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永远欠着的恩

    顾言和段淑芳一直聊到了夕阳西下。

    晚霞从天边燃烧，五彩缤纷，如梦如幻，将整个城市熏染得红橙，铺上了一层安逸的色彩。

    段淑芳像是第一次认识儿子般。

    听他直抒心中所想，畅所欲言，频频点头的回应于他，露出了满意而欣慰的慈眉善目。

    本来，段淑芳十分担心儿子寄人篱下，过得可能不太友好，憋屈，苦闷。

    但现在见证他阳光而自信的一面，霎时安心了，她忽然产生一个念头，想撬开这宝贝儿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那么多成熟的想法，观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完全不输于几经世事的成年人。

    部分观念甚至比她考虑的还要前卫，周全。

    到了后面，涉及专业的奶茶行业知识，制作动线，奶果茶分离，换季推新，以及前期的营销方案，公司创建的想法，培训方式，店铺图纸……

    最终赚钱的根源:开放加盟和拥有自己原材料的生产基地，整个产业链条表述得有板有眼。

    段淑芳逐渐跟不上儿子的思维，理解不来，有一种自己已然彻底落伍了的感觉。

    当真让她匪夷所思，对儿子是既惊又喜。

    姜乐瑶吃完两盒蛋挞，撑得肚皮鼓鼓的，直打饱嗝，她隔着桌，安静凝视讲话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顾言，露出倾心爱慕的温暖微笑。

    原来，他还有这一面呀！

    顾言自信的模样真好看，比起阴沉沉的时候可顺眼多了，如果这副讲话温声细语的翩翩样子是专门表现给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不对！

    顾言此时的模样，不正是默默陪伴她多年，曾经只属于她、却被她嫌弃的私有物么？

    她一度在众人众星捧月的赞美中。

    飘飘然的迷失自我，沉溺于自己与生俱来的倾世颜貌，信手拈来的人脉关系，从而对顾言挑挑剔剔，趾高气扬。

    认为他对自己好。

    是应该的，是本分，是义务。

    没想到，自己失去的竟是如此珍贵的宝藏，是用多少世俗名利，也绝换不回来的真心实意。

    顾言，我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辈子，我再不要你离开——

    姜乐瑶内心凄苦的想道。

    从肯德基餐厅出来。

    段淑芳抚摸顾言的脸庞，感慨道:

    “你这小兔崽子，如果不是顶着我儿子的模样，我还以为见鬼了，说，哪尊大神假扮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面对妈妈的打趣，顾言爽朗而笑，“您这便宜儿子现在是既没钱，又没势，谁愿意花这时间和您闹腾呢。”

    段淑芳袒护道:“我自己的儿子，我最清楚，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可很快就不一样了，赶明儿家里的门槛指不定要被哪些优秀的女孩踏破呢，到时妈可要替你好好把关把关。”

    姜乐瑶听到段淑芳的话，急眼道:

    “阿姨，顾言现在的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习为重，而且他现在不是想创业么？那在大学毕业之前，在事业有起色之前，更加不能轻易考虑这些了，万一耽误了事业呢！您说是不？”

    说着，假装脚疼没站稳，挨在顾言身上。

    她一只手趁机揽住顾言的腰部，光明正大借力支撑自己挺立身子，惹得顾言好一阵不悦。

    段淑芳异常关心这丫头的伤势，叮嘱道:“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或者电话联系，儿子，你好好把乐瑶带回家，别再出岔子，不然，你妈妈我怎么向你姜阿姨和陈叔叔交代？”

    顾言特别想吐槽，就一点点小擦伤而已，搞得跟缺胳膊断腿一样，实在不像话，但在妈妈严厉的眼神下，只得乖乖应承。

    “知道了。”

    姜乐瑶适宜乖巧的表现道:“阿姨，您放心，顾言会好好照顾我，对我好的。”

    段淑芳点点头，“得，天色晚了，你们快回去，儿子，你今天跟妈妈说的话，你给我时间好好琢磨琢磨，消化消化，再给你回复。”

    顾言此刻是两世为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可能变化有点大，让身边亲近的人不适应是正常的。

    也明白妈妈这会肯定被自己惊讶到了，需要给她时间接受和考虑。

    于是理解回道:“妈，不急的，你工作注意休息，要按时吃饭，别太劳累了，有什么困难及时联系我。”

    “好，妈知道了，去。”

    看着小大人一般关心自己的儿子，段淑芳慈眉善目的笑了笑。

    人来人往中挥手告别。

    段淑芳远远注视儿子走向车道，上了车，消失在茫茫的视野之内。

    良久，她转身朝居住的地方迈步回家。

    来时沉重的步调，这会多出了几分轻松，大概是看到儿子豁然间长大了，明事理，表现出成熟老练、靠谱一面的缘故。

    她为儿子的变化震惊。

    但更多的，则是喜悦。

    挣不挣得大钱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儿子过得舒心，富有朝气，平平安安即可。

    对于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段淑芳而言，她如今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

    “乐瑶，麻烦你先松下手好吗？”

    出租车后座，顾言低头看了眼雪白滑嫩的手臂，蹙紧眉梢，没有早晨说话时那般刻薄冷漠。

    毕竟今天的姜乐瑶表现挺好的。

    除了有点死皮赖脸，莫名其妙的过分粘他。

    抱住顾言胳膊的姜乐瑶被他推了一下，虽然力道不大，但他的行为把她伤到了。

    随即隐晦威胁道:“顾言，我们手上空无一物，没有一件逛街买的商品，一会妈妈如果问起，你觉得我怎么解释比较合理呀？”

    顾言听她提起这个，本来就担心惹恼她的心理，气势上再弱了几分。

    否则刚才就不止那样的语气和动作了。

    哎……没有撕破脸面之前，哪怕不为自己，为凄苦的妈妈段淑芳不被姜胜雪找麻烦，他也不能彻底激怒了姜乐瑶。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是他寄养在姜乐瑶家里的无奈和悲哀，永远欠着他们家的恩情，无论自己做得多么好，再有理，只要牵扯到这点。

    顾言便无话可说，唯有被动承受。

    这也是为何顾言前世从家里离开后，姜乐瑶接到昔日高中同学会的邀请聚餐，要求他陪着扮演恩爱的夫妻之时，他还得过去的原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再不行，就把姜胜雪牵扯进来。

    姜胜雪每每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遭了罪，过得不愉快，不论真假，便跑去找段淑芳的麻烦。

    自己的父母是知恩图报的人，落难之时对方收留了自己的儿子，给儿子安定的生活，抚养儿子成才，也就任由亲家母肆意辱骂，从不还口。

    何况，中间隔着一个对他们家极为不错、把顾言当成亲生孩子对待的岳父陈景明，陈叔叔。

    如果当初不是陈景明的坚持。

    恐怕后来的顾言和姜乐瑶也不会结婚……

    有时候，顾言挤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姜胜雪看待他们家会如此的碍眼，不爽。

    他们家究竟犯了什么错，能把她惹成这样？

    这个问题直至纠结到现在，顾言还是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

    “逛街，并不一定要购物，出来走走散散心，享用街边的美食，看待城市的发展，也没什么不好？”顾言注视车窗外的都市霓虹，回道。

    “是哈，那我一会就这么回妈妈的话么？”

    姜乐瑶脑袋靠在他的肩头，眼波流转，唇齿含香，面容笑嘻嘻的。

    “随你……”

    顾言闭上眼睛，懒得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