第三章 清音坊（下）

    翌日，阳光明媚。

    虽说端午已过，清音坊的氛围却不减昨日，彩旗未撤，各种红布、灯笼绕梁悬挂，绵延像似红色的海洋，喜艳艳的宛若过年一般，花魁出阁，当真堪比过年一般的喜庆。

    大厅内，一个躯体丰腴皮肤白皙的女人在指挥着一干下人布置大厅，她约摸三十来岁，面容妩媚，虽说没有花魁那般惊若天人，但是眉目之间风情万种，勾魂夺魄，艳若桃花，凝望之时，又娇羞如花，胸前饱满，将旗袍撑出鼓鼓的一团，大腿边侧露着一条长缝，可窥见其中一片细嫩的雪白，若隐若现，让任何雄性动物远远一见，就生出最原始的欲望来。

    “不行不行，在往右边来一些，对，再过来一点。”

    墨鱼脑门上全是汗，他手中的一副对联在这个女人的指挥下，已经挪了五次地方了，别看这个女人长的丰满诱人，做事一点不含糊，追求完美极致，而且她是清音坊除了坊主之外，最有权势的女人，清子烟，墨鱼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了这位副坊主生气，那可就草蛋了。

    “好，就这样，手别抖，贴上吧。”

    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媚若无骨，酥酥得好听之极。

    清子烟，在这清音坊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要求有些苛刻，却没有一般红牌青伶的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墨鱼感觉她的目光略带笑意和柔和，心中对她的印象比别人要好很多，他当然不敢有别的想法，清音坊是青淮最大的妓院，坊主的地位堪比城主，这个女人能在清音坊做二把手，显然不似表面这般人畜无害，她不仅美貌无双，身材诱人，修为更是高深，所以又被称为一代妖姬清子烟。

    就这样，正午时分，很多富丽堂皇的马车都来到了清音坊门口，红色的马车一般为达官贵人，黄色的马车，清一色的是巨商大贾，墨鱼站在远处遥望，这些人物都处在帝国阶级的顶层，平常也会来清音坊消遣，但次数不多，也只有这样的盛事，花魁那般倾国倾城的人物，才能勾起全城精英的欲望。

    各种公子老爷们鱼贯入院，有墨鱼认识的，例如青淮第一银号的主人黄世仁，他的银号占据了天穹帝国七大城市，说是垄断也不为过，天地雅阁酒店掌柜石达格，石达格不似黄世仁有钱，但是背景极为雄厚，天地雅阁更是帝国最有名的酒店，还有各个王府高官的世子，齐兆明赫然就在其中，当然也有不认识的，花魁全国盛名，吸引外地的巨商高官也不稀奇，那些平日眼高于顶的人物，谈笑风生，入院时，却都躬身与清子烟打个招呼，那恭敬的神态，让墨鱼微微有些惊讶。

    像这种接待达官显贵的事情，墨鱼这种下人是没有资格的，他只能站在边角处，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喂这些富人的骏马，以及偷偷的打量那些穿着裸露的女人们，倒酒时从袖口露出的一片雪白。

    喂饱了马，墨鱼坐在马厩的围栏上，靠着柱子，眯着眼睛打起了盹，花魁的出场起码还要一个多时辰，富人们也有别的活动，清音坊对于每月一次如此盛大的活动，自然是策划周详，一个一个节目，目不暇接，青伶的歌舞更让人血脉喷张，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会坐着一个女人，未见花魁，先过过手瘾总是不错的，而那些女人，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盼的哪个公子哥能看上，将自己赎了出去。

    至于安全问题，墨鱼没有想过，至少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不说清音坊内部的护院和暗卫，青淮城的帝国军队也把守在外面，这个连帝王都没有资格享受的女人，敢打主意的，除非是脑袋被猪拱了。

    天穹帝国，雄起于十六年前，开国帝王天无颜原是上朝大官，官居二品，正逢帝国没落，乱兵四起，往西有赤潮帝国伺机侵略，往北有蛮荒游民虎视眈眈，他起兵于青淮，一生杀伐，平内乱，西破赤潮，北据蛮荒，开辟天穹帝国史上最广阔的幅员土地，一代帝王，却因为一个女人，将偌大的一个帝国，留给了年仅十五岁的儿子，天无缘，而这个女人，正是清音坊的第一任花魁，清香子，后来的结局是什么，墨鱼也不清楚。

