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北宋》 第0001章 救了个美女 大雪封山，冰寒刺骨。 这是一个几乎废弃的关隘，西面是白茫茫的山舞银蛇景色。 拖着断腿躲在雪窝子里的李宪，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过去一天一夜，李宪全想尽了一切办法，总算没有被冻僵。但又冷又饿的现实让他注意力无法集中，只记得手中用竹竿制作的一副简陋弓箭。 这是他前天花费一天时间用石头砸、用牙齿咬，才勉强弄出来的简陋工具。 雪窝子距离关口只有五米远，从实战的角度考虑，实在是非常危险的距离。 可是没办法，他用竹梢制作箭矢，用山藤制作弓弦，杀伤距离只能这么远。 如果不是左腿受伤，他当然不会忍饥挨饿在这里守株待兔，可以到山里面寻找果腹之物，肯定不会如此狼狈。 即便是大雪封山，李宪也不认为会把自己饿死冻死，对于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有充分自信。 和自己的两名队员分手还不到半个小时，竟然从南方沼泽地带，来到了冰天雪地的群山之中。战斗场景一瞬间转换，让李宪措手不及。 “我只有三支箭，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但愿老天爷发发善心，不要继续和老子作对。”李宪一直在内心祈祷，虽然他从来不信鬼神。 其实，今天早晨已经有人从这里过关，但是李宪强忍着没动手。 过去的是五个人五匹马，而且全身披挂，一看就是杀过不少人的彪悍骑兵，因为他们身上都带杀气。 没有下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只有三支竹箭，也不是因为左腿受伤。 按照李宪的身手，别说偷袭五个骑兵，就算暗杀十个骑兵也不是难事。 关键是冲过关口的五个骑兵，装束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李宪当时就惊呆了。 五个人的打扮差不多，都是头戴尖顶瓜皮帽，身穿简陋翻羊皮战袍，外面还有棉甲围腰。马鞍桥右边挎着箭囊，左边挎着弓套，背上背着一把单刀。 五个家伙脑后拖着一条羊尾辫，分明是臭名昭着的女真鞑子装束，李宪脑海中顿时被几百万个为什么填满。 “我的任务是伏击对手获取食物，然后和另外两名队员汇合，直奔终点完成比赛。可眼前根本不是国际侦察兵大比武设定的场景，这五个人也不是本次比赛的对手，因为他们身上没有手枪和冲锋枪，全部都是冷兵器。” 酷热难耐的非洲竟然会下雪，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接受，李宪不知道过去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击步枪不见了，数字通信装备也不见了。迷彩服变成了破烂不堪的羊皮袄，板寸头变成了乱糟糟的长发，甚至还摔伤一条左腿。 一切都不可思议，他怀疑自己陷入战场迷雾，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战场迷雾的判断，因为左腿受伤真实存在，所以李宪心中疑惑不定：“难道这是清兵入关的时空吗？” 这一天的时间就在患得患失中溜走，整个狩猎过程半根毛都没抓住，看来今天又要饿肚子。 此时，李宪有些理解当初林冲上梁山，被逼着缴纳投名状的苦衷。要想无缘无故杀一个人，还真的很难做出决断。 嘚嘚嘚——一阵马蹄踏着冰棱的声音传过来，终于让李宪的思绪集中起来。 三匹马三个人从关口北面过来，两男一女现出身形的一瞬间，李宪的双眼顿时开始发亮，右手抓起两支竹箭，左手一托竹弓做好了战斗准备。 两个男人和前面五个人打扮差不多，仍然是女真鞑子，但当先一人背上插着一面黄色三角形号旗。他们一前一后小跑过来，中间一匹马背上很明显是一个女人。 让李宪在心中给自己下达战斗命令，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马背上的那个女子竟然被绑着，还用一条布带勒住嘴巴防止呼叫。 “贩卖妇女儿童本来就该死，两个家伙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妇女，该杀！” 给自己找到一个杀人的理由，李宪再不犹豫，第一匹马冲到身前的瞬间射出了第一支箭，目标是对方的咽喉。 不管这一箭有没有效果，李宪已经对着第三匹马射出了第二支箭，然后又把最后一只竹箭抓在手中。 噗嗵——第一匹战马背上的家伙捂着咽喉摔下马背，猩红的血液终于喷射出来。 咴——第三匹马背上的家伙反应够快，竟然在竹箭射到的瞬间一提缰绳，竹箭射进了战马的右眼。 战马负痛，一声长嘶向前猛蹿，结果冰棱上打滑，连人带马甩了出去。 扔掉手里劣质弓箭，李宪双手一撑地面跃出雪窝，随即一个侧翻滚到了被自己射死的家伙身边，把真正的弓箭抽了出来。 后面的那个家伙反应够快，从雪地里爬起来还没有站直身子，就已经拔出背后的单刀，完全配得上百战老兵的称号。 现在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十五米，李宪左腿不利索，当然不能让挥舞单刀的家伙冲到身边。所以他躺在地上略一瞄准就连环三箭，这是当侦察兵九年为丛林作战练出来的真功夫。 常在战场漂，早迟要挨刀。 那个家伙即便反应足够快捷，但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这一边，单刀磕飞两支狼牙箭已经到了极限，第三支狼牙箭穿透了他的咽喉。 两个敌人都被射死，生死存亡的问题暂时解除警报。 李宪扔掉弓箭，从第一具尸体上拔出单刀，然后就地十八滚。 眼睛受伤的战马正想站起来，可惜李宪已经奋力挥出一刀！ 刷的一声，战马的脖子被削断，马血像标枪一样射了出来。 刚才的短促战斗令人眼花缭乱，而且整个过程也就两个呼吸的时间，但是已经把李宪所有残余力量消耗一空。 万一后面还有敌人，自己没有战斗力就糟了。所以他扔掉单刀扑上去，大口喝着冒热气的马血，根本不管还在拼命弹动的四个马蹄。 噗嗵，被绑在马背上的妇女挣扎着从马背上掉在地上，终于惊醒了李宪。 打了一个饱嗝，又抓起雪团把嘴角上的马血抹了一把，李宪才闷吼一声：“你先别着急，我等会儿来救你，现在需要处理两件事。” 不怪李宪主次不分，因为现在冰天雪地，气温起码在零下十度，身上残破的羊皮袄实在挡不住寒气。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两具尸体身上的棉袍、棉衣、棉裤赶紧扒下来。不然的话，等到尸体僵硬就只能干瞪眼。 有了马血充饥，虽然左腿有些不得劲，但李宪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两具白花花的尸体已经到了第一匹战马背上。 作为一个侦察兵，除了能够追踪侦察之外，另外一个特长就是反侦察。 两具尸体绝对不能放在大路上，所以李宪用战马驮出去掀进一座山谷的积雪里面，不到来年开春谁也找不到。 嘴巴里面的布带被解开，被绑架的妇女说了一句很生硬的话：“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李宪觉得这句话很生硬，仿佛是外国人说汉语那个调调，而且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蹦出来。 解开妇女被绑着双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李宪顿时作声不得。 这是一个皮肤白皙，鼻梁坚挺略带鹰钩，双瞳带茶色的小女孩。 小女孩儿长得美艳绝伦，但不是中原人。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而且脏兮兮的，却是非常名贵的雪白貂皮大衣。腰间缠着银扣金丝带，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羔羊皮描金线的高腰马靴。 李宪心中一突鲁：这一身打扮要是放在“北上广武”的精品店里，标价起码在一百八十万。此女来历不凡，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土豪，难怪会被绑架！ 看见李宪盯着自己的脸蛋发呆，小女孩脸色微微一红：“小女子姓萧，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李宪浑身一震，顿时清醒过来：“我姓李，你搞什么搞，大白天也被人绑架？” 小女孩双眼一红，又摇摇头：“恩公，小女子是俘虏，不是被绑架。老贼完颜阿骨打命令这两个贼子，把小女子送到云中赏赐给鸟家奴那个狗贼。” 鸟家奴？这三个字一出现，李宪终于变成了一尊石雕。 鸟家奴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完颜宗翰，本名黏没喝，又名粘罕，鸟家奴是他的小名。 李宪心中哀叹一声：“这个时空竟然是北宋末年！老子堂堂解放军战略侦察兵连长，竟然稀里糊涂来到北宋末年，真是岂有此理！” 不管多么震惊，现在都只能扔到一边去。 “你现在身子活动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换个地方过夜！” 李宪抓起一把单刀站起身来，一步一拐来到被杀的战马旁边，然后像劈柴一样砍马肉。 只能像劈柴一样，因为就这个功夫，死马已经彻底僵硬。好在不需要砍很多，四条腿砍下来一百多斤肉，已经足够两个人对付两个月。 把马骨架扔进旁边的山沟积雪里，把马肉绑在两匹马背上，又把所有的战利品搜集起来，李宪这才扭头问道：“你说你姓萧？” 小女孩虽然满脸凄然之色，但还是点点头：“小女子萧姵。” 李宪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眉头一皱：“你在什么地方被俘？” 小女孩伸手一指身后的关口：“从这个白羊口出去，翻过前面的大山再走二十里，小女子就是在白水泺被俘的。” 李宪恍然大悟：原来是大辽国萧家的后人。 成功的男人背后，必然有一个伟大的女人。 建立契丹大辽王朝的耶律阿保机，身边就有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而又富有韬略的皇后。她叫萧平，原名述律平，小名月理朵。 耶律阿保机之所以能够成功，一大半的功劳都在文武双全的萧平身上。 大辽立国之后，耶律阿保机留下遗命：大辽国的皇后永远是萧家女子。 想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真实身份，李宪知道自己无意之间惹了大麻烦。 稀里糊涂救了一个大辽国公主级别的女孩，不知道是福是祸：“原来你是皇族，难怪会被当成宝贝绑回来。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第0002章 来了群敌人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很有可能是更大的敌人。 小姑娘萧姵是大辽国萧家的后代，也就是契丹人，怎么算都是大宋的敌人。 如果出手之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自己还会不会伸手，李宪现在都不知道。 既然已经救了，李宪没有撒手不管的习惯，关键这个小女孩长得实在漂亮。 是不是倾国倾城不知道，但绝对属于祸国殃民的妖精级别。而且只有十三岁，天上掉下来的小萝莉。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两个人终于找到一处洞穴安顿下来，李宪发现自己判断失误。 千算万算，又把自己身上摸了三百遍，李宪终于发现一个致命问题：好不容易拖着伤腿从雪地里刨出一堆松枝，但是没有火柴，更没有打火机，如何才能生火？ 李宪从来没有为生火发愁过，就算没有火柴和打火机，他原来也是摸出一发子弹拔掉弹头，开一枪之后万事大吉。 李宪发愣的时候，十三岁的萧姵并没有停顿，而是飞快地把所有战利品清理一遍，很快就摸出两个巴掌大小的皮套，正是两套火镰还带着火折子。 “恩公在这里烤火，我出去再弄些松枝回来。这些柴无法支持到天亮，那要冻死人的。尤其是恩公左腿受伤，千万不能冻着了。” 萧姵升起火堆之后扔下一句话就冲出山洞，让李宪不知道究竟谁救谁。 利用这个机会，李宪终于有时间回忆一下脑海中有关北宋末年的记忆。 这个年代的女人平均寿命不到三十五岁，十三岁的女孩子根本不算萝莉，相当于后世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已经可以嫁人当家庭主妇。 果然不错，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是十三岁的萧姵动手，用了一个多小时背回来一大捆干柴，然后就开始整理马肉烧烤。 契丹虽然建立了大辽国，但并没有改变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皇帝都是按照季节四处迁徙，没有真正进入封建农耕社会。 一阵肉香扑鼻，李宪终于从无尽的回忆之中清醒过来，萧姵已经把一块考好的马肉递过来：“恩公将就些，这两个贼子身上只带盐巴，并没有什么调料。” 此前喝了一肚子马血，随后在雪地里翻山越岭两个多小时，李宪肚子里面早就空空如也。 也不管烫不烫，对着流油的马肉就是一大口咬下去，李宪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要说烧烤的技术，那还得说人家游牧民族。 “没想到你有如此好的手艺，放在我那个年代，你肯定发财了！” 心头高兴，嘴巴就没把门的，结果李宪话一出口就知道麻烦了。 还好萧姵并没有刨根究底，脸上的茫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又开始盯着火堆专心烧烤。 李宪终于明白一个真理：一个臭当兵的平民子弟，和大户人家子女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大辽国每年都得到大宋朝铜钱五十万缗和绢绸二十万匹的进贡，萧家就坐在金山银山之上，根本不知道发财两个字怎么写法。 为了打破尴尬气氛，李宪只能开口：“说说，说说你的情况。” “亡国之人没啥好说的呢。”萧姵揉了揉眼睛，声音小得可怜：“这几年天祚帝倒行逆施，萧家的长辈们更是为了争权夺利推波助澜。结果女真日益坐大，大辽国先后丢了东京、中京、上京。” “前不久鸳鸯泺一战，南京（宋燕京，今北京）又丢了。天祚帝带领自己的亲卫逃走，所有的女眷妇孺全部扔给女真贼子糟蹋。此前两个贼子就是想把我送到云中（今大同），说明西京也丢了。五京全部陷落，大辽国已经完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突然遭逢国破家亡的巨变，无声的抽泣让李宪觉得很难受，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不过，通过萧姵的简单讲述，李宪已经有了四个基本结论： 第一，金兵从张北的鸳鸯泺一路追到白水泺，俘获了大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所有后宫妃子，说明此前的那个关口叫做白羊口，在天成县（今天镇县）西北。 第二，既然萧姵在白水泺被抓住，说明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已经到了白水泺，这个萧姵是完颜阿骨打赏赐给完颜宗翰的礼物。 第三，时间应该是1122年底或1123年初，就是北宋宣和四年或者宣和五年，完颜宗翰坐镇山西大同，准备捉拿大辽天祚帝。 第四，根据历史记载，天祚帝耶律延禧并没有跑多远，而是躲在夹山里面。所谓夹山，也就是葫芦海（岱海）西南的大青山南麓。 把信息归纳整理一番，李宪才知道眼前还有一个麻烦。 他从尸体上剥回来两套棉衣，自己穿了一套还剩一套。现在两个人都已经吃饱了，可是睡觉就成了问题。 只有一件羊皮棉袍，有盖的没垫的。洞外零下十多度，虽然有一个火堆升温，但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李宪在心里为难，人家萧姵却没有丝毫为难的。 把剩下的那条羊皮裤和所有多余的内衣垫在李宪右边的石板上，萧姵很自然往上面一躺，还把李宪的右腿当枕头，然后盖上剩下的一件羊皮棉袍，双手抱住李宪的腰直接睡觉了。 “那边分明有两具马鞍不用，小丫头片子竟然用老子这个伤员当枕头。果然是超级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真会享福。” 李宪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按照大辽国的“婚姻法”规定，耶律家属于王家，专门“制造皇帝和王爷”。萧家属于后家，就是专门“生产皇后和皇太后”。 萧家的女儿一出生就高贵无比，所有男人都是她们的奴仆。这是传承了两百年的规矩，萧姵的行为显得理所当然。 李宪被“临时当奴仆”，不满意也只能放心里，他不可能和一个国破家亡的小姑娘争什么名分。 随后发现萧姵时不时就全身惊惧，甚至在梦中发出尖叫声，李宪内心深处第一次对眼前的小姑娘产生了一丝怜惜。 死亦何欢，死亦何惧。这八个字说说很简单，真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无论贵贱都是血泪，其中又以女人遭受的灾难更为深重。 李宪身心俱疲，却没有丝毫睡意，反而显得惶惶不可终日。 “老子应该怎么办呢？”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让李宪一时间无法排解。 咴—— 似梦非梦之间，李宪突然被山洞外面的一声马嘶惊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藏在山洞最里面的两匹马，竟然想和外面联络，几乎同时仰起脖子一声长嘶：咴咴—— “糟糕！”李宪匆忙之际竟然一巴掌拍在萧姵的翘臀上：“有人来了，快起来！” 没想到萧姵早就醒了，只不过没有起身：“我知道，山下应该有四五十匹马，已经来了半柱香的时辰，似乎正在搜索附近的山沟岔岔。”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群移动自然不能逃过她的感知，李宪顿时大为生气：“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早说啊？” 萧姵伸了一个懒腰：“天没亮，大雪封山四处都是陷阱，我们也不能随便移动，早说有用吗？” 李宪有些奇怪：“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大不了一死，我为何要担心？”萧姵嘟囔一声，竟然闭上眼睛又要睡觉。 李宪只好强行把萧姵扶起来：“怪事啊，现在天还没有大亮，外面应该不能发现这里的炊烟，怎么会有人出现在山里面？你呆着别动，我要出去看看。” 萧姵显得无所谓，说出话来轻飘飘的：“你昨天杀的是完颜阿骨打那个老贼的亲兵，这一夜没有得到回信，自然惊动了白水泺和云中两方面的人。山下的人不是鸟家奴派出来的，就是完颜阿骨打派出来的。” 李宪心里腹诽：“你他娘的被抓了可以给别人当妻妾，当然无所谓。可老子是汉人，而且还杀了两个金兵，一旦被抓肯定五马分尸，这能比吗？再说了，老子连这个地方都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可能随便陪你死？” 来到洞外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李宪终于看清楚了下面的真实情况，萧姵的感觉没有错误，的确是一大群人骑着马在驿道上来回兜圈子。 “还好还好，敌人并没有往山上搜。”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侦察兵，李宪瞬间就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天成县东北方向就是张北，而且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已经到了白水泺。天成县的西面就是大辽的西京大同城，完颜宗翰在那里坐镇。 两个亲兵押送一个美女能在什么地方出事？在自己的老窝白水泺、山西大同，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因为白水泺和大同城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这五十多个人搜索的范围自然不大。 “不行，敌人等到天亮就会发现这个山洞，最终还是会搜到这里。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这不是老子的作风。” 返回山洞带上一张弓、一壶箭，李宪又拧上一把单刀冲到洞外，然后根据方才已经看好的一条小山梁向南方摸过去。 这个地方李宪一千年之后来过，虽然现在和一千年以后有极大区别，但主要表现在植被没有被破坏，南方摩天岭主峰海拔高度超过两千米是不会变的。 李宪拥有超越这个时空一千年的经验，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一个办法：把敌人引向主峰东北侧的一条大山谷，然后制造一场人为的大雪崩。 离开山洞超过三百米之后，李宪把弓箭和单刀抱在怀里，然后滑雪而下，准备暗中射死几个人彻底激怒敌人。 这个时候就看出女真鞑子翻毛羊皮棉袍的好处了，浑身都是接近白色，在天色没有大亮的时候足够隐蔽。 没想到距离敌人还有六百多米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李宪看得瞠目结舌！ 第0003章 扶宋大将军 东方发白，晨曦初现。在山脚金兵东侧两里多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三百余人。 最前面的一匹战马上是个旗手，高举一面黄色大旗，上面一行黑色大字：扶宋破虏大将军。 作为一个侦察兵，李宪略一打量，就判断出这些人是冲着山脚金兵过来的。 既然有人代替自己出手，李宪当然不会继续掺乎进去。他左腿的伤没好，而且还是孤家寡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鲁莽行事。 “你出来干什么？”李宪回到山洞门口，发现萧姵身上挎着箭囊，左手握着大弓趴在突出的岩石上。 萧姵偏过脑袋傲气十足：“萧家女子先习弓马，再读兵书战策，你以为我像汉人女子弱不禁风吗？”说到这里又咬牙骂了一句：“原来是这个小贼，我们没事了。” 李宪无奈的笑道：“大辽萧家的女子自古都是巾帼不让须眉，而且出类拔萃的人很多，甚至把我们大宋的杨业老将军都给抓了，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显摆。不过我就奇怪了，你认识这面大旗？” 萧姵冷笑一声：“这个小贼叫董庞儿，易州一个破落户子弟，几年前在南京（今北京）大大有名。他自幼不习产业，专一结交狐朋狗友习枪弄棒，爹娘活活气死了。后来到处花钱拜师，结果他的浑家和管家做了一路，百万家财全被席卷一空。” “董庞儿一气之下上山为贼，到处打家劫舍，手下喽罗最多的时候超过两万。天祚帝下诏让西京留守萧乙薛、南京统军都监查刺领兵弹压，董庞儿所部主力在易水边上被击溃之后许久不见，没想到他们窜到了这里。”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本人游手好闲舞枪弄棒，老婆和管家把家财卷走，自己上山当土匪。《水浒传》里面的“玉麒麟卢俊义”，原型就是眼前这个董庞儿！ 就这个功夫，山下已经传来呐喊声。李宪低头望去，原来董庞儿的三百多人已经来到大路上，把四五十金兵堵在一个山洼里。 略一观察，李宪就发现了毛病。其实也不能叫堵住，应该是金兵发现自己人少，主动退到一处山洼，然后用弓箭和董庞儿他们僵持。 “你说的没错，这个董庞儿手下衣衫杂乱无章，连兵器都不完整，关键是没有对等的弓箭，果然不是正规军。三百多人里面只有十多匹马，要想拿下这队金兵只怕不容易。” 李宪发了一通感概，结果没有听到萧姵的回应，顿时有些奇怪：“既然他们双方对上了，我们暂时没有被发现的危险，这在这里看戏好了，你为何脸色不好？” 萧姵神情凝重：“大官人，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下面的女真贼子可能要搞鬼，董庞儿只怕是上当了。” 李宪听得头晕脑胀：这丫头眨眼之间换了三个称呼，昨天分别是壮士、恩公，一夜之后变成了大官人。 对于冷兵器作战，李宪没什么印象。 就目前来说，董庞儿都是步兵，正面冲击骑兵肯定是得不偿失的。现在双方就是在拼弓箭远射，相当于后世敌我双方较量机枪进行远程对射，也没发现金兵搞鬼的意思。 看见李宪脸色茫然，萧姵放下左手的大弓说道：“大官人，你没有在军队呆过？” 被一个小姑娘看扁了，李宪只能在心里腹诽：老子在军队当兵油子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不对，老子当兵的时候，你都已经一千多岁，早化成灰了！ 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李宪回答得模棱两可：“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萧姵伸出右手往山下一指：“你看下面的女真贼子，他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说到战斗力却是另外一回事。虽然董庞儿有两下子，但他的这三百多人根本不够看。” 李宪点点头：“正确，先别说战斗力，步兵无法对抗骑兵这很正常。” “非也！”萧姵根本不同意李宪的结论：“女真贼子和我们大辽一样，都是骑射功夫厉害这没错，步军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在目前这个局面下，步军的确无法冲击马队，所以女真贼子采取守势就不合常理。” 涉及到战术问题，这是李宪最喜欢探讨的内容。现在结合双方实战就更有说服力，所以他显得非常诚恳：“愿闻其详！” “大官人，事情都要从两方面来看。”萧姵没有继续看山下的拉锯战，而是翻身斜靠在突出的岩石上，并且调整了一个很舒服的卧姿，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首先要搞清楚，山下女真贼子是来干什么的，这是问题的关键。” 李宪微微点头，随即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应该是过来抓你，然后送给粘罕当小妾。” 萧姵倒没在意：“从表面上看应该是这样，或者说董庞儿不出现的话，应该是这样。” 李宪悚然一惊：小丫头心思缜密，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何所见而云然？”李宪也拽了一句文。 萧姵双眼看着虚空深处，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女真贼子人口极少，总数不足百万。所以能够投入的兵力有限，他们做事情总要达到一举多得的目的。一次出动五十骑，对于女真贼子来说不是一件小事，绝对不会做无用功。” 这些内幕李宪根本不清楚：“有道理，请继续。” “女真贼子不会做无用功，所以此前明知道山下有人我才没当回事，是大官人不知就里，才会有些惊慌失措。假定女真贼子的目标并不是我，那么他们又是针对谁呢？本来我刚才还有些纳闷，但是现在答案自己出来了。” 李宪终于明白了萧姵的意思：“你认为金兵一开始就是针对董庞儿设计的？” 萧姵摇摇头：“还包括寻找两名失踪的传令兵和我，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完颜鸟家奴有可能认为是董庞儿把我抢走了。” 李宪有些奇怪了：“你怎么确定山下的金兵是完颜鸟家奴的人，而不是完颜阿骨打那个老贼派来的呢？” 萧姵身上突然冒出杀气：“因为我认识这帮女真贼子的百夫长！” 闻言大感好奇，李宪挺身趴到突出岩石上往山下看去，双方仍然在较量弓箭，只不过距离已经推进到不足五十米，金兵里面果然有一个头戴铜盔的家伙指挥战斗。 这个头戴铜盔的家伙挥舞一杆长枪拨打箭矢，而且枪杆反射金属光泽，说明是一杆通体浑铁打造的长枪，重量起码在四十斤以上。 看到这幅景象，李宪不由得哑然一笑。因为他突然想到后世网络上一帮小孩子，整天在论坛讨论什么冷兵器的重量，甚至搬出什么力学、化学、人体结构学。 人类本来就是从动物演化过来，远古时期的人类还不会制作工具，获得食物的办法就是和远古猛兽对搏。战胜了获得食物，战败了变成食物。 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纯力量越来越小，这就是着名的“用进废退”原理。 小鬼子二战的歪把子机枪空重二十一斤，八路军战士就能够挥舞机枪和小鬼子肉搏，最后砸成麻花。 抛开纷乱的思绪，李宪重新回到现实：“这家伙使用铁枪，应该有些名气，他是谁？” 萧姵语气森冷：“他就是我的仇人之一，完颜鸟家奴手下的石古乃，专门负责探马，这五十人都是他的手下。鸳鸯泺一战，我大哥拔里拓木就是被他杀死。失去了大哥的保护，我才会在白水泺被抓住。” 勾起了小姑娘的伤心事，李宪脸上有些黯然：“如果不是我左腿受伤，暗中杀掉这个石古乃给你报仇并非难事。对了，你刚才说了第一个方面，让你发现问题的另外一个方面是什么？” “既然弄明白了女真贼子的目的，剩下的就更简单了。”萧姵擦了一下眼角：“董庞儿虽然棒法过人，但是对上石古乃不一定能够占上风，其他三百多人绝对挡不住五十骑冲击。既然如此，石古乃为什么要困守一隅？” 李宪心头猛震：“你说的不错！骑兵只有冲起来才有威力，困守一隅和步兵对射的确有违常理。” 不能怪李宪心里一惊一乍，因为他所处的年代，全部都是导弹和激光炮，骑兵就是一个传说。在平时的战法研究训练中，所说的骑兵战法实际上指的是坦克，而且还是超视距攻击。 经过萧姵的一番解释，李宪的思维模式终于开始发生改变，被迫从一千年之后回到眼前这个现实。 李宪毕竟是未来的战略侦察兵连长，一旦融入眼前的战争环境，思路顿时开阔起来。 历史上评价，完颜宗翰是大金国初期最杰出的军事家之一，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想到这里，李宪终于明白了萧姵的担忧：“不好，董庞儿危在旦夕！石古乃采用的是吸附战术，其目的就是要把董庞儿死死钳制在此处，完颜宗翰必定还有更加阴险的后手！” 萧姵摇摇头：“来不及了！如果我的估计没错，鸟家奴的后手已经启动，董庞儿一出现就在劫难逃。” 李宪没有继续说话，因为他现在脸色发青，在内心深处狠狠抽了自己十几个大耳光，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原来，他一直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者说根本没有融入到眼前这个时空，思考问题完全出于一种“好玩”的游戏心态，所以对自己所掌握的历史战争节点没有多想。 董庞儿，本名董才，在北宋末年是一个非常有名、也非常关键的一个人物。宋徽宗赵佶曾经传旨：“许以燕地之王”，并赐姓名赵诩。 《水浒传》里面，宋江为什么一定要弄回“玉麒麟卢俊义”？因为卢俊义的原型董庞儿，见人就投降（接受诏安）！一开始投降大宋，紧接着投降大金。 “这个家伙很快就投降金国，成为完颜阿骨打下定决心进攻北宋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并赐国姓完颜。难道历史上的董庞儿，就是今天落入完颜宗翰的陷阱，然后投降的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李宪的身体因为紧张微微颤抖，额头开始冒虚汗。 救董庞儿？杀董庞儿？ 第0004章 历史蒙太奇 事情的发展，比李宪想象中更加严重。 当石古乃带领手下五十名骑兵一声呐喊，再次往山洼里面收缩的时候，萧姵此前的推测变成了现实，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天成县方向突然出现上万步兵蜂拥而来的时候，李宪看见了董庞儿的真正实力。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西南方向的拐角处、东南天成县方向、东北白羊口方向出现了女真鞑子的三路骑兵，总兵力不下五千人。 事实摆在眼前，董庞儿的主力部队早就已经占领了天成县，眼下的上万人是被敌人赶出来，然后全部掉进包围圈。 一万多步兵，而且还是兵器都不齐备的乌合之众，掉进五千骑兵的包围圈中，结局已经不用想了。 逃命，这是任何一个人面临危急关头首先想到的问题，董庞儿自然也会第一时间想到。 当“扶宋破虏大将军”的战旗甩在地上的时候，李宪就知道董庞儿的这支所谓的军队完蛋了。 逃命仅仅是一个想法，要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战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像两个人下棋一样。高手下棋算路精深，走一步看三步甚至更多。 就下棋而言，董庞儿绝对是下一步看一步的初学者，自然每一步都落在对手的算路之中。 历史上的完颜宗翰，能够把大辽、大宋的众多高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战局的策划能力绝对有独到之处。 董庞儿手下人数占优势，但都是步兵，和五千精锐骑兵硬拼肯定是不行的，比较平缓的三个方向都有敌人，唯有西北方向是大山。 骑兵在平原上厉害，爬山肯定不行。至少董庞儿是这个想法，所以他一声令下，一万多人冲向大山。 这个决定放在夏天当然最好不过，能够利用密林和敌人周旋。可惜现在是冬天，平地积雪超过三尺。背风面的东南山麓积雪更深，所有的山谷都被积雪填平了。 李宪额头冒汗，就是因为董庞儿所部已经没救了，除了投降之外根本逃不出去。 根据金史记载：“及董才降，益知宋之地里。”因此，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翰最后下定决心攻打宋朝的主要因素，就是眼前这个董庞儿投降。 董庞儿最后被金国赐国姓完颜，可见他给金国立下的功勋绝对非同凡响。 “老子并不是超人，也不是神仙。就算没有受伤，孤家寡人也不能把董庞儿从千军万马中救出来。这家伙根本没有拼死一搏的决心，说明他就是一个投机分子，那只好对不起了。” 董庞儿大军拼命向摩天岭东北侧山谷涌过去的同时，李宪扔下莫名其妙的萧姵，再度沿着山梁向西南主峰狂奔。 他的目标是摩天岭主峰上的突出部，似乎是天外来石给摩天岭戴了一顶帽子，帽檐仿佛老鹰的尖嘴。 在人类历史上，一千年很漫长。但是在地壳活动中，一千年大概相当于百分之一秒。 这个地方李宪一千年之后来过，带领自己的侦察连在这里进行过模拟实战演习。现在除了多出无数巨大的古树之外，地形地貌并没有什么变化。 李宪的目的很明确：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敌人所用，那就只能杀掉！ 一个走直线，一个走弧线，结果李宪虽然左腿不是很方便，但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前头。 一万多人呐喊着沿巨大的山谷蜂拥而上，已经造成大地微微颤抖，古松都开始往下落雪花。 李宪停在鹰嘴西北侧一棵巨松下面，这里是山脊，没有积雪，距离鹰嘴已经不到一百米。 鹰嘴尖下面悬挂着玻璃窗一样的冰帘，这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靠在巨松之上深呼吸一分钟，让体力恢复到最佳状态，李宪左手托弓，右手三指摸出一支狼牙箭搭在弦上。 “老子从来不相信鬼神，所以平时不烧香。但今天临时抱佛脚，老子破例祈祷一次。不管你妈的是哪路神仙，只要能够保证这一箭震断冰帘，老子绝对给你磕仨响头！” 仿佛道士临场做法一般口中念念有词，李宪已经用尽全身之力，左手往前猛推大弓的望把，右手三指扣住弓弦往后一带一松。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狼牙箭呼啸着离弦而去，带着李宪的全部希望。 七八十米，相当于一百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远了。可是李宪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因为前面没路，而是一道断崖。 也正是因为这道断崖，才会在山下形成一条巨大的山谷。 叮——狼牙箭撞在冰帘上，果然像小石头撞到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 咯吱——冰帘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仿佛一个人在梦中磨牙。 李宪第二支箭恰在此时赶到，叮的一声响过，整个冰帘终于有了更大的动静。 咔嚓，咔嚓——冰帘产生裂痕的声音在李宪听来，那绝对比天籁之音要动听。 叮——第三支箭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哗啦——冰帘彻底破碎，直径一两米的无数冰帘碎片，带着七彩光芒往下落去。 随着山脊微微一震，李宪赶紧扔掉弓箭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扣住古松露出地面的粗根。 震动越来越强烈，凄厉的惨叫声紧随而至，李宪知道自己成功制造了一场巨大的人祸。雪崩如期发生，雪灾提前形成。 涌入山谷中的近万人，是不是都该死，李宪不知道。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杀掉董庞儿，绝对不能让完颜宗翰抓住他，至少不能抓住活的。至于完颜宗翰找到尸体砍头示众，那个还是能够勉强接受的！ 不能怪李宪残忍，因为战略侦察兵还有必备的一课：当自己深陷重围无法逃脱，又没有办法自己解决的时候，同伴就要伸手帮忙，绝对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科技发展到二十一世纪，天下没有一个人敢说：老子可以熬过所有酷刑，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很多人被俘之后当叛徒，并不是主观故意的。而是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说出了敌人最想知道的一切。 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当叛徒，侦察兵最懂得这个道理。李宪当然懂，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做出决断。 没想到事情再度超出李宪的预料，因为山体的震动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而且还有万马奔腾的动静。 上山容易下山难。 山脊陡峭异常，所以没有积雪，但全部都是冰棱。下山的过程，就是在地狱生死门的门槛上跳舞。脚下不打滑是生路，一旦脚底打滑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万分小心地顺着山脊往下溜出去两百多米，李宪碰到了三棵古松，终于有了一个安全之地，这才伸头往山下一看。 坏菜了！ 这里并不是青藏高原，雪崩造成的危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还不是坏菜的原因。 让李宪再次额头冒汗的根本原因并不是雪崩，而是雪崩造成震动之后引发山体滑坡！ 因为摩天岭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地质构造运动的改造，又不知道经过了几千万、几亿年的岁月洗礼，现在已经风化成了变质岩，属于最不稳定的山体。 山体滑坡产生的后果，就是原来的山脊开始崩塌，从大同城方向过来的两千金国骑兵，现在遭到了灭顶之灾。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哎呀，不好！” 口里在喊不好的时候，已经一切都不好了。 雪崩震动引发了东南方位的一条山脊滑坡，从而造成更大的震动，又引发了另外一条山脊滑坡。 这条山脊出现滑坡，首先遭殃的并不是从白羊口过来的两千金国骑兵，而是山洞！ 李宪昨天过夜的山洞，萧姵那个小姑娘还在山洞门口！ 发现不好的时候，就是因为李宪回头的一瞬间，发现山洞门口那块凸出的岩石已经不见了。 原来进入山洞的侧面山脊彻底崩塌，山洞所在部位变成了一道绝壁。只剩下悬崖峭壁上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怪物！ “我操！难道是报应吗？这也来得太快了？”李宪真是欲哭无泪：“那个小丫头片子刚刚逃出生天，结果老子又把人家送给阎王爷了。” 整个山体滑坡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四周的呼啸声才慢慢趋于平静，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竟然开始发亮，似乎太阳准备上班了。 李宪敢动吗？不敢！ 他背靠一棵大树，右脚顶住一棵大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山体连续出现滑坡，山下的幸存者惊魂未定，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山顶上。 李宪担心被人发现仅仅是一个方面，还有没有后续滑坡出现，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 如果现在下山的话，刚好自己所走的那个部位出现滑坡，就会把他拖进去陪葬。 制造人祸害人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反过来把自己搭进去，李宪觉得非常不划算。 李宪不是一个无聊的人，损人害己的事情，他一般不会做，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身体不动，并不代表其他的部位不动，比如说李宪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自己昨天下午杀了两个金兵，然后意外救了一个小萝莉，这绝对不是固有的历史。 今天制造一起人祸，让一万多人下落不明，董庞儿也死了，整个历史完全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李宪越想越害怕，最后汗毛倒竖，浑身再次冒冷汗。 导致目前的这个结果，自己出现还是次要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完颜宗翰对董庞儿蓄谋已久，结果死伤不少人马，最后一无所获。 真正的导火索，应该是萧姵这个小丫头的出现。 自己突然做了历史上没有发生的事情，究竟会导致什么结果？ 第0005章 改行当善人 太阳最终没有出来，天上又开始飘落鹅毛大雪。 金兵在现场仅仅停留不到两个小时，然后收拢惊魂未定的部队离开。似乎还抓走董庞儿残部数百人，李宪没有心思去仔细看。 四个小时之后，李宪终于来到山下。驿道彻底不见了，变成了碎石堆成的山丘，当然还有残肢断臂。 解放军总是在第一时间冲到救灾第一线，那才是人民的子弟兵。金兵没有翻开坍塌的石块救死扶伤，李宪在心里狠狠鄙视一通。 可是，等到在乱石堆里面发现一个双腿被砸断，已经气息奄奄的伤员，李宪终于明白金兵为什么要离开了。 这个伤员的打扮一看就是金兵，腹部、胸部和头部并没有受到剧烈撞击。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最多也就是截肢，生命肯定没有问题。 李宪原本想把这个人刨出来，可是准备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想法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徒劳。 因为没有急救药品，更没有野战医院。把伤员刨出来之后如果不能赶紧止血，结果还是个死。 “老子终于明白古代打仗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伤亡数字，因为没有药品，也不能做手术，重伤员就等于阵亡。所以古代战斗的伤亡数字，其中一大半都是伤员‘被阵亡’！” 李宪虽然有强烈的恻隐之心，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现在把重伤员刨出来，不是救人，而是延长伤员的痛苦时间，等于变相害人。 当然，他的初衷不是下来救死扶伤，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小丫头萧姵毕竟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漂亮的女朋友。 山洞前面的突出岩石崩塌了，李宪觉得于情于理也应该下来看看，最好能够料理后事，不枉相识一场。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山洞已经回不去了。原来储备的马肉和火镰都没带出来，甚至两匹马最后也是饿死在山洞的结局。 在冰天雪地里如果不生火，李宪不认为自己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他也想过下山寻找人家借宿，甚至想到山下的天成县里面寻找客栈，但最后不认为是好主意。 他是地道的汉人，而且对这个时空还没有理出头绪，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一无所知。再加上金兵刚刚占领这一带，村子里面、集镇里面究竟是个什情况，目前两眼一抹黑。 身体没有完全复原，就不能把所有战斗力发挥出来。一旦冒然行事遇到危险，逃走就变成了大问题。 正因为如此，李宪宁愿在死人堆里寻找活路，也不愿意进入县城去冒险，这是军人才有的思维方式。 既然寻找萧姵是第一目标，所以李宪搜索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山洞正下方的冲积石堆。 只能是简单的地表搜寻，凡是堆成小山一样的石堆，下面究竟埋了多少人都不属于关心的内容。 没有挖掘机和铲车，一切都是空话。其实，就算从天上掉下一台挖掘机，哪怕是蓝翔也没用，因为没有汽油、机油和柴油。 结果发现被埋的第一个伤员竟然是金兵，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李宪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个多小时的搜查，山洞下方的冲击石堆已经全部看了一遍。先后发现三名重伤员，其中有一个人是董庞儿的部下，另外发现四匹受重伤的战马。 李宪得到了一套火镰，半截单刀，还有从重伤员手上取下来的两双毛皮手套。没有发现萧姵的遗体，连半点所线索也没找到。 看看天色还早，李宪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尽人事听天命。 很快发现一根铁棍，长度大概一米六，直径四厘米左右，两头都是半圆球形状，分明是一件兵器，估计有十多斤的样子。有了这根撬棍，寻找东西方便多了。 突然发现一个活着的、能够说话的家伙，仅仅是右腿被两块大石头卡住，李宪顿时来了精神。 这里遍地都是死尸，李宪一个人真的有些胆战心惊。即便他参加过两次大地震救灾，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但现在能有一个人说话毕竟是大好事。 “兄弟别动，尽量和我说话，不要睡觉！我的左腿也受伤了，但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两块大石头起码都有一二十吨，李宪是没有办法搬开的，他只能用铁棍和半截单刀慢慢掏。 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两块大石头之间的碎石掏空，伤员被拖了出来。 “感觉如何？”李宪试探着摸了一下伤员的右腿。 “特别痛。”伤员带着哭音叫道：“大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别激动，知道疼是好事。你这条腿没有流血，说明没有外伤。你忍着点儿，我要把你的裤腿豁开好好看看。” “没事，兄弟！你真是福大命大，仅仅是踝关节脱臼而已。你忍着点儿，我要给你端上隼，过两天就没事了！” 竟然救了一个几乎完好无损的伤员，而且还是董庞儿的部下，李宪劲头越来越足。 战场急救措施这是侦察兵的必备技能，对付脱臼更不在话下。 口中说话的同时，李宪已经完成矫正，让那个伤员惊为天人。 李宪很快弄来一根带杈的树枝当拐杖，让伤员情绪更加激动。 呯呯呯，伤员翻身给李宪磕了三个响头：“郭小乙对天发誓，一辈子给大哥牵马坠蹬。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你叫郭小乙，我记住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兄弟。” 李宪扶郭小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赶紧离开。 因为他心里直犯嘀咕：如果告诉你这场灾难是我故意弄出来的，你他妈的会不会一怒之下宰了老子？你给我磕头真是对不起苍天，应该我给你磕头才对。 半个小时以后，李宪救出一个两条小腿骨折的伤员，然后一瘸一拐背到郭小乙附近。 在这个年代，只要没有严重外伤，骨折反而不是重伤。在两个伤员目瞪口呆的情况下，李宪用半截单刀削了两副夹板把小腿固定住，算是完成了战场急救。 “恩公，救命之恩无法报答，唐浩然只能等腿好了再给您磕头。” “同是天下沦落人，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今后都是兄弟，大家相依为命。郭小乙，那边有四匹马还没有死透，你用这把断刀去割些马肉留着，今后可能要在山里呆一段时间才行。” 把断刀交给郭小乙，李宪拄着铁棍一瘸一拐离去。 别怪他着急，刚才救回来这个唐浩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甚至看见一尊小铜鼎，还有四棵两寸粗细的新鲜成形人参。 小铜鼎是道士炼丹的必备物件，难道有一座古洞，或者是一座古墓崩塌了吗？趁着天还没黑，李宪必须赶紧过去看看。 李宪来到刚才救唐浩然的地方找到了铜鼎，这是一尊三足双耳青铜鼎，口面直径大约三十厘米，胸径大约四十厘米，估计有二十多斤。 把四棵人参收起来扔进铜鼎，李宪奋力爬上一个巨大的石堆顶上，发现竟然变成了一座天然大坝，把一条山谷“修”成了水库。 这是山体滑坡的成果之一：堰塞湖。只不过里面没有水，现在全部都是积雪。 李宪有所明悟：雪崩造成山脊崩塌，结果在这里形成一座大坝挡住了积雪，巨大的撞击力产生更大的震动，结果整个山体滑坡一发而不可收拾，人祸变成了天灾。 “他娘的，难怪天灾人祸总是连在一起，看来古人总不会说错话。” 发了一通感概，李宪开始搜索这座大坝，希望搞清楚青铜鼎究竟来自何方。 顺着大坝崩塌下来的方向，一直向南爬过去，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直径差不多六米的山洞。 这座山洞前半部彻底崩塌，只剩下后半部分，里面竟然还留有一丝淡淡的药香，说明很久以前这里的确有人炼丹。山壁都被熏黑了，导致整个山洞里面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脚下踢到什么东西，哐啷一声吓了李宪一大跳。 “咦？” 李宪蹲下身子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青铜剑鞘的长剑，连鞘总长大概一米二。 剑柄长二十厘米左右，剑茎是两片紫檀木用五道铜箍铆定，没有常见的缠绳。 剑格宽度大概不到十厘米，厚两厘米，外侧裙边成龙鳞状。剑首是直径两寸的圆盘，黄铜铸造，略见铜锈。 “我操，这种造型非常古老，而且没有考虑剑首悬挂剑穗，难道是秦汉时期的武士剑吗？” 李宪伸手抓起来一掂量，连鞘重量应该有七八斤。 原本以为已经生锈拔不出来，没想到李宪右手握住剑柄往外一抽，刷的一声寒光四射，一把杀气腾腾的宝剑出现在眼前。 两边剑刃竟然森寒摄人，剑刃根部宽三厘米，逐渐向剑尖收缩成两厘米的宽度，最后变成三厘米长的锋利剑尖。剑脊两侧有非常清晰的回形龙纹，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来历不凡。 李宪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不是一般的士子佩剑，而是大杀器。难得的是不知道多少年月，悬挂的皮带都断了，剑身竟然没有丝毫锈迹，仍然像刚刚磨过一样。”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于神兵利器都有变态的偏好，李宪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这分明是一把顶级宝剑。 “如果老子把它弄回二十一世纪，是不是拍卖之后可以变成土豪？他妈的想什么呢，就算弄回去也是国宝，只能放在博物馆供起来，和老子屁的关系都没有。” 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李宪开始对这座山洞进行彻底搜查，结果除了一个一碰就变成灰的蒲团，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看来这座山洞是某个人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修炼过，然后一去不复返。现在天色不早了，还得赶紧回去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才对。” 没想到李宪从山洞出来，居高临下往堰塞湖里面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情。 第0006章 仇恨的力量 堰塞湖里面全是积雪，李宪初步估计起码有三人深。 先前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此时此刻，积雪上面竟然出现一个马头，而且正在奋力挣扎往上爬。 李宪不得不承认，在最危险的时候，畜生往往比人类的求生欲望强烈，求生力量也大得多。 能够在雪崩掩埋之后自己爬出来，这匹马绝对非同一般。所以李宪用最快的速度下到堰塞湖的大坝上，想办法对这匹宝马实施紧急救援。 救援的办法并不多，李宪也不敢到积雪里面去。只能搜集山体滑坡冲下来的树枝，然后全部扔到马匹附近。只要宝马能够踩到这些树枝，就可以提供一定的张力，减少下陷的深度。 李宪第一次发现宝马通灵，是因为这匹马随即做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动作。 宝马看见第一批树枝落在自己右侧不远，突然一声长嘶，随即奋力向上跃起凌空一个侧滚，刚好躺在树枝上。 恰在此时，李宪扔出去的第二批树枝落下，宝马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沿着树枝铺成的临时通道继续翻滚。 这匹马肯定没有学过物理，但它竟然知道面积和压强的关系，这应该是马群遗传下来对付沼泽地带的一种本能。 一人一马相互配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宝马终于来到大坝附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爬上大坝，双目之中竟然流下眼泪，又低头在李宪身上擦了三次。 宝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它竟然知道答谢救命之恩，比大多数人类都强多了，让李宪不由得生出若干感慨。 这是一匹大青马，身长超过一丈。额头上有拳头大的一撮白毛，应该就是名马里面的菊花青，俗名叫做“一丈青”。 很多人不明白《水浒传》里面的扈三娘，外号为什么叫一丈青，那是因为对马匹不懂。扈三娘胯下宝马，就是一丈青！ 拍了拍宝马的脖子，李宪温言说道：“你大难不死，今后就跟着我。” 没想到宝马甩了甩脑袋，又咬住李宪的裤脚拉扯一番，这才抬起头来冲着堰塞湖里面点点头。 李宪看见宝马越来越人性化的动作，顿时大感惊奇：“你说里面还有同伴？既然如此，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过去看看。” 堰塞湖里面是不能下去的，那不是救人而是找死。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四周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所以李宪只能贴着堰塞湖右侧一步一探往前挪。 往前走了不到三十米，果然又看见一匹枣红马陷在积雪里面，虽然在奋力挣扎，但每次都会陷下去，只有嘴巴勉强露在外面。 这一次的距离近很多，李宪用宝剑把缰绳挑起来，然后用力往身边拉，给枣红马指引一个方向。 用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这匹马拉到附近，然后顺着滑坡边沿回到大坝。 求生是动物的本能，情感也并非人类独有。 两匹马一见面就亲热得不得了，完全和两个绝处逢生的人表现一样，让李宪看得鼻子直发酸。 从死亡陷阱里面逃生，两匹马竟然鞍辔俱全，没有什么损伤。 李宪不敢怠慢，飞快地把马鞍全部解下来扔到一旁，发现马背上还有草料袋，原来是两斤多黑豆。 郭小乙拄着拐杖摸过来，让李宪一愣：“郭小乙，你怎么来了？” “大官人一直没有回去，小的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郭小乙不过是踝关节脱臼，伤势倒不严重。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李宪伺候马匹吃料的关口，堰塞湖里面突然传来更大的动静。有了拯救两匹马的经验，李宪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堰塞湖里面还有活物。 留下郭小乙照看两匹马，李宪一直摸进六十多米，终于看见燕塞湖中间的积雪上面冒出一个枪头。呼哧呼哧的声音，就是这个枪头在搅动积雪。 现在很清楚，马匹肯定不会用枪，积雪下面有一个人。 这一下李宪就有些为难了。 首先，不知道下面究竟是谁，该救的人才能救，像金兵女真鞑子就属于该死的人，最好死得越多越好，就没有必要白费心思。 其次，即便是该救的人，现在也比较麻烦，因为枪头距离岸边超过五米。这不是当初抗震救灾可以奋不顾身，为了救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把自己陷进去，李宪没有这个打算。 可等他从碎石堆里面刨出一顶白色貂皮帽之后，终于决定冒险救人。 这顶貂皮帽正是萧姵的帽子，顶子上鸡蛋大小的一颗琥珀珠已经被金兵摘走，只残留包裹珠子的丝线，所以李宪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难道积雪下面是萧姵？这个地方距离原来的山洞超过六百米，她为何出现在这个地方？ 现在救人是第一位的，所有的疑问都只能放到后面。 枪头既然露出来，说明下面的人暂时不会窒息，还有时间采取措施。 返回去把两匹马的缰绳解下来连在一起，郭小乙一听说要救人也跟过来帮忙。 两个人搜集附近所有的树枝铺出一条路，李宪匍匐着慢慢爬过去三米，郭小乙趴在后面抱住他的双腿。 用缰绳套住枪头往回拉，这个过程不能着急。因为一般的长枪都有将近两米，如果用力过猛把长枪带出来，和下面的人就失去联系了。 果然不错，仅仅一拉一松试了两次，下面的人就产生反应，已经死死抓住枪杆。 “郭小乙小心了，我要用力把枪头拖过来用手抓住，然后才能使出全力。” 两个人齐心协力拖出长枪，果然是萧姵死死抓住长枪被拖出来。 此时的萧姵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光彩，原本吹弹可破的脸蛋，现在隐隐带有一丝铁灰色，但神智仍然清醒。 郭小乙发现救出来的是一个美艳少女，顿时大吃一惊：“大官人，这位小娘子是？” 萧姵躺在李宪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抢在李宪之前小声说道：“我是他的女人。” 在两米多深的积雪里面被埋了将近一天时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氮气和二氧化碳中毒。 李宪没有纠正萧姵的话，而是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想活下去就不要说话，也不能睡觉。现在放缓速度深呼吸，把体内的浊气全部呼出来。” 找到了最关键的人，李宪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让郭小乙带着两匹马，他背起萧姵和唐浩然汇合。 现在四个人两匹马，李宪和郭小乙都只有一条腿完好，唐浩然两条小腿骨折。萧姵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体力和精力全部耗尽。 “郭小乙和我扎爬犁，两匹马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体力，但应该可以勉强拖走。” 一直忙到后半夜，两匹马终于拖着爬犁翻过山梁，到了滑坡背面，也就是摩天岭西侧。 找到一个小山洞升起火堆，烤了几块半生不熟的马肉将就一顿，四个人终于对付到大天亮。 郭小乙是踝关节脱臼，自然恢复最快。天色刚刚发亮，他就赶紧四处寻找更加稳妥的立足点。唐浩然双腿不能动，坐在原地伺候火堆，确保火堆不熄灭。 萧姵其实早就好了，但一直把李宪当枕头，躺在那里没起身。 “你怎么会掉在那个地方？”李宪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离开之后不久出现雪崩，我发现石古乃想带人逃出去，所以就离开山洞悄悄摸到他身后放了一支冷箭。没想到突然出现山崩，结果不仅没有射死石古乃，反而惊动他策马向我冲过来。” “好在我反应不慢，就在他的长枪刺中我之前，我第二支箭终于射中他的咽喉，总算在临死之前给大哥他们报了仇。再想跑就来不及了，因为雪崩已经当头扑下来，整个山壁也快速向下滑落。” “万念俱灰之下我没有准备逃走，没想到积雪把我和石古乃的尸体一起推下山谷。我下意识地抓住石古乃的长枪一横，刚好有一个两人多深的凹陷挡住了积雪，给我争取了一个眨眼的调整机会。” “如果仅仅是雪崩，我躲在凹陷里面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可是紧接着整个山体都开始抖动，积雪越来越严实，凹陷里面开始呼吸不畅。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所以抱着万一的希望，把长枪往上捅。” 这一切说来就两句话的事，而且听的人觉得轻飘飘的，但实际上就是在鬼门关门口挣扎。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最后关头做出这个决定，终于救了你一命，这真是天意！” 这个过程纯粹就是机缘巧合。 如果不是萧姵想报仇，很可能在山洞就被砸死了。如果她反应不够快，没有抓住长枪横过来延缓下落的速度，而是直接掉进山谷最深的地方，也等不到最后的救援。 如果不是李宪发现一尊铜鼎，而且想搞清楚具体来历返回去，并且先后救了两匹马耽搁时间，萧姵最后的努力也是白费。 这么多因素糅合在一起，最终让萧姵逃出生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宪不相信也不行。 没想到萧姵接下来一番话，直接让李宪掉进了冰窟窿。 “董庞儿因为从小练武，在山崩发生的一瞬间飞身而起，踩着人头一路向外猛冲，最后逃过一劫。可惜最后还是落到鸟家奴手中，再想逃出来就难了。我也是在这个时候向石古乃射出一箭，所以居高临下看见了整个经过。” 李宪气得差点吐血，长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吱声儿。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逆天行事，费尽心血做了能做的一切，甚至不惜让万余人陪葬，结果自己这一只小蝴蝶永远无法阻挡历史车轮。 完颜宗翰如愿以偿抓住了董才，幽云十六州的山川地理形势，还是会被完颜阿骨打知道，进攻北宋的危局仍然没有消除。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李宪顿时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第0007章 大宋的悲哀 随着外面的气温越来越低，李宪干脆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决定在大山里面过完冬天再作打算。 让李宪做出这个决定，自然要感谢一个人。 郭小乙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找到一个大山洞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带着菊花青和枣红马返回滑坡所在的地方，开始搜集一切有用的东西。 此前属于惊魂未定，加上天色已晚，滑坡现场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全面搜寻。 郭小乙用了十天时间挖掘，不仅弄回来两匹马所需要的黑豆，还收集回来一百多件羊皮长袍，六十多斤盐巴，刀枪弓箭更是一大堆。 毕竟积雪更好挖掘，积雪损坏东西的力量更小。这些东西都是从救援萧姵的那个山谷刨出来的，女真鞑子的骑兵大部分被埋在里面。战马全部冻成冰块不会腐烂，变成了李宪等人救命的粮食。 女真鞑子的尸体都僵硬了，羊皮长袍全部是割开以后剥下来的，虽然不能当衣服穿，但是作为铺盖却绰绰有余。 郭小乙不知道自己那年出生的，李宪根据他的描述推测，应该还不到十五岁。 唐浩然竟然是易水县秀才，让李宪和萧姵都没有想到。 看了萧姵一眼，李宪还是问了一句：“既然是大辽国秀才，你为何跟着董庞儿造反？” 没想到唐浩然一开口，就让李宪和萧姵同时一惊：“大辽国不把我们幽云十六州的汉民当人固然可恨，但并非逼我们造反的主要原因。再说了，我们是为了反抗大宋朝才造反的。” 李宪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问道：“你们都是汉民啊，为什么会这样？” 唐浩然挥舞着右拳悲愤地说道：“我们的骨头和血肉都是汉民，这当然没错，而且大辽国认为我们是汉民，从来不真心相信我们。可是，大宋朝根本不把我们当人！” 李宪摇摇头：“唐浩然，你这话太偏激了？” 唐浩然突然双目血红，仿佛要吃人一样：“偏激？恩公，你到燕京附近看看，看看大宋朝的宣抚使童贯和他手下的军队都干了些什么！一换官，二授田，三盐法，逼得所有汉民百姓家破人亡。” “更有甚者，大宋朝将燕京汉民的屋业、土田，全部赏给郭药师的常胜军。大辽国的时候我们虽然过得很艰苦，但好歹是自由平民。大宋朝的军队来到燕京之后，我们一夜之间变成了郭药师的奴隶！” “三万多户跟着金兵跑了，我们不愿意投靠金国，也不愿意为辽国殉葬，更不愿意当奴隶。恩公你说，我们除了造反之外，还有什么路可走？董庞儿为什么打出扶宋大将军的旗号？还不是希望朝廷认可我们汉民的身份。” 李宪点点头没有作声，因为他无话可说。北宋在燕山之南都干了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宋徽宗赵佶准备联金抗辽的时候，曾经下旨不得虐待幽燕汉民。但是文臣安尧臣立即上书劝阻： “臣闻中国，内也；四夷，外也。忧在内者，本也；忧在外者，末也。夫天下有外惧，无内忧，盖自古夷狄之于中国，有道未必来服，无道未必不来，……安危之机，不在于夷狄之服叛去来也。” 安尧臣口中的中国，竟然是指黄河以南，黄河以北属于“夷狄”，胡说什么“安危之机，不在于夷狄之服叛。”也就是说，大宋朝的安危，并不在乎幽燕汉民究竟是归顺，还是反叛。 文臣宋昭上书评价董庞儿：“董才北虏叛臣，心怀怨望，故附会边臣，撰造虚语，欲假中国之势，以复私仇耳！实两朝之奸贼，岂复忠义之可望哉？” 大宋朝无耻文人对幽燕汉民统称“虏”，董才是为了报私仇造反，没有为大辽国殉葬，所以是“大辽国叛臣”，又反对“大金盟友”，没有“忠义”可言，属于“两朝之奸贼”，大宋朝不能要这样的人！ 居于这种认识，大辽国的叛将张觉不服金国投降大宋。金国找大宋要人，大宋竟然把人家父子三人的脑袋砍下来送过去。 同样是从大辽国投降过来的郭药师，看到大宋如此倒行逆施，想到自己的人头不保，干脆率领全军投降金国，两年后北宋灭亡也就成为一种必然。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侦察兵，李宪明白忠诚是双方的。国家对百姓爱护有加，百姓才会对国家有归属感，从而产生凝聚力，然后才谈得上忠诚。 大宋从理论上、心理上，从来不认为黄河以北的汉民是自己人，导致众叛亲离而灭亡，纯粹就是咎由自取。最后外敌入侵，吃苦是最广泛的老百姓。 唐浩然的陈述彻底刺激了李宪，终于逼迫他静下心来，开始思考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自盛唐以来，幽云十六州生活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汉民。北宋立国之后，外战必败成为常态，导致幽云十六州始终没有纳入中原掌控。 如何才能融入眼前的这个时空，利用自己“先知先觉”的无上神通，因势利导做一些对汉民有益的事情，成为李宪必须想清楚的问题。 利用两天时间苦思冥想，李宪始终找不到一条捷径。 因为他相信，在对待民族认同这个问题上，仅仅扯开喉咙喊几句冠冕堂皇的口号，绝对没有屁用。 老百姓非常淳朴，也就非常实在。大宋不能保护子民，甚至把子民当敌人，自然不会产生归属感。 “时间过去一百多年，相当于经历了四代或者五代人。如何让幽云十六州的汉民重拾根本，不要把自己当成番邦外夷，进而仇视中原汉民，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李宪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根本没有捷径可走！没有归属感就没有忠诚，要想做成一件事情，就必须脚踏实地，一切从零开始。” 当然，李宪知道现在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辽国的末代皇帝天祚帝还没有被抓住，童贯、蔡攸正在搜刮民脂民膏凑钱，目的是从金国手中把燕京赎回来，然后向河南百姓宣扬“收复国土”的丰功伟绩。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幽云十六州“地位未定”，正是乱七八糟动荡不安的时候。 “乱世出英雄，这就是老子唯一的机会！不管今后搞成什么样子，反正绝对不能让完颜阿骨打和他的几个儿子为所欲为。” 用了三天时间，李宪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也有了一个目标：成为英雄！ 如何才能成为英雄呢？这是个大问题。 李宪不是好高骛远的人，他决定从零开始，从眼前开始。 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最近忙进忙出的郭小乙：“我看你身手灵活，却没有练过，是怎么回事？” “大官人——” 郭小乙刚一开口就被李宪打断了：“叫公子！老子是汉民，但不是从河南过来的。大官人属于河南那边的称呼，我不喜欢。你记住了，凡是河南那边约定俗成的东西，老子一概不喜欢！” “正确！”一直抱着李宪那把宝剑研究的萧姵，突然走过来说道：“我男人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低眉顺眼，要做就标新立异，要干就开天辟地。” 对于大辽萧家女人的跋扈性格，李宪自然是心知肚明，这番话让他听得满头包：“我说妹子，有关谁的男人和谁的女人这个问题，是不是换个时间再商量？” 萧姵冷笑一声：“汉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汉人最讲究名分，这个没得商量。不管你今后有多少女人，首先得承认我是你女人。既然如此，你自然就是我男人。” 草原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在对待男女关系上没什么忌讳，自古都是直来直去，绝对不会藏着掖着，李宪算是彻底领教了。 李宪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大男子主义一定要坚持到底，所以决定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聪明绝顶，又飞扬跋扈的小萝莉。 “此言差矣！如果你真想成为我的女人，你首先就要承认自己是汉民，也就是大汉子民。记住了，我说的是汉民，不是说汉人。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准出现‘汉人说’之类的词汇，而应该说‘老祖宗教导我们’，记住没有？” “这有关系吗？”萧姵毕竟才十三岁，没有完全领悟李宪的这段绕口令。 “关系大了去了！”李宪显得非常严肃：“你既然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古训，就要牢牢记住我最关心名分。只要承认自己是汉民，不管来自何方都是兄弟姐妹。如果不承认自己是汉民，那就是汉奸。哪怕他祖宗八代都是汉人，老子同样杀无赦！” 李宪这番话说得杀气腾腾，萧姵不由得后退三步：“是，我记住了。” “恩公说得好！”坐在火堆旁的唐浩然鼓掌叫道：“古人云：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大宋朝鼠目寸光，竟然把大汉理解成黄河以南的中原汉人，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恩公具有如此博大胸怀，何愁大事不成？”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干大事？”李宪微微一笑：“说不定明天就去当叫花子。” 唐浩然略一沉思，顿时兴奋起来：“恩公此计大妙！” 没想到刚被教训一顿的萧姵点头附和：“英雄每多屠狗辈，草莽之中卧潜龙。方今天下大乱，我男人果然妙计！” 李宪只能苦笑：“老子算是服了你们了，当叫花子也就随口一说，竟然被你们牵强附会起来，简直不知所云。还有，你整天抱着我的长剑干什么？” “我刚才就要说这件事情呢，结果被你教训一顿差点儿忘记。”萧姵把宝剑抱得更紧：“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呀，竟然随手扔在地上？” 李宪呵呵一笑：“不就一把古剑吗？看你如此喜欢，干脆送给你好了。” “送给我？我也不敢要啊！”萧姵摇摇头：“我已经研究半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天地之间，像这样的宝剑仅此一把！不知道多少王侯将相想得到，你竟然随手扔在地上。如果让有心人得去，你必定后悔莫及。” 第0008章 尊儒国必亡 大辽萧家虽然是马背上的家族，但是他们却文治武功并重。 萧家女子不仅弓马娴熟，作风悍勇胜过须眉，而且对汉文化研究极深。 第一代萧太后萧平，也就是述律平，被册封为地皇王。 这个女人不仅在战场上机智悍勇，而且具有独到的战略眼光，还特别重视人才。只要你的确才能出众，不管你是什么民族出身，都能够得到重用。 在选择大辽国第二代继承人的问题上，萧平率先反对看起来聪明绝顶的大儿子耶律倍，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耶律倍片面尊崇孔子。 “尊儒国必亡，耶律倍不适合继承大位。汉文化博大精深，绝大部分人都是断章取义。一个人修身养性，孔孟之道有可取之处，但绝对不能作为治国的根本。如果独尊孔孟，就必然让契丹丧失进取之心，最终被别人灭掉。” 萧平的这番论述，成为大辽国未来百年的执政方针，当然也导致皇太子耶律倍失去了皇位。 李宪并不知道大辽国的第一任皇后萧平说过什么，这都是萧姵转述的一番话。 “萧家子女从记事开始，首先就是要背诵地皇太后的这番训词。”萧姵抚摸着怀里的宝剑，似乎有些神往：“可是耶律家族的后代不思进取，在很多时候竟然去学大宋朝那些虚伪的东西。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女真贼子逼迫到这步田地。” 李宪点头笑道：“好，我对你们萧家已经了解了，萧家女子都是女汉子，呃，就是女强人的意思，这总行了？可这与你要说的宝剑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说的当然就是这把宝剑。”萧姵反手拔出宝剑：“这里有非常隐晦的铭文，竟然是战国时期赵国铸剑名家徐夫人亲手铭刻，说明这把剑就是他铸的。” 李宪眉头一皱：“徐夫人？” 萧姵点点头：“不错，正是徐夫人。此人姓徐，名字叫夫人，和越国的欧冶子齐名。堂堂一个须眉男儿，为何叫夫人，实在是不明白。不过，这个徐夫人一生就铸造了三把逆天宝剑。” 李宪听得瞠目结舌，伸手指着萧姵手中的宝剑：“难道你手里的这个、这个——” 萧姵没有回答李宪的疑问，而是自说自话：“徐夫人最有名的三把剑两长一短，两把长剑是雌雄双剑，雄剑叫做六合青龙剑，雌剑叫做七煞白雀剑。这两把剑好多人都没记住，却记住了第三把剑，也就是一把短剑。” “我想起来了！”唐浩然突然一拍巴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徐夫人最着名的就是短剑，又叫匕首。当年荆轲刺秦王，正是此剑！” 萧姵嫣然一笑：“唐秀才果然博学，小女子佩服。正是因为荆轲刺秦王，人们仅仅记住了三星追魂匕，却忘记了徐夫人最珍贵的另外两把长剑。” “非也，非也非也！”唐浩然摆摆手：“小娘子此言差矣，我就知道徐夫人的两把长剑。毕竟徐夫人是赵国的铸剑名家，幽燕之地谁人不知？” 萧姵似乎有些不相信：“既然说得言之凿凿，搞得像真的一样。唐秀才，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徐夫人的两把长剑一直没有名气？” 唐浩然傲然一笑：“根据野史记载，徐夫人铸剑之时，心中总有一股不平之气，或者是杀气太重。所以他铸出来的宝剑丧失了中正平和，有辱君子之名，为儒家所不齿，故而江湖羞于谈论。” “恩公请看此剑，锋锐之处比所有的宝剑都要长三分，徐夫人铸造此剑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杀人，所以锋利无比，这是其它宝剑无法比拟的，是它的典型特征，也是儒家弟子诟病的地方。” 啪啪啪，萧姵还剑入鞘鼓掌笑道：“果然不愧秀才之名，言之有理。你可知道此剑为何叫做六合青龙剑？” 唐浩然呵呵一笑：“横扫六合，飞龙在天。此乃君主之剑，主杀。据说违背了无为而治的基本准则，为儒家弟子所唾弃，自然从历史记载中给抹掉了。” “所以汉人，哦，不是。”萧姵吐了吐舌头才接着说道：“所以就算是老祖宗的教导，有时候也是自相矛盾，狗屁不通。不管是刀还是剑，它从诞生之日起就是要杀人见血的，却弄出什么中正平和的君子剑这个名目，难道还不够虚伪吗？” “大丈夫纵横天地之间，如果不能开疆拓土，如果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不受伤害，这个朝廷要它何用？耶律家族倒行逆施，萧家不肖子弟助纣为虐，所以小女子对他们的遭遇并不难过。因为他们违背了祖训，就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李宪总算是听明白了萧姵和唐浩然一唱一和，因此微微一笑：“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啊，难道你还不满意？”萧姵把宝剑往前一递：“还给你，今后不准随便乱丢！” 李宪接过宝剑，随手又扔到地上去了：“我看你们两个是早就谋划好了，然后要在我面前演戏，对？” “不对！”萧姵摇摇头：“此剑的确就是徐夫人亲手所铸的六合青龙剑，并无半点虚言。你可以不拿它当回事，但真要落入有心人手中号令四方，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血雨腥风。君主之剑，可不是说着玩的。” “没有闹着玩，我是认真的。”李宪摇摇头：“其实，对于你们萧家的家训，我真的很佩服。尊儒国必亡，的确是真知灼见，也是历代朝廷最后被推翻的根源所在，这就是朝代更替周期律。” “不管哪一朝哪一代，他们的天下都是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所以他们自己立国之后，最担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害怕自己的子民起来造反。这才会不遗余力鼓吹孔孟之道，希望所有的百姓逆来顺受，实现所谓的无为而治。” “任何一个朝代都只能愚弄自己的子民，却无法干预别人。就像现在，大辽国推崇汉文化，大宋朝就更别说了。两个难兄难弟，属于一丘之貉。但是，谁能够遏制大金国吞并两国的野心？” “崇尚所谓的孔孟之道，只能把自己的百姓变成绵羊，让大金国打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丝毫阻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大辽国的天祚帝，还是大宋朝的赵佶皇帝，他俩都是卖国贼。” 没想到萧姵不同意李宪的看法：“非也，你只看到了一个方面。大辽天祚帝、大宋赵佶皇帝，他们之所以拼命鼓吹孔孟之道，还有更深层次的缘故，那就是给自己找一个不思进取、荒淫无耻的借口。无为而治，多么冠冕堂皇啊？” “任何开国君主都不会提什么孔孟之道，因为他们知道夺取江山是多么艰难。如果不枕戈待旦积极进取，迟早都会走别人的死路。可是，太平几年之后，不肖子孙腐化堕落、荒淫无耻，又担心百姓造反，所以才会提出尊儒。” “根据我们萧家研究，自秦汉以降至今，每一个朝代都是如此。凡是朝廷在拼命叫嚷孔孟之道的时候，也就是腐朽没落、不可救药的时候，说明这个朝代已经走到尽头。就像大辽国灭国一样，我看大宋国已经属于最后的疯狂。” 李宪点点头：“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国必自乱而后寇至。