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掌控

    杨厌雨还在犹豫接不接，排队的众人就开始抱怨了。

    “赶紧的，大伙都等着呢”

    “是啊，快点”

    “快点啊，别磨蹭了，大伙都饿着肚子呢”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饿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乌鸡。

    “别他妈吵了，再吵都给你们扔水里去”

    闻言房间内再次恢复平静，也没等杨厌雨伸手去接，厨师就将肉块倒进他手里，回去继续干活了。

    饭后，所有人如之前一样各躺各的，各想各的，没有任何交集与言语，就好像吃饭这事没有发生过似的。

    可杨厌雨这边不太一样，他才捧着肉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个大叔就靠了过来。

    “是不是下不了口？”

    杨厌雨点了点头。

    大叔往墙上一靠，叹着气说道。

    “第一次的时候，我也这样，并且对他们表示强烈谴责，严厉批判，可后来，我饿了，饿得头晕眼花，饿得四肢无力”

    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大叔的表情明显凝重了许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醒道。

    “如果你不想吃，又不想死，那就试着直接吞下去，肉很滑的，不会噎着”

    大叔的话让杨厌雨震惊不已。

    -没想到都吃出经验了，但我还是算了。

    无论是吃还是吞，这两种方式，杨厌雨都不想选择，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手里的那块肉丢掉。

    -周围这么多人，要是贸然出手丢掉，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要是丢进识海里，恐怕我天天都要做噩梦了。

    刚好尿急了，杨厌雨瞬间就想到了办法。

    爬到楼梯口，杨厌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直接将那块肉给甩了出去。

    至于甩到了哪里，他没看，也懒得看。

    尿完回去接着躺尸，静静等待机会和水珠的到来。

    或许是刚吃完东西有了点精力，亦或许是太久没说话憋不住了，刚躺回去大叔立马靠了过来跟杨厌雨搭话，一副懂你意思的模样。

    “是不是偷偷丢掉了？”

    没想到做的这么隐蔽，还是被发现了，杨厌雨只能简单地点点头。

    “嗯”

    之前大叔说的话他还记得，可相处下来他发现这大叔人其实好像还不错，只是身处这种环境，有些事不得不为之。

    所以当大叔问起的时候，杨厌雨并没有隐瞒。

    大叔很明显是过来人了，一把搭在杨厌雨肩膀上，带着黑眼圈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任谁都很难接受这种事”

    说着大叔环视了眼周围，随后用自己的被子将两人盖住，偷偷摸摸掏出一根长长的东西塞到杨厌雨手里。

    杨厌雨只感觉手里有根棍状物体，仔细摸了摸，很有弹性。

    -是香肠？

    大叔凑到杨厌雨耳边悄悄说道。

    “我珍藏了二十多天的宝贝，现在送给你了，节约点吃，还有，一定要藏好，别被人给发现了，不然我们两都得完蛋”

    说完大叔还帮杨厌雨把被子给裹实了一点，才收回自己的被子，接着又靠回了墙上，没有给杨厌雨拒绝的机会。

    在食物极度紧缺的情况下，这大叔居然将偷偷藏着的食物送给了自己，杨厌雨多少有点触动，可也仅仅只是触动，他并没有放下戒备之心。

    -如果我把食物和水拿出来共享，那大叔应该能恢复一些，也能过得好一点，可如果他是钓鱼执法，那我就完蛋了。

    -算了，先这样。

    纠结了一番，杨厌雨还是暂时放弃了共享食物的想法，这，太危险了。

    但杨厌雨还是想知道原因，于是悄悄问了出来。

    “为什么？我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大叔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张照片，侧着看了几眼，眉头便皱了下去。

    “这是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去北方读书了，现在生死未卜，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

    家人，亲情，这都是杨厌雨未曾拥有过的东西，也是大雨之前他所渴望的东西。

    此刻，他却突然感受到了点微末。

    -这就是父亲吗？

    大叔看着北方，眼眸之中尽是沮丧与担忧。

    “也不知道北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和我们这里一样”

    北方怎么样，杨厌雨不是千里眼，也没有网络，所以无从得知，可他不想看到大叔这般落寞的神情，赶紧安慰。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会没事的”

    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可有的人却可以随意控制表情的变化，深知这点，所以杨厌雨依旧没有放下戒备之心。

    -不知道这大叔是不是在跟我打感情牌，还是小心为上，食物的事，暂时就不暴露了。

    大叔只是苦着脸点点头，尽是疲惫。

    “嗯！”

    人情这种东西，是最难偿还的，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极度的环境之下所受的人情，这等同于生命，太贵重了，况且他根本不缺食物，至少现在不缺。

    杨厌雨将香肠裹在被子里给大叔递了回去。

    “拿回去，我不需要”

    话还没说完，大叔就打断了他。

    “留着，小兄弟，我看你挺顺眼的，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犹豫了一下，大叔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吃那种东西，喝那种东西，恐怕随时都会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醒不过来了”

    说着大叔朝杨厌雨的方向将头一歪，眼睛一瞪，舌头一吐，俨然一副嗝屁模样。

    如此极端的情况下还能苦中作乐，再加上杨厌雨本身的笑点就不低，瞬间就被逗乐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差点笑岔气，然后因为嘴唇干裂相继捂起了嘴。

    “嘶，好疼”

    “嘶，疼！”

    大叔的手在杨厌雨肩膀上拍了拍。

    “好，很有精神！”

    干裂的嘴唇并没有成功阻止大叔说话的脚步。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熬到救援到来，我相信官方不会放弃我们的，他们可能只是遇到了难题，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的，到时候”

