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英雄大会

    这个冬天来得太早，去得很迟；初春已至，气温却没有半点转暖。春节刚过不久，道上的行人颇少不足为稀奇之事。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湖北武当山，山脚二十里外一小镇。这日行人竟多，均为武林中人。原来，武当山掌门人明净道长传其师叔无色道人之武林歼魔令于武林各派、天下正道之士，定于正月十五在武当山召开英雄大会，共商伏魔大计。

    正道各派屡屡遭到幽冥教寻衅生事，门徒死伤、利益损毁自不在话下。但各派为求自保，敢怒不敢言，武林正道实为一盘散沙。如今有武当派登高一呼，少林寺自然首起响应，其余各派接踵跟至；天下英雄自然争先涌上武当山，参加这近百年来规模最大的英雄大会。

    武当山解剑池，为直上武当必经之道。若论平时，非武当弟子必先解剑方能上得武当，否则视为闯山，这已经是为江湖同道所认同的百年规矩。然而今日，武当掌门放下话来与会群雄均可携带兵刃上山参加英雄大会……此刻的解剑池旁，正有六名武当弟子忙着迎接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的群雄，六人拱手作礼含笑招呼。

    “星辰子掌门大驾光临武当山，贫道有礼了……”为首一位年长道士望着前来的峨眉众人说道。

    此刻，果见星辰子率峨眉众人向解剑池走来。

    “哈哈……云龙道长有礼，还烦劳通报一声……”星辰子上前拱手道。

    立时便见那年长道士向其身后之人说道：“快……速去禀报掌门，峨眉掌门率众前来……”

    不久，峨眉众人沿道向武当山顶行去。未几，又见远处一簇人影行近，为首一人竟是丐帮帮主杨丰，其后紧跟四大长老及其丐帮弟子等人。

    武当众人见状，赶紧迎上，引路上山自不多言。

    不久，少林派、点苍派、空峒派、华山派、青城派、四川唐门、上官世家等名门大派又相继前来。

    正道群雄在午时大都抵达武当山，众人用毕武当派备好的素宴，开始齐往武当山长清宝殿。群雄列位入座不久，武当掌门明净道长亦在四名弟子陪同下到达长清殿。

    “无量寿佛，各位江湖同道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明净施礼道。

    “明净道长言重了，能为武林早日铲除邪魔歪道，我等这点辛苦算得什么？”峨眉掌门星辰子抚须说道。

    “阿弥陀佛，星辰子掌门说得极是……”少林方丈一声佛号宣道。

    “对了，不知贵派师叔无色前辈如今何在？我等收到贵派传信提及无色前辈将以歼魔令再次亮相武林，号令武林正道不知是否真有其事？”这时，丐帮帮主杨丰又从坐椅上起身说道。

    “不错，贫道师叔确实将请出歼魔令，号令正道欲歼幽冥魔教……”明净道长说道。

    “那如今无色前辈何在？为何不与道长一道出来？”峨眉青辰子反问道。

    “诸位请稍安勿燥，鄙师叔马上就到，贫道已让小徒去请……”

    明净道长话语方完，只见二名中年道士勿勿跑入，又听得其中一人喝道：“无色师祖到……”

    众人闻言齐皆起身，肃然望去。果见二名小道童引着一个鹤发童颜、身着灰色宽袖大道袍的老道前来。诚然，这正是武当派辈份最尊，传言武功已经超凡入圣的武林三圣之一——无色道人！

    大殿中已经跻身数百之众，方才还是纷杂有声，此刻顿时全场肃静，人人都目迎来者。

    明净道长一见无色道人到来，立时迎上引着无色道人坐至殿中主位。自己却站于其侧，恭敬之情溢于颜表。

    “各位武林同道请入座，老道晚到一刻万勿见怪……”无色道人说道。

    “前辈乃我正派武林的泰山北斗，我等有幸一见已感欣慰。如今老前辈是为武林造逼方才出山，只怪我等晚辈不力以致武林大劫在即，又扰前辈仙修实在惭愧……”丐帮帮主杨丰说道。