这些道理百姓都懂，可是他们无能为力。” “非也！”唐浩然盯着李宪说道：“恩公虽然一介白身，暂时属于最底层的百姓。但是恩公心胸开阔，没有丝毫骄奢之气，而且身先士卒，平易近人。方今天下大乱，只要恩公振臂高呼，幽云十六州必定望风影从。” “唐秀才说的是。”萧姵赶紧敲边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自拔，你竟然熟视无睹。有能力而不去做，那叫残忍你知道吗？”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啊？”李宪有些无可奈何：“你们都是老子舍命救回来的知道吗？” 唐浩然摇摇头：“恩公救我一命，犹如重生父母，自然恩大如天，可那有什么用？如果恩公立志拯救天下百姓，唐某人必定肝脑涂地，有死而已。” 李宪终于彻底明白了，在过去半个多月时间里，萧姵和唐浩然肯定私通过，不对，应该叫私下沟通过，今天就是要摊牌。 两个人说得慷慨激昂，难道事情真就是这个样子吗？李宪站起身来倒背双手来回乱转，当然是要仔细考虑一下得失问题。 “不行！”李宪转了足足十分钟，终于停住脚步：“恩威不足，名誉未立。这个时候谈什么大事，纯粹自取其辱。董庞儿全军覆没的教训就在眼前，难道你们都没有想过吗？万丈高楼从地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所以我刚才说恩公当叫花子是一条妙计。”唐浩然听出了李宪的顾虑，顿时有些兴奋：“幽燕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恩公只要到下面走一走，到处都可以行侠仗义，何患名誉不立？” “我赞成！”萧姵又率先举起右拳。 “我也赞成！”一直没吭声的郭小乙，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不做声我还忘记了。”李宪突然笑了：“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用嘴巴是不行的，关键时刻拳头比嘴巴管用。我先前就准备教郭小乙一些拳脚功夫，结果被你们两个人打乱了。现在你们自己说说，都有什么拿手绝活，凭什么行侠仗义。” 郭小乙很认真的说道：“公子，我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人教过我什么。但是我会射箭，会打猎，在平地上我可以追上奔马。” 李宪冲着郭小乙点点头：“这个我看出来了，你的身手灵活，所以我准备传授你一些功夫，能够正面和敌人作战。” 萧姵走过去抓起地上的长剑，刷的一声拔了出来：“萧家女子无论文武从不后人，我和你比剑，无论马战步战都可以！” 第0009章 李宪想打劫 李宪没有接受小姑娘萧姵的挑战，因为他从来没有系统练过长剑和大刀功夫。 不接受挑战，倒不是李宪害怕萧姵。他当然也会刀法，也就是当年二十九军杀得小鬼子闻风丧胆的破锋八刀。 不过，二十九军的破锋八刀是专门对付小鬼子的，最关键的有个三个要点：下劈气势要猛，反磕劲力要足，回撩速度要快。 刀为百兵之胆，力劈华山要有舍我其谁的气势，能够一刀把小鬼子的指挥刀、或者步枪劈断。 反磕必须全力以赴，必须保证磕开小鬼子的指挥刀或者步枪，给下一步击杀小鬼子奠定基础。 回刀反撩必须快如闪电，在小鬼子指挥刀被磕开的一瞬间，跨步上前反手斜挥，把小鬼子一刀两断。 正因为如此，他说了一句话：“比剑我可能赢不了你，但如果你是敌人，我可以一瞬间杀了你。” 这是很矛盾的一句话，至少萧姵、唐浩然和郭小乙他们刚开始就觉得很矛盾，不过李宪没有过多解释。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传授郭小乙擒拿格斗术，还有变化出来的短剑格斗术，也就是刺刀或匕首。 李宪已经发现这个年代的人和二十一世纪完全不同，无论是速度、力量和耐力都非常变态。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这个时空的人，不管你有多么高贵，绝对没有公共汽车，更别说火车飞机。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不管你想办事什么事，都必须开动你的双脚十一路，然后跋山涉水。 郭小乙仅仅是踝关节扭伤，所以这段时间所有的重体力活都是他干。每天打回一担柴翻山越岭挑回来，李宪亲自测试过，起码超过一百五十斤。 不用练力量，不用练速度，只需要训练身体的协调性就可以，这是修炼近身格斗最好的苗子。李宪也想看看军体拳到了郭小乙手中，究竟会发挥什么样的威力。 第二件事，就是李宪训练自己，主要是尽快忘记热兵器的思维方式，适应冷兵器作战模式。 第一个就是马战技巧的训练。说实话，李宪会开坦克和直升飞机，但是骑在马背上抡刀动枪他还真不行，这也是他不接受萧姵挑战的根源所在。 训练的兵器，就是萧姵当初从石古乃手中抢回来的浑铁枪。这杆枪长度一米八左右，重量接近五十斤。放在二十一世纪，李宪根本挥舞不起来。 不是说李宪没有力气，煤气罐一口气到九楼绝对不带喘粗气的，家里换煤气都是他干的活。可煤气罐要么抱着，要么扛着，绝对没想过挥舞起来玩花招。 现在真是奇怪了，自从不明不白来到这个时空，李宪发现自己的肌肉强度和爆发力，比原来起码翻了三倍。 难道这是穿越增加的福利？李宪也说不清楚。 可惜李宪并不知道长枪的枪法，他就知道齐眉棍的一些基本招式。刚开始他觉得骑马作战应该很简单，没想到真正上马之后，最难控制的就是惯性。 练武之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要把兵器挥动起来，那就是一斤灌十斤。 也就是说，四十斤的铁枪真要挥洒自如，双臂和腰腹的力量至少需要四百斤，那个惯性可不是开玩笑的。 第二个要训练的内容就是步战刀法，也就是把破锋八刀进一步熟练起来，然后传授下去。同时还要琢磨这套刀法精简之后，在马背上作为骑兵使用。 李宪训练马上铁枪的时候，实际上就是把铁枪当铁棍，并且主攻一招力劈华山，还有一招迎面闪电三刺，让萧姵连续七天差点儿把肠子笑断了。 “笑个屁笑！”李宪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决定胜负的关键之处并不是招式多少，而是力量和速度。一力降十会，这是基本道理。隋唐李元霸锤震四平山，你们还没听说过？” 其实李宪是想说岳云八十斤双椎天下无敌，好在他突然想到岳云还没出世，所以改成了李元霸。 不过半个月之后，李宪开始在地上演练破锋八刀的时候，萧姵仅仅看了一眼就脸色发白：“原来你的刀法如此犀利，动作干净利落，快如闪电。我在你手里走不过两招就会被腰斩。我也算是见多识广，要说刀法，你堪称天下第一。” 李宪心道：那是当然了，一千年的经验是白给的吗？而且是为了对付专门的敌人总结出来的刀法，目的就是一击必杀。如果老子练了半天，最后不能杀人那才怪了。 破锋八刀是双手刀法，李宪连续演练了七天，主要是要琢磨出一套单手刀法，这样才能用于骑兵作战。 经过反复推敲，骑兵使用马刀作战，其实只有三招：右劈、左劈、反撩。 第三个要训练的就是在马背上跑马射箭，这个只能拜萧姵为师。 李宪作为侦察兵，对于弓箭并不陌生，在丛林作战的时候也经常使用手弩、可拆卸反曲弓，而且能够射出连环三箭，命中率极高。 但是在马背上百步穿杨，尤其是急速奔驰的马背上翻身射箭，李宪还真做不到，这和在马背上使用冲锋枪完全是两码事。 好在郭小乙搜罗回来的弓箭不少，七拼八凑弄出来九副好弓，完好无损的狼牙箭也有四百多支。 在山洞里呆了一个半月，军体拳、刀法和棍法都传给郭小乙。 因为郭小乙被救出来之后，上山的时候一直使用李宪捡回来的那根铁棍当扁担，现在已经爱不释手，所以棍法就成为最好的招式。 破锋八刀镇住了所有人，可惜讲究爆发力，不适合女孩子，萧姵练了几天掌握诀窍就没有继续下去。 唐浩然蠢蠢欲动，但是双腿骨折不能投入训练，只能坐在地上比划。 李宪带着郭小乙下山了。 虽然现在大雪封山，不下山已经没有办法。 李宪磨练自己的武艺每天都会出一身透汗，终于发现一个重要问题，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洗澡，更没有衣服换。 最糟糕的是，所有人的头发因为没有梳子，又没有办法洗头，结果都是脏兮兮的。 弄回来一尊青铜鼎，平时只能煮马肉人参汤。每天晚上烧点开水，也只能给唯一的女性萧姵擦擦身子。 最关键的还是没有衣服，三个大男人臭烘烘的还能够对付一段时间。萧姵那是公主级别的存在，况且曾经被大雪给埋住了。现在一个多月没有换洗衣服，实在是太那个啥了。 萧姵当然也想下山，希望找到一家客栈好好洗个澡。可是唐浩然双腿还没好，而且萧姵的身份非常敏感，最后只能留在山上。 怀安县是德州治所，是郭小乙曾经要过饭的地方，也是李宪要去的地方。 李宪心里清楚，虽然怀安县是金兵打下来的，现在名誉上属于宋朝，只不过暂时还在金兵手里，因为童贯还没有凑齐赎金。 郭小乙骑着枣红马沿着南洋河带路，眼看着怀安县就在眼前，因此就有些心虚起来：“公子，小的只从那些金兵尸体上找到三贯钱，我们又要吃住，又要买东西，只怕不够啊。” 李宪骑着菊花青毫不在意：“我什么时候说要买东西了？” “不买东西我们出来干什么？”郭小乙有些纳闷：“你不是说要给小娘子买衣服的啊，还有木梳和铜镜那些小东西，难道不要钱啊？” 李宪点点头：“萧姵那个小丫头，我看针线活没有她的箭法好，就算弄回布匹她也做不好衣服。你不是说对那里很熟悉的吗？城里面的情况，我指的是衙门、大户，知不知道？” “那当然知道了，不然怎么要饭呢。”郭小乙猛然醒悟：“难道公子想去那个啥？” 李宪冷笑一声：“干脆说打家劫舍就行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要啥没啥，最彻底的叫花子，当然要找人施舍几个小钱。你看看谁比较方便呢？” 郭小乙点点头：“如果真要说有钱有势，只能是刘彦宗那个老匹夫家。听老人们说，他祖上曾经是唐代卢龙节度使，后来投降大辽，当了六朝宰相，结果金兵一来他又投降金兵。人们都说他们刘家就是靠投降起家的，投降就是祖传。” “这个人我知道。”李宪微微一笑：“还有谁？” 郭小乙果然不愧是叫花子：“大新镇的曹勇义家，大辽国进士出身，后来是太子少保，结果金兵一来他就投降了。我就不明白呢，那些见到敌人就投降的，全部都是读书人当大官的，平时说得不知道多好听。” 历史果然没错，那就好办了。 李宪微微点头：“哈哈哈，慢慢你就会明白，人世间最无耻的就是读书人。你想啊，像你这样一无所有的小叫花子，就算想投降，谁瞧得起你啊，是不是？” 郭小乙实际上没有听出李宪话中的深层次含义，只不过随口附和：“公子说的是，我们今晚住在什么地方呢？” 李宪没有丝毫犹豫：“越过县城直奔大新镇，我想看看进士出身的太子少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能是个什么东西呢，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因为整个大新镇只有两家。一家叫曹府，一家叫刘府。曹府在镇南，刘府在镇北。 当然，大新镇肯定不止两家人，而是有一百多家。因为这里是边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种服务性行业上百家。 李宪和郭小乙最后并没有进镇子，而是在大新镇西面一里多地的小山沟停了下来。 满世界冰天雪地，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了不进镇子住下来，这中间当然是有问题。 原来，为了保安全起见，李宪让郭小乙留下战马，重新当一回小叫花。目的是首先溜进镇子看看风向。 毕竟这里暂时被金兵控制，如果不搞清楚就一头扎进去，那实在太危险。 郭小乙没有进入镇子，而是很快就带回来一个人，让李宪立即决定更改原计划。 第0010章 有人贩铜钱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多大年纪。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手里拄着一根黑魆魆的棍子。 “都叫他徐老大，当初就是他关照我们，这附近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郭小乙如是说。 难道是所谓的丐帮帮主吗？李宪心里犯嘀咕，所以抱拳说道：“在下李宪，见过徐老大！” 徐老大横跨一步闪在一旁，手中黑魆魆的棍子一抬，挡住了李宪作揖：“大官人太客气了，我一个老要饭的可承受不起你这一礼。”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李宪掌沿碰到黑棍子就是一震，心里就一愣：这棍子什么材料，好坚硬！ 这是江湖上一种非常露骨的试探，其貌不扬的徐老大竟然是江湖高手，真是大出李宪预料之外。 李宪并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也没有修炼过什么高深武功，什么内力之类的东西更是一窍不通。 有一点李宪很清楚，想在幽云十六州做点什么事情，如果手底下太软肯定不行。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军人，身上自然有一种固有的顽强性格。 李宪虽然不会武功，但是练习军体拳却知道“寸劲”原理。 黑魆魆的棍子斜挑上来，他作揖的双手顺势往上抬高两寸，卸掉徐老大的试探力量，给自己争取了两寸的空隙。 随即使出一半的力量沉肘往下一压，就在徐老大再度催动力量的瞬间，李宪已经提起全身之力完成了作揖的动作。 黑魆魆的棍子往下一沉，李宪顺势收回双手一指自己身上：“千万别叫大官人，你看我像大官人吗？分明一个叫花子。请问这附近的情况如何了？毕竟郭小乙曾经跟着别人起哄闹事，我担心出岔子。” 李宪以巧取胜，徐老大应该很清楚，所以微微一笑：“大官人担心得对，大新镇今晚还真不能进去。” 听话听音，李宪心中疑惑顿生：“今晚不能进去，难道这里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徐老大眼中精光一闪即使：“事情倒也不大，只不过两河宣抚副使蔡攸要在这里做点生意。因为害怕外人打扰，所以大新镇里面增加了不少兵丁。” 事情果然有古怪，李宪心中更是犯嘀咕：“据在下所知，宣抚使童贯、宣抚副使蔡攸指挥的大军，目前应该在雄州（今雄县）、保州（今保定）一线，不知蔡攸到此处作何生意？” 徐老大冷笑一声：“大官人千万别提童贯和蔡攸那厮的大军，那真是太丢人了，让我们这些自称汉人的人在这里根本抬不起头来，恨不得一头撞死。我们北地汉人听说大宋联金灭辽，稍有头脑之人莫不震惊。” “当年魏蜀吴三足鼎立，这不是现成的例子摆着的？曹操、刘备、孙权不是已经告诉后人应该怎么做了么，大宋怎么还会如此倒行逆施？难道大宋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要能够堂而皇之打赢，也能暂时震慑宵小。可实际情况是什么，我们北地人万万没想到，号称强大的大宋军队竟然都是泥人儿，还没碰到就碎了。实在是不可思议，北地汉人从内心深处都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这不是年前吗，大辽国外面被完颜阿骨的女真军队打得全军崩溃，内部为了争夺帝位自相残杀。面对这么一个破烂局面，童贯和蔡攸率领二十万大军，竟然被萧干数千骑兵给打得全线败退，损失兵马超过十万人。” “后来童贯那厮没办法，只能请求金兵赶走大辽国天祚帝的人，接下来就是互相扯皮，仗就没得打了。不过蔡攸倒也没有做什么大生意，不过是贩钱而已。据老叫花子了解，今晚三更时分，应该有五百贯运过来。” 刘延庆、辛兴宗所部未触即溃，童贯和蔡攸打了一个大败仗，说起来都是泪，李宪已经懒得关心。 但是贩钱？这里竟然还有如此古怪的生意，实在是莫名其妙。难道大宋朝也有人倒卖假币不成么？ 李宪满脸疑惑：“这个贩钱究竟是何种缘故，在下愿闻其详，还望徐老大不吝赐教！” 徐老大点点头：“是这样子的，大宋朝一家铸钱，周边各国全部通用。大宋铸造了比大唐朝多出几十倍的铜钱，结果因为大量外流而不够用，就只能铸造更多的钱。但是铸钱需要大量的铜，而产铜量是有限的，这就有问题了。” “大宋曾经下令，凡过关携带铜钱五贯者一律斩首示众，后来提高到携带一贯铜钱过关就要斩首。这样一来，周边各国就没钱用了，导致一贯铜钱在关外的购买力比关内高出近十倍，于是就出现了大量走私铜钱的人。” “大新镇作为最重要的关市，大宋有专门的《关市令》，内外双方必须是以物易物，不准让铜钱外流。可宣抚副使蔡攸那厮是蔡京的儿子，更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那厮一定要用铜钱做生意，别人能有什么办法？” 李宪终于明白了：“简直岂有此理！铜钱毫无止境外流，大宋朝的铜不就枯竭了吗？如果要铸造兵器战具，用什么？” 徐老大呵呵一笑：“看大官人说哪里话，蔡京、蔡攸父子，还有童贯那厮，他们怎么可能关心兵器不兵器。按照《关市令》，铜镜都必须是官营，可实际上又如何？至于周边各国囤积大量的铜钱和铜镜之后干什么，根本没有人关心。” 想到大宋朝的俸禄体制，李宪完全明白了：“五百贯铜钱，相当于二十名兵马统制官一个月的俸禄，看来蔡攸动用了军饷来做生意啊。” “大官人高见！”徐老大点点头：“童贯和蔡攸那厮带领大军二十万过来，是打仗的不是做生意的，所以不可能从家里带钱出来。现在用铜钱和大金国做生意，那就只能是军饷。” 一贯铜钱就是十三斤，五百贯就接近七千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熔化成铜水，就可以铸造将近四万枚箭头。 根据历史记载，童贯和蔡攸赎回燕京的代价是一百万贯，也就是一千三百万斤铜钱，如果铸成箭头至少是六千万枚，都可以堆成山了。 正因为如此，完颜阿骨打得到赎金之后不到一年，就对大宋朝发起了致命一击。而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刚好是铸造箭头的周期。 大宋军队一再惊呼辽兵、金兵骑射厉害，如果没有大量的箭头供应，骑射个屁呀！ 李宪突然想起后世在网络上看见一个汉奸帖子，说的是大宋每年给大辽国上贡五十万缗铜钱买回平安，属于大智慧的最高级谋略。 五十万缗就是五十万贯，也就是六百多万斤铜钱，更是几千万枚箭头。这还是一年的量，过去百多年每年都上贡如此之多。结局不问可知，大宋军队碰到大辽军队铺天盖地的箭雨，每战必败。 这就好有一比，二十一世纪的小日本鬼子说：“把东风41战略核导弹送给我，我们绝对和你们保持和平。” 然后为了“伟大的和平”，东风41战略核导弹就送给小鬼子，然后就觉得高枕无忧了。这他娘的什么逻辑？ 目前兵荒马乱的，老子手上分文皆无，是不是应该请求蔡攸这个小奸贼赏赐几文？ 想到这里，李宪微笑着问道：“徐老大既然如此清楚，请问贩钱的车队到了何处？” “现在天快黑了，车队应该还有不到二十里。”徐老大不动声色。 李宪抓起缰绳：“麻烦徐老大在镇外找个吃饭的地方，如何？” 看了郭小乙一眼，徐老大笑道：“老地方，镇东两里的烧锅店。那里的狍子炖萝卜很不错，再来二斤烧锅子，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烧锅店，原来是一排低矮的茅草房，而且就在大路边上，李宪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要知道眼下可是天下大乱，金兵生杀予夺，纵横无忌。官道边上竟然有这么一家烧锅店，而且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说明丝毫没有受到战争冲击。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知道这里面必定有极大讲究。这个老板究竟是谁，为何有如此能量？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打断了李宪的沉思：“徐老大，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徐老大呵呵一笑：“今天可是怪风，充满了铜臭气，如果不到你这里来二斤烧锅子，老叫花子就别想睡觉了。来来来，老叫花子给你介绍一位少年英杰，天成县李宪。这位叫高彪，大家都叫他高托天。他们兄弟别的本事没有，老叫花子就是佩服他们熬的烧酒。” 果然有些意思，李宪心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影子，但却没有抓住。 这是一个起码一米八的大汉，而且身材魁梧，像一尊铁塔，年纪应该在二十出头。外罩一件白色羊皮外袍，里面一身黑色紧身装。 李宪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就没洗过脸，更没梳过头。身上的衣服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和人家一比那真是比叫花子都不如。 “徐老大一向眼高于顶，还从来没听他如此推许一个人。既然他说来了少年英杰，我们哥俩儿要好好亲近亲近。” 这不是什么好话，李宪只能在心里苦笑：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人真是麻烦，走到哪里都要出手试探一番。然后论个高低，排个座次啥的。 黑铁塔口中大呼小叫，脚下甩开大步上来双手一抱拳，似乎要给李宪作揖。 俗话说：入境问忌，入乡随俗。 李宪只能跨步上前双手一托：“掌柜大哥千万不要客气，江湖穷小子承受不起。” 第0011章 客栈小聚义 高彪高托天不过是一身蛮力，虽然来势凶猛，但是比徐老大的内力还差不少。 军体拳就是一套擒拿捕俘的小巧功夫，最适合近身缠斗，这也是李宪训练最刻苦的内容。 李宪不露痕迹就已经化解了高托天的劲力，显而且得两个人不分伯仲，给足了对方面子。 其实也很容易理解，一千年以后的中学生都知道人体结构，而这恰恰是古代高手最缺乏的知识。无论你有多大力量，但是你身上的关节总是最弱的地方。 北方汉子性格直爽，高托天能够在这里开一家客栈，自然不是傻子。 高托天手臂一麻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宪手下留情给自己颜面，朋友就这么交定了。 让到后院，李宪才发现别有洞天。 烧锅店坐南朝北，门口是洋河，现在已经彻底冰封。后面是一片小山密林，围墙上面有一扇小门可以上山。 烧锅店后院是一个独立的区域，而且是把山体切除一块挖出窑洞，门口一块平地，单独建了一个小院落。 李宪被让进窑洞，发现里面竟然是六米见方的巨大空间，中间是一个火坑，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香喷喷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徐老大，你陪李兄弟先吃着喝着，我去把兄弟叫来。” 高托天也没有什么废话，说完就走，窑洞里面就剩徐老大、李宪和郭小乙三个人。 徐老大抓起火坑旁边的一把锡壶闻了一下，然后抓过来三只土陶碗斟满：“来来来，先喝碗热酒驱驱寒气。” 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李宪是职业军人出身，同样没有什么客套，三个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其实就是地道的米酒，度数大概不到三十度，却能够让人喝出烈酒的口感。 李宪抹了一把嘴巴，不由得赞叹一声：“辛而不辣，醇而不滑，果然好酒！” “老叫花子每隔十天半个月，总要到这里喝二斤，不然就浑身不舒服。”徐老大再次把酒斟满，然后抓起筷子叫道：“快尝尝，这就是狍子肉炖萝卜，也算此地一绝。” 两碗酒下去，又把拳头大小的狍子肉弄了一块下肚，这一下子舒服多了。 李宪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徐老大，高家兄弟和你是什么关系，把我弄到这里不光是喝酒的？” “对着真人不说假话。”徐老大放下酒碗一抹嘴巴，指着郭小乙说道：“小乙在这里停留了三个月，结果董庞儿扯旗造反，他不听我的劝一定要去。董庞儿功夫不错，为人也不错，可就有一个毛病，他太热衷个人名利。” “小乙此前突然找到我，把过去的经过说了一遍，后来说到李兄弟准备动两个大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小乙有如此身手，我就知道李兄弟绝非池中之物，所以决定亲自邀请李兄弟到此一聚。” “徐老哥此言差矣。”李宪摆摆手：“我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偶然救了小乙兄弟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你和高家兄弟才不是池中之物，似乎已经筹谋很久，究竟所为何事呢？” 恰在此时，窑洞外进来四个人，房间里面一下子拥挤起来。 李宪初来乍到，所以赶紧站起身来。除了高托天之外，另外三个人同样都是膀扎腰圆的大汉。其中一人头扎红巾，古铜色脸膛，一双眉毛宛若刀锋，两只眼睛精光闪烁。 “李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高托天反手一指，正是头戴红巾的大汉：“他就是江湖人称鬼道士，河北大名府的杨江。叫什么教来着？对，摩尼教河北天王大护法！” 大名府杨江杨天王，那不就是《水浒传》里面田虎的原型人物吗？虽然这个人被罗贯中极力丑化，但他才是这个时空真正的英雄之一，宋江那伙流寇根本无法望其项背。可惜后来被金兵和大宋军队两面夹击，最后誓死不屈而亡。 李宪震惊之下忘记了一切，突然跳了起来：“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田虎，真是幸会幸会！” “李兄弟认错人了？”杨江抱拳呵呵一笑：“田虎是哪位英雄豪杰，杨某还真是孤陋寡闻。” 李宪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但是侦察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属于本职工作：“非也非也，在下曾经梦见一人和杨大哥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告诉我叫田虎。一时情急之下，我就说了胡话，还请不要见怪。” 杨江平时装神弄鬼糊弄别人，最是迷信不过，自然信以为真，顿时呵呵大笑：“世上还有这等巧事，看来我杨某和李兄弟老天爷早就注定是兄弟，哈哈！” “原来还有这等缘分，那就再好不过了。李兄弟，我再给你介绍一人。”高托天也被感染了，顿时情绪高涨：“这一位江湖人称赛咬金，一把宣花斧纵横河朔无人能敌，洺州豪杰张迪。” 李宪凝神一看，此人扎着青色头巾，皮肤白皙像个书生。外罩白色羊皮大衣，里面是一身月白色紧身衣，腰间扎着一根青丝带。 看见李宪一个劲的打量自己，张迪当先抱拳：“洺州张迪见过李兄弟。” 李宪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你不是叫王庆的吗，怎么又变成了张迪？” 张迪也被李宪的古怪神情搞糊涂了：“怎么，难道李兄弟也在梦中见过在下？” “不错！”李宪猛然惊醒，但是决定将错就错，把自己变得更加神秘，因此他反手一指最后一人：“这个不用介绍，因为我早就知道他叫高豹，江湖诨号高托山，是也不是？” 原来，李宪连续震惊之下，猛然想起北宋的一段历史，也就是河北四大寇，分别是杨天王杨江、赛咬金张迪、高托天高彪、万毒手徐成。 “你是什么狗屁徐老大啊！”李宪转过身来看着一脸震惊的徐老大：“你本名徐成，张北独石口人士，江湖诨号万毒手，塞外奇毒杀人于无形，是也不是？不管我今日来不来，你们今天都在再次聚会，然后同时扯旗造反，万毒手就是主谋！” 徐成双目金光一闪，同时沉声喝道：“不错！难道李兄弟觉得不应该吗？” 这一声低喝不要，窑洞里面的气氛顿时凝固了。郭小乙的身体一窜，已经当在李宪身前。 李宪心里直骂娘：老子能说不应该吗？既然你们把老子弄进来，要么站着出去，要么尸骨无存。 李宪伸手抓住郭小乙的肩膀一带，然后按到他的座位上：“既然都是兄弟，那就坐下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家还等什么？” 杨江跨步上前：“李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既然被你看穿了行藏，那还是先把话说在当面，不然也喝不痛快。” “要我说什么呢？”李宪伸手点着徐成、张迪、杨江、高托天：“你们四个家伙一旦仓促起事，绝对不可能成功。到时候就是上百万人的死伤，有什么好说的？” 徐成摆摆手，所有人都围着火坑坐下来，然后才沉声说道：“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不仓促起事就来不及了。根据金宋的协定，灭辽后宋朝收回幽云十六州，而辽上京、中京、东京的人口，无论渤海、契丹还是汉人，都归女真所有。” “我们是祖祖辈辈的汉人，誓死不跟女真走。但是据可靠消息，童贯那厮竟然凑齐了赎金，燕京交割就在眼前。而且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望另外提出一个要求，大宋必须让他们另外带走家产五十贯以上的三万户。” “是啊，徐老大说的不错。”张迪接口说道：“我们洺州的大迁徙已经开始，很快就会轮到我们家。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同归于尽。既然大宋朝不把我们当人，那干脆首先拿童贯那厮开刀！” “打不赢的。”李宪看了杨江和张迪一眼：“你们就看见童贯那厮被大辽的残兵打得丢盔弃甲，以为他们真的是泥捏的吗？实话告诉你们，童贯打不赢辽国和金国，但是屠杀自己人绝对是一把好手。” “浙江的方腊知道吗？童贯用了八个月，集中十五万大军，前后杀了将近两百万人。无论老幼全部斩尽杀绝，最后俘虏的七万妇女，全部剥光之后吊死在山林之中。想想这个可怕的后果，你们是不是要再仔细谋划一番？” 徐成回过味儿来了：“李兄弟，你的意思并不反对我们起事，不过是不希望我们仓促行动对？” “没错！”李宪点点头：“金国女真鞑子一旦得到大宋的赎金，也就是大宋灭亡的时候。在国破家亡的紧要关头，凡是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冷眼旁观。但是，如何才能躲过女真鞑子的必杀之祸，能够和女真鞑子长久战斗下去，这就需要研究。” “长久战斗下去？”高托天顿时兴趣大增：“李兄弟的意思，我们如果谋划好了，就有可能和女真鞑子进行长期对抗是吗？” “当然！”李宪没有丝毫犹豫：“要知道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地利已经在我们手里。老百姓都不愿意背井离乡，更不愿意当亡国奴，人和也在我们这一边。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天时，什么时候动手，这才是关键。” 徐成沉思了一下才仰起头来：“李兄弟，听你这么一说，仿佛你心理早有谋划。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应该如何做才能和女真鞑子对抗？” 李宪心道，只要你问到这个问题，事情就好办多了，因此微微一笑：“兵法云：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也就是说，凡举大事者，首先就要搞清楚两个问题，否则必将一事无成。” 张迪已经迫不及待：“两个问题并不多啊，李兄弟还请明言。” 第0012章 临阵献计策 领先这个时空一千年的经验，李宪当然不是吃干饭的。 因为神州大地上在未来一千年时间里，战火就没停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战役层出不穷，攻防之间越来越神妙，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时空的人所能想象的。 但是李宪很清楚，这个时空的人极其迷信，要想提高自己的声望，势必要把各路神仙请出来耍两把。 其实神仙就是猴子，当你想用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耍。就算办不成大事，也能图个乐子。 “两个问题嘛，真的很简单。”李宪老神在在的，仿佛神仙已经下凡了：“你们只要把目前想干什么，未来想干什么想明白，然后就好办了。” 真的很简单吗？李宪当然不会如此无聊，他不过是要故弄玄虚而已。 目前想干什么，这属于战术问题；未来想干什么，这属于战略问题。 如果没有长远的战略眼光，再高明的战术设计，最后也要一败涂地。 李宪见到这些人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在心里谋划自己的战略问题。至于目前怎么做，这属于很简单的战术设计问题，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问题。 看不见的问题才是最糟糕的问题，也是一般人无法找到答案的地方，当然也是最后胜败的关键所在。 侦察兵长于战术设计，战略方针是短板，所以李宪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战略问题。 心中有了一个初步打算，李宪接着说道：“我送你们几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某一时。匹夫之勇可以临阵杀敌，但不足以成大事。” 只提问题不做解释，这就是神仙。 李宪决定把自己打扮成神仙，所以他肯定不会解释。涉及到战略战术问题，这是最大的核心机密。 眼前的这四个人虽然在历史上都是牛人，但是今天初次见面，每个人的心性究竟如何，这个很难说。他不可能给自己培养一大批强劲的对手，所以不会深入解释。 李宪有自己的目标，那都属于先知先觉的内容，打死都不能说出来。 正因为如此，他绝对不会在这些人身上花费更多的精力，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话。 幽云十六州是个好地方，当年的八路军在这里把小鬼子打得连他爹妈都不认识，击毙阿部规秀，让小鬼子哀叹：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 幽云十六州并不都是好地方，具有战略价值的地方才是关键。这也是李宪经过反复推敲之后设定的一个广大区域，也就是后世的八路军发展壮大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需要满足几个条件：种地能够养活军民，开矿能够铸造兵器，布防能够挡住敌人，进攻能够快速出击。 李宪把问题都提出来了，建议也说了，剩下的就是徐成、高托天、高托山、杨江、张迪这五个家伙低头沉思。 李宪的话很简单，听起来很明白，想起来很玄妙，然后就非常伤脑筋。 毕竟这五个家伙并不是威震宇内的战略家，甚至连基本战术都不明白，因为他们没有上过军校，甚至连书都没读过。 恰在此时，要洞外进来一个扎红头巾的家伙：“天王，红头绳已经到了十里之内。” 杨江闻言长身而起：“李兄弟一番话果然发人深省，一时三刻之间想不明白。某家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拿下蔡攸那厮的五百贯。” 李宪这才明白，报信的家伙所说红头绳，就是蔡攸贩运的铜钱。 看见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李宪赶紧摆手：“看着我干什么？你们原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徐成微微一笑：“我们原定计划，就是干掉蔡攸那厮的两百护卫，然后把钱分了各自回去扯旗造反。既然李兄弟突然提出这么些问题，和原定计划背道而驰，不看着你能看着谁呢？” “这位兄弟——”李宪指了指报信的家伙：“车队到了什么地方，护卫是什么情况？越详细越好。” 报信的家伙没吱声儿，反而扭头看着杨江。 杨江有些不耐烦了：“实话实说，赶紧的！” “护卫一百六十骑，装备单刀和弓箭，领头的一员小校使用长枪。车队一共七辆车轮包铜钉的大车，每车有车夫两人。目前顺着洋河过来了，已经不足十里。” 通信兵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定定的看着李宪，心中纳闷：这谁呀，穿的比叫花子都不如，我们天王为什么要听他的？ 李宪看着徐成问道：“诸位集中了多少人，装备如何，伏击计划是怎么样的？” 徐成微微一笑：“万毒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原定计划就简单了，等他们来到这里，一顿酒饭全部放倒，然后分钱各奔前程。” 李宪恍然大悟，原来这帮家伙就是以打劫贩钱车队为导火线，然后扯旗造反了。 现在不能执行原计划，李宪心中开始紧张推演各种可能性，但是嘴巴没闲着：“你们集中了多少人？我说的是信得过的兄弟，其他人不能算数。” 杨江接口说道：“一百人，我们每个人手下的贴身兄弟二十个，都算是江湖好手，马上步下都可以应付。” “有没有战马？”李宪看着杨江。 高托天点点头：“当然有战马了，我在这个地方开烧锅店，就是为了从口外谋求战马。今天集中的兄弟都是未来的核心，所以每个人都有战马。” “我有一计，你们看看行不行。”李宪只好借箸代筹：“抽出四十名兄弟快马加鞭向东出击，途中不能惊动车队任何人，赶到车队后面防止敌人有援兵，同时收拾掉往回逃跑的敌人，必须一个不留。” “剩下六十人立即出发，一定要在六里路之前埋伏起来。等到敌人护卫队进入伏击圈，然后发起突然袭击。事成之后，必须把尸体和战马、车辆连夜转移进山，而且要把战场清理干净，争取不留任何痕迹，今后就算打死也不能说出去。” “这一战要做到以少胜多，最关键的就是埋伏一定不能暴露，做到战斗发起的突然性。大宋军队军心不稳，夜战能力等于零。只要你们的动作足够勇猛，此战必胜。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放走一个人，让整个车队凭空消失。” 杨江眼睛一亮，随即下达了命令：“马上行动！” 几个人冲着李宪一抱拳转身就走，窑洞里面就剩下李宪、郭小乙和徐成。 李宪有些奇怪：“你不是也有二十个兄弟的吗，为何不去指挥？” 徐成把一碗酒倒进口中：“我的兄弟早就交给高托天了，这种小事我才懒得掺乎。” “徐老大果然是办大事的人。”李宪微微一笑：“能够处变不惊，徐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对。” 徐成摇摇头：“大辽东南路怨军统制官董小丑是我结拜兄弟，因为征讨利州叛乱不利就被处死，我和另外两个兄弟罗青汉、董仲孙七百人反出来。后来都统耶律余睹、萧干率兵过来平叛，我们就跑进山里躲了起来。女真打败辽兵，我才出来活动。” 李宪微微一笑：“果然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所以比他们几个沉稳得多。” 徐成老脸一红：“我算什么啊，兄弟胸有韬略，字字珠玑，计谋不凡。天成县近在咫尺，为何一直没有听说过兄弟的名号呢？” 李宪无法解释自己的出身来历，只能一推六二五：“我一直随家师在山中修炼，如果不是前不久发生山体滑坡，我还不能出来。” 徐成随后沉默了许久，终于问了一个核心问题：“按照兄弟的眼光来看，他们那些人谁能够成事？” 谁能够成事？按照历史记载全部要死于非命，谁也成不了事。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 李宪故做沉思想了一刻钟，还扳起指头装模作样算了半天，这才低声说道：“刚才出去的四个人都算一时之雄，属于难得的猛将。至于未来嘛，天机不可泄露。” “猛将，猛将——”徐成低头在哪里喃喃自语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我明白了，成大事者必须帅才。他们都是猛将，正如兄弟刚才所说，临阵可以杀敌，不过匹夫之勇，不可成就大事。兄弟，干脆你来领头？凭你的胸中韬略，绝对胜过雄兵百万。” 李宪立即断然否决：“不行！我和诸位初次见面，此话言之太过。再说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是其他人不能接受的想法。道不同不相为谋，徐兄赶紧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 李宪说的不是真心的话，但却是目前的实际情况。 杨江、张迪、高托天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而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刚才的试探就已经被李宪看出来了。 李宪提出问题却不解释，实际上就是在考验这些人。如果她们从内心深处甘拜下风，就应该有所表示，然后请求李宪详细解释一番。但是他们都没有继续发问，说明心中另外有想法。 李宪需要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人，而不是搞一大群三心二意的人在身边。平时吃饭的时候看起来人多势众，实际上关键时刻不仅没有丝毫用处，反而只能坏事。 兵贵精耳，岂在多乎？ 突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问题，李宪赶紧问道：“徐兄，你说蔡攸不远千里弄几百贯铜钱过来，要究竟想做什么生意才能赚回去十倍的价值？” 徐成怒哼一声：“蔡攸那厮百无一能，只会哄官家（宋朝称皇帝叫官家）高兴。他要做的事情，兄弟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因为他要找女真鞑子购买两对上等北珠，等到班师回朝之后献给官家邀宠！” 李宪听得莫名其妙：“东珠我倒是听说过，北珠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0013章 诛杀刘彦宗 四更天未尽，李宪得到两匹驮马，马背上是两百贯铜钱。 原来，蔡攸这次运过来一千贯铜钱，分为九辆马车装载。 事后经过商议，高托天和高托山兄弟算一份，徐成、张迪、杨江和李宪分别算一份，结果每份刚好两百贯。 李宪本来要推辞，但是杨江很大方地一挥手：“兄弟不用推辞，因为我们还有一百多匹马，那可是价值万金，说起来占了大便宜。” 继续推辞是不行的，这也是行规。如果李宪坚持不要，那就违反江湖规矩，很可能就无法离去了。 现在分得赃物之后，李宪也就进入了贼人圈子。今后就算报官自首，因为杀死官军将近两百人，而且李宪还是出谋划策之人，属于贼首之一，结果仍然会被斩首示众。 什么叫上贼船？杨江很大方一挥手，李宪就必须乖乖上去，而且还要表示感谢。 既然已经完成打劫目标，烧锅店自然不能久留。大家抱拳互道珍重，然后各自飞马而去。 走到半道上，郭小乙羡慕不已：“公子真厉害，两句话就弄回来两百贯铜钱。” “你呀，懂个屁呀！”李宪骂完之后还需要开导一番：“你当他们是甚么好心吗？大家三一三十一均分，表示大家的身份都一样。如果今后被官府抓住了，大家就一起被砍头。这两百贯铜钱，就是买我和你的人头啊，傻瓜！” 郭小乙摸了摸脑袋：“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真是没看出来。我什么都没干，他们就买走我的脑袋，太过分了。” “你以为呢？”李宪微微一笑：“是你把徐老大带到我面前的，当然跑不了你。徐老大之所以那么快过来见我，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才会赶过来的。江湖上讲究有饭大家吃，有酒大家喝，见面分一半，明白吗？” 郭小乙年纪不大，竟然开始思考更深远的问题：“既然是这样，公子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出注意、想办法呢？就让他们扯旗造反，最后碰得头破血流不就行了。” “你呀，考虑问题一定要往深处想。”李宪低声说道：“江湖朋友讲究推心置腹，我给他们出主意就表示没有把他们当外人，也希望他们不把我们当外人。如果大家互相猜忌，我和你现在可能已经被他们砍头灭口啦，明白没有？” 郭小乙点点头：“公子和他们推杯换盏，一说一笑，好像几十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如此复杂东西，我要慢慢想。” 李宪突然翻身下马：“这件事情今后慢慢就会明白的，你现在赶紧给老子想一个地方把两匹驮马藏起来，然后就在这附近等我。” “公子你要去干什么？” 郭小乙刚刚接过缰绳，李宪已经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自然不可能回答问题。 原来，李宪从万毒手徐成那里听说了北珠之后，心里顿时就放不下了。 现在刚刚五更天，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李宪认为既然来到了大新镇，就不能空手而归。 北珠比深海东珠更稀少，就是大金国黑水（黑龙江）、混同江（松花江）里面的淡水珍珠。北珠色泽鹅黄，硕大圆润，晶莹纯洁，极为稀少名贵。 据徐成介绍，上等北珠在大名府购买的话，一颗就需要铜钱三千贯。到东京汴梁城可以卖到八千贯，关键是没货源，你拿钱也买不到。 军队里面的一个统制官，月奉才二十五贯铜钱，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到一颗北珠，可见这玩意儿多么值钱。 因为北珠实在是劳命丧财，实际上没有大用，所以即便大辽国的昏君天祚帝，都不准君臣私自拥有这些东西，金国更加不允许。可是大宋国不一样，宋徽宗赵佶、太师蔡京、童贯等人都喜欢。 如此稀奇古怪的东西，李宪实在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 二十一世纪好多珠宝都在贪官污吏手中，甚至故宫里面的国宝都被倒卖了。李宪空有一身本事，因为是法治社会，想看也没办法。现在有机会大饱眼福，他自然不想放过。 要想看看北珠究竟什么模样，就必须摸进辽国叛徒刘彦宗家里去，因为四名金国的珠宝商就住在他家。 郭小乙和徐成都说起过，刘彦宗的家就在大新镇北端，坐东朝西，大门口就是集镇的大街。 李宪把速度提到最高，也用了二十来分钟才绕到刘彦宗院子的东北角，没想到高达三米的围墙给他出了难题。 现在是冰天雪地，墙壁上都结冰了，根本无处下手。最后总算想起后背上的六合青龙剑，据说锋利无比，或许能够挖出一个洞来就不用翻墙入室了。 李宪前一世就是一个臭当兵的，对于大户人家是个什么模样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六合青龙剑并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把围墙上的冰层剖开了，而且可以看见砖缝。 “还行，围墙并不是条石垒成，都是干打垒的土砖。” 一口气抽出十七块砖，终于弄出一个一米宽、半人高的大洞。 钻进院子一看，原来是一片竹林，看样子应该是后花园。 虽然天色很暗，但是地上和房顶都是积雪反光，倒也勉强能够指明方位。 花厅都是积雪没啥看头，李宪猫腰向前面的正房窜去，又是一道围墙，但是有一道后门。 侧门，是内院女眷进入花园游玩的通道，一般不会轻易打开。 用剑尖拨开门栓之后竟然没有推动，门后应该是被积雪挡住了，这一次只能利用宝剑爬墙。 溜进院子里，右手靠围墙是一条两米多宽的通道，长度六米左右，然后就是一个天井，天井正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鱼缸。 前后两进都是三开间布局，利用东西两侧回廊相连，就算是狂风暴雨也不会影响人们在里面活动。 “他娘的，有钱就是好啊。这处院子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北上广武四座城市，没有三千万你就别做梦了。” 心中愤愤不平，并不影响李宪提起全身的感知力探查四周。他的主要目的是要从右手边的回廊摸到前院，四个金国商人应该不会在后院。 果然不错，回廊的尽头又是一扇门。 恰在此时，前面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有人！ 李宪赶紧闪身躲到廊柱后面，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一个左手提着气死风灯，右手拧着一根短棒的家伙。 装模作样举着灯笼晃了两下，巡更的家伙掉头就走。 刘彦宗在大辽国可是六代宰相，巡更的家伙如此不负责任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李宪心中有些疑惑：最后面的一排三开间的房子，里面是什么东东？ 未曾兴兵，先寻败路。不行，先回去看看再说。毕竟最后面是自己未来撤退的地方，如果有古怪就糟了。 祠堂，原来最后面的三开间正堂，就是刘彦宗家的祠堂，两根蜡烛非常昏暗，让房间里面的众多牌位显得非常阴森。 李宪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最怕活人，从来不怕死鬼。 确认里面没人，李宪这才进入祠堂。 右手边的厢房门楣上两个金黄色大字：崇文。左手边厢房门楣上两个大字：止戈。 李宪不得不佩服：“我操，刘彦宗还挺讲究啊，这里竟然还有书房和演武厅。” 这就是李宪无知的地方了，这个年代的皇帝都强调以孝治天下。做臣子的父母去世之后就要马上辞职，然后守孝三年。 期间不近女色，不闻歌舞。三年时间干什么呢？习文练武，准备报效朝廷，为皇帝陛下尽忠。 李宪对文字不感兴趣，所以他伸手推开了止戈这扇门。 唰——寒光一闪，把李宪吓得魂飞魄散。 幸亏侦察兵还有本能的反应起作用，立即一个千斤坠坐到地上，两条腿已经下意识地踢了出去。 噗嗵，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擅闯祠堂？” 李宪没有起身，而是贴地侧翻，两条腿再次踢向发声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踢实。 这两脚都是虚招。因为对方有兵刃，一旦踢实的话，很可能被对方一刀把双脚给剁下来了。 虽然双脚没有踢实，但是已经查明了敌人的所在。哐啷一声，李宪反手拔出宝剑顺势贴地削了出去。 一招得手在不留情，此时李宪已经适应了房间的黑暗，从门口的光线已经看见一个人半卧在地上，嘴角都是血迹，说明最开始的一脚踢到了他的腹部，难怪出声那么小。 宝剑顶在对方的咽喉上，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是谁？” “老夫刘彦宗，你是何人？” “你是刘彦宗就行了，叛臣人人得而诛之。”李宪话音未落，宝剑已经穿透了对方的咽喉。 从外面拿进来一根蜡烛，李宪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家伙，身上穿着睡袍，看模样应该有四五十岁。 “老子明白了，刘彦宗不是死了父亲就是死了母亲，目前正在家里守孝，应该是听到正堂有响动所以起来看看。没想到老子突然推开了房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等到他再想大叫的时候，小腹部已经挨了一脚。” 果然是演武厅，左手靠墙有一张炕，右手靠墙有一个兵器架。 对于兵器架上面的东西，李宪没什么兴趣，他发现墙上佛龛上竟然供着六把长剑，还有两杆长枪。 李宪心中一阵兴奋：“听说他祖上刘怦、刘济父子是唐宪宗时期的卢龙节度使（也叫幽州节度使），这些兵器应该都是祖上传承下来的。难道因为诛杀奸贼有功，都要奖励给我吗？” 第0014章 杨天王造反 “金大人，你这么好的珠子能不能给奴家一颗啊？” “不行啊，宝贝儿。皇上有旨，大小臣等一律不得私藏北珠，否则就要凌迟处死的。” “金大人，奴家可不是朝廷的官儿，一介弱女子嘛，和皇上的圣旨扯不上呢。” “我给你了，你家老爷就有罪了。” “不嘛，那个老不死的已经没用了，根本不像金大人这样龙精虎猛。您把奴家带走，好不好嘛。” “让我再试试你的功夫，来宝贝儿！” 李宪躲在窗口下听得血脉膨胀：“两个狗男女什么时候不能办事，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子上眼药水。刘彦宗啊刘彦宗，你真是该死。自己在后院守孝，殊不知你的小老婆不知道给你准备了多少便宜帽子。” 随着咿咿呀呀、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李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气之下摸到门口拨开门栓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有一架烛台，五支蜡烛照得通明，房间里面一眼如故，李宪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张超级大床，简直就是一个完整的小房间，都是红木雕城，一个一人多高的弧形拱门分割内外。里面悬挂着绛紫色罗帐，后面才是真正的床，现在已经地动山摇。 “所谓大户人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可这没啥卵用，照样弄出好多便宜帽子。比如说现在——” 李宪心里念头还没有转过弯来，已经一个健步冲到床前，青龙剑一招拨草寻蛇绞碎了两层蚊帐，随即反手一剑劈下。 正在拼命耸动的家伙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过来，寒光闪过的同时，一颗脑后拖着羊尾巴辫子的人头滚到一旁，果然是一条金狗。 被压着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汉人女子，现在被喷了一脸的血，显得格外妖艳。突然变故令她惊骇欲绝，张开嘴巴嘶嘶嘶却没发出声来。李宪闪电般在她左脖子上劈了一掌，让她继续做春梦。 东西终于找到了，就放在枕头旁边。一个两尺来长，六寸多宽，三寸多高的描金檀木匣子。 李宪伸手抓起来掀开盖子一看，一溜十二对拇指大小的珠子，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揣进怀里之后，伸手抓起一件衣服准备擦拭宝剑，李宪才发现是女性内衣，还有浓烈的熏香。 “哎呀，差点儿忘记萧姵那丫头的衣服。我看这个小妾今后不用穿衣服，那就捐献出来算了。” 床前左手边就是一排高大的木柜子，里面箱笼齐全，四季衣裳全都是四套。可惜了一大箱子绣花鞋，全部都是三寸金莲才能穿，萧姵没裹脚是天足，用不上。 从柜子里抓起三条床单，把能够包起来的衣物全部塞进去，又把梳妆台上的两面铜镜、梳妆匣子一扫而空，的确就是正宗进贼的模样，啥都没留下。 没想到匆忙之间没有注意脚下，结果差点儿绊了一个狗啃食。 铁环，地板上平白无故，竟然在靠近床脚的地方有一个铁环。 “大户人家都有地窖，老子应该进去参观参观。” 抓住铁环用力一提，一个一米五见方的黑洞出现在地上。 翻身拿过一支蜡烛，李宪顺着一张木梯下到里面，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地窖，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角上包铜的大箱子都是两尺高、三尺宽、五尺长，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怕有近百个。 随手打开一口箱子，里面是金光闪闪的铜钱，一箱八吊装得满满的。 李宪伸手抓起一串顿时吃了一惊：“一吊就是十三斤多，一箱八吊加箱子就是一百多斤，这得多少车才能运走啊？如果是现金支票的话，几万亿都可随便写，那多方便。” 叹气也没用，根本没有办法拿走。李宪从地下室出来，先后抱出七口箱子，还显得垂头丧气。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身家全败光。 再拖下去就要天亮了，李宪一咬牙把三个大包袱扔出窗外，然后穿窗而出来到后院右侧回廊。此前他已经发现这边有一条小巷子，一直通到牲口棚。 现在东西太多，必须弄两匹马。 没想到李宪牵了两匹白马来到祠堂这里，把六把长剑和两杆长枪刚刚绑好，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呐喊：“天王降世，诛魔降妖！” 随后就是火光冲天，杀声震天，惨叫声也随之传来。 “我操！”李宪在心中怒骂一声：“好你个杨江，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扯旗造反，这不是要逼迫高托天和高托山两兄弟一起造反吗？这帮混账不可理喻，此地不可久留，老子赶紧溜之乎也。” 兵器的撞击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刘府的家丁应该发起反击了，现在前院已经打翻了天。 也不知道杨江杨天王究竟来了多少人，最后能不能彻底攻破刘府，已经不是李宪能够关心的。 这附近应该有金兵驻扎，如果杨江不能速战速决，未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宪再无丝毫顾忌，策马冲到刚才挖洞的围墙附近，一脚踹上去崩塌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人双马踏雪而去。 事情发展之快，远远超出李宪的预料。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时候的金兵还没有抓住大辽国的天祚帝，正是枕戈待旦的时候。 李宪一人双马冲出镇子，按说应该立即南下赶到洋河边，汇合郭小乙之后尽快逃逸。 没想到大地突然开始震动，西南和正北方向出现两支骑兵向大新镇夹击过来。 向东是后世的崇礼县和赤城县，崇山峻岭没出路。南北方向是敌人，同样此路不通。 李宪情急之下一咬牙，策马向西狂奔而去，在两路金兵撞上来之前冲出了大新镇。 大新镇，实际上就在后世张家口和万全县之间的宣平乡，往北是着名的野狐岭大峡谷，一条小路通向蒙古草原的张北隘口，也就是金兵攻打辽兵取得决定性一战的鸳鸯泺。 李宪策马向西就是想进入山区，好在挑选的是两匹白马，在黎明前的冰天雪地不容易发现，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不相干的人。 进入一片树林，李宪勒住马匹喘口气，接下来需要兜一个大圈子才能和郭小乙汇合，必须休养马力。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阴差阳错，几乎没有让人称心如意的时候。 李宪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困境，殊不知他刚刚策马南下，新的变故再次出现。 西北方向一条大山谷里面突然传来喊杀声，随后就是三十多匹马冲了出来，同样是拼命南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南面是大洋河，向南才有相对平缓的通道，东西方向都是大山。 李宪只能暗骂自己走背字，现在是喝水都会噎死人，因为山谷西面冲过来一队骑兵，目的就是追杀刚刚冲过去的三十多人。 “还好，事情不算太糟。逃跑的是三十多骑，追兵竟然只有二十多骑。人少追人多，真是古怪。” 李宪心里想着很古怪，但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四周的景物也变得更加清晰：追兵竟然是金兵，那逃跑的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反正距离小树林越来越近。 “既然是金兵女真鞑子，而且二十多骑就敢追杀三十多骑，实在是太狂妄了，那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李宪从另外一匹白马背上抽出一杆长枪，正是唐宪宗时期，卢龙节度使刘怦用过的一杆蘸金提卢枪。 这杆枪长度一米九左右，四棱宝瑞枪头长度接近三十厘米，枪头承盘和后最后面的枪纂都是黄铜，看起来金光闪闪，全枪重量大概四十八斤。 让过前面的三十多骑，看准冲在最前面挥舞着狼牙棒的一个金兵小校，李宪突然催马往前一撞，同时大吼一声：“杀——” 李宪不精通枪法，这是毫无疑问的。他手中长枪的招式，就是让萧姵差点儿笑断肠子的迎面三连刺。 不管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也好，还是李宪走狗屎运也罢，因为他突然闯出来，首先就让所有人惊慌失措。 毫无疑问，金兵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伏兵，自然就没有心理准备。 二马迎头相撞，那速度得有多快？ 领头的小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金光就已经电闪而至。看见枪头直奔自己的咽喉扎过来，金兵头领再想用狼牙棒磕开已然来不及了。 镫里藏身，这是眼下唯一能够救命的招数，金兵头领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是晚了，李宪埋头苦练枪法，一共就这么一招，都已经熟极而流，闭上眼睛都不会错。 迎面三连刺，金兵头领闪身让过了第一刺，但是镫里藏身已经不可能完成，因为第二刺刚好扎进他的腰眼子，第三刺又在右大腿根部补了一枪！ “去你妈的！” 李宪一招得手，这是他在马背上第一次战胜敌人，顿时信心爆棚。双臂一叫劲，口中大喊一声，直接把金兵头领掀下马背。 枪法只有一招，现在已经使完了，剩下的就是棍法。 一招力劈华山，李宪的目标又转向紧随而来的第二个家伙当头砸去。 那家伙反应够快，可单刀只有三四斤重，四十八斤的长枪挂着风声呼啸而下，单刀虽然架住了长枪，但是啪嚓一声，刀断人亡！ “挡我者死！”一口气连杀两人，自信心已经达到顶点。 李宪一瞬间化身杀神，直接冲进敌群之中，把蘸金提卢枪当成烧火棍直劈横扫，如入无人之境。 要说这个时期的金兵，那的确是悍不畏死之辈。有两个家伙眼看无路可逃，竟然拼命闯到李宪身边，大概是想弄个同归于尽，临死拉垫背的。 “想死就早说啊！” 李宪呵呵狂笑，左手提着长枪，右手拔出青龙剑一顿乱砍。首先削断了两个人的单刀，随后斩掉了两个人的马头。 蛇无头不行，马无头也不行。 两个家伙只能掉在雪地上打滚，变成了蘸金提卢枪的枪下之鬼。 第0015章 萧家内卫队 当先前逃命的三十多骑返回来痛打落水狗，金兵想逃也不行了。 金兵二十四骑全军覆没，其中李宪一个人就杀死九人，连胯下大白马都变成了血淋淋的。 李宪端坐马背上直喘粗气，这并不仅仅是体能的消耗，而是因为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好像还没有从大战之中缓过劲来。 李宪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但像今天这样狂呼酣战还是第一次，让他对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场面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一个粗狂的嗓门和蹩脚的中原官话，终于让李宪彻底清醒过来：“在下萧焯见过将军！” 让李宪彻底清醒的，其实并不是嗓音和蹩脚的汉语，而是一个秃头。 马前站着一个人，右手捏着皮帽紧扣在左胸前，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正在鞠躬。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光头，除了顶门没有头发之外，脑袋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分别有三撮头发。 看过电视剧《西游记》的人，都见过红孩儿的脑袋。这是契丹人的标志，和党项人没啥分别，没有人不知道。 李宪这次出来除了谋取东西之外，主要目的是想在幽云十六州的汉民中做点事情，争取扬名立万啥的，然后就准备当英雄了。 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来到这个时空所救的第一个人是大辽国的小姑娘。所救的第一队兵丁，又是大辽国的军人。 “该救的人一个没碰到，不该救的人到是层出不穷。他妈的，看来想当英雄也不容易，动不动就出纰漏。” 在心中发泄一通不能解决问题，李宪只能面对现实：“萧焯，你们是大辽军队哪部分的？” 萧焯躬身说道：“启禀将军，小的们是大辽萧家的内卫。鸳鸯泺一战崩溃之后，我们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寻找萧家的主人。断粮两个多月，又不敢出去打猎，只能在雪地里刨草根、捡木耳充饥，大家体力跟不上才会让这些女真贼子猖獗。” 李宪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看你们一共三十九人，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萧焯仰起头来，神色肃穆：“我们内卫队一共一百零八人，连番剧战之下就剩这些了。如果不是将军救命，今日可能全军覆没。小的们已经决定了，如果三个月之后找不到萧家的主人，那就只好拼命向西逃进大漠深处。我们决不向女真贼子投降！” “你们有如此坚定的立场，我非常敬佩。但是一心逃跑是没用的，所有的血债都是女真贼子造成的。战斗到底，血债血偿才是大丈夫。”李宪跳下马背，走到萧焯身边低声说道：“我此前救了一个女人，十三岁，自称萧姵，不知道你们是否认识？” 噗嗵，萧焯已经跪倒在地：“请将军饶恕小的隐瞒之罪，我们正是小主人的近身卫士。因为丢了小主人，这是不赦之罪。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所以才会在这附近来回搜寻。天神在上，竟然派将军过来拯救小主人！” 契丹人宗教信仰很复杂，萨满教就是其中之一。既然这些人认为自己是天神的使者，李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虽然没有当成英雄，但是在契丹人心目中当一回天神的使者，那也算意外之财，所以李宪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赶紧打扫战场，我带你们去见萧姵！” 李宪并不是一个变态的民粹分子，在他思想理念其实很简单。 接下来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国女真鞑子。只要是誓死和女真鞑子作对的人，都是可以联合的对象。 只要有机会，就不断给敌人栽刺，让敌人今后到处遇到袭击，变得寸步难行，这才是人民战争。 萧焯他们的确是饿坏了，血淋淋的马肉就这样生吞活剥下去。一方面现在不能生火，另一方面就是要争取时间。东面的大新镇喊杀震天，现在正是尽快离开是非之地的时候。 不能怪李宪不掺乎杨杰等人的造反，因为历史记载很清楚。 杨杰、张迪、高托天等人都是狭隘的小农意识，一个个都想称王称霸，谁也不服谁，这样的人不是李宪需要的。 杨杰、张迪、高托天等人不碰得头破血流，没有彻底醒悟之前，李宪绝对不会主动参与其中。 李宪需要的是铁血战士，而不是一天到晚想当皇帝的人。所以他选择留下萧焯这三十九个契丹人，也正是出于这个理念。 因为李宪很清楚，大辽国的内卫要求非常高，而且选拔极为严格。 一句话，萧焯他们都是要被砍头的罪人或者奴隶，被某一个人救下来，就算是把生命卖出去了，而且以天神的名誉发过誓。 这种临敌之际不顾性命的人才有培养前途，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你给他什么思想，他们就是什么思想。标准说法叫做可塑性很强，俗话叫做傻子。 当然，收容萧焯等人，李宪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不过需要见到萧姵之后协商，达成一致之后才能实施。 接下来终于安全了，因为四周的注意力全部被集中到大新镇一线。李宪等人在日落时分赶到了临时驻地，也就是那个大山洞。 “不错，这个萧焯的名字还是我取的。他原本是一个无名的奴隶，因为在一次战斗中表现骁勇，我就取消了他的奴籍，另外给他组建了一个百人队，算是天祚帝送给我的成人礼物。” 萧姵看见李宪把萧焯等人带回来，自然是惊喜异常。 李宪看着萧姵，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曾经说过，凡是我身边的人今后都是汉民，绝不允许出现另外一股势力。我把萧焯等人带回来，你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要么放弃原来的身份变成彻底的汉民，要么带领他们离开另立旗号。” 直到这个时候，萧姵、唐浩然、郭小乙三人才明白，李宪上一次所说的话是算数的，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郭小乙早就已经发誓追随李宪，所以他第一个站到了李宪身后。没有说半个字，但是实际行动更说明问题。 唐浩然神情肃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这条命是恩公捡回来的，自然就属于恩公。我现在不能走路，但是我的心永远跟着恩公。” 萧姵倒背双手开始原地转圈子，说明她心中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此前孤身一人，随时都有倾覆败亡的危险，那个时候所说的话并不能完全算数。 现在萧焯他们三十九人突然出现，如果用得好的话，很快就可以在草原上打出一片天地。 多少草原部落，都是从几个人开始发展起来的。现在看起来强大无比的女真鞑子，同样也是如此，这一点李宪心里非常清楚。 强扭瓜不甜，而且还会留下巨大的隐患，这不是李宪的初衷。 这个年代的人基本没有“国家”这个概念，一切都以家族利益和部落利益为最高准则。 草原地区强调自己的部落，也相当于自己的家族。只要对自己部落有利，什么事情都可以干。 中原地区强调自己的朝廷，也就是自己的皇帝。中原皇帝的朝廷，实际上是一个更大的家族。 正因为如此，这个年代的人立下汗马功劳之后，最大的荣耀就是赐国姓，表示你成为我这个家族的人了。 尼玛，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不知道多少人要造反：老子给你立下汗马功劳，你竟然让老子改名换姓背叛祖宗，士可杀不可辱，老子和你没完。 相差一千年的理念碰撞，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接受的。 虽然老祖宗早就说过“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这个道理，如果李宪跑到东京汴梁城对宋徽宗赵佶说：“皇帝老儿老子告诉，天下人都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高贵，你也别人五人六的。”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能够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来人，把这个目无君上的狂悖之徒绑到午朝门之外，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这种事情真有人干过，当初孙猴子就干过一回，结果“玉帝老儿”杀不死他，天打雷劈都没用。最后被判终身监禁，后来改为有期徒刑五百年，在五行山下服刑。 李宪没有孙猴子杀不死的那身本事，所以他绝对不会跑到东京汴梁自讨没趣。 萧姵用了两个小时来考虑这个严重问题，最后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结果。 萧姵担心的是，如果让契丹人改服易容，只怕没有人愿意接受，甚至还会造成更大的反抗。 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固有的传承习俗和信仰，那就是命根子。 这个道理李宪自然明白：“你这个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从三皇五帝开始，汉民就是由各个不同的部落构成。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也有自己的习惯。这是每个人的自由，谁也不能干预。” “中原有句话：入境问忌，入乡随俗。这就说明中原地区同样是不同的民族组成，都有自己的习俗和禁忌。汉民，是一个大家庭的代名词，并不是要消除民族部落固有的传承。只有女真鞑子倒行逆施，其他人都不会这么干。” “有人信奉天神，有人信奉老庄，有人崇拜上帝，有人喜欢佛主，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有些人因为自己的信仰就要毁灭别人的自由，这是我不能容许的。既然都是汉民这个大家庭的成员，大家就是平等的，绝对不能互相欺负和排斥。” “你说的不错。”萧姵点点头：“大辽国虽然在对待汉民问题上没有绝对公平，但是大辽国一向采取的是‘南人南治，北人北法；兼收并蓄，趋于融合。’从这个方面来说，你的观点我能接受。” 李宪微微一笑：“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不能达成一致意见，你还是必须带人离开。” 萧姵眉头一皱：“没想到你的问题真多，说说看。” 第0016章 建军的原则 李宪在临时驻地停留了三天，也就是争论了三天，最后终于和萧姵达成一致意见。 其实刚开始的问题都小菜一碟，李宪最后抛出的问题才是问题的核心，这就是未来的军队归属问题。 李宪目前并没有军队，身边只有郭小乙和唐浩然两个人，但这并不代表今后就没有军队。 历史上发生过数不清的农民起义，最后为什么会失败？就是因为没有解决军队的问题。 总目标还没实现，自己内部因为争夺一把莫名其妙的椅子，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不失败老天爷都不答应。 毛伟人为什么会成功？那就是署名的三湾改编，支部建在连上，从而确定了军队的归属问题。军队属于国家，必须执行高度的中央集权。 李宪此前拒绝参与杨杰、张迪、高托天等人的造反活动，主要顾虑就是未来的军队权属问题不能解决。 杨杰、张迪、高托天等人，甚至包括相对沉稳的徐成，都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军队，这已经是军阀的萌芽。 与其今后还要花大力气进行内部平叛，还不如站在旁边隔岸观火。这才是李宪决定尽快离开是非之地，然后另起炉灶的根本原因。 “我知道大辽国有两支近卫军，一个是皇后的属珊军，两万铁骑；一个是皇帝的皮室军，三万铁骑。这两支军队都只听一个人的命令，其他人都无法调动。在我李某人身边，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李宪说得干脆果断，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然后看着身前的萧姵。 经过这三天的较量，李宪对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小女人越来越忌惮。 每天睡觉的时候，这个小女人仍然把李宪当枕头，典型的小鸟依人，我见犹怜。 一谈到核心问题，这个小女人就变成了一块冰，谁也搞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 说实话，如果不是两世为人，李宪对大辽萧家的女人有很深的了解，可能很快就面对温柔与陷阱缴械投降了。 “没有军队就没有保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得不明不白。” 萧姵想了一整天，吃晚饭的时候看着李宪，很平静的说了上面这句话，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李宪也好像说一件别人的事情，同样不带丝毫情绪：“要想一切都明明白白，那和军队无关。制度决定一切，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规制律法。一个朝代的制度，必须约束所有人才行，包括你们所说的皇帝、皇后，谁也不能独立于制度之外。只有实现了这个目标，才能保证每个人活得明明白白，不会死得稀里糊涂。” “军队，是作为国家的武装力量存在的，它唯一的目的就是维护国家安全。但军队又是国家祸乱的唯一根源，如果不能有效控制军队，国家就会走向灭亡，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也不愿意看到，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 萧姵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说，我无法直接调动军队，你也无法直接调动军队，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用处？” 李宪呵呵一笑：“你只要记住一条，军队不是为某一个人服务的。调动军队需要授权，这个权利是国家和全体百姓赋予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完善这个授权的制度，不能把军队变相的变成个人工具。” 萧姵沉思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的这种观点很稀奇，国家和百姓赋予权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知道，这是一种最理想的状况，但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真要做起来那可就难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宪点点头：“世界上没有容易的事情，但我们不能因为很困难就不去做。或许我们做得不够好，但可以给后人留下足够的经验和教训，让他们能够更加完善，人类才会不断进步。” 俗话说：教学相长。 为了彻底搞定萧姵这个小妖女，李宪这几天时间始终保持大脑高速运转，一刻都不敢放松。 随着争论的逐步深入，李宪对未来的战略思路越来越清晰，一些基本套路也在逐步形成，具体的战术步骤水到渠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萧姵反复念了两遍，然后抬起头来：“就冲你这句话，我从此不插手军队的事情，一切唯你马首是瞻。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哈哈哈，此言差矣！”李宪摆摆手：“你不插手军队的事情就是浪费，简直大错特错。我的意思是指军队的性质，而不是针对某一个人。你读过很多书，反应很快，而且心性坚韧，骑射功夫出众，你不管军队肯定不行。” “我组建军队的结构和所有人都不同，指挥系统也大相径庭。比如说萧焯他们三十九人，我决定改编为两个骑兵班，每个班十七人。今后条件成熟了，四个班组成一个骑兵排，任命一个排长和一个副排长，合计七十人。” 经过一天时间的讲解，三十九人被重新编组。萧姵代理排长，萧焯被任命为副排长，暂时下辖两个骑兵班，全排三十五人，这样就多出来四个人。 这四个人年龄最小，最大的才十五岁，最小的一个才十一岁，而且都有轻伤。 李宪决定组建一个通信小组，郭小乙担任组长，暂时管理四个传令兵。 看见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走两步的唐浩然，顿时就有些急了：“我干什么？” 李宪神秘的一笑：“你是秀才出身，那个事情太大了，和他们都不一样。因为你马上就是我们的父母官。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给老子想明白，如何才能当好一个县长，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知某县’。” “县长？”唐浩然伸手对着山洞一划拉，随即夸张地笑道：“难道这里就是一个县？” “还有一个问题。”萧姵接口问道：“我是代理排长，唐秀才是县长，郭小乙是小组长，萧焯是副排长，应该如何称呼你？” 李宪还真没有想过自己是个什么头衔，事到临头他才拍脑袋：“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组建复仇团，我兼任团长，萧姵兼任副团长。你们都记住，这只能我们几个人知道，对外一定要保密，不能轻易亮明旗号。” 李宪真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军队名目啊？当然不是，只不过他和这个年代的人指导思想背道而驰。 这个年代没有国家概念，就缺乏最大的号召力。各种势力找不到明确的纲领，根本无法统一人们的思想，所以一开始就要弄得师出有名。 李宪两世为人，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观念，对社会问题也有自己独有的看法。在二十一世纪他是一介平民，根本没有人听他的。现在有了施展自己抱负的舞台，他当然要贯彻自己的东西。 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 不经过灾难的洗礼，民族不能成熟。在没有死人之前，百姓不可能觉醒。 就像目前的态势，金国女真鞑子是大宋朝的“盟友”，如果像杨杰、张迪、高托山他们那样迫不及待，现在就对金国女真鞑子发起进攻，那就同时得罪了金国和大宋。 如果历史不出偏差，这三支起义部队，最后都被大宋给灭了。 大宋帮助大金打扫院子，让大金的后防彻底稳定，最后把大宋朝送给阎王爷。 李宪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他没有能力阻挡历史的车轮。唯一能做的，就是遏制金国女真鞑子的野兽行为，尽可能减少汉民的无辜伤亡。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那就必须在某一个时刻能够对大金国主动实施威胁，自己说话不能被别人认为是放屁。 所以他需要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一支没有自我思想的军队，才能够指哪打哪，战无不胜。 杨杰、张迪、高托山他们发现了一个机会，也就是完颜阿骨打已经下决心，要把燕京周边的大户连根拔起搬走。 这是超过六十万人的大迁徙，自然就涉及到所有汉民的利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怨气，机会就出现了。 李宪也看中了这个机会，但他绝对不愿意和大宋军队开战，所以目前的时间节点却不具备条件。