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被迫

    生产的那一天很快到来

    顾繁漪临被推进手术室里面的时候，人虽然是安静的，面色却苍白如纸

    纪宸枭捉住她的手，不断的凑在她耳边说话

    他不断描述着她恢复之后，他们婚礼的场景

    她听了，忍不住笑，脸色却依旧没好看许多

    顾繁漪被推进手术室后，很长时间没有出来

    许晨和顾笙守在手术室外，焦灼的来回踱步

    顾笙听见手术室里面传来的轻呼声，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许晨扶着他，默默的等待着

    她侧过头，却见纪宸枭面色呆滞的站在手术室前，一双眼睛泛着喷薄欲发的血色

    下一瞬，一道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来

    许晨松了一口气，顾笙的神色也好转了许多，纪宸枭却依旧沉默

    忽而，手术室被推开了

    纪宸枭猛的上前一步，却没看见被推出来的顾繁漪，脸色苍白下来

    走出来的医生环顾他们几人后，轻声道

    “谁是家人？”

    “我们都是，发生什么了？”，顾笙飞快道

    医生闻言，轻声道

    “孩子没事，但孕妇…”

    “孕妇怎么了？”，纪宸枭陡然开了口，急切问道

    医生听见他话语里面的颤抖，侧过头看着他

    “孕妇出现羊水栓塞的症状，而且不断失血，需要抢救”

    话音落地间，顾笙身子一软，人差点没站住

    许晨忙扶住他，却发现他不住的发抖

    纪宸枭脑袋“嗡”的一声，人呆在原地，手止不住的哆嗦

    “那我…我需要做什么？”

    “她失血，抽我的血”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医生盯着他赤红的眼睛，呼吸一滞

    “你冷静一下，她现在正在被人抢救，生存机会很大”

    纪宸枭唇瓣翕动了一下，眼睛泛红

    “我需要做什么？”，他听起来很冷静，尾音却剧烈的哆嗦了一下

    “你别着急，我们会努力”

    说罢，医生转过身，走进手术室

    男人愣了一会儿，紧接着飞快走上前，向手术室的门走去

    顾笙见此，忙拦住他

    “你干什么？”

    “我要进去”，男人手足无措的道，瞳孔却不再聚焦，侧过头看着顾笙时，却又让顾笙觉得，他没在看着自己

    “我要看看她”

    “我要看着顾繁漪”，他一字一顿的道

    顾笙疲惫的看着他

    “你进去能有什么用？不如等着”

    “我等不了”，纪宸枭陡然打断了顾笙的话，嘶声低吼起来

    “我想看着她”，他声音沙哑起来

    “不要拦着我

    他说罢，便是猛的转过身，向手术室里面走去

    忽而，一只手猛的拉住他的肩膀，将他用力一拽

    纪宸枭没反应过来，人差点没站稳

    他抬起头，看见满面怒色的楚瑾安

    楚瑾安还没换下无菌服，像是刚做完手术，身上还有血

    他看着面前的纪宸枭，恼恨道

    “纪宸枭，你疯了不成？”

    “你进去以后，破坏了手术，顾繁漪更危险！”

    纪宸枭嘴唇蠕动了一下

    “死亡率…”

    “你说什么？”，楚瑾安拧着眉道

    “你说过，羊水栓塞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他抬起头来，眼神空洞的道

    楚瑾安一哽，却是没说话

    他记得纪宸枭说过的这句话

    那是他刚刚来宣景医院实习的时候，知道的事情

    那时候他和纪宸枭，霍景俢几个人混在一起，酒一下肚，什么事都说了

    可…那都是八年的事了，纪宸枭…居然还记得？

    “她会死…”，纪宸枭上前了一步

    “对吗？”，他血红的眼睛盯着楚瑾安，执拗的在求证

    楚瑾安看着他的眼睛，莫名的垂下了眼睫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存活率”，他低声道

    男人猛的僵在原地，紧接着飞快的转过身向手术室走去

    楚瑾安见此，飞快拦住他

    然而，眼前的人力气大的惊人，赤红眼睛的模样像只绝望的野兽

    “我要去看她…”

    “如果她死了，我会陪她”，楚瑾安听见耳边传来这人的声音

    “我不会让她等”

    一刻也不会让她等

    疯了…真是疯了

    楚瑾安忍不住，抬手给了纪宸枭一拳

    男人被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拳在脸上，人愣了一下

    楚瑾安看着纪宸枭，捏紧了手

    “纪宸枭，你听清楚，这病的确很容易死人，而且发生在孕妇身上，但是这里有医生”

