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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东直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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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未央宫沿着华阳街一直向北,大约五里之处便是太子|宫。
    单独面对刘武,太子一贯的温然微笑不复存在,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着他此时最真实的忧虑与凝重。
    但刘武却没有受到多少感染,依然笑颜灿烂,言谈更是不加多思的轻松,仿佛他所要去的地方就是兄长新送给他的一片猎场。
    刘启知道多半出征人对送行者的安慰也是如此模样,不是没有叮嘱的话,只是其中之意已在兄弟二人的眼里转了几个来回,最终太子缓下表情,拍了拍刘武的肩膀,似果断地告别,目光中的意味却有些深长……
    “殿下,晁大人求见。”门外一声禀报。
    本来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晁错原是太子家令,因多次上诉治边之策深受皇帝赞许,已升任中大夫,但作为太子曾经的心腹家臣,仍时常会在太子|宫中走动,刘启曾对他说来访不必通报,但他一直循规蹈矩、克己自律,甚至对宫|内侍从也是一如既往的客气,不过,这种治世大家所持的风度好像在某个人面前却会例外……
    太子看了刘武一眼,脸上已是一个柔和又无奈的笑容,抬手向屏风一侧指了指,示意他可以从后殿先走。
    如果是平时,观赏一下他们二人斗上一斗倒是乐趣,可是现在刘武需要的是心无旁鹜。
    但是很显然,刘武并不这么想,只见他的眼中已露出好像发现猎物一般的光芒,嘴角的笑容也不掩饰地漾出狡黠,双手轻抬理了理衣襟,随即潇洒一背,迎向门外。
    太子哑然,转身笑着吩咐道:“有请。”
    一直立于不远处的内侍翟奉昱听令而动。
    晁错进入书房,扫了一眼,除了迎在门口的太子内侍,再无其他奴婢,想必该安排的事都已经安排完毕,他眸色一沉,倒没了进门之前的急切,端肃地上前见礼:“参见太子殿下、梁王殿下。”
    “先生免礼。”太子温和地道。
    晁错起身,却正对上腰背拔得笔直的刘武,不禁一愣。
    上一次见到梁王,因为不满他的举止,委婉地劝他多读些经史书文,以修身慎行,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却是“慎重”地要蓄势待发了。
    虽然奴仆们准备远赴千里的行装需要些时间,可是,他此时身负何等急难重责,难道这一点点间隙他还要来一场孩子气的挑战?!
    晁错压住气息,余光看了看太子。
    而太子此时就像明知孩子在淘气,却根本没觉得有何不妥的家中长者,不仅毫无阻拦之意,更是一副等着看孩子表演的忍俊模样。
    “先生——”刘武上前,虽是笑着,却无比正式。
    晁错压下眼底滑过的一丝黯沉,转向梁王,似应战一般沉稳地答一声:“殿下——”
    梁王一笑,朗声道:“本王听闻先生年少时师从法家先者,造诣非浅……”这并不是新闻,晁错不置可否,“还听说,先生奉皇命跟随伏先生学习《尚书》,已是儒门嫡传大家……”
    “不敢。”
    儒家、法家是诸子百家中影响频深的两大学派,而二者的本质与方略截然不同,也为此相争了数百年,能深谙两学并将其融会贯通于治世之道者,当今天下,除了晁错恐怕还没有第二人。
    “所以本王最近常看的都是……鬼谷的纵横捭阖,想请教先生一二。”
    晁错差点儿被自己提起的一口气噎住,暗暗咬了咬牙才保持住仪态:“殿下客气,某不敢当,若有疑难,可相谈相长。”
    太子在一边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阿武,看来你对先生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啊……”
    梁王倒仍是信心满满,仿佛能掌控全局一般挑着眉道:“我当然知道先生可不仅仅是两学大家,先生的文章承继的正是鬼谷弟子,众战国策士的纵横之气,力道遒劲、气势磅礴,不过……”他转向晁错,面露明显的难色,“……正是拜读了先生的大作,才有些疑虑。”
    “哦?”晁错长须微动。
    “先生文中引用鬼谷所言,说是审查一个人的虚实,一个人的意志,要‘随其嗜欲’……”
    “如何?”晁错一身学者风骨,对确实的学术探讨从来都十分在意。
    “应为……‘随其不欲’。”梁王轻描淡写地道。
    不可能——晁错的第一反应是反驳,这种说法他从未听过见过,但是转念再一细思,却有些吃惊。
    没错,如果要考察判断一个人的有无与虚实,仅从他所表现出来的嗜好入手怎能确定即是其真实意图?而如果从他绝对不可能做的事进行推测,倒有可能探得一二。
    这样截然不同的一字之差,表明的观人之术可是不一样的境界,而后者使用的反证,更象鬼谷的手法与深度。
    他有些犹豫了,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考据之本并非正宗?