在大宋和大金彻底撕破脸皮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当然，杨杰、张迪、高托山他们不是神仙，不知道真实的历史进程，实际上就是对大宋朝的腐败本质认识不清，所以一直到死都不相信大宋朝会如此卑鄙无耻。 为了平息大金国的怒气，大宋朝杀了投靠的张觉父子三人之后，竟然会集中全国之力围剿三路义军。 一千年之后，还有一个人做过这种事情，他叫蒋介石。小鬼子不喜欢抗日义勇军，蒋介石赶紧派出中央军两个师强迫解散，然后把黄显声将军软禁起来。 这些事情杨杰、张迪、高托山他们不会知道，所以失败就注定了。李宪具有“先知先觉”的天赋神通，他当然不会走进死胡同。 不仅不会走进死胡同，而且李宪已经做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也是违背他个人意愿的决定。 要把这个决定付诸实施，首先就要把手头的人全部搞定，也就是整编现有的人手，然后分头行动，进行第一次大搬家。 其次，李宪要去见一个人，见一个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实际上也应该被碎尸万段的人。 当然，他这一次不是去杀人，更不会把别人碎尸万段。而是去行贿，向自己恨之入骨的人行贿。 正因为如此，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之后，李宪如此这般安排下去分头行动，然后带着郭小乙他们五个人连夜离开了临时驻地，萧姵和唐浩然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第0017章 初到保州城 保州就是如今的保定市，大宋朝的龙兴之地，赵匡胤就出生在这里。 既然是龙兴之地，自然就属于“奉天承运”开始的地方，所以北宋建隆元年（960），在清苑县（保定市东北马庄一带）设置保塞军，寓“保卫边塞”之意。 太平兴国六年（981），改清苑县为保塞县，保塞军升格为保州。 童贯统帅屠杀江浙义军平民近两百万的十五万河北军，第一次攻进燕京之后，遭到萧干率领临时拼凑起来的三千骑兵突袭，最后惨败而归。 第二次进攻燕京，萧干为兵法史上做了一个创举，这就是后来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盗版的“蒋干盗书”，违反知识产权法就是从罗贯中开始的，童贯这一次又惨败。 萧干率领八千人一口气追杀一百五十里，童贯的二十万大军折损一大半，伏尸百里，宋朝的最后一支机动部队彻底崩溃。 要想毁灭一个民族，首先就要颠覆它的文明传承，砍掉它的精神支柱——美国鬼子“和平演变”的“国策”。 二十一世纪网络上全面抹黑历代英雄，为奸贼、汉奸翻案成风。有不少人发表长篇大论的帖子，把童贯抬高到“北宋第一民族英雄”的高度崇拜，同时对真正的民族英雄岳飞肆意诋毁，不知道是何居心。 童贯连续两次北伐惨败，敲响了北宋灭亡的丧钟，也是历史的罪人。 不过现在还没有变成罪人，因为童贯坐镇保州望眼欲穿，等待搜刮民脂民膏筹集的“赎燕费”到来，然后完成“收复”燕京的伟大功勋。 保塞县既然是龙兴之地，也是保州的治所，那当然非同一般。不仅城池险固，而且异常繁华热闹。 这一上午，日上三竿时分，保赛城西门外的四名弓手（相当于后世的武警）本来在闲聊，前面突然来了六匹骏马，让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当先一人骑着一匹菊花青，马鞍桥左侧挂着一把古剑。此人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坚挺。头戴蓝色凹面抓脚巾，身穿一件黑色貂皮大衣，里面是月白色锦缎面料的劲装，扎着一条暗红色腰带，让整个人显得英武挺拔。 左侧拖后半个马头是一匹枣红马，上面端坐一个小个子，头戴翻皮帽，身穿一件暂新的羊皮长袍，里面是青色紧身衣，同样是暗红色腰带，马鞍桥的得胜钩上架着一根铁棍。 后面紧跟着四匹白马，上面也是四个小个子，装束和前面的小个子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四个小个子的马鞍桥上都是哨棒。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宪带着郭小乙的传令小组。 他们的这身衣服，都是当初李宪从刘彦宗房间抢回来的。至于从那个偷人的小妾房间抢回来的女士服装，全部都交给萧姵了。 之所以要全部换装，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首先，李宪这次是过来“拜佛”的，必须搞得像个样子，如果让别人以为是叫花子，肯定不能进门。 其次，郭小乙手下的四个小家伙都是契丹人，脑袋上都是秃顶，所以要统一服装，让人不会产生怀疑。 李宪看都没看城门口的四名弓手，而是对郭小乙说道：“小乙，你说曾经在城里要过饭，大街小巷应该熟悉？” 郭小乙催马上前一步，挺胸叠肚很嚣张的笑道：“公子尽管放心，吃喝玩乐什么地方我都明白。翠云轩的野味陈博士的酒，锦绣巷的妓馆舍不得走。公子喜欢哪样？” 看见四名弓手拄着哨棒行注目礼，李宪有些不淡定了：“胡说八道什么？老子想踢你的屁股！你看他们显得很紧张，我们进城门是不是要下马？” “不用！”郭小乙催马上前，唰的一声就把铁棍抡了一个半圆，趾高气扬的高喝一声：“太原李衙内到此拜见童相公，还不赶紧把路让出来，杵在这里等死的吗？” 童相公，两河宣抚使，二十万大军的掌军使，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谁敢得罪？ 这是出发前就已经编好的鬼话，一连六天穿州过府，郭小乙已经练出来了。所以显得中气十足，绝对没有当初小叫花子畏畏缩缩的半点儿痕迹。 衙内，这是宋朝对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的“尊称”。 在现如今讲究出身门第的年代，要想不被人看扁，李宪也只能硬着头皮当几天衙内，所以只能暗暗苦笑。 当衙内的好处就是不用讲道理，如果城门口的弓手不听话，那就打了再说。反正怎么霸道怎么来，绝对不会犯错。 这个年代没有发报机、没有长途电话、没有手机，至于发微博就更别想了。等被打之人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起码需要半年时间。 不管是郭小乙的铁棍好使，还是童相公的名头好用，反正李宪没有下马，一溜烟穿过城门洞就来到了大街上。 李宪也不得不对当今天下刮目相看，别看童贯连续打败仗，但是城内完全没有丝毫紧张气氛，更没有遭兵灾的样子。 放眼望去，大街两旁全部都是雕楼画栋，棱户珠帘。街道上雕车骏马络绎不绝，商家店铺金翠耀目，仕女罗绮摇曳飘香。 “城外灾民遍地，城内繁花似锦。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所谓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此，可惜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们最多还能逍遥一年半时间。” 李宪知道不可救药，只能暗暗叹息。 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郭小乙甩蹬下马把缰绳往马鞍上一挂，叫了一声“小儿子照看牲口”，人已经窜进了朱红大门。 李宪被“小儿子”三个字惊醒，二十一世纪对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叫一声“小儿子”，估计马上就有血光之灾，甚至会发生人命案。 这个年代的“小儿子”，其实就是店小二的含义。李宪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气势雄伟的大楼前面，正是郭小乙一路上念叨不下百遍的翠云轩。 杂役眼角不慢，眨眼之间上来三个小厮：“来咧，各位大伯里面请，马匹交给小的，包裹行李自然会送到客房。” 因为人数太多，加上李宪另有打算，所以没有要高档套房，要的是一套西跨院。进门正中间是堂屋，也可以叫会客厅或者餐厅。 进门右手厢房是主卧，除了一张八仙桌和四把太师椅之外，最里侧是一副火炕，当然属于李宪。左手边厢房，那就是郭小乙他们五个人的住所。 把李宪的东西收拾好，郭小乙低声说道：“这个跨院一天就是五百五十文，还不包括饭菜和马料，好贵。” 李宪摇摇头，因为他现在不差钱：“到我房里拿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到时候统一结账，免得被别人看扁了。” 贼不空手的道理李宪当然懂，进入刘彦宗小妾房间的地下室，虽然拿不走铜钱，也没有找到现金支票，但是找到五箱银锭和两箱金锭。 这都是高价值的东西，李宪自然没有客气，全部用床单包着带出来了，不然的话也不需要专门找马匹运出来。 这次出来的时候，郭小乙他们五个人分别得到三贯零用钱，让这几个小家伙不知道兴奋了多久。不能怪他们高兴，三贯铜钱的确不少。 这个年代的宋朝，一个知县家庭每天正餐都有肉的话，每人每天的生活费一百文。三贯铜钱可以买到一石米，或者是六匹棉布，或者是三匹锦缎。 大宋朝的最高消费区，那就是高档妓馆，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红灯区及娱乐场所，一碗茶卖一文钱，一块糖也是一文钱。 大名鼎鼎的陆游，带着长得祸国殃民的表妹唐婉逛大街，曾经从身上摸出一文钱给唐琬买了一块糖。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压马路谈恋爱，这个无法考究，反正陆游后来写了什么“红酥手”和“错错错”的东西。 三贯铜钱就是三千文，小家伙们能不高兴吗？ 李宪现在的身份是“太原李衙内”，身上自然没有带铜钱。但是二十两一锭的银锭他带了十个，十两一锭的金锭他带了十个。 因为李宪记忆中有印象，这个时期的宋朝金银比价，金价高达每两四十贯，银价每两三贯。 李宪带出来两百两银子和一百两金子，折合铜钱就是四千六百贯。前一世没有当成土豪，这一次随便出手杀几个人打劫一番，大土豪已然新鲜出炉。 有钱就是好，虽然不一定能够让鬼推磨，但是磨推鬼也有可能。不说别的，服务员、服务标准绝对会上档次。 郭小乙拿着一锭银子送到柜台上之后不久，西跨院进来四名侍女。 一名年纪在十七八岁的提着铜壶端茶倒水，一名十一二岁的端上一盘瓜果点心往桌上一倒，然后托着空盘往李宪身边一站。 另外两名看起来十四五岁抱着琵琶，冲着李宪微微福了一福，然后旁若无人坐下，就开始咿咿呀呀弹唱起来。 李宪看得莫名其妙，也没听懂唱的什么，顿时扭头瞪了郭小乙一眼：“真没看出来，长能耐了啊。这是你叫的？” 郭小乙赶摇头：“哪有啊，她们自己跟过来的。这保州城就是麻烦，越有钱越麻烦。谁都知道我们李衙内有钱，能不麻烦吗？” 社会风气如此，李宪有些无可奈何：“那还愣着干啥，打赏？唱曲儿的每人两百文，送茶点的每人一百文。” 很多人都羡慕有钱人，其实有钱人不是那么好当的。等你有钱以后才会发现，有些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保州城乃龙兴之地，在朝中占有极高地位，其繁华程度仅比东京汴梁略逊半筹。而且保州城地处南北通衢要道，高门大阀摩肩接踵，豪客富商络绎不绝，日常都是无风三尺浪。 等到李宪感到当个有钱的土豪很麻烦的时候，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有这个觉悟。 第0018章 街头出变故 “公子，我们麻烦了。”外出打探消息的郭小乙，满头大汗回到翠云轩：“童贯相公带兵出征，留下宣抚副使蔡攸坚守保州城，目前所有的城门都已经把吊桥拉起来了，我们出不去啦。” 原来，根据北面逃回来的商人口口相传，抗拒大迁徙的百姓超过数百万参与叛乱，在各村镇负责押送迁徙百姓的金兵被屠杀一空。 驻守燕京的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斡离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紧急抽调大金国三千骑兵投入平叛。 高托天、高托山带领手下数万兄弟，在白洋淀使用诱敌之计，然后采用三段埋伏，最后一把大火引燃芦苇荡，让三千金兵全军覆没。 头戴红巾的叛军数十万，打着杨天王的旗号攻破霸州城以后兵分两路，一路围攻雄州城，一路大举南下，雄州城、沧州城危在旦夕。 霸天虎张迪号称拥兵百万，攻破定州城之后，越过徐水直扑高阳，威胁保州城的同时，又对河间府形成夹击之势。 三路叛军气候已成，人数超过了大金国整个部族的总人口，让大金国留守燕京的六万铁骑顾此失彼，目前金兵已经损失超过五千人，整个幽燕之地已经面临全部沦陷的危局。 完颜宗望情急之下飞鸽传书，严令南面的宋军全力平叛，否则大金国铁骑必将并力而下，直取汴梁。 童贯相公两打燕京失败，还不知道如何回去交差，没想到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送上门来。所以他老人家不敢怠慢，此时并不在保州城，三日前赶到雄州前线，调集兵马平叛去了。 自己千里迢迢赶来行贿，刚好赶上一场大动乱，结果主人不在家。李宪只能哀叹时运不济，想走后门攀高枝，可惜有钱都送不出去。 看来行贿还真是个技术活，李宪真心佩服二十一世纪那些行贿的人，你不得不承认人家真有本事，数千万上亿的钞票，说送就送出去了。 听完了事情经过，李宪微微一笑：“出不去就出不去，反正这里有吃有喝的，你着个什么急？” 郭小乙低声说道：“我听说霸天虎张迪分兵二十万，扬言要进攻保州城东门，还要蔡攸赶紧献城投降呢。万一他们打进来，我们到时候说不清楚，那就糟了。”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霸天虎张迪绝对打不进来。”李宪毫不在意：“城里的情况如何？” 郭小乙摇摇头：“有些变化但不大，主要是有钱有势的人比较惊慌。大街上没有漂亮女人来回晃荡了，一些为了糊口的百姓还在来回兜售做生意。” 李宪站起身来一抖衣袖：“收拾一下跟我出门。” “干啥？”郭小乙顿时紧张起来：“现在人心不稳，公子想到哪里去？” “逛街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看白不看。”李宪边说边往外走：“把他们四个人留在客栈看守东西，你带几锭银子跟我去逛街。” 现在刚刚过了中午，李宪发现大街上的确冷清了许多。虽然各大店铺还是照常开门营业，但是原本川流不息的人群显得很稀疏。 郭小乙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把两匹马牵过来，这才问道：“公子想到什么地方去逛？总听说锦绣巷的妓女不得了，那些衙内、富商和高官几乎每天都在那里。公子是不是过去看看？找几个小娘子陪着唱曲儿，喝喝花酒也不错。” “放屁！”李宪接过自己的菊花青飞身上马：“前头带路，看看五行八作才是正经事。什么逛柳巷喝花酒，你他妈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郭小乙没有挪地方：“五行八作全都是下九流，你现在可是太原李衙内，难道不怕有失身份？” 李宪笑骂道：“胡说八道，老子这叫体察民情，什么有失身份？晋商名扬四海，和五行八作打交道才是本职工作。赶紧带路，磨磨蹭蹭成何体统。” 郭小乙飞身上马：“东南汇源巷卖鱼抓虾，西南柳条巷杀猪屠狗，西北大窝棚打铁修车，东北清远寺抽签看相。还有南门外打把式卖艺，今儿个封门看不成。你先说看哪些行当，我才能带路啊。” “走，西北大窝棚！”李宪低喝一声纵马而去。 “既然是大窝棚，那个地方乌烟瘴气，公子只怕受不了。”郭小乙策马跟上小声说道：“白天都是乡下汉子涌来涌去，晚上就是叫花子的落脚点。” “难道比死人堆还糟糕？忘记你差点就见了阎王。”李宪突然严肃起来：“我们虽然换了一身新衣服，但是你心中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一个人不能忘本，才知道今后应该做什么，记住了吗？” “记住了，公子。”郭小乙认真地点点头：“我没有忘记自己原来是干什么的，更没有忘记当初一起要饭的兄弟们。我刚才就出去见过他们，还把公子赏给我的三贯铜钱全部发给他们了。” “做得对！”李宪赞赏的看了郭小乙一眼：“你这件事做得好，我很高兴！你记住，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很多东西是用钱也买不来的，比如说良心。钱揣在自己怀里是没有用的，只有花在适当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 一连穿过四条街，用了将近一刻钟，才七弯八拐来到保州城的西北角区域，隔着老远就已经听到打铁声和吆喝声。 这里的情况和大街上完全不同，不是一般的热闹，几乎到了人山人海的地步，所以显得街道很窄，李宪和郭小乙只能下马步行。 往里面走了不到三十米，李宪就发现郭小乙说的不错，街道两边都是窝棚，主要是铁匠、锡匠、石匠、木匠、漆匠、皮匠。 李宪仔细看了半天，结果没有找到自己关心的一种：“小乙，这里为什么没有铜匠？” “铜匠啊，这里没有。”郭小乙摇摇头：“铜匠由官府统一指定地方，就在宣抚司东大街铜条巷。不仅仅是铜匠，金匠、银匠都在那里，每天都有专门的弓手来回巡视，据说是防止私底下铸铜钱。” 李宪刚在一家门脸较宽的“陈记铁匠铺”门口站定，一个非常敦实的半大小子就已经过来打招呼：“大官人要修马掌吗？” “是啊，麻烦小哥把这两匹马修一下。” 李宪把缰绳挂在拴马桩上，半大小子已经拖过来一条长板凳：“大官人请稍事休息，我马上就来弄。” 翘着二郎腿晃了三晃，李宪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小哥，我看你这后面是一座小高炉，看来你这里应该能够出好钢？为什么整条街上没有兵器铺？” 半大小子抱着一只马蹄认真修补，一边高声说道：“大官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都是本分人家。朝廷管制刀具的禁令，这里没有人敢违反。别说兵器铺了，我们这里也就是弄一些锄头镰刀啥的，混口饭吃就行了。” “口误口误，小哥不要介意。” 李宪猛然想起来，大宋朝的刀剑管制开了历史先河，就连戏班子里面的道具，都不准用木头做成兵器的样子，就更别说用铜铁了。 正是因为如此，大宋朝才出现了木棍制作的一种奇葩兵器——哨棒。 哨棒，就是两寸粗，五尺长的圆木棒，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没有上漆叫木棒，是老百姓日常当拐棍、当扁担用的。上漆之后叫哨棒，这就是大宋各州府县守备军的制式兵器。 普通百姓手里的木棒没有上漆，所以不算兵器。但是给木棒上漆，或者是两头包上铜铁皮，那就属于兵器，一旦发现就会被抓。 各州府县的马快、捕快，手里的兵器全部都是木棍子。虽然上漆之后看起来像铁棍，但归根结底还是木头棒子。中华五千年，大宋朝是屎壳郎拉屎——独一份。 《水浒传》里面的武二郎是捕快都头，兵器就是一根木棒，结果在景阳冈碰到老虎，哨棒首先就断掉了。幸亏武二郎喝多了不知死活，最后瞎猫碰到死老虎，用一双拳头一战成名。 押送林冲到沧州的两个弓手（也就是现在的警察），手里的兵器也是木棒，这才有野猪林被花和尚鲁智深打得晕头转向的戏文。 李宪这一次穿州过府，准备给童贯行贿是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各地的铁匠和铜匠水平。没想到铁匠看见不少，但是铜匠一个没见着。 抛开心中的疑虑，李宪重新回到现实：“小哥，这么大一个铺子就你一个人吗？” 半大小子手艺不错，菊花青的四个马蹄已经重新钉上马掌：“大官人，师父和师兄出去买铁、买煤。今儿个怕是无法进城，听说外面有人造反，城门都封了，只能我一个人将就着。” “你们这里用煤用铁，一般都是个什么价格？”李宪开始引导性闲谈，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商人。 半大小子压低声音：“我们用量比较大，所以师傅都是亲自出城进货，铁是三十文一斤，煤就要七十文一斤了。” 听话听音，李宪从话音里面听出问题了：城内也可以进货，但是价格就高很多。 没想到李宪刚刚想继续问话，大街上突然一阵骚乱，正在给郭小乙枣红马修补马蹄的半大小子顿时紧张起来。 李宪看见街道上的人群纷纷避让，似乎有一群人冲过来，顿时有些奇怪：“小哥，那边发生了什么，你又紧张什么？” 半大小子放弃修补马蹄，返身到炉子上抓起一把大铁锤凝神以待：“糟了，我刚才就不该和大官人多说话。师傅早就告诫我言多必失，今天真是糟了！” 第0019章 保州煤老虎 的确是一群人冲过来，六个扎着黑头巾，穿着黑色紧身衣裤，手里提着哨棒的家伙。 这群家伙一拥而上，呈半圆形把铁匠铺的那个半大小子包围起来，然后就是一阵乱吼：“陈老幺，你师父答应昨天给我们回话，为何没有下文了？” 陈老幺的大铁锤落在地上，右手扶着木把不卑不亢地说道：“师傅今早出城办事，现在城门被封无法进城。至于说曾经答应过你们什么，我一概不知道，那还得师父进城之后才明白。” 恰在此时，黑衣人后面二十多米远转出来一个人：“那行，大家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为难你。现在你让开，我们要封了陈记铁匠铺，等你师父回来说清楚之后重新开张。” 李宪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公子，头扎白巾，身穿白色紧身衣，外罩一件黑色斗篷，手里还拧着一根马鞭。人样子倒也英俊挺拔，但实在是太跋扈。 陈老幺仰头说道：“葛衙内，你这话就太过分了？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是拿到了官府凭信的。该交的厘头一文不少，而且从来不做违规的生意，你凭什么封大门？” “和你这个杂役小子说不清楚，一切等你师父回来就明白了。”葛衙内用马鞭敲着有掌心，脸上笑意盎然：“还愣着干什么？把炉子熄掉，大门封起来。这大冷的天儿，我还赶着回去听曲儿呢。” 陈老幺右臂一振，大铁锤已经横在胸前：“我看你们谁敢！” 郭小乙身子一窜就想站起来，李宪手疾眼快一把按住，同时低声说道：“不到时候，静观其变。你认识这个人吗？” 郭小乙也低声说道：“这小子我曾经见过两次，谈不上认识。但是陈老幺说他是葛衙内，我顿时想起一个人来。” “什么人？”李宪的眼睛紧盯着远方的葛衙内。 郭小乙恨声说道：“保州城最大的煤老板，现在是唯一的一家煤老板。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老百姓叫他葛扒皮，官老爷和大户人家叫他煤博士。可以这么说，全城人都用他家的煤。” 李宪“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哈哈哈——”葛衙内嚣张的一笑，左手的马鞭隔空一指陈老幺：“小子，实话告诉你，陈瘸子给脸不要脸，竟敢私自出城购煤，可不就遭了报应坠崖身亡了？你想等他回来，下辈子！这家门脸已经抵债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你胡说！”陈老幺一晃大铁锤怒吼道：“我师父出去办事又不进山，怎么会坠崖身亡？还有，我们从来没有用过你家的煤，抵什么债？” “给他看看，也让他死心！”葛衙内鞭梢一摆，身后闪出来一个穿着长袍的账房先生，手里托着一张黄纸一步三摇晃了过来。 “陈老幺你看清楚了，这是你那个死鬼师傅临死之前摁下的血手印。上面白纸黑字说得明白，陈记铁匠铺转给葛记煤庄用作抵债。” 恰在此时，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响起一声大吼，仿佛打雷一样：“简直是无耻之尤！你们害死了陈老伯，竟然丧尽天良要霸占铁匠铺，就不怕天打雷劈，断子绝孙吗？” 葛衙内俏脸涨得通红，一蹦三尺高：“谁？有本事就站出来，躲在后面胡说八道算什么好汉？” 四周鸦雀无声，连打铁声都没有了。 等了三个呼吸没有人继续说话，葛衙内这才冷哼一声：“封门！” “我和你们拼了！”陈老幺哭喊一声，抡着大铁锤就冲着拿出封条的黑衣人砸了过去。 狗仗人势并不代表战斗力，陈老幺大铁锤一抡起来，黑衣人的哨棒已经断了三根，顿时四散奔逃。 看见自己的手下如此不成器，葛衙内气得跳脚骂道：“欠债不还，还敢行凶伤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别急，别急！”李宪的右手一直按在郭小乙的肩膀上：“你仔细看看，陈老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每天抡铁锤都变成了习惯。你再看这把铁锤有十几斤，根本就不是一般打铁用的，在陈老幺手中可以玩出花来，这六个黑衣人不是他的对手。” 俗话说：打铁还得自身硬。 打铁不仅仅是一种体力活，而且还是一门技术活，仅仅有一把蛮力当不了铁匠。既然能够带上一个匠字，那就说明必定是心灵手巧之辈，九佬十八匠不是凭空说说的。 一件精美实用的铁器被打造出来，至少需要控制四个环节：钢材够好、火候到位、力度适中、淬火入神。 李宪小时候看见过不少山村里的铁匠，就用那么一把两把锤子，竟然能够把一块废铁按照自己心中的模样打出东西来，简直就是一种艺术创作。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不让郭小乙提前插手。 一方面想看看这个陈老幺究竟有什么本事，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葛衙内还有没有后手。 事实证明陈老幺不是吃素的，六个黑衣人手中的哨棒碰到大铁锤，根本不堪一击就已经断了四根，剩下两个家伙更不是对手，现在躲得远远地。 葛衙内既然是地头蛇，前来霸占别人的一家店铺，必定事先做过调查，对陈老幺应该有所了解才对。既然如此，难道没有进行相应地准备吗？ 至关重要的一点，刚才有个家伙躲在人群里面大吼一声，明显没把葛衙内放在眼里，或者说不怕引火烧身，这家伙是谁？ 行侠仗义当然是必须的，但也不能胡乱伸手。别人本来自己可以搞定，你插进去坏了别人的好事不说，很可能引起另外的变故。 到那时，别人到底是应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把你狂揍一顿泄愤？很多人好心办坏事，问题就出在这里。 再说了，自己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所以李宪选择静观其变。 作为一个合格的侦察兵，李宪考虑问题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出现四面皆敌的情况，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 四面皆敌，这是侦察兵执行任务都会遇到的问题，所以李宪思考问题也养成了习惯。 两世为人的李宪，心里知道煤老板有多么厉害。后世的山西煤老板、鄂尔多斯煤老板，他们的心都是煤做的。 青出于蓝胜于蓝，煤老板的心肠比煤可黑多了。他们要想杀几个人，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煤老板不仅仅是黑心肠，关键是黑钱捞的很多，所以你和煤老板结怨之后，千万不要想到官府会帮你，因为那些官老爷都是煤老板养的打手。 世上无正义，钱是老祖宗。如果没有这个认识，你千万不要想着什么行侠仗义。 果然不错，李宪冷眼傍观的档口，街头冲过来一群弓手（警察），全部都是哨棒，人数超过二十，边冲边叫：“现在大敌当前，谁敢在城里闹市？” 葛衙内扯起喉咙高呼一声：“官差老爷来得正是时候，城外的叛匪竟然派奸细潜入城内图谋不轨。我们恰好路过此地发现端倪，但是奸细竟然拒捕！赶紧把他拿下严加审问清除余党，如果里应外合的话，保州城就危在旦夕！” 原来是这样，李宪恍然大悟。 难怪城外风声鹤唳的时候，葛衙内带人过来霸占店铺，原来由头早就准备好了。 造反就是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一家店铺，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顶事。 煤老板就是煤老板，果然不是好相与。一个念头就足够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李宪坐着没动，而是用肩头一撞郭小乙：“把我的马解开缰绳，暗示陈老幺发起一波突袭赶紧退走。” 郭小乙是小叫花子出身，反应自然够快。右手一带绳头松开了菊花青的缰绳，同时对着马屁股拍了一巴掌，这才惊呼一声：“好你个畜生，这么多人围上来你跑什么，这不捣乱么！” 菊花青突然挨打顿时往前一窜，刚好冲着陈老幺撞过去。 陈老幺闪身避开的同时扭头看了李宪一眼，李宪冲着菊花青努努嘴，摸着下巴的三根手指头变成八字往左一指。 能够打铁的人果然足够聪明，陈老幺脚下连踢，把砸断的哨棒朝冲过来的弓手踢过去，随后飞身上马拨转马头往北冲了出去。 由头终于制造出来了，李宪自然要出场：“哎呀，我的马！这可是用两百贯铜钱买来的，你抢我的马干什么？喂喂喂，赶紧把我的马留下！” 李宪一边叫一边冲到街道上张牙舞爪直跳脚，郭小乙已经牵着枣红马来到街道中间。不过郭小乙并没有骑马追上去，而是站在那里开始跳脚大骂。 这下好了，两个人一匹马，再加上一百多看热闹的百姓，把原本就不宽敞的街道给彻底堵死了。冲过来的二十多个弓手急得直跳脚，却冲不过去。 陈老幺一骑绝尘，眨眼之间转过街头不见踪影。 李宪急得眼泪都下来了，转过身来冲着弓手鞠躬不已：“官差老爷，请你们一定要抓住抢马贼，还我一个公道。” 捕快都头好不容易才挤过来，冲着李宪就是一通大吼：“我们当然想抓住那厮，你他妈的倒是把路让开啊！” “让路？”李先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随即冲着郭小乙骂道：“我说你是个死人呐？官差老爷说让路，你赶紧让开啊！如果本衙内的宝马就找不到了，回家之后一定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 郭小乙似乎被吓傻了，竟然牵着枣红马原地掉头，差点把捕快都头撞翻在地，结果附近的百姓一阵大乱。 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和官差作对，现在能够趁机起哄也不会放过，顿时你推我搡起来，整个大窝棚街道彻底乱套。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警察还能够鸣枪示警。现在这些弓手提着五尺长的哨棒，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根本举不起来，比烧火棍还不如。 别说让路了，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就是万幸。 第0020章 巨盗韩云山 菊花青当街被抢，一百多人可以作证。 陈老幺最后也没有抓到，捕快都头只能做好笔录，承诺抓到奸细之后一定归还马匹。 无缘无故丢了一匹马，李宪自然要表现得垂头丧气，继续逛街的心情肯定是没有了，所以只能返回翠云轩。 郭小乙牵着枣红马沿街晃荡，李宪这个“太原李衙内”坐在马背上一晃三摇，看起来倒也是那么回事。 可惜刚刚转过一个十字路口，就被一个头戴范阳帽，身穿黑色大氅的汉子挡住了去路。按说现在还是正月里，正是最冷的时候，这个汉子手里竟然捏着一把折扇。 “李衙内果然好手段，佩服佩服！”那汉子抱着折扇一拱手。 李宪没有下马，而是晃悠着身子略一抱拳：“这位老哥方才在街上仗义执言，果然一派大侠风范。可现在言辞深奥，李某听得云山雾罩，简直不知所云。” 那汉子微微一笑：“在下韩云山，不知李衙内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是韩云山？”郭小乙惊呼一声，随即扭头四下乱看，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 看见郭小乙的表情，李宪心中顿时升起若干疑云，因此翻身下马：“在下已经落脚翠云轩，韩大哥若不嫌弃，就一起过去饮两杯驱驱寒气，如何？” 韩云山折扇一摆：“李衙内快人快语，韩某却之不恭，请——” 李宪、韩云山并肩散步，郭小乙已经骑上枣红马如飞而去。 “韩大哥，陈记铁匠铺陈掌柜真的被杀了吗？”李宪还有些疑问。 “韩某亲眼所见。”韩云山缓步而行，目不斜视：“韩某已经暗中跟随李衙内三天，今早尾随李衙内混进城。途中曾经看见一件怪事所以才会出现在大窝棚，没想到葛扒皮竟然是图谋铁匠铺。” 李宪微微一笑：“葛扒皮仅仅是为了图谋一家铁匠铺吗？我看没有这么简单。还有，韩大哥叫我李宪好了，李衙内什么的实在太刺耳。” 韩云山没有推辞：“哈哈，李大哥果然爽快，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人没有继续围绕原来的话题深谈，毕竟在大街上不适合谈论某些问题。比如说两个人的身份，都选择了回避。 回到翠云轩西跨院已经是掌灯时分，刚刚分宾主落座，郭小乙就对韩云山抱拳说道：“当年要饭的时候，道上口口相传，五回岭朗山寨里面有一位好汉，翻墙入室不见踪影。” 韩云山呵呵一笑：“哈哈，小哥果然好记性，正是韩某。” “原来韩大哥是道上英雄，失敬失敬！”李宪端起酒杯笑道：“李某先干为敬。” 韩云山同样双手端起酒杯：“平地出现一个太原李衙内，更是让人不明所以。今日施展奇谋助那陈老幺脱离险境，简直是神来之笔。韩某借花献佛，敬衙内一杯。” 郭小乙咳嗽一声，李宪和韩云山相视一笑，一口喝干再不言语。 两个店小二提着食盒进来，煎鹌子、签鹅、三脆羹、茸割肉、灌肠等等流水似地摆上桌：“各位大伯请慢用，小的告退了。” 郭小乙赶紧摆手：“下去！我家主人要和大哥说几句体己话，不叫就不用过来了。” “现在已经天黑了，你赶紧出去找到陈老幺。”李宪伸手指了指房顶：“菊花青就丢在大街上不用管，让他从后面过来，我们在此接应。” 韩云山看着郭小乙匆匆离席而去，不由得对李宪说道：“这位小哥年纪不大，竟然如此精明，未来不可限量。” 李宪摇摇头：“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俗话说，天生一人必有一路，未来究竟如何，还要看他自己。对了，葛扒皮究竟何许人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李大哥初次来到保州城，自然不了解是怎么回事儿。”韩云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要说这个葛扒皮，本名叫做葛泉，原来是挖煤的。一个偶然机会竟然救了保州城的一个煤老板，两个人结为八拜之交，并且把自己的煤矿交给葛泉打理。” “没想到不过两年，那个煤老板竟然在矿山坠崖身亡。离谱的是，葛泉手里竟然有一张转让书，那个煤老板把所有家产，甚至自己的浑家和六房妾侍都转让给他了。一夜暴富之后，葛泉花钱搭上了河北转运使梁子美这条线。” “梁子美据说是朝中梁师成相公的堂侄，那个来头可就大了。这个奸贼一到这里，就把过去所有的税厘全部更改，老百姓需要承担比原来多两倍的负担。去年初，梁子美发出通告，据说要增加朝廷三十万大军的军饷和物资。” “除此之外，梁子美又巧立名目，突然增加了梁师成相公的生辰纲。为梁师成相公祝寿这不是朝廷的规矩，梁子美竟然要大名府的百姓自觉捐赠是三百万缗。后来才搞清楚，梁子美要购买北珠，一颗上等北珠就要三千贯！” 李宪明白了大概，这才点点头：“梁子美这个河北转运使也在保州城吗？” 韩云山摇摇头：“这个说不准，他的治所在大名府。两河宣抚使童贯、宣抚副使蔡攸这两个奸贼，需要梁子美立即凑齐赎燕费并转运过来，所以梁子美在大名府和保州城来回跑。张迪、杨江、高托山等人造反，其实就是梁子美给逼的。” 事情基本上清楚了，所以李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韩大哥突然找到李某头上，究竟所为何事？” 韩云山突然离席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韩某十四岁出道，时至今日已经七年。手下有喽啰四百余人，进出州府这些年也算小有积蓄。行走江湖之间，见过许多人自称豪杰之士。他们要么一介莽夫，要么表里不一，实在难成大事。” “方今天下大乱在即，韩某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可惜韩某没有读过书，只能认识自己的名字。李大哥今日略施小计，竟然不显山不露水就能够救出一人。如果李大哥不弃，韩某愿意在手下讨碗饭吃。” “韩大哥请坐下说话。”李宪神情肃穆：“既然韩大哥开门见山，李某也不能矫情。不错，遭逢乱世是大不幸，但凡有一丝血性，就不能坐视不理，我到这里当然有所为。不过韩大哥啊，如果你想跟着我，李某人可没有荣华富贵给你。” 韩云山一挥右拳：“要说金银财宝，这些年的积蓄足够韩某逍遥三辈子。大丈夫但求轰轰烈烈，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韩某人虽然一介凡夫俗子，那些东西却没有看在眼中。” 李宪伸出右手：“一言既出——” 韩云山紧紧抓住李宪的右手：“驷马难追！” “我不信鬼神。”李宪摇了摇右手。 韩云山沉声喝道：“阎王怕我！” 两个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开怀大笑：“豪气干云一碗酒，何必香案搞虚头！哈哈哈——” 接下来，李宪低声把自己的建军原则解释一遍，同时也介绍了萧姵和唐浩然的存在。 李宪最后说道：“韩云山，我绝对不允许拉山头，此其一。乱世最苦的是底层百姓，绝对不准骚扰百姓，此其二。金国女真鞑子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未来必将成为我们唯一的敌人，此其三。” “你手下的四百多人要进行整编，最起码要认可上述三个原则，尤其是不能残害百姓。饿死不扰民，得民心者得天下。合则留，不合则去。兵贵精不在多，希望你永远记住。” 韩云山叹了一口气：“我见过很多人，已经起事的张迪、杨江、高托天我都见过。但是他们所有人就一个目标：为了荣华富贵。根本没有什么行事原则，也不知道今后到底要干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说话果然有道理。” “见到公子之前，我真的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总觉得凭借自己的一身功夫能够打出一片天地。现在我终于明白，要想做成一件事情，需要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李宪摆摆手：“人非生而知之者，学然后知不足。只要你韩云山有这个觉悟，未来就值得期待。你手下的那些人，还需要你回去做工作。关键是强调一点，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缴获要归公。军令如山，违令者定斩不赦！” 韩云山想了很长时间，最后才点点头：“说实话，按照上述原则组建军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历朝历代都是当兵吃粮，没有就抢。如何做到饿死不扰民，这实在是个新问题，我需要慢慢学习。” “没有那么复杂！”李宪摇摇头：“要做到饿死不扰民，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要保持军队的纯洁性。我们今后的兵源，一律来自最底层的百姓子弟，因为我要建立一支百姓的子弟兵。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自己身边的百姓。一句话：军队就是百姓，百姓就是军队！” 韩云山终于问出了核心问题：“那粮饷从哪里来？” “你刚才也说过，当兵吃粮，没有就抢。”李宪微微一笑：“我也没有粮饷，找我是没用的，所以还是要抢。但是，我们永远不抢自己的百姓，而是去抢敌人的东西。只要敌人有的，我们就要抢回来。能理解吗？” 韩云山有些明白了：“为了抢回粮饷，那就要打很多仗。” “不打仗要军队干什么？”李宪变得严肃起来：“既然要组建军队，那就是打仗的。为保护百姓而打仗，为自己生存而打仗。我们没吃的要抢敌人，百姓没吃的了，我们也要去抢敌人。明白了吗？” 韩云山点点头：“明白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就应该抢一把？” “当然！”李宪把酒杯一顿，身体已经站了起来。 第0021章 夜袭宣抚司 李宪来到保州城就是要给童贯行贿，根本目的就是想拿到飞狐县（今涞源县）知县这个职位，让自己接下来的一些谋划能够名正言顺，具有更大的隐蔽性。 飞狐县是和西京大同府控制范围交界的地方，李宪先知先觉，所以知道这个地方还没有宋朝的官员，因为燕京还在完颜宗望手中。 童贯用钱把燕京城这座空城从完颜宗望手中买回来之后，还没等宋朝的官员全部到位，金国大军已经打到了东京汴梁城。 实际上，幽云十六州从来就没有回到宋朝手中，一天都没有。历史上童贯虽然交了钱，但是燕京城却在叛军郭药师手中。 这是李宪唯一能够掌握的一个空当，所以他想利用抢回来的两颗北珠搞定童贯，堂而皇之拿到飞狐县知县的任命书。 现在杨杰、张迪、高托天等人已经造反，童贯要去平叛，李宪的原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必须调整计划应付突变。 让郭小乙去联络那些乞丐，就是李宪做出调整的第一步。因为他手中有将无兵，根本不能把心中的计划付诸实施，所以他准备利用一批乞丐。 大窝棚街道突发变故，尤其是韩云山这个《水浒传》鼓上蚤时迁的原型突然出现，瞬间改变了不利局面，让李宪把所有的历史事件联想起来。 在和韩云山交谈中，李宪已经构思了栽赃嫁祸的通盘计划。 张迪既然用二十万人威胁保州城，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李宪觉得对不起这个天赐良机。 韩云山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他足够聪明，而且行走江湖七年之久，基本上能够见微知着，举一反三。 李宪最后连续两次强调要抢敌人，韩云山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现如今的第一个敌人就是葛扒皮，如果不抢他的话，对不起老天爷。 韩云山抛出实底：“城中只有三十几个喽啰，城外还有四百多人。我们应该如何行动？” “不急。”李宪侧耳听了听才说道：“他们过来了，我们先出去。仅仅抢葛家庄一家划不来，生意要赶大的做，要抢就要从城内抢起，具体计划到陈记铁匠铺再说。” 不用经过大门，李宪带着韩云山从西跨院房顶出去，到了后街密林之中，郭小乙果然和陈老幺在这里。 “陈老幺带路，赶紧返回你的铁匠铺。给你带了一只鸡，边走边吃。如果你想报仇的话，今天晚上就要给我们打造一些东西。” 李宪、韩云山、郭小乙和陈老幺都不是省油的灯，时间不长就已经回到铁匠铺，大门上已经贴了封条，可这属于“然并卵”的范畴。 李宪要打造的东西，就是侦察兵的制式装备：飞虎爪。 匆忙之间不用打得太精致，能够对付着用就行。 “韩云山，你不能停留在这里，赶紧出去把城内的人召集起来，然后埋伏在宣抚使司外面。今天晚上先抢蔡攸这个奸贼和葛家庄在城内的大院，连夜出城之后再抢城西的葛家庄老巢，然后嫁祸给张迪。反正他们四处抢劫，也不在乎多两件。” “郭小乙，你的任务就是把城内的乞丐兄弟物色一批，一定要愿意跟你走而且不怕死的人，年龄在十八岁以下不分男女都可以要。现在回到翠云轩西跨院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带到大东门附近埋伏起来。” 韩云山和郭小乙分头离去，李宪这才开始给陈老幺打下手，同时指导他打造飞虎爪。 李宪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有所指的问道：“陈兄弟，你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陈老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已经和郭小乙磕过头了，今后跟随公子。” 李宪心里有了点谱，因此充满了无限希望：“你城内有没有皮匠、木匠、铁匠、铜匠、锡匠、银匠、金匠之类的朋友？如果合适的话，你去联络一下，愿意跟你走的人，我给他们每个人一百贯安家费。” “公子，这事儿，是急不来的。”陈老幺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谁没有几个朋友呢？但是我已经知道公子今后要干大事的，所以我要寻找那些无牵无挂的人。一方面不用安家费，另一方面今后也没有拖累。” 李宪微微点头：这小子果然心思缜密，今后足堪大用！ 陈老幺接着说道：“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工匠固然重要，但是只有工匠也是无米之炊。所以我想联络一些炼铁、炼铜的人，最好还要开煤矿、铁矿的人才好。一旦要办大事，最好能够不求人。” 这些事情连自己都还没有想完整，李宪只能点头：“你说得对，这些内容的确至关重要。” “只是可惜了。”陈老幺盯着炉中越来越红的铁块，口中却叹了一口气。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言一行竟然像一个饱经磨难的中年人，让李宪不明所以：“可惜什么？” 陈老幺的语气依然不急不缓：“可惜城墙太高，不然的话干脆把知州府的铸造局也抢了，里面据说有数万斤铜，有数千斤银。铁块据说有十多万斤，真是可惜了。” 李宪压低嗓音：“那些东西迟早是我们的，就让它们在库房里呆着。至于煤矿吗？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葛家庄不存在了，他名下的三口矿井当然就是我们的。” 一直到四更天，陈老幺终于打好了两副飞虎爪，这是李宪自己使用的。因为他相信韩云山能够高来高去，手里肯定也有类似的东西。 李宪从淬火桶里捞出飞虎爪：“走，我们今晚就宰了葛衙内！” 深深的看了一眼铁匠铺，陈老幺这才拧起那把十几斤的大铁锤转身离去：“公子跟我来，我们抄近路赶过去。” 赶到预定地点，韩云山立即迎上来：“公子，院内有一百二十名护卫，这一打起来肯定惊动好多人。如何是好？” 李宪趴在墙角暗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宣抚使司的大门，那个地方有两个拿着长枪的哨兵站岗：“街道上有没有巡逻的哨兵？” “有，目前已经看见过两队，每队九个人。”韩云山趴在李宪身边伸手指着前面的拐弯处：“公子请看，从那个拐弯处过来，然后从我们左侧这个拐弯处过去，中间的间隔大概有两盏热茶的时间。” 李宪点点头：“那就说明马上就有一队巡逻哨兵过来，你赶紧挑选八个身手利索的兄弟跟我过去。” 时间不长，李宪身后来了八个人。 “走！”李宪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如何，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 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另外一条胡同穿出来，刚好处于宣抚使司大门的西对面。 李宪压低嗓音：“现在听我说，沿着街道分散趴下，每个人之间相距两步。等到巡逻哨兵走过来，每个人按照自己的顺序盯住一人。这个人来到自己身前的一瞬间，大家同时动手拿下，关键之处就是不能发出响声。现在准备！” 大概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跨擦跨擦的走路声响起，九个巡逻兵排成一行走过来，全部都是带着范阳帽，穿着大宋朝制式军装。 李宪排在最后面，也就是要对付第一个巡逻兵。 这种摸哨兵的事情，对李宪来说实在没有什么难度，但是他担心身边的八个人。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带领自己的侦察连，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只需要伸出右手比划一个动作，马上就有人搞定。 “必须尽快训练一个侦察连出来，不然每次都要老子亲自动手，对付没有丝毫还手能力的小兵，实在是有失身份。” 念头没有转完，九个巡逻兵已经扛着木柄带红缨的长枪走过来，然后和伏兵走了一个并排，刚好一对一。 李宪双手一撑地面，身子飞了起来，右手凌空一掌劈在哨兵的脖子上，随即接过哨兵手里的长枪，左手向前一探抄住这个哨兵的身体缓缓放下。 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层次分明却又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声音。 另外八个家伙果然都是练过的，但毕竟不是侦察兵，这种事情可能根本就没有干过，或者不是这么干法。第二第三两个人一掌打死了哨兵，但是一个没有接住长枪，一个没有抓住尸体。 眼看尸体和长枪就要摔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李宪闪电般一个前滚翻，随即左脚朝天一蹬顶住了一具尸体，右手一招海底捞月抓住了长枪。 虽然连续出纰漏，但这都还不是自己的兵，发脾气是没用的。 李宪只能下达第二道命令：“每个人剥下一套衣服换上，然后把尸体拖到阴暗之处。” 三个呼吸之后，九个巡逻哨兵新鲜出炉。 在此期间，李宪发现只有自己出手的那个哨兵被打晕，另外八个哨兵全部被打死了。江湖中人讲究不留后患，自然是心狠手辣，却也无可奈何。 “跟我走，放自然一些。紧随我身后的兄弟做好准备，经过大门口哨兵的时候突然侧身袭击。我希望这一次不要出纰漏，只要不闹出响动就是胜利。另外提醒一句，这些当兵的都是可怜人，下手都留点分寸，不要把人打死了。出发！” 来到大门口，李宪只能把摸哨兵的动作重新展示一番，然后向后一招手，韩云山带领大部队赶过来。 李宪把身上的巡逻兵衣服脱下来，直接对韩云山说道：“另外挑选一个兄弟代替我的位置，重新组成一个九人巡逻队。拿下马上就要过来的另外一组巡逻兵，然后在大门口保持警戒。” “其他人跟我来，突袭敌人兵营不要发出响声。记住，这些当兵的不算敌人，行动过程中尽量不要下死手，让他们暂时失去反抗之力就行了。” 第0022章 惊天大抢劫 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保州城内的大宋军队，如果也叫军队的话。真的没有丝毫战斗力，连二十世纪参加抗战的民兵都不如。 不为别的，大宋军队是一支没有丝毫信仰的军队，彻头彻尾混日子的军队，基本上就叫做行尸走肉。 “你们被俘了，听话能活命，也能回家，不听话难说了。” 收拾一百二十人，其中还包括两名统制官，李宪从头到尾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所有俘虏站成四排，第二排把第一排绑起来，第四排把第三排绑起来。然后第四排把第二排绑起来，最后韩云山手下的三十名兄弟上去把第四排绑起来。 搞定，就这么简单。越简单，李宪心里就越难过。 就是这些人，二十万军队被萧干八千人追杀一百五十里，前后七万人死于非命，四万人当了逃兵，其实一点儿都不冤枉。 蔡攸光着身子从女人的肚子皮上被抓起来，一起被抓起来的还有四名一丝不挂的女子，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模样。 宣抚使司被拿下，那就是韩云山这个幽云巨盗大展身手的时候。无论你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办法逃过他的敏锐嗅觉。 “站好，别发抖！你不是一贯自我标榜读书人的吗？站要有站相不懂啊？看你这弓腰塌背的模样，活像一个烤熟的虾米。简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这个房间里面有一个黄铜火盆烧着炭火，可惜现在挪到了李宪身边，所以房间的温度还是很低。 李宪半躺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斜着眼睛看着对面的蔡攸。再加上两条腿搁在案几上，偶尔还要摇晃两下，活像个流氓。 “叫你别发抖行不行啊？你是大宋朝的小奸贼，和你老爹蔡京蛇鼠一窝，干的都不叫人事。但是老子说了不杀你，今天就肯定不会杀你，你他妈的抖什么？兄弟们穷得没饭吃，找你借俩儿钱花花，你说你有什么好抖的？” 蔡攸虽然四十多岁，却并非大腹便便，放到外面绝对算得上俊俏的奶油小生。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 据说这个蔡攸的学问还挺好，拍马屁的功夫属于宇宙流，连宋徽宗赵佶都被迷得晕天胡地。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无辜少女，反正和李师师有一腿。 有人说李师师是宋徽宗的小腿呀？不错，李师师首先和蔡攸有一腿，然后又和宰相王黼、高球有一腿。 高俅是一个很忠心的人，他发现这个女子的床上功夫太美妙了，所以推荐给尊敬的皇上。 “听说你小子很不错，为了争权夺利，竟然能够把你老爹蔡京往死里整。不错不错，一代更比一代强，王八缸里养豺狼。” 李宪在这里盯着蔡攸，主要是给韩云山他们争取抄家的时间，同时担心别人把这小子给宰了。 蔡攸该杀一万次，李宪今天不想杀他，或者说不该自己来杀他。如果蔡攸死在这里，那就变成英雄了，这段历史绝对不能改写。 “喂，老子问你个问题，记得你应该快五十岁了，为什么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模样呢？养生秘方是什么？你抖个什么劲？哦，没穿外套。真没啥，要得小儿安，三分饥与寒。这是说小孩子的，对你不合适。不过没关系，稍微冻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李宪在这里嬉笑怒骂穷开心，其实大脑里面一直在紧张计算时间。现在已经五更天，后面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终于，一只用来计算时间刚点的蜡烛，燃烧了四分之一左右，韩云山满头大汗窜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据说是六天前刚刚从大名府运过来的，金锭三万两，银锭七万两，铜钱四十万贯。铜钱太重了，拉不走啊。” 李宪摇摇头：“先不要考虑铜钱。宣抚使司找到多少大车？驮马有多少？保证金银、军服、弓箭，然后是兵器。” 李宪心里明镜似的，这批铜钱是蔡京弄出来的“夹锡钱”，含铜只有一半，主要是黑锡和白锡。 蜡烛燃烧到一半的时候，韩云山再次进来：“差不多了，没有太大的遗憾。这个老小子竟然有四匹宝马，其中一匹踏雪无痕通体雪白，那绝对是顶级宝马。看来这老小子为了逃命，没有少花本钱。” 李宪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大包袱，里面是蔡攸的服装鞋帽，自然还有四名女子的高档服装。 这些服装鞋帽实在是太高档了，而且李宪发现蔡攸和自己的身材差不多，浪费就是犯罪，所以全部抢走。 “吩咐人把他们五个人绑起来扔到炕上，嘴巴一定要勒紧，免得嚎叫起来吓唬人。用他的金皮令箭打开东门，车队立即出发。蔡攸老小子，你应该感谢老子饶你一命。这两张宝雕弓和长剑送给我算了，反正你也不会上阵杀敌。” “顺便给赵佶带个话，如果不听老子的建议杀掉王黼、梁师成和你们蔡氏三父子，他的下场三年内见分晓。至于你这个老小子，还有你家的那个死老爹，已经活不过三年了。古人云：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自己好好想想。” 来到大厅外面，果然有一匹雪白的宝马站在那里，和大地上的白雪浑然一体，难怪叫做踏雪无痕，马鞍桥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杆金色长枪。 李宪扭头叫道：“韩云山，这匹宝马应该给你这个猛将使用才对，我用菊花青也就行了。” “不怕公子笑话，我不喜欢这匹白马。另外还有一匹刚好相反，通体漆黑没有半根杂毛，像缎子一样。就在大门外的阴影里，看不见？那才是我喜欢的宝马，晚上翻墙入室的时候，丢在外面没有人能发现。哈哈哈——” 李宪飞身上马呵呵一笑：“三句话不离本行，现在还想着翻墙入室，真有你的！不过这匹黑马果然神奇，你不说我还真没看见。这杆金枪是怎么回事？” 韩云山已经把自己的黑马牵过来：“我听郭小乙说过公子喜欢长枪，蔡攸老小子一共有四杆长枪，枪杆分为金银铜铁四种，枪头都是精钢锻造，锋利无比。全枪重量三十六斤，果然都是宝枪。我选了亮银枪，这杆金枪就是公子的了。” 赶到东门的时候，车队已经出城了。因为有了金皮令箭，城门口的三十六人全部被俘，现在还绑在城墙下面。 郭小乙闪身过来：“公子，我的人都到齐了，接下来怎么办？” 李宪没有下马：“把你的枣红马给陈老幺，你骑我的菊花清。你找到多少人？” 郭小乙向身后一招手，顿时过来一群人：“时间太紧张了，一共六十七人，男的四十九人，女的十八人。” “女的赶紧出城跟上车队，郭小乙带领十九人看守城门，另外三十人跟我和陈老幺走。”李宪把包袱交给郭小乙，拨转马头转身就走：“陈老幺带路，直奔葛家的店铺。” 这一次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陈老幺一马当先直奔东南富豪区的迎曦巷，找到葛家大院一铁锤砸开院门。 四名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陈老幺的铁锤砸成肉饼。 李宪摘下金枪一磕马腹抢上前去，第二批冲出来黑衣人顿时被扫倒一大片。随后跟进来的三十个乞丐乱棍齐发，打狗棒就是痛打落水狗用的。 前院没有什么好看的，李宪催马冲过弄堂来到了天井之中凝神以待：“陈老幺，杀进后院宰了葛衙内！其他的兄弟进入厢房，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搬出来，外面留给我了。” 刹那间传出哭爹娇娘的其惨叫声，李宪没有关心这些事情，而是来到车马棚，为撤退做准备。 也不知道抢了些什么东西，反正六挂大车满满当当，十七匹骡马也驮着东西直奔东门。 “所有人赶紧出城！”李宪站在俘虏面前：“今天的事情是冲着蔡攸那厮来的，和你们这些小军卒没有关系。希望你们不要自找麻烦，我离开以后赶紧把吊桥拉起来，免得其他人冲到城里。” 这些俘虏虽然被李宪用宝剑削断绳索，但是身上的军服都已经被剥去，零下十多度的气温，身上只剩下单衣，已经冻得站不起身来了，想找麻烦也不能够。 原本想在保州城贿赂一官半职，结果搞成这个样子，李宪只能叹息世事多变。 “人力有时穷，老子也不能彻底掌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就追上前面的车队，李宪这才稍稍放心。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在保州城西南二十里，如果争取时间的话应该出南门。可是因为要栽赃嫁祸，所以被迫舍近求远，这就需要多走二十里。 日上三竿的时候占领经杨店（冉庄），垄断粮油盐巴的杨泽一家被征用，支付费用六百贯，暂时解决了粮油问题。大部队在一片密林中汇合，利用从军营里面带出来的铜锅烧水做饭。 看着黑压压一大片，起码有五百多人，李宪知道韩云山的人马全部到齐。 “吃饭以后就地休整一下，然后对今晚的行动进行分组。现在要两批人立即出发，防止城内葛家店有漏网分子赶回去报信。” 李宪刚说完，韩云山就已经笑道：“公子放心，我就是对组建军队没有经验，但是对这些具体事情还是能够想明白的。已经派出四十八名兄弟赶过去半路埋伏，只要发现进入葛家庄的人全部抓起来。” 李宪点点头：“我教你一句话：人非生而知之者，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行动中提醒自己应该注意什么。只要时刻记住自己的最终目标，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李宪摘下马鞍放在地上准备当凳子，才发现竟然是一副银鞍，顿时大吃一惊：“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韩云山笑道：“公子很吃惊，蔡攸那厮四副马鞍都是定做的银鞍。另外两匹宝马在那边，今后作为主要将领的战马再好不过。” 李宪点头赞赏：“这个考虑非常正确，今后发现宝马也应该集中管理，用得其所才能发挥出战斗力。我们不能像蔡攸那样，把最好的东西留在自己身边糟蹋粮食。” 恰在此时，一个小个子如飞而来：“报——大当家的，东面出现一队骑兵！” 第0023章 李宪当神棍 这支军队衣衫不整，完全没有行军队形，兵器也五花八门。其中骑兵六十多人，步兵一千多人。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好像是一群溃兵。 李宪和韩云山趴在一道土坎后面，已经基本上搞清楚并非官军，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云山，我们人少不能太大意。命令孩儿们利用这道土坎设立防线，全部使用从宣抚使司带出来的弓箭。暂时不要冒头，说不定他们就是路过。”李宪抓了一把雪擦脸，似乎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韩云山皱着眉头说道：“公子，我手下本来就有一百六十多匹马，昨夜抢劫蔡攸的卫队全部都是骑兵，缴获战马两百二十多匹。我们接近四百骑兵，直接杀出去冲散他们不就行了嘛。” 李宪扭头看着韩云山：“我们要嫁祸于人，自然不能现在暴露身份。再说了，如果是造反的人，那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有事没事屠杀百姓，你于心何忍呐？快去，最好不要和对方发生冲突。” 这涉及到未来的战略问题，李宪当然不会让韩云山逞匹夫之勇。 时间不长，沿着土坎布置了三百六十多张弓，不管射术如何，在密集的箭雨之下，眼前的千余人没有什么威胁。另外一百二十名大哥弟已经备好战马，隐蔽在密林之中。 没想到有些事情根本躲不过去，李宪很快就发现对方的目标也是身后的经杨店，因为那些人直奔这道土坎过来了。 李宪有些生气了：“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云山，你在江湖上有些名气，而且和张迪、杨江他们熟悉。带骑兵大哥弟出去周旋一下，不能暴露我们的真实面目，主要是搞清楚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韩云山是江湖中人，历来讲究真刀真枪，心中早就憋不住了。李宪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向后窜去。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韩云山骑着一匹像黑锦缎的宝马，仿佛在雪地上刮起一团黑雾，直接飞越土坎窜了出去。 一直冲到对方身前二十多米，韩云山才勒住缰绳，亮银枪挽了一朵枪花往前一指：“韩云山在此！此处属于五回岭的范围，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人的名，树的影。不管是好名还是臭名，“幽云巨盗韩云山”这七个字，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官军都怕他。 官军之所以不敢围剿韩云山，就是因为他翻墙入室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韩云山一贯是要钱不要命，更不糟蹋女人，勉强让人可以忍受。如果一旦逼急了，韩云山变成要命不要钱，那些当官的觉得自己的脑袋不一定能够保住。 当官的害怕睡梦中丢了脑袋，在没有抓住韩云山之前，所以不敢轻易派兵围剿。这样一来，反而让韩云山的名声更加响亮。 对面的骑兵里面冲出一匹大青马，一个头戴范阳帽、提着一根长棍的家伙拱手说道：“原来是韩大侠大驾光临，小的们绝对不敢冒犯。在下方琼，奉大头领杨江天王之命担任南下开路先锋，还望韩大侠看在江湖上同出一脉，能够借个道。” “原来你就是劈天棍方琼！”韩云山把长枪收回来挂在得胜钩上，这才抱拳说道：“如果放在以前，就冲你方琼这个名字，韩某必定请你到庄上喝三碗再说其他。可今日你带领大军过来，情况就不同了。” “此地承平日久，老百姓都没有见过刀兵。如果让你们进去，老百姓不明真相，肯定会出大乱子。韩某人虽然不算什么好汉，但是好汉护三村还是知道的。方琼，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明白。东面的通天大路你尽管走，韩某只当没瞧见。” 方琼同样收起长棍抱拳说道：“韩大侠，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东面能走吗？东面是蠡州博野城，再过去就是河间府，都属于大宋朝的要害部位，辛兴宗两万大军驻守。你看看我身后的孩儿们，在安州城下遭到伏击吃了大亏，博野城肯定打不下来。” 韩云山摆摆手：“方琼，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你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想对唐县周边不利，说实话我不会答应。毕竟这一带过去七年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平日里乡亲们对我不错，我不想让他们受到惊吓。” 方琼的右手不停地摸着得胜钩上的长棍，说话也有些犹豫：“韩大侠，孩儿们两天没吃饭了，后面的追兵马上就到，我只能打草谷（抢劫，草是马料，谷是粮食）。” “那就没得商量。”韩云山知道已经说不下去了：“如果你仅仅吃一餐饭，我让手下孩儿们送你两千斤粮食是可以的。但是你想带人进村，除非韩某人不再活在这个世上。” 李宪听到这里知道今天无法善了，不杀一个混天黑地解决不了问题：“孩儿们把弓箭亮出来让他们看看，不然还以为被他们吓唬住了。” 三百六十人从土坎后面长身而起，一个个张弓搭箭。不管具体战斗力如何，起码声势不弱，吓唬人还是足够的。 恰在此时，东北方向卷过来一片乌云，三百多骑兵仿佛一阵风刮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头戴红巾的杨江杨天王：“两位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快住手！” “杨大哥你来就好了。”韩云山稍微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竟然带领大军冲击我的地盘。” “韩大哥此言差矣！”杨江抱拳说道：“女真鞑子和大宋军队两面夹击，我们在北面无法立足，只能带领孩儿们南下寻找机会。今天就是过路，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我们就算饿死，也不会在韩大哥的家门口放肆。” 李宪一看可以不打仗，顿时对身边的一个家伙说道：“你上去告诉云山，今后以真定府和蠡州博野城为界，南面、东面我们一概不管，但是真定府北面、保州城西面不想受到干扰。如果他们真的缺少粮食，我们就把这五千斤全部送给他们。快去！”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手上什么都不齐备，只要能够不打仗，李宪甚至都想给别人磕头。 忍得一日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老古人早就说过了。 为了自己的战略目标，即便关键时刻忍受胯下之辱，李宪都可能干得出来，不然也不会想到去找童贯那个老太监行贿。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云山答应无偿援助五千斤粮食，杨江的面子上已经过得去了。 “没想到韩大哥闷声不响，竟然在这里干出偌大事业，杨某佩服。一切就按照韩大哥所言，我们今后绝对不越过真定府。但是河间府我们不会放过，只要有机会就要拿下来。” 杨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看着韩云山。 韩云山呵呵一笑：“杨大哥尽管放心，大丈夫一诺千金。只要杨大哥在一日，我绝对不会越过博野城北门。” “那好！多谢韩大哥援助粮食，杨某这就告辞了！” 杨江一拱手策马飞奔而去，韩云山一摆手，郭小乙带领一批乞丐，从密林之中把粮袋扛出来。 五千斤粮食买了一个平安，李宪很兴奋，韩云山很恼火：“公子，虽然按照你的吩咐把话说出去了，但是我们真的就不能越过博野城吗？东面都是产粮区，我们这里都是山区，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宪微微一笑，随即高声说道：“我今天把话当着你们大家伙说清楚，杨江他们如果能够三年不垮，我就削发为僧，永不出世！我已经仔细推算过，他们只能坚持一年半，做一个好人又能如何？今后我们想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 “真的？”韩云山满脸写着不相信。 李先举起右掌：“今日当着数百人的面，我和你击掌为誓！不过，如果你韩云山输了，那就要做一件事情。” 韩云山也被激起了好胜心：“公子尽管吩咐，如果我输了干什么都可以。” “那好！”李宪呵呵一笑：“徐成和我说过，杨江有一个小妹子，今年才十二岁，叫杨琼。别看一个小姑娘，一手飞蝗石绝技极其厉害。刚才的方琼你认识，杨江手下还有一员大将叫文仲容，如果杨江垮了，你要把这几个人给我救回来。” “好！”韩云山啪的一声和李宪右掌击在一起：“杨江的妹子我不知道，但是文仲容号称劈山刀，方琼号称劈天棍，这两个人我早就有所耳闻。如果公子能够算得如此精准，我一定把这三个人救出来。” 李宪并不是要故弄玄虚，主要是韩云山带来的四百多人都是江湖中人，现在还没有整编，这些人都不认识自己。 好在从盛唐以来，朝廷故意采取愚民政策，把一些虚幻无稽的东西说得神乎其神，所以这个年代的人特别迷信。 要想干成一件大事，没有绝对的权威注定是不行的。采用潜移默化虽然最保险，但现在根本没有时间。 李宪决定利用杨江这件事，干脆在自己头上戴一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神棍帽子。一旦杨江他们三路义军彻底失败，自己就可以破茧而出，君临天下。 铺垫工作已经完成，重新回到现实之中，李宪下达了作战命令：“经过这一耽误，我们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韩云山，你带领一百二十骑立即出发，今晚占领东安寨，里面的官军全部扣留，然后拿下葛家庄，接管三座煤矿，不得有误！” “我带领后勤辎重连夜北上，四天后在飞狐县城汇合。你们的老巢在飞狐县东面八十里的五回岭，那个地方今后就是我们东面的一道门户。等你们拿下东安寨以后，接下来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处理。” 第0024章 老树开新花 找童贯行贿弄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这个计策失败了。 李宪目前没有其它好办法，只能随机应变，把三十六计里面“树上开花”、“李代桃僵”这两计拿出来用一番。 要想施展这两个计策，就需要很多方面密切配合。 这是一个复杂的战略构想，至于能否完全成功，目前还在两可之间，所以李宪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并非李宪不相信身边的人，而是上位者最起码的御下之术。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能够确保成功的事情，可以提前详细说明，显得自己襟怀坦荡，光明磊落。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上位者的铁杆心腹，从而增加向心力。 没有把握的事情尽可能压住节奏，每一个步骤都要谨小慎微，下达指示或者命令的时候只谈每个人分内的事情，绝对不涉及全局性的问题，让自己显得神秘莫测。 现在，李宪已经决定来一个巨大的冒险，自然就不能说得太清楚。 李宪是“先知先觉”的神仙，绝大部分事情他很明白，但是别人全部稀里糊涂，不知道形势的险恶。 比如说李宪准备抢劫蔡攸之前，就知道一旦动手之后，整个事情就会复杂化。当然，这也是他决定故意把水搅混，让自己能够下去摸鱼。 韩云山仅仅知道自己一把就抢到了大量的金锭、银锭和铜钱，但却不知道这笔钱被抢走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这笔钱是童贯、蔡攸准备“购买”燕京城的，历史上的杨江、张迪突然造反，先后攻破易州、霸州、雄州，实际上就是想劫取这笔钱。 但是河北转运使梁子美（《水浒传》里面的大名府梁中书），使用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仅仅是运到了保州城，并没有送到最前沿的雄州城（这是对外透露的和金国交易地点）。 李宪当然事先知道这笔钱，但他最开始并不想打这笔钱的主意，而是希望通过行贿来实现目标，尽可能不要节外生枝。 可是童贯这个死太监突然转了性子，竟然冒着危险赶到一线去平叛，这大出李宪意外。 李宪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真实的历史进程，有很多细节并没有记载下来，导致自己的战术设计出现了偏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宪只能破釜沉舟，然后打了一个时间差。 杨江、张迪、高托天他们连续攻破三州十七县，最后也没有找到“赎燕费”，所以才会火速挥师南下。 这就是为什么李宪他们刚刚从保州城冲出来，杨江的先头部队就到了的原因，也是李宪“栽赃嫁祸”之计成功的基础所在。 李宪之所以宁愿赠送五千斤粮食给杨江，实际上就是要送瘟神。 按照固有历史，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还会攻破河间府、博野城，仍然没有找到赎燕费，最后破釜沉舟攻打大名府、洺州城。 杨江、张迪所部一直打到滑州城，手下的流民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万人，和大宋首都东京汴梁城就隔一条黄河！ 这一下可把宋徽宗赵佶给吓坏了，于是勒令童贯放弃一切目标，全力围剿杨江、张迪所部。最后杨江和张迪誓死不降，被刘延庆、辛兴宗逼到黄河边上战死。（这就是《水浒传》杜撰的宋江平定田虎、王庆，施耐庵的这一污蔑流毒千古。） 只有高托天、高托山所部攻破德州，渡过黄河进入山东。随后席卷整个山东，一直打到江淮之地的徐州。高托天战死在徐州城下，高托山最后向朝廷投降。（《水浒传》无法自圆其说，所以这一折没写。）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旦让杨江他们知道赎回燕京城的费用在自己手里，一场血战就不可避免。 凭空得到一百万贯巨资，这并不是李宪的根本目的。但是童贯和蔡攸丢掉了这笔钱，赎回燕京的时间就会往后拖延下去。然后还要全力平叛，这都需要时间。 李宪需要的就是这个自己专门创造的时间差，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也是他正式实施“树上开花”、“李代桃僵”之计的关键时刻。 正因为如此，夺取东安寨，摧毁葛家庄，并不是接下来的主要方向，真正的核心问题在另外一个地方。所以韩云山带领一百二十名骑兵离开之后，李宪并没有闲着。 “郭小乙，你带领两百名骑兵立即出发，今天晚上三更时分赶到倒马关，把里面的金兵全部秘密处决，不准逃走一个。然后让相应人数的兄弟，换上金兵服装把守关口，来往人员全部扣留。不得有误！” 郭小乙带人离开之后，韩云山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离开，还剩下六十二名骑兵，再就是六十七名小叫花，都是八岁到十五岁。尤其是十八名小姑娘，全部都是八岁到十二岁。 现在一共有三十七挂大车，李宪没有办法，因为他本人就不会赶车，所以只能临时招聘车夫：“小兄弟们，会赶车的站出来。” 没想到所有的小叫花都把手举了起来，让李宪大吃一惊：“你们都会？” 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小伙子站起身来：“公子，我们平时在城里要饭的时候，只要别人要我们帮忙，我们什么都干过。赶大车并不难，因为这些骡子很听话的。” 李宪眉头一动：“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摸了摸稀疏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们都叫我癞头三儿。”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说不清的过去。”李宪眯着眼睛想了一下：“今后跟我行李怎么样？” 小家伙翻身跪倒在地，呯呯呯就磕了九个响头：“干爹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起来！”李宪坦然受了这一拜：“不知家在何处，不知父母是谁，你是老天爷成全的，今后就叫天成，大名李天成，记住了吗？” 李天成垂手应道：“记住了，干爹！” “你既然拜我为干爹，自然不能让你白叫。” 李宪返身回到自己的驮马旁边，从包袱里抽出一把长剑和一杆长枪，然后又从两匹宝马里面挑出一匹全身灰色，四蹄雪白的宝马。 “这把剑是我从蔡攸那里得来，也算是一把难的得宝剑，赐给你防身。这杆蘸金提卢枪原来是我所用，曾经杀过金兵。加上这匹乌骓马，今天赐给你，希望你今后立身以正，杀敌报国！” 李天成再次跪下：“谢干爹赐下兵器宝马，天成今后必定勇往直前，有死而已！” “你记住：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更多的敌人，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李宪把李天成扶起来：“现在我命令，你带领这四十八个乞丐兄弟，组成后勤辎重车队，十八名小妹妹全部上车，准备出发。” 李天成从乞丐一步登天，让他的那些小伙伴羡慕得不得了，簇拥着他过去整理大车。 “陈老幺，这里剩下五十七个骑兵兄弟就由你率领，担任车队的保卫任务。这是我们未来发展的基础，希望你小心在意。” 陈老幺也不过十五六岁，但是他的沉稳堪比成年人。李宪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提着自己的大铁锤把那些骑兵召集起来。 “今天初次见面，还不知道诸位叫什么名字。但来日方长，到时候总会搞清楚的。你们都是韩云山带出来的兄弟，我相信你们不会给他丢脸。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保护辎重责任重大。我就一句话：我们在车队就在，我们不在了车队还在！” 李宪首先提拔李天成，让那些小叫花的地位翻了好几个跟头，从而产生了一股向心力。利用陈老幺的沉稳，李宪采用激将法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经过这么一调整，一百多人的乌合之众，竟然被李宪化腐朽为神奇，临时组成了一支辎重部队。 看着车队向西北逶迤而去，李宪在马背上提着金枪，脸上全是苦笑：“如果今后都是这种乌合之众上战场，老子肯定要把二十一世纪的人丢到大宋来了。必须赶紧想办法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否则要出大问题。” 李宪把能够打仗的三百多人全部派出去，自己留下断后冒了极大风险，比如说杨江所部突然返回来就麻烦了。 还好没有出岔子，下午三点多钟已经越过了保州西南的唐县，沿着唐河进入上有的山区。现在河流都被冻成冰了，虽然难走却没有寻找渡船渡河的麻烦。 “陈老幺，现在已经进入山区，基本上没有什么大事。郭小乙他们已经率先赶往倒马关，你们留在车队后面保护，主要是防止有人暗中跟踪。我现在要立即赶往倒马关，车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李宪交代一番，随即策马越过车队加速前进，因为他不放心郭小乙。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纰漏经常出现在最后面。九叩首没有出问题，绝对不能在最后一个作揖的时候阴沟翻船。 拿下分水岭山垭上的倒马关固然重要，但是紧接着的一个战术动作才是全盘的核心，所以他要亲自赶过去指挥。 倒马关位于太行山东麓，东南为险要的十八盘岭，北临汉长城，背靠唐河，在唐县西北一百二十里。 倒马关山路险峻，马为之倒，故而得名。《战国策》称为鸿上关，东汉称常山关。自古以来，倒马关就是战略要冲。 据《后汉书》记载，建武十五（公元39年）年，因匈奴常犯东汉北部边境，东汉朝廷迁徙雁门、代郡、上谷三郡居民于常山关（倒马关）、居庸关以东地方居住，防止匈奴的侵扰。 因为倒马关是为了防备北方，所以郭小乙带领两百骑，而且都穿着蔡攸卫队的军服，他们从南面上山突然出现在关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真正的麻烦是拿下倒马关之后应该怎么办，郭小乙并不知道，因为李宪没有具体解释。 第0025章 出现大变故 战略核心问题，属于所有组织最高级别的机密，李宪当然不能事先说明。 核心机密一旦泄露出去，原本天衣无缝的作战计划，就会变的破绽百出，甚至掉进敌人的陷阱全军覆没。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侦察兵，李宪自然要模范遵守保密条例。所以他亲自上前线指挥接下来的关键之战，就是为了一战定乾坤。 李宪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才赶到倒马关，刚好看见城墙上站在火把之下全神戒备的郭小乙，心里终于彻底放松了。 “我是李宪，打开关门！” “哎哟我的娘哎，公子你总算是到了，我现在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李宪把缰绳扔给郭小乙：“少罗嗦，汇报情况！” “倒马关我走过一次，那个时候是大辽国的军队把守。这次换成金国女真鞑子，因为等着移交给大宋军队，并没有什么防备。三十六个女真鞑子都在关城里面烤火，关门也没有关闭，所以谈不上战斗，他们还没有拔出单刀就被我们用枪捅死了。” 郭小乙把整个经过简述一遍，李宪已经进入关城来到了城墙上，他需要把整个关城巡视一遍，为接下来的防御部署做准备。 倒马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控制“灵丘道”。 灵丘直道是河北唐县到山西大同府最主要的一条驿道，北起山西大同，越过恒山、灵丘之后，顺着唐河谷道出太行山，向南抵达河北定州，是从山西高原北部通向华北平原的交通要道。 