    “他们会拼尽全力的去救顾繁漪”

    “你说你要死，那你们的孩子呢？”

    “他刚出生，你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你就去死？”

    “你让谁去照顾这个孩子，让顾繁漪的爸妈吗？”

    纪宸枭瞳孔一缩，紧接着垂下头去

    他握紧了手，眼睛赤红，手指无意识的收紧，用力之间，指尖刺破了掌心

    他无知无觉的抓着手，空洞的眼睛看不见满手的血

    楚瑾安见他不再作妖，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紧接着人坐在他旁边

    “纪宸枭，顾繁漪是为你受的苦”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得照顾好你们的孩子”

    “当！”，话音落地间，手术室的门陡然打开

    纪宸枭猛的站起来，看见了被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的顾繁漪

    她睁着眼睛，脸上有血，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他身上，眼里便是盈出了些笑意

    纪宸枭唇瓣剧烈的翕动了一下，紧接着飞快来到她身边

    他俯下头，细致的亲吻她的脸颊

    顾繁漪仍然很疲惫，却仍然侧过头避了避

    “有血…”，她低声道，声音嘶哑

    “很脏”

    “不脏”，他涩声道，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

    顾繁漪眼睫颤了颤，没动，只乖乖的被他亲着

    闭上眼睛的瞬间，她听见了耳边一道极轻的声音

    “以后不生了，顾繁漪”

    “我受不了”，他声音有些哽咽

    她隐约听见了，温顺的点了点头

    许晨瞧着这一幕，忍不住侧过头摸了摸眼睛

    顾笙见此，也是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忽而，身后的护士开了口

    “您是顾繁漪的家人吗？”

    顾笙扭头一看，却见护士手里面抱着一个被小被子包裹的小东西

    他一怔，探头去看

    小东西漂亮的很，白白的，小手搭在小被子上，向上伸着

    顾笙不自觉的捉住那只小手

    察觉到被那只小手捉的紧紧的，他抬起头看向眼前得护士

    “这孩子…”

    护士轻轻笑了

    “您放心，他很健康，是个小男孩”

    顾笙瞳孔猛的颤抖了一下

    “没有…残疾吗？”，他低声道

    护士一怔，紧接着目光落在了顾笙右耳上的助听器上，笑意温柔

    “您放心，他没有残疾，他很健康”

    顾笙愣了愣，眼里略出欣喜颤抖的笑意

    他抱紧了怀里的小东西轻轻亲了亲，眼里有晶莹的水雾

    太好了

    他的女儿是健康的，他的外孙也是健康的

    纪霖泽出生两周以后，顾繁漪便是出了院

    顾繁漪本身身体较弱，更是在羊水栓塞的风险下抢救回来，所以叶医生并不赞同母乳

    在这种情况下，纪霖泽小朋友只能憋憋屈屈的抱着奶瓶，看着纪宸枭伺候顾繁漪

    在顾繁漪出院后一周内，纪宸枭又去了宣景医院，这次却不是因为顾繁漪的身体问题，而是因为他选择结扎

    这是他劝说顾繁漪很久以后才得到顾繁漪允许的

    纪霖泽小朋友渐渐长大，很快就要达到一岁了

    因为父母本身长得好，加上强大基因的影响下，纪霖泽小朋友的眉目间渐渐有了顾繁漪的影子，一双眼睛却长得像纪宸枭，一样的漆黑明亮，小嘴粉嘟嘟的，经常惹得许晨抱起来又亲又抱

    距离纪霖泽一岁生日还有一个月时，顾繁漪终于可以回到岗位继续工作了

    她产后恢复的很好，体态依旧轻盈窈窕，因为剖腹产而留下的疤痕也被去除了，整个人比起之前只是多了一分成熟的母性

    这次回去工作之后，顾繁漪看见了陈景深

    陈景深见她来了，满脸的笑意，抬手将她拉到一处暗处

    顾繁漪见他神神秘秘的，不免好奇

    “发生什么了？”

    “是好事，顾繁漪，你的好日子来了”，他兴奋的道

    顾繁漪不明所以，疑惑道

    “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你请假了一段时间，所以你不知道，在你请假的那段期间，上头审视了你的工作成果，决定派你去国外进行外交，回来直接晋升为正式的外交官领导”

