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音坊（上）

    混沌大陆，新月如钩。

    兴许只有在这端午的盛节，清音坊中的大到青伶，小到贱婢都开始起舞高歌，忙碌着享受节日气氛的时候，墨鱼才能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存在，定将会影响到这些大小红牌或是骚.女的心情。

    墨鱼坐在清音坊最边上的半人高的土围墙上，风微微吹动他的乱发，他神情淡然而冷漠，眼神遥望向那黑蓝夜空下张灯结彩，灯火阑珊的大院以及那仿佛始终披着一层神秘面纱的清音坊最高的建筑，清音阁，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在这清音坊的外围，也可以依稀的看到那些令像墨鱼这样无数下人吞涎渴望的曼妙肉体正使劲的贴向公子哥或老爷的怀里，如水蛇般扭动，拂手弄姿。

    这样的场面，墨鱼看了十六年。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清音坊，天穹帝国青淮重镇最红的妓院，红牌几年一换，就连花魁也换过了两届，每天都会因为无法忍受压迫和痛苦而死掉几个雏妓，更别说向墨鱼这般的比贱婢还不如的下人。

    男人，在这里一文不值，未成年的男人，更是死掉一个可以省一碗饭，墨鱼从一岁被清音坊收养，已经熬过了十六个年头。

    在他的心里，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一岁时，他被扔在了青淮河边上，此时正值天穹帝国开辟疆土，硝烟四起的年代，民不聊生，谁会闲到耗费家中本就不多的钱粮，领养一个弃儿，是她，昔日清音坊一个普通的娼妓，将他带回了这里，他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只知道别人都叫她四莲。

    战乱时期，边陲的重镇青淮多的是凶悍的甲士，他们征战良久，来到清音坊发泄，常常分文不给，四莲当时也算一个小红牌，被折磨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只是收入颇微，她却还用这些本就不多的银子养活了墨鱼，更是闲暇之余教他学字，礼仪以及活着的道理。

    四年之间，四莲受过太过的折磨，终于在一个晚上，被八个强悍的兵士玩弄的奄奄一息，她剩着最后一口气，告诫年仅五岁的墨鱼，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那是墨鱼最后一次落泪。

    清音坊多的是四莲这样可怜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死了，更是如同垃圾一样丢掉。通常娼妓死后，都会被扔在青淮河中，随波远去，尸骨无存。

    墨鱼记得四莲说过，死的时候，若是葬在桃花树下，灵魂会得到安息，他四处乞讨，哀求，终于为四莲求到了一方棺木，年仅五岁的他，用双手刨地，指甲尽裂，十指流血，几个日夜后，终于将四莲安葬于桃花树下，从此，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他的心中唯有两个字，活着。

    清音坊的生活对于墨鱼来说，可谓度日如年，最低等的下人，动辄被辱骂，随意的殴打踢踹，就连平日低着头忍气吞声的贱婢，面对墨鱼的时候，也是冷言冷语，肆意使唤，娼妓的儿子，一个野种，面对侮辱和嘲笑，非人的压迫和折磨，难以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在这般炎凉残酷的妓院中存活下来，十六年，墨鱼的眼中剩下的只有卑微和老实，将他心底的狰狞和恨意牢牢的隐藏了起来。

    只是祸不单行，十岁那年，九天之上雷鸣滚滚，墨鱼从未见过天有像那天那般的黑，乌云厚重的像是无数的黑气堆积起来，重重叠叠的压迫向地面，让人无法喘息，惊人的粗壮闪电撕裂乌云，落向地面，不知道涂炭了多少生灵，清音坊的女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就连平日嚣张跋扈，久经沙场的兵士们也变了脸色，天地之威，不论你官居何职，在其面前，不过如蝼蚁一般。

    害怕？墨鱼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害怕，他因为倒酒时偷偷瞄了一眼花魁的天人之姿，被打断了双腿，罚跪在清音坊的土墙之前，没有人怜惜他，他仰头望着黑压压的闪电密布的天空，忍着断脚的疼痛，紧紧咬着牙，在他承受的痛苦面前，这天地之威，又算什么？活着，是他唯一的奢望，只是为什么活着，他不知道。

    豆大的雨滴终于降落下来，细密如线，仿佛天湖中的水都倾倒到了人间，顷刻间，墨鱼已经成了水人，清音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没有人记得门外还有一个人，一个断了双腿的人，墨鱼看向清音坊那死寂的房子，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疼痛。天地间除了哗啦的雨声，沉重的雷鸣声，仿佛只剩下墨鱼自己的呼吸声，有呼吸声真好，墨鱼想着，至少自己还活着。不断的有炸雷从天上落下，或是炸平了山头，或是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坑，若是不幸落入了水中，总是会有无数的鱼儿白着眼翻身浮上水面。

    在这个宛若世界末日的日子，一个卑微的身影，挺直着腰板，目光淡然的看着夜空，无数的雷霆在他的眼前划过，终于，有一团亮如烈日的雷霆朝着他落了过来，这团雷霆比其他的都要大，似乎像是前朝贪官炼制的直径八丈的银球，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墨鱼还没有反应过来，雷霆已经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记得最后的念头是，这样，就可以看到四莲了吧。