倒马关整座关城依地势而建，周长约五里，城墙底宽六米，顶宽四米，高约十米，墙为黄土夯筑外砌砖石。 关城一半在沟谷，一半在山上，东、西、北设有三座城门。唐河水由西、北、东三面环绕关城而流。 李宪极度关注倒马关当然事出有因，因为这附近有一个非常隐秘的练兵场，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插箭岭。 按照一般常识，训练骑兵都应该在广阔的平原上。可是华夏民族战争史上的第一支骑兵部队，却是在崇山峻岭上训练出来的。 这个练兵场就是插箭岭，开天辟地的这个人，就是赵武灵王。历史上着名的“胡服骑射”，这支骑兵队伍就是在插箭岭训练的。 插箭岭在倒马关北面四十里的位置，赵武灵王专门修建了一座边长一百多米的练兵场，而且都是用夯土累成，四周有三米多高的围墙。 赵武灵王训练骑兵，这是国家的一级战略核心，属于赵国后来争霸天下的杀手锏，保密自然是第一位的，所以骑兵竟然在山顶上训练也就可以理解。 后来大汉的飞将军李广镇守此处遏制匈奴，他最核心的一支尖刀部队也是在这里训练出来的，结果打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倒马关和插箭岭之间有长城连接，现在天色太晚了，李宪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不过现在还不着急，毕竟秘密训练军队还是未来的事情。 反正也看不清楚，李宪懒得继续浪费时间：“我让你们把女真鞑子的军服准备好，现在如何了？” 郭小乙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回答非常认真：“尸体上剥下来三十六套，房间里面找到四十九套新袍子，一共八十五套全部准备就绪。这里设施齐全，粮食储备四千多斤，生活不成问题。原本有大辽国的驿站官员，灭掉女真鞑子之后却没有见到。” 李宪点点头：“挑选三十六个兄弟换上新袍子留下来，从现在开始接管倒马关的防御任务，准备接应后面的辎重车队。其他人赶紧睡觉，正午时分另外挑选四十九人换上女真鞑子的衣服，跟我下去执行作战任务。现在给老子找个地方，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李宪两天两夜没有睡觉，结果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左右才清醒，郭小乙早就准备好了午餐，一切都有条不紊。 “你对这一带不陌生，韩云山手下的兄弟们更是这里的地头蛇。你挑选几个对飞狐县情况熟悉的兄弟，化装成猎人立即下山进行探查，搞清楚县城里面的金兵情况。我随后带领大部队天黑以前下山，在县城西南五里的骆驼谷等候你的消息。” 郭小乙没有耽搁，很快就带领七个兄弟背着弓箭，骑马离开了倒马关。 飞狐县（今涞源县）属于大宋的保州，目前还在金兵手中。飞狐县西面一百里的灵丘县，原来属于大辽国，现在属于金国的西京大同府。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飞狐县处于国境线上的“海关县城”，自然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地区。 李宪搞出一连串的阴谋诡计，最终目标就是要不动声色拿下飞狐县（涞源县），从而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他当初让唐浩然准备当县令，说的就是飞狐县。 飞狐县是一个三角地带，东面是紫荆关，南面是倒马关，西南是平型关（目前还没出现，明朝才会修）。再往西面延伸出去，就是着名的雁门关。 后世的八路军取得平型关大捷之后，就是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和小鬼子的指挥官冈村宁次斗智斗勇，最后干掉了小鬼子的“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旅团长。 李宪发现自己穿越在山西大同东北方向，而且天下大乱已经爆发，他实在是没有时间做更多的事情，只能来一个大冒险。 原本准备使用一批小乞丐，现在有了韩云山的三百多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万事俱备，东风也来了，夺取飞狐县的战斗必须按照原计划执行。 李宪的原定计划是：天黑之后翻墙进入县城，为此还打造了两副飞虎爪。然后进行全城大暗杀，灭掉所有女真鞑子，干掉所有和女真鞑子有关的人员。 让穿着金兵服装的四十九人打头阵，他本人带着一百兄弟随后跟进。倒马关距离飞狐县城只有八十里，李宪觉得马匹一路小跑，三个多小时应该可以赶到攻击出发地。 历史有自己固有的脚步，事情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美好的愿望是一回事，残酷的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大概相当于下午四点半的样子，李宪他们刚走了一半的路程，郭小乙突然飞马返回，人和马匹都是大汗淋漓。 来到李宪马前，郭小乙滚鞍下马：“公子，大事不好！”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但是李宪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别着急，喘口气慢慢说。” “整个县城除了尸体没有一个活人！”郭小乙双眼血红：“好多尸体还是热的，说明杀人的时间不到一刻钟。我和兄弟们立即分开寻找线索，最后在县城东北发现了情况。女真鞑子不是人，把穷苦百姓都给杀了，要把所有的大户全部押走！” 嗡的一声，李宪整个大脑开始充血：“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郭小乙终于把气息喘匀了：“强制性大迁徙的队伍，已经到了县城东面二十里的杨各庄。因为拖家带口，赶路的速度很慢。公子赶紧拿主意，不然飞狐县半个人都没有，就是一片废墟。” 李宪闭上眼睛，后世涞源县的地形图出现在脑海中。然后像电影的特写镜头一样，把涞源县东面和东北面的各个细节逐步放大。 这种事情后世的小日本鬼子也干过，后来被游击队把人截回来了。他需要立即找出一条路，能够后发先至赶到敌人前面，把所有百姓拦截下来。 李宪睁开眼睛看着郭小乙：“西面的灵丘县方向有没有发现情况？” 郭小乙摇摇头：“因为首先在东面发现线索，我的注意力都在东面。西面探查的路程不远，暂时没有发现动静。” 深吸了一口气，李宪高声叫道：“前面四十九人扔掉多余的东西，每个人带上三壶箭立即掉头向东，翻过黄草岭直插紫荆关并坚守住。” 前面穿着女真鞑子服装的四十九人都是江湖好手，听到命令之后一阵忙乱，随即离开驿道向东飞马而去。 李宪又对郭小乙低声说道：“按照女真鞑子的速度，今天晚上肯定要在中途宿营，我们还来得及，但西面需要提高警惕。你马上返回去，赶到飞狐县城西面的白羊峪，萧姵和唐浩然他们应该在那里，命令萧焯的第一骑兵排立即下山向西警戒。” 郭小乙转身离去，李宪把剩下的一百多人集中起来：“兄弟们，情况突然发生意外变化，我现在需要二十个身手敏捷，胆大心细的兄弟站出来，今晚跟我偷袭敌营。有没有不怕死的？站出来！” 韩云山手下的人都是江湖上混的，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即便有些人可能在心里犯嘀咕，现在也表现得不怕死。所以李宪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把右手举了起来。 李宪第一批挑选出来的八个人，就是上次偷袭宣抚使司巡逻队的那一批：“上一次我们一起战斗过，偷袭敌人巡逻队你们表现得很好，现在你们每个人挑选两个助手组成一支尖兵。” 让他们自己挑人动作就快多了，很快就出来二十四人站到了李宪身后。 李宪不动声色：“其他的兄弟马上推选一个领头人，需要承担另外的任务。” 动作很快，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矮个子被大家推出人群，年龄也就十七八岁。 河北都是身材威猛之辈，这家伙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李宪觉得有些古怪：“兄弟叫什么名字？” 小个子嘿嘿一笑：“公子，我叫韩猛，韩云山的堂弟，江湖上的朋友送了一个诨号‘翻天鹞’。” 李宪微微一笑：“翻天鹞？那就说明你的轻功应该很厉害，对？” 韩猛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因为我在大山里面不会迷路。兄弟们认为接下来肯定要抄近路，那就要在大山里面行走，所以把我给推出来了。” 在莽莽原始森林里面，不用罗盘也不会迷路，那还真是人才。 李宪呵呵一笑：“你还有这等本事？那好，你带领这批兄弟抄近路，带上所有东西增援紫荆关！” 第0026章 拦截迁徙队 来到这个时空两个月，一连串的变故让李宪应接不暇。 大辽国的军队被打跑了，结果来了更加凶残的女真鞑子。 大宋朝也来了军队，却像一团烂泥，二十比一都打不赢敌人，捞钱的机会一刻却不会放弃。 李宪终于切身感受到现如今的幽云十六州是个什么状态，也明白了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最底层的老百姓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这根本不叫人过的日子。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李宪有些责怪那些造反的人，因为他们四处捣乱削弱了大宋的实力，结果导致后来加速崩溃。 经过这次保州之行和飞狐县的屠城事件，李宪彻底理解了那些揭竿而起的英雄豪杰，也理解他们为何痛恨大宋朝。 社会底层的百姓不造反，并不代表大宋朝廷就会强大起来。只要皇帝喜欢奇花异草，喜欢玄门道士，喜欢舞文弄墨，喜欢李师师，说明下面必然是贪污腐败到了极点。 一个腐败的朝廷，它的所有决策必定一无是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自掘坟墓。 二十一世纪的那些贪官污吏，不仅把钱财转移出去，连老婆孩子都转移出去。就留下自己一个人当裸官，而且手里拿着外国护照！ 老百姓还有活路吗？国家还有救吗？李宪不知道。但他知道习老总横空出世，以铁腕手段惩治贪官污吏，就是华夏大地上真正的救世主。 “幽云十六州沦陷两百年，如果不好好整顿一番还真不行。”李宪纵马疾驰，脑海中的各种信息纷沓至来，一刻也没有停止：“这个地方和当年八路军面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如果不从根本上下手，只怕未来老子根本无法立足。” 不能怪李宪有这么消极的想法，事实上后世就发生过类似的历史事件。那自然是小鬼子入侵之后，出现了超过倭寇国民总数的汉奸队伍。 郭小乙突然传来飞狐县被屠城的恶劣消息，李宪极度愤怒仅仅只有几秒钟，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一个关键问题。 萧姵曾经说过，女真鞑子的总人口不到百万，所以他们的兵力并不多，每一次出动五十人的骑兵就不是小事情。 此后李宪也想起不少历史资料，比如说岳飞刚开始不过一个大头兵。他之所能够很快崭露头角，就是因为他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连续干掉了几股金兵，而且每一次都只有几十个金兵。 此前已经在倒马关干掉了三十六人，李宪简单推算一下，县城中女真鞑子应该没有几个人。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有冲锋枪和机枪，用冷兵器屠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需要一个庞大的人数优势。 那么，女真鞑子难道在群山环绕的一个小县城驻扎了大批军队吗？ 现在大辽国的末代皇帝天祚帝还没有被抓住，金国女真鞑子的主要目标还是清剿大辽国的残余兵力。 由此可知，女真鞑子在飞狐县驻扎大部队根本不现实，历史上也没有这个记载。 按照固有的历史，完颜宗望在灵丘县和飞狐县集结兵力，应该是两年以后。然后从这里向南发起进攻，最后俘虏了宋徽宗和宋钦宗。 根据一千年之后的八年抗战教训，李宪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飞狐县的惨案应该有两部分人实施：女真鞑子之外，必定有汉奸帮忙！ 按照这个思路推演下来，李宪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想有效抗击女真鞑子，首先就必须干掉附近的所有汉奸，否则老子今后作任何事情都无法保密。军事部署上如果不能保密，那必定每战必败。” 恰在此时，一匹快马返回：“公子，前面就是杨各庄，距离已经不到五里。” “唐奎，命令兄弟们就地休整，同时把马匹找地方藏起来，每个人带上自己的弓箭和短兵器，接下来需要步行。” 唐奎，就是上次跟着李宪摸掉蔡攸巡逻队的家伙之一。这家伙年纪不大，心狠手辣，一手鹰爪功很有些功力，直接可以把人的喉咙抓穿。 虽然唐奎很有些桀骜不驯，李宪还是任命他担任二十四人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没办法，今天晚上一致对外，如果不能杀伐果断的话，一旦让金兵缓过劲来，只怕会闹出大乱子。 “兄弟们都是练家子出身，我们今天晚上这次行动好有一比，也就是你们经常使用的一记黑虎掏心。只不过不是一般的拳头，而是我们二十五个人组成一只拳头，必须一拳就砸到女真鞑子的心窝上。现在大家跟在我身后，保持肃静。” 对于没有整编的江湖人士，李宪没有什么战前动员，也没有过多的战术动作说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身先士卒，首先做出表率。 左手提着青龙剑，李宪把右手向前一指，然后施展侦察兵特有的步伐向前窜去。这不是什么轻身功夫，而是一种实战技巧：脚尖落地，小步快跑，无声无息。 二十分钟以后，李宪已经来到一棵大树后面，前面两百多米就是打谷场，上面已经是一片光亮。 可能因为人数太多，这么冷的天竟然都在村外宿营。初步看起来就有数十个大火堆，火堆四周围坐着黑压压的人群。 招手把唐奎叫过来，李宪才低声说道：“你带领兄弟们在这里等候一下，我要摸进去看看情况，搞清楚女真鞑子究竟有多少人。” 唐奎摇摇头：“公子何必冒险，还是让我去？” “我知道你们都会高来高去，但是战场上进行最后的战术侦察是另外一回事。让兄弟们看好我的身法，今后你们也用得上。” 李宪让大家看好他的身法，自然有深刻的含义。因为上一次解决巡逻兵的时候，就有两个人出了差错。 今天，李宪要给他们再次表演一手，让这些江湖人士知道战士和老百姓的区别。 原来，李宪此前略一扫视，发现营地的直径大概五十米，外围每隔二十米有一个岗哨，一共有八个哨位。这些哨兵背里向外站着，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唯一的漏洞，就是女真鞑子有些疏忽大意，并没有安排流动哨，或许女真鞑子认为四五十米长度，根本不需要游动哨。 为了让二十四名特别行动队员看清楚手法，所以离线选择了距离最近的那个哨兵。 李宪把宝剑插在后腰带上，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从两名哨兵正中间摸过去，距离还有三十多米的时候就采用匍匐前进。 这不是标准的匍匐前进，而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前进方式，实际上就是身体腾空，用双手双脚在地上爬行，确保没有声音。 现在是正月尾，属于最冷的季节。哨兵穿着厚厚的羊皮大衣，脑袋藏在尖顶皮帽里面缩着脖子，袖着双手把红缨枪抱在怀中，还一个劲的跺脚。 在冰棱上跺脚，这个动静可不小，也就是李宪发现的机会。他一直爬到敌人身后，几乎到了哨兵脚后跟才停住，然后屏住呼吸缓缓直起腰来。 捂嘴、锁喉、拧脑袋——三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那个哨兵的脑袋掉转一百八十度，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尸体。 制造一具尸体并没有完成任务，李宪还必须接着跺脚，保持原来的节奏不变化。左手把尸体抱在怀里，右手把红缨枪接过来，然后倒转枪头插在地上，最后把尸体固定在枪杆上。 现在终于行了，哨兵还站着。至少从远处看，这个哨兵仍然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李宪知道这是暂时的，敌人肯定要换岗，所以他必须争取时间。 数十个大火堆不用看，这都是老百姓。李宪早就有了侦察目标，那就是北山坡的杨各庄祠堂。 打谷场就在祠堂南面，要靠近祠堂仅仅制造一具“尸体哨兵”是不行的。李宪一口气制造了三具“尸体哨兵”，才把进入祠堂的通道打开。 挥一挥手，这是招呼唐奎等人赶紧靠上来，同时解决另外五个哨位，李宪则一头扎进祠堂的阴影之中。 如果李宪没有进入祠堂，事情可能还有缓和的余地。可是他不仅进去了，而且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事情就不是一般的糟糕。 各朝各代的史书都是由人编写，对好多事情要么讳莫如深采取春秋笔法，要么丢三落四忽略细节，比如好多人的生死日期都不知道。 李宪来自一千年之后，因为职业的关系，对很多有明确记载、而且涉及到军事方面的问题，他都比较了解。但是涉及到政治方面、民生方面的东西李宪就不怎么知道。 好多事情不知道，“先知先觉”就是一个错误的神通。 李宪自以为知道过去未来，所以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殊不知有好多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大人不用心焦，皇上让您担任合扎猛安，这就是最大的信任。眼前些许挫折算得什么？只要安心静养，自然很快就能够恢复，然后为大金国建功立业也不迟。” “吴夫子，辽主天祚帝还没有抓到，皇上移驾鸳鸯泺准备返回上京。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必须返回上京养伤，真是不甘心啊。” 听到房间里面两个人谈话的一瞬间，李宪顿时热血上头。 合扎，是女真话，也就是两顶帐篷扎在一起，表示“亲近”、“亲兵”的意思，实际上是大金国皇室的贴身敢死队，总人数只有六千。猛安，是女真话的千夫长。 合扎猛安，就是大金皇帝亲兵的千夫长，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有严格规定，合扎猛安只能是最亲近的人担任。 李宪热血上头，是因为他知道合扎猛安一共只有五个人，分别是皇帝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阿骨打的四弟）、完颜宗峻（阿骨打的嫡长子）、完颜宗干（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宗翰（国相完颜撒改的嫡长子）。 “在山西大同城攻防战中受伤的，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完颜宗峻！如果老子今天不把他给宰了，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 第0027章 谣言与阴谋 刺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嫡亲大儿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完颜宗峻，女真本名叫做完颜绳果，老娘是圣穆皇后唐括氏，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元妃。所以，完颜阿骨打虽然有很多儿子，但是完颜宗峻是最亲的。 金国后来的熙宗皇帝完颜亶，就是完颜宗峻的儿子。金国天辅五年（1121年），完颜阿骨打任命完颜宗峻领合扎猛安，赐金牌。 杀掉完颜宗峻，让病魔缠身的完颜阿骨打怄气伤肝，最好急怒攻心死翘翘，李宪觉得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当然，李宪也知道事情比较大条，需要按下激动的心情做些准备工作，比如说搞清楚完颜宗峻的卫队人数。 他原本躬身蹲在一个窗户外面的窗台下面，现在需要缓缓移动到大堂的门口，然后才能想办法潜入进去查明情况。 没想到房间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而且内容吸引了李宪的注意力，结果忘记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原来，完颜宗峻是准备返回上京养伤从这里经过，没想到突然接到消息，据说死鬼老爹完颜阿骨打龙体欠安，也要返回上京。而且龙驾已经到了鸳鸯泺，让完颜宗峻赶紧过去，父子两人一起返上路。 马上就要去觐见父皇，完颜宗峻觉得不能空手，总要备点礼物才象样子。 身边汉臣谋士吴孝民献了一条计策：“大宋已经发出敕令，燕山府所管州县大小官员的汉人，必须全部调往河南任职。大人请想，汉人最讲究祖宗桑梓地。大宋根本不相信这里的汉人，现在全部搬迁，我们就有文章可做啊。” 李宪扭头看了一眼打谷场上，心头的怒火不断燃烧起来。 那些坐在火堆旁抱头睡觉的百姓，实际上并不是被迫进行大迁徙，而是自愿跟随眼前的“皇太子”完颜宗峻走的！ 原来，完颜宗峻接受了吴孝民的建议，开始沿途散播谣言：“大宋朝廷怨恨南山之民投靠大辽国，所以有家产的人都会被搬迁到河南，然后全家灭族！” 恰在此时，宋徽宗赵佶的敕令内容开始扩散，其中第一条就是“换官”，幽云十六州的汉人官员，全部到河南任职。 这一个消息传来，老百姓心中自然产生了许多联想，就让完颜宗峻的谣言变成了事实。 敕令的第二条就是授田：因为大宋朝廷根本管不了燕山府所辖各州县，也没有人愿意过来当官。童贯秉承上意，竟然把燕山府所辖各州县的土地，全部赏赐给降将郭药师的“常胜军”。 这才有了燕京汉人“内则屋业，外则土田，悉给常胜军。而燕山土着洎平州遁还之人，悉无居止生业，而常胜军所至，豪横四邻，不能安居，此燕人之尤怨者。” 完颜宗峻派出亲兵卫队在城内外四处宣扬：“我们大金国说话算话，燕山府马上就要送给大宋朝廷。留下给大宋当臣民，唯一的结果就是变成郭药师‘常胜军’的奴隶。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着办。” 完颜宗峻原本是想搞乱人心，让大宋朝接管燕山府之后，无法对这里进行有效管理。 没想到不到三天时间，竟然有九百多户主动跟随完颜宗峻的队伍迁徙，而且全部都是有一定家财的大户。 以前都是被逼无奈派出手下出去打草谷，动不动就会造成巨大死伤。现在仅仅动动嘴，巨额财富就滚到了自己身边。这一个巨大的成功，让完颜宗峻喜出望外。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完颜宗峻得到意外之喜顿时野心膨胀起来，仅仅带走飞狐县城里面的人已经不能让他满意。 可是他身边只有一百八十人的卫队，无法把此地所有的大户宣传到，实在是有些可惜。 关键时刻，汉奸吴孝民又想出了好办法：“大人，其实可以用这些志愿者来完成这件事情。” “用这些汉人？”完颜宗峻觉得匪夷所思：“这能行吗？” “大人，用汉人来宣传更有说服力。告诉他们前方有大宋军队拦截，我们兵力太少，需要他们自己组织起来保护自己的财产。汉人讲究法不责众，要想冲破宋军的阻拦，当然是人多力量大，所以需要他们下去发动更多的人一起走。为了显示大人对他们仁至义尽，可以挑选一批忠勇之士组建汉儿军。” 吴孝民的这一个计策反正不需要他操半点心，很快就被完颜宗峻付诸实施。 正因为如此，完颜宗峻在飞狐县城停留半个月，精挑细选组建了一支八百人的“汉儿军”，然后两个女真鞑子带领“汉儿军”的十人小组扩散到各地大肆宣扬。 目的就是把沿途的“金银钱物，民庶寺院，一扫皆空”，将各地“职官、民户、技术、嫔嫱、娼优、黄冠（道士）、瞿昙（和尚）、金帛、子女等席卷而东。”给大宋留下一片白地。 郭小乙所说县城里面被杀的人，就是那些不愿意离开家乡的人，动手的主力就是“汉儿军”！汉奸比鬼子更加凶残，自古以来概莫如是。 李宪已经全盘掌握了祠堂里面的情况，八百汉儿军分成八十个小组，出动了一百六十亲兵当小组长，完颜宗峻身边竟然只留下了二十个亲兵！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打谷场上已经干掉了八人，说明祠堂里面现在只有十二个亲兵贴身保护，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李宪当然不想放过。 自己带过来二十四人，现在属于二打一。李宪终于下定了决心：干了！ 向后一招手，唐奎等人模仿李宪的动作，施展轻功从祠堂两侧爬过来。 祠堂只有中间的供奉正堂和左右厢房，而且没有后门。 李宪伸手比划了一下，意思就是让唐奎和兄弟们立即放火，把敌人赶出来之后，他们在大门口守株待兔，那就一剑一个干脆利索。 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无法无天，杀人放火那都属于本职工作，干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唐奎伸手指了指左右两个窗户，四个家伙摸出火折子一阵晃动，又从怀里摸出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点燃，然后砸开窗户扔了进去。 随着一股臭气入鼻，李宪心中莫名其妙：“难道这就是北宋时期的江湖迷烟，或者是鸡鸣五鼓返魂香？” 李宪这里的念头还没有转完，房间里面已经有了动静。仿佛是里面的人把什么东西推到了，结果搞得稀里哗啦，在大半夜简直像打雷一样惊天动地。 唐奎猛地站起来一个闪身，就已经冲进房间，其他人不甘落后，也纷纷涌进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李宪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儿。 唐奎第一个进去，也第一个出来，浑身都是血腥气，手里拧着一颗人头，同时把一块金牌递给李宪：“公子，这就是他们的头领。” 李宪可以杀人，也杀过不少人，但是让他凑上前去看割下来的脑袋，心里还是直反胃：“赶紧丢开，老子懒得看！” 哗——打谷场上本来坐在火堆旁抱头打盹的数百人，突然被惊动了，而且朝祠堂蜂拥而来。 看着这个场景，联想到刚才听到的信息，李宪顿时浑身发麻。 哐啷一声拔出青龙剑，李宪提起全身之力厉喝一声：“站住！我们只杀金狗，而且狗崽子完颜宗峻已经被斩首！如果你们不识相的话，我也可以把你们全部杀干净！不想死的就地蹲下，不怕死的就上来试试我的剑！” 唐奎左臂一振，手里提着的完颜宗峻的人头凌空飞出，直接砸向冲过来的人群。另外二十三人动作也不慢，又甩出去十几个人头，终于遏制了冲上来的人群。 “此地非常危险，当时又不能让他们溃散。唐奎，赶紧安排两个兄弟赶到紫荆关，让大部队立即回援，越快越好。金狗还有一百六十人，而且还有八百本地汉儿军助纣为孽，天亮以后肯定会如陆续返回来。” 两个兄弟悄悄离去，剩下的人全部张弓搭箭凝神以待。 老百姓就是一股气，加上这些人里面的青壮全部参加了汉儿军，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雪地上，让人触目惊心，人群终于浑身像筛糠一样全部蹲在地上。 李宪故意改变嗓音阴恻恻地说道：“该烤火的继续烤火，想睡觉的继续睡觉，没有人会打搅你们。只要你们不找死，那就不会死。当然，如果有人想找死，我们也可以帮忙把他的人头割下来！” 有人说了，为什么不做思想工作呢？ 思想工作当然要做，但那需要看环境，看对象，看时间。 现在环境不对，对象也不对，时间更不对了。 别人正在休息，你偷偷摸摸跑过来杀人，而且杀得还是人家的领头人。现在你想集中大家做思想工作，难道你觉得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看看就过了五更天，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也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候。因为火堆无人照看，绝大部分都要熄灭了，所以打谷场上越来越冷。 李宪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惊恐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麻木，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目的是缓和大家的情绪，给自己的人争取时间。 “你们祖上原本都是汉民，虽然契丹人在这里横行了两百年，但你们身体里面流着汉民的血。就算你们跑到天上去，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你们听了这些金狗的胡说八道，难道以为他们比契丹人好吗？妄想！做梦！” “大宋朝廷的确说过要选拔一批有才能的人到河南做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在契丹人强压下养成了坏习惯，需要一批聪明能干的人到河南学习之后再回来当官，告诉你们应该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汉民。” 暂时稳住了眼前数百人，但是李宪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或者说更大的麻烦才开始。 第0028章 阳谋与陷阱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最亲近的大儿子被斩首，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但是外人并不知道。 唐奎知道自己杀了一个金兵头领，得到一面金牌，上面全是女真文字，所以并不知道杀的是谁。 只要能够把打谷场上面的人全部控制住，外人暂时就无法搞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李宪终于基本看清楚了，打谷场上竟然有一千七百多人。因为好多小孩子被大人抱在怀里，或者是挤在大人身后，所以原来判断只有数百人。 “这里我一个人盯着就行了，你赶紧安排人把女真鞑子的服装都剥下来，人头和尸体搬走，找个地方埋起来。吩咐几个兄弟把祠堂里面收拾一下，尽可能让人猜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些金狗全部被斩首。” 李宪从祠堂里面搬了一把太师椅，就这么坐在一千多人面前。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给人的感觉显得很悠闲。青龙剑已经归鞘，但是就插在右手边的地上，只要右腕一翻就可以拔出来。 其实，李宪急得后背直冒汗，在自己的大部队没有返回来之前，却无计可施。现在只能僵持，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李宪心中有些泄气，幽云十六州这个地方如此糟糕，完全出乎意料，让他原本想得好好的计划全部没用，这种现象对自信心的打击太严重了。 “他妈的，如果老天爷把老子的侦察连一起穿越过来就好了，起码不会显得这么狼狈。” 李宪真的非常怀念那些和自己摸爬滚打五六年的战友们，一个眼神、一声咳嗽，彼此之间都知道是什么含义，那才叫默契，那才叫战斗力。 怨天尤人是没用的，李宪眯着眼睛躺在太师椅上，脑海中却在高速运转。 冲动是魔鬼，好多人都知道。李宪当然也知道，可他还是冲动了。 杀了金国大太子完颜宗峻，这的确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可后果实在是太严重。 李宪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所以他才开始担心，极度担心。 因为他知道女真鞑子凶残成性，完颜阿骨打一旦知道自己最亲的大儿子被人砍头，整个幽云十六州的百姓都有可能被杀光。 自己痛快了，代价是数万、数十万，甚至是上百万百姓陪葬，这就是犯罪。 “现在是正月底，按照历史记载，完颜阿骨打生病以后没有好转，应该在九月十九号死翘翘。到那时，大金国内部就会为谁当皇帝乱一阵子。把眼前的这件事情隐瞒八个月，就有可能迎来转机！” 灭口，干掉完颜宗峻的所有亲兵！然后严格控制此地，防止风声外传。 现在问题来了：如何对付完颜宗峻剩下的一百六十个亲兵，如何处理八百“汉儿军”，都需要他尽快拿出一个完整计划。 八百“汉儿军”应该如何定性呢？李宪有些为难。如果不能拿出明确的定性结论，一旦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说是汉奸队伍？也不完全像，毕竟他们受到过一些蒙蔽，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被别人利用了，似乎有宽大的理由。 要说它不是汉奸队伍，也不对。毕竟他们在县城里面杀了数百同胞，不是汉奸都是汉奸了，或者说比汉奸更可恶。 太阳露脸的时候，唐奎从村东口跑过来：“公子，韩猛带着一百二十人赶回来了，不过没有让他们到这里来。我们现在已经有一百四十四人，接下来怎么办？” “你对县城应该熟悉？”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推演，李宪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打算：“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把打谷场上的这些人押回县城。但这些人都不能回家，必须找一个地方统一看管一段时间。” 唐奎扫了一眼打谷场：“这个地方荒山野地肯定不行，但是县城里面有一个好地方，可以保证他们跑不出去。” 李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地方？” 唐奎微微一笑：“县城西北角有一座千年古寺，历朝历代都进行翻新扩建，现在已经占据了整个县城六分之一的地方。而且有专门的围墙分割开来，完全是自成体系牢不可破，关押五千人是没问题的。” 李宪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到涞源县旅游，专门到过一个地方：“你说的不会是阁院寺？不对，应该叫大寺。” “正是此处！”唐奎凑到李宪耳边轻声说道：“看见没有，打谷场中间那二十几个和尚，就是阁院寺里面出来的。毫无疑问，阁院寺现在是空的，刚好为我所用啊。至于这二十几个和尚吗？单独控制在另外的地方，到时候送到保州城。” 其实，唐奎已经做出了抹脖子的手势，只不过发现李宪皱眉头，所以最后改口送到保州城。 实际上唐奎会错了意，李宪对于和尚从来没有好感，是杀是留根本没有引起他的过分关注。 因为他两世为人，知道佛教是为当权者服务的。凡是香火鼎盛的寺庙，附近必定是贪官污吏成灾，老百姓苦不堪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专门给贪官污吏量身定做的。前半生对百姓敲骨吸髓，后半生拿出大把钱财供奉给寺庙立地成佛，准备下辈子轮回之后继续作威作福。 李宪之所以皱眉头，就是想到了一个重大秘密。 阁院寺始建于东汉年间，唐代大规模重建一次，而且还赏赐了不少宝物，在藏经阁的地宫里面。大辽立国之后再度重建，又赏赐了不少宝物，在文殊殿的地宫里面。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李宪当然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要说富得流油，那就只有三个地方：排名第一是寺庙，排名第二是保险公司，排名第三是银行。这三个机构全部都是无本买卖，只进不出，属于合法的强盗。 一座千年古寺积累的财富，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发财，积累的金银器皿起码超过二十吨。只不过寺庙的地宫很难打开，加上有心人作怪，所以称为“腐烂的财富”。 “你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李宪收回思绪：“但是你要记住，他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文殊殿和藏经阁。至于这些和尚，你看着办就是。据我所知，县城周边的三千亩良田都属于阁院寺的义田，今后要统一分配管理。” “我这就吩咐韩猛，让他带领四十个兄弟先把他们押送回去，准备应付其他的变故！”唐奎也知道事态紧急，所以转身就走。 李宪把唐奎叫住：“我已经看明白了，这里有三百多挂大车，其中一百多挂大车应该是粮食。为了加快速度，让他们先把粮食运走，其他的大车暂时不要动。告诉他们暂时由衙门统一保管，只要是合法得来的财产，今后都会还给他们。” 唐奎有些疑惑：“公子的意思是？” 李宪点点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飞狐县的主人，知县大人马上就到。新来的知县是你的本家，叫唐浩然，郭小乙已经去接了。你就告诉百姓，等新知县唐浩然过来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江湖中人办事爽快，而且恶型恶相，具有很大的威慑力。 韩猛率领四十个兄弟，全部都是单刀在手，而且穿着金兵服装，骑在马背上杀气腾腾。一千七百多老弱妇孺被迫起身，重新返回他们昨天刚逃出来的县城。 “命令剩下的兄弟，赶紧把大车上的箱笼抬进祠堂，然后把大门封死。把大车和骡马赶紧弄走藏起来，后续敌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昨天夜里藏在密林之中的战马已经带过来，打谷场上的草料现成的，李宪亲自伺候自己的踏雪无痕。 干掉了完颜宗峻和他的二十个亲兵，现在又多出二十四匹宝马和二十四副更好的弓箭，自己人的战斗力越来越强。 完颜宗峻的坐骑是一匹火红色宝马，现在已经变成了唐奎的坐骑，但是一对浑铁打造的短柄狼牙棒没有人要。 李宪挑了一匹体型大一号的大青马专门作为自己的驮马，然后开始琢磨狼牙棒，同时对完颜宗峻的战斗力有了一些了解。 两根狼牙棒看起来差不多，都是三尺多长。但是李宪双手拧起来之后，才发现重量完全不同，一根二十多斤，一根不到二十斤。 李宪挥舞了半天，始终无法掌握平衡，最后也只能放弃。 “完颜家族果然都是猛将，右手棒二十三四斤，左手棒十七八斤，一般人还真用不了。难怪岳飞的大儿子岳云出世之后，选择双椎作为兵器抗衡。但是这对狼牙棒绝对是非常犀利的兵器，干脆放在我身边，看看今后能够找到可以传授的人。” 利用打谷场上残余的火堆烤了一些干肉，李宪命令大家分散隐蔽起来，等候唐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根据昨晚偷听完颜宗峻和吴孝民的谈话，今天中午应该有一批参加迁徙的人到这里集中。 李宪胆敢利用一百人在这里设下埋伏，就是因为完颜宗峻派出去煽风点火的人不可能同时返回来。 设置陷阱各个击破，这是目前唯一能够采取的战术。 把一百人分成四个小组，隐蔽在打谷场和祠堂四周的密林之中，全部是用强弓硬弩严阵以待。让分散在四周的女真鞑子飞蛾扑火，就是李宪此前谋划的对敌之策。 因为女真鞑子有严格的军令：主将战死了，如果亲兵还活着，那就要接受千刀之刑。 所谓千刀之刑，就是把人绑在帐外的柱子上，每天早中晚分别割一刀，一直割死为止。 女真鞑子明知道打谷场上可能出问题了，但是他们的“大太子”在这里，所以明知是陷阱，也必定会跳进来。 这不是阴谋，完全是针对固定对象设计，属于正大光明的阳谋。 第0029章 救人与锄奸 陷阱挖好了，战斗一触即发，其实李宪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飞狐县（涞源县）处于白沟（拒马河）上游，也就是童贯两次进攻燕京城被辽军打得大败而归的战场之一。 童贯之所以会连续惨败，这中间有很多原因。 种师道统率东路兵，驻扎白沟。王禀率领前军，杨惟忠率领左军，种师中率领右军，王坪率领后军，赵明、杨志率领选锋军。种师道以都统制兼东路军总指挥自领中军。 辛兴宗统率西路兵，驻扎范村。杨可世、王渊统率前军，焦安节统率左军，刘光国、冀景统率右军，曲奇、王育统率后军。吴子厚、刘光世统率选锋军，并听刘延庆节制。 童贯的两次惨败而归，都是辛兴宗的西路兵打的。但是责任却不能完全算到他头上，因为种师道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辛兴宗主战却又胆小如鼠，而且主持正面战场，中了辽军的“蒋干盗书”之计惨败，当然有丧师失地之罪。 种师道彻底避战，不仅没有如期发动进攻牵制辽军，反而坐看友军丧师失地而不救，其罪过比辛兴宗更大。 因为种师道在不同场合多次说过：“今日之事，譬如盗入邻舍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且师出无名，事固无成，发踪之初宜有所失。” 无论是从道义上讲，还是从国家战略上讲，种师道的言论当然是对的。但是既然领命上了战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朝廷战略错误，种师道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这些事情前不久刚刚发生，飞狐县一带的百姓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所以他们对大宋再也不抱丝毫希望。 加上大宋朝廷对幽云十六州的政策不得人心，完颜宗峻又在这里大肆造谣，所有的因素搅在一起，这才出现有钱有势的大户阖家搬迁局面。 幽云十六州的大户不仅自己主动搬迁，甚至组建汉儿军胁迫其他百姓搬迁，不听话就杀人，究竟是谁错了？李宪一直不能下结论。 杨各庄就在浮图峪口上，东面不到二十里就是辛兴宗所部三个月前败退的路线。 当唐奎派出的细作返回来第一个人的时候，李宪终于明白完颜宗峻为何要停在杨各庄了。 原来，浮图峪这里是一条南北向的大山沟，长度超过三十里，南面大山里面有一座大金矿、一座大铁矿和一座大铜矿。 “公子，范家庄都是开矿的苦力，一共有苦力两千九百多人，庄主范涛。董家庄有工匠七百多人冶炼铜铁，庄主董常福。兰家庄有工匠四百多人冶炼金银，但是庄主是个女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人们称作赛金花。” “只有董家庄的董常福一定要离开，因为他手里有两万斤铜，十万多斤铁，违背了大宋朝廷的禁铜令，是要诛九族的。听说大金国马上就要把这里交还给大宋，所以董常福想赶紧逃走。” “范涛认为自己手下都是苦力，如果离开这里就没饭吃，他们决定不走。兰家庄的赛金花也不想走，因为他们只会炼金炼银，到其他的地方也没有活路。可是女真鞑子八十多人带着汉儿军四百多人威胁，现在就要打起来了。” 细作是个瘦小个子，很快就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一遍。 情况再次出现意外，救人如救火，李宪只能随机应变。再说了，如果被人把矿山破坏了，到时候都没地儿哭去。 “既然是这么个情况，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唐奎，立即收拢兄弟们，我们从两侧山梁迂回过去，干掉女真鞑子和汉儿军，顺带把董常福的人也收拾了。” 留下八人在杨各庄隐蔽监视，李宪和唐奎各带五十人兵分两路，沿着山脊向南猛扑过去。 幸亏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闯荡的，山脊上的积雪最浅，所以一个半小时的穿插行动没有出现掉队的人。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因为这个地方就是“幽云巨盗”韩云山的老巢，三大矿山东面十里就是五回岭。 五回岭的主峰叫做白云山，东南半山坡就是朗山寨，和三座矿洞就隔一条山脊，想不熟悉都不行。细作能够很快摸清情况，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不过韩云山他们原来的目标是针对城内的大户，从来没有认为深山老林的矿山里面，还会有什么值得自己注意的事情。 唐奎听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人闹事，实在是不把朗山寨放在眼里，放在江湖上是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一听消息就心头冒火，脚底下自然越来越快。 唐奎这一路走东山梁，赶到沟头坪不远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敌情。 沟头坪西侧山壁下面就是一座矿洞，现在一批苦力提着十字镐、钢钎、撬杠、大铁锤占据了制高点，看起来有四五百人，正在和拿着哨棒的一百多人对峙。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领头的是二十多个提着单刀的女真鞑子。直娘贼，竟敢到老子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弓箭准备，悄悄靠上去之后全部给老子钉死在山上！” 唐奎一向心狠手辣，桀骜不驯。现在心头冒火，下手自然就往死里整。 因为唐奎他们是从下面摸上来，刚好出现在汉儿军和女真鞑子的身后。 利用积雪和树林一直靠近到二十多米附近，也就是四十步的距离，唐奎这才率先射出去一支箭，目标正是女真鞑子的一个小头目。 这一轮冷箭近距离发起突袭，五十张弓一下子就射死了十多个女真鞑子，还把汉儿军射死二十多人，沟头坪顿时炸开了锅。 江湖中人对弓箭并不感兴趣，近身缠斗才是他们的长处。 唐奎懒得继续放箭，反手从后腰带上拔出自己的兵器，一根四尺多长的十字鎏金拐：“杀上去，一个不留，全部给老子杀光！” 五十多条汉子拔出兵器突袭剩下的数十个汉儿军，几乎一个照面就每个人杀掉一个对手，两轮打击之后女真鞑子和一百多汉儿军全部横尸就地。 唐奎在尸体上把十字鎏金拐上面的血迹擦干净，这才冲着坪上的苦力怪叫一声：“我是朗山寨的兀头鹰唐奎，你们这帮苦哈哈听说过没有？” 大家就隔一座山头，这能没听说过吗？那些苦力一阵欢呼：“原来是唐大侠来救我们，真是太好了！” 他们这一叫不打紧，差点儿坏了李宪的好事。 原来，李宪从西侧山梁摸上来，发现沟底下的一堆碎石上似乎正在谈判，三个人呈品字形坐在石头上，其中一人果然是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的女人。 李宪一眼就看出来，碎石堆靠近沟头的高处是矿工，应该有一千多人。矿工的身后还有数百人，里面竟然有一两百道士打扮的人。 碎石堆下游就是五六十个女真鞑子打头阵，后面全部是提着哨棒的数百人。再往后是数百苦力，他们似乎没有参与纷争的想法，所以距离很远。 自己人少，居高临下才能发挥威力，所以李宪带领五十人一直往山梁上面走，然后溜到山沟往下游靠拢，随后钻进了矿工里面，慢慢挤到了最前面，也就是谈判地点附近。 “董庄主不用多说了，我范涛本来就是挖石头出身，没家没业的。手下的几千兄弟都是一起摸爬滚打出来，在一起搭伙求财，所以绝对不会走。你想走就走，不要把我扯进去。” “以前是大辽国，没有禁止炼铜。现在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大宋了，谁敢过来炼铜？没有人开炉，你范庄主挖出来的就是一堆废石头，谁来给你们工钱？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是我董常福，你们照样饿死。” “放屁！”李宪在人群中骂道：“没有张屠夫，天底下真要吃带毛猪吗？没有你董常福，别人开的工钱更高！你董常福喝苦力们的人血，竟敢在此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听到劳工群里面有人出言不逊，董常福闻言大怒：“庄主谈话，谁敢放肆？” “庄主？你不过是一头摇尾乞怜的丧家犬而已，狂吠什么？”李宪左手提着青龙剑闪身而出：“狗命都不在了，你知不知道？” 看见来人满脸煞气，而且非常陌生，董常福顿时跳了起来：“你是谁？” 李宪入乡随俗，随口给自己弄了一个绰号：“天成县金枪李宪！” 董常福右手指着李宪，气得直发抖：“这里是大金国天下，你竟敢带头闹事？” 李宪冷笑一声：“放屁，这里自古就是大汉天下！除了你这个汉奸之外，其他的都是汉民。” 董常福怒喝一声：“这是乱贼，给我抓起来！” 嗖嗖嗖——董常福话音未落，一通乱箭已经直奔他身后的女真鞑子射去，正是李宪带过来的五十人来到了矿工前面。 本来李宪的计划是通过自己鼓动，然后利用身后的矿工剿灭汉儿军，没想到东侧山梁上一阵欢呼惊动了所有人，数百汉儿军竟然掉头就跑。 李宪也没有想到“兀头鹰唐奎”这个名号竟然有如许威力，让那些汉儿军根本就没有想过作战，顿时被搞了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唐奎突然现身厉喝一声：“朗山寨全伙在此，专门捉拿奸贼董常福。谁敢乱动，一律视作同谋诛灭九族！” 数百汉儿军毕竟是拼凑起来的民家子弟，根本就不是军队。跟着别人起哄还行，真要拼命是不可能的。 一听杀人不眨眼的“朗山寨全伙在此”，汉儿军顿时就懵了。数百人把手里的木棍一扔，全部抱头蹲在地上。 第0030章 庄主是少女 八十六名女真鞑子全部被斩首，四百多汉儿军死了一百二十七人，李宪这边有几个轻伤。 按说女真鞑子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关键就是汉儿军突然抱头蹲地上，这一下出乎所有人预料。 女真鞑子百夫长更是怒不可遏，结果一怒之下随手砍死一个汉儿军。导致扔掉哨棒的数百汉儿军一拥而上，把几十个女真鞑子抱起来摔倒在地狂殴。 每个人都有脾气和血性，燕山南北自古就桀骜不驯，自古就没有平息过。二十世纪初的抗日战争爆发前夕，这一带最高峰超过五百万土匪，就很能说明问题。 汉儿军里面的也不都是心甘情愿当汉奸，实际上有很多人身不由己。他们发起暴动，战斗实际上就已经结束了，虽然让人目瞪口呆。 董家庄三百一十九人全部被抓，两座庄院和用作仓库的六座山洞被查封，七百多冶炼工匠被单独看押。 长达八里的山谷，整整鸡飞狗跳两个小时才逐渐平静下来。 李宪刚准备吩咐唐奎等人执行下步计划，范家庄范涛庄主磨磨蹭蹭来到身前很小心地问道：“李大官人，你们都是朗山寨的好汉？” 反手一指唐奎，李宪笑道：“兀头鹰唐奎，他是朗山寨的头领，我不是。” 范涛直接把李宪扔到一边，赶紧冲着唐奎抱拳躬身一揖到地：“多谢唐大侠救命之恩！” “哈哈，范庄主你搞错了！”唐奎呵呵一笑，同时闪身往旁边一躲，反手一指李宪：“我们大当家的都听他的，也是他带领我们过来救你们的。” 唐奎如此一说，顿时把范涛弄了一个大红脸，站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个清脆的嗓音刚好解围：“不管是李大官人，还是唐大侠，大家都是一座山上的乡亲。有什么话来日方长，眼下如何是好？” “兰庄主此话有理，范庄主没有必要在意！”李宪随口敷衍一声，转过身来抬头一看，顿时就是一愣。 赫赫有名的赛金花，堂堂兰家庄的庄主，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最多也就和萧姵那个丫头差不多大！ 李宪吃惊的是，这个赛金花竟然也是鼻梁坚挺略带鹰勾，双瞳也是茶色，说明她根本就不是汉人，而是契丹人！ 赛金花双手扯了扯肩头的貂皮大衣，很坦然的迈步来到范涛身边站定，冲着李宪和唐奎一抱拳：“李大官人此言差矣，小女子可不姓兰，自然不叫兰庄主。”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内幕，李宪目前没有心情去追究，因为女真鞑子分散到乡间去了，还有五十多人没有消灭。 李宪也抱拳冲着范涛和赛金花行了一礼：“两位庄主，现在时局很乱，形势非常危险。在下不能在此久留，所以有一个不情之请。” 赛金花抢先抱拳说道：“李大官人有话尽管吩咐，小女子必定全力以赴。” 李宪点点头：“是这样的，女真鞑子派出去造谣生事的还有五六十人，分散在白沟两岸的各村镇。在下必须带领兄弟们把他们全部除掉，然后才能坐下来和两位庄主讨论未来的长远之计。” “因为时间紧张，被抓起来的这些人暂时无法处理。所以我想请两位庄主看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逃脱把风声放出去。这涉及到整个飞狐县百姓的生死存亡，不知道两位庄主能否帮这个忙？” 范涛抱拳说道：“这个不是问题，废弃的矿洞多的是，随便找一个没有打通的死矿洞，把他们关在里面就行了。李大官人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过来提审就行。” 赛金花微微一笑：“唐大侠：我看你们只有百十来人，要想搜查白沟两岸只怕人手不够？这样，我把看守银库的家丁抽一百人给你。他们也是江湖好手，对附近的村镇也熟悉。至于李大官人，我看你就没有必要亲力亲为。有了兀头鹰唐奎的名号，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人敢乱说乱动。” 范涛接口说道：“对对对，人多好办事，我也抽一百，哦不，我抽五百人参加行动！” 李宪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自然不敢擅自决定，所以扭头看着唐奎这个地头蛇。 唐奎神色冷峻：“既然两位庄主一番好心，我们当然不能辜负。此地刚刚经历一场混乱，公子的确应该留在这里坐镇，我带他们出去转一圈。在这个地方，那些女真鞑子要想逃出去，只怕还要问问我们朗山寨才行。” 工人阶级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李宪当然希望能够更多地接触，所以也没有继续推辞，接下来的大扫荡就交给唐奎具体指挥。 对于唐奎要给自己留下五十名亲兵，李宪赶紧摆手：“这里有两位庄主，我身边一个人都不用留，你下山以后让人把我的两匹马送过来就行。另外派人到县城通知韩猛，如果倒马关那边的人过来，就让他们到这里找我。” 赛金花和范涛一左一右相陪，准备返回兰家庄，结果李宪所过之处总发现大家指指点点，因此觉得有必要再说两句。 “诸位乡亲父老：自古常言，人间只有四种苦，号称渔樵耕读。实际上那是糊弄鬼的，真正苦不堪言的人，就是你们这样钻矿洞的好汉子。我知道矿洞里面究竟有多危险，冒顶塌方、漏水管涌，甚至还会发生大爆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你们为数不尽的人创造了财富，但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不公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只要我和两位庄主坐下来谈论一番，各位乡亲的收入会增加，生活会变好。请你们相信：天成县金枪李宪，绝对不会胡乱放屁！” 李宪这番话当着两位老板说出来，实际上是犯忌讳的事情，因为不符合官场套路，也不符合江湖规矩。 范涛听的脸上发黑，口中直喘粗气，但没有发作。 赛金花刚开始也不自然，但很快就笑靥如花：“看来李大官人果然来头不善，这是要给我们念紧箍咒了。” “非也！我丝毫没有给两位庄主出洋相拆台的意思。”李宪一边往下游走，一边高声说道：“董常福不知廉耻，堂堂汉民竟然甘愿做女真鞑子的走狗，那才是我针对的目标。” “我说句兰庄主不高兴的话，这里最大的产出量是铜铁，而不是金银，所以兰家庄的影响并不大。对那些下矿洞的苦力而言，问题主要出在董常福身上，因为他收购矿石的价格太低，让范庄主没有能力提高苦力的待遇。” 范涛的脸色突然好看多了：“李大官人此言通情达理，而且大有深意，可否解说一二？” 李先神情肃然：“我既然插手这里的事情，董常福控制的几座炉子肯定不属于他了。至于他该当何罪，到时候县衙会有说法。既然董常福已经不算数了，那么今后冶炼铜铁应该如何运作呢？这才是我留下来的原因。” 说到这里，李宪扭头看了范涛和赛金花一眼，才接着说下去：“这里实际上是三位一体，如何才能做到互利共赢，让苦力们的生活改善一些，我倒想听听两位庄主有何高见。” 范涛摇摇头：“如果李大官人把董常福交给官府，那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用一个月时间他又回来了。” “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李宪微微一笑：“以前有什么问题还不清楚，但是这一次董常福犯了叛逆罪。既然如此，董常福到底是要诛灭九族，还是祸不及子孙，这就是县衙考虑的问题。” “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范涛还是不断摇头：“董家庄两座庄院，六座洞府，财富足够买下整个蔚州。区区一个飞狐县，其奈他何？” 李宪停住脚步盯着范涛：“不对，范庄主刚才说关押董常福等人的是一座死矿洞，难不成范庄主徇私枉法，那座山洞里面藏着董常福的所有财富？” 范涛苦笑道：“呵呵，李大官人真会说笑话。董常福的财富自然都在六座洞府里面，怎么可能在那座死洞呢？在山梁上被杀的那些人就是董家庄的护院家丁，现在被关进去的人里面，还有三百护院家丁。” “那不就结了？”李宪呵呵一笑：“两座庄院都被查封，六座洞府也被封住了，这些财富都属于未来的飞狐县。董常福已经身无分文，他又如何买下整个蔚州？再说了，据我所知，未来的飞狐县知县刚正不阿，你就算给他一座金山，也绝对不可能保得住董常福的性命。” 赛金花嫣然一笑：“小女子有些明白了，但又觉得不可思议。既然董常福不能回来了，那么今后谁来经营铜铁冶炼呢？” 李宪突然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赛金花何许人也，称呼起来更是乱七八糟不成体统，是不是太失礼？” “就叫赛金花挺好。”赛金花瘪瘪嘴没有往下说。 “原来是这样啊，我无话可说了。”李宪摇摇头：“我原以为兰家庄精通金银冶炼，就必然能够兼顾铜铁冶炼，所以准备对浮图峪进行一番改造。把原来三家分成两家，一家专门负责开采，另外一家专门负责冶炼。现在看来我还需要另外找一个人才行，不过这倒不着急。” 赛金花追问了一句：“分成两家之后呢？” 李宪点点头：“分成两家之后就好办了，矿石采购价格两家协商，然后在县衙备案，产量和收购价格都要立字为据，并且直接在县衙银库转账。至于最后冶炼出来的成品，全部由县衙高于市场价格两成进行收购，一律不准私自外卖。” 范涛脸显喜色，赛金花明显一惊，但是异口同声：“真的？” 李宪把两个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但是不动声色，只不过半真半假呵呵一笑：“真的假的，都和赛金花无关。” 第0031章 李宪的构想 幽云十六州处于北方游牧民族和南方农耕民族的结合部，男女之间的分工没有那么严格，妇女的社会地位没有那么低下。 但是一个少女当庄主还是足够古怪，一个契丹少女在这里当庄主，那就更加奇怪了。 赛金花正常情况下言辞便捷，落落大方。涉及到自己的身份问题、核心利益问题就开始言辞闪烁，虚以委蛇。在李宪看来，这比她当庄主更要古怪。 心中对赛金花产生了巨大的戒心，原本准备就近到兰家庄座谈的打算不能继续下去。李宪突然表现出对冶炼铜铁和金银极大兴趣，提出要去看看董家庄名下的几座冶炼炉。 不能怪李宪小心过头，因为矿山这里只有他一个外人。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害人之心必须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说了，侦察兵怀疑一切是一条最基本的原则，美女有毒是另外一条原则。 按照李宪自己的话说，老子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就别指望我会轻易相信你。 他主动一个人留在这里，一方面是对这里的矿洞非常感兴趣，另一方面是想给这里的数千人留下一个印象：“老子光明磊落，同时对你们无比的信任。” 关心铜铁生产，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更不会让自己轻易涉险。只要不被拘束在一个狭小空间，李宪不认为这里的人能够轻易抓住自己。 唐奎原本想留下五十名兄弟当护卫，被李宪推辞的原因，就是这里有护院家丁和矿工数千人，留下一个人和留下五十一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干脆大方到底。 闲逛途中，李宪突然提出一个技术问题：“范庄主，你们挖矿是采用爆炸法，还是采用膨胀法？” 范涛沉思许久，才略带疑惑的说道：“我们就使用铁锤和钢钎开山裂石，李大官人所说的东西让人听不明白。” 李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个年代根本没有普及黑火药，更不可能有火药包，哪来的爆炸法？ 但是热胀冷缩的膨胀法却是西南地区祖传的土办法，秦汉时期就开始使用了，为何这里没有听说过？ “范庄主，用铁锤和钢钎硬开，那产量不高啊。”李宪停住脚步看着范涛：“我想看看矿洞可以吗？” 范涛有些兴奋：“我们就是没有办法提高产量，如果李大官人能够有好办法，那就是我们最大的恩人呐。只不过里面一般人都不愿意进去，李大官人不怕有失身份吗？” 李宪看了看附近围观的那些苦力，故意放声呵呵一笑：“身份？普天之下，每个人都是赤条条来到人世间，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说我有什么身份？大家都是一条命，只要苦力兄弟们能下去的地方，我都能下去！”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顿时赢得了四周苦力的认可，赞叹声和掌声经久不息。 “李大官人心胸开阔，的确非同常人，范某人自愧不如。”范涛一直微微弓着的身子突然挺拔起来：“说实话，刚一看李大官人的穿着打扮，我还以为李大官人是一个身份极为尊贵的人，心目中肯定看不起我们这些苦哈哈。” “范庄主这就对了。”李宪伸手冲着四周的苦力画了一个圆圈：“我一向的观点是：人必自尊而后人敬之。一个人自己都不能尊重自己，就别想得到别人的尊敬。如果没有你们的劳动，哪里会有那些达官贵人的风光？” “如果种地的不种地了，养蚕的不养蚕了，织布的不织布了，开矿的不开矿了，那些达官贵人全部都要饿死、冻死。因此，你们才是决定一切的力量。只要你们团结起来，那些达官贵人狗屁都不是，所以你们没有必要瞧不起自己。” 解放军的传统就是会做思想工作，李宪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连长，当然不是白给的。不过对于这个年代来说，这是一通反动宣传，最典型的妖言惑众。如果让大宋朝廷听见了，属于诛灭九族的大罪。 哗啦，李宪只顾发表反动演讲，忘记了埋头看路的优良传统。如果不是他的身手敏捷，肯定已经摔了一个狗啃食。 “石英脉？”李宪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差点把自己绊一跤的大石头，竟然是一块非常纯净的脉石英，已经近乎透明了。 找到纯净的脉石英，实际上就等于找到了玻璃，有了玻璃就等于有了望远镜。石英砂的熔点和铁矿石的熔点差不多，既然能够炼铁炼钢，自然就能够熔炼出玻璃。 一副望远镜并不需要多少玻璃，李宪自然是大喜过望：“范庄主，你们挖矿过程中，像这样的白石头出现过多少？” “那就多了！”范涛有些疑惑：“有时候一个洞子挖几个月全部都是这种石头，最后只能放弃。这种石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李大官人为何感兴趣？” 李宪摇摇头：“现在还谈不上有用无用，但是我想请范庄主从今天开始囤积这种石头，我到时候专门收购，具体价格就和铜铁矿是一样，如何？” 这种废石头也能卖钱，范涛自然兴奋异常：“一言为定！” 经过查看一座矿洞，这里果然就是用大铁锤和钢钎开凿矿石，进度果然不高。 李宪一本正经的说道：“范庄主，其实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提高产量，只要你找人试几次就可以办到。” 范涛双眼放光：“什么办法？” 李宪微微一笑：“大山里有的是木材，你可以让人在矿层上架起柴禾猛烧。等到柴禾刚刚烧完的时候，突然把凉水泼上去。这一冷一热之间，石头就会自己炸开。下面的石头也会变得很脆，铁锤一敲就会变成粉末，你只要把粉尘收集起来就是矿粉。” 从矿洞里面出来，赛金花脸上都是不可思议之色：“没想到你不光嘴巴说，竟然真的会进入矿洞。” 范涛有些崇拜地看着李宪：“李大官人何止是进入矿洞？他已经教给我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几乎什么都不用干，产量就可以大幅度提高，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不是，李大官人学究天人，本来就是神人。” “哦？”赛金花有些怀疑：“李大官人还有如此本事么？” 因为金银并非急缺物资，没有了可以去抢，所以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李宪决定暂时近而远之。 基于这个原因，李宪的回答不置可否：“古人早就说过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恰在此时，山沟下面一阵喧嚣，随后冲过来一匹枣红马，正是郭小乙：“公子，唐浩然和小娘子已经到了，但是下面挡住不让上来！” “两位庄主请留步，我要下去看看怎么回事。”李宪冲着赛金花和范涛一拱手，不等两个人作何反应转身就走。 李宪一路小跑，很快就脱离了赛金花和范涛的视线，这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郭小乙也低声说道：“萧焯根据公子的命令到关外寻找了七天，终于找到被打散的另外一支大辽军队，经过一番挑选，萧焯带回来两百八十人，他现在有了三百多人。因为他们都是契丹人，所以下面的那些人不让上来。” 经过萧焯挑选的人，那都是年纪不大，战斗力比较强的人。虽然他们连续打败仗，但是毕竟曾经是参加过血战的人，只要稍加磨练就可以变成一支精锐部队。 自己手中终于有了第一支可以和女真鞑子抗衡的正规军，李宪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一口气跑了五六里路，终于在山谷拐弯形成的一块平地上，看见了一个三百多人组成的骑兵小方阵，当先一匹马背上正是萧姵，一左一右分别是唐浩然和萧焯。 萧姵看见李宪回来，顿时飞身下马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直接把自己送到李宪怀里：“公子，你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真把我们急死了。” “我也担心你们，幸亏都没事！”口中敷衍萧姵，李宪的一双眼睛却看着平地上的方阵，心里有些小激动。 “萧焯，辛苦你了！”李宪高举右手：“欢迎你们，所有的契丹兄弟们！” 萧焯拔出腰刀往上一举，三百多人同时大吼一声：“誓死为公子效命！” “错了，兄弟们！”李宪推开萧姵挥舞着右拳说道：“我们的共同敌人是女真鞑子，为了我们身上的血海深仇，今后要团结在一起和女真鞑子不死不休！现在你们就有两个任务，第一是接管董家庄，第二是把一批投降女真鞑子的奸细押送到县城。” 有了自己的三百多骑兵，李宪再也顾不得其它事情，彻底查抄董家庄就成为最紧迫的事情。 此前虽然临时贴了封条，但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谁也不知道一夜过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恰在此时，范涛和赛金花骑马赶过来，看见三百多契丹骑兵严阵以待，两个人顿时大吃一惊：“李大官人难道是契丹人？” “我是汉民，不是契丹人。但是，”李宪反手一指契丹骑兵方阵：“他们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凡是下决心和女真鞑子抗争到底的人，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现在要给两位介绍一个人。” 李宪一侧身：“唐知县请过来，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唐浩然一听知县这个称呼，才知道此前李宪并没有开玩笑，自己真的要当知县，因此赶紧下马过来。 李宪微微一笑：“这位是本县专门负责开矿石的范庄主，手下苦力三千多人。这位小娘子可了不得，她是专门负责冶炼金银的兰家庄庄主。今后都是唐知县治下的生力军，赶紧过去认识一下。” 第0032章 这下发财了 既然知县大人大驾光临，萧焯的三百多骑兵当然就有了一个合法身份，李宪张口给了一个名称：飞狐县城管大队。 “本县接到举报，董常福勾结女真人意图谋反，现在前来提起犯人，希望两位庄主大力协助。” 唐浩然是读书人，而且是敢造反的读书人，头脑比一般人转得快，一开口就给董常福扣上了谋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这是任何人都不敢胡乱掺乎的罪名。 从头至尾，所有的人都忘记问一个问题：眼前的这位唐浩然知县，究竟是哪一国的知县呢？ 其实，一般的老百姓根本不在意谁来当知县，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行了。 根据李宪的暗示，唐浩然带领三百多骑兵首先把董家庄的七百多人放出来，然后现场甑别：究竟谁是工匠，谁是家丁。 快刀斩乱麻，很快把真正的工匠剔出来，一共只有四百三十七人，家丁有三百二十九人。 董家庄一共有四十几挂大车，唐浩然一声令下，萧焯马上带人逼迫家丁砍伐树木，很快就做了六辆囚车，把董常福和他的三个儿子、两个老婆关进去。 大车本来需要骡马拉车，但是唐浩然认为那些家丁需要改造，所以变成了用人推。 接下来就是被俘的三百三十五个“汉儿军”，这都是县城里面那些大户人家的弟子，同样需要押回去受审。他们的任务就是把一百二十具尸体抬回县城，这是暴力抗法被处决的证据。 一共需要押回县城的人接近七百，不法分子太多，此地不宜久留。 经过协商之后，萧焯这个新上任的“城管大队长”，带领两百零九名骑兵在唐浩然知县的“领导下”，押送犯人返回县城。 郭小乙率领剩下的一百二十名骑兵，作为李宪的护卫留在浮图峪董家庄处理善后事宜。 萧姵一定要跟着“自己的男人”，理由是她怀疑李宪和什么赛金花之间，存在极大的不确定因素，甚至还有不可告人的细节问题没有说出来。 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女人，李宪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自始至终没有辩解半个字。 不是不想辩解，而是没有时间，首先就要处理四百三十七名工匠。 把人集中起来，李宪说了两句话：“董家庄虽然不在了，铜铁冶炼肯定还要继续下去，但是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强求别人。现在我宣布：想离开的上前一步，明天加倍结算工钱就可以另行安排离去。” 还别说，真有人不会看风向，李宪的话音刚落，一下子就出来了一百多人。 郭小乙亲自点验，竟然多达一百八十三人，愿意留下的只有两百五十四人。 “这就是大浪淘沙，很好。”李宪微笑着说道：“愿意留下的人，今后都是我李宪的兄弟，大家就是一家人，所以每个人的工钱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一倍。如果干得好超产的炉子，每个月按照工钱的同等标准发放奖金！” 此话一出，已经跨出队列的一百八十三人，竟然绝大部分又想回去，可是已经没用了。 “强扭的瓜不甜。”李宪仍然微笑着说道：“每个人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已经丧失了机会。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接管董家庄冶炼场，绝对不赚半文钱。所有的利润我一文都不要，全部属于剩下的兄弟们！” “也就是说，董家庄冶炼场从现在开始，就属于在场的两百五十四个兄弟共同所有，飞狐县城管大队就是你们的后盾。既然你们能够在这里当工匠，肯定有识文断字的人。现在你们自己推选场长、副场长和账房先生，我一概不干预。” 另外一百八十三人嚎啕大哭也没用，李宪把手一挥，郭小乙带人把他们重新赶回原来的死洞关起来，然后送进去五百斤粮食和几捆干柴。 毫无疑问，这些人暂时出不来了。至少在李宪彻底掌控飞狐县之前，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出来。 为了原材料的运输方便，范家庄、兰家庄的场子都在附近，李宪处理董家庄的事务就是在露天进行的，另外两家的工匠和苦力自然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李宪这一套动作，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管理理念。什么东西能够刺激人们的积极性？只有当每个人都认为是在给自己干活的时候，主观能动性最强。 李宪需要的是铜铁而不是铜钱，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虽然工匠减少一半，产量肯定会增加至少一倍。 留下两百多工匠欢天喜地推举自己的领头人，李宪和萧姵带领一百多骑兵，开始彻底清查董常福积攒一辈子的财富。 一直走到没有外人的地方，萧姵才低声说道：“公子，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诡诈的一招险棋，我刚才真替你捏了一把汗。你用两倍的工钱做诱饵让大家离开，难道就不担心所有人都离开吗？” 李宪微微一笑：“其实，我早就做好了所有人都离开的准备，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他们都离开了，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丝毫影响。我立即让陈老幺出去跑一趟，到处张贴三倍工钱的招贴，你说会不会有人来呢？” 萧姵摇摇头：“但是有一个问题啊，你把场子都给别人了，到时候从哪里弄钱来收购他们的铜铁啊？” 李宪呵呵一笑：“大宋朝有禁铜令，民间需要铜的时候只有暗地里走私。什么叫走私？我把这里的铜用平价拿出去，转手就是三倍的利润，还怕没钱赚吗？你记住：对于商贾之家来说，只要有三倍的利润，他们就可以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干。” 不看不知道，一看变傻了。 董常福的六座山洞，一座山洞全部都是铜钱，一座山洞里面全部都是金锭和银锭，一座山洞里面是铜块，三座山洞里面都是铁块。 萧姵作为大辽国萧家出来的女子，也被眼前的东西震晕了：“我的娘嘢，公子你发财了！” “没这么简单。”李宪摇摇头：“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这些铜铁应该已经卖出去了。只不过因为最近两年这里一直在打仗，三个多月前，你们大辽国还把大宋军队给打败了，战场就在这附近，所以人家没有把货物拉走。” “只不过金国女真鞑子来得太快，天祚帝一触即溃。女真鞑子又把注意力放在你们大辽国末代皇帝天祚帝身上，还没来得及进行大搜查，这个地方才得以保存下来。现在全部落在我手中，这也许就是天意。” 向东三里多远，就是董家庄两座并排的庄院，在李宪眼中实际上就是两座城堡。因为两座庄院完全是在大山里面开凿出来的，有一半都在山里面。 正北方向就是院子的大门，长条石垒成的围墙竟然高达六米，厚度超过两米。每座庄院的边长大概是两百四十米，占地面积五万多平方。 此前都是唐奎进来抓人，然后大院门封上了，李宪并没有进来看过。此时进来一看，西面的庄院应该是董常福的主院子。 正南山壁并排九座窑洞，东西两侧是大石板垒成的三层楼，每一层都有十二个房间，屋面上盖的也是薄石板。一栋房子三十六个房间，两栋房子就是七十二间，全面全部都是富丽堂皇。 李宪看得直叹气：“难怪董常福的直系亲属就有一百二十多人，这么多房间的确需要这么多人来住。” 东面的院子结构一样，但是里面的装饰寒酸许多，但也足够奢侈。因为有一座大马棚，里面竟然有两百多匹马，说明这座院子是专门给家丁们住的。 萧姵都大发感慨：“董常福的家丁待遇不错啊。” 李宪点点头：“当然不错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巨额财富，当然要花钱。而且此前一战就被杀了一百二十多人，说明这些家丁就是董常福养的死士，那就更要花钱。很好，这里今后驻扎一个骑兵连，可以作为县城东面的机动打击力量。西侧的那个院子，就交给陈老幺开辟匠作营，专门给老子制作兵器。” 郭小乙突然跑过来大呼小叫：“公子啊，西面所有房间里面除了衣服之外，就剩下金银财宝。简直遍地都是钱，因为九座窑洞的地板和墙壁全部都是铜块铺成的，看上去就是金光闪闪！” 李宪呵呵一笑：“现在知道什么叫大户人家了？也知道董常福为什么被完颜宗峻看上了？我告诉你，凡是削尖脑袋想卖国的人，全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种。因为他们积累了太多财富，表明身上有太多的血债，所以才想逃出去。” 其实李宪心理话还没有说出来，自古开矿就没有不发财的。二十一世纪的煤老板更是发财矗到天，然后把财富转移到国外，全家叛国。再说了，大宋的财富全部都在个人手里，那些人才叫真发财。 给宋徽宗赵佶搜集奇花异草怪石的朱勔，原本是一个摆地摊的货色。不到两年就给自己名下弄了四十多万亩良田，还有四千多万贯钱财，所以才把方腊逼反。 至于更大的贪官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之流，每一个人都富可敌国。即便是统兵大将刘延庆、辛兴宗，同样是家资亿万，这才是大宋必亡的原因所在。 清理董常福的财物，郭小乙带领一百二十人整整忙活了一天一夜。好在这里什么都齐全，鸡鸭肉鱼什么都有，吃饭都是打牙祭。 更离谱的是，李宪竟然发现了一座宋代用铜板作成的泳池。之所以不叫浴缸，就是因为在最东边的一座窑洞里侧，有一个四米宽、六米长的水池，下面烧柴禾升温。 萧姵闻讯闯进来一看，顿时来劲了：“我要沐浴更衣！” 李宪临走之前怪笑一声：“难道不需要我给你把门？” “滚，都滚出去！” 第0033章 飞狐县整军 韩云山过来了，葛家庄彻底清除干净，保州第一煤霸彻底覆灭，三座煤矿已经升起了朗山寨的大旗。 唐奎也回来了，剩下的五十八名的女真鞑子一个没跑。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他用战马把人头驮回来，恶心得李宪一天没吃饭，还花力气把唐奎臭骂一顿。 集中缴获的所有战马，加上董家庄所有的驮马，终于把山洞里面的金锭、银锭全部运到县城。 大院里面的财富更多，但是李宪却没有转运，而是全部集中到一座窑洞里面封存起来便于看管。 对于李宪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整军才是燃眉之急。万一女真鞑子发现端倪打过来，到时候跑都没地方跑。 经过三方面的汇总，现在的总人数已经不少，所以李宪等人押送物资返回县城，然后召集所有核心人物开会。 会议在阁院寺召开，李宪一眼扫过去，参加会议的竟然有十个人：唐浩然、萧姵、郭小乙、韩云山、唐奎、萧焯、陈老幺、李天成、韩猛、邹吉。 “诸位，现在情况非常危险，我们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今天把大家找来，就是为了研究一下未来的几件大事情。第一个大问题，就是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军队。现在，萧焯手下有三百三十四人，韩云山手下有四百八十七人，李天成手下有六十七人。” “对着真人不说假话，韩云山手下的四百八十七人虽然个人能力不错，但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具备军人的素养，很可能需要淘汰一批。萧焯手下的人都是按照我的命令找回来的，可以直接整编。李天成手下的都是年纪很小的孤儿，这一次不进入战斗部队。” “刚才看了一下唐浩然的统计数字，我们目前各种类型的战马一共有一千零九十匹，能够挑选出一个骑兵营的战马。为此，我决定组建两个骑兵营的架子，也算搭起一个骑兵团的架子，为今后扩大部队奠定基础。” “第一骑兵营营长萧焯，副营长耶律莫；第二骑兵营营长韩云山，副营长唐奎；每个营暂时下辖两个骑兵连的架子，每个骑兵连下辖两个七十人的骑兵排，合计两百八十人。” “萧焯带回来的人里面，十五岁以下的五十四人交给郭小乙组建侦察排。除了两个骑兵营之外，还需要组建城管大队和一个镖局。韩云山下去之后和兄弟们好好沟通一下，把我们的军规军纪讲清楚，合则留不合则去。” “我们的军规军纪并不多，具体包括两条军规和五条必杀令：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缴获要归公。叛国投敌者杀，出卖兄弟者杀，抗命不遵者杀，临阵退缩者杀，侮辱妇女者杀，残害百姓者杀。” 第一天的会议就讲了这么多，因为涉及到人员调配需要大家下去赶紧落实，最关键的就是韩云山原来朗山寨的弟兄。 会后，李宪让李天成把所有乞丐召集起来，然后宣布了一条命令：“你们年纪都不大，男的四十九人组建内卫排，排长李天成。女孩子十八人，组建女兵班，班长梁燕。内卫排和侦察排由我亲自训练，女兵排油萧姵负责训练。” 经过第二天的筛选，韩云山的第二骑兵营两百八十人确定。李宪随即决定组建城管大队，由知县唐浩然直接指挥。大队长韩猛，下辖两个六十人的中队，合计一百二十人。 朗山寨被踢出来的八十七人，全部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属于永远也成不了军人的“江湖败类”，但是他们又不愿离开。所以李宪决定组建一个飞狐镖局，总镖头邹吉，剩的八十七人全部都是镖师。 江湖败类喜欢偷鸡摸狗，主要就是要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说趁火打劫，比如说刨坟掘墓，比如说栽赃嫁祸。 李宪觉得手下有一批祸害不一定就是坏事，关键在于如何选择祸害对象，这就需要正确引导。 