    顾繁漪一愣

    “去国外外交？什么时候？”

    陈景深道

    “就是一周后，你尽快收拾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顾繁漪沉默了一下

    “我…要去多久？”

    “上头没给明确的时间，但至少是三年，毕竟这次工作非常重要”

    顾繁漪怔怔的抬起头

    “三年…”，她喃喃道

    可她的孩子…还没过一岁生日

    “可以带家属吗？”，她期冀的道

    “带什么家属啊，你当这是玩闹？”

    顾繁漪不再说话了，眼里的光淡了下去

    “你这种表情干什么？你不想去？”，陈景深疑惑道

    顾繁漪没说话，只很轻的摇了摇头

    陈景深见此，无奈的道

    “顾繁漪，这种时候不能耍混了，这是你的工作，你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顾繁漪听见了他的声音，却像是没听见，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工作中，顾繁漪没什么心思

    她匆忙的处理好，便是回了家

    回家之后，她看见纪宸枭坐在沙发上，不情不愿的抱着纪霖泽，神色僵硬

    顾繁漪定睛一看，却见纪霖泽小朋友身上有些湿了，应该是刚刚吃东西掉的

    她看着纪宸枭嫌弃而认命的给纪霖泽小朋友换尿布，面色阴沉如水

    男人平日里总是强势跋扈的，如今成了父亲，却也开始收敛一切凌厉，认认真真的照顾起纪霖泽起来

    以往，她总会故意倚在门上看他笨拙的照顾纪霖泽，眼里满是笑意

    可这次，她笑不出来了

    纪宸枭给纪霖泽换好衣服，抬头便是看见了她

    他眼睛亮了一下，浮现出些笑意

    “舍得回来了？”，他道，语气有些戏谑

    顾繁漪点了点头，转而在玄关换好鞋子，向沙发走去

    纪霖泽小朋友趴在沙发上，看见妈妈走过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喊

    “妈…”

    顾繁漪伸出手，轻轻抱起他

    纪霖泽小朋友顺手搂住她的脖颈，依恋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咧开小嘴笑了

    顾繁漪扯了扯唇，眼里有柔和的光

    纪宸枭垂眸拥住她，低声道

    “我和爸妈说过了，等这小崽子过完生日，我们就结婚”

    顾繁漪手指一颤，紧接着道

    “婚礼不重要，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男人执拗的摇摇头

    “不行，只登记算什么，每个人都有婚礼，你也不能缺”

    顾繁漪抬起头来

    “那婚礼提前一些怎么样？”，她期冀的道

    纪宸枭簇起了眉头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提前很难”

    “我不需要那么繁琐的婚礼”，她试探道

    男人眼里的神色僵住

    他定定低下头看着她

    “发生什么了，顾繁漪”

    顾繁漪眼睫一颤，垂下头去

    纪宸枭总是这个样子

    他会察觉到她的一切不对劲，会轻易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

    顾繁漪轻轻将纪霖泽放下来，手指摸了摸纪霖泽的小脸蛋

    年幼的纪霖泽不知道妈妈怎么了，只知道妈妈不再笑了

    他伸出小手，紧紧握住顾繁漪的手指

    “妈妈…”，他不安的道

    顾繁漪看着他，轻轻笑了

    “我要去国外工作”，她没有看着纪宸枭

    或许，她也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眼神看着纪宸枭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下，紧接着道

    “你是外交官，这很正常”

    “我要去国外三年，不能带家属”，她低声道

    “这就意味着，我三年见不到纪霖泽，见不到爸妈”

    “还代表着”

    她抬起头来，目光颤抖的看着面前沉默的男人

    “我见不到你”

    “纪宸枭…”，她声音颤抖起来

    “我不想让你再等我了”

    他等了她五年了，两个人好不容易相守在了一起，有了家庭，有了孩子

    可是…她却还是要不得不离开他一段时间

    面前的男人陡然抬起头来，轻轻笑了

    他伸出手，捧起她的脸颊，低下头很轻的吻她

    顾繁漪捉紧了他的衣襟，声音有些酸涩的味道

    “我不知道你过去的那五年…经历了什么”

    “但是…我不敢去问，也不敢知道…”

    他们分隔的那五年太痛苦

    “我答应过你，不再离开你”

    “可是…”，她低下头去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她不知道纪宸枭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但也清楚，那是纪宸枭最黑暗绝望的五年

    而现在，他和她，又要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