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遇与错遇（下）

    冬日的寒冷尚未褪去，那少量的积雪也早已在好几天前便尽数融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弥漫在大街上的冰凉空气，满脸郁闷的自由人忍不住在心中叹道，“无论什么时候看，这里的一切还是跟以前刚来的时候差不多呢。”

    三年的时光，这个小镇的各种风景依旧还是像以前一样。除却逐渐老去的本地居民，以及不断处于新陈代谢中的外来人口，周围的一切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对于在这里逛了三年的自由人是再清楚不过了。

    意识到自己感叹这些并没有多大意义的自由人，又一次把思维转向了其他地方。而他旁边的苍映穹只是默默地、紧紧地跟在自由人的旁边，像是这样子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一般。

    “确实如此呢，成天都是面对同样的风景，也会有腻的一天。不过，由，你有没有过‘踏出这个城镇出去周游其他地方’的这种想法？”听到了自由人的这句感叹之后，岳凤阳扑哧一笑，倒是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暂时还是没有......”

    这个应该叫做旅行吧？自由人又开始掐指计算出行一次所需要的费用了。虽说自己以前倒是有两次横跨断毁之森去到邻市回空市，但那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不仅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在原始丛林中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一想起这个，自由人便更加郁闷了，以前去到回空市之后，自己最后怎么又傻傻地滚回来了呢？

    “我记得你好像有两次去往回空市吧？那边的景象怎样？而且，据说断毁之森可是禁地耶，你居然进去过，那里面是不是......”

    一旦提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岳凤阳的情绪便会变得极度高涨，这种不寻根问底绝不罢休的情况实在是令自由人头疼万分呐！于是，在思索了一番之后，自由人只是耐心地回答了关于回空市的相关情况。

    其实回空市跟上崎市的状况差不多，同样是边境城市，同样都保留着大科技时代之前的建筑风格，同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黑暗。如果真要说的话，自由人在回空市所看到的，只有混乱，每天都会有人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殒命！

    相比起来，丛云镇的状况就要好上很多了。

    “这样啊？真不愧是帝国牢笼，名不虚传啊！那断毁之森又是怎样的？”

    看着她那兴致勃勃的面容，自由人又忍不住吐槽了，我们现在不就处于帝国牢笼吗？有什么好高兴的？再说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本来在昨晚看到了我那一番样子之后，你应该是骇然失色，对我避而远之才对。

    看着这个像是忘记了昨晚的那一幕的少女，自由人忍不住呼了口气。虽说早在之前的路上便对她解释了关于昨晚的那些事，但看来她对此根本不在意啊！

    虽说心里有些庆幸，但，这样的结局还是太出乎自由人意料了，对于岳凤阳的身份也越发难以捉摸起来。相识了三年之多，自己最终还是对岳凤阳了解甚少，貌似对于自身的了解也多不到哪去......这该死的记忆！

    “这个是秘密啦！”一提到自己的身份，岳凤阳又是一笔带过，反而不去问自由人有关断毁之森的事情了，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个，由还有映穹妹子，如果有机会的话......嗯，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机会让你们出去游玩的话，你会选择哪里？”

    岳凤阳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自由人的脑筋顿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对于这个问题，苍映穹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苦恼。

    我当然是选择填饱肚子了！自由人真的很想说出这句话，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所有进入到帝国牢笼的人们，是永远也出不去的，这是常识好不？就那镇守在周边的军队就够我们吃一壶了，而前往海国的边境城市，那更是找死，过去那边完全就是拉仇恨而已。”自由人同样很认真地回答了，同时紧了紧抱在身上的袋子。那是不久前刚买的衣物，足足花了自由人一半的继续所换来的命.根子！

    切，你的为人也太现实了吧？岳凤阳满脸鄙夷，真是一个不懂得何为浪漫的男人！可惜，自由人不懂得浪漫也就罢了，怎么连苍映穹这个妹子也回答不出来呢？真伤脑筋！

    “再怎么说，也该知道海国的拉彼克莱空中楼阁、紫玲花都、星之长廊、白夜圣城什么的吧？”

    “凤阳你开玩笑的？陆国人去到海国的第一瞬间，应该就是被砍成几大块，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国跟海国的关系？”面对一口气提出了好几个海国的风景名胜的岳凤阳，自由人真是无话可说了。