让一批江湖败类专门祸害敌人，实际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当天晚上李宪就给他们下达一条命令： “赶到杨各庄把完颜宗峻的人头和尸体挖出来，另外把他的亲兵尸体也挖二十具出来。然后晓宿夜行，三天之内押送到鸳鸯泺附近，伪造一个被伏击的战场。具体应该如何办理才能让别人相信，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你的镖局？分明是个大骗局！”萧姵冷笑道：“把完颜宗峻的尸体押送过去，你这分明是要嫁祸于人，而且是嫁祸给契丹人！” 李宪也冷笑道：“难道你没听萧焯回来说，绝大部分契丹人都向完颜阿骨打投降了吗？如果所有契丹人都投降了，我们今后拿什么和女真鞑子作战？给敌人制造不安定因素，永远都是最有效的策略之一。” 其实李宪的心理话是：死秃驴不死贫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老子不嫁祸给契丹人，完颜阿骨打就要找汉人的麻烦，搞得不好就有数十万汉人被杀。能骗一天就是一天，等到完颜阿骨打死球了，这件事情就会过去。 李宪心里其实很难受，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冒险劫下飞狐县境内的一两百大户，这就已经到了极限，实际上对女真鞑子没有什么影响。飞狐县这个地方很穷，县城以外的大地主都不多，有限的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雄州和霸州以北地区的大户，还是会被完颜阿骨打的另外一个儿子完颜宗望全部搬走，女真鞑子确定的搬迁标准是：家庭总财产达到五十贯就必须搬走，总户口超过三万户。 既然不能阻止女真鞑子搬迁汉民大户，那就应该给女真鞑子不断上眼药，虽然眼药水害不死人，却可以让对方不舒服。 一个飞狐镖局是不够的，所以李宪的第二个目标就是萧焯的第一骑兵营，也就是契丹族骑兵营。 “萧焯，你应该知道，西京大同下面各县原来都属于大辽国臣民。现在被女真鞑子占领了，完颜宗翰在大同府亲自坐镇。目前情况如何，这是我们要关心的问题。从今天开始，我要亲自对你们第一营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当初把萧焯等人救回来，李宪就在心里谋划一个详细方案：如何才能把契丹族骑兵营的破坏力发挥到最大。 经过一番仔细推演，李宪决定采用“拿来主义”，直接把后世八路军的一套做法搬过来，就完全可以让完颜宗翰吃不了兜着走。 上午是政治、政策学习，主要内容是“深入细致的群众工作”，从而实现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最终目标。 下午是工作方法学习，主要内容就是契丹族骑兵营的每个人都准备一个小本子，李宪专门在煤炭里面寻找出一批石墨弄成“硬笔”。不要学习很多，只要会画黑圈就算成功。 “我告诉你们，那些投降的人不一定全部该死，就算该死现在也不能死，起码临死之前应该为我们做点儿事。飞狐县北面全部被女真鞑子占领了，我们的马匹没有来源，一旦你们战马出问题就没法补充。”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有人给我们送马。让谁给我们送马呢？就是大同府下面各县的大户，因为他们有钱。凡是有钱的人都怕死，你们的机会就来了。完成军训以后，你们以班为单位化妆潜入大同府下面各县。” “下去以后，每个班都要寻找一个死不改悔的大户干掉，然后把他家里的东西抢劫一空，现场留下契丹族骑兵营锄奸队几个大字。等风声传开以后，你们再悄悄潜入对大户摸底排查，让他们在小本子上签名。” “你们的方法很简单，直接告诉那些大户，做一件坏事就在名字后面画一个黑圈，做两件坏事就把黑圈涂成黑点。如果某一个名字后面出现了三个黑点，那就杀掉，然后留下契丹族骑兵营锄奸队几个大字。” 萧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公子，就这么简单？” 李宪肯定地点点头：“就这么简单，真的不复杂。” 萧焯还是没明白：“我们花时间去探听那些大户都干什么，那有什么用呢？” 李宪阴阴的一笑：“每个班杀三个人以上，你就明白了。唯一的要求是，你们决定杀谁，就一定要能够杀掉。不管他躲在什么地方都能够杀掉，这就是威慑力。威慑力一旦形成，你们说话就没有人敢怀疑。到那时，你们想要什么，他们就会给你弄到什么。” 要说暗杀，李宪就是专家，其他人拍马都赶不上。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传授化妆、潜伏、追踪、格斗、捕俘、刑讯、暗杀、撤退等技巧。 契丹族的小伙子们正面搏杀都算勇士，但李宪讲解的内容，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下三滥手法，绝对和英雄气概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萧焯听得牙根都发酸，最后终于没憋住：“公子，这些手段实在是太卑鄙、太恶毒了，完全是小人行径，绝不是大丈夫应该做的。” 李宪冷声说道：“什么叫英雄？敌人听到你的名字不敢睡觉，生怕闭上眼睛就丢了脑袋，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能够杀死敌人的方法，就是好方法。我们人数有限，不能和敌人数万人死打硬拼，但又不能让敌人太舒服，所以就需要技巧。” 在此期间，陈老幺带着四十匹驮马，还有李宪特批的二十两银锭四千个，邹吉的飞狐镖局保镖，到保州城、真定城跑了一圈，带回来铜匠、铁匠、锡匠、金匠、弓匠、木匠、皮匠等三百多人，匠作营随即被组建起来，陈老幺走马上任当上了营长。 半个月之后特训结束，萧焯的契丹族骑兵营每个人得到了两样东西：用于飞檐走壁的飞虎爪，用于近身格斗刺杀的三棱刺。 “你们明天晚上出发，每个班要杀掉一个罪大恶极的家伙，把罪状全部公布出来。记住：西面的灵丘县、北面的广灵县和灵仙县（蔚县）永远不能惊动，进出都不能经过这三个县。” 来到这个时空三个月之后，李宪下达了第一个暗杀令，敌后恐怖运动正式拉开序幕。 第0034章 三路捣蛋兵 有了匠作营，首先就是按照李宪的设计图纸，打造了十二辆箱式大车，外面蒙上了铁皮。后开门，左右两侧有滑动式窗户。每辆车里面除了放置四口大木箱之外，还能够坐四个人。 与此同时，李宪亲自指导弓匠按照他设计的工艺流程，制作了一张骑弓和一张步弓。然后以此为标准批量生产，开始自己的制式装备生产，取代缴获的女真鞑子弓箭。 这是牛角复合反曲弓，正常张力一百二十斤，极限张力一百八十斤。箭矢采用铜制带倒钩的加长锋锐箭头，除了增加杀伤力之外，主要是便于制造火箭。 步弓射程两百四十米，相当于四百步；有效杀伤距离八十米，相当于一百四十步。骑弓射程一百八十米，相当于三百步；有效杀伤距离五十米，相当于九十步。 为了适应十二辆箱式大车，李宪专门完善了孔明弩箭，设计了一次能够发射十二支铜制弩箭的弩床，射程超过三百六十米，也就是六百步。每挂大车上面安装了两具弩床控制左右两侧，备用弩箭两百四十支。 这二十四辆大车就是专门给飞狐镖局准备的，这也是李宪组建飞狐镖局的根本原因。 李宪现在不差钱，急缺所有的战略物资。飞狐县四周虽然铜铁煤矿成堆，但是有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所以需要做生意，和大宋朝做生意。 自从决定抢劫“赎燕费”，李宪就在想办法把这笔钱还回去，哪怕是行贿也行，反正要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尽快弄回来。 李宪只需要两样东西：芒硝、硫磺。 说白了，李宪需要火药。因为他的人数实在是太有限了，只有尽快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兵器威力，才有可能在适当的时候做些适当的事情。 拼人力消耗，李宪觉得自己未战先败，根本就不能考虑。 “邹吉，你们的飞狐镖局不能呆在家里，应该出去走走。你装扮成一个商贾大户，带上镖局的兄弟一路南下，最后到东京汴梁城探探路。” 一切准备就绪，李宪把总镖头邹吉叫过来面授机宜：“东京汴梁四年前建立了火药作坊，名字叫做‘广备攻城作’。我不需要他们的火药，但是需要他们的芒硝和硫磺。与此同时，你们要广泛采购打火石，数量越多越好。” “芒硝和硫磺朝廷自然是不会卖的，所以你们这一次要带十二车金锭过去，然后找到那个说话算数的官员，用黄金给老子砸出一条路来。记住，这种事情并不是官越大越好，谁掌握仓库谁就是要害人物，用黄金把他给砸死。” 邹吉果然就是江湖败类的代表，提出的问题就是败类的思维模式：“公子，如果我们自己到仓库搬出来，不用黄金行不行？我们好歹也闯荡江湖多少年了，难道一座仓库里面的东西也搬不出来吗？” 李宪没好气地说道：“搬了第一次，难道人家不加强防守吗？今后怎么办呢？” “公子啊，你真是个正人君子，不知道江湖上是怎么回事。”邹吉竟然反过来给李宪进行入门教育：“我们带了十二车黄金，干嘛要送给别人呢？我们在京城里面开好多家买卖，然后每天到仓库搬一点儿，谁知道是不是耗子啃了？” 李宪听得有些头晕：老子是正人君子吗？是不是太玷污几个字了？ “既然如此，你们就大量采购粮食、盐巴、打火石、菜油。这些东西也管得很紧，你们尽管提高收购价格。然后想办法建立一条运输线，把你们的飞狐镖局名声打出来。” 说到这里，李宪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这个你带好，如果发现朝廷之中有人故意找你们麻烦，就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给他看看，说不定会吓死他们的。” 原来，这块金牌正是完颜宗峻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说金国找到了完颜宗峻的尸体，但一直没有传出金国通报完颜宗峻死亡的消息。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问题，外人都不明白，李宪相信大宋朝廷也不明白，那么这块金块就还有利用价值。 西面的大同周边有了萧焯的契丹第一骑兵营、南面的东京汴梁有了邹吉的镖局，这两路人马都已经去捣乱了。北方是女真鞑子刚刚占领的地方，需要加大捣乱力度，绝对不能让完颜阿骨打太轻松。 李宪派出去的第三支部队，就是韩云山的第二骑兵营两百八十人。 这些人都是原来江湖上的好手，翻墙入室、撬门扭锁这样的勾当属于本职工作，干过不知道多少回，可谓经验老到，都已经“久病成良医”了。与其留在身边担心他们祸害自己人，还不如赶出去祸害别人。 “云山，洋河以北地区，凡是女真鞑子、大辽国投降的大户，都是你们下手的对象。是杀是剐，是偷是抢，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完事儿之后留下名号：契丹族骑兵营到此一游。记住没有？” 韩云山听得脸色发红：“公子，我以前叫梁上君子，那都有好多规矩的。像你说的都是下三滥，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江湖朋友一旦听见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的。难道不算违反军规吗？是不是把女真娘儿们给公子抢两个回来尝尝鲜？” “屁话！军规是对自己人的，女真鞑子难道算人吗？”李宪老脸一红：“至于女真娘儿们这个问题，暂时不予考虑。万一在路上露馅就麻烦大了，兄弟们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脚不沾地忙了两个多月，总算把三路人马都派出去了，李宪终于有时间回到现实，主要是处理县城周边的问题：“浩然，你们衙门审讯结果如何了？那些人关在寺庙里面不是办法。” 唐浩然点点头：“董常福和他三个儿子，家丁里面的七个小头目，因为逼死人命数百，已经判了斩立决，执行现场就在浮图峪。剩下的家丁判处徒刑，根据公子的要求，脸上没有刺字。” “汉儿军一共抓捕五百三十余人，参与屠城的两百多人属于罪大恶极，也斩立决了，家里的财产、粮食和衣物全部充公，作为县衙里面未来救灾的储备。现在关在寺庙里面的还有六百八十三人，应该如何处理？” 李宪点点头：“既然判了有期徒刑，那就要服刑。我这里有几张图纸，你让城管大队押送这些犯人去把它修好，必须在一年之内完工，否则所有犯人都砍头。如果表现得好的话，可以加入城管大队立功赎罪。” 唐浩然结果图纸扫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公子要修平型关？这样一来，不就卡死了我们和大同、太原之间的联系吗？” 李宪冷笑一声：“没有平型关，西面还有雁门关。既然完颜宗翰手里控制着雁门关，老子就再修一座平型关。不打仗的时候允许来往人员做生意，如果完颜宗翰在雁门关收税，老子就在平型关收税，谁也别想占便宜。” “另外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组织人修复东面的紫荆关，老子也不准燕京的完颜宗望瞎胡闹。两座关城修好之后，你的城管大队就再扩编两个中队，兵员就从那些罪犯里面挑选，到时候平型关和紫荆关分别驻扎一个中队防守关城。” “至于阁院寺，把里面所有的塑像全部搬出来扔到白沟里面去，然后按照图纸彻底改造，今后就是我们复仇团的司令部。我把浮图峪那边的铜铁冶炼事宜搞清楚之后，就要回到这个司令部谋划今后的战略方针问题。” 按照固有历史，平型关要道明朝才会修，但是李宪等不及了。 他现在面临西面、北面、东面三路敌人，手里的总兵力才两个连五百六十人，而且这两个连还没有来得及合练，战斗力还是未知数。现在派出去给敌人后方捣乱，不过是争取时间而已，属于上不得台面的瞎胡闹。 该问的都问了，李宪连夜骑马返回浮图峪，准备沉下心来，把未来的侦察排、内卫排从基本功练起，培养一支接近二十一世纪的样板部队，作为今后大练兵的标杆。 俗话说计划没有变化快，意外变故经常来。 二更天的时候，李宪的踏雪无痕已经跑到了浮图峪的沟口，也就是距离杨各庄不远的地方。从这里折转向南，顺着大山谷进去才对。 这里是一个丁字路口，大同和太原到燕京的客商、南山里面的铜铁矿运出，都要从这里走，属于交通要道，所以慢慢形成了一个小集镇。 李宪最近很忙，连续经过几次都没有丝毫停留。可是今天出了鬼了，二更天的时候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一个人。 赛金花，竟然会突然挡在路中间，如果不是李宪反应够快一提缰绳，踏雪无痕可能就变成踏人出血了。 李宪心里非常吃惊，但也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在地上站着，他高高在上坐着，所以只能翻身下马：“这么晚了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兰庄主，真是幸会。” 要说赛金花的声音真好听，比黄鹂鸟唱的好听多了，但李宪只听得后背发毛：“李大官人每次都来去匆匆，小女子总想找个机会当面求教而不可得。今日时辰尚早，李大官人难道不想请小女子喝一杯吗？” 别人逼着自己请客，而且还是小美女逼上门要你请客，李宪两辈子才遇到这么一回，再推脱就没意思了。 李宪只好把踏雪无痕的缰绳挂在店铺门口的拴马桩上，然后右手一摆：“都是在下的不是，对兰庄主这样的美女都没有献殷勤，实在有些罪过。择日不撞日，今天就邀请可爱的美女痛饮三杯，如何？” 第0035章 古怪的故事 两个人刚在小酒馆一个角落里面坐下，赛金花就低声问了一个问题，一个让李宪掉进冰窟窿的问题。 “李大官人，蔡相公还好吗？” 李宪早就知道，看起来十二三岁的赛金花，一个契丹少女在这里当庄主，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不过他来自二十一世纪，尊重别人的隐私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更何况有故事的人还是一个少女。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故事也太离奇了？ 李宪很明白，“相公”这两个字在宋朝有固定的含义，用于特定的人群，但绝对不是“老公”的意思。 相公，是大宋朝里面对于三品以上大员的尊称。 大宋朝里面能够当得起“蔡相公”三个字的人只有两个：蔡京、蔡攸父子。 蔡京，五度为相，是当朝一品太师，自然被下面恭维“蔡相公”。 蔡攸，两河宣抚副使、宣和殿大学士、少保，同样是当朝一品，也是“蔡相公”。 大宋朝也流传一句话：“圣眷蔡家浓，一门两相公。” 正因为如此，蔡攸那厮横空出世之后，死鬼老爹蔡京就变成了“蔡老相公”，蔡攸那厮才是天下唯一的“蔡相公”！ 眼前的这个赛金花，竟然是蔡攸的人，李宪能不震惊吗？ 让李宪头脑发晕的地方在于：这个小丫头片子，为什么要问出这么一句话？ “李大官人，蔡相公还好吗？”——这个问题，只有蔡攸身边的红人才能回答。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神秘莫测的赛金花，为什么认为老子是蔡攸身边的红人呢？ 始终闷着不做声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小丫头双手托腮，隔桌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让李宪浑身都开始冒汗。 不怪李宪心中着急，因为两个月前刚刚把蔡攸坐镇的宣抚使司抢劫一空，现在相当于“抢劫犯被苦主给抓住了”。 “呵呵，真有意思，兰庄主太有意思了！” 侦察兵不是吃干饭的，还是有些真本事。虽然心里哇凉哇凉的，但是李宪脸上绝对称得上不动声色，首先随口打哈哈，为自己谋划对策争取时间。 光打哈哈肯定不行，因为赛金花双手托腮，小嘴一咧，美目一眯，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足以让多少豪杰举手投降。 李宪差点儿也投降了，如果不是他曾经把蔡攸抢成一个“光人”，一旦被抓回去肯定活不成的话。 “咳哼！”李宪再清清嗓子，然后就拖不下去了：“蔡相公在保州城忙着呢，前不久好多反贼攻城，幸亏蔡相公独撑危局，转危为安，那些反贼总算是跑了。” 李宪灌了一口热茶，好不容易顺了一口气：哎哟我的娘嘢，差点儿没把老子憋死。 这番话都是真的，蔡攸的确独撑危局来着，反贼最后的确是自己跑了，保州城虚惊一场，转危为安了。 李宪差点儿实话实说：“蔡相公很忙，睡觉是四个光屁股的小娘子一起上床。” “奴家也听说那边反贼厉害，蔡相公没事就好。”赛金花似乎也放心了，李宪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不过赛金花紧接着一句话，又差点儿让李宪一头栽倒在地：“李大官人跟着蔡相公办差事，今后必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啊。” 李宪暗自腹诽：老子什么时候跟着蔡攸那个兔崽子办差事了？虽然这次没杀他，但我们绝对势不两立。 凡是无法直接回答的问题，就一律反问回去，这是应付难题的一条原则。 李宪没有忘记基本原则，所以反问过去：“小娘子，我就有些奇怪，你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呢？” 赛金花看着李宪的脸庞，眼神突然迷离起来，说出的话仿佛飘在虚空：“李大官人身上的这件鹤氅，正是奴家亲手缝制，右领角里侧有奴家的名字。蔡相公竟然把自己从来没穿的鹤氅送给你，可见李大官人在蔡相公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原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的这件貂皮大衣上面！的确不错，这件貂皮大衣就是从蔡攸那里抢回来的“战利品之一”。 李宪现在欲哭无泪：老子真是走背字儿，一共抢回来八件貂皮大衣，为什么一定要穿上这一件？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李宪终于把貂皮大衣脱下来，按照赛金花所说的部位翻开一看：萧芸娘！ 赛金花的名字叫做萧芸娘，用金丝线秀在领口内衬白边上，这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李宪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太极拳：“原来小娘子叫萧芸娘，在下失敬了！” 口中在胡说八道，李宪故意装着手足无措把筷子打翻在地，然后俯身下去捡筷子的档口，扫了一眼赛金花，呃，应该是萧芸娘的双脚。 因为李宪有些印象，当初在矿场的时候，萧芸娘走路虽然有如杨柳临风，但是绝对不是三寸金莲。现在为了进一步确认，所以他想再看看别人的脚。 说实话，一个大男人，在昏暗的烛光下，趴在地上偷看美女的双脚，这要是说出去了，足够丢死人。 天足！眼前的这个萧芸娘没有裹脚，竟然是天足。 大宋朝大户人家的女人，以三寸金莲为美，以天足为耻。为什么蔡攸的侍妾是天足，难道不怕朝中大臣笑话吗？ 萧芸娘似乎察觉了李宪在干什么，所以神情突然落寞起来，语气之中满含幽怨：“什么失敬不失敬，一个国破家亡的女人，一个想给别人当玩物都没人要的贱女人而已，哪像李大官人这样前途无量呢？” 萧芸娘国破家亡？现如今国破家亡的人，只有天字第一号：大辽国！ 原来如此，自己此前的判断并没有出现偏差，赛金花萧芸娘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契丹人！ 李宪突然想起来，当初萧姵赶到浮图峪矿场，仅仅看了萧芸娘一眼，就决定留在浮图峪矿场。 如果都是萧家女子，她们之间应该认识。难道萧姵当时已经认出来了，所以才要留下吗？ 萧姵当初要求留下来的理由是：“我的男人和那个赛金花之间，可能还有不可告人的细节没有说出来。” 李宪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萧姵在喝干醋，现在终于弄清楚了其中的真实含义：萧姵没有最后确定“赛金花”的身份，但是怀疑“赛金花”的来历。 既然是这个样子，李宪决定冒险试探一下：“真是巧了，我身边也有一个姓萧的小娘子，你们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 萧芸娘语气急促，石破天惊：“萧姵是我堂妹，现在就是一家！” “既然如此，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李宪摸出足有三钱的一块银子拍在桌上：“跟我回家，你们姐妹说话去。” 萧芸娘坐着没动，而是摇摇头，眼睛都红了：“萧姵会不会生我的气？上次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眼里对我含有敌意。其实我爹爹真的没有投降，而是被人挟持迫不得已的。” 李宪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坐下：“你爹爹是谁？” “去年七月初，郭药师决定投降大宋。我爹爹萧余庆当时是监军，郭药师以商议军情大事为名，把我爹爹诳过去抓了起来，然后把我们全家都给打进囚车，宣布涿州四县投降。郭药师原本把我送给童贯，但童贯是个阉人，所以又把我转送给蔡攸。” “蔡攸刚开始也不要，但是童贯说一定要留下，一定要让郭药师认为自己得到了上面的重视，这样便于给朝廷处理常胜军的问题争取时间。蔡攸让我斟酒宴请了郭药师一次，听说萧家女子善于经营，蔡攸就派人把我送到这里当庄主。” “李大官人带人追杀女真贼子，我认为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所以才主动提出派出一百家丁协助抓捕。可是李大官人后来所作所为，和蔡攸、童贯之类大相径庭，我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当面认下萧姵堂妹。” 萧芸娘陈述的故事很简单，但李宪从她的眼泪中能够体会到更深的东西，也能够想象出整个过程必定极为曲折复杂。 既然已经试探出结果，李宪干脆表明身份：“我不是蔡攸的部下，而是他的死敌。身上的这件衣服，其实是我抢回来的。” 随后，李宪把自己如何救了萧姵，又如何救了萧焯等人，后来阴差阳错杀了完颜阿骨打的大儿子完颜宗峻说一遍。 李宪最后说道：“现在飞狐县是我的立足点，你如果不想回到蔡攸身边，就留在这里好了。不过，你的那个兰家庄究竟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兰家庄已经存在许久，你是去年才来的。” 萧芸娘摇摇头：“具体的兰家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赵官家（宋徽宗赵佶）要修建神霄玉清万寿宫，结果什么登州知府宗泽、建州知州陈并，似乎有些抵触情绪，导致整个工程修建草率，被勒令停工再建。” “首先是河北转运使梁子美，认为应该给神霄玉清万寿宫塑三尊圣像，全部要用黄金。所以梁子美四处寻找能够出产大量黄金的地方，后来找到这里，据说用了一大笔钱买下兰家庄。没想到大宋朝背信弃义，竟然兴兵攻打我们大辽国。” “蔡攸一直驻守在保州城，梁子美为了巴结他，就把这座兰家庄当成礼物送给了他。蔡攸自己不会管这些杂事，所以从京城弄了一批道士过来，结果这里的人根本不买账。刚好我被作为侍妾送过来，于是承担了庄主的职位。” 李宪刚来到浮图峪矿场的时候发现一批道士就觉得奇怪，原来这面果然乱七八糟一大堆问题。 既然是奸贼蔡攸的东西，李宪自然不会客气：“如果你想回到蔡攸身边，我马上就可以派人把你送走。这个地方你不能呆了，因为我要没收金银冶炼场。” 第0036章 数百人下跪 大辽萧家的女子都是坚毅果决之辈，属于能够断腕自救的强人，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更不会优柔寡断。 有了一个重新获得自由的机会，萧芸娘自然不会回到蔡攸身边。 不过，萧芸娘提到一个新情况，还是引起了李宪的注意。 “蔡攸本来没有把这里当回事，不过三天前突然来了两个人，让我们不要浇铸圣像，而是要铸金锭。要求五十两一锭，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不知道保州城发生了何事，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希望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李宪一瞬间反应过来：因为自己把“赎燕费”的金锭银锭都给搬空了，相当于八十万贯铜钱不翼而飞。现在蔡攸临时铸金锭，看来童贯和蔡攸还是想把燕京从名义上买回来。 李宪掐指一算，现在是1123年三月初，到1125年只有两时间，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两个杂碎兵分两路南下，百万贯赎燕费不过是给女真鞑子凑齐了军费而已。 “花钱买平安”，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人世间最大的讽刺，就是整个大宋朝完成的。而且对敌国称臣纳贡历时三百年，大宋朝可谓锲而不舍，孜孜以求。 从赵光义征辽大败之后，大宋朝就被打断了脊梁骨，无论他们的身体呈现何种形态，灵魂都永远跪着。 有宋以来，只有在老百姓面前能够高举屠刀，在外国侵略者面前就卑躬屈膝，像一只蝼蚁卑微地活着。 历史上所有的朝代，虽然也有屈辱的时候，可一旦遭遇外侮，总会在谷底反弹，然后驱逐外辱获得重生。 大宋朝在华夏历史上独树一帜，称臣纳贡的屈辱时间，从立国到灭亡一天都没有间断，开创了历史先河。 那真是：念天地之悠悠，前面没有古人；独怆然而泣下，后面好像也没什么来者。 李宪带着萧芸娘回到庄院，时间已过三更天。董家庄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叫做白云庄。 萧姵和萧芸娘两个人乍一见面，站在那里对视了至少三分钟，然后抱头痛哭了一分钟。 李宪不得不佩服大辽萧家的女子，的确都是心性坚韧之辈。大哭之后转眼大笑，然后嘀嘀咕咕开始谋划起来。 自己似乎成为多余的人，李宪干脆到“泳池”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是萧姵早就准备好的。然后一场大睡，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 享受着女兵班班长梁艳端来的早餐，李宪终于发现了问题：“萧姵和萧芸娘两姐妹怎么不见？” “大姊二姊在四更将尽的时候，带领郭小乙的侦察排和李天成的内卫排出去，据说要把什么道士全部处决，把金银控制在自己手里。” 梁艳今年十五岁，是女兵班年纪最大的一个，比萧姵和萧芸娘年纪还大一岁多。说话的眼神躲躲闪闪，神态有些不自然，或许还没有从乞丐的身份中解脱出来，或许还有什么其它的缘故，李宪没有精力深究。 萧芸娘具有比较特殊的身份，而且又是凌晨发动政变，李宪认为夺取金银冶炼场难度不大，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东侧庄园现在改名“匠作营”，陈老幺物色进来的各类工匠三百多人，就在这个基地里面。整天叮铃哐啷，好像鸣炮奏乐一般。 李宪正准备到匠作营去看看，女兵班长梁艳突然进来报告：“公子，铜铁总监姜琦在外求见。” 李宪闻言大喜：“赶紧让他进来！” 姜琦，四十多岁的老工匠。原来董家庄自愿留下来的工匠们经过商议，共同推举出来的领头人，李宪任命的头衔就是“铜铁总监”。 姜琦来到李宪所在的第三窑洞，也就是从最东边浴室数过来的第三座，第二座是萧姵的专用房间。 打开红布，一个金黄色的圆筒出现在桌子上，姜琦显得非常兴奋：“公子，按照您的图纸，我们经过三十多次失败，昨天晚上终于成功了一次，请过目！” 李宪也很高兴，因为这是他迫不及待所做的一次实验。 黄铜铸成的圆筒，实际上就是李宪让姜琦等人用模具浇铸出来的红衣大炮雏形。长度一米二左右，内孔直径大概十厘米，外沿直径二十厘米。 李宪伸手抱起来试了一下，重量接近一百斤，难怪姜琦进来的时候扛着。 很明显，姜琦并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所以显得很兴奋。 李宪作为设计者当然眼光不同，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发现这是半废品，根本不能用。 不是姜琦没有浇铸好，而是模具质量不过关，导致内孔里面有好多“肿瘤”。 这玩意肯定不能装火药，更不能放进铁沙子，因为有“肿瘤”。一旦燃放的话，肯定会因为“肠梗阻”导致炸膛。 不过，姜琦说得没错，他们至少弄出了一个形状，作为实验来说是成功的。 李宪也决定予以嘉奖：“的确很不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达到这个水平，工匠兄弟们这个月应该发奖金。不过，做事情要精益求精，不能停滞不前。要告诫兄弟们：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接下来，李宪专门对姜琦讲解了几个注意事项。 首先就是模具还要反复试验，尽可能让内孔壁光滑，而且孔径不能变形。如果用沙子不行，是否考虑使用蜡模。 其次是浇铸过程中一定要加强搅拌，尽可能清除铜水里面的残渣和气泡，确保管身密实均匀。 此前，李宪火急火燎把飞狐镖局派到东京汴梁城，专门想办法谋取芒硝和硫磺，就是因为他需要火药做实验。 大宋朝虽然也配出来不少火药，但是配方不成熟，爆炸威力严重不足。所以李宪强调不要火药，只要原材料就是这个原因。 李宪心里再着急也没用，要想让红衣大炮提前几百年诞生，这个难度真的非常大，冶炼工艺是一个最大的瓶颈。 因为他知道事物的发展有它自己的规律，绝对不能一锹挖口井。没有千百次的失败，不可能取得最后的成功。 得到了嘉奖、鼓励和建议，姜琦高高兴兴离开了，李宪赶紧摊开一张纸，用自己“发明”的石墨笔，开始勾画草图。 之所以用石墨笔，这也是被逼无奈。让李宪用毛笔写字画图，你还不如给他一挺机枪，上前线和敌人同归于尽算了。 用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设计”构图，李宪刚准备去找匠作营营长陈老幺，结果女兵班长梁艳又进来了：“范家庄庄主范涛在门外要见公子，好像显得很着急。”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大早都过来了，让老子什么都干不成。”李宪嘟囔了一句才摆摆手：“让他进来说话。” 范涛四十多岁，上一次听了李宪的“反动演说”，本来腰杆已经挺直了。可是今天又变得畏畏缩缩，头上戴着一顶脏不拉几的羊皮帽子，上身穿着一件翻毛羊皮袄，下身一条青色棉裤。 范涛一进门就点头哈腰来一句：“李大官人在忙着呢？” 分明没话找话浪费时间，说明这家伙肯定有所为而来。 李宪前一世是职业军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范庄主请随便坐，我们不是初次相见，有话请直说。” 范涛摘下帽子捏在手中：“李大官人，原来，这里是三家勾心斗角。所以呢，我们这些苦哈哈就弄了一个护矿队。现在，李大官人在这里亲自坐镇，是不是呢。我们觉着很安定了，也很安心了，所以就不想要护矿队了。” 李宪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家伙口中说很安心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彻底不安心了，他究竟想说什么呢？ 李宪决定干脆把话挑明，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范庄主，董常福叛国投敌实在不能饶恕，所以县衙门才会采取雷霆手段。我上一次已经表明态度，没有干涉你们内部事务的意思。至于你们组织护矿队，这很好啊，为何不要了？” “是这样子的。”范涛的屁股刚挨着椅子，顿时又站起身来：“现在收矿价钱也涨了，我们也能赚到更多的钱。李大官人还在这里亲自坐镇，带着马队保护乡邻，我们还要护矿队干啥？所以呢，我想把护矿队交给李大官人。”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宪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范庄主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我的人跑到你那里闹事了？” “没有，没有没有！”范涛双手连摇，脸上都是惊慌之色：“李大官人不要发脾气，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看见范涛不像说假话，李宪也摸不着头脑：“这就怪了，既然没有人打扰你，这一大早你不去组织人干活，跑到我这里干什么？护矿队还是你自己留着，说不定到时候有些不开眼的小毛贼闹事，你们也能够抵挡一阵子。” 范涛还真是下了死决心：“李大官人就做做好事，护矿队绝对不能要了。人我都已经带来了，就在山下。” 李宪终于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了：“梁艳，你出去看看，这都在搞什么呀！” 梁艳闻声冲出山庄，很快又回来了：“公子，范庄主说得不错，庄门外的山坡下真有六七百人跪在那里，让人瘆的慌。” 一听说六七百人在庄门外下跪，李宪额头就冒汗了。 两世为人的李宪，脑海中一瞬间出现的画面，就是千年之后那些下跪请愿的老百姓。 这还得了吗？军规军纪刚刚颁布，自己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已经有数百人给自己下跪请愿，实在是太过分了！ 再也顾不得范涛，李宪一拉梁艳：“走，你赔我出去看看！” 第0037章 女人的手段 李宪曾经见过很多老百姓下跪请愿，心里对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恨之入骨。 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巴掌大的飞狐县都还没有搞明白，竟然有数百人给自己下跪请愿，让李宪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兄弟们，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你们一定要采用这种极端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起来说话。只要你们说的有道理，我绝对给你们做主！” 没用，李宪搜肠刮肚说了半天，那些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个个跪在地上双手扶膝，低着脑袋。 这和二十一世纪请愿的百姓还不一样，他们不吵不闹，更没有喊口号。这不叫静坐示威，应该叫静跪示威。 这样的人骂不得，更打不得，李宪一时间还真没办法。 对峙下去肯定不行，李宪一双鹰眼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目标：“梁艳，你过去把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个小家伙给我请过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家伙，别人都低着脑袋看地面，他虽然也低着脑袋，但时不时就会用眼角余光看看李宪。 李宪伸手抓着这家的左肩，直接拧到旁边的一片小树林往地上一扔。他也想明白了，在有些时候还需要讲究一些策略，否则就无法打开缺口。 “小兄弟，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李宪声音阴冷，仿佛要吃人一样：“男子汉大丈夫，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棍。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那就不是男人，连小女人都算不上。哼哼，我看你就差不多，闷不拉几的，像个娘儿们！” 小家伙果然上当，梗着脖子叫道：“谁是娘儿们？你要杀要剐随便来，皱皱眉头都不算好汉！” “我操！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李宪满脸鄙夷之色：“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大丈夫？大丈夫就要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他娘的连真话都不敢说，还在老子面前充好汉，别让老子身边的那些小娘子笑死了！” “说就说，你当我们都怕你呀？” 小家伙还是年纪太小，终于被李宪刺激得跳了起来，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李宪的鼻子，活脱脱街头的女汉子：“上一次我们听了你说话，都觉得你是一个大豪杰，是我们穷哥儿们的大后台，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伪君子！” 李宪故意火冒三丈，同样开始骂街：“你他妈的要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老子怎么就变成伪君子了？” 小家伙上前一步，右手食指差点儿指到李宪鼻尖：“董常福欺压穷哥儿们，但是他财大气粗，我们只能忍气吞声。你把他杀了，我们为你喝声彩。可是这才几天，啊？你竟然又把兰家庄给灭了门，一夜之间就杀了两百多人！两百多条性命啊，你也下得去手？” 李宪这才大吃一惊：“兰家庄被灭了门？” “你别装出这个样子！”小家伙越来越激动，已经到了火冒三丈的程度：“我们早就知道赛金花那个娘儿们不地道，没想到你为了吞并浮图峪矿场，竟然和她勾结残害兰家庄。现在三家已经灭了两家，就剩下我们范家庄了。” “范家庄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没有丝毫官家势力，是我们自己弄出来的一个窝，拖家带口有六千多人。我们不要你的钱，今后给你白干。如果你还不满意，现在你把我们都杀了，保证没有人反抗，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的家人！” “慢着！”李宪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小兄弟，你把兰家庄那边的事情仔细说清楚，怎么就被灭门了？据我所知，兰家庄三年前就已经全部转让，他们早就搬走了，我到哪里去灭门？” 小家伙恨声说道：“我们昨晚巡夜的时候，你的那个女人带着马队一百多人，突然包围了兰家庄矿场。赛金花那个娘儿们通知大家出来集合，说是有重要的消息宣布。没想到人家刚出来，你的马队就冲进去抓人。” “抓出来连问都不问，一口气就杀了两百多人。你要杀人立威也可以，有人反抗你要杀也就杀了，谁让你有马队呢。可那些道士都是出家人你们也不放过，啊？还有没有人性？” “现在，你把马队停在矿场上，不就是要我们范家庄吗？只要你不再胡乱杀人，我们什么都可以放弃。为了让你相信我们的诚意，护矿队六百三十八人全部空手过来了。要杀要剐，你随便！” “小兄弟，谢谢你实话实说。”李宪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你跟我来，让我告诉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家伙不知道李宪想搞什么鬼，但还是乖乖跟着李宪回到了庄园门口。 “刚才这位小兄弟告诉我实话，我很感谢他。”李宪神情严肃：“有话讲在当面，这样才不会闹误会。至于你们看见的兰家庄被灭门，还有那些道士被杀，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你们知道前不久霸州、雄州、保州那边造反吗？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造反吗？我现在就和你们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宪耐心从东京汴梁城大内修建道士的宫殿讲起，然后说到了花石纲，谈到了朱勔父子搜刮民脂民膏，还谈到了浙江方腊造反，最后将近两百万百姓被杀，七万多妇女被扒光了吊死在树林之中。 “兄弟们，昏君荒淫无道，奸臣涂炭生灵。朱勔父子不过是在苏州城摆地摊骗钱的无赖，一旦被昏君赏识，不到两年时间就霸占了四十多万亩良田，搜刮了四千多万贯钱财。你们看见的那些道士，就是昏君派过来的。你们告诉我，他们该不该杀？” 数百人齐声高呼：“该杀！应该连昏君都杀了！” “兄弟们说得对，昏君该杀。”李宪摇摇头：“昏君手里掌握着数十万军队，一般人是杀不了他的。但是，大丈夫行走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虽然暂时杀不了昏君，却可以杀掉一批昏君派出来害人的坏蛋，难道我也做错了吗？” “还有，你们知道赛金花是什么人吗？她原来是大辽萧家的小娘子，后来被人抓住送给奸贼蔡攸当小妾。你们也知道大辽国已经灭亡了，所以原来的大辽国臣民变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我们幽云十六州原来属于盛唐，后来被契丹人霸占，接着又被女真鞑子占领。前不久飞狐县城遭到女真鞑子屠城，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什么叫国破家亡？你们看见的飞狐县城被屠城就是最好的例子。” “由此可见，没有自己国家的百姓，才是最悲惨的一群人。我们已经失去了国家，既不属于大辽国，也不属于大金国，更不属于大宋国。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等着别人过来把我们全部杀绝吗？等着女真鞑子过来蹂躏我们的母亲姐妹吗？” “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反正我和我身边的兄弟们绝对不愿意。所以我们要奋起反抗，决不允许女真鞑子在幽云十六州为所欲为！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杀光那些为虎作伥、残害普通百姓的奸贼，所以向女真鞑子投降的董常福最先被杀。” “那些道士干了什么，兄弟们知道吗？他们把你们挖出来的金银，提炼出来之后要送给女真鞑子，完颜宗望就在燕京城里等着。这些金银都属于我们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凭什么要送给女真鞑子？” 站在身后的小家伙，看见李宪讲完，终于开口问道：“李大官人，你真的不会杀我们范家庄的人吗？” 李宪看着全场高声说道：“那不一定，我现在不能保证不再杀人！毕竟你们范家庄有五六千人，如果里面有人给女真鞑子通风报信，出卖幽云十六州的利益，一旦被我抓住，一定是——杀无赦！” 一直躲在院子里面的范涛，终于现出身影，来到李宪身前躬身说道：“时至今日，范某才明白李大官人的一番苦心。我们都是苦哈哈，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我们靠飞狐县吃饭，自然就有责任保护这一片山水，这也是当初组建护矿队的初衷。” “现在李大官人站出来维护飞狐县，这是我们的福气。有了李大官人指点的开矿方法，我们现在的人手就不需要那么多。虽然李大官人提高了收购价格，但是我们出去买粮食还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所以我还只坚持原来的观点，这些人都交给李大官人了。这都是心里话，如果我口不应心，一定天打雷劈！” 一场风波能够用嘴巴平息，李宪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但事情没有结束，所以李宪接着说道：“范庄主，现在的飞狐县就是专门为我们穷人做主的。既然范庄主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说句知心话。按照你们目前这个样子，生活仍然是好不起来的，必须彻底改变才行。” 范涛眼睛一亮：“大官人随便吩咐，只要能够让大家伙儿吃上饱饭，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点点头，李宪伸手一指身后的大山：“凡是能够开矿的地方，种地就肯定不行。你们六千来人指望开矿养活，实在是太难了。我有一个建议，你们回去商量一下。抽调一批年富力强的人按照我的计划开矿，其他的人下山种地。” 范涛摇摇头：“我们都是从外面逃荒过来的人，如果有地种，我们也不会冒死开矿了。” “那没有问题！”李宪大包大揽：“你们知道县城里面有一座大寺，我已经调查过，它名下就有良田四千六百亩，全部都在白沟两侧，浇地的水也不缺。如果你们多出来的人愿意种地，我就把这四千多亩地全部送给你们。种子、农具全部发放，种出来的粮食我们三七分成，如何？” 第0038章 组建飞狐军 “你们太过分了，简直乱弹琴！这么大的动作，竟然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知不知道差点儿不可收拾？” 萧姵和萧芸娘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瞬间，李宪就把两个人臭骂一顿。 萧姵小嘴叭叭叭，像机关枪一样：“自古军情如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萧芸娘决定不回去，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那些道士必定要逃走，我们就麻烦了。再说了，我走之前进去看过，你光溜溜的躺在水池里，让我说什么？” 李宪恶狠狠的盯着萧姵：“你们为什么要让侦察排和内卫排停在范家庄门口？这不就是给人家一种死亡威胁吗？” 萧姵浑不在意：“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啊？竟然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我和萧芸娘当机立断，浮图峪矿场能够一笔抹平吗？你能够让那些老孺妇孺下山去种地？还有了，你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三百多兵员吗？” “萧姵说得对！”萧芸娘接口说道：“从你上一次处理董常福的事情，我就发现你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做事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如果换做是我们两姐妹，上一次就快刀斩乱麻，也等不到今天。” 原来，范涛并不是无缘无故把自己的护矿队交出来的。萧姵和萧芸娘平定了兰家庄之后，竟然把部队拉到了范家庄矿场附近安营扎寨，摆出一副永远不走了的架势。 范涛早就接到巡夜之人的报告，得知兰家庄两百多人被杀，现在应该是轮到自己了，所以连滚带爬找到李宪表忠心。 等到李宪和范涛把事情都谈妥了，萧姵和萧芸娘才把人全部收回来，所以李宪看见这俩姐妹就气不打一处来，结果打嘴巴官司也打不赢。 萧姵狠狠的瞪了李宪一眼：“飞狐县巴掌大的地方，身边有一支六七百人的队伍虎视眈眈，简直岂有此理。一个地方出现两支队伍，你知道是个什么后果吗？如果不是你弄出个什么两军规五杀令，范家庄的护矿队昨夜就被彻底铲除了。” “不错！”萧芸娘点点头：“大辽为什么会亡国？还不是因为到处都是军队，却不听朝廷指挥，变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公子既然准备在飞狐县立足，如果不首先铲除非法势力统一军令，灭亡就在眨眼之间。” 萧姵和萧芸娘说的是对的，任何一个政权绝对只能拥有一支军队。如果出现两支互不统属的军队，宗旨背道而驰，军政无法统一，内乱就必然发生。 李宪纯属自找没趣，反过来被两位美女劈头盖脸教训一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个利害关系李宪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 八百年之后的军阀混战，搞得民不聊生，最后导致小日本鬼子入侵。这都是血的教训，作为一个老兵油子，李宪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他原来就一个当兵的，从来没有想过组建一个政权，更没有想过如何有效运转一个政权。说白了，李宪就没有当过官，根本不知道一个国家究竟应该如何运作。 在这个方面，萧姵和萧芸娘家学渊源，那都属于专家级别，李宪拍马都赶不上。因为她们从小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是如何才能辅佐皇上掌控一个朝廷。 萧姵看见李宪情绪不高，顿时转变态度安慰一番：“公子，其实我和萧芸娘非常佩服你，尤其是你站在大门口慷概陈词，一瞬间就瓦解了那么多人，我们就做不到。” “按照你的要求把范家庄和兰家庄护矿队里面全部解散，十二岁到十五岁的一共挑出来三百八十九人。你不是说要亲自训练一支标准军队的吗？赶紧执行你的训练计划，别在这里瞎寻思了。” 李宪点点头：“军队是一回事，捋顺管理系统迫在眉睫。萧芸娘精通政务，有魄力，从今天开始承担总参谋长，主要负责军地协调，保障军队后勤，具体指挥飞狐镖局。萧姵作风泼辣，担任军事总监，主要负责组建女兵营，加强内部安全。” “还是公子考虑周全，这倒是一件大事。”萧芸娘点点头：“公子放心，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和唐浩然知县好好谋划一番，如何让飞狐县尽快高效运转起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辎重这一块的确是重中之重。” 萧姵笑道：“这段时间我专门下去摸过底，三个庄子一共七千多人，占据了整个飞狐县五分之一。十岁到十五岁没有嫁人的有数百人，婚约在身的一个不要，可以调出两百来人。小丫头干不了体力活，在家里也是负担，干脆招起来算了。” 经过三天的乱仗，李宪手下第一个补充营成立，其中男兵三百八十九人，女兵两百一十七人，合计六百零六人。 因为别人都不知道补充营应该如何操作，所以李宪亲自兼任补充营营长，并且带队训练。 这一次的训练和以往完全不同，萧姵和萧芸娘固然见多识广，但也不明白李宪究竟想干什么，因为补充营的训练，完全是按照解放军的新兵营条例和科目执行的。 第一项：军人素质的养成，也就是军装、队列、步伐、内务。 李家庄变成了新兵营，东面的大楼变成了女兵宿舍，西边的大楼变成了男兵宿舍，房间里面的高低床正在赶工。 萧芸娘在阁院寺组织了八百名妇女日夜赶工，按照李宪设计的图样缝制军装，也就是名噪一时的“九九式军装”。床上的被子因为棉花紧缺，所以都是皮毛缝制。 在目前的条件下，棉布当然无法染成正规的军绿色，只能是瓦灰色。 军帽是个麻烦事，因为这个年代分男女老少都是长发，后世的一般军帽都不实用。 李宪寻思许久，终于决定使用后来的苏联红军尖顶帽，盘上发髻之后正好合适。帽徽和肩章自然不是“八一”，而是一只白银铸成的飞狐。 也就是从新兵营开始，李宪的“飞狐军”横空出世。 这是超越千年的大事变，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当第一批军装运过来，李宪第一个穿上身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种奇装异服，也能叫军装吗？ “大家不用怀疑，这就是我们飞狐军的军装！两套夏装、两套春秋装，一套冬装，加上军帽、军靴、冬季斗篷和内衣，就是我们未来的装束。长袍马褂，不适合我接下来传授的各种战术动作。” 一个人穿戴看不出效果，一个小时以后，新兵营、侦察排、内卫排七百多人都按照要求穿好。 之所以需要一个小时换衣服，除了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穿上下套装之外，最糟糕的就是女兵比男兵多一样东西——胸罩！ 羊羔皮缝制的胸罩，如果放在后世的女装店，起码需要几千块钱一件。 李宪连比带划说了半天也没有人完全明白，结果被萧姵抓进房间帮助自己穿戴。 为了学会正确使用胸罩和下身内衣，萧姵究竟把自己身上原来的衣服都脱光没有，李宪又是如何具体指导的，已经成为历史悬案，若干年以后都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总之，李宪面红耳赤逃出来之后，萧姵把女兵班叫进自己房间，然后女兵班又面红耳赤逃出来，最后才把所有女兵赶回自己的宿舍，在女兵班的指导下换装。 李宪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的方阵，顿时找回了自己当兵的那种感情，不由得心潮澎湃：“如果换成小米加步枪，这不就是八百多年之后的八路军吗？” 萧姵和萧芸娘是最后换装完毕，然后并肩来到广场上，顿时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的确很神奇！没想到仅仅是换了一身衣服，就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八百年之后满世界几千万军队都这样，所以李宪充满了强大的自信：“现在都是徒手队列，等到我设计的军械装备到位之后，你们才会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效果。” 第二项：战术动作，也就是摸爬滚打，前滚翻、后空翻、侧翻、跳跃、跑步。 第三项：近战格斗，包括破锋八刀、近身擒拿、三棱刺格斗、手弩使用。 第四项：弓马技巧，包括马术、刀法、枪法、棍法、锤法、箭术。 新兵营的教官分别是李宪、萧姵、萧芸娘，李宪负责战术动作、近身格斗、棍法和锤法，萧姵负责马术和箭法，萧芸娘负责枪法、刀法和锤法。 刚开始李宪在马背上打不赢萧姵和萧芸娘，后来学会了萧姵的箭法和萧芸娘的枪法，李宪青出于蓝成为新兵营第一高手。 这个年代不用强调什么吃苦耐劳，也不用专门训练速度和力量，所以一个半月时间就完成了新兵基础训练，整个部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 萧姵的女兵班扩编成为女兵连，两百三十五人。郭小乙的侦察排扩编为侦察连，李天成的内卫排扩编成警卫连，都是二百二十六人。 最后剩下四十名新兵，组建一个参谋长亲兵排，作为萧芸娘的贴身护卫。因为她经常要到县城、矿山和乡村到处跑。 参谋长亲兵排的排长，就是当初被李宪抓进树林的那个小家伙：范蹇诚。一个被小伙伴们称为“犯贱”的家伙。 犯贱这两个字，还是李宪最先叫出来的，因为不采用激将法不说实话，属于犯贱。 新兵营已经没有了，紧接着的半个月就是磨合训练，新装备终于到了。 侦察连每个人都是一把三棱刺、一张骑弓（两壶箭24支）、一根熟铜棍（12斤）、一只飞虎爪（带绳索）、马料袋（黄豆10斤）。连长郭小乙是一杆浑铁枪（24斤）。 警卫连和侦察连差不多，区别就是熟铜棍换成了浑铁枪（18斤）。连长李天成的兵器，就是完颜宗峻留下的一对狼牙棒（左手棒18斤，右手棒24斤）。 女兵连每个人一把长剑，一张骑弓（一壶箭12支），一杆花枪（9斤）。 两个月可以发生许多变故，不仅春暖花开，而且还会死人。 李宪接到一张纸条，脸上变得铁青的时候，肯定死一大片！ 第0039章 侦察王官屯 “萧焯，究竟怎么回事？”李宪脸色黑得像锅底。 萧焯双目赤红：“公子，我和耶律莫分别带领一个连活动，耶律莫负责大同东北方向，我负责大同东南方向。不知道怎么回事，耶律莫打听到天祚帝藏在夹山，派一个班给我传信的同时，耶律莫竟然带领主力部队北上寻找天祚帝。” “我接到消息赶过来想阻止他的时候，灾难已经发生了。十三天前的下午，耶律莫带领二连在长青县王官屯镇被包围，耶律莫当场战死，一百二十多人最后只逃出来不到三十人，现在才收拢十一人。第二骑兵连算是全军覆没，我有罪。” 原来，萧焯和耶律莫带领契丹族第一骑兵营来到大同境内之后，约定的联络地点就是李宪他们原来藏身的山洞。 耶律莫负责大同东北方向，距离长青县（今阳高县）最近，所以清除叛徒的活动自然就从这里开始。没想到他意外碰到了前来侦察的大辽士兵，自然也就知道了天祚帝藏身在夹山。 耶律莫属于皇室后代，既然知道了皇上的下落，当然想立即过去汇合 萧焯和耶律莫不一样，他只对萧姵效忠，对什么天祚帝没有半点好感。 萧焯接到消息赶过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阻止耶律莫把部队带走，可惜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契丹族第二连已经全军覆没。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萧焯无法独自处理，所以派出一个三人小组立即返回，向李宪报告了初步的事情经过。 李宪是二十一世纪的战略侦察兵连长，从来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对于什么全军覆没，他仅仅在书本上看见过，根本没有丝毫直观印象。 所谓全军覆没，自然是一个连的兄弟全部被杀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能接受。 听说自己的一个连全军覆没，李宪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当时就懵了。 “公子不用难过，当兵的死在战场上很正常。”萧姵得知事情经过之后，显得很平静：“大辽国六十万军队都没有了，再死一百多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走一趟，争取把场子找回来就是。” “不行！”李宪并没有被吓住，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听说萧姵要过去，顿时清醒过来：“在敌后作战你还不行，我带侦察连走一趟。家里剩下警卫连和女兵连，你要督促他们严格训练，同时关注紫荆关、倒马关方面的情况。” 草原民族自古就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男人上战场天经地义，所以萧姵也没有争执：“你把警卫连也带过，西京大同是完颜宗翰的大本营，他手下有六万女真铁骑，战将一大堆，简直就是狼窝子。一个侦察连才两百多人，太危险了。” 李宪微微摇头：“敌后作战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也没有准备摆开阵势和完颜宗翰对攻。具体应该如何处理，等我过去了解情况再说，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如果碰到条件不错的乞丐和流民，就重新组建补充营。一次就损失一百多人，这个速度太快了，补充兵员一定要抓紧。关键就是要密切注意敌人渗透进来破坏。” 一路上晓宿夜行，李宪一边赶路，一边给连长郭小乙讲解侦察活动的注意事项。 没有办法，这个年代不可能有军校，只能首先进入战斗状态，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总结提高，也就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六天以后赶到摩天岭西北侧山洞，终于见到焦急等待的萧焯。 “附近的敌情如何，围攻耶律莫的将领是谁？”李宪并不太关心已经发生的事情，应付未来的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萧焯点点头：“完颜宗翰手下的基本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他手下一共有完颜家族的直系将领九人。前军将领叫完颜银术可，统帅女真精锐骑兵三千六百人。手下有两个副将，分别是他的弟弟完颜拔离速、他的儿子完颜彀英。” “根据逃回来的十一个兄弟所说，这一次就是完颜拔离速和完颜彀英两面夹击，耶律莫刚好迎面撞上了完颜银术可的儿子完颜彀英，结果三合之下被一枪给挑了。耶律莫的狼牙棒二十七斤，招法也比较犀利，真是死得不值。” 李宪沉吟半晌，这才问道：“敌人的将领知道了，现在长青县周边的敌情如何？完颜拔离速和完颜彀英退兵了吗？” “完颜拔离速带着主力部队返回，长青县本来就是完颜彀英的驻扎地，手下女真骑兵八百人，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实力不容小觑，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 “你的审慎态度很对，遇到突发事情就是要冷静。”李宪点点头：“兄弟们的情绪如何？” 萧焯摇摇头，一脸的晦气：“情绪自然不好了，他们都憋了一股气，以为我是胆小鬼。” “古人云：积气则怒，积怒则威。兄弟们心里憋足了一口怒气，这并不是坏事。传达我的命令：全体休整三天，随时待命出击！” 下达战斗预备命令之后，李宪和衣而卧，一口气就睡了一整天。日落时分吃饱喝足，带着侦察一班十七人化妆以后离开了密洞。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次谋划对敌作战。为了搞清楚女真鞑子的战术水平，摸清冷兵器作战的战术套路，李宪决定深入虎穴亲自侦察一番。 作为一个侦察兵，李宪永远不会忘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信条。 作为一个指挥员，李宪始终牢记着“保持头脑清醒，切忌冲动行事”的教导。 一个连的兄弟被敌人歼灭，这是不能承受之痛，但不是指挥员恼羞成怒的理由。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让敌人刻骨铭心，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李宪要侦察的地方有两个： 一个是长青县城关——白登镇，据说这里是完颜彀英的中军所在地，他手下的八百女真精锐骑兵就在这里。 一个是长青县西南三十里的王官屯镇——这里是汉儿军（相当于后世的伪军）一千二百人，也是耶律莫第二连覆没的地方。 长青县（今阳高县）在历史上一直属于战场，这个地方就是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民族拉锯的位置，所以就没有发展过。 王官屯镇自古就是长青县的西大门，处于长青县和大同城之间的要害位置，是战略要地，所以有一座小城非常坚固。 在李宪的记忆中，王官屯镇四周更是一片荒芜，多为沙石坡梁薄地和盐碱地，农作物产量很低。 李宪和侦察班没有骑马，全部都是衣服猎人打扮。身上背着破旧的猎弓，拧着三只顺便打到的兔子。 为了减少敌人的怀疑，尽可能降低侦察的危险，李宪他们连哨棒都没带，每个人的贴身兵器就是绑在左臂上的三棱刺。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钟，才来到王官屯镇东面五里的位置，隐蔽在一片乱石滩。 从这里可以看见王官屯镇的初步轮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一班长，找两个熟悉本地口音的兄弟，陪我到镇子里走一趟，搞清楚这里的汉儿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侦察兵，最忌讳的就是对敌情模棱两可，所以李宪决定深入调查一番。 一个人拧着一只兔子，李宪带着两个兄弟一晃三摇，缓缓靠近王官屯镇。 没想到走出去还不到三百米，前面就出了状况——一群穿着羊皮袄的家伙，趴在茅草中向这边爬过来。 虽然这些人空着双手，动作也不像军人，但是李宪不敢大意：“他们大白天的在草丛里面爬来爬去，肯定有特殊目的。赶紧蹲下，看看什么来头！” 蹲了不到两分钟，那群家伙已经来到了面前，原来是十个提着哨棒的青年大汉，中间还夹着一个半大小子。 当先一个青年大汉长得浓眉大眼，肩宽背厚，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抬头看见李宪挡住自己去路，顿时满脸惶急：“你们蹲在这里等死啊，赶紧趴下快逃！” 李宪没有让开，而是很奇怪的问道：“这位大哥，我们一直在山上打猎，你们这是咋的啦？” 青年汉子点点头：“哦，原来你们不是这屯子的人，那就难怪了。千万别往前走了，赶紧回头！” 李宪胡扯一个理由，目的是想不着痕迹掏出话来：“大哥，我们想把猎物卖了换点盐巴，山上没盐用了，不到镇子哪行呢。” 青年汉子果然没有什么戒心，而是抬头看了看李宪三人的脑袋，这才冷声说道：“你们要去也行，头发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现在进镇子，如果找不到保人就会被抓住在左耳上刺字，然后送到大同。” 李宪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大天白日的，和头发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真啰嗦，实话和你说了。”青年汉子终于不耐烦了：“前不久在这里打仗死了三四百人，大金国的人非常生气。他们说了，为了分清顺逆，五岁以上的男人必须剃头。还说什么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半拉月已经杀了四十多人。” “不是？”李宪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相信青年汉子的话：“我们往年也到王官屯镇卖过猎物，镇子上应该有三百多人，为何只有你们十来个人跑出来呢？这中间只怕还有什么蹊跷，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这不废话吗？镇子里面的人当然逃不出来。”青年汉子赶紧争辩：“我们都是在外面扛活的，刚才就是想回家去看看。没曾想，走到镇子门口就看见门垛上挂着好多人头，墙上还贴着告示。不信你就自己去看，我们要走了。” “不像男人！”李宪夸张的摇摇头：“你们赶紧夹着尾巴跑，不像男人！” 后面半大小子突然冲上来指着李宪的鼻子：“你欠揍？说谁不像男人？” 第0040章 大战前奏曲 一个职业侦察兵，用心计对付几个急于逃跑的老百姓，李宪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李宪的策略很简单，就是把激将法反复使用，结果几个家伙全部上当。 为了证明自己足够男人，他们争先恐后，很快就把自己了解的东西全部说了一遍。 原来，完颜宗翰占领西京大同府之后，考虑到这里是大辽国的一个战略要地，所以格外小心。 但是，完颜宗翰一直想尽快抓住大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所以把注意力放在北面和西北面，同时对西面的大夏国保持打压拉拢。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后方长青县王官屯附近接连有三个谋克户被杀。 经过一番调查，这里竟然出现了一支成建制的大辽国契丹部队，让完颜宗翰大吃一惊之后，顿时变得恼羞成怒。 一战全歼了一百多敌人，完颜宗翰决定借此机会趁热打铁，提前执行剃发的措施。 完颜宗翰认为，提前实施“男人剃发，女人易服”的措施，可以一箭双雕。 首先，可以很直观的看出来究竟有多少人是顺民，有多少人真心拥护大金国，为未来的政策取向奠定基础。 其次，可以发现潜在的反抗者加以灭杀，把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为接下来的全面统治创造条件。 完颜宗翰虽然凶残，但并不狂妄。 向北方清剿大辽国天祚帝余孽，向西面给大夏国保持足够的军事压力，对南面的大宋实施威慑，这都需要军队。 完颜宗翰手中只有六万铁骑，现在分配在三个方向，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 完颜宗翰是出了名的嗜杀成性，这一次被他抓住了由头，所以整个长青县境内顿时血流成河。 完颜宗翰能够被大金国美化成军事天才，这一次实施大屠杀自然还有另外的目的，这就是“汉儿军”产生的原因。 “我们为什么要外出扛活？因为金人派过来一个什么谋克户，名字好像叫做孛十斤。他们一家二十多人过来，整个屯子的田地都变成他家的了，我们全部变成了奴隶。这次组建的汉儿军，就是孛十斤担任什么谋克勃堇。” 冲上来的半大小子一口气把话说完，让李宪顿时刮目相看。 “小兄弟不错啊，不光口齿伶俐，而且说得条理清楚，看样子有些来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谋克户就是金人的百户长，谋克勃堇就是军队里面的百夫长。” 说到这里，李宪还是摇头：“你们就这么跑了，抛弃家里人不管不顾，怎么能算男人？”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半大小子双手叉腰：“孛十斤手下有一千多汉儿军，我们才十几个人，不跑怎么办？难道让他抓回去把头发剃了，然后也当汉儿军吗？” “你说的也是。”李宪点点头：“大家都乡里乡亲的，难道一千多汉儿军都是心甘情愿的吗？里面有没有不情愿的呢？” 半大小子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因为这一千多人来自长青县各个地方，大部分我们都不认识，在镇子附近到处抓人的就是他们。如果不是我们几个足够机灵，肯定也被发现了，看样子还真是死心塌地帮金人祸害乡亲们。” “嗯。”基本情况已经心里有数，李宪终于转移了话题：“你们逃跑总要有个方向啊，难道今后就躲在大山里面吗？” 半大小子冷哼一声：“不怕告诉你，我们是要投奔朗山寨韩云山大当家的，然后借兵回来复仇！” 李宪微微一笑：“如果我说韩云山是我兄弟，看来小兄弟肯定是不相信的了？” “当然不相信了！”最开始的那个青年大汉接口说道：“韩大当家的是我们这里数得着的大豪杰，如果他听到乡亲们遭难，肯定早就把好汉们带过来打进去了。” 李宪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你们也没有办法赶路。还不如在后面树林稍等片刻，我让你见一个人。” 李宪七扯八扯，一方面是想了解一下镇子里面的情况，另一方面是要把这十一个人稳住。 自己今晚要在这里做些手脚，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在事情发生之前，李宪绝对不会让这几个人离开。 返回高坡树林中，李宪从怀中摸出一个线装的小本子，又摸出两寸长的“石墨笔”飞快地写了三张纸，然后交给跟自己过来的战士。 “你们赶紧返回去交给郭小乙和萧焯，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办。记住，一定要告诉他们，必须严格按照我写的时间、地点执行，否则军法从事！磨蹭什么，赶紧走！” 战场上军令如山，一班战士一步三回头，慢慢消失在密林深处。 李宪当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因为这里还有十一个陌生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 看见李宪一个人留下来，而且显得云淡风轻，半大小子的脸色突变，说话的口气温和多了：“大官人竟然要执行军法，看来你还真是不简单！” 李宪一个人留下自然不是吃饱撑的，就是希望取得这些当地人的信任，从而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既然半大小子主动开口，李宪也就顺水推舟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兄弟们都不愿意给金人当奴隶，所以逃出来之后扭成一股绳，这样才不怕金人。”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承蒙兄弟们看得起，让我来牵这个头。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家有家教，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都很正常啊，小兄弟为何说不简单呢？” “还有，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弯弯绕。我把你们当成朋友，所以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小兄弟将心比心，是不是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呢？” 半大小子左右看看没有外人，这才红着双眼低声说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在下王节，家父原来是长青县县丞。金人打过来的时候，家父让在下逃出城外留下一脉。最近才打听到家父临死不屈，全家三十余口被杀。” 说到这里，半大小子反手一指最开始的那个青年大汉：“他叫张彦，原来是长青县的都头（基层步军头领，相当于后世的连长）。这些人都是他当初手下的弓手，就是他们保护我冲出来的。” 李宪赶紧抱拳说道：“原来是王衙内和张都头，幸会幸会！在下李宪，刚才没有说假话，韩云山的确是我兄弟，现在是我的第二骑兵营营长。这么说来，王衙内和张都头刚才没有完全说真话，对？” 王节点点头：“我们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专门截杀落单的金人为家人报仇。今天本来是准备摸进镇子里，暗中干掉孛十斤一家子夺取马匹粮食。没想到他们四处抓人剃发，我们只能退走。想找韩大当家的入伙，这是真话。” “太好了！”李宪也开诚布公：“实不相瞒，前不久被围杀的一百多人都是我兄弟，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他们报仇雪恨的。我想请王衙内和张都头把里面的具体情况说一下，以便我的兄弟发起进攻有针对性。” 王节捡起一截木棍，很快就在地上画了一个大概图形：“李大官人请看，汉儿军有一千多人，镇子里面肯定是放不下的，所以他们分成了两座兵营。一座就在南门外西南侧，一座在北门外东北侧。” “不过，孛十斤并不住在军营里面，而是住在镇子里面的王家大院，也就是住在我家里。两座军营里面分别有一个汉人担任指挥，南门兵营的指挥叫毛利，北门军营的指挥叫刘虢。” 李宪微微点头：“王衙内，汉儿军的装备如何？” 王节轻蔑的说道：“完颜宗翰并不完全相信汉儿军，所以他们的装备不行。每个人一根哨棒，一张弓，一壶箭。除了孛十斤之外，指挥、步军都头、副都头才有战马，剩下的十将、虞候之下全部都是步军。” 基本情况都掌握了，李先问了最后一个核心问题：“如果有人出去报信，王衙内推测一下，大同府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王节呵呵一笑：“李大官人这是要考我的吗？大同府到王官屯六十里，最快需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关键在于长青县城距离王官屯只有三十里，如果完颜彀英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来，可能不要半个时辰，毕竟他手下八百精骑不是吃干饭的。” 二更天左右，侦察连一排长高成带领全排七十人按时赶到，同时把李宪的踏雪无痕月带过来了。 经过李宪简单介绍，高成笑呵呵地对王节说道：“王衙内，你要找韩大当家的那就不要跑远路。我就是朗山寨的高成，现在是公子手下侦察连的一排长。” 王节和张彦早就被眼前的七十人镇住了，因为全都是一张骑弓、一根熟铜棍、一只飞虎爪，显得非常整齐。 “王衙内、张都头：我们就此别过。”李宪把自己的踏雪无痕检查一遍，这才翻身上马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会！” “慢着！”王节张开双臂拦住了李宪的马头：“李大官人，把我们丢在这里太不仗义了？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本来就是要去找韩大当家的，现在好不容找到了，你怎么说走就走？” 李宪呵呵一笑：“不是不给你们交代，而是今日无法交代。我们这是去和金狗拼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如果我们今日不死，他日有缘还能再见。” 张彦也跨步过来挡住去路：“既然走到这条路上，我们就没有准备活着。择日不如撞日，李大官人今天一定要收下我们！” 第0041章 骑兵排踹营 李宪身边留下的核心部队，都是年龄在十六岁以下的少年组成。这些人要么跟着韩云山当过土匪，要么就是从小要饭的，可以说什么苦都吃过。 之所以采用这种变通方式，就是因为时间的关系，李宪没有办法系统训练军队。 少年人思考问题肯定不周全，但是他们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世界观，所以具有很大的可塑性。 少年人都有英雄梦，容易崇拜英雄。 李宪在过去数月连续小试牛刀，不仅弄回来大批财富，甚至还得到一座县城，可以自己当家做主，让这些少年由衷的崇拜。 加上侦察连长郭小乙认为自己是李宪拖着一条断腿舍命救回来的，自己的这条命就应该属于自家公子李宪。 在平日里，郭小乙把自己当叫花子听来的所有好词，比如说浑身是胆、义薄云天、智勇双全等等，全部加到李宪头上了。 李宪的个人崇拜，就是从郭小乙侦察连开始的，始作俑者就是郭小乙。 对于李宪来说，仅仅是崇拜自己还不行，必须做到执行自己的命令毫不犹豫。 所以他最看重的一条，就是少年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瞻前顾后的毛病，头脑一发热就冲上去了。 就像现在，李宪竟然带领七十人杀向敌人六百多人的一座兵营，侦察连第一骑兵排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而且一个个劲头十足。 王节和张彦是地头蛇，李宪早就想留下他们十一个人。先前一番推托之词，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李宪故意推三阻四，目的是要说明：“是你们自己坚持要留下的，那就要遵守我的规矩。我的军队和以往的任何军队都不一样，军规军纪也完全不同。如果你们选择留下却又不遵守军规，那就要领教军法无情。” 李宪他们需要保存马力，同时需要悄悄接近王官屯，所以速度很慢，王节和张彦等人步行也能跟上当向导。 看见李宪一再要求往北走，王节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公子，你为何不就近攻打南门兵营，反而舍近求远冲击北门兵营？” 王节的疑问，其实也是所有人的共同疑问，但是李宪肯定不会解释。作为一个总司令，李宪不可能把自己心里的所有谋划内容说出来。 一次大规模的战斗，是由不同的战斗节点串联而成。作为每一支参战部队，他们只需要完成自己份内的战斗计划就行了，没有必要知道太多。 这个年代的人都非常迷信，加上宋徽宗赵佶无下限的鼓励道人装神弄鬼，所以更加促成了层出不穷的怪诞诡异之事滋生。 宋徽宗赵佶的根本指导思想，是希望老百姓从心底承认他们赵家是“奉天承运”，不是其他什么人都可以弄把宝座放在屁股下的。 可这样一来，反而让大宋陷入了一个自食恶果的灾难境地。四处造反的人全部都打着“奉天承运”、“替天行道”的金字招牌，甚至还出现了入云龙公孙胜这样弄虚作假的道士，在里面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李宪需要尽快树立无上威望，当然明白借力行船的道理。 针对大家的疑惑不仅没有解释，他反而故作神秘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问。” 所谓如此这般，就是距离兵营还有八十米左右，李宪和骑兵排停下来原地待命，张彦和他手下的九名弟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李宪虽然对于冷兵器作战还不是很适应，但是基本常识在资料上见过不少。 放眼望去，汉儿军北门兵营并不完整。没有旗杆也就没有旗斗，说明没有居高临下的了望哨。 兵营就在北门右侧，利用了一面城墙。然后在东西北三方建立木栅栏，正北就是兵营的大门。这是典型的背城借一筑营方式，减少了敌人冲击的面积。 兵营里面并不是帐篷，而是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木板房，大门内侧左右两边就是草料垛。 