    后面的话，大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再次拍了拍杨厌雨肩膀，坚定地说道。

    “会有那一天的！”

    话已至此，杨厌雨没有再推辞，不然就有藏食物的嫌疑了。

    另外他也没有跟长辈交流的经验，所以能做的只有点点头。

    “嗯”

    兴许是太冷了，大叔赶忙将手收回搓了搓，藏进被子里。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去什么地方吗？”

    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可把杨厌雨问住了，他赶紧摇摇头，一脸迷茫。

    -我连自己最想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你想去的地方？

    想归想，但杨厌雨肯定是不会直接这样说出来的。

    同时他也清楚，一般情况下别人问这种问题，肯定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就等着你说那三个字了。

    于是他故作期待，将那三个字说了出来。

    “不知道！”

    大叔等的就是这个，听到回答，他用那双空洞的眼神看着远方，似笑非笑，缓缓说道。

    “寺庙，剃度，出家，当和尚，然后天天敲木鱼，诵经念佛”

    话音落下，杨厌雨却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一定需要一个人为这事忏悔的话，那也应该是乌鸡五人才是，怎么也轮不到你。

    大叔那边说完就转过头闭上双眼继续冥想去了，不过他的神情却缓和了许多，仿佛是将压抑在心底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见状杨厌雨也干脆不出声了，因为有时候沉默，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回答。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啦，水位涨到十五楼了！”

    闻言走廊里顿时人心惶惶，不少人赶紧起身上前查看，而后又一个个面如死灰地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继续冥想。

    杨厌雨没有去查看，从那些人的表情之中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看着这些可怜的人，杨厌雨内心触动万分。

    -睡，也许睡着了，就不会去担忧这些事了。

    夜晚，发呆了半天，杨厌雨将藏在被窝里的香肠拿了出来，仔细摸了一下，发现已经被打开了，能隐约摸到开口处有平滑的切口，想来应该是用指甲切的。

    倒不是杨厌雨嫌弃大叔指甲脏，只是他还不放心，怕被下了毒，便顺手收进了识海，没有吃。

    夜越来越深，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只有大雨的声音，杨厌雨也困了，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滴答！”

    “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音传来，杨厌雨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雨很大，但夜却很静，听到声音之时他几乎是秒醒的。

    -终于等到你了！

    杨厌雨赶紧将意识注入识海之中，他再次来到了这里，这个让他新生的地方。

    还是那个地方，同一个地方，水珠正在持续滴落。

    杨厌雨已经迫不及待了，立马跑过去接住水珠。

    -先从哪里恢复呢？

    这是一个问题，杨厌雨赶紧思考。

    -也不知道这次会持续多久，得慎重一些，快一些。

    -躯干目前没什么用，不考虑！

    -脚可以用来逃跑，可外面全是水，能跑去哪里呢，我又不会轻功水上漂。

    -看来，只能是手了，这个最重要，可以使用武器自卫，而且水位越来越高了，我想离开，就得抓住某种漂浮的物体，而抓住东西，需要的就是力量。

    下定决心，再细细感受体内，水珠的力量已然出现，一圈圈绿色光环在杨厌雨意识体上来回环绕，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借助这股力量，杨厌雨的意识开始延伸，拉成一条线。

    一头留在识海内接收光点，一头涌向其他部位，首当其冲的便是躯干。

    倒不是说水珠的力量有多强，反而更像是一种引导，一种媒介，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其他部位的门，让他能顺利地将自己的意识注入其中。

    之前没有水珠的情况下他尝试过，可意识只能在识海中晃荡，哪儿都去不了。

    现在，可以了。

    可当杨厌雨想通过躯干直接抵达右手的时候却卡住了。

    -躯干连接着四肢，看来不先掌控躯干，是没法掌控其他部位了。

    明白了其中原由，杨厌雨的意识开始在躯干里游动，所到之处，所有红色光点均一一被吸收。

    可游动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也不是一直畅通无阻，一卡一卡的，就跟打游戏延迟很高一样。

    只有当水珠滴落的时候，这种情况才会改变，才能前进，一步一步的前进，就像是意识前面有很多道上了锁的门，而水珠就是那把钥匙。

    开了锁，杨厌雨的意识才能前进。

    锁没开，就只能在原地等待。

    如果这样形容很难理解，那就简单点。

    癞蛤蟆知道吗？

    戳一下，动一下！

    于是掌控身体的过程就这样随着水珠的滴落一分一秒地持续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杨厌雨的意识终于踏遍了整个躯干，吸收了躯干里所有红色光点。

    这一刻，杨厌雨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器官。

    将意识从识海之中唤出，不顾夜间温度的骤降，他拉起上衣，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

    -这是？

    -腹肌吗？

    -还有胸肌？

    不是很确定，杨厌雨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真的，而且他的躯干明显比苏醒之前要壮硕了许多。

    -我以前虽然有锻炼过，但腹肌还没到这么夸张的程度，看来又是它们的功劳。

    接着他用手按了按肚皮，发现鼓鼓的，很有弹性。

    -嗯，回来了，都回来了！

    最后将手停在了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里的跳动，杨厌雨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才是属于我的身体。

    如果说之前是精神上的治愈，那这次就是肉体上的治愈。

    可仅仅只是掌控了身体，还有四肢呢？

    现在的杨厌雨，并不完全属于他自己。

    -水珠还在，我得赶紧进行下一步。

    意识再次回到识海内，杨厌雨很轻松的就到达了躯干部位。

    这一次，他要掌控自己的右手，有了它，做什么都会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