    群雄闻言均是点头附和，显是对无色道人极是尊从。

    “哈哈……老道已经三十余载未返山门，若非武林有难，若非贫道手掌歼魔令，身负除魔卫道之职又岂会来淌这混水……更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这辈人已经老了，今后武林的命运主要还是靠你们这些后辈……”

    “前辈之言，晚辈等自是不敢不从！只要前辈一声令下，我等定当以前辈马首是瞻，直捣魔巢……”青辰子向无色道人抱拳一揖道。

    “正是……不错……”群雄闻言，大都起身说道。这些人显是平常为幽冥教迫害极深，有的是家院被毁，有的是亲人子弟被杀……总之，今有无色道人在此，平日里所有的担心、恐惧均已烟消云散。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在此刻他们都敢了。因为，他们相信无色道人……

    世界上所有的愿望都是美好的，但现实与愿望相差太远。现实就是现实,无色道人他还不是神！

    “多谢各位对老道的厚意，只是老道年事已高，身子骨更是大不如昔，若要平息此番武林浩劫，还要靠在场各位……如今武林魔涨道销，幽冥教欲一统武林，称霸江湖已是不争事实。只要我等武林正道摒弃门户之见，不再相互仇视低触，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幽冥教，则浩劫之患可除。”无色道人又道。

    “前辈所言极是，只是那幽冥教主魔尊龙腾与其夫人魔娘子魔功盖世，手下众魔头个个均是魔功绝顶……如若前辈不出手相助，只怕我等没一个是其敌手……即便各大门派联合起来亦是徒然。”杨丰道。

    “杨帮主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我浩瀚武林正道人才济济，岂会输于邪门歪道？时至今日老道便给你等明言，如今老道出手也未有必胜龙腾夫妇的把握……”

    群雄闻言，齐皆大惊。少林方丈智远大师一声佛号宣出道，“阿弥佗佛，前辈此言可是当真？”

    “贫道一生从不虚言。”

    “如果连前辈都不是魔尊二人之敌，只怕武林中再难找出第二人？”智远大师说道。

    “阿弥佗佛，昔日晚辈家师在时曾听其说，武林三圣中尤以前辈武功最高，如果前辈也不是那魔尊二人之敌。只怕天下真无一人能敌得过那魔头？想我正道岂有不败之理？”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智空大师接道。

    “诸位稍安勿燥，且听老道说完。诸位也许有所不知，十多年前魔尊龙腾曾与丐圣有过一次交手……在那次交手中，丐圣与魔尊均被对方所伤。但丐圣之伤耗时三年也未能痊愈，而尝闻魔尊只休养半月便完好如初。可想而知那魔尊龙腾的武功何等厉害？如今十年又过，魔尊的武功已精深至何等地步连老道也不敢妄测。尤其近十年来，传闻魔尊龙腾修习的‘极魔斩神’旷世邪功，邪毒无比、霸道绝伦，如果一旦练成只怕老道也非其敌……”

    群豪听得无色道人之语，无不脸色大变。

    “阿弥佗佛，若如无色前辈所言，那魔尊龙腾岂非已是天下无敌？难道我等正派此次真是在劫难逃？”

    无色道人沉思默想片刻，接着抚须说道：“也不尽然，虽然老道并无胜那魔尊龙腾夫妇之力，不过老道知道有二个人也许可以……”

    “谁？是谁？”众人听得，争相问道。个个均面露喜色，焦躁之情更甚先时。

    “老道近年夜观天象，发现天罡星、地煞星青光暴现、光芒万丈，紫薇星若明若暗，隐喻魔涨道消。但有一点让老道百思不解，天罡、地煞二星虽然青光太甚，锋芒大露，但遥远天际亦有一颗不明孤星竟也奇光异闪，看似意与天罡地煞二星相映争辉。另者，每逢月夜都有乌云遮月之势，但月光蒙胧，云后月华更欲透穿天地……这些即便暗示有二人将扭转武林大运，遏制邪魔轮回，还我正道浩荡。”无色道人喃喃说道。