大门外面左右两侧分别有一个大火把照明，两个家伙拄着哨棒站岗，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动静。 “王节，这个地方是一个制高点，刚好能够监视北面的情况。你没有战马和兵器，就留在这里当好了望哨。一旦发现情况有变，就立即打唿哨通知我们。” 李宪把王节的任务交代完毕，这才扭头低声问道：“高成，张彦他们应该已经迂回到位，兄弟们准备好没有？” 高成从马鞍桥上摘下熟铜棍，同时沉声说道：“一班每个人准备了两支火箭，随时可以出击。” 李宪一拍双手：“兄弟们，我们七十人杀进去，并不是要把里面的六百人全部杀光，而是要制造最大的混乱，逼迫敌人溃散。现在我命令：排长高成率领二班打头阵干掉两个哨兵，一班随后跟进，利用大门口的火把发射火箭，副排长陈润率领三班和四班跟进。小跑五十步再加速，出发！” 七十匹战马小跑上了大路，随即自然分成两路纵队向兵营靠近。 李宪紧了紧左肋的青龙剑，这才摘下自己通体金黄的鎏金长枪，然后冲着王节扔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了，切莫疏忽大意！” 踏雪无痕通体雪白，在夜晚煞是显眼。所以李宪并没有冲到最前面，而是掉在部队的后面。当然，他压根儿就没有准备进入兵营，而是在大路上担任警戒。 一排长高成今年不过十五岁，已经跟随韩云山在江湖上混了三年，也算是老江湖。 今天是他第一次上阵厮杀，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是激动不已，说话都有些颤抖：“兄——弟们，敌人都在睡觉，今天是我们立功的日子。杀进去，让战马踩死他们！” 口中话音刚落，高成右手倒提着熟铜棍，双脚一磕马腹，战马突然加速，仿佛一阵旋风卷向兵营大门：“你家高爷爷来了，都纳命来！” “杀——” 接近三更天的时候，七十匹战马狂奔起来，起码超过三百步兵造成的动静。加上七十人奋力呐喊，那真是惊天动地。 高成率先发起冲锋，也就率先接敌，第一个敌人自然就是兵营门口的两个哨兵。 毫无疑问，这两个哨兵根本没有经过什么训练，遇到突发情况就惊慌失措。 敌人的骑兵踹营，两个哨兵就算要逃命，也应该选择更好的方向才对。可是他们返身往大门里面跑，那才真是自寻死路。 结果还没有跑进大门，高成的战马已经杀到，撞飞一个人的同时，高成手中的熟铜棍也把另外一个家伙的脑袋砸成了烂西瓜。 西北地区三月底的后半夜，那还是非常冷的时候。两个哨兵丧命，二班十七匹战马已经冲进兵营，一班已经在大门两侧散开，汉儿军才开始有人出来。 绝大部分人还没有从被窝里出来，一班的第一批火箭已经射到了房顶上、窗户上。 书中交代，李宪设计的箭头比普通箭头稍细稍长，而且带有倒钩，不仅可以减少飞行的阻力，而且还能够增加杀伤力。同时也方便制造火箭，钉在木板上就不会掉下来。 此前的喊杀声效果并不大，但是第一批火箭射到营房上面，敌人顿时彻底乱套。 可是这个时候再冲出来就已经晚了，因为副排长陈润带领三班和四班也进入兵营。 现在是一个班看住一座营房，敌人稀稀拉拉冲出来，使用熟铜棍并不合适。高成率先摘下弓箭，冲出来的敌人刚好给弓箭当靶子。 高成一口气射死三个人，顿时就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忘记敌人有六百人这个残酷的现实。 幸亏副排长陈润反应够快：“别射了，全部压上去！不要堵住大门，压上去抢占营房大门侧面，让开大门正面把敌人放出来！” 陈润的这一个调整恰到好处，敌人从营房里面惊慌失措冲出来，自然就有极大的惯性往前跑。随后冲出房门的人拼命往前涌，五六百人顿时变成了一股洪流，朝兵营大门外狂奔而去。 陈润一看自己的目的已经实现，随即大喝一声：“公子说过了，我们的战马要在旷野地带才有战斗力，放箭——给敌人保持压力，让他们冲出去！” “好家伙，幸亏你提醒得及时！”高成对于陈润抢过自己的指挥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劲头更足：“你带领门口的一班彻底摧毁营房，二三四班跟我来，杀光前面的兔崽子，冲啊——” 不能怪高成兴奋异常，因为前面埋头狂奔的敌人突然遇到了当头一棒，已经彻底放鸭子了。 原来，李宪没有进入兵营，而是在大门外四十米左右凝神以待。陈润指挥战士们把敌人赶出兵营，机会终于来了。 敌人冲出兵营大门的一瞬间，李宪双脚一磕马腹，踏雪无痕平地加速往前撞过去，两米长的鎏金长枪闪过一缕金光，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伙当场丧命。 在一个要害部位，哪怕多出一个人，也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宪突然大喝一声迎头杀到，给敌人心理上造成了无法抗拒的压力——前面有伏兵！ 轰——仿佛一枚炸弹落在人群之中，五百多人的小集群轰然炸开，让后向两侧拼命逃窜。 李宪看见敌人彻底炸营，心头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一些。 如果让敌人醒过神来，发现冲击兵营的只有七十来人，最后结果究竟如何还能难说。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冒险从正面冲击敌群，就是不想让敌人缓过劲来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侦察兵在敌后制造混乱惯用的战术，李宪使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恰在此时，李宪的眼角发现十多人簇拥一个肥胖的家伙，正在冲向一片小树林。 难道那家伙是这座兵营的指挥刘虢？ 李宪心中念头一闪，刚想拨转马头追上去，兵营西南侧突然爆发一声呐喊！ 第0042章 破阵救兄弟 张彦，原本是长青县都头，他和手下九个人不管是否经过严格训练，至少在名誉上都算是职业军人。 李宪因为手头人员紧张，而且此后还有一连串的事情要做，所以临时交给张彦他们十个人两个任务。 第一，从敌人北门兵营迂回过去，用树枝和石块在北城门外设置一道障碍，迟滞城内援兵冲出来的速度。 第二，在城门口设置完障碍之后，立即潜伏到敌人的马棚附近，一旦兵营里面打起来，就抢夺战马。 按照王节和张彦所说的情况，汉儿军里面副都头以上才有战马，六百敌人应该有五到六个都头，还有五到六个副都头。再加上指挥和副指挥等将领，李宪估计这处兵营的马棚里面很可能有十五六匹战马。 大辽国统治时期，虽然采用“一国两制”，实行“南人南策，北人北治”的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但是对于汉民组成的军队控制极严，战马就是严格控制的内容之一。 物以稀为贵，所以张彦他们十个人的重心放在战马身上，至于在城门口设置障碍这件事情反倒不怎么上心。 贪婪经常坏事，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事到临头总会忘记。 高成怒吼一声杀向兵营的同时，张彦等人按照计划下手夺取马棚。三个马夫在睡梦中被哨棒乱棍打死，战斗没有悬念。 马棚里面竟然有二十三匹战马，折算起来起码价值数千贯。这是一笔意外之财，让张彦等人喜出望外。 等到张彦等人把战马牵出来，又花时间找到马鞍，结果还没有装备好，城南的援军已经从城西绕过来。 城门口的官道上没有设置足够的障碍，结果敌人的六百多步兵一拥而上。张彦等人骑着没有马鞍的滑马迎战自然支持不住，很快就陷入重围。 李宪听到喊杀声，也就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此前还派出去一支小部队。 “高成，不要追杀敌人，紧急救援张彦等人！” 李宪丢下一句话，也放弃了追杀指挥刘虢的念头，催动踏雪无痕直奔城门口。 此时，北门兵营的草料垛已经被引燃，顿时燃起来冲天大火，一切都变成了光天化日，一清二楚。 张彦等人利用马棚作为支撑和敌人抗衡，暂时还能勉强支持，似乎并没有危险，但是李宪却不这么认为。 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战术，作为一个未来者，这种战术毛伟人用得出神入化，李宪当然一眼就发现了毛病。 敌人里面有高人，这是李宪的第一反应。 现在四野一片漆黑，敌人虽然急于解救被追杀的那些人，但并没有用步兵去对抗骑兵来实现目的。相反是用六百人堵住张彦他们十个人，给李宪出了一个大难题。 现在敌人并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你的人就被堵在这里，想死想活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招简单的借力打力，就实现了围魏救赵的战术目的。敌人反应之快，让李宪也为之叹服。 他们在外围只有七十人，对敌人五六百人进行反包围，然后实现中心开花，内外夹击打败敌人的目标，这肯定不现实。 不管有多么艰难，不救人肯定是不行的。作为千年之后的解放军指挥员，李宪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战友，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 李宪勒住战马略一打量，面对这种局面发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透重围，给张彦等人打开一条通道。 明知道是陷阱，李宪现在也只能跳进去。究竟谁死谁活，那也得拼个鱼死网破之后才知道。 骑兵冲击力强大，但必须有一把尖刀担任箭头，才能够破开敌人密密麻麻的“哨棒阵”。 侦察连的熟铜棍都是一米六，只有李宪的鎏金长枪达到两米，而且踏雪无痕的速度最快，当尖刀非李宪莫属。 可现在这个局面绝对不适合战马，因为敌人已经组成了阵势，再厉害的战马也不可能穿透十层哨棒阵。 穿越过来之后，李宪发现自己力量倍增，四十多斤的鎏金长枪挥舞起来毫不费力。到底自己身上有多大力量，李宪还没有尝试过。 现在被逼无奈，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力降十会，使用蛮力打穿敌人的阵势。 “我没有抛弃兄弟的习惯，哪怕今日全部战死，也绝对不许后退半步！一班在左，二班在右，三班准备接应，四班利用弓箭压制敌人。杀——” 现在枪法什么地都是废话，集中力量突破一点才是根本出路，否则大家都完蛋。 李宪大吼一声徒步上前，手中两米长的鎏金长枪根本没有丝毫花招，抡一个半圆就是一招力劈华山，冲着当面之敌劈了下去。 敌人果然早有防备，八根哨棒应声交叉上举，纯粹是硬接硬架。 噗嗤——咔嚓！拔根哨棒被劈断三根。 李宪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撞得心口发闷，但是他没有后退半步，现在时机难得也不允许他后退。 李宪顺势上前一步，利用反弹之力双臂一拧，鎏金长枪一个怪蟒翻身，寒光闪闪的枪尖由上而下斜掠而过，失去哨棒的三个家伙咽喉被割断。 这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次正面搏杀，两招杀死三人，三股血雾狂喷出来，李宪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亢奋之中。 “挡我者死！” 李宪口中大吼，手中的长枪已经毒龙出洞，笔直向前捅了出去，当场把两个家伙都串到了枪杆上。 原来，李宪大吼一声的刹那，敌人就已经把哨棒交叉举了起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宪抢步上前一枪直刺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唰——李宪左手一压后把，右手往前一推枪杆，两具尸体顿时向敌群中飞过去。 “杀——” 敌人阵型乱套的一瞬间，两个班仿佛二龙出水刺入缺口，兵器的优劣终于决定了最后的胜负。 三十四根熟铜棍，找到了三十四根哨棒，自然是所有哨棒全部折断，熟铜棍顺势砸在敌人头上。 两个班一个猛冲杀掉敌人三十四人，顿时让敌人的士气一挫。 李宪恰好换了一口气，在两个班调整身形的时候又冲到了最前面，仍然是一招力劈华山。 两个班的战士有了先前的经验，就在敌人奋力招架鎏金长枪的瞬间，他们把手里的熟铜棍直接往前捅去。 十二斤的铜棍虽然没有枪尖，但是年富力强的小伙子全力捅过来，就算不能捅一个透心凉，也会把你的肋骨撞断两根。 φ25的螺纹钢可以把人身体捅穿，熟铜棍当然也行，而且更加光滑，捅起来更加利索，当场就有五个家伙被捅死。 汉儿军，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伪军、“皇协军”，打顺风仗当然可以。但是像现在这样每一个照面都要死不少人，他们自然没有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所以纷纷往后退。 张彦等人看见自己人占了上风，顿时从内往外发起了决死反击。 既然是决死反击，那就没有关心自己是死是活，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死当面之敌。 这一下内外都是不要命的杀神，敌人的包围圈终于被打穿了一个四米多宽的大缺口，张彦等人往两边一闪，二十三匹战马好像发疯一样冲了出来。 原来，张彦等人看见李宪亲自担任破阵先锋来救自己，心里的感动就不用说了，如何才能配合李宪呢？ 最后几个人低声交流一番，终于被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所以发起决死反击的目的并不是要和李宪等人汇合，而是要给敌人制造更大的混乱。 发起决死反击的只有九个人，因为另外一个人躲在后面，给一匹战马的尾巴上绑了一块棉布。张彦一声怒吼发起反击，后面的那个家伙就把棉布给点燃了。 尾巴着火，第一匹马顿时就惊了。看见前面有一条缝隙，顿时猛撞过去。 马匹都是群居动物，总是跟着头马狂奔。第一匹马冲出去了，后面的马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自然也就跟着冲上去了。 力挽奔马有人办到过，但是正面挡住一群受惊的战马，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况且后面还有二十二匹战马冲了过来，简直就是排山倒海之势不可阻挡。 李宪等人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现在根本不能和敌人战斗，要赶紧给惊马让开通道。 敌我双方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战斗只能告于段落，张彦等人随后一顿乱棒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李宪等人趁势往后一撤，赶紧找到自己的战马。 李宪已经有所明悟，耶律莫的那个连之所以会全军覆没，很可能也是因为敌人设下了类似的陷阱。 敌人的兵力多出将近十倍，如果乱箭齐发的话，自己绝对不可能救人。由此可见，敌人就是想让自己这些人冲进包围圈，然后全部歼灭。 没想到张彦他们在最后关头竟然利用战马闯出一条生路，彻底打破了敌人的如意算盘。 当然，李宪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让敌人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外围，给张彦他们自救创造了难得的机会。 看见高成还想策马冲上去，李宪赶紧叫道：“不要纠缠，尽快和敌人脱离接触！” 在这个地方和敌人纠缠，根本不是计划内的事情，因为接下来还要应对更加严峻的局面。 这也是李宪早就设计好的战术步骤，刚才已经被浪费了不少时间。 战斗是双方的事情，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也得问敌人答应不答应。 李宪拦住高成刚准备拨马而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蹩脚的嗓音也同步传过来：“兀那南蛮子休走，留下性命和宝马金枪！” 第0043章 阵斩孛十斤 彻底打垮大辽国以后，金国的土地面积猛增数十倍。 为了适应这一局面，完颜阿骨打重新拟定女真社会机构：五十户叫一个蒲辇，三百户叫一个谋克，十谋克叫一个猛安。 作战的时候每户抽一丁，一个蒲辇手下就是五十人。一个谋克统帅六个蒲辇，就是三百人，所以谋克又叫百夫长。 十谋克构成一个猛安，作战部队一共三千人，所以猛安又叫千夫长。 女真人太少，所以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蒲辇、谋克、猛安都是奴隶主，这是平时在民间的称呼。伍拾长、百夫长、千夫长，这是在军队里的称呼。 谋克、猛安都可以世袭，或父死子继，或兄终弟及。主要任务有两个：第一是夺取辽人和汉人的人口和土地，然后组织汉人奴隶耕种。第二是训练士兵，指挥作战，负责地方治安。 孛十斤原本是一个蒲辇（伍拾长），率领五十骑兵跟随完颜宗翰四处征战。完颜宗翰去年底进攻云州，孛十斤率领五十名手下跟随完颜彀英占领了王官屯镇，紧接着又攻破了长青县城。 没想到此后不久摩天岭发生山崩，完颜宗翰的右路军完颜亮所部一千多骑兵被埋葬。人们传说这是天怒，肯定有人违背了天意，所以要实施惩罚。 这一下平白无故死了好多将领，孛十斤因为战功晋升为谋克，王官屯及其周边六村就是他的封地。 两个月前，孛十斤刚刚从金国大定府（今内蒙宁城县大明镇）把家族搬到王官屯镇，成为这里的谋克户，手下管辖六个蒲辇户（六个村），孛十斤自然就是这一带的最高地方长官。 这个地方不太平，刚刚焚香祷告平息了山崩地裂的天怒，结果民怨四起。 最糟糕的是出现了一支大辽国契丹人成建制的军队，一百多人忽来忽去，孛十斤手下的一个蒲辇户被灭门，五十多骑兵被杀。 后来虽然把这支契丹人的军队剿灭了，这里兵力严重不足的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 孛十斤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长青县驻军统领完颜彀英报告：关内的地盘太大了，一个谋克户三百骑根本照顾不过来。 这个问题，是所有女真人入关之后面临的共同问题，完颜彀英不过是右路军的先锋官，所以只好向右路军统帅完颜宗翰汇报。 按照完颜宗翰的本意，就是把这里的成年汉民全部杀掉，剩下妇女和孩童便于管理。 结果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不同意：“把汉民的成年男子全部杀完了，没有人给我们种地，没有人给我们织布，今后吃什么？穿什么？” 时立爱，汉人，大辽太康九年进士，文德县令。金兵一来就开门投降，应该叫“辽奸”。当然叫汉奸也行，他以前帮助大辽国惩治汉人，现在又帮助金国欺压汉人。 时立爱是汉人，对于汉人的毛病心知肚明，对于统治汉人很有心得，所以就提了一个建议。 “大辽国治理汉地，采用的是汉人治理汉人。我们也可以组建一支汉儿军，让汉人自己打自己，不管谁被杀了，大金国都能够达到目的。” 汉奸的建议一般都具有针对性，完颜宗翰当然接受了，于是下令各县组建一支一千二百人的“汉儿军”，主要目的就是“维稳”，确保地方治安。 王官屯地处要冲，是连接长青县和大同府之间的纽带。完颜彀英组建的“长青县汉儿军”，就放在王官屯，并且委托孛十斤统一指挥。 没想到老天爷专门找麻烦，“维稳”的工作还没开始，北门汉儿军六百人首先崩溃了。 现在三更天，四野一片漆黑，孛十斤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鲁莽追出去非常危险。所以他灵机一动，准备诱敌上钩自投罗网。 好不容易困住十个敌人当诱饵，准备把不法分子引诱进来一网打尽，没想到汉儿军根本没决死一战的勇气，竟然被几匹马给坏了大事。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孛十斤气得直想吐血：“汉儿天生只能当奴才，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 汉儿军靠不住，孛十斤只好带着自己的女真五十骑杀出城，刚好看见一个手提金枪的家伙，骑在一匹白色极品宝马背上扬武扬威。 在火光映照之下，这个金枪将更显得威风凛凛。 只见他头扎方头巾，身穿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羊皮坎肩。胯下白马银鞍，马鞍桥左边挂着弓囊和一把宝剑，马鞍桥右边挂着两壶箭。 孛十斤知道今晚坏事就坏在这个金枪将身上了，不杀不足以消心头之恨。 他眼中没有旁人，一催胯下乌骓马，挥舞着七尺长的狼牙棒狂吼一声：“兀那南蛮子休走，留下性命和宝马金枪！” 孛十斤眼中的金枪将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带队撤退，执行下一个作战计划的李宪。 一看身后冲过来一群女真鞑子的骑兵，李宪就知道今天晚上可能捅了马蜂窝：“高成，立即收拢部队，不斩断这条尾巴，今天还走不成了！” 口中吩咐一声，李宪缰绳一抖，踏雪无痕已经向敌人撞去。 来到近前一看，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哎哟，这家伙肯定力大无穷。” 敌群中当先一人正是孛十斤，手持一根非常古怪的狼牙棒：狼牙棒的前端，是八寸长的一个锋利枪尖；后面两尺长的部位突然加粗，大概有拳头粗细，上面布满狼牙状钢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宪借助踏雪无痕的冲刺速度，手中的金枪笔直向前刺出，正是一招最简单的中平枪，直奔敌人的胸口扎去。 咔嚓——孛十斤双臂一扭，狼牙棒扬头弹起，仿佛朝天一炷香，刚好磕在金枪枪头后面三寸的位置。整个动作幅度很小，时间拿捏妙到毫巅，枪头刚好擦肩而过。 李宪只觉得一股暗劲袭来，顿时双臂一阵发麻，胸口有些发闷。 二马错镫的瞬间，李宪利用金枪的反弹之力，顺势连换三个把位反手刺出，正是一招犀牛望月，也就是利用枪攥刺出的回马枪。 咔嚓——两个人的兵器再次撞在一起，第一回合不分胜负。 如果不是此前跟随萧芸娘刻苦磨练一个月的枪法，李宪第一个回合很可能就要败下阵来。 即便如此，李宪心中也有些打鼓：这家伙的狼牙棒起码有六十斤，实在是他妈的太重了。这么重的兵器在手中，他还反应挺快，招法精妙，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劲敌。 两个人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圈转马头开始第二回合的较量。 快如闪电的中平枪没有把敌人怎么样，李宪自然不会走老路，而是干脆抡圆了枪杆，把长枪当铁棍一招力劈华山使出，鎏金长枪带起一片金光砸了过去。 “没想到南蛮子里面有你这样的人物，力气还真不小。哈哈哈，来得好！” 孛十斤狂笑一声，手中狼牙棒一横，双手往上斜推，正是一招韦陀献杵。 两件兵器即将凌空相撞的瞬间，李宪突然大喝一声：“你给老子死去！” 哐啷——咻——一道匹练闪过，孛十斤的马头突然飞了出去。 咔嚓——柔——李宪的金枪和狼牙棒碰到一起，顿时化作一道金光飞向半空。 噗嗵——无头战马摔倒在地，孛十斤连人带狼牙棒甩出去两丈多远，在地上打滚。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原来，李宪一看无论是招法、力量，还是临阵的反应能力，自己虽然没有落下风，但绝对也占不了上风。 这样打下去的话，肯定无法在短时间内取胜，这不符合战术设计，如果僵持下去就会坏了大事。 侦察兵都是混蛋兵，也是卑鄙无下限的代名词。指望他们不搞阴谋诡计，按部就班走套路，堂堂正正和你正面肉搏，你就做梦去。 李宪高高举起长枪，力劈华山做出拼死一搏的架势，实际上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力量。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青龙剑，针对的是战马。 两件兵器即将撞在一起的刹那，李宪的右手闪电般放弃枪杆，反手拔出宝剑斜挥出去，目标正是敌人的马脖子。 侦察兵专门针对敌人的核心部位出手，关键时刻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李宪一招硬碰之后马上决定改弦易辙：既然力敌很难，那就只能智取。 女真鞑子都是马背上的功夫，战马是他们的双腿，也是问题的本质所在，所以李宪第二回合专门针对战马，金色长枪不过是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工具而已。 孛十斤没想到对手如此卑鄙，再想调整已然晚了，只能连人带马翻滚出去。 恰在此时，飞向半空的金枪刚好落下来。李宪长身而起抓住金枪，踏雪无痕就已经窜了出去。 人马合一，天下无敌，战场上拼的就是默契。 孛十斤拄着狼牙棒刚刚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李宪的金枪正好赶到。 噗嗤——鎏金长枪一尺二寸长的枪尖，已经把孛十斤刺了一个透心凉！ 战场上比拼的就是气势，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最明白这一点。 压后攥，抬前把，李宪大吼一声，竟然把孛十斤的尸体举了起来，然后双臂一震，一摆枪杆把孛十斤的尸体朝敌群甩去。 “杀——”高成兴奋的狂呼一声，然后铜棍一举，战马已经飞射而出。 “杀啊——”八十多人齐声呐喊，对五十个女真骑兵发起了全面冲锋。 李宪把金枪插在地上，端坐马背打量战场，仿佛一尊杀神不怒自威。 其实呢，他刚才已经用力过度，根本无力再战。现在摆出一个空架子在这里装模作样吓唬人，实际上在拼命深呼吸，争取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不信邪的家伙，大着胆子冲过来给他一哨棒，李宪根本无力还手，只能策马落荒而逃。 可惜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李宪两个回合枪挑孛十斤，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主将两个照面被杀，剩下的五十个女真骑兵顿时傻眼了。 第0044章 乱挖陷马坑 “孛十斤三天之内连下两城，在这一片出了名的勇猛，所以才会驻扎在王官屯镇。公子真乃神人也，一个照面就把他给挑了！我就是有些不明白，刚才一鼓作气杀进镇内，不是可以获得更大的战果吗？公子为何要紧急撤退？” 俗话说：身大力不亏。 长青县都头出身的张彦，竟然也是力大无穷之辈。哨棒已经扔掉，换成了孛十斤的狼牙棒，重量不下六十斤，现在心气正高，但是对于李宪的临阵指挥有些不满意。 这话要从头说起。 根据李宪的命令，站在高处当了望哨的王节，对战场上的细微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二十三匹战马冲出来的时候，王节已经冲下高坡，刚好在战马冲到野地里的时候拦住去路。 战马受惊是因为尾巴着火，这个时候已经燃烧过了，正需要安抚的时候，王节恰到好处出现。 战场上随即被李宪和孛十斤的战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王节悄悄收拢战马竟然没有惊动其他人。 因为自己人都是骑兵，张彦他们突出重围之后，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快和敌人脱离，所以向外猛冲。 和王节汇合之后，王节低声说道：“张彦，这些战马没有马鞍还是废物，我们必须返回去把马鞍拿回来。现在公子独斗孛十斤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我们应该如此这般才行。” 就这么地，王节和张彦他们十个人骑着没有马鞍的滑马，绕了一个大圈子靠近马棚。 刚好李宪枪挑孛十斤，让敌人心神震动，张彦挥舞着哨棒一马当先杀进敌群，彻底击溃了敌人的信心。 骑兵排长高成带领全排七十人也猛冲过来，女真鞑子的五十骑兵只能奋起迎战。 张彦等人并没有和敌人的骑兵纠缠，而是纵马乱闯，那些看热闹的那些汉儿军不知就里，看见一对骑兵杀过来，顿时吓得四处奔逃。 利用这个机会，王节和张彦等人已经钻进马棚备好了马鞍。王节找到一根哨棒，在马棚里面用多出来十三匹战马驮运黄豆和黑豆。 张彦带领九个弟兄从敌人的屁股上杀了上去，女真鞑子的五十骑兵遭到前后夹击全线崩溃。 大家杀得兴起，结果李宪刚好在这个时候缓过劲来：“全体都有，立即沿着官道向北，不要在此地纠缠！” 敌人已经全部溃散，王官屯已经变成了不设防的地方，结果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放弃，让所有人都有些惋惜。 “一座小小的王官屯有什么可惜的？”李宪一磕马腹当先冲出：“大家加快速度跟我来！” 王节年龄虽小，但毕竟是本地人，而且是读书人，所以反应很快。看见李宪朝长青县方向狂奔，顿时有些明白了：“难道公子想趁胜突袭白登镇？” 李宪控缰疾驰，头也不回：“你说呢？” 王节轻声说道：“白登镇里面可是完颜彀英的中军大帐，他手下有八百女真精锐骑兵，我们只有八十来人。即便公子神勇无敌，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宪没有解释，而是反问一句：“你是今晚的了望哨，负责战场警戒。那么我问你，我们在王官屯战斗了多长时间？” 王节不明所以：“从攻打兵营开始，到公子枪挑孛十斤，大概有半个时辰。” 李宪呵呵一笑：“如果不顾惜马力，半个时辰可以跑多远？” 王节疑惑更盛：“如果真要拼命的话，半个时辰起码可以跑三十里，这有什么关系呢？” 李宪突然高声说道：“兄弟们告诉我：如果完颜彀英得知王官屯发生大战，而且汉儿军已经抵挡不住，他会如何处理？” 一排长高成接口说道：“那肯定要紧急增援了。王官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中转部位，从大同府过来要在这里歇脚，从白登镇过来三十里也要在这里歇脚。一旦被敌人彻底捣毁，今后重建麻烦就大了。” 李宪右手一挥：“说得对，我们向前赶十里！” “原来公子想半路伏击。”王节恍然大悟：“可是公子，完颜彀英要接到消息才会增援啊？” “不错！”李宪这才扭头说道：“攻进兵营的时候我没有参加，刚好就看见西面出现一人双马，借着密林掩护向北疾驰而去！王节，你这个了望哨失职了，今后可不能如此大意。哈哈哈，驾——” 现在已经快四更天，四周昏暗无比，但是前面突然出现一道黑色山梁，李宪勒住战马大喝一声：“就是这里，全体下马！” “吁——”王节勒住战马抬头一看：“公子，这里是龙凤山的大南凹，官道在此处刚好一个大拐弯。” “不错！”李宪把缰绳交给王节：“现在我命令：高成的骑兵排每个人留下弓箭，把战马交给他们带走，立即利用三棱刺在官道上挖陷马坑。每个人挖十个，动作要快，立即行动！” “王节、张彦所部十一人带着战马立即进山，寻找通往鸳鸯咀的道路。带上战马尽快寻找一处密林，然后准备干粮等候我们过来汇合。” 战场就是死生之地，最高指挥官的每一个字都是命令，而且急如星火。 王节和张彦等人赶紧收拢近百匹战马，然后向西北进山寻找通道。他们都是本地人，这项工作难度不大。 高成带领骑兵排战士，摸出三棱刺开始在官道上挖坑。这都是平时训练过的，李宪并没有具体参与。 这个地方是一个突出部，一条缓缓的山梁从西面延伸过来，官道被迫在这里拐弯。 李宪提着青龙剑缓步上山，开始对山梁进行最后考察。 三月底四月初的西北地区，凌晨是最寒冷的时候，尤其是山风吹拂，让人浑身打冷颤。 原来，李宪的复仇计划并不是一次战斗，包含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虽然他手里的兵力严重不足，但是他却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这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也只有老资格的侦察兵，才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想法。 侦察兵在敌后活动，经常需要有一个班打出一个连、甚至一个营的气势，给敌人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 李宪不知道坐镇大同府的完颜宗翰究竟有多大斤两，也不知道他手下的将领都是些什么货色，所以需要来一次试探。 “完颜宗翰号称战无不胜，手下战将千员。老子时间有限，兵力不足，能战之将还不到一个巴掌。只能用领先一千年的战术优势周旋，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正是抱着这个指导思想，所以李宪这一次几乎是匹马单枪，挑战完颜宗翰的先锋官——完颜彀英。 如果历史记载没有错误，完颜彀英是完颜银术可的儿子，今年应该二十七岁。 放在二十一世纪，二十七岁不过小青年而已，但是眼前这个年代完全不同。完颜彀英已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十二年，而且一杆长枪打遍天下无敌手。 完颜彀英来头不小，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射杀一头豹子崭露头角，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曾经赞叹：“真乃虎儿也！”并下诏授世袭谋克。 完颜彀英十六岁那一年，老爹完颜银术可正式赠送一副盔甲和一杆镔铁长枪，开始参加和大辽国的战争，很快就成为先锋的不二人选。 完颜彀英后来成为完颜宗弼（金兀术）手下的大将，《说岳全传》里面大肆渲染的金蝉子，原型人物就是这个完颜彀英，成为岳飞、岳云父子最大的对手之一。 《说岳全传》之所以要如此演义，就是因为岳云也是十二岁开始跟随牛皋上战场，凭借手里一对八十斤的铁椎崭露头角，成为岳家军里面的第一猛将。 岳云十六岁开始担任岳家军的先锋，成长经历和完颜彀英差不多。只不过两个人的年纪相差十七岁，所以岳云后来居上。 这一次，李宪就是要利用自己对这一带地形熟悉的优势，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完颜彀英：“别他妈的山中无老虎，一个小猴子也想称大王。” 看清了山梁上的植被情况，李宪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高成，立即抽两个班上来！” 副排长陈润带领两个班赶上来：“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看，这里都是野藤小树，天然的攻防器械。你们如此这般，赶紧动手！” 李宪说到这里，已经拔出青龙剑左劈右砍，很快就弄出三十多根手臂粗细的木杆，长度一米五左右，而且把一头削尖变成了梭镖。 他所说的如此这般其实很简单，就是让陈润他们利用野藤，把两人多高的小树弯成弓形，然后把木头梭镖架在上面。 现在是晚上，不一定需要杀多少人，只要给敌人当头一棒就能够起到扰乱军心的作用。 看看过了四更天，山梁上也准备差不多了，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副排长陈润由衷地说道：“公子真是算无遗策，敌人果然派出援兵了。” “让高成把兄弟们带上来，不要挡住敌人的冲击正面。”李宪倒背双手看着北面：“打仗并没有别人所说的那么神秘。你们都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当你决定怎么做的时候，马上就要想一想敌人会有什么反应。”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大，高成擦着额头爬上山梁：“敌人来得好快！” “少废话，赶紧收集石头。敌人过来的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李宪一直盯着北方的夜空没有回头：“也不知道郭小乙那小子能够不能按时赶到预定位置，萧焯那小子的一个连能不能把计划执行好，否则老子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陈润手搭凉棚，突然惊叫起来：“公子，敌人出现了，起码超过五百骑！” 李宪摇摇头：“五百骑吗？这他娘的还是太少啊！” “太少？”排长高成彻底晕：“我们只有七十人，公子还说敌人太少吗？而且战马都被带走了，如何才能对付这五百精锐骑兵呢？” 第0045章 顾头难顾腚 虽然现在夜色昏暗，但是五百多精锐骑兵排成三路纵队疾驰而来，李宪等人居高临下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南方十来里的王官屯大火已经慢慢熄灭，此前烧红半边天的场景正在消失，但是余烟袅绕依然清晰可见。 女真骑兵拐过一个大弯，刚好能够看见王官屯那边的火光。 领头的一员将领一马当先冲过拐弯处，他可能看见了王官屯方面的情况，所以一阵狂呼乱叫之后开始加速。 李宪根本没有听清楚那家伙叫什么：“他鬼叫什么？” 副排长陈润在一旁低声说道：“他说前面有火光，王官屯的战斗还没结束，命令全速前进完成包抄。” “有火光战斗就没结束吗？这他娘的是什么猪头逻辑。”李宪听了就好笑：“高成，你们挖了多少陷马坑？” “一共有八百多个小坑，马上——” 高成还没说完，女真骑兵领头的将领已经连人带马往前翻滚出去，眼见是不能活了。 凡事有利就有弊。 骑兵在战斗中固然冲击力很强，但是一旦全力冲起来就会产生巨大的惯性，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第一匹战马别断前腿倒栽出去，后面的人当然能够看见，可是毫无办法，因为战马根本不可能就地刹车。 就算马背上的骑手反应足够快，能够拼命控制缰绳，但是后面的人一刹那之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仍然会急速撞上来。 正因为如此，前面的一百多人并不是自己主动前进，而是被后面的战马撞出去，然后战马别断马腿倒栽出去。 最先甩出去的有些人可能并没有当场摔死，但是后面的战马甩过来却把前面的人砸成了肉饼。 惨叫四起，尸体横飞，大南凹这个突出部一刹那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足足一分钟的时间，五百多骑兵才全部停下来，但已经在一个狭小的地段挤成一堆。 李宪右手的青龙剑闪电般挥出，一口气削断了三十多根藤条。 嗖嗖嗖——临时加工的木梭镖，仿佛狂风暴雨一般扑向山脚。 木梭镖当然没有准头，但是数量多了还是会出现瞎猫碰到死老鼠的情况。即便不能扎死人，但是手臂粗细，一米五长的木棍砸下去，不死也要受伤。 现在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敌人遭到陷马坑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本来就已经是惊弓之鸟。 敌人并不知道木梭镖数量不多，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被人伏击了。 遭到伏击，说明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对任何人心理上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深更半夜遭到伏击，再坚强神经都会出现波动。 第二次突然袭击临头，不光马背上的敌人炸锅，受伤之后的战马更是疯狂乱窜。 李宪站在山梁尾子上，看见一群敌人策马往这边躲过来，顿时冷哼一声：“扔石头，砸死这帮杂碎！” 七十个人往下扔石头，一批就是七十块，这个威力自然不小。 两轮石头扔下去，敌人无法搞清楚山梁上究竟有多少人，只能赶紧退开。 李宪紧盯着敌人的动静，看见敌人放弃增援王官屯准备往回撤，他率先射出一箭，然后才低声叫道：“弓箭准备，挡住敌人撤回白登镇的退路！” 骑兵排并不知道李宪的指导思想是什么，此刻都是盲目执行命令，一时间乱箭齐发，准备返回的前锋再度遭到迎头痛击。 女真骑兵现在是进退两难。 往前走，不知道还有多少陷马坑。攻击山梁，不知道山梁上究竟埋伏了多少人。往回退，敌人的弓箭射战马命中率实在太高。 南面有陷马坑，西面有石头扔下来，北面有箭雨，唯一只能往东退出去。 这一顿大乱，实际上还不到两分钟。 等到女真骑兵搞清楚了撤退方向，兵力已经折损一大半。并不是都死了，有的是战马死伤，有的是人受伤了，总之战斗力损失了一大半。 敌人退出了自己的打击范围，高成放下弓箭问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李宪收起弓箭，仅仅说了一个字：“等！” “等？”高成不明所以：“等天亮吗？到那个时候敌人发现我们只有七十人，而且没有战马，那还不是死路一条啊？” 李宪懒得解释：“你要想活下去，就给老子盯着北面。” “盯着北面？难道敌人还有援军吗？”副排长陈润仰起脑袋看着北方：“不好，北方是不是起火了？那边的天空都烧红了。” “正确！”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一下跟着老子跑，等到天亮就来不及了。” 说跑就跑，李宪带头顺着山梁往西猛跑。 刚才还在说等，现在又落荒而逃。李宪莫名其妙的言行，搞得侦察连一排从上到下稀里糊涂。 看见高成冲上来想问什么，李宪低吼一声：“都别说话，保持体力跟紧了，千万别掉队！” 太阳冒边的时候，李宪率领侦察连一排终于翻过龙凤山，在一处密林找到了焦急等待的张彦。 李宪一摆手：“什么也别问，所有人吃干粮，然后就地睡觉。王节安排三个了望哨监视四周的动静，张彦跟我来。” 带着张彦走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李宪这才低声说道：“现在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我们连续两次突然袭击，给敌人造成了超过六百人的死伤。但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任何将领都不能接受的。”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长青县的完颜彀英，还是大同府的完颜宗翰，肯定要出动大批兵力对这一带进行调查搜索。你是本地人，曾经还是都头，应该很熟悉环境。从现在开始，你带领五个人立即出发侦察白登镇，发现敌人的动静立即回来报告。” “我会在这里等你三天时间，如果到时候你没有看见我们，就直接赶到西面的弥陀山。你们这一次侦察非常关键，一定要搞清楚完颜彀英接下来如何应变。因为他的老巢白登镇被偷袭，估计草料全部烧毁了，肯定气得想吐血。” 张彦想问什么，但是李宪摆摆手打断了：“不用问了，事情过后你们就会一清二楚。时间紧迫，你们赶紧出发。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张彦点点头：“公子请放心。当初为了抓土匪流寇，这一带的山林我都走过不止一次，绝对不会误事的。” 张彦带人走了，李宪虽然一夜没睡却没有丝毫睡意。 或许有初战获胜的因素，或许有对未来担忧的因素，反正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一个人坐在马鞍上，好像在看着宝马踏雪无痕嚼黄豆，其实已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经过昨天晚上连续偷袭、埋伏作战，李宪发现冷兵器作战，和热兵器作战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是热兵器作战，昨天这么好的机会，王官屯的六百汉儿军、完颜彀英的五百多援军肯定全部被杀光了。 李宪昨晚专门单枪匹马杀过人，这才发现小时候听那些评书全是鬼扯。什么一个人杀了几进几出，杀了多少多少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为了把张彦、王节他们救出来，李宪亲自当箭头尝试过，敌人每次八个人架住自己的长枪，说明早就训练过。 如果那些汉儿军手里不是木头哨棒，而是锻铸出来的铁棍，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冲进去。 你可以凭借力大震死一两个人，但绝对不可能震死了八个人，然后又震死了八个人。 昨天晚上是因为孛十斤主动设陷阱，并没有让人放箭。如果有十个人放箭，就算自己能够平安无事，战马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尤其是最后一战，虽然两招杀了孛十斤，但自己也力气用尽，根本丧失了再战之力。 “速度和耐力成反比，这个在什么时候都一样。如果每一招都使出全力，耐力就会大打折扣。如果不使出全力，又不可能段时间杀了对手，突然袭击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僵持。” “老子的思路肯定错了，用二十一世纪的想法训练侦察兵，在这个年代根本行不通。这个年代的侦察兵，只能是鼓上蚤时迁那样的梁上君子才行。再不然就得化妆成出家人，其他的都是鬼扯，因为敌我双方都有兵器控制。” 李宪思前想后，最后不得不承认，冷兵器时代具有自己独特的作战环境。如果没有出类拔萃的身手，根本当不了侦察兵。 李宪终于明白冷兵器时代为何没有侦察兵英雄流传后世，因为在冷兵器时代做孤胆英雄，那实在是太难了。 深入敌后摸情报的人，一旦被敌人发现遭到围攻，注定就是个死，再不然只能投降，没有第三条路。逃脱的机会实在是非常渺茫，机会可以忽略不计。 一想到深入敌后的危险，李宪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自然不可能安坐不动。 想到就做，李宪找到整合衣靠在大树上的高成：“高成，命令兄弟们赶紧起来！” 高成睡眼惺忪：“公子，发生了何事？” “现在还没有发生，并不代表今后不会发生。我们现在深入敌后，身边四面皆敌，绝对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命令兄弟们做好出发准备，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李宪并没有解释自己派张彦等人出去摸情况，更不可能说担心张彦等人被敌人抓住把自己出卖了。而是一口气把常规理由说完，转身给踏雪无痕装配马鞍。 行动就是无声的宣言，高成一跃而起，很快就把全排七十人一一拍醒。 第0046章 计划出纰漏 李宪按照自心中保留的一千年之后的记忆，带领众人沿着密林绕了一个大圈子，用了两个小时来到鸳鸯咀西面的八龙山。 王节四下打量一番，顿时发现了毛病：“公子，这不是八龙山吗？刚才如果从西南方向直接穿过来，一刻钟就够了。” 李宪心里暗道：老子对你们这些人还不了解底细，刚才就是故布疑阵。 战场，那真是生死之地，存亡之秋，随便实话实说绝对是自掘坟墓的。 李宪说出来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我在那边就看见这座山，觉得这里地形不错，应该很容易隐蔽。没想到在密林中穿来穿去把方向都差点忘记了，结果尽走冤枉路。” 王节笑道：“如果公子刚才说要到八龙山，我就可以给你带路，绝对不会浪费一个时辰。” 李宪点点头：“下次，下次需要动地方的时候，一定让你带路。” 其实，李宪虽然有些担心，却并没有怀疑王节、张彦等人。 这次临时决定搬家，纯粹是侦察兵对未知危险的一种特殊反应，然后采取果断处置措施。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毕竟王节他们和自己是偶然碰上的，敌人也不可能事先知道李宪带人摸过来过来，然后就提前布置几个奸细等着，这不符合基本逻辑。 八龙山，一共八条主要山梁向四周延伸出去。如果不动用直升飞机，或者是提前知道具体位置，一道山谷一道山谷搜索过来，起码需要三天时间。 李宪不相信完颜宗翰有直升飞机，所以他准备好好睡一觉。这一次命令高成安排警戒哨，暗中又命令副排长陈润带领两个兄弟返回鸳鸯咀。 因为战马在山谷最里面，王节他们五个人被安排专门照看战马，让王节等人就处于主力部队身后，彻底和外面失去了联系，完全没有机会走路风声。 但是李宪的解释却冠冕堂皇：“毕竟你们刚来，而且王节年龄太小，放在里面便于保护，免得有什么闪失。” 侦察兵就有这个本事，说杀人就杀人，说睡觉就睡觉，李宪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漫天繁星。 连排长高成都不得不佩服：“公子，你可真能睡，这一老天就没动弹一下。” “睡觉就睡觉，动弹什么？”李宪接过高成递过来的一大块肉，顿时吃了一惊：“哪来的兔子？” “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两个兄弟出去转转，随便弄回来两只狍子和一只兔子。白天不敢生火，这是刚才烤出来的。” 所谓出去转转，属于侦察兵的战术术语，说明高成履行自己的职责，到外面把环境侦察了一遍。 李宪一边啃兔子肉，一边悄声问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陈润那边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八龙山西南六里多有一个小镇子，里面也来了一家谋克户，把这里搞得天怒人怨。金狗真不是东西，谋克户一过来就把所有的熟地全部划给自己，老百姓都只能给他家种地。” 高成有些愤愤不平：“这里都是大山，熟地都在山沟两边，数量本就不多。谋克户全部划给自己，老百姓根本就没活路了。如果不是公子再三强调侦察纪律，我肯定把兄弟们拉过去把那家谋克户给灭门了。” 李宪点点头：“你没有冲动，这很好。我和你们说过战争的本质，人们为什么要打仗呢？实际上就是两个字：掠夺。凡是对我有用的全部抢回来，如果遇到反抗就杀掉。放心，那些害人的狗东西蹦跶不了多久。” 高成叹了口气：“唉，幽云十六州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啊？大辽国也好，大金国也罢，不仅抢劫财物，而且还抢掠人口。我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都已经习惯了。不然我也不会变成孤儿，最后跟着韩云山打家劫舍。”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午，陈润派一个兄弟赶过来：“公子，张彦派人到鸳鸯咀传话，长青县完颜彀英的粮草果然被烧得精光，而且损失两百多精锐。但是他在白登镇外面的高处扎营，除了严格盘查行人之外，并没有采取什么其它动作。” 敌人遭到严重损失，而且是在自己的占领区内出现严重敌情，完颜彀英和完颜宗翰竟然无动于衷？ 这他娘的属于什么节奏？李宪顿时陷入极大的困惑之中。 原来，李宪之所以选择首先进攻王官屯北门兵营，而且又不实施最彻底的打击，根本目的是要对付金兵主力：完颜彀英所部八百精锐骑兵。 但是自己的兵力有限，正面对决根本不行，那就只能采用阴谋诡计，给完颜彀英层层剥皮。 为了实现这个作战目标，李宪故意让王官屯的人到县城报信，然后在大南凹伏击一次。一方面削弱完颜彀英的实力，另一方面为下一步做铺垫。 为此，李宪提前命令侦察连长郭小乙，率领两个排一百四十人连夜出发，潜伏在长青县的城关镇——白登镇附近。 一旦完颜彀英的主力增援王官屯，就立即杀进镇子烧掉完颜彀英的辎重粮草，从而达到彻底激怒敌人的目的。 李宪的如意算盘是：完颜彀英一旦被激怒，肯定要发起追击。恰恰在这个时候，在大南凹遭到伏击的残兵败将狼狈逃回，完颜彀英就只能带着疲劳之师追击。 郭小乙所部且战且走，把完颜彀英引诱到白登镇北面的猴子山一线。在此之前，李宪已经命令萧焯率领契丹骑兵营残部一百五十多人，提前赶到了猴子山设伏。 一旦完颜彀英率领大部队追击郭小乙，李宪就会率领所部七十人，第二次突袭白登镇，把完颜彀英老巢的坛坛罐罐彻底砸个稀巴烂。 现在完颜彀英根本不动，让李宪的计策变成了一厢情愿。第一次针对敌人做出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战斗计划，结果空欢喜一场，所以他现在有些彷徨无计。 说白了，李宪觉得自己下不来台，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不过，李宪毕竟是职业军人出身，涉及到战役的全局性胜负问题，他还是能够把握住的，不会顾及自己的面子一条道走到黑，所以他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按照常理推断，出现了严重敌情，而且已经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应该做出相应的反应。 完颜宗翰和完颜彀英竟然能够坐得住，甚至根本没有表现出急于处理这件事情的苗头，不外乎有两种可能。 第一，完颜宗翰和完颜彀英准备谋划一个巨大的阴谋，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做准备，所以暂时没有发作，目的是想迷惑对手，不愿意打草惊蛇。 第二，这次的恶劣事件，对于完颜宗翰和完颜彀英来说，不算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他们此刻还有更加严重的问题要处理。 现实的情况是，自己不过是一支小分队，根本就是过来见缝插针制造乱子的。如果完颜彀英要搞什么大动作，自己如果应付不来，拍拍屁股就走了，根本毫无意义。 还有，如果完颜彀英准备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说明他应该掌握了具体的情报。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会在大南凹遭到伏击，更不可能把白登镇的辎重粮草给丢了。 由此可见，第一条站不住脚，应该属于第二种情况。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1123年上半年？最重大的事情，就是童贯和蔡攸把燕京六州空城买回来。历史记载中究竟还有什么重大事件，我没有想起来的呢？”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1123年上半年，还真发生了几件大事。只不过李宪刚刚来到这个时空，一直因为自己手里没有势力而发愁，根本没有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第一件大事：根据历史记载，辽保大三年（1123）正月，回离保（萧干）自立为帝。 随即招募奚、汉、渤海壮丁为兵，一度攻破景（今河北遵化北）、蓟（今河北蓟县）二州，目前已经打到燕京城附近，直接威胁完颜宗望。 第二件大事：完颜宗翰此刻根本不在大同府，所以完颜彀英只能加紧防御，静观其变！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查明了大辽皇帝耶律延禧的辎重所在地，因此命令完颜宗望、完颜斡鲁立即出兵抢回来。此刻，完颜宗翰所部，应该正在宗望、斡鲁即派兵万余围攻青冢寨。 第三件大事：大辽兴军节度副使张珏（张觉），去年向金国投降，今年刚刚又造反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下诏：命令张珏将燕京地区官员、百姓，全部东迁至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违令者斩。 想起这些事情，李宪恨不得一头撞死：“一着不慎，差点儿满盘皆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人出现如此之多的战略问题，老子竟然没有去仔细推敲，头脑发热就采取行动，简直侮辱了战略侦察兵的名头。” “好在敌人这一次是把主力抽调出去，自己这一方在时没有出现损失。如果是突然增加一批生力军，老子就是百死莫赎。不过，既然完颜宗翰的主力部队出去执行任务了，老子现在改弦易辙，再仔细谋划一番，是不是可以趁火打劫一番？” 既然敌人的兵力不足，自然就会出现很多防御漏洞。找要找到一个漏洞就好办，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只要把漏洞无限放大，敌人就会应接不暇，自然就会好戏连台，这是侦察兵的拿手好戏。 想到这里，李宪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脸上隐现出一丝阴险的冷笑，让斜对面的排长高成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0047章 汉民的苦难 在山西境内，金国女真鞑子能够拿出来的全部兵力，就是完颜宗翰的六万铁骑。 六万人集中在一起固然不少，但是分散到广大的区域内，平时根本就看不见人。 况且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目前另有打算，主要目标都在大辽皇帝耶律延禧身上。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只要这位天祚帝存在一天，就不代表彻底征服了契丹族。 完颜阿骨打既然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白痴。 山西大同府的主将完颜宗翰率部出征，而且是直接攻打大辽国主天祚帝的临时行营，李宪推测完颜宗翰带走的主力部队，应该不下两万。 主力出征最大的顾虑，就是后院“维稳”的问题。如果前方还没搞出个所以然，后院又起火了，那才是鸡飞蛋打。 长青县的完颜彀英忍辱不动，表明这家伙具有很强的大局观，也是方面大将审慎持重的态度。 能够在战场上扬名的将领，完颜彀英的大名绝非幸至。难怪历史上能够成为岳飞的劲敌，李宪心中都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虽然自己第一轮计划吃瘪，李宪也就失落了三分钟，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兴奋。 战场上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动力。 打败能力强劲的对手，这是所有武将的梦想，李宪也不例外。 经过推演历史上固有的重大事件，李宪很快就发现了完颜彀英的巨大漏洞：兵力严重不足。 女真八百精锐骑兵，经过自己和郭小乙两次浑水摸鱼，已经干掉了两百多人，完颜彀英的拳头部队现在只有五百多人。 “完颜彀英既然要扼守长青县这个战略要点，剩下的五百余骑绝对不敢轻易分兵。毕竟郭小乙所部能够趁虚打进白登镇，说明战斗力并不是很弱，完颜彀英肯定不敢掉以轻心。” “与此相适应，南面大同府里面的情况如出一辙。主将完颜宗翰、副将完颜蒲家奴已经带兵出征，城防部队的主将完颜宗干、副将完颜婆卢火，因为担心对手采用调虎离山之计奇袭大同，同样不敢冒险出城。敌人不了解老子的虚实，机会就在这里！”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反复推演，李宪认为自己扭转局面的机会已经出现，完全可以给完颜彀英一个骑虎难下的终身难忘的教训。 “你们两个人立即返回鸳鸯咀，让陈润副排长亲自把我的这封信送到猴子山，当面交给萧焯和郭小乙。三天之后必须如此这般，不得有误。” 把陈润派来传信的人打发走了，李宪这才抬头看着斜对面的高成：“你他娘的不是惦记着西南那个小镇子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带领全排立即出动，今晚拿下小镇子，把谋克户搜刮的东西全部抢干净。尤其是战马、骡马要带回来，用鲜血留下契丹族骑兵营的名号，然后连夜赶到鸳鸯咀汇合。” 李宪身边的部队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屁股上可能有钉子，让他们坐着就像要命一般。一听说可以出去祸害人，顿时精神大振，七十人马呼啸一声消失不见。 既然要把这里的女真谋克户灭族，而且还要留下名号，肯定要惊动很多人。 此地已经不可久留，李宪来到山谷里面：“王节，让兄弟们整顿马匹，我们立即赶到鸳鸯咀。” 听了李宪的第一步计划，王节毕竟是读书人，很快就产生了疑惑：“公子，人家都是给自己扬名，然后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我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别人扬名，尤其还是给可恶的契丹人扬名，何苦来哉？” 李宪点点头：“小小年纪就知道思考这种战略问题，很好，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有关扬名立万的问题，我们要分两方面考虑。你想想看，大辽国的契丹军队六十万，绝大部分都投降了金国。” “而且你也说了，金国把投降过来的人分成不同的等级，其中契丹人仅次于金人的地位，对？完颜阿骨打的心思很清楚，就是要把契丹人变成自己最好的打手，从而弥补自己兵力的不足。” “你要记住一个原则：凡是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坚决反对。凡是敌人想建成的，我们就坚决粉碎。我给契丹人扬名立万，而且一出手就把当地女真人谋克户灭族。如果你是完颜阿骨打，心里会有何感想？” 王节恍然大悟：“这很简单想到，金兵在前方攻打大辽国皇帝，辽兵跑到金兵后面烧杀抢掠。原来公子是想制造女真人和契丹人之间的裂痕，让他们始终处于彼此猜忌的状态，甚至会刀兵相见。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果然足够阴险恶毒。” 李宪呵呵一笑：“明白就好，全部放在心里。我们人手有限，兵力不足。所以要剑走偏锋，借力打力。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就可以让我们事半功倍。赶紧整顿马匹，我们也要走了。” 重新回到鸳鸯咀，已经是当天晚上二更天。王节等人负责警戒，等候高成的骑兵排回来。 一直等到第二天快要亮的时候，高成终于赶到了鸳鸯咀，李宪过来一看，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 难怪拖了整整一夜时间，原来高成他们不仅抢回来十七匹战马、八匹骡马，还带回来二十五头牛。 “公子，这可不能怪我，你当初的命令是把一切都抢回来。这一次我可真的用心了，后来才搞清楚金狗的规矩。谋克户其实就是奴隶主，按照手下奴隶的人数确定耕牛的数量，二十五个奴隶一头耕牛。既然金狗把耕牛看得如此重要，我当然要抢了。你训练我们就说过，凡是敌人想要的，老子们就先下手为强。” 高成原本是韩云山这个幽云巨盗的手下，可谓是撬门扭锁“无恶不作”。跟随李宪的时间不长，但是很快就把他的性格摸清楚了。所以李宪还没开口，高成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行行行，这次算你有理，老子就不问了。”李宪有气发不出来，但很快就找到一个发脾气的由头：“你他娘的不知道我们在敌后活动啊，那后面一百多人又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高成不以为意：“我们杀进镇子干掉了十二名家丁，三下五除二就把谋克户家里的五个男人给宰了。这些精壮奴隶又不是傻子，呆在家里就是等死。反正活不下去了，干脆就跟我出来造反。” “为了让他们安心，我把谋克户家里的三万斤粮食、盐巴、衣物布匹全部分了，老百姓已经全部逃进大山，那个镇子已经一把火烧做白地。我这一次是真正的替天行道啊，难道也错了？”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你们都替天行道了，怎么会错呢？错的是老子，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这帮混账当兵！既然带回来了，那就是生死兄弟。赶紧安排下去吃饭休息，今天晚上还有行动。” 骂归骂，其实李宪心中也很高兴。金国女真人非常重视耕牛，抢夺敌人最心疼的东西绝对不是坏事，而且自己的飞狐县百姓也需要大量耕牛。 等看见那些带回来的奴隶，李宪好像心坎上被人抽了一鞭子，所有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金兵占领山西这才多长时间啊，这些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小伙子，一个个瘦得皮包骨，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跑。 每个人的左耳坠上面都刺了一个“奴”字，那就是终身为奴的标记。尤其是额骨、眉骨、颊骨突出，活像骷髅头，让李宪差点儿落泪。 “高成，你们辛苦一下，立即宰一头牛，让这些兄弟姐妹吃顿饱饭。动作快点儿！” 李宪本来是准备和这些人说几句的，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用讲了。 大宋朝廷无能，无法保护自己的子民，结果汉民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别人眼中最低贱的奴隶，属于任人宰割的对象。 人心都是肉长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兄弟姐妹们，你们赶紧起来，赶紧起来！”李宪刚要转身离开，一百多人噗嗵都跪下了，把他吓了一大跳：“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赶紧起来！苦难的日子总会过去，今后的好日子还需要我们自己去保护。大家起来，先把身体养好。” 随着大火升起，牛肉飘香，寂静的山野终于有了低沉的笑声。火光映照下的一百多奴隶，脸上开始出现笑容。 看着眼前的一切，坐在高处沉思的李宪无端生出许多念头，对自己军队未来的建设方向有了更加深层次的考虑。 一头牛竟然不能解决问题，第二天中午又宰了一头牛，这才把一天一夜对付过去。 也就这么一天时间，一百多奴隶的精神面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容貌的变化，而是精气神的变化。 现在已经清楚了，高成一共带回来一百七十七人，其中姑娘们一百零九人，占了大多数。 经过一番闲聊，李宪终于明白这些十多岁的姑娘们为什么要全部逃出来。 原来，金国女真人谋克户家里的男人有一个特权：汉民女子出嫁之前的三天，必须送到谋克户家里，和所有男人睡一觉。 汉民女子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够忍受，但这一条就要了她们的命。 她们所在的镇子过去四个月时间，已经十九个即将出嫁的姑娘上吊自杀。 听了这种血泪控诉，李宪真是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成，带领全排立即出发杀一个回马枪，连夜端掉王官屯，谋克户家里一个不留，把这帮畜生全部给老子斩尽杀绝，悬首示众！” 第0048章 追魂枪李宪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血债血偿，这是千古不变的天理。 李宪虽然是激怒攻心下达的屠杀令，但绝非头脑发热的鲁莽之举，因为他此前已经接到张彦传来的消息。 萧焯和郭小乙接到李宪的命令之后兵分两路，突然出现在白登镇东西两翼游动，分别灭杀了一个女真人谋克户先声夺人。 打草惊蛇之计，这是李宪谋划好的一个战术动作，也是弥补此前料敌失误的第一步。 既然完颜宗翰奉命进攻大辽国皇帝，这个时候出现大辽国的骑兵捣乱，正好符合当前的战场态势。 李宪让陈润传达的第二道命令专门规定：萧焯的骑兵连和郭小乙的侦察连，分别拿出一个排对调，对外作战一律使用辽兵当前锋。 果然不出所料，货真价实的辽兵成突然建制出现，而且肆无忌惮乱杀一气，完颜彀英终于坐不住了。 为了确保长青县不出问题，完颜彀英下令王官屯镇的汉儿军留下一个百人队，然后全部赶到白登镇协助防御。 金人兵力不足的漏洞终于现出原形，而且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王官屯镇被彻底暴露出来，李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命令王节和刚赶回来的张彦统帅被解救的奴隶，带着牛马辎重随后跟进，李宪亲自率领高成的骑兵排趁夜极速前进，插上大南凹官道直奔南面的王官屯镇。 四更天，王官屯镇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视线中。 用七十人对付没有战马的一百汉儿军，而且孛十斤此前已经被自己给杀了，李宪不认为还有什么偏差。 “高成，侦察兵的实战技巧已经交给你们了，飞虎爪每个人都有。命令一个班立即下马摸上去，利用飞虎爪翻墙而入，然后打开南门。既然北门兵营不存在了，剩下的三个班直插南门兵营。” 命令下达完毕，李宪摘下自己的金枪，一马当先从西面向南冲去。 汉儿军主力被调走，说明白登镇军情紧急，就必然在剩下的一百汉儿军心中产生振动。 自己的骑兵突然连夜杀到，汉儿军在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应该没有什么抵抗意志，上次就已经领教过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自己挖空心思弄出来的，李宪自然不会放过。 一刻钟以后，李宪的踏雪无痕率先出现在南门兵营门口。 李宪一直冲到兵营大门外三十多米的地方，这才勒住战马把金枪一举，同时提起全身之力怒吼一声：“李宪在此，想活命的全部放下兵器出营。如果冥顽不灵，一律斩首示众！”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宪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他这一声大吼不要紧，兵营门口的两个哨兵扔下手里的哨棒，掉头就往兵营里面跑，还一边狂呼乱叫：“追魂枪又来啦——一枪杀死谋克大人的追魂枪又来啦——” 等到高成带领三个班五十人追过来，兵营里面已经出来一群双手抱头的兵丁。 五十多骑兵一分为二，把手中的熟铜棍一举：“全部到路边蹲下，谁他娘的乱说乱动，老子的熟铜棍连天皇老子都敢打杀！” 拼死拼活赶了一夜的路，最后一句话全部搞定。 李宪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这些家伙竟然给自己弄了一个追魂枪的诨号，也还勉强可以对付。 南大门轰隆一声被打开，王官屯镇陷落。 恰在此时，一匹马疾驰而至：“慢着，等我先来！” 李宪不用看都知道，着急忙慌赶过来的正是王节：“公子，该死的女真鞑子杀了我一家三十余口，窃居我家的房屋和祠堂，今天一定要让我亲手报仇雪恨！” 由地头蛇出面，李宪自然顺水推舟：“高成，命令两个班听从王节指挥，把镇子里面全部清理干净。其他的人立即把这些俘虏绑起来，等候下一步审问。从现在开始，我们暂时就在这里停下来，还有很多大事要处理。” 李宪没有进镇子凑热闹，现在也不是他这个最高长官进去碍事的时候。 刚才主动把自己的名号亮出来，这是李宪看见那些奴隶之后做出的决定。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检验，李宪觉得完全隐姓埋名，暗中捣鬼的指导思想有偏差。 仅仅削弱金国的兵力还远远不够，必须给水深火热之中的幽云汉民一线希望。 现如今的幽云十六州简直一片黑暗，应该有一大批人希望看见一盏明灯，让自己有一个投奔的方向。 契丹族骑兵营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而且给完颜彀英制造了极大的麻烦。这个影响力今后会一直存在，只要李宪想用的话。 给金兵制造一个敌人还远远不够，必须让他们觉得自己身边到处都是敌人，这样才能食不甘味，睡不安枕。 居于这种考虑，现在到了亮出自己名号的时候，代表着又出现了一支专门和金国作对的部队，所以李宪才决定把自己的大名报出来。 “张彦，让大家立即清理兵营，把所有的兵器收集起来。我们的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赤手空拳，让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件兵器，可以增加自保能力。” 随着张彦带领一百七十多人赶到，李宪身边的人数顿时膨胀起来。只要手里有了兵器，不管有没有战斗力，现在已经有了两百多人。 一直忙活到太阳露脸，一场鸡飞狗跳的大乱仗才告于段落。 设香案祭告在天之灵，这是王官屯镇今天最大的一件事，祭拜的就是王节一家三十八人。祭品也不少，人头就有二十九个，现在已经全部摆在坟前。 孛十斤虽然早就死了，但尸体又被刨出来斩首。而且他的身份和高成所杀的那个家伙完全不同，家底更加丰厚，成员自然更多。 祭拜仪式结束，王节作为主人当场宣布：“杀，把三头猪都给杀了，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今天要犒劳全镇的乡亲们！” 李宪发现全镇子有三百多人，再加上自己的两百多人，三头猪根本不行，当即决定：“另外宰杀三头牛，既然要请客，就要让乡亲们都吃好吃饱。但是，乡亲们可以喝酒，侦察连骑兵排一律不允许！” 因为是夜间突然袭击，整个王官屯镇里面的人一个都没有逃走，风声还没有外露。 乡亲们虽然兴高采烈像过节一样，但是李宪却没有闲着，命令骑兵排承担城防外面的巡逻，防止意外事件发生。 以张彦他们十个人为主，另外从那些奴隶之中挑选了三十人，临时组成一支城管中队，按照王节列出的名单实施秘密抓捕。 第一轮不是抓捕镇子里面的人，二是抓捕属于孛十斤这个谋克户下面的六个村子，也就是六个蒲辇户家族。 蒲辇户，就是女真人大奴隶主下面的小奴隶主。只有把小奴隶主全部灭干净，才算是把孛十斤谋克户彻底给铲除掉了。 李宪是一千年之后的灵魂，他当然知道一旦要动手，就要惊天动地，把影响扩展到最大、最深，一直影响到每个老百姓心目之中，然后通过老百姓口口相传。 李宪这么快就做出全面抓捕这个决定，还要感谢刚刚被解救的姑娘们。 汉民的姑娘们都是心灵手巧之辈，仅仅用了大半夜的时间，王节还没有把镇子处理干净，她们就已经用羊羔皮和红丝线绣出了八面“追魂枪李宪”的大旗。 次日一大早，王官屯镇的城堡四角，都已经飘扬着“追魂枪李宪”的大旗，这就是威慑力，也叫作师出有名。 剩下四面大旗，高成的骑兵排扛着两面，张彦的“城管中队”扛着两面，然后开始辐射出去，四处招摇撞骗。 其他人都有事情做，李宪在王节家里闷坐，心里面开始紧张谋划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如果从刚开始的“为耶律莫骑兵连复仇”这个出发点来说，现在已经把整个长青县搅得鸡犬不宁，整个目标已经彻底实现。 李宪正在神游物外，王节闯了进来：“公子，牟长霞求见！” 李宪闻言一愣：“牟长霞是谁？” 王节双手一摊：“不就是高成解救回来的那些小娘子，她们推举了一个代表出来求见公子。” “不是让她们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体力的吗？”李宪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 王节摇摇头：“我也问过了，可她不做声。” “让她进来。”李宪有些无可奈何。 说来也是，前一世的时候一直当兵，身边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们，见过的母猪比见过的女人多。所以一听说要和女人打交道，李宪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王节出去不久从后院带进来一个人，身上穿着土黄色粗布罗裙，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奴家拜见将军大官人！” 李宪双手一按太师椅的扶手跳起来闪到一边，刚准备弯腰搀扶，突然又觉得不对，只能赶紧摆手：“小娘子这成何体统，赶紧起来说话！” “奴婢谢过将军！” 牟长霞趴在地上磕仨响头这才站起身来，一双小手在小腹部穿花，低着臻首一言不发。 客人不说话，李宪不能不说话：“小娘子请坐！你不在后院好好休息，急于见我作甚？” “在将军面前，哪有奴婢的座位？” 牟长霞往旁边挪开两步，距离右边的太师椅更远了：“奴家已经听高大官人说过了，将军没有成家，生活无人照料。今后肯定家大业大，身边没有人服侍肯定不行的。如果将军不嫌弃我们是山野村妇，那就，那就——” 牟长霞这番轻言细语话说出来，而且语气非常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李宪顿时就呆住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极为严重的问题。 第0049章 女人的问题 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这是李宪的短板。 审俘需要掌握心理学，这是李宪的长处。 牟长霞的一番话很有些意思，再加上各种形体动作，意思就更大了。 至少在李宪看来，牟长霞绝非一时冲动求见自己，更不是什么“高大官人”说了什么。 所谓的高大官人，应该就是骑兵排长高成那个混球，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高成那个混球绝对说不出什么发人深省的伟大格言，这一点同样毫无疑问。 因为心中有所揣测，所以李宪一时间非常头痛。 幽云十六州一直在外族手中，广大汉民没有接受腐朽宋朝那些歪理邪说的腐蚀。他们还保存着原生态的汉民风气，汉民妇女腼腆内秀、外柔内刚的传承，却丝毫没有减弱。 如何应对牟长霞刚才的这番话，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策略问题，也就是一个涉及面非常广泛的原则问题。 野蛮残暴的女真鞑子强加给汉民，尤其是强加给汉民妇女的痛苦，已经开始在山西境内发酵，巨大的恐惧阴云还在加速扩散。 刚刚被解救出来的一百零九名女孩子，可谓是刚刚脱离虎口，属于惊魂未定的精神状态。 对她们来说，现在的一切仿佛就像梦游一般，很可能睁开眼睛就会变成一场梦，所以她们不敢睁开眼睛。 一句话，李宪必须用实际行动，才能彻底消除女真鞑子给汉民女子造成的心灵创伤。 可是，采用一种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这些惊魂未定的姑娘们坚信，眼前获得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呢？ 最核心的问题是：汉民女子有一个根深蒂固的陈旧观念，你说一万年都没用，这就是——贞洁！ 失去了贞洁，汉民女子就认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牟长霞过来的主要目的，实际上是一种最直接的试探，就是要说明一个问题：我们虽然在女真鞑子的谋克户残害下生活，但我们都是干净的！ 这就是李宪头痛的根源所在，也是他想流泪的根源所在。 如果李宪一个处理不当，刚刚被解救回来的一百零九名女孩子，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那就是一个天大的未知数。 这些女孩子暂时可能杀不了别人，但是她们杀掉自己的时候，绝对不会皱眉头，因为她们是性子刚烈的汉民女子！ 没有直接回答牟长霞的话，李宪反而看着一旁的王节：“王节，这里的库房都查清楚没有？棉布、毛皮、锦缎一共有多少？钱财一共有到少？” 王节恨声说道：“孛十斤来的时间不长，但是搜刮的东西可不老少。除了我们王家原来的东西之外，他又搜刮了二十多匹锦缎、七十多匹棉布，一千多张上等毛皮。铜钱一千六百多贯，白银三千多两，黄金七百多两。” “这就行了，把钥匙给我！”李宪接过一大串钥匙摇了摇，这才正眼看着牟长霞：“牟家小娘子，我现在想交给你一个重大任务，不知道你敢不敢接受？” 牟长霞仍然没有抬头，反而把头低到胸前：“将军请随便吩咐，奴家万死不辞！” “哈哈，没这么严重！”李宪好像很随意地一摆手：“说实话，王节家里的库房也算是万贯家财，那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命根子。你看他一个半大小子，简直狗屁不通。我对他刚才所说的数目字，根本就不相信。” “我刚才坐在这里实际上就是在伤脑筋，你说这么多东西，竟然找不到一个让我放心的贴心人来经管，我连觉都不敢睡。现在我想请你掌管库房，并且组织姐妹们好好清查一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操这份心呢？” 牟长霞第一次抬起头来，一双美目之中闪过一道亮光：“只要将军信得过奴家，保证所有数目字分毫不差！” 李宪点点头：“我一见牟家小娘子就觉得投缘，心里就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想必你也知道，男人都不是东西，最喜欢心灵手巧的女人。库房里面的锦缎我全部特批给你，棉布批给你四十匹，上等毛皮批给你四百张。” “唯一的要求，你要组织姐妹们用三天时间，每个人给自己缝制春夏秋冬的衣衫各两套。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最喜欢看小娘子穿着襦裙，仿佛杨柳临风一般。牟家小娘子，这可是考验你们手艺的时候，你敢不敢答应？” 牟长霞双手互扣，放在小腹右上侧躬身道了三个万福，这是典型的汉家礼节，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欣喜，声音也动听了许多：“多谢将军恩典！” 李宪站起身来上前三步，抓起牟长霞的右手，非常郑重的把钥匙放在她手心：“好了，我把所有的身价全部交给你，正式任命你为我的大管家。我们一言为定，三天之后我要在这里看见焕然一新的姐妹们！” 牟长霞捧着钥匙逶迤而去，李宪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和上一次两招枪挑孛十斤差不多少。 王节等到牟长霞的身影从侧门后面彻底消失，这才轻声说道：“公子，你也太过分了？我好歹也念过五年书，怎么就狗屁不通了？” 李宪笑骂道：“我说你狗屁不通，就肯定是狗屁不通，通也不通！” 王节仍然觉着憋屈：“说实话，我活了十三岁，从来听到的都是聪明伶俐，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骂我狗屁不通。” 李宪有气无力的一摆手：“就冲你现在的表现，那就是名副其实的狗屁不通。等有时间了，你给老子面壁三日，好好把问题想通了！” 王节走到李宪身边，凑到李宪的耳朵边低声说道：“公子，说正经的，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通。