    这场落雷除了将墨鱼跪的地方轰成一个深坑之外，并未对清音坊造成多大的影响，第二日，清音坊的生意照例红火了起来，大难不死的少爷公子们，更是加倍的砸金砸银来享受女人，墨鱼躺在马房旁边的草席地上，痛苦的将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八丈的雷霆落在身上，都没有将墨鱼炸死，而且还奇迹般的治好了墨鱼的断腿，只是每到午夜之时，墨鱼总感觉体内仿佛是有好几只吃人的虫子在爬，一寸一寸的涌向他的心脏，肚子，仿佛是要把他吃空一般，这种疼痛，如同断肠，挖心，他浑身肌肉紧绷的忘记呼吸，只是他却如此撑过了六年，六年来，疼痛愈来愈剧烈，他却如此隐忍的挺了过来。

    自从被雷炸过后，清音坊的女人们似乎终于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物，居然被雷劈中还活了下来，于是墨鱼的生活终于好过了一些，那些污秽的女人们总是喜欢这样大难不死的人物，来给她们的房间带点所谓的“幸气”，再加上墨鱼十年来养成的忍气吞声的性子，看上去老实的眼神，终究能在那些女人那里，讨得几个铜板。

    唯一知道墨鱼每天都必须忍受那股钻心疼痛的是他的好友王生，王生也是清音坊的下人，他和墨鱼住在一起，每天讨论花魁接待的人物，那些娼妓的胸部和公子哥的能力，当然，他们也只是过过嘴瘾，清音坊最便宜的低等的贱婢的胸部，他和王生这一辈子攒的铜板，加起来也不够摸一下。

    每到午夜之时，王生都会心惊胆战的看着墨鱼在地上打滚，浑身鲜红的像是血人，只是墨鱼的嘴里从来没有发出过喊声，他苍白的脸上只有痛苦过后的无力，却依然淡定而冷漠。

    王生不像墨鱼这般装的木讷老实，他的身体强健，更是偷偷的跟随清音坊的护院学一些把式，很快就从下人做到了清音坊下人总管，墨鱼也偶尔能沾点光，少做一些杂活，王生常对墨鱼说，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当做大爷，将那个眼睛比天还高的破鞋玉如狠狠的压在身下，调教一番。

    玉如是清音坊的一个寻常娼妓，虽然做的不过是最低等的皮肉生意，但是平日对待诸如王生之类的下人，都是不屑一顾，颐指气使，在王生的眼中，能够将这种女人压在身下，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只是王生这个愿望终究没有达成，墨鱼十二岁的时候，王生被过来寻欢的一个军士看中，带回宫中，墨鱼不知道王生最后如何了，只是听得消息广通的老妈子说，王生被宫中的道士炼成了铁人，可以征战沙场几天几夜，不知疲倦，不眠不休。

    从此，墨鱼又开始了一个人的寂寥生活，只是王生的话，或多或少终究对墨鱼产生了影响，玉如这个女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她不知道和多少男人云雨过的床上，身无片缕，死状凄惨，当然，没有人会在意，只是那些账房的老妈子们会嘀咕着，不吉利啊，生生毁掉了一张床。

    风渐渐的变大，墨鱼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跳下土墙，回到了大厅中，花枝乱颤的女人们依偎在那些男人们的怀中，无比卖力的笑着，任由男人的大手在她的胸前肆虐，胭脂的香味扑鼻而来，墨鱼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站在角落等待那些女人的呼唤，做下人该做的事，是他唯一的事。

    萧若贵是清音坊的小红牌，花魁之下，万人之上，此刻她正偎在一个年轻公子的身边，衣衫散乱，粉嫩的香肩露在外面，平日清高如鹤立鸡群般的女人，此刻宛若一只肉鸡，恨不得赶紧把毛扒光，把自己送到这个公子的嘴里，这个公子，正是齐王爷的儿子，齐兆明，萧若贵那对饱满的令无数下人垂涎的胸部，正被齐兆明捏在手里把玩着，她的声音媚骨而柔弱，脸上还带着一丝娇羞，仿佛自己是纯的不能再纯的黄花闺女，墨鱼冷冷瞥了一眼，这个女人的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令齐兆明兴奋的恨不得立马脱光衣服满足一番，只是萧若贵这个骚货半推半依，吊着他的胃口，让齐兆明爽到巅峰，却又迟迟不能吃到嘴里，听着萧若贵吃吃的笑声，看着旁边低头屈身的墨鱼，齐兆明心中一动，道：“萧姑娘，本公子给你表演个游戏如何？”

    萧若贵眉目轻转，笑着点了点头，娇羞无限，几乎将齐兆明的魂儿都勾了去。

    雄性动物如何获得雌性动物的欢心，不论是畜生或是人类，大旨是类似的，无疑是表现出自己比其他雄性动物的强大。

    “喂，边上那个，过来倒酒。”齐兆明对着墨鱼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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