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儿媳妇出头

    80年代的农村，村里沾亲带故的人家，逢年过节，都会走动走动，这是礼数。
    串门礼品不过是些自己做的白面馒头，一两瓶烧酒，二两红糖或者两包钙奶饼干之类的。
    唐大山同唐有德，本就是不出五服的叔侄；三弟唐有财在五金厂的工作，还是托着唐有庆才找到的。
    加上唐有德在村里做大队会计，都得指望着唐大山照应着；过节送点礼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往年这些事情，田兰芳年前就办利索了。
    只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田兰芳本打算大年三十当天上午，就把备好的东西送过来的；奈何被醉酒的唐有德一顿打骂，准备好的东西又被他拿到了寡妇家里，一颗心被伤的稀碎，这事就这么耽误下来。
    唐大山老婆昨晚上还嘀咕这事。
    唐大山老婆急拉着田兰芳就往屋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数落。
    “我说有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年初一带一群人来家里闹腾！”
    她一脸的不满。
    这事，换哪个都不愿意；新年正月里，哪个不愿意欢天喜地的。
    “婶可真是错怪我了，这事真是她提出来的！”
    唐有德都不敢抬眼跟唐大山老婆说话，这话说的他自己心里发虚。
    “婶，正月初一，咱们可得高高兴兴的。”
    田兰芳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这表情这语气，哪里像是来办离婚的？
    倒像是专程上门拜年的。
    “他是什么玩意，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麻烦叔给开一个离婚证明，我跟他日子真是过到头了。”
    唐大山婆娘一怔，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昨天晚上唐大山回来后，就把唐有德的荒唐事说给婆娘听了；尽管唐有德的确不是个玩意，可这离婚的事，她这个做长辈的，还真是不好多插嘴。
    田兰芳都懒得看唐有德一眼。
    又老又丑又秃头，浑身酒臭味，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是图他偷人养寡妇还是图他拿她不当人看。
    她抬头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如同看马戏似的， 齐刷刷把目光聚集到她这儿来。
    她松了一口气，好的很。
    王大花同难缠的尚冬梅等人没有跟过来，这还得感谢尚冬梅撞那一脑袋！
    要是这娘俩跟着来，今天这事就得有点费劲了。
    王兰花是个赚便宜没有够的，如果她跟唐有德离婚，那老鸨婆，巴不得把她身上衣服都扒下来！
    还有那尚冬梅，尽管没有脑子，一张嘴却是不消停的，吵架骂街那是山前村的武林高手！
    一通闹腾下来，不得把唐大山两口子气死！
    新年正月的，她可不愿意给别人添堵。
    “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啊，月月娘啊，都奔四十的人了，何苦再闹腾哩。”
    说话的是黑脸媳妇。
    “你还有脸说这话，不是你那不要脸的表妹，人家两口子都走到这个份上？”
    刚刚被黑脸刚了一顿的结巴婆娘，可是逮住了一个发泄的机会。
    “家里老婆孩子不管不顾，天天跟寡妇厮混，肚子都大了！过年给寡妇买新衣新鞋子，月月娘身上穿的啥？这么多年，就没有拿月月娘当人过！”
    哑巴媳妇一脸的义正言辞，一副打抱不平的侠女模样。
    哑巴媳妇不过是想着借着这个事，压黑脸一头，却变相给田兰芳一个开口的由头。
    “叔，婶，日子都过到这个份上了，我再忍着，那我真活的不像个人了！眼看着寡妇肚子大起来了，难不成我还得给寡妇伺候月子？”
    “岂有此理！”
    不等唐大山两口子说话，砰的一声闷响，一个人霍的站立而起。
    竟然是唐大山儿媳妇赵兴华！
    一拳头打在桌子上，由于力道过大，茶碗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屋子里鸦雀无声。
    唐大山两口子对这个儿媳妇可是疼爱的不得了。
    不同村里那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老婆婆，娶了媳妇之后，一门心思给新媳妇立规矩，自己端着架子使唤人。
    唐大山老婆，恨不得把赵兴华供起来。
    为啥？
    人家娘家门上硬气呗！
    唐有德跟赵兴华是高中同学，上学期间两个人就关系就好的不得了；家在县城走读的赵兴华，经常偷偷给住校的唐有庆带好吃的改善伙食。
    高考过后，赵兴华考上了大专，学的是师范专业；唐有庆则回到了山前村。
    本以为这段感情肯定会无疾而终。
    没想到在师范读书的赵兴华，每个周都会给唐有庆一封信；两人分开的这三年，两人的感情非但没有破裂，反而日渐深厚了。
    三年师范毕业之后，赵兴华回到县城实验小学当了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在她在五金厂当厂长的老爹的帮助下，唐有庆顺利成为县城五金厂的一名工人。
    唐有庆读书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脑筋灵活，人情世故处理的那是得心应手，又有老丈人帮忙，很快成了工厂里的技术骨干。
    一晃八年过去了，现在的唐有庆已经成了技术科的科长；在老丈人一家的鼎力相助下，在县城买房结婚生子，小日子过的那是蒸蒸日上。
    在80年代，在村里娶个媳妇，那可是费了老劲了。
    新房四转一响一咔嚓，光是这些，就够土里刨食的老农民压弯了腰。
    唐大山一家娶媳妇，非但没有花家里一分钱，亲家还特意给给唐大山买了一辆大金鹿自行车，好让他骑着到县城里开会！
    这种好事上哪里找去？
    别说不揣婆婆架子了，就算是让唐大山老婆，给赵兴华做老妈子伺候她，她也是一百个心甘情愿！
    “朗朗乾坤，做出这等无视法度的事情！还有没有规矩可言了！”
    赵兴华一脸怒气，抬手指着唐有德就是一顿连呛带训！
    “你背着自己老婆偷寡妇，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这是缺德！”
    “你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 公然同寡妇同居并怀孕，这是犯法！”
    “你不尊重女性，在婚姻存续期间，对自己的老婆拳打脚踢，这是家暴！”
    “就你这样式的，还配当人夫人父？我呸！”
    赵兴华是接受高等教育的，从小更是爹疼娘爱；结婚后被丈夫和公婆宠到骨头里的；本来也是个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的，看到面前一脸猥琐之气的男人，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被公婆和男人欺负，似乎成了家常便饭，像田兰芳这种，敢于出头跟男人离婚的，还真不多，她得帮她。
    “谢谢弟妹……”
    “这婚，我是离定了！”
    田兰芳一脸的笃定。
    唐有德为难了。
    儿媳妇竟然掺和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