牟长霞的问题你好像避而不谈，根本没有回答。她为何回去的时候还有些高兴呢？” 事情回到原点，李宪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第一，你才十三岁，根本没有搞清楚牟长霞所说的是什么问题，所以莫名其妙。第二，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或者说没有彻底解决，或者说解决了三分之一，所以牟长霞脸有喜色。” 王节吃了一惊：“会有这么复杂？” “至少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李宪挠了挠头：“牟长霞其实很难受，那些姐妹心里都很难受，所以就推她出头，就是想问我三个问题。” 王节毕竟年轻，顿时被李宪牵住了鼻子，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问题？” 李宪脸色阴沉：“她们始终解不开的心结，就是三个问题：我们有脸活下去吗？我们应该活下去吗？我们还能活下去吗？因为你的年龄太小，而且也不是女人，所以觉得难以理解。” 王节果然是读书人出身，遇到问题就想弄个所以然：“公子给她一串钥匙，让她们把库房重新清点一遍，然后让她们做几件衣服，这就行了？” 李宪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些姑娘们最紧缺的不是衣服，而是来自别人的信任，必须是无条件的信任。可是，这涉及到她们活下去的理由，所以绝对不是用几句话就能够彻底消除心结的。我刚才所做的，仅仅是告诉她们：我现在只能依靠她们。回答了她们的第二个问题。” 王节终于发现了根本问题：“公子，我们王家原来每年都请裁缝师傅做衣服。你刚才让她们三天时间每个人做出八套衣服，而且是单衣、夹衣、冬衣一起做，那怎么做得出来？” 李宪点点头：“你不知道女人的韧性有多厉害，她们看起来身体瘦弱，实际上蕴含着让人恐惧的力量。我故意给她们出难题，就是希望她们最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做衣服上。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一件事情，就会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东西，慢慢开始调整心态。” 王节长吁了一口气：“如果一百多人愁眉不展，甚至弄出一些意外变故，我们就麻烦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还有三天时间调整，应该来得及想办法。”李宪微微一笑：“你把柴米油盐交给牟长霞，然后告诉她我这个人一天吃两顿肯定不行的。每天都要吃三顿饭，很难伺候，而且很挑剔。对了，镇子里面的情况如何，五行八作的人还在不在？” 王节摇摇头：“这里连续出事情，根本没有人来人往，五行八作都没活干，所以没有开门。” 李宪点点头：“没有人从这里经过，那就对了。镇子上铁匠铺有没有？” 王节有些担心：“有，估计打不出兵器，因为没有那么多铁！” “无所谓。”李宪摇摇头：“西山上我已经看过全都是栎树，让解救回来的那些男人立即上山，每个人砍五根栎树棍回来制作哨棒。动作要快，今天晚上我要验收。另外通知铁匠铺马上生炉子，我有急用。” 当天晚上，张彦带队返回来：“公子，六家蒲辇户全部处理掉了。我们出去四十人，两个人战死。耕牛三十一头，战马四十九匹，骡马十七匹，粮食两万多斤。衣物钱财都散给了老百姓，没开封的布匹和金锭银锭带回来了。另外带回来两百三十多人，绝大部分都是小娘子，今后总是这样就会变成拖家带口，可就真麻烦了。” “张彦，等你跟随我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习惯。”李宪脸色不好看：“过去的一切固有认识全给老子丢掉，记住一句话：女人是最宝贵的财富，绝对不是麻烦！” “带回来的姑娘们立即交给牟长霞，按照我说的要求执行。马匹交给王节，明天要统一处理。男人执行军队的规矩，集中起来统一行动，绝对不允许擅自离开，这一点你负责。” 第0050章 王官屯扩军 从八龙山带回来一百七十七人，此次两人战死。 第二天上午，李宪亲自主持安葬仪式，并带领所有人祭拜。 这一次又带回来两百三十一人，等于有了四百零六人。虽然一个个骨瘦如柴，好在年纪不大，只要几顿饱饭下去就可以恢复过来。 张彦、高成等人觉得麻烦的是，四百零六人人里面，姑娘们占了两百四十九人，男的只有一百五十七人。 这一点李宪心里早有准备，因为这一带长年累月打仗，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是很正常的事情，青壮男子本来就比女人少。加上女真鞑子残酷摧残汉人女子，所以最想逃出来的就是年轻的姑娘们。 张彦、高成等人觉得麻烦，是因为这个年月没有人把女人太当回事。 李宪的观念刚好相反，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绝对不会开玩笑的，而是真有其事。 唐朝李渊兴兵造反的时候，就有一支驰骋疆场的女兵。后世李自成造反的时候，三十六老营里面专门有健妇营，比老爷们儿还能打。至于到了红军、八路军时期，女兵就更厉害了，赵一曼就是华夏民族最杰出的女人之一。 南城门兵营又开始发挥作用，变成了“追魂枪李宪”的临时兵营，所有的男兵都集中在这里，被抓的一百一十三名汉儿军俘虏也在这里。 王家的院子只有李宪占有一间前院正厅作为指挥部，还有一间卧室睡觉，整个内院变成了女兵营。 从客厅进入后院的右侧门这里竖着一块牌子，上面有血淋淋的八个大字：男人止步，进门必杀！ 也就是说，姑娘们可以从这里随时进出，她们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男人只要踏进半只脚，就不是砍脚，而是斩首之罪。 这样一来，就不平等了。不仅不平等，女人还爬到男人头上去了，所以外面开始议论纷纷。 这八个字是李宪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当众宣布的一条军规：“女兵在我这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她们可以随意进出男兵营，但是男兵一律不准踏进女兵营半步！自即日起，女兵营属于禁地。未经允许擅自入内者，一律斩首！” 乱世用重典，这个道理李宪清楚得很。 所有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王节这个小家伙有所明悟，这是公子用另外一种方式回答牟长霞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倚重。这一次是回答第一个问题：尊重。 现在就剩下第三个问题还没有解决，那就是：信任，无条件的信任。 第三个问题虽然还没有明确解决，但是李宪一个人住在前院，身边一个卫兵都没有，就剩下后院的两百多姑娘们，这实际上就是一种信任。 既然已经划分了兵营，扩军就势在必行。虽然这些人并不都符合当兵的条件，但目前深入敌后，只有军事化管理才能步调一致。 李宪决定趁热打铁，就在王官屯镇组建一个新兵营，包括一个“奴隶连”、一个女兵连。 既然要组建新兵连，首先就要彻底解决一百多俘虏。 “应该如何解决呢？”骑兵排长高成提出了疑问。 李宪胸有陈竹：“让王节列出名单，邀请镇子上的乡亲们出面组成审判团，对那些人进行公开审判。抢劫百姓财物者、侮辱妇女者、犯有人命者，死罪。骑兵排提供保护，新兵营和所有老百姓当观众。” 因为李宪已经通过王节了解过了，本地子弟组成的汉儿军已经被调到龙泉镇，这里被俘的汉儿军，都是外地子弟，不存在徇私舞弊的可能。所以李宪决定发扬民主，让老百姓来决定这些人的命运。 其实，李宪这也是一个阴谋诡计，就是给金人统治这一带制造裂痕，埋下互不信任的种子。 如果老百姓都把金人当成救世主，李宪觉得自己今后啥也不用干了，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列出的必死之罪，第一项就是抢劫百姓财物。这是一个看起来不严重，实际上民愤极大的罪名。 两世为人的李宪很清楚，伪军干别的还真没有胆量，但是抢劫老百姓的东西，他们还是能下手的，而且经常下手。 果然不出所料，一连三个家伙被判斩立决，都是因为抢了百姓家的东西，引起了极大的民愤。 执行斩立决的刽子手，就是新兵营“奴隶连”。 李宪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不敢杀坏人，那就只能等着坏人来杀你。这样的人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直接收拾东西回家。” 王节读过书，所以担任起草判决书的任务。每个犯人单独写一张判决书，把所有的罪名都罗列出来，然后张贴在城墙上。 现在需要名正言顺的时候，李宪此前让铁匠铺连夜生炉子，然后找了一个铜匠，五十两一个的金锭用了四个，专门制作了一枚“追魂枪李宪”的虎头金印。 虎头金印不是用来发布作战命令的，而是今后用于行政管理，所以现在就盖在判决书上。 等到南大门两侧全部贴满判决书的时候，一整天的审讯工作告于段落。 一共有二十六人被斩首，四十九人遭受了二十军棍的惩罚，剩下的全部接受三皮鞭的鞭刑。 活下来的一共八十七人，李宪发布了杀气腾腾的讲话。 “你们侥幸捡了一条命，所以应该感谢王官屯的父老乡亲们宽宏大量。如果按照老子的意思，凡是投靠金狗，自愿给狗当狗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糟蹋粮食。” “老子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起码有一百种杀人的办法。不管你们躲在什么地方，老子都能够找到。你们已经在老子这里标名挂号，今后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 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遭受三皮鞭教训的一共三十八人，他们的罪名就是没有血性，当了几天汉儿军，实际上并没有害人。 从目前看来，这三十八人其实并不是坏人，而且本质上也没有变坏。 之所以一律挨三皮鞭，就是因为李宪说了一句话：“看着自己的女人遭到摧残不敢作声，那是没血性的男人，就该打。没血性还帮金狗做事，更该打。今天打你们三皮鞭，是让你们清醒清醒。” “我们过去没有血性，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所以要跟着追魂枪当兵。”这就是挨了皮鞭的三十八人所说的同一句话。 “当兵是要死人的，昨天就有两个兄弟战死，你们给老子想明白了再说。”扔下一句话，李宪一甩衣袖返回王家宅院。 翌日吃过早饭以后，李宪把自己收拾一新，仿佛要出席一个重大活动。 实际上也是要出席一个重大活动，今天是验收姑娘们缝制衣衫的日子 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诚信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不能在女人面前失信。 李宪是职业军人出身，重信用是基本准则，当然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日子。 现在是四月初，一大早有些凉意。 两百四十九人统一着装，上身大红襦袄，衣袖和腰身比较紧窄，衣襟处敞开能看见贴身的抹胸上沿。下身白色长裙，脚上大红绣花鞋。 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只能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天井里展示。 李宪有令在先，他也不敢随便从侧门进入后院，牟长霞亲自出来邀请才敢进去。 牟长霞拖后一步站在李宪右侧后，剩下的两百四十八人在天井四角，构成了四个方阵，天井正中间是一口巨大的琉璃鱼缸，整个布局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莲。 “从看见你们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是最优秀的女人。在此之前，很多人怀疑你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我提出的苛刻条件。但是，你们通过自己的一双巧手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做到了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看见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欣慰。你们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出污泥而不染，保持着自己的纯洁、美丽和高贵的品格。只要走进这座宅院，我就能够感受到一种特别的安宁，这是你们带给我的，所以我要感谢你们。” 说到这里，李宪弹了弹衣袖，把自己的仪容整理一番，然后恭恭敬敬三鞠躬。 “你们身上具有很多优良品质，能够忍受一切痛苦，能够承受一切繁重的劳动，但这远远不够。方今天下虎狼环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我决定把你们编成内卫女兵连，牟长霞担任连长，承担保卫司令部的责任。今后大家生活战斗在一起，我还要亲自训练你们，让你们能够一辈子挺胸做人。” 连续三次战斗，一共缴获战马一百零三匹，还差一百四十六匹。不过这无所谓，只要能够投入训练就可以。 为了训练女兵连骑马，李宪一声令下，南城门的兵营立即改成了女兵营，男兵全部带上缴获的帐篷滚蛋。 在两百多女兵呵呵大笑声中，高成和张彦带着两百多男兵抱头鼠窜，让当地百姓都对女兵连投来敬畏之色。 “公子这一招暗度陈仓实在是太漂亮了。”当天晚上，王节来到李宪房间，满脸都是崇拜之色：“我从小读书，自然也读过兵书。没想到看起来神秘莫测的兵法，公子竟然在女兵身上借题发挥使出来，简直出神入化，天衣无缝。” 李宪瞪了王节一眼：“你少他娘的拍马屁，现在情况如何了？” 王节低声说道：“老百姓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女兵连吸引过去，重要物资已经利用新兵训练的名义全部转出去，不具备战斗力的新兵也带走了，现在就剩下女兵连没动。” 李宪点点头：“我让张彦挑选一批人形成战斗力，现在是多少？” 王节笑道：“张彦现在做梦都笑醒。挨了三皮鞭的三十八人全部入选，另外挑选了四十八人，加上他原来十人，一共是九十六人。陈润带领两个班三十四人转运物资离开，我们还有一百三十多人，比公子来的时候多六十人。” 李宪微微一笑：“很好，传令下去，一切按计划执行！” 第0051章 女兵连诱敌 在咽喉要道王官屯镇停留五天，也就是内卫女兵连训练骑马的第二天，李宪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王官屯镇南面到大同府六十里，北面到长青县城关白登镇三十里，这是一个要命的地方。 李宪在这个地方一口气就停留五天，而且是大鸣大放闹腾五天，“追魂枪李宪”五个字早就传遍十里八乡。 如果仅仅是在此停留和闹事还无所谓，李宪竟然还到田间地头和农夫讨论春耕，给外人的感觉他准备赖在这里不走了。 刚开始，人们还惧怕“追魂枪李宪”的名头，说话都谨小慎微，但是后来人们都不怕了。 不仅不怕了，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公开谈论这个李宪胸无大志，和亡国之君耶律延禧差不多。 仅仅占领一座不到巴掌大的小镇子就志得意满，不思进取，开始荒淫无耻，一下子就给自己弄了两三百女人。 不怪人们在背后嚼舌头，李宪的确够无耻的，而且也不检点。每天出门，身边必定有一百零三个小娘子，一个个穿红挂绿骑马跟随，前呼后拥实在是不像话。 连手下的人都看不过眼，曾经有人向李宪劝谏。可是李宪听不进去，还把冒头说话的人教训一顿逐出去，不到三天就有三四十人逃跑。 据说最近这两天逃跑的人更多，已经有数十上百人趁夜逃跑了，而且拐带了好多金银财宝逃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个李宪简直就是自己做死。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说的问题当然都是存在的，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没有数清楚。 何止逃走上百人啊，四百多新兵逃走一大半。仅仅女兵就逃走一百四十多人，原来两百四十九人，现在就剩下一百零三人了。 原来，一口气端掉了孛十斤谋克户和手下的六个蒲辇户，再加上从八龙山带过来的东西，耕牛就是五十头，还有骡马三十七匹。 王官屯镇的王家大院地窖里面，竟然囤积了十八万斤粮食，两万斤盐巴，四千多斤菜油，七百二十张弓，三万六千支狼牙箭。这是牟长霞带领姑娘们发现的。 其实，孛十斤占领王官屯镇之后，就把王家大院地底下秘密挖空了，然后囤积了大量的战备物资。 王节此前没有发现也有缘故，进入地下库房的入口并不在院子里面，竟然在外面的马棚角上，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牟长霞和姑娘们每天精心照料李宪的踏雪无痕，专门对马棚进行了一次彻底清扫。如果不是姑娘们心细如发，这个秘密还不能被发现。 王节听到消息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我说你狗屁不通，你还不承认！”李宪冷笑道：“自己家里有些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没有搞明白完颜彀英为什么把大将孛十斤放在这里，而且屯兵一千多人看守。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一开始就要针对这个地方动手。” “王官屯镇地处要冲，连接白登镇和大同府，而且处于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这个战略地位在一般的时候看不出来，可一旦有人围攻大同府，王官屯镇的重要性就凸现出来了。” “王官屯镇作为一个辎重基地，不仅能够及时给白登镇提供补给，同时也是大同府的战略储备。最开始是耶律莫带领一个连在这附近活动，紧接着就被完颜拔离速、完颜彀英叔侄联手给灭了。” “对于完颜宗翰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对付耶律莫的一百多人，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我才恍然大悟。耶律莫在这里活动，完颜宗翰以为耶律莫要对王官屯镇储备的物资下手。” “我推算出完颜宗翰要进攻辽国皇帝的粮食基地，我才把所有事情联想起来。完颜宗翰既然想偷袭别人的储备粮，当然也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出动五千大军围剿耶律莫的一百多人，就是不想消息外泄。” 秘密库房被发现，顿时让李宪浑身毛骨悚然，同时也明白了完颜彀英为何调走汉儿军主力——这是要唱空城计，让自己对这里不抱其他幻想！ 完颜宗翰、完颜蒲家奴、完颜银术可、完颜彀英这些核心将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机密会被一群姑娘们看破，这大概就是报应。 如果让大同府、白登镇的守军知道自己发现了秘密，李宪不认为自己能够应付。这么多东西最后只能一把大火烧掉，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为了把这么多东西秘密转运出去，明知道解救的奴隶之中有很多人不适合当兵，但是李宪情急之下也只能全部编成新军，然后进行简单的训练。 过去四天时间，侦察连骑兵排副排长陈润带领两个骑兵班，开始了艰苦的转运工作。随着新兵营训练的深入，一批骨干力量冒出来之后，李宪抽调了两百多人参与转运。 为了迷惑外人，李宪带领一百零三名女兵，早晨呼啸而出，傍晚呼啸而入。没办法，因为缴获的战马只有这么多。 美其名曰“训练女兵的马术”，实际上就是招摇过市。然后在山坡上席地而坐搞烧烤，一百多美女簇拥着嘻嘻哈哈，难怪人家说李宪天生就是个荒淫无耻之徒，绝对成不了大事。 不管别人说什么，一百多女兵已经承担起一项重大的任务，就是把精兵强将彻底替换下来，女兵连开始对王官屯镇周边十里范围内进行警戒。 在此期间，李宪剽窃了后世八路军的传信手段，在王官屯镇周边的制高点上，设置了二十七棵“消息树”。 也就是在原本孤立的突出部竖起一棵大树，暗中埋伏一个三人组的观察哨，发现敌情的时候就推到大树。 王官屯镇的城墙四角分别有一面“追魂枪李宪”的大旗，上面同样有一个三人小组，一旦发现某一个方向出现敌情，就把大旗放倒。 这是后世儿童团专门负责的事情，而且把小鬼子耍得团团转。现在李宪亲自带领女兵连来承担，那自然效率极高。 这个年代的女人没有地位，李宪连续下达一连串命令，把女兵的地位一升再升，终于在王官屯镇造成了轰动效应，成为人们日常谈论的主要话题。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晚上从王家大院转运一批到东面的山上，白天再从山上转到另外一个大山洞里面。动用了四百人的力量，采用二次搬家的方式，总算把王家大院地下库房搬空了。 接下来就是陈润带领两个骑兵班，还有一百二十名男兵、一百四十名女兵，重新组成辎重部队，完成最后的大搬迁，最终回到正在修建的平型关。 现在，王官屯镇里面就剩下高成带领侦察排两个班三十五人，张彦带领“城管大队”九十七人，再就是李宪身边的女兵一百零三人。总兵力两百三十六人，能够作战的一百三十二人。 对于李宪的兵力部署，王节作为跟班有些不理解：“公子，为什么不让所有女兵提前撤退？” 李宪冷笑一声：“女兵都撤退了，剩下的事情你能办成吗？比如说去和完颜彀英打个招呼，你能行吗？” 王节毕竟还小，承受不住压力：“公子，我们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你又何必去招惹完颜彀英那头恶狼？他手下现在有五百多骑兵，还有八百多汉儿军，我们何必引火烧身？” 李宪突然呵呵一笑：“把你吓住了？其实不是这样的，正面作战我们肯定打不赢的，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完颜宗翰的主力部队不在大同府，完颜彀英现在就是希望稳住战局，等候主力部队返回来报仇。” “我已经说过多次，敌人想办成的事情，我们就一定要进行破坏，这叫做针锋相对，又叫落井下石。完颜彀英现在睡觉都在祈祷稳定，老子偏要给他上眼药，让他每天都坐卧不安。这次机会难得，等到完颜宗翰率领主力部队返回来，老子好长时间都不敢冒头。” 适当解释战术原则是必须的，可以显得自己神秘而伟大，但是李宪不可能把自己的全盘计划说出来。 比如说这一次为什么不见好就收，一定要和完颜彀英过不去，这其中自然极为重要的原因。 金国的主力作战部队全部加起来，一共也只有九万人。为什么他们能够一鼓作气干掉了大辽国的六十万大军？这里面当然是有问题的，也就是李宪最关心的问题。 铁浮屠，拐子马，这就是金兵的杀手锏！ 铁浮屠是金国的四支重骑兵，每一支三千六百人，连人带马都身披重甲，所过之处横冲直闯，根本没有遇到过敌手。 铁浮屠重骑兵，人甲和马甲加起来超过四百斤，所以铁浮屠重骑兵每个人有三匹马，三千六百人就是一万多匹马。 拐子马，是金国的四支轻骑兵，每一支一万五千人。战马没有披甲，骑兵身穿轻便的皮甲或者棉甲。 拐子马的骑兵，战术动作就是利用自己快速机动的特点，专门迂回穿插打击敌人侧后，配合正面突袭的铁浮屠彻底冲垮敌人。 为了实现高速机动的目标，拐子马都是一人双马，好像一个人带着拐杖，所以才有拐子马这个名称。 拐子马部队每个人装备一把单刀，两张弓，八壶箭，三十斤黑豆。一支拐子马骑兵一万五千人，战马就是三万匹。 金国要维持部队的强大战斗力，就必须维持庞大的马场确保战马的损耗。 这也是后来岳飞取得一场大胜，就缴获两万多匹战马的原因。 完颜彀英是一员虎将，这一次没有出去和辽兵战斗，而且遇到打击之后龟缩成一团，就是因为他有一个重大任务——白登镇马场！ 上一次郭小乙烧掉草料，但是没有把完颜彀英调开，李宪设计的二次突袭白登镇没有成功。 这一次回马枪拿下了王官屯，切断了白登镇和大同府之间的联系，能不能调动完颜彀英呢？ 经过上一次失败之后，李宪也没有把握，所以整个战术计划不会提前说出来。 第0052章 欺敌和利诱 战场交锋就是斗智斗勇，不是一个人说了就能算数的。不管你的战术设计多么美妙，都必须得到敌人的配合才行。 外面议论纷纷，李宪表面上云淡风轻，似乎很享受一百多女兵前呼后拥的“艳福”，实际上他心里毛焦火辣。 王官屯镇的防卫力量已经变成了一群美娇娃，几乎变成了不设防的小镇。完颜彀英肯定已经得到情报了，但他就是不挪窝。 正面突袭打不赢，想调动敌人又调不动。敌人始终稳坐钓鱼台，接下来的戏根本没法唱，李宪只能每天生闷气。 好在应该转移的东西都转走了，总算没有白来一趟。复仇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一次的收获，足够即将竣工的平型关作为防御储备。 自己挖空心思谋划半天，最后一点效果都没有。如果就这么走了，李宪始终不服气，一定要给完颜彀英一点颜色看看。 最好看的颜色，当然是一百多女兵换掉马裤，把簇新的襦裙都换上，外面罩上白色凉衫，带上油盐酱醋和帐篷，在北门外整装待发，看样子是要出去野营。 按照当地人的估计，这个李宪越来越不成名堂，今天出去之后晚上肯定不回来，大概要和这些女兵在外面打野战。 不管别人怎么想，占领王官屯镇第九天一大早，李宪头戴紫色抓脚巾，身穿天蓝色劲装，外罩一袭雪白晾衫。再加上白马金枪光彩照人，还真是一员跋扈嚣张的青年小将。 呼啸一声冲出北门，马上就有两匹胭脂马迎上来，正是女兵连连长牟长霞，副连长薛沁儿。还有一位副连长姜四娘，带领没有战马的姑娘们转移出去了。 牟长霞今年十六岁，是四百多女兵里面的大姐大。按说早就应该嫁人，但是她不甘心到谋克户家里住三天，所以一直没有说婆家。 薛沁儿今年才十三岁，是一个应该说婆家的年龄，而且去年春就说了婆家。但是她以死抗争，就是不答应成亲的日子，终于逃过了到谋克户家住三天的灾难。 剩下的女兵，全部都是未“成年人”，连十三岁都不到。放在其他任何时候，这些小姑娘都是无忧无虑的好年龄。可惜她们生不逢时，不到半年就给十九个好姐妹送葬。 来到李宪的部队之后，这些姑娘们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因为她们最害怕别人嚼舌根，在背后指指点点。 好在李宪用后世的心理疗法，采取“善意的谎言”、“善意的欺骗”、“强制性的命令”等手段，终于慢慢解开了姑娘们的心结，但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后遗症。 这个后遗症最具体的表现，就是在李宪身边的时候才会有笑脸、笑声，只要李宪离开一会儿，又变得沉寂起来，甚至俏脸上还会爬上乌云。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姑娘们的心理。别看这个年代她们可以嫁人，但毕竟才十一二岁，正是彷徨无计的年龄。 连续遭到各种致命打击，再加上突然离开原有的生活环境和父母之后，姑娘们都像受惊的小兔子惶惶不可终日，李宪已经成为她们心目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完成姑娘们心理历程的重塑，李宪虽然着急，现在也只能放在心里。 薛沁儿策马来到李宪的右侧娇声问道：“公子，我们今天到哪里？”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的马术翻山越岭都已经没有问题，这个值得表扬。我们今天沿着官道向北，我要找一个宽敞的地方，检查一下你们的箭法和棍法，看看你们最近是不是偷懒了。” 薛沁儿夸张地一挥马鞭：“看公子说哪里话，人家才不敢偷懒呢。我们女兵连每天晚上就寝之前，都会用两个时辰演练公子传授的武艺，每天都是三更天才睡。” 李宪点点头轻喝一声：“那行，薛沁儿带领一班二十人跟我在前面开路，沿路注意两侧的消息树。牟长霞率领大部队拖后五十步跟进，留心身后是否有人跟踪。第一站就是十里之外的大南凹，出发！” 大南凹就是上一次伏击敌人的战场，距离白登镇二十里，是王官屯镇的北大门。李宪最近每隔一天就带领姑娘们来到这里停留一天，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规律。 侦察兵最忌讳的问题，就是让敌人掌握自己的行动规律，然后张网以待。但是目前情况特殊，李宪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做。 沿途行军都严格按照条令执行，这一点李宪要求极严。平时嘻嘻哈哈无关紧要，而且也是必须的。一旦进入战斗模式，就必须执行军令。 经过六天时间反复强调军事条令的重要性，眼前的一百多女兵在纵马疾驰的过程中，已经初步做到了这一点。 李宪的每一句话，在姑娘们心中比圣旨还有威严。这不是惧怕，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因为李宪对她们有足够的尊重和体贴，当然还有最大限度的纵容。 女兵连分成两路纵队，在大路两侧匀速前进，偶尔抬头看看两侧山梁的消息树标记，途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南凹是官道西侧的一个突出部，官道被迫在这里出现一个u字形大拐弯。 李宪今天选定的地方是u字形北侧，也就是靠近白登镇方向，这里有一大片开阔地。 “牟长霞安排战场警戒和收拾柴禾，薛沁儿安排人安顿马匹，同时把帐篷搭起来，我们今天要在这里训练和宿营。” 这些内容都是每天训练的东西，自然没有必要让李宪过多费神。 李宪随口吩咐一声，把缰绳挂在马鞍桥上，然后倒背双手开始四处巡视。 这个地方此前已经来过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当侦察兵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那就一定停留过，而且一定是铁证如山。 现在李宪倒背双手四处闲逛，看起来悠哉遥哉，实际上就是在巡查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 “还行，这里不光老子来过，其他人也来过。”李宪站在一块大石头附近暗自点头：“老子就算准会有人在这块石头上休息，现在看来判断没错。” 李宪在石头下面捡起小指头大小的什么东西，用指头捏了半天，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煮熟的肉末里面连盐味都不够，说明他的后勤供应已经到了极限。完颜彀英果然城府极深，分明已经支撑不住了，但还是不动声色。老子现在有吃有喝，而且还有大把的美女陪着，看谁耗得过谁！” 经过这段时间，女兵们已经清理好靶场，二十个草人已经竖起来。 同时还竖起三面大旗作为营门，左右两边分别是：爱百姓真心实意，杀金兵奋勇争先。正中间一面大旗：追魂枪李宪。 这是每天的必修课，倒也是忙而不乱，动作很快，而且女兵们精神头很高。不光今天是这样，只要是出来练武，姑娘们的精神头都很好。 练箭法、练棍法、练身体地协调性，如果动作不到位，李宪肯定要立即纠正。如果亲自演示一番不能接受的话，李宪还需要手把手地教。 尤其是教箭法，李宪必须站在姑娘们身后，然后才能讲解如何托弓、如何搭箭、如何扣弦、如何推望把。 这些过程就难免会产生身体接触，所以姑娘们每次都搞得面红耳赤，事后却又非常兴奋。 李宪知道姑娘们有时候是故意和自己捣蛋，却只能摇头叹气，一笑了之，绝对不会有任何埋怨。 他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知道那个年代的姑娘们有自己的三从四德：“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所以“惹不得、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二十一世纪的姑娘们属于自信过头了，眼前的这些姑娘们刚好缺乏足够的自信，李宪就是要把她们训练成一群二十一世纪的那种街头女汉子，然后才谈得上杀气和打仗，所以在一般情况下都是纵容。 李宪走到靶场左侧，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项训练内容是射程，也就是讲究射得远，主要是大仰角抛射，命中率是次要问题。 第二项训练内容是命中率，主要是小仰角平射，射程不是重点。 姑娘们现在使用的，就是从王家大院地下库房缴获的弓箭，这是金兵的一石骑弓，正常开弓力量六十斤左右，狼牙箭射程一百八十步（大约一百米）。平射最大杀伤距离六十步（三十米）左右，但是开弓力量需要达到一百二十斤。 姑娘们最大的一个人才十六岁，绝大部分都是十二岁左右，身材太矮，站在地上根本无法拉弓，所以必须骑在马背上才行。加上力量也严重不足，射程根本不用看了。 牟长霞年龄最大，最大仰角抛射能够射到七十步左右。薛沁儿能够射到六十步左右，其他的姑娘们一般只能射到四十步左右。 也就是说，这些姑娘们射箭的最大杀伤距离，大概在十米到二十米。骑兵作战的话，如果一箭没有射死敌人，狂奔的战马就要撞上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宪也知道这种一石弓不适合姑娘们使用，想返回飞狐县的心理非常迫切，他要赶紧制作一批女兵专用手弩。 就算是外行看见，也知道这些姑娘们虽然有一个“女兵”的头衔，但目前来说绝对没有丝毫战斗力。 没办法，李宪必须亲自下场演示一番箭法，这也是姑娘们规定他必须完成的功课。 李宪使用的这张弓，就是当初从两河宣抚副使蔡攸那里抢回来的。这是一张竹胎桑木牛角复合弓，弓弰和望把用金丝线缠绕，弓弦是丝线和犀牛筋复合搓成。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半年了，李宪的箭法完全过关，张弓搭箭射到两百四十步，大概一百五十米。百步穿杨可能做不到，但是一百二十步连环三箭都能够命中靶心。 上午训练的最后一项内容，就是姑娘们一声欢呼，把自家公子吹捧一番。然后开始生火做饭，每天都是这样。 下午练习棍法，一如往常没有变化。第一天在姑娘们的欢笑声中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李宪心中当然不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决定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第0053章 诡计对阴谋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带领一百多姑娘再次向北前进十里，距离白登镇已经只有十里路。 事情发展到施展步步为营之计的程度，阴谋就不存在了，已经变成最嚣张跋扈的阳谋。 阳谋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阴谋，所以叫做诡计。明知道是假的，你却不能不认真防范。 兵者，诡道也。诡者，诈也。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战术目标，没有底线、卑鄙无耻的欺诈。 侦察兵深入敌后扰乱视线，本质工作就是干这个的，所以李宪决定把卑鄙无下限进行到底。 女兵连自然是没有战斗力的，外行都能够看出来。但是它出来了，而且就摆在明面上。 女兵连今天的营地，没有设置在官道旁边的平地上，而是在官道西侧的一处山梁上。 站在这里望向东北方向，远处有一条山梁，能够隐隐约约看见旗帜，那就是完颜彀英的营盘所在地。 如果有二十一世纪的高倍望远镜，李宪站在这里就能够和完颜彀英“含情脉脉的相对凝视一番”。 现在不管是李宪，还是对面的完颜彀英，根本不需要派细作出来，都能够用肉眼发现对方的动静。 既然事情都已经摆在明面上，当然就是阳谋，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战场对话。 李宪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完整：“完颜彀英，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老子现在距离你的马场只有十来里，难道你还趴在乌龟窝里不动弹吗？” 放在一般人身上，这个时候肯定非常紧张，李宪也非常紧张，但是一百多姑娘们去没有丝毫紧张和担心。 李宪把姑娘们集中起来，原本想说一说目前所面临的危险状态，没想到姑娘们首先发表了意见： “没有公子为我们操劳，也没有我们的今天。这段时间虽然很短暂，但我们过得非常开心，有人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公子不用在这里费心，我们从里到外都属于公子的。我们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就算现在一头撞死，也值了！” 李宪准备了一晚上的话，结果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但不说是不行的，因为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个份上，那就是图穷匕见。 完颜彀英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而且他今年二十七岁，正是脾气最暴躁的时候。 虽然兵营里面没有动静，并不代表完颜彀英真的什么都没干。其实他干了很多事情，目的就是要把李宪置于死地。 郭小乙手下侦察连的两个排一百四十人，一半是小叫花出身，一半是江湖人出身。 过去十来天，李宪忙得脚跟碰到后脑勺，当然不会让郭小乙闲着。该当叫花子的继续当叫花子，该当江湖人的还回去当江湖人。 一百四十人分成二十八个小组，对白登镇周边六十里范围内的村镇，展开了拉网式搜索。 因为山西境内的主将完颜宗翰要进攻大阴山，所以西北方向是防御重点。 对于白登镇来说，西面的德州（今丰镇）兵力不能动，这是策应前方主力部队的预备队。南面的大同府城内兵力也不能动，那是完颜宗翰的老巢，专门留下大将完颜宗干、完颜婆卢火坐镇。 但是，经过郭小乙他们连续七天的秘密调查，终于给白登镇的完颜彀英找到了一支强大的援军。 长青县东面是摩天岭，摩天岭东面就是天成县。这里是李宪穿越的地方，也是他制造天灾人祸的地方。 熟悉历史的朋友都知道一个人：完颜亮。 完颜亮此后不久当过金国十九年皇帝，正是他把金国的首都搬到了河南开封。后来岳飞出兵襄阳，就是为了威胁完颜亮，只可惜完颜亮被他的部将提前给宰了。 完颜亮，是完颜宗干的儿子。完颜宗干就是完颜宗翰的两个副帅之一，目前坐镇大同府防守老巢。 现在，完颜亮率领八百女真铁骑，就驻扎在天成县内，主要目的是策应大同府和张北独石口一线。 完颜亮和完颜彀英，都是二十出头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属于金国第二代武将里面的佼佼者。 他们分别驻扎在天成县、长青县，这是非常机动的位置，相当于两只拳头，随时可以南下或者北上。 王官屯镇被狗屁“追魂枪李宪”占领，完颜彀英和完颜亮几乎同时得到消息，自然引起了他俩的极大愤慨：“李宪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杀了孛十斤窃据王官屯镇，这不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吗？” 白登镇有一个三千多匹马的马场，完颜彀英自然不能轻易出动，完颜亮的天成县没有束手束脚的马场，可以抽调一批机动力量，于是就有了新的阴谋诡计。 敌我双方都在算计地方，而且完颜彀英和完颜亮自以为暗中谋划，没有外人知道，殊不知李宪四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李宪能够提前发现完颜彀英的阴谋诡计，这就要感谢侦察连里面那些鸡鸣狗盗的“江湖败类”。 他们使用下三滥的手法迷晕了完颜彀英的传令兵，并且发现了一份密信。郭小乙他们看清楚了密信的内容，然后重新封装好，又把传令兵给放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只有在这个年代才能发生，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就不行了，那个防伪等级太高，而且还是卫星定位传输。就算你截获了敌人的信息，轻易不能破解。 现在大战一触即发，李宪当然要和自己人把话说清楚，这也是方便接下来的战术动作。 “姑娘们，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看着你们去送死。但是，你们的任务非常关键，在敌人现身之前一定不能惊慌失措。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敌人相信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的阴谋。” 李宪这番话具有极大的煽动性，姑娘们很快就恢复了原状，该干啥就干啥，仿佛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姑娘们之所以感到极大的满足，是因为她们从李宪的话里得到一个信息：“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可以和自家公子一起死！” 女人都是死心眼，李宪也没办法说太多，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别处。 这一次，完颜彀英和完颜亮下了死决心：一定要把胆大妄为的李宪置于死地，让那些对大金国没有敬畏之心的歹徒死了这条心。 完颜亮之所以需要准备很长时间，就是因为他派出来三百骑，必须利用七天时间进行一个大迂回。 按照时间推算，最迟今天晚上，或者明日凌晨，完颜亮的部队会从大同府方向杀过来。与此同时，完颜彀英会派出一支部队从白登镇夹击过来。 “追魂枪李宪”，原来身边并不是女兵，而是一群真正的骑兵，这一点王官屯镇的汉儿军、完颜彀英的残部都非常明白。 李宪身边的骑兵不见了，仅仅一百多小娘儿们出现，说明李宪肯定设下埋伏诱敌上钩，完颜彀英和完颜亮同样非常清楚。 李宪身边的骑兵不超过一百人，这一点也是确凿无疑的。即便数十人设下埋伏，现在已经被察觉了，在大金国的铁骑之下也没啥用处。 南北夹击，一战搞定“追魂枪李宪”，同时把王官屯镇夺回来，这就是完颜彀英和完颜亮的如意算盘。 李宪目前的担心，并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陈润带领大部队转运物资。 完颜亮的迂回部队，刚好要从转运物资的通道穿过，李宪担心陈润他们暴露目标。 真要暴露的话，不仅三百多新兵全部完蛋，飞狐县的秘密也就泄露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日落时分。 担任了望的两个女兵突然惊叫一声：“公子，北面的消息树没有倒，但是南面的消息树突然全部倒了。按照方位推算，应该是王官屯镇出现敌人，我们的家保不住了！” “我们的家根本就不在这里，王官屯镇里面啥都没有了，而且我们也不会返回王官屯镇。了望哨注意，南面过来的敌人还有二十里，现在把注意力放在北面，看看白登镇的敌人什么时候出来。其他人整顿马匹，帐篷就不要动了。” 敌人终于现身了，战术计划已经实现了一半，李宪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二十里的官道，战马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赶到。也就是说，王官屯的敌人最多一个小时就会过来，可是北面的白登镇却一直迟迟不动。 李宪倒背双手站在山梁尾子上，紧盯着官道斜对面山梁上的一个制高点，那里有一棵消息树，郭小乙安排了一个小组警戒。 如果这棵消息树放倒，就说明白登镇的敌人过来了，而且距离不到五里。 没想到一等再等，这棵消息树就是不倒。 牟长霞语气急促：“公子，南面的消息树又倒了一棵，说明敌人已经到了大南凹，距离此地只有十里了！” 李宪点点头没有作声，而是扭头看着西面的天空，太阳最后的一抹余晖已经收尽，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 “难道完颜彀英突然放弃南北夹击计划，决定不出兵了吗？”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嘴巴上、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大战在即，最高指挥员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军心。 李宪只能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坚持最后五分钟。”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一匹大青马很快就出现在山梁尾子下面，正是李宪原来的坐骑一丈青，现在是侦察连长郭小乙的坐骑。 来的是侦察连二排长罗小五：“团长，白登镇完颜彀英派出三百汉儿军和两百精锐骑兵，距离此地已经不足六里。连长担心天色太暗看不清消息树，所以命我过来传信。” 李宪一摆手：“很好！你马上返回去按计划行事！” 罗小五转身下山，李宪突然打了一个唿哨，王节顿时顺着山梁冲下来，紧随其后是张彦的男兵连。 李宪这才对女兵连说道：“除了牟长霞之外，其他人脱下白色凉衫，立即跟着王节执行战斗任务！” 第0054章 竹镖密集阵 打仗之前脱衣服，对男人还无所谓。 张飞、许褚打得兴起，总是要把上身的衣服全部脱掉，完后光着膀子和敌人大干一场。 李宪命令女兵当着那么多男人脱衣服，虽然是一件外套，在这个年月还是很古怪。 幸亏这些女兵对李宪百依百顺，否则在要命的关头还需要解释一番就糟了。 晾衫，就像一件长袍随意挂在衣架上晾晒。 宋朝的晾衫，就是在中衣外面罩的一件大氅。衣带是不系着的，而是随意敞开。行走之间，男人显得儒雅英俊，女人显得婀娜多姿。 这段时间以来，女兵连根据李宪的命令，每个人都是紧身小袄和天蓝色襦裙，然后在外面穿一件白色凉衫。 一百多姑娘们骑在马背上纵马疾驰，雪白色的晾衫迎风招展，宛若仙子下凡，真是美不胜收。 姑娘们原以为自家公子喜欢女人这样打扮，所以晾衫都是白色锦缎缝制，为的就是在自家公子面前斗艳争辉，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另外的故事。 姑娘们刚刚把白色凉衫脱下，张彦的男兵连顿时涌上来抢在手里，然后胡乱套在自己身上。 如此滑稽的一幕，让刚才还疑惑不已的姑娘们笑得直打跌：“大哥，你那穿的叫个啥，不是这样子的啊，笑死我了！” 女兵在这里看笑话不离开，李宪反而急了：“薛沁儿，带领姐妹们赶紧走，现在的女兵连就是张彦他们，和你们无关！” 其实，李宪的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利用女兵连迷惑敌人的视线，就是为了今天的移花接木之计。 毫无战斗力的一群姑娘们，突然变成了九十七个青年大汉，然后给敌人一个迎头痛击。 一阵忙乱之后，张彦带领九十六名弟兄躲进帐篷，开始履行女兵的职责。 李宪带着唯一的一个女兵，也就是连长牟长霞，坐在营门外的大火把之下。给外人的感觉就是两个人卿卿我我，欲说还羞，深更半夜都不睡觉。 时间不长，大地开始震动，而且动静越来越大。 最先出现的，果然是南面冲过来的一队骑兵。 李宪凝神一看，敌人接受了上一次遭到伏击的教训，今天竟然都是全身披挂，甚至战马也披了一身皮甲。 敌人来到百步之内，牟长霞猛然站起身来，拼命推搡李宪，同时带着哭腔凄厉的叫道：“啊——公子，金狗打来啦——你快跑啊——不然来不及了！” 呼啦一下子，张彦和他的兄弟们冲出帐篷，手忙脚乱之下弄倒了一支火把，竟然把一顶帐篷给点着了，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李宪拉起牟长霞转身就跑，半道上竟然还摔了一跤，口中一个劲的大叫：“金狗来了，东西都扔了，赶紧顺着山沟往上跑。你们这帮小娘子被金狗抓住就糟了，快快快！” 跑就跑，可是姑娘们担心看不见路，竟然还举着三支火把。 一阵忙乱之后，近百人全部涌进了山谷。 黑暗之中又传来牟长霞的一声惨叫：“哎呀，公子，人家的脚崴了，走不动了。不要管我，你赶紧自己跑！” 恰在此时，山谷外传来一声大吼：“诱敌深入的雕虫小技也敢在此卖弄，汉儿军三百步军上两侧山梁追击，击破贼人的埋伏！大金铁骑顺着山谷追上去，生擒追魂枪李宪者，赏银五十两，赏女人两名！” 既然已经看穿了诱敌之计，敌人的追击就毫无顾忌。不到三分钟，一逃一追就消失在山谷之中，只有女兵的尖叫声、金兵的怒吼声不时传来。 大概又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官道东侧山梁上出现一片黑影，然后向山谷口扑过来。 留在谷口担任警戒的十名金兵刚要有所动作，竟然在他们身后站起十个人来，一阵寒光闪过，地上多了十具尸体。 “连长，哨兵全部摸掉，现在怎么办？” “二排在山谷北侧埋伏，三排在山谷南侧埋伏。如果山梁上的汉儿军溃败下来，一律不要暴露。公子今天的目标，就是要把五百金兵一战全歼，不准逃脱一个！” 原来，从对面摸过来的，正是郭小乙带着侦察连的二排和三排，他们的任务就是扎紧口袋。 至于李宪的战斗目标是否就是全歼金兵五百精锐骑兵，这个问题郭小乙并不完全清楚，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回头再说王节带着女兵连沿着山梁往上爬，一口气跑出去四里多路，开始出现一片竹林。 王节停住脚步回身说道：“薛副连长，这里留下一个班，分别看守四座竹排阵和四座礌石阵！这里是专门阻击顺着山梁追赶的敌人，绝不容有失。” 薛沁儿跟着王节来到一簇竹叶附近：“这么大的堆头，是什么呀？” 王节掀开竹叶，竟然是一排排手臂粗细的毛竹，现在已经削得尖尖的，让人看得心头发麻。一排九根，一堆就是五排摞起来，然后构成一个方阵。 “薛副连长你看，这是公子亲自设计的，全部有绳子绑着，张彦他们九十多人化装成猎人和牧人，在这里布置了七天，等的就是这一家伙。看见绳索没有，只要敌人接近到五十步以内，你们就开始砍断绳索。砍断一根绳索，就会飞出去九根竹镖。” “四座竹排阵发射完了，你们往后退二十步，就是四座礌石阵。同样只需要砍断绳索，就可以把里面的石头顺山坡滚下去。你们一共五个班，后面一共有五个这样的阵地。事情很简单，关键是要掌握火候，必须处变不惊，薛副连长能办到吗？” 原来，这条山谷当地人叫做马牛谷，宽度大概一里，也就是五百米。长度超过八里，而且坡度非常平缓，里面开春之后杂草茂密，是当地百姓放牛放羊的场所。 李宪一千年之后来过这里，所以他才把预设战场选定在马牛谷。 为了这座预设战场，李宪命令张彦这个地头蛇从当地奴隶里面挑选九十六人，一共用了七天时间，按照李宪的图纸布置阵地。 李宪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临走之前要给完颜彀英和完颜亮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们从此记住世界上还有一个追魂枪李宪。 丛林作战，对于李宪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根本不需要从外面弄什么兵器进来，直接就地取材就可以办到。 比如说竹排阵，就是整根毛竹弯成一张巨大的弓，九根竹镖已经扣在弓弦上，而且已经用绳索拉开固定住，只要砍断绳索就可以。 一个竹排阵不是一排竹镖，而是五张巨弓叠加起来，可以同时射出四十五根竹镖，每一处阵地有四座竹排阵，可以射出一百八十根竹镖，李宪命名为“竹镖密集阵”。 如此简单的操作方式，姑娘们自然跃跃欲试：“没问题，我们一定把敌人放近之后射死他们，不让公子失望！” “注意隐蔽，不要提前暴露目标，我还要带四个班到另外阵地上。告辞了！” 王节一挥手，带领剩下的姑娘们继续上山，执行李宪的战斗方针：“梯次阻击，彻底击溃敌人的战斗意志，最后战而胜之。” 薛沁儿带领一个班二十人，发现敌人还没有上来，因此开始研究四座“竹镖密集阵”的构成方式。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属于学习能力最强的年龄。 “射出一根竹镖，我们肯定能够想到。射出一排竹镖，我们也有可能想到。但是公子竟然能够利用简单的东西，巧妙的制作了一个架子，然后把这么多竹镖集中起来使用，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公子太厉害了。” 随着一阵狂呼乱叫，山梁上的汉儿军率先冲上来。 薛沁儿凝神往山下看去，发现自己原来的营地已经是一片火海，把半条山梁都照得透亮，汉儿军一百多人往上爬得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姐妹们：也不知道是谁放火烧营地，这是给我们指引目标啊。大家在竹排阵后面藏好，当心敌人放冷箭。一座竹排阵后面五个人，两个人看守竹排阵。另外三个人听我的号令，首先使用弓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听我的命令发射竹镖！” 薛沁儿能够射出六十步，刚好是竹排阵发挥威力的时候。但是她觉得就这么发射了实在可惜，一定要把威力发挥到最大。 说白了，小姑娘的心思，就是想在李宪面前逞能。 六十步，薛沁儿没有放箭；五十步还是没有放箭，因为姐妹们的平均射程只有四十步。 一直等到第一批汉儿军爬到了二十步之内，薛沁儿右手三指一松，利箭射出的同时娇喝一声：“放箭！” 二十步，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几乎到了正面肉搏的范围。姑娘们虽然力量不足，但实在是太近了，完全是顶着敌人的鼻子放箭，命中率自然不会低。 可是俗话说了：色胆包天。 薛沁儿不过十三岁年纪，稚嫩的嗓音顿时给敌人打了一针强心剂。虽然最前面的十来人被射倒，但是后面的人却像打了鸡血似的拼命冲上来，目的当然是抓小娘儿们。 前面的人遇袭自然往后一缩，没想到后面往前猛冲。山梁能有多宽？顿时就有数十人挤在一堆。 薛沁儿一看机会正好，顿时兴奋的高呼一声：“砍绳子！” 咯嘣——哗啦——嗖嗖嗖—— 胳膊粗细的毛竹弯成巨弓，一旦弹射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拉开的力量，没有三个人绝对不行。 一次砍断两座竹镖密集阵，九十根竹镖扑向十米开外的敌人，简直就是串糖葫芦，四五十人平均每个人承受两根竹镖，结果一阵全部报销。 这一下可了不得，九十根竹镖的巨大撞击力，几乎把所有挤在一起的敌人直接撞下山梁。一阵惨叫声还没结束，紧随着就是更多的惨叫声传来。 前面的往下滚，自然就撞到了后面的人，然后倒下更多的人，整座山梁顿时彻底乱套。 第0055章 空中割喉索 刚开始的时候，李宪总觉得自己来自后世，根本没有把这个年代的牛人放在眼里，属于典型的骄兵必败。 经过一次失败之后，他知道小瞧了敌人，把二十一世纪的人丢到北宋末年来了。所以过去半个月就想找回场子，苦心孤诣给敌人一个教训。 这一次才真正拿出了浑身本事，李宪脑细胞都损失不少。 放火烧营帐，这是一个重要细节，因为李宪知道细节决定胜负的道理。 一方面给敌人造成一种慌乱不堪的假象，另一方面给山梁上防御的女兵连指示目标。毕竟女兵连第一次参加战斗，而且还是夜战，要说李宪不担心那是假话。 山梁上是给自己人指示目标，山谷里就需要给敌人指示目标。所以白色凉衫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敌人不会因为天黑追丢了目标。 李宪是抱着牟长霞冲下山谷的，当然不可能崴了脚。 牟长霞连番惊叫惨叫，这都是李宪事先导演的结果。 女人天生会演戏，绝对不需要进入中央戏院学什么东西。 牟长霞就表演的很到位。如果不是抱在自己怀里，李宪都以为她的脚真出了问题。 女孩子进入中央戏院，不过是为了被别人潜规则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李宪抱着牟长霞冲到山谷，女兵连带过来的战马就放在这里。 “张彦带领六十名兄弟在前面加速前进，然后按计划执行。其他人不要着急，严格控制马速，不要让敌人跟丢了。” 李宪并没着急，骑在踏雪无痕背上不仅没走，反而摘下弓箭捏在手中凝神以待。 牟长霞也没走，而是策马来到李宪的侧面，手中的哨棒横在胸前，同样凝神以待。只不过她双目紧盯着李宪的前方，分明准备保护李宪。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管我。”李宪目不转睛，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我是你的内卫连长，保护你是我的职责。”牟长霞同样目不转睛，语气格外坚定。 两个呼吸，敌人的前锋分成三路纵队疾驰而来，已经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 李宪提起全身之力叫道：“你们这帮该死的蛮夷，知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老子已经退避三舍了，你们他娘的还追个屁呀！如果你们再不停下，老子就不客气了！” 临阵用嘴巴和敌人讲道理，而且还不干不净威胁敌人，这能有用吗？ 李宪当然也知道没用，但是必须要表演一番，不然敌人就不会上当。 诱敌之计和激将法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李宪一千年之后都明白，现在更不会忘记。 一百二十步左右，李宪左腕一翻，右手三指已经摸出一支狼牙箭扣在弦上，同时大喝一声：“既然你们要做死，老子真不客气了。左边第一个，给老子死去！” 就这功夫，敌人的前锋已经冲到了一百步之内，李宪右手三指一松，狼牙箭已经带着啸叫声扑了出去。 目标正是敌人前锋右边第一人，和他嘴巴里所说的目标刚好相反。 李宪闪电般又射出两箭，刚好构成开弓三连射的连环箭，目标就是敌人前锋的三个排头兵。 硬弓的弹动之声和箭矢的破空之声，只要是老手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就会做出相应的规避动作。 本来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李宪提前大吼一声，却给敌人一个误导。 正常的心理活动，就会产生下意识的反应，这是人之常情。李宪为了审俘专门研究心理学，自然不会做无用功。 敌人的右路前锋听到“左边第一人”的吼声，就下意识的往左边瞄了一眼，再想躲避电闪而至的狼牙箭就太晚了。 李宪本来瞄准的是他咽喉，结果这家伙往下一缩脖子，刚好命中眉心，死尸栽于马下。 左路前锋听到吼声就往马背上一趴，结果右边噗通一声被射死一人，他就知道自己被敌人戏耍上当了，一怒之下挺起腰身，顺手也把弓箭摸了出来。 咻——左路前锋挺起身子的刹那，额头刚好和利箭来了一个最亲密的接触。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亲密了，因为利箭直接钻进了他的狗头。 要说敌人的三个前锋之中，正中间的家伙反应最正确。在李宪射中第一个目标的时候，他就来了一个镫里藏身，这大概叫做有备无患。 没想到李宪两箭射死两人之后，第三箭采用了射人先射马的战术。 因为骑手已经镫里藏身了，自然就没有人给战马抵挡利箭，几乎是稳稳当当的一支箭插在马头正中心！ 战马中箭之后一个倒栽葱翻滚出去，镫里藏身的骑手自然被甩出来，后面的战马群已经一拥而上，顿时被绊倒三匹马。 万马奔腾之中，摔下马背的家伙究竟是死是活，估计老天爷都不知道。 牟长霞趁热打铁娇喝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将军今天暂时给你们一点儿教训。如果继续追下去的话，将军一定把你们全部射成刺猬！将军，我们走！” 射死三个敌人，绊倒三匹战马，实际上可以断定三箭射死了六个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让战马自己笔直往前跑，你把身体紧贴在马背上，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抬头！” 李宪说完，伸手在牟长霞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催动踏雪无痕跟了上去。 之所以不担心被敌人追上，因为李宪早就推演过。敌人的战马已经跑了几十里，女兵连的战马一整天都没动，正所谓以逸待劳。 如果不是战马紧缺，李宪根本不会利用张彦的那个连来冒充女兵。为了实现战术目的，李宪只能中场换人。 李宪的语言刺激，冷箭示威终于发挥了作用。所有的敌人都变得怒气冲天，拔出单刀挥舞着，嗷嗷叫扑了上来。 牟长霞是普通战马，没有踏雪无痕的速度快。因为紧贴在马背上不好控缰，所以李宪只能跟在后面，不断的“拍马屁”！ 前面的两匹马仿佛两道闪电射向前方，说明地上没有陷马坑。在追兵看来，这属于最好的路标。 地上全是被抛弃的白色凉衫，说明前面的敌人想摆脱追击，后面的追兵自然肆无忌惮拼命加速。 一口气冲出去三里多地，李宪这才直起腰来勒住缰绳，圈转马头看向身后的追兵：“长霞起来，好戏马上就要开场！” 嗖嗖嗖——牟长霞刚刚圈转马头，就看见追兵接二连三从马背上飞了起来，然后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不对，有几个是人头突然离开脖子飞了起来，无头尸体还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冲出好远之后才从马背上掉下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现场已经多出来将近两百匹无人的战马。后面不断冲过来的战马，始终无法突破这道死亡线，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牟长霞看得浑身发抖，说话的声音都变味儿了：“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冲过来没事？” 李宪呵呵一笑，说得轻飘无比：“没什么，我就是让张彦他们在这里拉了一百六十多根细绳子，分成上中下三层布置。白天可以晾衣服，晚上杀人也可以的。除非整个人彻底趴在马背上，绝对不把脑袋抬起来，否则就难逃这一劫。” “啊？”牟长霞倒吸一口凉气。 李宪嘿嘿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别人的绊马索埋在地上，我们人手不够，所以我能把绊马索抬高一些挂在树上，自然就这个样子了。” 牟长霞鞭梢一指前方：“难道那些树不是天生的？” “山谷之中从来没有长大树，这几十颗大树自然是张彦他们搬过来栽下去的。一方面给敌人设置一条通道，另外就是为了挂绳子，仅此而已。只要不是本地人，谁也不会怀疑这些大树有问题。” 李宪的话还没有说完，前方的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原来，冲在最前面的一百多人被凌空斩首，这种诡异局面让后面的敌人吓得肝胆俱裂，自然拨转马头就往回跑。 从极速向前冲刺，要想把战马掉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敌人乱套的一瞬间，嘣嘣嘣——嗖嗖嗖——山谷里四面八方都是弓弦的弹动声，然后就是乱箭齐发。 这可不是女兵连的那种射程，全部都是强弓利箭，射程超过一百二十步。 再顽强的敌人，接二连三遇到这种突然袭击，神经也会彻底崩溃。除非是机器人，可惜这个年代是绝对没有的。 逃走，这是残余敌人唯一的想法。根本没有办法组织反击，谁也不知道哪个方向不会被割掉脑袋，只能循着原路返回。 用弓箭反击吗？现在是大半夜的，四周都是半人深的杂草，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一直关注战局的牟长霞，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难怪公子让张彦等人用最快的速度先走，而后又在路上看见他们脱下来的白色凉衫。原来他们把晾衫脱掉之后，利用战马的速度绕了一个大圈子，反而出现在敌人身后。公子真是妙计迭出，神鬼莫测！” 李宪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不过是把人们的思维活动反复推敲几次，然后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去思考，再回过头来设想自己应该怎么做。主要目的就是有效利用自己能够控制的资源，然后把威力发挥到最大。其实这很简单，不是吗？” 牟长霞摇摇头：“事情发生之后，公子解释起来自然很简单。但是要在头脑中凭空勾勒出一副环环相扣的战斗过程，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反正我今后有很长时间学习，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策马向前冲去：“用最快的速度收拢无人的战马和兵器，然后连夜冲出山谷，迟则生变！” 第0056章 再摆迷魂阵 李宪异想天开的空中割喉索，当场干掉了九十余人。后面有些家伙反应很快，直接溜下马背徒步逃出山谷。 大部分的敌人下意识地勒住战马，然后原地调头。张彦的那个“奴隶连”趁敌人全体转向的一瞬间乱箭齐发，又干掉了六十余人。 剩下三百多人冲到谷口，刚刚喘了一口气，一阵密集的箭雨几乎是贴在鼻尖上射过来，这一下子就惨了。 因为这是郭小乙带领侦察连的二排和三排埋伏，一共有一百四十人。这些人的箭术是经过萧姵训练的，张彦临时凑合起来的九十六人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敌人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整个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结果两轮箭雨就是二百八十支箭抵近射击，直让他们接掉进了十八层地狱。 这一个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一般人的心脏都承受不起。 最后剩下百十骑根本想都没想就拼命往北逃走，因为距离白登镇只有十里，完颜彀英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援军。 可是他们想得太好了，没想到前面不远遇到一群残兵败将，正是灰头土脸的汉儿军，三百多人也只剩下一百来人。因为“大太君”冲进山谷还没出来，所以他们在这里不敢提前返回。 这下可好，完颜亮出动三百骑兵、完颜彀英出动两百骑兵和三百汉儿军，总兵力八百人，现在只剩下不足三百人。 不足三百人还无所谓，现在不仅人困马乏，而且好多人连哨棒、单刀、弓箭都丢了。 这一群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聚集在一起，发现身后竟然没有敌人追击，所有人终于再次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看样子我们这些人应该有活路了。 俗话说：气可鼓不可泄，再而衰三而竭。 随着大地一阵抖动，一彪骑兵从北面官道撞了过来。比骑兵更快的是一阵箭雨，麻烦了不是！ 不是一般的麻烦，而是非常麻烦。 因为敌人在躲避箭雨的时候，四周突然亮起一圈火把。 刚才大家惊慌失措，没有人看见火把是如何出现的，就好像凭空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难道地上除了长树长草之外，今天还长火把吗？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等到敌人看清楚的时候，近百支火把已经构成了一个直径一里的包围圈。 现在所有的敌人都明白了：今天肯定不是个好日子，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在山谷里面人头会突然离开脖子飞起来，在山谷外面火把竟然会自己点燃。 仅仅是古怪也就算了，麻烦在于：这一圈火把后面究竟是什么陷阱呢？埋伏了多少人呢？没有人知道答案。 不错，事情的确很古怪，因为整个战斗过程中，李宪手下还有一支部队没有现身。 那就是侦察连第一骑兵排剩下来的两个班，加上排长高成，一共三十五人。 到此为止，李宪已经把手头能够用的兵力全部用尽，并且利用高成的两个班制造了一个更大的迷魂阵。 火把的确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高成他们仅仅失踪了四天，而且只能利用晚上干活，不可能做很多事情。只不过在这附近挖了一个直径一里的圆沟，只有官道这两个缺口没有挖通。 圆沟并不深，只有五十厘米左右。但是宽度可不小，接近两米。如果战马不经过训练，就不可能踏准步伐飞越而过，盲目冲过去肯定要掉进沟里摔个半死。 敌人没来的时候，是用木板盖着，上面再放草皮。 敌人冲进山谷之后，高成等人才进入这个圆沟张网捕鱼。 黑暗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无耻之徒做出好多卑鄙的事情。 侦察兵就是无耻的代名词，刚才就是高成他们躲在暗处当头射了一轮箭雨，表示往北进入白登镇的官道属于“此路不通”。 往南能通吗？那就更加不能通了。因为郭小乙率领的侦察连二排三排，一百多人完成剥皮任务之后，到现在根本没挪地方。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人被逼急了怎么办？ 人被逼急了，自然要拼命。可是现在一个对手都没看见，找谁拼命呢？这是更大的麻烦。 “♂?♀??——”不知道是个什么将领叽里哇啦一通，敌群之中竟然飞出六匹战马，从六个方向朝外冲。 古怪再次发生，又一轮箭雨射过来，目标并不是冲出去的六匹马，而是被包围的那些人。 最后的结果表明，五匹马当场摔死，只有正北方向的那匹马冲出去了。 “杀出去——”生路在正北面，被包围的敌人顿时信心大增，一声呐喊争先恐后向北涌去。 嘭——刚才那匹马冲出去的时候，官道还好好的。等到大批敌人要随后冲出去的时候，官道上突然燃起大火封死了通道，冲得最快的几匹马顿时陷入火海之中。 好不容易升起一丝求生的欲望之火，又被当头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只要是动物，神经都有崩断的时候。 此时此刻此景，无论是女真骑兵的败将，还是汉儿军的残部，经过连续在生与死的边沿上来回折腾，军心终于彻底崩溃。 李宪骑着踏雪无痕突然出现在大火后面，左边是郭小乙，右边是张彦。 摘下金枪掂量了一下，李宪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话：“差不多了，敌人的士气已经彻底被磨掉。已经放走一个报信的就可以了，现在是你们收拾残局的时候。” 郭小乙突然跃上马背站起身来高呼一声：“既然金狗不投降，公子命令尽可能保存战马，金狗一个不留，放箭！” 侦察连是李宪这次带出来的拳头部队，上一次分兵之后，这是第一次集中对敌，再加上张彦的“奴隶连”都是挑选的精壮之士，铺天盖地箭雨洒向包围圈之中，彻底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这一次不用顾及箭矢不够，反正都是刚才从敌人尸体上捡回来的，现在全部还给敌人。只要有力气，就可以拼命拉弓放箭，直到所有的敌人被诛灭干净。 剩下在汉儿军残部一百多人，他们本来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如果他们和金兵壁垒分明的话。李宪迟迟不下令动手，就是在等他们幡然醒悟。 可是这些汉儿军残部和金兵搅在一起，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直到最后也不敢反抗金兵给自己争取主动。 到了生死一线之际，仍然不能激发出血性的人，李宪认为是汉民中毫无生存价值的败类，给金兵陪葬就成为必然结局。 近三百残兵被全部射死，整整用了三分钟时间，就是为了贯彻李宪所说的“尽可能保存战马”。 “张彦所部负责打扫战场，衣服、兵器、随身物品全部要收拾干净。牟长霞的女兵连负责收拢所有战马，准备驮运物资转移。郭小乙的侦察连立即集合！” 战士们还在欢呼，李宪已经阴沉着脸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不能怪他脸色很难看，利用这么长时间推演各种细节，然后又施展了一切可以施展的阴谋诡计，这一战竟然造成二十七人阵亡。 其中：张彦的“奴隶连”就阵亡了二十一人，郭小乙的侦察连在谷口进行堵截的时候，又阵亡了六人。 统兵将领看待自己的战士，就像看待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任何损伤就像从心头挖掉一块肉。 今天这一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连续暗袭，根本没有任何正面战斗。 李宪认为出现一个轻伤都是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一下子就有二十七人永远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所以他心里无法忍受。 等到侦察连全部策马来到身前摆成方阵，李宪的眼泪又下来了。 因为他刚才忘记了一件事情，现在手头上根本就不是他一千年之后的那个侦察连。 眼前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孩子，虽然浑身杀气凛然，但是脸上稚气未脱。他们能够在第一次大战之中以少胜多打成这样，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李宪本来是想大发一通脾气，结果出口的话转了一百八十度：“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李宪的兵！现在战斗并没有结束，复杂的局面还在后面。我刚才故意放出一个人回去报信，就是希望完颜彀英再次分兵前来增援。” “完颜彀英究竟会不会派兵，我也不知道，所以你们立即出发赶往白登镇。如果完颜彀英分兵出来，你们不要惊动他们，而是等援军通过之后直扑白登镇，配合一直埋伏在那里的萧焯所部突袭敌人的马场。时间不等人，出发！” 用一群还没有长成熟的孩子连续作战，李宪也是万般无奈，因为他手里实在是无兵可用。 李宪看着侦察连消失在黑夜之中叹息不已，牟长霞已经纵马来到，口气中显得有些兴奋： “公子，根据你的命令，薛沁儿和王节带领女兵连两个班，把没有发挥作用的竹镖密集阵全部销毁，然后把附近的竹木全部砍掉，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竹镖密集阵的做法这个秘密，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 “缴获完好的战马三百零七匹，受轻伤的战马一百一十九匹。缴获完好的单刀四百八十三把，骑弓三百六十八张，箭矢四千二百余支，还有两百多根哨棒、服装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 点点头，李宪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姑娘们今晚表现得非常好，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都辛苦了。现在我们在敌后活动，哨棒肯定不适合姑娘们。金狗的单刀重量三斤半，让姑娘们全部换成单刀。至于哨棒啊，全部堆在一起烧掉！” 牟长霞低声问道：“公子，马上就要天亮，不回王官屯镇的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答非所问：“策划一次作战很简单，要想安全回家可就难了。” 第0057章 云深不知处 李宪的目的是把部队带回飞狐县，但四面都是金兵防守，没有直通车可以坐。 重回鸳鸯咀，和回家的道路背道而驰，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鸳鸯咀位于白登镇西面三十里，而且是一片水草丰茂的丘陵地带。 这次缴获战马四百二十六匹，其中一百一十九匹受轻伤需要一段时间养伤，数十匹重伤的战马把马肉带回来变成了食物。 李宪率领内卫女兵连和“奴隶连”，带着所有的战利品连夜脱离战场赶到这里，然后把战马集中在群山之中的一个小盆地才放心。 “张彦，你们连大部分都是这一带的人，从明天开始全部换上女真骑兵的服装，然后二十人为单位分散出去，把附近的情况查清楚。你以前是这里的都头，也算是本职工作，想必不会迷路。” 李宪没有明说要侦察什么地方，但是他心目中有一个具体的目标。 这个地方并没有后世所见的“明长城”，群山之中只有赵长城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即便如此，东北方向应该有一座密谷口。 从密谷口迂回过去，就可以进入大草原，然后绕到怀安一线南下，就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一拍脑袋很简单，一个大迂回就是一千多里路。这条路究竟能否走得通，目前还在两可之间。 李宪没有让张彦主动去寻找郭小乙、萧焯，这也是战场指挥员心里的小算盘。 郭小乙的侦察连、萧焯的契丹连，究竟对完颜彀英发起战斗没有，现在不知道，所以绝对不是联系的好机会。 让李宪比较满意的是，经过一次全歼八百敌人的战斗，女兵连和“奴隶连”一夜之间成熟了。 为此，李宪冒出一个新想法，并且正式确定张彦所部命名为“雪耻连”，因为他们里面的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一个耻辱的标记——左耳坠上面刺着一个“奴”字。 “兄弟们没有必要垂头丧气，更没有必要自惭形秽。金狗可以把这个耻辱印记刺在你们身上，但是没有办法浇灭你们心中的雪耻之火。从今天开始，我正式给你们命名为雪耻连，属于追魂枪李宪的铁血近卫，目标就是把金狗强加给你们的各种耻辱还回去！” “你们这支部队没有固定编制，只要是愿意杀身雪耻的人，都可以吸收进来壮大我们的队伍。所以你们出去侦察的同时，一定要把周边的蒲辇户、谋克户调查清楚，只要有机会就干掉那些在汉民身上刺字的杂碎！” 解放军从诞生之日起，每个人都承担着思想工作的任务，李宪开口做思想工作自然没有丝毫问题，根本不用打草稿。 把雪耻连每个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李宪终于开始了引导工作：“兄弟们，金狗残暴不仁，我们不能像他们那样做猪狗不如的事情。所以从今天开始，金国的女人和六岁以下的孩子，绝对不能杀害。” 人群中马上有人举手，正是雪耻连的副连长祁三郎：“公子，我有一个问题。” 李宪微微一笑：“大家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只要不是在战场上，什么意见都可以说。三郎有什么问题，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祁三郎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涨得通红：“金狗肆无忌惮的睡我们汉民女人，我们能不能睡金国的女人？” “不行！”李宪一听这个问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们是正义之师，不是土匪强盗。天下女人是一家，金国妇孺可以抓回来，决不允许侮辱妇女。不过，等到金国妇女被改造过来之后，到时候兄弟们可以向我提出申请，名正言顺把她们娶回去当浑家。明白没有？” 听说自己今后可以名正言顺的睡金国女人，雪耻连的那帮混蛋顿时情绪高涨：“明白了，我们保证不违抗军令！” 李宪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今后的长远战略出发考虑问题。 在目前这个你死我亡的乱世，仁义道德之类的儒家学说是不用多讲的，但法制建设却不能混为一谈。越是在乱世，就越要严酷的法律作保证，否则未来的道路就会出现偏差。 前段时间，因为这些人刚刚被解救出来，而且为了震慑敌人，李宪没有强调“不准灭门”这一条军纪，所以两个谋克户、六个蒲辇户的男女老幼被杀得干干净净，人头也被割下来挂在路边上了。 但这种灭门手段只能出现一次，是为了向金人表达自己的极端愤怒，提醒金人血债血偿的严重后果。 灭门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变成一种常态，更不允许杀人者心安理得。如果不能及时立法加以禁止，时间长了就会造成心理扭曲。 不过，虽然下了不准灭门的禁令，李宪对于女真奴隶主的处理方式，尺度放得很宽。 那就是六岁以上的男性一个不留，也没有必要留下去，这是历史的经验教训。 无论是白登镇的完颜彀英，还是天成县的完颜亮，他们都是六岁崭露头角。说明金国男子六岁就已经充满了残暴，视血腥为儿戏。六岁是一道红线，绝对不可留下养虎为患。 斩草不除根，未来更害人。 李宪虽然强调坚持原则，但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为了未来的长治久安，该杀的人就一定要杀干净。 但是金国的女人又不一样，她们没有亲手杀过人，并没有死罪。通过汉民男子的改造，混血儿的素质更好，能够加快人种的优化，提高汉民的体质。 至于六岁以下的孩子，李宪认为还是能够改造过来的。毕竟大汉文明博大精深，改造一个小孩子的灵魂，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女真人的体格都不错，说不定今后就能够培养几员女真猛将，然后和完颜家族杀得天昏地暗，最后不死不休。 对于这一点，李宪一向是乐见其成的，甚至还有些期待，所以他准备花一番功夫来做这件事情。 经过这一仗之后，雪耻连和内卫女兵连全部换装，所谓的哨棒已经全部被烧毁，现在都是清一色的女真骑兵单刀和弓箭。 张彦的雪耻连战死二十一人，现在只剩下七十五人，李宪暂时编成五个班，每个班十五人，然后撒出去探听消息。 自从昨晚被抱着跑了近百米，牟长霞现在对李宪更加依恋，张彦刚刚带队离开她就过来了：“公子，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们这里今后肯定会有好多金国女人，是不是也要用金国女人组建女兵啊？” “那绝对不可能！”