    梁王压住嘴角的笑意,眼睛看着晁错一眨一眨,等了半天,见先生一直语塞:“奉昱——”召唤内侍,“有空把太子的《鬼谷子》拿来给晁先生品鉴一下。”
    “诺。”翟奉昱应下。
    转回身,语气深沉:“一直承蒙先生赐教,本王受益匪浅。”
    “这……”
    看到晁错的脸上有些发红,好像认了真,梁王有些想跑。
    如果让老人家知道只要有胆,敢把太子古简上的字划掉重刻就能赢一局,以他肝火旺|盛的体质,只怕会气得吐血。
    梁王转向太子:“皇兄,小弟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太子的笑意有些加深,目送他飞出的身影。
    回头看向晁错,发现他仍在不适当中,太子笑言:“先生,阿武的问题一定是在学识之外,您莫当真。”
    不过太子也知道,刘武与晁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晁错因为家境原因,幼年时便刻苦务实,形成了刚直端谨的性情,所以不会理解刘武这般贵公子的少年心性,也就不可能释怀地欣赏他的玩笑了。
    而晁错也的确想以后查遍简籍来印证这一个字,但此时他却只是随口应了一下,即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卷递给太子。
    太子接在手里,展开之后极快地上下扫视一眼,其实不用再细看,已知其上内容。
    他折起布帛,放在几案上。
    晁错面有愧色地道:“殿下,是臣等失职,送来晚了。”
    “不怪他们,”太子仍是一脸平和,“一定是钟崐写下封禁令的同时便送信至京,我们的人还要辨清查实,所以消息自然会慢一步……他别的不行,坑害他人不留口实这种事是极为擅长的。”
    晁错面色微沉:“刚刚……陛下已同殿下商定,派了梁王去代国密查此案?”
    “是……”刘启的声音不大,他知道,晁错此言并不是真的提问,只是一种委婉的表达。
    刘武这个人选不可能是父皇主动提出,只能是自己的全力说服,这一点晁错一定已经猜到。
    虽然是因为没有来得及与他商议,但是独自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太子仍有些歉意,看向他温和地道:“先生应知我意。”
    “是……”晁错叹了叹,“这几年诸侯王肆意壮大,偏偏陛下仁慈,对王侯的管制并不严苛,所以殿下只能暗中蓄势以待。而李遵诚被禁,仅凭他被安置在代国便能实现必要的牵制与震慑,您就不会放弃他;更何况虽然他与您没有往来,也不自认属于太子一脉,但别人不会这么看,全力救助这位旧属,才不会寒了天下英雄对太子贤德的景仰之心……所以,您势必会向陛下争取遣派之人。可是……”
    晁错有些犹豫。
    太子知道,这位自己一直视为老师的臣属从来都是直爽之人,尤其在自己面前,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诚,此时不是不说,只是他想说的话需要斟酌。
    “殿下,梁王四年前去吴国能组织人马,施巧计探得吴王装病不朝,其机智与谋略已经超过我们当时所派之人,相信他此次也会竭心尽智,可是……”晁错的目光深邃,语气压沉,“代地的复杂远超吴国,除去毗邻匈奴,单境内就有诸多势力,封地交错的王国侯国、汇集各地的商团巨贾,还有各国隐藏的暗探人马,更有意图不明的偏隅组织……我们探查这么多年也未得其全貌,实在深不可测……”
    刘启点点头。
    虽有认同之意,但晁错知道,太子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有所指。
    太子在其他所有事务上一直持高世之智,只有关系到这位弟弟的时候却有些含糊。
    看着年轻的储君,晁错又道:“臣当然担心梁王的安危,但两位上殿既能决定让梁王前往,必定会护他万全。所以臣更担心的是——梁王会被利用……”
    太子看向晁错,眸色微微加深,但面容上却更有暖意,语气极其柔和:“我知道先生从来都是棋落一子预看三步,您的这份担心是为我着想,不过,我们同父同母的兄弟,相互之间的感情您还不清楚吗?!”
    晁错眉头蹙紧:“绒羽少年生性未定,家人的宠溺并不能笃定他一定会回馈对等的忠诚……这一次得到皇帝重用,为了探明他的心志、衡量他的价值,多少路人马又会用上多少种方法?殿下心中的至亲至信,在别人眼中却只会被视为未来无限的出山猛虎啊……”
    听了这番语重心长,太子并没有露出晁错所期待的深思,而且,可能觉得这样的比喻很是可爱,他反而呵呵地笑了笑:“我还送给这只小老虎一双翅膀呢……”
    晁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太子笑而不答,身后的翟奉昱一脸无奈地将几案上玄黑的檀木盒捧起,上前两三步,打开盒盖递进晁错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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