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傻瓜

    赤金部，紫金城，金銮殿门前广场。

    与屋顶齐平的旗帜随风飘扬，旗上图案散发金光，远远看去像是一条金龙。

    可近处观瞧竟是看不见龙身，只有五只龙爪若隐若现，按着风的轨迹随意飘荡。

    广场上，密密麻麻站着数不清的人。

    这群人看上去年龄不大，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孩子。

    这群孩子各个面容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刚刚结束了族内三年一度的小考，既然是考试，那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远便是这其中一员，他个子中等，容貌平常，站在人群中完全不显眼，要说紧张他还好一些，悲伤确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感受。

    小考是否合格在当时便可以知道，所以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通过。

    这是赵远在赤金部七年来的第二次小考，七年，两次，都没有通过。

    在整个部族，只有他一人。

    不对，还有一个是某个长老的傻儿子。

    想到这里赵远更加难过，原来自己与傻子无异。

    赵远把压得很低的头微微抬起，用余光看向台上。

    一个身穿黄色龙服的人坐在台子最中央，他横眉立目，面容冷峻，用充满了冷漠的眼神打量着台下所有人。

    他是赤金部族长，金九五。

    在赤金部，金九五掌握着绝对权力，他在说一的时候绝不允许有人说二，如果有那就把他杀掉，如果还有那就接着杀，直到所有人和自己说的一样为止。

    在他面前没有妥协二字，如果有，那就是对方与他妥协。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惧怕他，哪怕像赵远这样的，与金九五是远房表亲的关系也不行。

    威严，不可冒犯。

    所以，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不是人，是魔鬼，可普通人却逃脱不了这个魔鬼的掌控。

    在他身后的金吾卫也是各个威风凛凛，目空一切。

    金吾卫是族长的亲卫队，他们是除了族长以外权利最大的一批人，除了族长可以随意杀人以外，他们也可以。

    金九五还在扫视人群，赵远感觉他的目光到了自己这里，额头瞬间流出冷汗，慌忙低头，双手紧紧握拳不敢再抬头。

    这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今日小考结束，不合格者自行回房。回去之后好好努力，迎接下一次小考。合格者原地不动，一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做登记，今后，你们修炼的地方和科目都有所改变。”

    人群渐渐骚动，趁着这个机会赵远再一次抬头，金吾卫卫长金宗文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周围的人也是在金九五离开之后一哄而散。

    赵远环视四周，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见的身影，那两个朋友这一次都已经通过了小考，想必都已经被带走了。

    自己这个笨蛋哪里配得上他们这次的喜悦，还是老老实实回去。

    随着人流缓慢走着，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

    “嘿，这不是那个考了两次都没过的人吗？”

    “是啊，他叫什么来着？”

    “谁记得啊，不过我听说族长是他表舅呢，不知道真假。”

    “九成九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族长也不能认这么个笨蛋外甥。”

    “哈哈。”

    这群人说的话就像是一支支箭，扎在赵远的心脏。

    疼，却连喊出声都不敢。

    赵远加快了脚步，他只想远离，能少听一句是一句。

    出了广场往右走是他们学子就寝的地方。

    赵远住的地方在最里面的院落，走着走着身后的人渐渐少了，他也就慢慢停了下来。

    坐在一处凉亭，呆呆的看着旁边的几棵大树。

    风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外飘荡。

    赵远想起了母亲，那个美丽的，温柔的，却又短命的母亲。

    想起了父亲，他嗓门大，会做手工，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也是个细心，风趣的人。

    赵远有好多事已经不记得了，却始终记得他们两个在夜里有说有笑的声音。

    赵远还清晰无比的记得一件事。

    他记得父亲在母亲说死后没多久，送自己到赤金部的时候说过，族长金九五与自己是表亲，不论如何都会照顾他的，就算是再怎么差，也好过与他在外颠沛流离。

    可父亲想错了。

    当赵远想要去找父亲的时候已经不知他的去向，此后也是渺无音讯。

    “哎。”

    赵远重重的叹了口气打算离开。

    可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两个人向着自己走来，看见这两个人之后赵远身体不自觉的站住，整个身体开始发抖。