    “妙哉，妙哉。早就听闻前辈星象之术天下无双，灵验无比！只是我等愚昧，仍然不知前辈所言能解此番武林浩劫的二人是谁？还请前辈明言，我等方能从长计议……”华山掌门燕南飞说道。

    “燕掌门，贫道师叔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只是你暂时没能想到罢了……”明净道长说道。

    “哦？”

    “贫道早就听得师叔言起此事。事后也曾想过，当今武林之中能与星、月有关的武林人物并不多……”

    “星……孤星……难道是孤星客？”丐帮帮主杨丰大声喝道。

    “正是。杨帮主与贫道所想一致……”明净道长说道。

    “月……云后之月……难不成是晦月君？”崆峒派掌门歌正北吼道。

    “歌掌门也与贫道所想相同……”明净道长又道。

    “不错。晦月君、孤星客这二人实乃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奇士……二人不仅武功绝顶，而且侠义为怀。”杨丰说道。

    “前辈，方才你所指的能化解此番武林浩劫的可是这二人？”少林方丈走至无色道人身前，双手合十道。

    “依星象卜断而言，应当是此二人……”无色道人说道。

    无色道人话方说完，便已听得数声叹息传出。不久即听见杨丰叹道：“唉，可惜啊，可惜……半年前，飞天崖一战，孤星客蓝灵已被魔尊龙腾打成重伤，跌落飞天崖绝涧而亡……后又传闻晦月君亦被龙腾夫妇围攻，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武林群雄至此，均不觉深自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无色道人却抚须说道：“冥冥中自有天意。生死殊料，一时断难定论……”

    众人不明所以，只当无色道人也在为此二人扼腕长叹。仅是明净道长、少林方丈、星辰子等极少众，深明无色道人话中禅意。

    正当此时，武当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钟鸣声，那声响只让人感到阵阵不安。武当众人骤闻此声，莫不面色大变。明净道长立时向身后一名道士喝道：“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名道士闻言，应诺而去。

    不久，又见其勿勿奔入大殿，朝明净道长一揖道：“掌门，山下传报有幽冥教近百余众袭扰我派山下卡点，现正向山顶汹涌而来……”

    群雄闻言，齐身起立，争先亮出兵器。其间性情暴躁者早已破口大骂起来：“妈个巴子，幽冥教欺人太甚，老子跟他拼了去……”

    “各位，如今情况未明还请稍安勿躁……再说各位均是我派客人，纵是要动手也是我派为先。”明净道长说道。

    无色道人至此一言不发，双目微闭，面目之上毫无半点异状，犹如一樽腊像。

    明净道长说完即起身朝殿外走去，群雄见状竞相跟上，出得大殿后行至武当派习武台空地处。

    武当派习武台，平整空旷、豁然宽敞，正是平日间武当派习技练武之所，也是直上武当大殿必经之地。明净道长选择此地等候幽冥教众来犯，实有其必然之因。

    不久，武当派上下云集习武台，群雄更是虎视习武台侧那一条曲折的石径尽头……

    他们都在等，而且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虽然剑未拔出，刀未出鞘，但习武台旁的杀气已越来越浓……

    不久，曲折的石径尽头，四五名满身血污的道士飞奔而来……个个步履蹒跚，脚下跄踉，实似举步维艰。

    及至习武台，当先一名道士奔至明净道长前，吞吐道：“师尊，幽……冥教……教……主……亲自率众来犯……我们师兄弟十二人实在抵不住……如今只剩下我们五人……”那道士一边说着还一边喘着粗气，看此情形显是历经一场搏战后又竭力奔回报信所致。

    群雄闻言，齐皆骇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次竟是幽冥教主带众亲自上武当山……看来这回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群雄均知，魔尊龙腾这十年来在江湖中很少抛头露面。十年间也只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十年前与丐圣一决，第二次出现便是半年前与蓝灵在飞天涯上一战……第三次正是今日带众袭击武当，只是眼下还未见其人而已。