    或许是这样的话题引起了苍映穹的兴趣吧，结果这两个少女直接无视了自由人的发言，开始言谈起来。于是，自由人又再一次陷入都了自己的思想世界中。

    “末日、异化者、守护者......”喃喃自语的自由人，紧皱着那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的眉头，思索着近来所发生的种种状况。

    从除夕夜与苍映穹的邂逅到次日遭遇异化者的袭击，从冰饮室事件和苍映穹的失踪，再到再次遭遇异化者。想起来，这些事情所发生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几天而已。

    但就是这么的几天，使得自由人有了一种置身于梦境中的错觉！是的，他至今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变成那个恐怖的样子，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质疑自己记忆真实性了。此外，关于自己的来历也令自由人感到极为头疼！

    随着三人的前行，充斥在耳边的喧嚣渐渐地减少了。

    虽说有着迷之“昏迷病”的存在，但现在看来，镇上倒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迹象。没有昏迷过的人和昏迷过又再度醒来之人，都是那么和谐地生活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们所共有的生活洪流正安安静静地流淌，向着不知名的方向。

    然而，越是平静，压抑在心中的阴霾便越为沉重！

    不仅仅是自由人和苍映穹这两个拥有未来记忆的人类会感到周围那异样的气氛，即便是这镇上土生土长的人们，还有司徒风倩跟和凤阳，估计也会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吧？

    迷之昏迷病症、被封锁的上崎市、连续的两宗残杀案件、经历过昏迷的人们的奇怪举动......人们还是像以前那般生活着，但却没有人能知道，这种生活能否一直地持续下去。

    “嗯？”意识到除却自己和两个少女外周围已经空无一人的自由人，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连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的地方。

    记忆中，那破旧的一座座院落，脚下沉积着无数灰尘的碎石路面，以及旁边一座低矮院落上那铺满了青苔的台阶......这里无疑就是自由人铭刻于脑海中的地方！

    “由，怎么了？”紧紧地抱着袋子生怕会弄丢的苍映穹好奇地问了一声。

    当然，她倒是没有注意到，岳凤阳在看到这里的景象后，脸上也浮现了与自由人一般无二的神情。

    “不，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而已......”嘴上是这么说，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他所说的以前的事，至今，大概也已经有三年了吧？

    是的，三年前......

    那一天，天气前所未有地冷！呼啸的北风，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下的小雪，以及那望不到尽头的灰暗天空，构成了记忆中的全部。

    对于这么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天气，她本来就知道，一定会使得这原本就不是很热闹的街道变的更加冷清的。只是，令她始料不及的便是，街道竟会冷清到这种让她吃惊的地步！

    只是偶尔在视线中出现的寥寥几个行人，都无一例外，捂紧了身上的衣物，迅速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他们一定是，想着快点赶回自己的家里吧？”她这么想着，却没有半点想要在此刻回家的念头。

    倒不是因为家庭的什么原因，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在被无数人所讨厌的大街上逛逛而已，“反正姐姐此时估计还在医院忙着吧？想在这么一个地方生存不容易啊。”

    对于她来说，她的生活就像是被温暖的阳光所包围一般，没有一丝的阴霾。也因此，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她依旧能够展现出这种似乎能够感染到他人的笑容。

    即便自己拥有再多的遗憾，至少也不要让自己的悲伤影响到他人！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迈着稳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远离这条熟悉的街道，慢慢地走向那条废弃了许多的年的破旧大街。

    虽然在之前便受到自己的姐姐的一次次告诫，不要随意在镇上乱逛，特别是一些被誉为“禁地”的地方。但越是听多了这种劝告，自己的内心便越是在意，越是很好奇那些地方到底有着什么。

    如今，她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这种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探究竟的地步了！所以，她才会这样带着激动，像做贼心虚般，悄悄地接近其中一个被称之为“黑暗之地”的没落街区。

    在走了一会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破旧的院落。据说在好多年前，这一座座院落便是镇上人们原先的居所与做生意的地方，后来随着小镇的发展，这里也就被废弃了。

    她突然间想起了，在郊区的后山那里，貌似就有着一间算是属于她们的破旧木屋，如今也是处于废弃状态。对于那里的一些平淡记忆，如今也是所剩无几了，虽说有那么一点点的怀念。