    来的是两个男孩，一高一矮。

    个子高的年龄看上去也大了一些，应该有十六七岁，矮一点的十四五岁。

    这两人是亲兄弟，高的是哥哥叫金询，矮一点的是弟弟，叫金昊。

    他们还有一个望而生畏的身份，那就是，他们两人是金九五的儿子。

    赵远就是在他们的欺负中长大的，所以赵远一看见他们就发自内心的害怕，一看见他们便会全身发抖。

    金昊大大咧咧坐在亭子里，冲着赵远说，“赵远，看见我们两个你就想走，什么意思啊？”

    见赵远不言语，金昊走上前推了他一下，说道，“问你话呢。”

    赵远怯懦的说，“我要回房。”

    金询表情冷淡，语气冷淡，就像是一道冰柱刺进了赵远的心，他说，“你这次小考又没过？”

    “什么？真他奶奶的笨，七年都修炼不到第三层，你这脑子…”

    金昊又一次走上前，用力戳了两下赵远的脑袋，“这里面都是屎吗？”

    “金昊，你别这么粗鲁，你可是赤金部族长的儿子。再说了，赵远可是咱们的远方表亲，礼貌一点总是没错的。”

    金询确实没有金昊粗鲁，但赵远确是更害怕金询，人面兽心说的就是金询这样的人。

    嘴上不说什么粗话，动起手来确是比谁都狠，如果说他们两个谁更像金九五一些，金询的狠劲儿与他爹真是如出一辙。

    金昊恍然大悟，一副抱歉的神情，可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脸上确是浮现出笑容，“哈哈哈。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金昊又用力戳了两下赵远的脑袋，“表弟，你这脑袋里面都是屎吗？哈哈哈。”

    赵远一直都是低着头，任他们两个说这些风凉话。

    这是他七年来被欺负的经验，只要你不言语，他们一定会结束的更早。

    这么多年来，赵远也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如果这么对自己。

    原因有二。

    第一就是他们不屑与赵远这种人成为亲戚。另一个就是因为赵远的好朋友是他们两人的妹妹，金灵儿。

    两人多次威胁赵远离金灵儿远一点，可始终无果，所以才会没事找事欺负赵远。

    他们两个恶人岂能明白金灵儿对赵远来说有多重要呢。

    赵远已经没有了父母，金灵儿是他现在活下去的理由之一。

    金昊看着赵远不言语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走上前冲着赵远就是一拳，赵远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金昊走两步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赵远，“莫非你真是个傻子？”

    赵远不言语。

    金昊用衣袖冲着赵远的脸啪啪的扇了几下，“和你说话为什么不知声，说话，你娘的，给我说话。”

    金昊声音越来越大，其他院落的一些人听见声音都出来观看，可看见是这样一个场面之后，马上灰溜溜的回了房间，闭门不管。

    金昊见状倍感无趣，起身打了个哈哈，对着金询说，“哥，我们走，娘说让我们早点回去，听说晚饭有螃蟹可以吃。”

    金询嗯了一声，没再看赵远一眼，便与金昊一起走了。

    赵远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房间的，似乎也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打自己，侮辱自己。

    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里的枯树，苦笑一声，就当没发生一样。

    太阳渐渐落山，王安还没有回来。

    还想着与他一起去吃饭，可现在肚皮叫的厉害，有些等不及了。

    正要出去，一个瘦小身影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

    知道一定不是金询两人，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但也确实被吓了一跳。

    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向那人，正要开口，那人已经点燃了蜡烛，照亮了整个房间。

    “小远，天都这么黑了，你怎么不点蜡烛呢？”

    在赵远面前的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子，长发过肩，皮肤白皙，大眼睛红嘴唇，眉宇间飘荡着一股贵气，聪明之人定能看得出，这女孩一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赵远看清来人容貌，笑着说，“灵儿，你来了。”

    金灵儿哼了一声，“傻笑什么呢，我问你为什么不点蜡烛。”

    赵远走到近前，“我…可能是忘了。”

    金灵儿白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

    “真是傻，对吗？”

    金灵儿看着面带憔悴的模样，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到赵远面前轻声安慰道，“你怎么会傻呢，你就是不太擅长修炼而已。所以你不必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赵远点了点头。

    “再说了，如果你真傻我是不可能和你做朋友的，这一点你还不明白吗？傻瓜。”

    赵远嘿嘿傻笑两声，正要说话，却又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看着金灵儿，四目对视，两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