    果然未过多久，曲折的石径尽头，一片黑云如压顶之势袭来。群雄见状不由一惊，果然看见幽冥教众簇拥着一顶血红色的八抬大轿缓缓行来。

    待得幽冥教众走至武当习武台时，群雄皆已哗然。武当弟子更是怒形于色，拔剑在手，跃跃欲上……

    “幽冥魔教，穷凶恶徒……尔等闯我武当山所为何来？”明净道长未待幽冥教众停下，已然当先喝道。

    “哈哈……本座无事不登三宝殿，上你武当山来自有要事……”一个苍劲混厚之音从那顶血红色八抬大轿中传出，直震得众人耳内轰鸣，如晴天霹雳一般。

    群雄闻之大惊，只叹来者话中所蕴内力之强，实在骇人耸闻。

    又道那人话音方止，幽冥教众立时停下。随即走上二名黑衣美妇，将那顶血红大轿的垂帘掀起。至此，幽冥教众齐向轿门垂首，神情恭敬已极。

    果然，从轿中走出二人。男者一身红衣鲜艳似火，身材魁梧壮如狮虎；面上白眉红须，肤色古胴。这正是令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魔尊龙腾。女者一袭黑纱裹身，丰胸肥臀，妖媚过人，除了魔娘子风纤纤还会有谁？

    “魔尊……魔娘子……”群雄中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哈哈……”魔尊龙腾又是一阵狂笑。

    “没想到今日武当山上竟然这么热闹！看来，本座今日是来对了。”

    “龙腾，你休要狂妄！你当我等是纸作的不成？”歌正北大喝道。

    “哈哈……差不多，差不多……”魔尊大笑。

    群雄闻言，均已气得七窍生烟。

    “无量寿佛，魔头好大的口气……”一个声音如从天外传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无色道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台前。

    “哈哈……原来是你这臭道士……”魔尊又笑。

    “魔头，咱们一别三十载，可还记得当年五台山上之事……”无色道人道。

    “本座当然不会忘记。你这臭道士和你那死鬼师父打伤我在先，又夺走我到手的一块玲珑玉牌……”

    “魔头，要不是当时家师慈悲为怀，未取你性命。否则哪能留你这些年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残害生灵……”

    “哼，本座答应一凡那臭老道三十年不在江湖上行走，也未曾食言！”

    “不错，你未食言。可为何你仍旧执迷不悟，凶残恶毒更甚先前！不仅屠杀我武林正道人士，还将浩荡武林搅得天翻地覆……”

    “哈哈……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百年前，你等正道屠杀我教之事，你莫非忘记了……百年后，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有何不可？”龙腾冷笑道。

    “阿弥陀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余孽，再起事端。”少林方丈喃喃说道。

    “老秃驴，竟敢对我教主无礼，找死……”话语方止，幽冥教众中嗖然射出一人，直向少林方丈扑去。但见其凌空劈出一掌，威力刚猛异常，招式奇幻万端，掌影从四个方位攻出，或作横切、竖砍、直击、掌劈、勾搭……竟化为一招“劈波斩浪”式。

    再看少林方丈果然定力惊人，见人扑来却神情庄严，毫无半分不安，正欲反戈一击。未料身旁也窜出一人，先是双手合什，后以左臂僧袍横扫而出，右掌平胸运气，力达右掌后亦全力劈出一掌……竟是少林绝学大力金钢掌中的一式“力劈华山”。窜出之人正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智空大师，智空大师主掌达摩院，乃少林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今番全力迎击，威势自然不弱。

    蓬然一声巨响，二人双掌对接，内劲串出，结结实实地硬拼一招，互被对方内力震退二步。

    竟是一招平手，群雄吃惊不已。再看幽冥教中射出之人：四十来岁，五短身材，白面无须，相貌平平，全身上下毫无半分奇特之处。众人皆不识得，不由更惊。要知智空大师在少林寺乃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武林中更是位居一流高手之列。今与一不知姓甚名谁之人战成平手，焉能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