    清音坊在五年前，突然宣布了新一任的花魁，清萱儿，天无缘始终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基因，那一年，他率军回青淮，祭祀青淮祖坟，途中遇到了一个女人，无法形容的绝美，他注视着她，失魂落魄，而这一次注视，注定了帝国第一雄狮天焚骑兵团兵临清音坊下，欲纳清萱儿为后，帝王之势，谁敢涉其锋芒，只是后来让墨鱼目瞪口呆的是，天无缘在第二天，便散了全部军队，回了帝都，此事不了了之，清音坊，仍旧是原来的清音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青伶们的歌舞渐渐接近尾声，墨鱼睁开眼，望向清音坊最高的阁楼，清音阁，也就是花魁居住的地方，这个传奇般的女人似乎从来不出门，只有在如此的盛节，才能一睹这个绝世美女的风采，到时，清音阁门开，会凌空出现一道花瓣组成的彩桥，粉粉嫩嫩，香气漫天，无数彩蝶飞舞，钟鼓齐鸣，宛若仙家奏乐，花魁清萱儿便会似仙女一般从天而降，踏花而下，一尘不染，这等神奇手段，墨鱼虽见的多了，却也仍旧会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墨鱼自然不肯错过这大饱眼福的机会，翘首盯着清音阁的屋门，突然，他觉得背后乍冷，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冰凉的东西从后背钻到了自己体内，他想回头去看，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直挺挺的从栏杆上摔了下去，几道黑影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那股冰凉的气流在墨鱼体内乱窜，大肆破坏，却不知不觉惊动了墨鱼体内的大虫子，被一口吞掉，墨鱼一开始只是觉得腹痛难忍，却忽然之间疼痛消失，身体恢复了正常，任他如何想，也不可能知道是那个令他痛了十年的罪魁祸首救了他，那几道黑影，肯定是冲着花魁而来，这样的送死之人，年年都要有几波，墨鱼倒也见怪不怪，至于提醒下清音坊，这件事情，他绝对是不会做的。

    刚才那冰冷的气流显然是想杀了他，虽然不知后来怎么突然消失了，但是小心点总是对的，墨鱼偷偷的躲到了马厩的角落里，这里阴暗潮湿，安全无比，从围栏的空隙中，依旧可以看到花魁出阁的景象。

    外面的人们显然没有感受到危险的降临，各种贪婪羡慕的眼神，盯着那缓缓打开的清音阁。

    钟鼓齐鸣，当那个一身白色长裙，粉色披肩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全场寂静，她的出现，宛若百花齐放，仿佛整个天空都突然亮了起来，她的姿容美绝，出尘脱俗，肤色莹如无瑕美玉，眼波流转，不施粉黛，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嘴角轻微的勾起，带起一个让人失魂荡魄的浅笑。肩如刀削，胸部傲挺，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

    她的衣服宽松，随风起舞，只是卓挺的酥胸、臀股却无不呼之欲出，腰部一根粉红丝带轻轻扎起，勾勒出如柳一般的纤细腰肢，浑身上下那让人血液沸腾的身形展露无遗，呈现出绝对完美的S形，随着她的缓步走近，丰腴有致的娇躯曲线浮凸起伏，使得原本就动人无比的曲线更是惊心动魄……

    她顺着花桥走到了楼昉之上，坐在一张古琴之前，轻声道：“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来清音坊捧场，一曲春日蝶，送给各位。”

    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的落在场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花魁出场，每次不过寥寥几句话，抚琴一曲，然后众人从琴中体会她的心思，懂琴之人，才有机会成为清音阁的座上宾。

    琴声起。

    在她身后，花桥散去，无数的花瓣飘散在空中，彩蝶绕花飞舞，淡淡的清香随着音符荡进每个人的心底，众人仿佛是身在春日最美的画卷之中，轻松自在，忘却了一切的烦恼，又是一个音符响起，落在众人的心头，触动了人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呼唤起了春天的朝气，春日渐渐的升起，阳光明媚，普照大地。

    音符渐渐的加快，连绵成曲，春天的朝气铺开，草儿从沉睡中苏醒，花儿含苞欲滴，晶莹的露水悬在绿叶上，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随着琴声节奏加快，各种欢快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世界明亮，百花绽放，绿叶鲜艳，蝴蝶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越聚越多，奔忙于花间，好一副春日蝶舞的景象。

    众人脸上由衷的露出微笑，恨不得自己便是那彩蝶，在如此安逸绝美的画面中飞翔。

    在这个春光明媚，蝴蝶起舞的世界里，只有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孩子，浑身瑟瑟的发抖。

    墨鱼听到了这首琴曲，浑身如遭电击，这正是昨日深夜，他听到的曲子，这首表面欢快的歌曲，显然不似这般的简单，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花儿的孤独，彩蝶的寂寞，不论多么美丽，不过是画中的一朵花，一只蝶，生生世世的被困在画中，最终凋谢，死去，这是令人心酸的寂寞和悲哀，这才是那个如同天仙一般的女人想表达出的意思吗？墨鱼内心的情绪亢奋，他心底最隐忍的情绪被缓缓的调动了出来。

    琴音渐止，众人似乎仍旧沉浸在春天的海洋中，面露微笑，清萱儿看着他们，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之事，有何人能懂,又与何人诉说？

    半晌，雷鸣般的掌声爆发出来，天穹帝国的顶层人物，集体鼓起了掌，这般热烈的掌声，就算是皇室中最杰出的艺人都不可能享受到的，清萱儿脸上却没有笑意，对牛弹琴而已。

    清子烟走上台，笑道：“现在就请各位畅所欲言，猜猜本坊花魁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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