    风很大！费力地握着伞的她，也开始感觉一丝丝从厚厚的衣物渗透进来的凉意了，看来是在外面呆太久了的缘故吗？于是又在心底弥生了一种在多走几步便准备回家的念头。

    无论在什么时候，家永远都是每个人心中潜意识的避风港！她会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的，虽说对于她和姐姐来说，根本没有所谓的“家”的存在。

    视线中，是堆着浅浅积雪的路面、院落、稍稍露出一点点绿迹的院前台阶。她环视了周围一番，然后，游离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座低矮院落前的台阶上，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在她的眼前，是一个少年，不，其实她自身也无法确信对方是不是一个少年。衣衫有些褴褛却又十分整洁，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乞丐。身高不是很高，看起来很纤瘦，貌似长时间没有梳理过的长发乱蓬蓬地低垂着，遮住了他的容貌。

    说到底，倒也不是因为对方有着多大的魅力，而使得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事实上，应该说是好奇更为合适！她可是从之前便听到了，在镇上存在着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变态疯子！

    对于这个疯子的疯狂传说，她也是略有耳闻，只是没有真正看到过其人。而如今，在这里所看到的，一个坐在院落前台阶的奇怪之人，也确实与她所听闻到的那一个疯子重合了。

    小雪仍旧缓缓地飘舞着，而那个少年也依旧在台阶上静静地坐着。殊不知，他此刻的思绪是十分地混乱，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女一直都在盯着自己，让他开始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虽说身体很冷，他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一丁点的颤抖，“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一直都在看着我？据说这附近经常发生一些流浪者失踪的事，该不会？！”

    目光又接触到了对方那微微颤抖着的双腿，她这才意识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在硬撑，该不会是因为他没地方住所以只能呆到这里来吧？

    事实上，在上崎市这个边境城市，每一个冬日会有人冻死都是家产便饭的事了。对此，虽说她也有些同情那些人，但毕竟自己的能力有限，要自己去拯救那些人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真正的原因，应该说是在上崎市，帮助他人这种高尚的行为根本就是很少人能做的出来的。

    “或许应该庆幸的是，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所以自己才会以偶尔帮助一些陷入困境的人们，来弥补自己的罪恶感。这样的自己，还真是有些虚伪呢。”

    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少年所在的台阶前，少女此时的相貌才在少年的眼中清晰起来。厚厚的冬装，及肩的黑发，无比清秀的脸庞，因为寒冷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以及若隐若现的温暖笑容，都给他一种十分耀眼的错觉。

    “岳凤阳......”向以往对待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一般，少女微笑着，伸出了她的小手。

    “自由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中性声音从眼前的这个少年的口中发出，并没有岳凤阳所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尽管只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对于第一次邂逅的两人来说，这样的相遇场景，即使是那么普通，但也足以成为彼此脑海中永恒的记忆......

    这便是两人共有的初次邂逅之记忆，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呵呵，没事。”

    面对着苍映穹那满脸好奇的表情，自由人只能干笑着，岳凤阳也是少有地为自由人敷衍了起来。不过，心虚的两个人，最终还是敌不过苍映穹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强悍战力，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凤阳相遇的地方。”

    “哦，是吗？”苍映穹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抛出了犹如晴天霹雳的一句话，“那，由，是不是......喜欢上凤阳小姐了？”

    两个人同时呆滞了，大脑瞬间短路，一片空白！虽说仅有短短的数秒，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的漫长，直到两个人回来的时候。

    “这是不可能的事！”异口同声，毫不迟疑，斩钉截铁地对苍映穹的问题进行否定！

    “哦呵呵，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哦哈哈哈！”岳凤阳不自然地怪笑了好几声，径直先前快步走去，脸却早已红到了脖子根。

    其实，满脸迥然的自由人，状况也岳凤阳差不多......

    是吗？不知为何，在听到了两个人的回答之后，苍映穹竟是愣了一下，然后对自由人是黏得更紧了，弄得自由人尴尬不已。

    “映穹的问题还真是有些奇怪耶。”

    感受着脸上那股令人心头小鹿乱撞的热量，自由人带着苍映穹快步追上了前方的少女。

    接下来，将是午饭时间了！

    三人快步地往记忆中的地点赶去，事情至此也开始告一段落。

    只是，不知道，这种再次陷入了平静的生活，到底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