李宪当然知道牟长霞问话的含义：“实话告诉你，如果他们真把金国女人抓回来，你们今后就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给我看住她们。金国女人别的本事都没有，但伺候牲口是把好手。我们今后会有很多马牛羊，需要人伺候。” 口中说着话，李宪跟随牟长霞来到了临时军营。一共五顶帐篷呈梅花状排列，正中间的一顶大帐篷就是李宪的，四个角上的帐篷才属于女兵连。 经过昨夜一战，女兵连都见过了数百人被杀的场面，显得沉稳许多。看见李宪走过来，所有的女兵都抿嘴一笑，却没有多话。 发现薛沁儿带着十几个女兵蹲在自己帐篷外面，李宪有些奇怪：“你们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呀？”薛沁儿都快哭了：“这里的露气太重，人家想给公子生一盆火。谁知道火镰里面的燃绒沾了湿气，怎么都打不着，这可如何是好？” “多大点儿事啊，火急火燎干什么？”李宪赶紧上前哄一番：“都是大姑娘了，而且还是副连长，动不动就红眼睛，不成体统是不是？” 牟长霞在一旁笑道：“生不成火，可就不能按时开饭，公子等会儿可不要发脾气才好。” 玩笑归玩笑，李宪接过薛沁儿手中的火镰打量一下，顿时陷入沉思之中，让所有女兵莫名其妙。 没想到李宪这么一站，转眼就是半个小时，所有的女兵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接近一个小时，李宪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应该可以办到的！不是，绝对可以办到！” 薛沁儿抱住李宪的右臂一通猛摇：“公子你在干什么呀？神神叨叨的，你要办到什么？” 李宪猛然清醒过来：“没事，我刚才在心里仔细推演了各种可能性，有关火种的问题并不困难。只不过现在没有条件，暂时还要对付一段时间。你们放心，等回到家以后，我让你们今后根本不用火镰打火，能够永远有火种使用！” 原来，李宪从火镰无法打火，联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部队的炊事班的问题。 现在是小分队活动，生一堆火就能够勉强对付。如果今后发展成正规军的大部队，如何解决后勤问题，这才是他刚才沉思一个小时的原因。 发明火柴吗？根本不现实！虽然有硫磺，但是没有办法把磷弄出来，发明火柴就是自欺欺人。不能精炼出汽油，发明打火机更是天方夜谭。 但是李宪毕竟是农家子弟，日常生活自理能力并不低。所以他刚才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变通的办法，而且几乎不需要额外消耗丝毫成本就能够办到！ 一旦这件事情弄明白了，就可以彻底改变自己辖区百姓的生活方式，极大地加快生活节奏，同时还能改善生活条件。 到那时，每个连配备一个炊事班，才能够充分发挥作用，从而提高部队的战斗力。 第0058章 猫儿庄胡匪 一连三天没有发生什么情况，李宪也就静下心来督促女兵连训练。 金国骑兵的制式单刀三斤半，长度三米三，直刃三指之宽，其实是唐刀制式。 这种兵器属于金国拐子马，也就是游骑兵的兵器，而且还是单手刀。 三斤半这个重量，对于女兵连的姑娘们略微偏重，单臂挥动时间长了有些费力。她们最适合的应该是木柄花枪，长度一米八左右，可惜这里没有铁匠打造枪头。 姑娘们年龄太小，力量自然有限，使用这种单刀无法磕开敌人的兵器，正面搏斗肯定不行。 李宪主要训练战马奔驰过程中的劈刺技术，全连一百多人冲击起来，有一定威慑力和自保能力。 为了达到整体威慑力的效果，李宪让姑娘们在刀柄上拴上一根红绸，这样把单刀插在后背上既便于反手拔刀，行进途中迎风招展有一股气势。 这一次缴获了五百副骑兵皮制胸甲和皮盔，李宪让姑娘们按照自己的身材重新改制，然后统一穿戴皮盔皮甲，增加一定防护能力的同时，锗红色牛皮胸甲更有整体气势。 经过三天时间的调整演练，女兵连基本掌握了单纵队、双纵队高速前进，这是为了行军途中看管马匹和战俘。 以此为基础，李宪着重演练了三角形雁翎阵冲锋。 这是突袭阵型，尖兵自然就由李宪担任。其目的是冲破敌人的封锁线，并不是要展开大规模战斗 王节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力量比女兵还是大得多，所以紧跟在李宪身后作为掌旗使。 张彦他们一连五天没有发现附近有敌情，李宪磨练女兵连已经初见成效。 现在已经不再是一百多人扎堆，而是分成了两部分。通过不断演练，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四十人被挑选出来。 连长牟长霞带领四十骑，分为两个二十人的固定纵队。平时负责临时营地的巡逻任务，遇到敌人的时候跟随李宪作为机动打击力量。 副连长薛沁儿带领六十一骑，分成三个固定纵队。平时负责看守战马和物资，遇到敌情驱赶马匹随后跟进，或者是提前通过封锁线。 这样一来，内卫女兵连已经能够做到动作整齐划一。唰的一声，一百多人可以同时把单刀拔出来，终于有了军队的模样。嗯，应该是有了仪仗队的雏形，可以进行表演了。 不管怎么说，一百多母老虎提着单刀纵马驰骋，看上去还是威风凛凛。在没有真正交锋之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李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随着姑娘们的年龄增长，力量自然越来越大，真正的战斗力才会慢慢形成。目前只能吓唬老百姓，或者吓唬没有兵器的俘虏。” 到第七天，受轻伤的战马都已经基本没事了。李宪开始进行全连合练，主要目的就是演练分工协作。 牟长霞率领四十骑在前面开路，薛沁儿率领六十一骑驱赶马匹随后跟进。 反正群山之中场地足够大，战马每天也需要奔跑两个小时。练兵遛马一举两得，为接下来的千里大迁徙做好准备。 这一次缴获战马四百二十六匹，雪耻连已经装备六十五匹，还剩三百六十一匹驮着食物、弓箭和其它战利品。一旦长途奔驰起来，动静肯定小不了。 第九天晚上，郭小乙的一个侦察班碰到张彦，两支部队终于接上头了。 “完颜彀英虽然狂怒不已，但就是不从马场出来，突袭马场的战斗没有进行。侦察连和契丹连在白登镇周边劫掠一番，获得了足够的给养之后，目前已经回到猴子山一线隐蔽待机。” 张彦首先把兄弟部队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才汇报自己的侦察结果。 “公子，要想和主力部队汇合，我们就要通过密谷口。我最近三天都是亲自带一个班到密谷口暗中巡视，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但是，在我们西北方向发现了情况。” “西北方向？”李宪闻言一惊：“那不就是白水泺附近吗？” 张彦点点头：“白水泺西南四十里有一座猫儿庄，这里刚好是白水泺到大同府的交通要道，此前经常有胡匪打劫过往客商。金国和辽国在白水泺大战一场，附近的土匪本来不见了。可是前天我却发现一个熟人，他原来就是那里的土匪。” “哦？”李宪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发现他了，他看见你没有？” 张彦不敢肯定：“这个很难说。我们每个班都是在固定的路线上巡逻，我的任务就是带领一个班隐蔽在暗处，专门查看有无特殊变化。前天晚上返回的路上，远远看见三匹马，其中一人似乎就是我曾经追杀过的一个土匪。” 李宪沉思片刻才说道：“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你们五个班收回来三个在附近暗中巡逻，外面两个班集中在一起巡逻，当心土匪各个击破。在草原上出没的胡匪来去无踪，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猫儿庄一带的胡匪，头领叫什么名字？” 张彦低声说道：“我当都头的时候，三年前追踪过一次。大头领好像叫宇文垂，二当家的叫做赫连智。我认识的那个家伙叫做阎方，不是三当家就是四当家。此人在马背上能够左右开弓，百步穿杨。江湖诨号拿鹰手，煞是厉害。” “可惜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究竟有没有固定山寨。当时的大辽国上下乌烟瘴气，根本没有人去管这件事情。我当时手下还不到十个人，而且没有战马。虽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最后也只能干瞪眼。” 李宪神情严峻：“命令兄弟们严守营地，加紧巡逻。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就要离开这里，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胡匪钻空子。” 张彦领命而去，但是李宪却紧张起来。 草原深处的胡匪可不是开玩笑的，来去如风，残忍好杀，那是延续数千年的传承。一直到后世的二十一世纪都没有彻底消失，可见他们的生命力多么顽强，比一般的正规军难缠多了。 李宪当天晚上下达命令，女兵连全部收缩到临时马场附近，而且在两座小山头上摆成掎角之势，进一步完善了竹镖密集阵，防止意外事件发生。 胡匪的行踪神秘莫测，一般不会轻易现身。张彦能够发现自己的老熟人，比兔子还精的胡匪不可能没有察觉。 而且李宪有所明悟，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女兵连的训练都是以班为单位进行，所以动静自然很小。 后来全连合练，而且每天赶着数百匹战马满场飞奔两个小时，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里藏着千军万马。 恰恰这个时候，张彦就发现了自己的老朋友。这个时间点实在是他妈的太巧了，都巧到他姥姥家去了。 定更天的时候，李宪把身上收拾停当，背上青龙剑离开帐篷，投身到茫茫黑夜之中，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个山中盆地进出通道只有两条，一个是东面插向密谷口，一个是西面进入官道。 密谷口东面就是猴子山一线，那里有郭小乙的侦察连、萧焯的契丹连，胡匪不可能到那里去打秋风。 最大的可能就是从西面过来，所以李宪拿出前一世的本事，仿佛夜游神穿行在小盆地西面的密林之中。 二泉山，因为这里有两眼活泉而得名，也是李宪选择此处作为临时营地的原因。如果不是金国和辽国开战，这个地方就是最好的牧区。 李宪没有准备绕出去太远，毕竟他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这两天就要离开了。所以李宪爬到一棵突出的大树上坐下来，居高临下监视西面的官道方向。 把身边的这些人安全带回家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放到一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别人不找自己的麻烦，李宪绝对没有心情去惹别人。 李宪不想惹事，就是因为完颜宗翰的主力部队马上就要回来，山西北部区域实在是太危险。完颜宗翰的主力部队现在绝对惹不起，那就只能先当鸵鸟躲起来。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的，一旦发生就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如果李宪没有缴获数百匹战马，自然就不会有近千匹战马狂奔的壮观场面。如果没有女兵连三天时间的合练，也不会产生这么大动静，自然就不会有额外的麻烦。 可是，如果李宪没有发起马牛谷战斗，就不能把完颜亮和完颜彀英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陈润组织两百多人转运物资就搞不成。 既然必须发起战斗，李宪当然要把敌人一棍子打死，结果就有了战利品，一切都无法避免，这就是因果报应。 有人说了，萧焯的契丹连、郭小乙的侦察连，都具有比较强大的战斗力，为什么不让他们带上东西赶紧走？ 把自己有限的主力作战部队变成辎重队，那不是找死吗？李宪从来就没有这个念头。 他宁愿花力气临时训练女兵连，也不可能自废武功使用侦察连和契丹连，那是留着最后救命才用的。 恰在此时，李宪发现了动静，三条黑影出现在视线中。他们没有骑马，而是弓腰步行向这边过来了。 李宪提起全身感知力，同时把目力放到最大向远处看去，也没有发现三个家伙身后有大部队行动。 这很容易判断，因为深山密林之中如果晚上有大动静的话，夜惊宿鸟是基本常识。 但李宪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所以他觉得莫名其妙。 “怪事，果然是三个家伙鬼鬼祟祟，并没有带大部队过来。难道这三个家伙觉得自己是神仙，能够对付老子手下近两百人吗？这他娘的也太扯了！” 第0059章 名气的福利 三个黑影很快就来到了李宪所在大树的底下，此时居高临下已经能够看得很清楚。 这三个家伙身穿黑色紧身衣，并没有什么蒙面巾之类碍眼的东西，只不过把长发束在脑后，也算是标准的江湖人打扮，而且还是汉人。 这三个家伙的兵器都在背上。当先一人背着一张大弓，右侧腰带上挂着一壶箭。另外两个人背上既不是刀，也不是剑，似乎也不是棍，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这三个家伙的确就是冲着自己的临时兵营来的，可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李宪觉得很纳闷。 李宪觉得纳闷，是因为这三个家伙不走了，而是找了一处杂草很深的地方蹲下来，然后就没动静了。 “这他娘的有个卵用啊，此处距离兵营还有三百多米远，起码也需要小日本鬼子的歪把子机枪才能勉强够得着。” 三个家伙的古怪行径，让李宪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是监视自己的行动，仅仅守着西面的出口仍然没有卵用。因为老子一旦要离开这里，肯定直奔密谷口往东回家，怎么可能背道而驰往西走？如果你们想在密谷口东面打劫，老子的两个连还干不死你们啊！” 李宪心里虽然没太当回事，但目前的局面却非常尴尬。 三个家伙就在大树南面十多米的草丛中隐藏着，李宪根本没有办法从大树上下来，结果只能僵持在这里。 眨眼之间就是一个多小时，雪耻连的外围巡逻班十五匹马，已经从这里经过了四次。 那三个家伙没有偷袭巡逻班，说明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随便杀人抢马，李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三当家的，我们每天来到这里蹲守，你究竟想干什么？” “刚开始，老子自然是想杀人。这里有一个家伙，曾经追踪老子三个月，害得老子吃不香睡不好。” “既然要了结恩怨，直接下手不就完了，每天蹲在这里干看是个啥意思？” “你们懂个屁呀？知道不？据说长青县那地界最近冒出一个新人，号称追魂枪李宪。那可不像咱们偷偷摸摸，人家是直接把大旗挂在城门楼上。为了搞清楚真假，老子专门入关一趟，你猜怎么着？那还真是追魂夺命，一晚上就干掉了八百人，他娘的太厉害，太邪乎了！” “啊？追魂枪李宪的名号我们都听说过了，难道三当家的想杀他？这只怕不合适？先别说我们能不能杀得了，即便能够杀得了他，他手下能够一夜干掉八百敌人，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放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杀追魂枪了？” “既然不杀追魂枪，三当家的每天过来喝西北风，却是所为何事？” “老子的那个老朋友，真他娘的有福气。现在好像变成了追魂枪的手下，你说不过来蹲着还能咋办？” “三当家，不是我多话。如果老朋友现在真是追魂枪的手下，我希望你要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把老朋友给杀了，追魂枪能善罢甘休吗？” “你他娘的真是猪脑子！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杀人了？每天在这里蹲着，就是希望和老朋友单独谈谈。大哥和二哥都被完颜蒲家奴给害了，我们再这么晃悠下去迟早也是个死。如果投靠到追魂枪手下，或许能够找到一条出路。” 李宪听了下面三个家伙的对话，总算是搞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几个家伙是想投奔自己，却又不敢直接找上门，所以准备走张彦这条路子。已经在这里蹲了三个晚上，可见决心还不小。 “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大当家的、二当家的都被金兵给杀了。”李宪心中有些拿捏不定：“这批胡匪杀人越货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张彦语焉不详，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很可能是一个大毒瘤。” 李宪虽然急于扩张势力，但对军队纯洁性的要求是一贯的，他绝对不会胡乱收人，然后搞成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结果敌人没杀多少，反而把自己的百姓祸害不轻。 “在没有搞清楚这些家伙的底细之前，绝对不能要！” 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而且这些人此前已经被金兵打残了，现在并不是要对兵营动手，李宪终于放下心来，干脆靠在树干上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到东方天空发白，一阵马蹄声才把李宪惊醒。 来的正是张彦，他率领一个班开始了白天的警戒巡逻。草丛中蹲了一夜的三个家伙果然尾随而去，李宪终于能够从大树上溜下来返回兵营。 李宪还没有爬上山头，牟长霞已经飞身扑下来：“公子，你是如何离开大帐的？这一夜到什么地方去了？害得人家担心死啦！” 李宪抬头一看，才发现所有女兵连都是全神戒备，如临大敌，但一个个神情委顿，分明一夜未睡。 李宪心头一热，但是语气不容置疑：“让姐妹们赶紧睡觉！我需要另外处理一件事情，如果真有大事肯定提前和你们说清楚了。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你们全部睡觉，我来担任警戒。” “我要守着你！”牟长霞没有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在李宪的床铺上和衣而卧，转眼之间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李宪摇头叹息一声走出帐篷，然后来到薛沁儿坚守的另外一座小山头，同样温言安抚一番，才算把整个女兵连彻底搞定。 转眼日上三竿，女兵连开始生火做饭，张彦带领一个班飞马返回，而且直接来到李宪所在的小山头：“公子，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个阎方刚才主动和我见面了！” 此事在李宪的意料之中，不过并没有透露自己看见过这个人：“情况如何？” “猫儿庄果然就是他们的老巢！”对于李宪的神情，张彦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陈述自己获得的信息：“白水泺大战前后，他们察觉到非常危险，所以把喽啰分散隐蔽。四当家的隐居在宣宁乡间，和一个谋克户发生冲突，没想到被抓之后就投降了。” “完颜蒲家奴根据完颜宗翰的命令，派人联系宇文垂大当家的，希望他们全部接受金国诏安。但是宇文垂大当家的、赫连智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阎方都不同意诏安，完颜蒲家奴一怒之下带领三千骑兵拔掉了猫儿庄。” “宇文垂和赫连智当场战死，两百多核心喽啰被杀，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所有的积蓄都被抢走，让完颜蒲家奴占了一个大便宜。阎方那天刚好带人在外面追杀叛徒四当家的，总算是躲过一劫。” 李宪阴沉着脸明知故问：“即便如此，阎方应该去找完颜蒲家奴报仇，怎么会找到你身上呢？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公子，情况是这样的。”张彦低声说道：“他们这一支胡匪属于坐地虎，四位当家的手下，都有自己的核心喽啰。阎方手下也有两百多人，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现在金狗还在暗中追杀他，所以他想追随公子。” 李宪大摇其头：“自古常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当初决定参加的时候，我就再三推辞。如果不是你们发誓遵守军规军纪，我也不会随便收留。据我所知，草原深处的胡匪杀人越货，绝大多数都丧尽天良。你说，我能要吗？” 张彦很郑重的说道：“公子，我也是在衙门干过的，当然明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并不是所有胡匪都丧尽天良，阎方这一支下手很有分寸。首先就是不抢女眷，其次不抢平民，第三不伤人性命。我当初追踪他三个月，并不是想抓住他，而是想帮知县追回一批货物。” 李宪终于明白了：“听你的意思，我应该收留阎方等人，不然也不会帮他说那么多好听的，是也不是？” “我没那意思。”张彦脸色一红：“自从追随公子那天起，公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只不过我看阎方不像是说假话，的确是想死心塌地追随公子，所以才回来通报一声。” 李宪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你回去告诉阎方，满足两个条件就留下，否则就请自便。第一，没有祸害过女人，没有残害过百姓。第二，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实话告诉你，他们在二泉山大树底下蹲了三个晚上，当我不知道吗？如果不是看在他们一念之诚，你以为他们还能活到现在？” 张彦闻言大惊失色：“公子竟然早就发现他们了，真有神鬼莫测之机！” “哼！”李宪冷哼一声，再也没有多说半个字。 张彦不敢怠慢，赶紧下山如飞而去。 看着张彦一骑绝尘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李宪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神棍就是好，什么都不用解释。看来今后应该多当神棍，少说屁话，这样可以事半功倍！” 上位者就有这个好处，抓住一个细节尽情借题发挥。下面的人就会疑神疑鬼，莫测高深。自然就会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姑娘们刚刚准备好饭食，李宪还来不及大快朵颐，山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支不少于三百匹的马群涌进了山谷。紧随其后就是两百多骑逶迤而进，领头的正是张彦。 张彦提前来到小山头，显得非常兴奋：“公子，我把你的要求和我们的军规详细讲了一遍，阎方把手下的人遣散了一半，现在带着二百六十三人、另外有三百七十六匹好马前来归顺！” 既然人家死心塌地前来投靠，而且见面礼就是三百多匹好马，李宪也不能继续稳坐钓鱼台，现在到了体现自己礼贤下士的时候。 没想到接见阎方几个头领的过程中，让李宪得到了另外一条线索。 第0060章 塞外香炉寨 阎方身高可能还不到一米七，很壮实的一小伙子。按他的说法应该是十八岁，或者十九岁，具体他自己也不知道。 看见李宪如飞也似从山头上跑下来，说明人家迎接非常真诚，阎方显得很激动，所以抱拳一拱到地，显得非常恭敬。 “公子，可算是见到你这尊大神了！不过我想强调一点，我们可不叫胡匪。胡匪是指胡人里面的土匪，我们都是汉人，一直生活在马背上，最多叫马匪。” 解释半天还是匪，还解释个屁呀！ 李宪心里鄙视一通，但是口中很热情，双手相搀的神态也很真诚：“早就听说阎大哥左右开弓，例无虚发，乃是草原雄鹰。如今有了阎大哥加盟，真是天助我也。只要大家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公子此话差矣！”阎方赶紧躬身：“能够做公子的马前卒，阎某心愿已偿。在草原上为非作歹七八年，实在是愧对祖宗。今日前来是乞求公子收留，绝对不是所谓的加盟。” 两股势力加起来五百多人，战马一千多匹。这个规模太大，动静自然随之增大。此地绝非久留之处，已经到了时不我待的程度。 阎方专门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公子，这个大胡子好像几十岁了，实际上今年才十七岁。他自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道上的兄弟称呼钟馗，兵器是五尺长的镔铁拐。这位叫狄让，今年十九岁，马上兵器是长柄斩马刀，平时使用量天尺。” 李宪听得恍然大悟，难怪昨夜发现三个人的兵器古怪，果然不是一般的古怪。 一番客套话之后，李宪又和两百多小喽啰见面，重新强调了自己的军规军纪，以及未来的主要作战敌人。 “阎大哥、钟大哥、狄大哥，既然已经是一家人，我就长话短说。不包括伙夫班，我这里一个连是二百一十二人，一个连长、一个副连长。所以你们带过来的兄弟需要整编一下，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李宪把自己的观点首先说清楚，然后看着阎方、钟馗和狄让。 阎方说得很干脆：“我们当马匪的还有三劫四看五不动，更何况公子统帅的大军，自然要严格执行军规。公子，这些人都是你的部下，再也和我没有关系。具体如何安排，根本不需要问我们。” “非也，阎大哥误解我的意思了。”李宪赶紧摆手：“这些兄弟你们三人最了解，我需要一支拳头部队，而且要马术箭法出众。所以请你们挑选二百一十人组建第四骑兵连，动作要快。” 当马匪的就是靠马术和箭法吃饭的，阎方对自己手下当然一清二楚，连续吆喝几嗓子，二百一十人已经纵马而出。 “很好！”李宪也不废话：“具体如何完成军队的编组，今天就不说了，这个第四骑兵连暂时按照阎大哥原来的方式作战。我正式认命：第四骑兵连连长阎方，副连长钟馗。现在，请狄大哥从剩下的五十三人里面剔除年龄最小的十六人。” 狄让不知道李宪要干什么，但还是把十六个小家伙叫出来站到另外一边。 “剩下的三十七个兄弟，从现在开始编入第三骑兵连。我正式任命第三骑兵连连长张彦，副连长狄让。年龄最小的十六个兄弟组成护旗队，第三骑兵连原副连长祁三郎担任护旗队队长，王节担任副队长。” 突然来了两百多新人，而且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马匪，所以李宪快刀斩乱麻，很快就给每个人安排了位置。然后让钟馗和狄让去整顿部队，让他们直接进入一种约束状态，免得闹出不愉快的事情。 李宪带着阎方和张彦来到帐篷里面，需要讨论一些细节问题。 张彦原来是捕快头子，阎方原来是土匪头子，这哥俩本来是死对头，现在变成了战友。两个人勾肩搭背亲密无比，所谓警匪一家，李先想想就觉得好笑 不管是不是警匪一家，这两个家伙在附近都属于地头蛇。尤其是阎方这个马匪，什么犄角旮旯都不可能瞒过他，所以李宪需要从他嘴巴里知道更多细节，然后才能谋划一条安全回家之路。 “公子你说马匹啊？我这算少的，还有一半被完颜蒲家奴抢走了。”关于李宪的马匹数量疑问，阎方顿时笑道：“金兵为什么厉害？因为他们的主力部队每个人三匹马，只有这样才能在草原上长途奔驰上千里。” “塞外草原和关内可不相同，公子还不知道？在草原上有时候狂奔三天也不见得能够找到人，如果只有一匹战马，在草原上是无法生存的。就拿完颜宗翰来说，他这一次出动一万二千人，各种马匹就是四万。” “我手下原来也是每个人三匹马，一匹马驮运帐篷、粮食、兵器，另外两匹才是战马。金兵打过来之前，我们就没有生意可做，各大马帮全部偃旗息鼓。为了减少开支，所以就会卖掉一半以上马匹。” “大当家的宇文垂、二当家的赫连智不听我的劝阻，最后每个人只剩下一匹马，结果被完颜蒲家奴连追七天，最后战马倒毙被杀。我好歹坚持保留至少每个人两匹马，所以才支撑到今天。” 李宪苦笑着摇摇头：“真是隔行如隔山。对了，阎大哥说各大马帮，难道这附近不止你们一家吗？” “刚才只顾着高兴了，差点忘记了一件大事。”阎方一拍大腿：“我被金兵追得到处跑，前不久闯到了野狐岭附近，才知道燕京的完颜宗望正在围攻香炉寨。难道公子不准备插一脚吗？” “香炉寨？”李宪听得稀里糊涂：“香炉寨是干什么的？在什么地方？完颜宗望为何要围攻呢？” 阎方叹了一口气：“这也是该着。这旮旯最大的马帮就是香炉寨，他们最高峰的时候有四千多人，两万多匹马。我们根本不算什么。香炉寨就在怀安县北面的大山里，他们控制着两座边市的通道，老发财了。” “前不久传闻香炉寨胆大包天，竟然半路截杀金国大太子完颜宗峻，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听说后当场吐血。随后给完颜宗望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彻底铲除香炉寨给大哥完颜宗峻报仇。我想他们杀金兵，就算我们一路人？” 李宪心里大吃一惊，但是脸上没有变化：尼玛，完颜宗峻是老子杀的，后来命令“飞狐镖局”把尸体和人头送到野狐岭故布疑阵，目的是转移金兵的注意力。没想到金兵把这单事情栽倒了香炉寨头上，真是错打错着。 想归想，李宪还必须自圆其说：“如果真是同道中人，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但现在有两个难点，首先是我们的马匹太多，这一动就会被金兵察觉，无法出其不意。正面作战的话，我们打不赢金兵，也就无法帮助香炉寨。” “另外一点最关键，香炉寨究竟是否杀了金兵，或者说半途劫杀大太子完颜宗峻，这件事情没弄明白，我们胡乱插手进去，可能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最后，香炉寨对外求援没有？如果他们能够应付，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呢？” 饶了三道湾，李宪就是不想多管闲事，因为他有自己的考虑。 如果金兵因为完颜宗峻被杀而报复，说明香炉寨根本就没有杀过金兵。既然是张北一带最大的土匪，他们身上到底有多少血债，这个没有办法说清楚。李宪对这样的大土匪不仅不会帮忙，落井下石倒有可能。 阎方沉思了片刻才点点头：“还是公子想得细，完颜宗望出兵围剿香炉寨，还真不一定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更加长远的打算，因为这个香炉寨的威胁实在是非常大。” 对于阎方的反应，李宪有些奇怪：“哦？阎大哥为何有如此想法？” 阎方微微一笑：“香炉寨能够发展成最大的马帮，是因为他们占了地利。香炉峰在野狐岭西面，野狐岭东面的坝上草原，原来是大辽国南京（今北京）最大的马场，里面有四万多匹战马。香炉寨就是依靠从那里盗马起家的。” 哎哟，我操！李宪在心里臭骂了自己一句。 因为阎方所说的地方，后世的军事爱好者都应该知道，那就是最着名的“沽源——丰宁大草原”！ 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但有些话却不能明说。因为他曾经派出去一支部队到那里发展，也就是“幽云巨盗”韩云山的第二骑兵营，所属兵力两百八十人。 “阎大哥所说的是不是北羊城（今沽源）榷场（关市）附近？”李宪试探着问了一句。 阎方点点头：“正是此地，那可是天然的大马场。只可惜大辽国从上到下腐败透顶，马场管事的人和香炉寨互相勾结把战马成批盗出来。据我所知，最大的一次盗马行动，就是金兵打过来之前，一次就盗走五千匹。” 张彦呵呵一笑：“那根本不算盗马贼，就是大鸣大放。这件事情我听说过，他们想送进关和大宋做生意，结果没有人敢要这些战马，后来好像被金兵拦截没收了。” 阎方叹了口气：“是啊，好多道上的朋友都想占据香炉峰，据说五回岭的韩大当家就已经出兵，可惜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听说韩云山已经掺乎进去了，李宪再度吃了一惊：“你说的就是幽云巨盗韩云山吗？难道他敢和完颜宗望正面硬抗啊？” 阎方苦笑道：“是不是正面对撞，我并不知道。手下的喽啰回来说看见过五回岭的人，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我原本也想过去插一脚，可是被完颜蒲家奴追得不能脱身。” 不是人找事，而是事找人。 韩云山的第二骑兵营在那里晃悠，李宪就算不想过问都不行了，所以又开始头痛。 第0061章 草原的弊端 包括李宪在内一共五百二十五人，除去每个人已经有一匹战马之外，还有七百五十一匹。 “如果公子决定用最快的动作东进，我们第四连一人三马打头阵，其他人必须双马才能跟上，否则一路上必定困难重重。” 根据阎方的这个建议，李宪命令张彦的第三连和女兵连另外配备一匹战马作为助力。这样还剩三十四匹，全部作为驮马使用。 阎方赶来八匹马对李宪说道：“公子，说来不好意思。没有见到张彦之前，我还以为公子和一般衙内差不多，所以专门谋了八匹马作为投名状。现在这八匹马还是交给公子处理，因为放在一般人手里真是糟蹋了。” “公子乃是一军之主，实属万金之躯。除了下雪天之外，我劝公子不要骑白马。历史上凡是骑白马之主，最后都必定早夭。所以我给公子挑选的八匹马，全部都是红褐色，比枣红马的颜色还要深。在光线不好、或者夜晚的环境，敌人根本看不见。” 这是金玉良言，堪比救命之恩，让李宪对阎方的性格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而且对他的评价一瞬间翻了好几倍。 踏雪无痕，原来是蔡攸的八骏之一。韩云山因为是巨盗，所以唯一的一匹黑马他自己留下了。另外的几匹胭脂马，全部变成了萧姵女兵连将领的坐骑。 并不是说韩云山就有坏心眼，李宪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阎方这一个细节，说明他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而且具有一定的战略战术眼光，这就很了不起。 阎方从八匹马里面牵出一匹鞍辔俱全的暗色宝马，甚至连鞍辔上面的垫子都是暗红色牛皮。 最关键的是，马鞍桥右边的得胜钩上，竟然还挂着一杆黑不溜秋的长枪。因为和战马的颜色差不多，李宪刚开始都没发现。 “公子，这套装备原来就是一整套，我前几天专门偷出来的，是大辽叛将耶律余睹的四匹宝马之一：血月。长枪重量五十二斤，通体不反光，最适合夜战。马鞍是紫檀木制成，普通大刀都砍不动，可以保护马背。” 阎方为了能够投到自己麾下，竟然冒死去偷敌人大将的战马。李宪除了感激之外，真是无话可说。 但不说也不行，所以李宪使劲拍了拍阎方的肩头：“阎大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了，我没有那么多废话。接下来如何才能安全东返，还需要阎大哥费心。” “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情。”阎方低声说道：“要想返回飞狐县，无论走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如果要想安全，我们一路上可能要采取一些行动。因为金国女真人口有限，军队也有限，所以他们占领一个地方之后，就会搬来一批谋克户。” “这些谋克户既是兵源，又是奴隶主，还是地方上的管理者。各地的谋克户、蒲辇户占据的乡村都连成一片，而且每个蒲辇户都有五十个精锐骑兵，根本找不到一条足够大的缝隙，能够让我们一千多匹马无声无息通过。” 李宪微微一笑：“这个情况我们经常碰到，具体处理原则我已经讲过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六岁以下的男孩和青壮妇女能不杀就不杀，毕竟我们今后也需要劳动力。当然，他们一定要全民皆兵顽抗到底，我们也不能引颈待毙。” 经过大半夜的忙乱，阎方带过来两百多人全部换成了金兵的服装，兵器也换成了单刀，在次日凌晨正式开拔。 出乎李宪的预料，阎方第四骑兵连所走的方向并不是东面的密谷口，而是西面的二泉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既然已经把寻找回家通道的任务交给了阎方，李宪没有犹豫就下达了命令：“女兵连立即跟上，护旗队带上驮马，张彦所部第三骑兵连殿后，全军出发！” 按照原来的分组，李宪和牟长霞带领四十女兵作为中军前锋，薛沁儿和姜四娘带领六十三名女兵拖后五十米跟上，大部队终于走出山群来到了西面的官道上。 牟长霞鞭梢一指北方：“公子请看，阎方他们向北过去了。果然不愧拿鹰手的诨号，他们动作好快啊，眨眼功夫就剩下漫天尘土。” 李宪呵呵一笑：“他们一个人三匹马，始终保持最高速度前进，能不快吗？原来他是向北迂回声西击东，果然有点儿头脑。全军都有，不用顾惜马力全速前进！” 不到一个小时，群山已经抛到身后，放眼望去就是千里大草原，根本没有什么村落，果然半根人毛都看不见。唯一能够发现一点影子的，就是前方两千多米开外的阎方第四连卷起的一片乌云。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李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融入天地之间，心旷神怡之间心胸突然开阔起来，不由得豪气顿生：“姑娘们全体换马，让我们尽情狂奔一番！” 除了中途让马匹休息两次之外，第一天一直向北，李宪估计已经冲出去三百里。 放眼四周没有丝毫参照物，现在李宪连方向都不清楚。如果没有罗盘的话，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实际上现在绝对不可能有罗盘，所以李宪只能带领女兵连拼命追赶前面的阎方第四连。 第二天，阎方他们折转向东北方向。同样是狂奔一整天，日落时分找到一处水泡等待后军到达。 “公子，我们用了两天时间狂奔七百里，已经来到草原深处，和山西大同府没有丝毫关系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南下，这个南下动作一定要快如闪电，所以中途不能休息，最好在这里休息三天养足精神。” 李宪带领女兵连一到达，阎方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李宪点点头：“在草原上实施战略大穿插你是内行，而且你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一切按你说的办。” “是这样的。”阎方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水泡是有主之物，其他人是不能在这里停留的。搞得不好的话，日头落山之后半个时辰人家就有可能回来。” 李宪一听就知道问题严重：“阎大哥，我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有话就说在当面。我知道你办事有分寸，既然决定在这里落脚，肯定就有具体想法。大家都是准备一起滚钉板的，天塌下来一起顶就是了。” 恰在此时，张彦的第三连也赶到这里，刚好一起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阎方的情绪有些低落：“公子，我此前说过追杀叛徒四当家的，因为完颜蒲家奴的追击没有成功。后来完颜蒲家奴西进阴山进攻大辽国的天祚帝，我才逃过一劫。我和宇文垂、赫连智结拜过的，不给他们报仇于心不安。” 李宪已经明白了：“这么说来，那个什么四当家就在此处落脚？叛徒人人得而诛之，只要他真的来到此处，那就彻底剿灭。” 阎方看着李宪的眼睛说道：“我如此焦急投到公子门下，就是因为亲眼看见公子用一群根本不能打仗的小娘子，竟然把完颜彀英和完颜亮的八百马步军全歼。所以我就想，如果我把自己手下的四百多人全部交给公子，那报仇就没有丝毫问题。” 李宪一摆手：“现在已经是一家人，直接说正题。那个叛徒手下有多少人，行动规律是怎样的？” 阎方点点头：“以这个水泡为中心，方圆两百里都是他的牧场。没有杀掉我之前，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整个族群处于不断移动过程中，但是每隔几天都要回到这里。他有九百多人，控弦之士五百多，加上七千多牲口，其他地方无法长时间停顿。” 阎方把敌情通报之后，李宪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敌人是五百多精锐骑兵，如果放在关内根本不值一提。李宪可以很简单找到一个地方预设阵地，然后采用诱敌之计打一个伏击。 这个地方一马平川，敌我双方想搞阴谋诡计都不可能。一旦打起来就只能正面对决，完全要凭真实本领争胜负。 李宪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两支旗鼓相当的骑兵部队在平原上对决，最佳状态就是一比一的战损。杀人一万自损一万，最典型的拼消耗，这恰恰是李宪所不能接受的。 糟糕的是，抛开女兵连之后，自己两个连只有四百来人。而且张彦原来的那些人是解救的奴隶，打个埋伏都勉强，目前根本不具备正面作战的能力。能够作战的还是阎方所部二百六十多人，处于严重的兵力劣势。 还有一点，通过大草原上两天的狂奔，李宪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事先埋伏是一个非常渺茫的希望，实际上你根本不知道敌人从什么地方过来。事先设定的埋伏场，只能撞大运。 如何才能制造歼敌良机呢？李宪倒背双手，开始围绕水泡转圈子。 这个水泡并不大，直径只有五六十米，水深大概两米左右。 这在草原上属于救命之水，不管是哪一方的牧民，对这个水泡都万分珍惜，所以水泡仿佛一面镜子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污染。 “既然敌人肯定要回到这个地方，自己就一定要离开，而且要离开敌人的视线，然后才能谋划对敌之策。如果自己在这里守株待兔，要么敌人见机逃走，要么会被敌人包围。” 李宪想到这里，随即做了决定：“阎大哥，这附近有没有起伏比较大的地方，起码要把我们的人安顿下来，让别人站在这里不能发现，然后才能谋划对付叛徒。如果就这么守着，叛徒肯定不会自投罗网，那就白等了。如果让叛徒找来援军，我们就会掉进包围圈，那就糟透了。” 第0062章 艰难的决策 有长必有短，有利就有弊。优势越明显，短处更突出。 事情都有两个方面，这是唯物辩证法一分为二的原理。 大草原一眼望出去好像都是平原，实际上地形还是有很大的起伏，这就是视觉差。 就像大海无风三尺浪，但是放眼望去，你所看见的大海就是一个平面，殊不知里面有数米高、甚至十几米高的巨浪。 仅仅向西北跑出去三十里，草原刚刚罩上夜幕，李宪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区域，直径两里多，落差接近三米。估计不知道多少千万年前，一块陨石砸进地面形成的陨石坑。 阎方指着四周说道：“当地牧民都知道这个地方，属于躲避风暴的最佳地点。只要不来到边沿地带，大白天也没有人能够察觉这里面有人。” 李宪点点头，显得非常满意：“这个地方很不错，战马都可以圈在里面。第三连、第四连和女兵连在坑沿上呈品字型扎营，女兵连担任晚上的警戒。” 张彦首先不愿意了：“让小娘子担任警戒，公子，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能睡得着吗？” 李宪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放心？” 张彦涨红了脸，说得语无伦次：“不是不放心，而是大老爷们儿睡觉，让小娘子受累，这太那个啥了，反正有些说不过去。” “遇见敌人你们先上，防守营地女兵连负责，就这么定了！”李宪一摆手，啥事儿都不用说了。 拉着阎方走到无人的地方，李宪才低声说道：“阎方大哥，请你挑选几个身手过硬的兄弟，今天晚上跟我出去一趟。要想制定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就必须彻底掌握敌人的第一手资料，我需要到水泡去看看。” 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给人一种完全失去依靠的绝望之感，草原的夜晚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即便李宪是侦察兵出身，也觉得有些瘆的慌。 阎方并没有挑选别人，还是钟馗和狄让跟着，看来他们属于夜间行动的铁三角。 因为四个人都没有骑马，二十里路之后终于分出了高低，竟然是李宪略胜一筹。 “江湖中人虽然练过两手，也不一定能够对抗军队的十公里武装越野，更别说五十公里强行军。”这就是李宪心中的推测。 心中想七想八，注意力就不够集中，对外界的感知力自然下降很多。 脚下机械迈动的时候，李宪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完全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往下一按，整个人就已经向前扑了下去，但是落地没有丝毫声息。 这就是军体拳里面的前摔，身体落地之前，双手已经接触地面屈肘消解缓冲。 阎方等人毕竟练过，身手也足够敏捷。三个人各展所长，趴在地上的过程没有发出响声。 也就这个瞬间，前面出现三条快速移动的黑影，三双脚几乎是贴着李宪的脑袋扫过去，然后奔向左侧远方。 “难道这就是敌人派出来的搜索队？或者是另外的夜行人对这里有所图谋？” 李宪心中纳闷，同时掐算时间，认为敌人已经彻底走远刚准备起身，一股更大的危险气息袭遍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身体往后缩了三步，三匹宝马正好从前面一步的距离飞掠而过，紧随着前面的三条黑影远去。 仅仅是一念之差，侥幸躲过了马蹄之吻，吓得李宪全身直冒冷汗。 足足过了一刻钟没有后续动静，李宪才长出了一口气翻身站起来。 阎方随后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公子看明白没有？这就是叛徒管大年的巡哨队。六个人一组，稍不留心就会撞上。” “管大年这家伙不可小觑，前面的三个人陆地飞腾术有过人之处。”李宪没有继续往前走：“利用三个人步行打草惊蛇，后面三匹宝马随后赶到。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要么被前面三个人打死，要么被后面的三个人劈于马下。” 口中解说自己的判断，李宪对于草原上的马匪终于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马匪没有省油的灯，都是狡猾狡猾的有，良民的不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如果不是公子在这里，这六个人肯定无法活命。”络腮胡子钟馗嗡声嗡气的嘟囔道：“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公子为何不下令？” “杀了这六个人有什么好处，能报仇吗？”李宪紧盯着东面的水泡方向，口中敷衍着：“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怪事，管大年把搜寻范围扩大到五里开外，但是水泡那边却没人。” 阎方也看出了问题：“是啊，真是怪了，管大年到哪里去了？” 李宪有些不甘心，一躬身已经向前窜去：“走，靠上去看看。” 他们四个人走直线扑向水泡，六个巡逻的家伙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出现在水泡对面。 “阎大哥你看，管大年越来越小心了。” 李宪终于明白了缘故，原来这六个家伙绕着水泡转了一圈，然后点燃火把拼命摇晃，应该是通知后续大部队上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管大年的队伍竟然从正北方向过来，和自己的营地仅仅一步之遥。如果行走路线稍微出现偏差，就会被管大年发现。 一个小时以后，管大年所部开始在水泡东侧高处安营扎寨，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利用敌人的一排火把，李宪总算是把管大年的基本情况看了一个大概。 人数上千，其中有数百女人和小孩。马匹三千出头，还有数千只羊，几百头牛，几十辆大车。 “回去！”李宪微微摇头，然后倒退着往后面爬去。 一直往回跑了十来里，阎方终于憋不住了：“公子，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 “此处并非说话之处，回去再说细节。”李宪口中答话，身形未停。 其实，从看见敌人情形的那一刻开始，李宪心中就在紧急推演各种可能性。目前还没有完全推演明白，所以他不会轻易说出来。 作为一个战场最高指挥者，大战之前绝对不能说模棱两可的话，这样就会造成部下思维混乱，对自己的威信也会产生严重后果。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平原地区的视线太宽，没有遮挡物可以利用，也就没有办法接近敌人。 一句话，根本不能实现战斗发起的突然性。如果不能发动突然袭击，以少胜多就是个笑话。 如果要想尽快杀到敌人身边，战马就要从很远的地方开始加速。这样一来，战马奔跑就会产生巨大的震动，早就惊动敌人了。 如果悄悄摸上去，按照管大年六人一组的那种巡哨方式，偷袭部队在五里之外还是会被发现，同样不能达到目的。 “要想在五里之外就把整个水泡包围起来，然后达到全歼敌人的目的，最少需要三千人。如果老子有三千人，那还包围个屁呀，早就直接杀上去了。” 把手头的四百多人来来回回反复组合几次，最后都不能达成作战目标，而且还会造成重大损失，自然全部被李宪推翻了。 手底下的能战之将，心中已经有数的是张彦，他使用孛十斤的古怪狼牙棒极为勇猛，可以担任正面突袭。 阎方，据说在马背上能够左右开弓，例不虚发，可以担任战场狙击手的重担，专门对付敌人的前锋尖兵。 钟馗使用的是五尺长的镔铁拐，这是一件偏门兵器，说明这家伙双臂的力量很强，可以和张彦组成双箭头。 狄让的兵器是一把六尺长的长柄斩马刀，这是骑兵对决的兵器。他可以率领一支突袭部队打击敌人侧翼，通过斩马刀强行杀出一条通道，把敌人的队列一分为二。 “老子手下能够作战的一共只有四百二十人，平均分配给四个家伙，每个方向上都只有一百人。如果利用一条山谷，或者一条河流，还能发挥作用。这点力量放在广袤的草原上，实在是微不足道。” 心中患得患失，女兵连的帐篷已经出现在视线中，李宪猛然停住脚步，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因为想到了战斗节点的要害之处，李宪整个人呆在原地，仿佛已经融入虚空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化为虚无。 阎方等人紧随其后，突然发现李宪的怪异之处，似乎已经进入一种顿悟状态。三个人都是老江湖，彼此之间一打手势，然后被里朝外就地警戒，生怕惊扰了李宪。 凭空策划一次战斗，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设计过程。每个节点的细微之处都要反复在脑海中出现，敌我双方可能出现的攻防手段，都要反复推演才能确认。 李宪的身体虽然没有丝毫动静，但是他的脑海中正在幻化近两千人的反复绞杀，一刀一枪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过程中不仅要想到自己的进攻手段，还要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尽可能找到反击措施，然后回到自己的立场上加以破解，同时判断是否有漏洞。 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这八个字很多人会说，但是在脑海中变成近千人的一场惊天之战，而且是全歼敌人的决胜之战，各种细节变化何止数百种可能！ “成了！”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宪才吐了一口浊气：“明天凌晨东方发白之前的一瞬间，发起对管大年所部的歼灭战。张彦的第三连、阎方的第四连，一定要在今天后半夜如此这般。所有的准备只能提前完成，决不允许拖延！” 第0063章 兵者诡道也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加上头顶上乌云滚滚，连星星也看不见半颗。 草原上黎明前的黑暗，那真是黎明前的黑暗，你不服气都不行。 但是，大水泡这里不一样，二十多个大火堆仿佛大海上最亮的一盏航标灯，给所有人指引着正确的航向。 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三员少年女将，根据自家公子李宪的绝密命令，带领女兵连牵着战马一路摸过来，距离大水泡已经不足五里。 现在，女兵连一百零三人全部到齐，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马头，生怕发出半点声息。 明知道大水泡对面有近千敌人，但是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三员少年女将并不害怕。因为她们曾经下定决心决定干干净净的死去，远离这个多灾多难的丑恶世界。 不害怕并不代表她们不担心，因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因为自家公子没有具体说明。 按照公子的要求，女兵连全部穿上了改制的皮甲，甚至还带上了皮头盔，把全身都遮住了。 现在，按照公子的命令，二十五个人一排，一共分成四排，彼此间隔三十步，摆成一个很大的方阵。 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三员少年女将，彼此间隔三十步站在方阵前面，都抬头看着东南方的夜空。 “记住，东方发白之前的一瞬间，你们立即上马。记住，一定要东方发白，水泡东面出现慌乱的时候，你们才能放开马头！” 这是公子再三叮嘱的一句话，而且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一百零三个女兵都牢记在心田，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震动，东方夜空开始泛白的刹那，大地开始出现轻微的震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越来越强烈，已经能够明确感应到震动来自西南方。 在马背上长大的人都很清楚，这至少是上千匹马奔腾而出才会造成这种动静。 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三员少年女将，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们在同一时间把目光转到了水泡对面。 骚乱，对面果然出现人影晃动，战马长嘶的乱局。 牟长霞飞快地放开马头，一个闪身后退，随即飞身而起到了马背上，同时压低嗓音：“全体上马控缰！” 两个呼吸之后，东方的天空越来越明亮，四周的景色开始缓缓清晰起来，西南方向的大地震动越来越强烈。 “亮刀！” 牟长霞一声低吼，唰的一声，一百多人同时拔出雪亮的单刀，动作整齐划一，统一斜指右前方。 “杀——”敌人大营东面突然杀出一支骑兵，挥舞着雪亮的单刀，分成两路纵队直冲水泊东岸。 “杀上去，别让叛徒管大年跑了啊——给大当家和二当家报仇啊——”敌人大营的正南方也出现一支骑兵，同样是分成两路纵队，挥舞着单刀杀上来。 与此同时，西南方向不仅是大地震动，而且马嘶声已经隐约可闻，这是数千战马兵临城下的征兆。 水泡东岸忙乱之中，一个粗旷的嗓音震动四方：“拿鹰手阎方勾结外人打过来了，已经封住了东南西三方。现在放弃所有牲口和大车全体向北，赶紧向北冲出去！” 要说管大年所部的确不简单，仅仅一分多钟时间，第一支突袭部队两百多人，就已经备好马鞍杀向北方。第二支部队两百多人紧随其后冲了出去，最后是挥舞单刀的一百多骑兵保护着妇孺向北快速移动。 牟长霞和她的女兵连仿佛变成了雕塑，一个大方阵隔水而立，纹丝不动。姑娘们冷眼旁观，不知道作何感想，因为脸上罩着皮头盔，谁也看不见表情。 管大年所部虽然抛弃了很多东西，但总体说来整个过程忙而不乱，果然是饱经战争洗礼的一群人。 “管大年，你家张大爷在此，留下命来！” 东面两员大将已经横截而至，一个挥舞着寒光闪闪的狼牙棒，一个挥舞着长长的斩马刀，仿佛一把神剑直落九天，当场就把管大年的北移长龙拦腰斩断。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第三骑兵连连长张彦，当年长青县的步军都头。紧随而至的是副连长狄让，手中挥舞着长柄斩马刀。 张彦借助战马的狂奔之势无人敢当，六十斤的狼牙棒挥舞之间，一个照面之间就已经把两个人砸落马下。狄让冲入敌群左劈右砍，斩马刀过处必然飞起一个马头或者一双马腿。 管大年的人虽然也想反击，但现在处于极端被动的局面施展不开。 西面是水泡，水泡西岸还有列阵以待的大军，南面有数千战马越来越近。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冲向北面，只要进入广阔的地带就有了回旋余地。 一支下决心逃跑的部队，战斗意志自然就出了问题。横截过来的张彦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管大年的后卫一百多骑和家眷成了待宰的羔羊。 张彦所部第三骑兵连完成第一步战术动作的同时，第四骑兵连连长阎方从南面夹击过来。 第四连两百多人没有停顿，利用战马的高速冲击力撞散敌群，朝管大年的屁股追了上去，敌人的主力部队被彻底赶出了大水泡。 啊——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正北方突然人仰马翻，管大年的前锋第一队两百多骑眨眼之间少了一大半。 烟尘还未散尽，里面冲出一匹白色宝马，上面端坐一员青年小将，右手倒提一杆鎏金长枪，正是李宪匹马单枪挡住了去路！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今日专门捉拿叛徒管大年。不想给他陪葬的就地放下兵器和战马散开，想死的尽管上来，追魂枪李宪在此恭候多时了！” 原来，李宪最头痛的就是手里兵力太少，尤其是能够冲锋陷阵的人太少。用人少包围人多的一方，如果是后世的机枪连还说得过去，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实在是无计可施。 可是，当李宪看见女兵连帐篷的一瞬间，然后联想到大水泡的独特之处，顿时让他找到了集中兵力的办法。 让女兵连全身都罩住，然后隔水列阵，黎明前的一刹那，任何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都不可能去冲击一支严阵以待的骑兵方阵。 整个西面只需要一百零三名女兵就能够守住，李宪脑海中的战术思路瞬间开阔起来，随即又想到了自己手里的一千多匹战马。 女兵连是第一个疑兵之计，祁三郎和王节率领护旗队，驱赶一千多匹战马连夜绕出去四十里，在西南方向来回狂奔。天色大亮之前谁也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这是第二个疑兵之计。 此后，张彦从东面杀过来，阎方从东南杀过来，那就是货真价实的能战之兵，四百多人集中在两个方向，同时突袭水泡东岸的狭长地带，瞬间出现了局部的兵力优势。 在此之前，李宪命令阎方和张彦两个连，在北面挖了四条深度五十厘米，宽度两米的长沟。 整个战局完全按照李宪的设想进行，张彦和阎方两路夹击，一个照面就击溃了管大年的后卫一百多骑。 管大年的前锋两百多骑夺路而走，结果全部栽进了三条大沟之中，当场折损一百多人。 战局发展到这一步，李宪终于扭转了兵力不足的劣势，而且还占有强大的心理优势。 正因为如此，李宪匹马单枪冲出来大喝一声，从心理上瓦解管大年所部不坚定的分子，顿时有一百多人放弃抵抗。 到现在为止，事实上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管大年和他身边的核心力量一百多人，已经被张彦和阎方的四百多人包围了，现在是比敌人多出四倍的兵力优势。 最要命的是，阎方果然是左右开弓，端坐在马背上不用圈马掉头，一会儿左手持弓，一会儿右手持弓，箭矢乱飞的确例不虚发，冲击最厉害的家伙全部被射落马下。 战士们趁此机会一阵乱箭之后，管大年被射成刺猬。 主将一死，军心崩溃，战斗彻底结束。 回头再说女兵连。 张彦把敌人的后卫截下来，再加上阎方所部一冲而过，顿时彻底打散了敌人的阵型。 牟长霞抓住时机低吼一声，女兵连绕过水泡杀了过来，整个过程再无一人出声儿，谁也不知道这一群人究竟什么来路。 不对，正确的说法是：女兵连绕过水泡，催动战马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仅仅是向前猛冲，根本没杀一个人。 但是一百多人手里都有单刀，而且还舞成一团刀花，看上去寒光闪闪。就算没有杀人，谁敢保证自己的脑袋比单刀更硬？不吓死好多人都怪了。 被张彦和阎方所部冲得胆战心惊的管大年后卫，一看第三支突袭部队杀进来，首先想到的就是不可力敌的古怪狼牙棒。 张彦率先杀入敌群，的确发挥了极大威慑力，而且还在继续发挥作用。 能冲出去的早跑了，一看冲不去的家伙，干脆把手里的兵器一扔，然后下马跪在地上，直接向女兵连投降了。 牟长霞单刀往下虚劈，一百多姑娘们策马构成一个包围圈，看住了所有俘虏，当然还有数百妇孺。 晕头转向往南逃出去的数十人，那更是死得冤枉。 祁三郎和王节带领护旗队一共也就十八个人，但是他们前面是一千多匹战马，那比一百多人可威风多了。 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闯的数十骑，顿时被狂奔的马群迎头撞翻在地，是不是被踏成肉泥了，现在还没人去看。 起源于一连串阴谋诡计的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乱战，真正战斗的持续时间，还不到十分钟就戛然而止。 李宪策马绕过三条沟过来的时候，阎方飞身下马拜倒在地：“公子真乃孙武复生，诸葛在世，阎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这是干什么？哪有获胜的将军当磕头虫的？赶紧起来！”李宪伸手虚扶，同时有所指的高声说道：“自古邪不胜正，再凶残的匪徒，永远不是铁血战士的对手，叛逆之徒绝没有好下场，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 第0064章 善后的艺术 在阎方和其他人看来，全歼管大年所部的第一功臣就是李宪，因为他匹马单枪挡住了正北面的通道。 实际上的最大功臣应该是一千多匹战马。凌晨造成巨大的震动，直接摧垮了敌人的战斗意志，所以此后才一触即溃，为的就是逃过数千骑兵的围杀。 第二功臣就是女兵连。女兵连虽然没有杀人，但是一百零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的确就是凭借自己的威慑力，死死挡住了西面的通道，让李宪能够把阴谋诡计施展到极处。 至于北面的李宪匹马单枪看起来很危险，但是敌人急于逃命，三条不深的大沟就是天堑。即便有那么几个人摔得鼻青脸肿冲过了深沟，最终也被李宪以逸待劳给挑死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单纯的偶然之事，所有的偶然之中都存在着必然，也就是兵行诡诈的最好注解，说穿了一钱不值。 战胜了敌人，自然会得到好处。 按照辩证法的原理，好处和麻烦是一对孪生兄弟。只要你得到了好处，麻烦也就来了。 一战而竟全功，最后收拢马匹三千五百余匹，抓获俘虏六百四十余人，还有四千多只羊。 其它的都不麻烦，真正的俘虏也不麻烦，凡是有血债的全部给砍了脑袋。最后剩下一百二十多个土匪没有血债，而且打死也不肯离开，那就只能带着。 真正的麻烦，就是三百多青壮妇女，还有小孩子一百多人。 三百多妇女里面，有九个是管大年的妻妾。其他妇女是所有人的老婆，所以一百多个孩子的父亲，竟然都是管大年！ 这就麻烦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是杀掉一百多小孩子，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更加过分的是，那些妇女对这些小孩子竟然没有丝毫感情，甚至还有极大的厌恶。 李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三百多妇女给七百多男人当老婆，肯定没有一个是自觉自愿的。被七百多男人睡出来的孩子，自然就是孽种，是自己耻辱的象征，肯定谈不上感情，当然没有人愿意承认。 “唉，既然都承认是管大年的孩子，那就只能执行军规！” 带领自己人安全返回家才是最重大的责任，所以李宪只能长叹一口气：“女孩子都带走，超过六岁男孩子给他们每个人十只羊和一顶帐篷，就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地休整三天，然后全力南下。” 善后处理总比打仗麻烦，这也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最不适应的地方。 这个时空的农业产量极低，大量的人口没有办法养活。而且这个年代没有学校，根本没有人来教育他们，李宪绝对不能收留有害无益之人，此其一。 这个时空的医疗设施和药品简直一塌糊涂，妇女生孩子就是执行一次死刑，母亲存活率还不到三成。所以李宪选择保留女孩子，为的是尽可能提高属于自己的人口，此其二。 不是李宪残忍，而是时代残酷。 养大一群居心叵测的男人，那就是给自己培养掘墓人，大辽国最后就是死在这一条上。 狗屁怨军，也就是后来郭药师的常胜军，全部都是从骨子里反抗大辽国的难民。但是萧干一念之慈决定养活他们，最后葬送了南京（燕京）。 “按照老子的军规，你们这帮混账每个人都应该挨三皮鞭。既然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就要做出个人样来。老子的军规军纪是这样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能够遵守就留下，忍受不了的立即滚蛋！” 最后要处理的，就是一百二十七个打死也不离开的小土匪。因为他们也是被抓来的，当土匪是迫不得已。如果离开的话，要么被别人抢去当奴隶，要么尸骨无存。 向女兵连投降的，这些小土匪就占了一半。后来看见自己投降的对象竟然是比自己还小的女人，他们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从而下定决心重新做人。 李宪没有办法，只能声色俱厉教训一顿，然后划入护旗队完事，接下来需要大量的人手驱赶牲口。 此后三天最忙碌的就是女兵连，她们组织三百七十九名妇女，把被杀的一百多匹战马清理干净，数千斤马肉烤成肉干备用。然后用青稞面制作肉馕（夹肉烧饼），这是未来数天的军粮。 女人，不管年纪大小，都属于一个特殊的群体。 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整天叽叽喳喳，所以有“三个女人一台戏”之说。 女人最大的优势，也是整天叽叽喳喳，不管是否认识，只要是两个女人碰到一起，就能够把家长里短演绎成人间最美妙的故事。 制作干粮本来是一项工作，但是到了女兵连这里却变成了一座桥梁，一座勾连心灵的桥梁。 “在我们公子心里，女人至高无上！” 这是女兵连的姑娘们，最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几乎就时刻挂在嘴边，而且说得自豪大气，成为刚刚被俘的三百多名妇女听到的最新鲜的一句话。 更加新鲜的，是那些“杀人恶魔”看见这群女兵竟然点头哈腰，仿佛遇见心中的神灵一般，生怕忤逆半分，用铁的事实诠释了“在我们公子心里，女人至高无上！”这句话。 女人天生爱做梦，即便曾经是所有男人的老婆，那三百多妇女也有自己编织的梦。 对梦想的追求，就是归属感形成的基础。当被俘的三百多妇女，心中产生强烈的融入进去的欲望，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 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分成三组的“叽叽喳喳”，终于把年龄在十岁以上，十三岁以下的被俘姑娘们鼓动起来，强烈要求加入女兵连，一共六十九人。 这是没有给男人当过老婆的一群，女兵连再次被扩编为一百七十二人，而且公子李宪亲自给她们分配了战马、兵器和衣服。 然后就是即席演说，李宪一千多人集中起来，再一次亲口说出了“女人至高无上，女兵营地就是禁地，随便闯入者杀无赦”这句话。 草原上的女人本来就是战士，只要你给她们信任和希望，给她们战马和弓箭，马上就可以冲锋陷阵，这是中原女子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方。 王节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幼读书，而且最近一直在李宪身边耳闻目染，军规军纪全部领悟透彻，已经可以借题发挥。 这几天带领一百二十七个小俘虏，在整理管大年财产的同时，完成了基本的“个人崇拜入门教育”。着重讲解了一连串的战斗，把“追魂枪李宪”的“光辉事迹”说得天花乱坠。 羊群看头羊，马群看头马。 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本来就是群居动物。群居动物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有一个唯一的核心。 否定个人崇拜的人，实际上都是居心叵测之徒，或者是狗屁不通之辈。 华夏民族让全世界胆战心惊的唯一原因，就是族群观念、家族观念根深蒂固。以此为基础，能够围绕某一个人形成一只铁拳，可以砸碎一切敌人！ 个人崇拜的好处，就是能够在一瞬间形成强大的凝聚力，这是任何“主义”、“法制”、“民主”都无法做到的。 少年都有英雄梦，小土匪其实也有。护旗队真正从十八人变成一百四十五人的整体，而且战马兵器同步装备到位，王节功不可没。 阎方和他的兄弟们长见识了，第一次亲眼看见不用皮鞭就可以完成人性改造的一幕，同时也在内心深处对李宪、对李宪所说的军队，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与此相适应，阎方和他的兄弟们看待女兵连的目光也多了一份敬畏，对妇女的地位也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妇女能顶半边天，老子绝对不是骗你们的。有朝一日，你们这帮混蛋还打不赢女兵连，不信就走着瞧！” 这是李宪非常自信的一句话，而且说得大气磅礴，也是女兵连在所有人面前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基础。 女人天生爱抱团，而且不分对错，女人就绝对会站在女人一边。如果男人和女人发生战斗，最后的结局都会被群殴。 男人打赢了——丢人！男人打输了——现眼！ 正因为如此，在华夏民族里面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认识：好男不和女斗，惹不起就躲着。 “看来，在这个时空培养一群女汉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这是李宪心里的一句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阎方和钟馗这几天的绝大部分时间基本上就躲着，没有人知道他们躲在何处。 水泡四周的防御巡逻，全部都是张彦和狄让的第三骑兵连担任，巡逻路线距离水泡十里开外。 第三天晚上三更天的时候，阎方的第四骑兵连终于在水泡现身，不过阎方很快就被李宪抓进了自己的帐篷。 “情况如何？”李宪语气急迫。 “情况很不妙。”阎方嗓门很低，语气同样很急促：“整个江湖都被卷进来了！” “整个江湖？怎么又和整个江湖扯到了一起？”李宪听得一愣：“你都探听到什么了，说得一惊一乍的？” “现在南面的情况非常不妙。”阎方摇摇头：“如果公子要想回到飞狐县，一千来人还好说，这么多马匹可不是一个小动静，至少需要找到一个宽度二十里的通道才行。但目前的情况真的非常糟糕，要想独善其身只怕不可能了。” 李宪从阎方的表情已经发现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俗话说：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 李宪前一世也应付过各种复杂其情况，所以很快就按下心中的急躁情绪，说话语调平缓下来：“你不要着急，反正我们在草原深处，目前的食物也不愁，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有话慢慢说，究竟看见了什么？” 第0065章 金人的阴谋 李宪是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军人，他的理念自然也属于未来一千年之后。 不到万不得已，解放军无论遇到多么困难的局面，都会或多或少留下预备队，俗话叫做底牌。 战略侦察兵需要深入敌后从事秘密活动，而且查明敌国战略级别的重要情报。如果没有底牌在手，能够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李宪不会忘记这个优良传统，所以他一直留有一张底牌。 郭小乙的侦察连两百多人、萧焯手下的一百多人，是目前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但一直没有发挥作用，而且完颜彀英也没有搞清楚这两支部队究竟来自何方，就是李宪的底牌。 阎方刚刚加入今来，刚开始并不知道有这两支部队存在。 歼灭了管大年这支土匪武装，算是有了同生死的经历，所以李宪才告诉阎方真实情况。 这一次阎方南下侦察回家的路线，李宪写了一封亲笔命令，并且命令阎方兵分两路，其中钟馗带领一个排专门到猴子山一线寻找郭小乙。 命令要求：郭小乙和萧焯立即率部东进，赶到白羊口东北方向隐蔽待机。其中萧焯所部暗中控制平远堡，郭小乙所部暗中控制洋河南岸的鹤鸣滩。 白羊口是李宪穿越的地点，而且一出手就暗杀了两个金兵，解救了萧姵，随后又制造了一场天灾人祸。 鹤鸣滩是李宪穿越之后第一次下山，碰到万毒手徐成的地方，后来被迫见证了河北四大寇造反的经过。 萧焯所部潜伏在白羊口附近，目的就是监视天成县的完颜亮、长青县的完颜彀英，挡住南下通道的西侧。 郭小乙所部潜伏到洋河南岸的鹤鸣滩，一方面作为萧焯所部的后盾，一方面是为了监视东面怀安县的完颜乌达补所部。 平远堡和鹤鸣滩之间的五十里宽度，实际上就是李宪早就计划好的回家路线。 正是因为留有这个后手，而且始终没有正面动用两支最能打的部队，所以李宪才敢利用一批小姑娘，加上一批新兵蛋子，在山西境内上蹿下跳。 这一手并不是李宪的发明创造，而是当年八路军对付日本小鬼子的方法——平时利用民兵、儿童团迷惑敌人的视线，不断给敌人制造混乱，主力部队暗中集结待命，结果日本鬼子动辄得咎，最后寸步难行。 没想到阎方率部南下按时找到了郭小乙和萧焯，而且准时赶到了平远堡、鹤鸣滩一线，却发现这里出了大问题——竟然被别人事先占领了！ 听了阎方带回来的消息，李宪的脸上虽然平静如常，但是他的心却揪了起来。 完颜宗翰和完颜蒲家奴的主力部队马上就要回来，一旦得知长青县境内连吃败仗，孛十斤被杀，王官屯的后勤基地被劫，前后折损兵力一千多人，那肯定要翻天了。 李宪胆敢率领一个连深入山西境内，就是充分利用了先知先觉的无上神通，趁着完颜宗翰率领主力离开的这个空档，大捞一把之后逃之夭夭。 现在完颜宗翰返回在即，自己的回家通道却被别人给占领了，要说李宪不着急那就是骗人的了。 李宪心中有一个巨大的困惑：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出现这个被动局面，还是因为历史上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没有记载罢了。 阎方最后强调：“公子，五虎寨突然出现在太平堡和鹤鸣滩，这个问题并不大。毕竟他们是江湖马帮，真要打起来肯定干不过我们。可是这涉及到整个幽云十六州的江湖格局，所以我才说比较麻烦。” “五虎寨是什么来头？”李宪心头猛震，仿佛抓住了什么，可一下子说不上来：“详细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阎方伸出四个手指头晃了晃：“幽云十六州，五帮水同流。这五大帮分别是韩云山的朗山寨、常梁的五虎寨、徐成的香炉寨、宇文垂的猫儿寨、公冶雄的南陀寨。我们的猫儿寨已经覆灭，东面的香炉寨正遭到围攻。” “五虎寨就在洋河南面的大旗山，常梁应该察觉到唇亡齿寒的严重后果，所以抽出七百人北上增援。占领鹤鸣滩要点，目的应该是威胁渡口堡的完颜乌达补。占领太平堡卡住白羊口，应该是想挡住天成县的完颜亮。” 李宪猛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说香炉寨的大寨主叫徐成，他在江湖上的诨号是不是叫做万毒手？” 阎方脸上露出一丝震惊：“正是此人！没想到公子并非江湖中人，竟然知道这些事情，难怪幽云巨盗韩云山要投靠公子。可惜我们知道得太晚，如果能够早一点遇到公子，猫儿寨就不会全军覆没。一千多兄弟啊，真是太可惜了。” “没你说的那么神奇，我是偶然遇到过万毒手徐成。”李宪心思不在这里：“据我所知，万毒手徐成参与了杨江、高托天、张迪造反，怎么又变成了香炉寨的大寨主？” 阎方微微一笑：“杨江、高彪、张迪他们要动手，这件事情我们五帮都知道。如果徐成的香炉寨要动手，肯定是我们五帮一起上，他绝对不会单独行动。徐成原来是怨军的百夫长，经历了怨军的失败，他才不会贸然行事。” 李宪终于明白了：历史上的河北四大寇，最后起兵造反的只有杨江、高托天、张迪，并没有听说过徐成。 难道徐成的香炉寨后来无声无息，就是被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给灭了吗？李宪不敢肯定。 想起这些事情，李宪脑海中浮现出上一次抢劫蔡攸的铜钱，最后和徐成的谈话：“我的二十个兄弟就交给高托天了，这种小事还值得我伸手吗？他们都是猛将，成大事者必须是帅才，干脆你来领头。” 李宪抛开脑中的疑虑，回到了现实问题：“阎大哥，按照你的说法，难道你们五大帮平时都是联手行动的吗？” “唉，说来话就长了。”阎方叹息一声：“其实五大帮都是大辽国整顿怨军的时候逃出来的，郭药师为什么能够出人头地？就是因为徐成、宇文垂、常梁、公冶雄瞧不起他，所以把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带出来占山为王，和金兵对着干。” “这里面徐成的年龄最大，遇到问题把持得住，大家都推他为首。五大帮的本来目的是不想让金兵在幽云十六州过太平日子，可是现在都弄了一些身家，开始有些人心不齐了，所以徐成才接触杨江、高托天和张迪等人，希望找到一条出路。” “金兵也不是傻子，对这里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毕竟怨军有三万多人投降了大宋。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肯定有一个通盘考虑，没想到最先遭殃的竟然是我们猫儿寨。可惜宇文垂和赫连智两个人都不听我的，结果最后一败涂地。” 李宪终于明白了核心问题，但是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处理，这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所以摆摆手：“阎大哥，你们三天三夜没有休息，赶紧下去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再睡他一天一夜养足精神。” 李宪此前迫不及待想南下，现在却有些稳坐钓鱼台的意思，阎方满脸疑惑地出了帐篷。 其实，李宪心里比原来更加着急，因为韩云山所部就在那里。 此前不知道五帮一体还好说，现在可以肯定，韩云山为了解救香炉寨，绝对会奋不顾身。 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李宪对韩云山这个人已经有了一定了解。这家伙除了准备翻墙入室当梁山君子的时候头脑冷静之外，其它的时候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碰就炸。 同样是因为知道了五帮一体这个内幕，李宪终于明白完颜宗望为何对香炉寨围而不攻。 这是很明显的吸附战术，就好像当初完颜宗翰手下的完颜石古乃，用五十骑吸引董庞儿，然后把他分散在四周的人全部集中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是堂兄弟，使用的手段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完颜宗望的魄力更大，竟然准备一劳永逸，把整个幽云十六州的民间势力一网打尽，从而彻底搞定后方基地。 站在李宪的立场上来说，最好整个幽云十六州乱成一团，这样就可以浑水摸鱼，闷声发财。就像这一次一样，随便伸伸手就能够大捞一把。 如果让完颜宗望阴谋得逞，整个幽云十六州全部变成了顺民。到那时，水至清则无鱼。最后就剩下自己一个小毛贼，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这两个小杂毛东西夹击，未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李宪对这里的基本情况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因为童贯和蔡攸贪生怕死连吃败仗，加上大宋朝廷不把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当成自己人，所以这里的汉民对大宋朝没有丝毫归属感。 徐成、宇文垂、常梁、公冶雄、韩云山等人背叛大辽，但绝不降金，却又不认同大宋朝，这才有后来的幽云五大帮。 其实，李宪本人对大宋朝也是极度厌恶。但这种厌恶是恨铁不成钢，和幽云五大帮的完全不认同有本质区别。 “不管剩下的三帮能否为自己所用，本着同仇敌忾的原则也不能坐视不理。就算是给敌人栽刺，香炉寨的事情也不能冷眼旁观，何况韩云山已经搅和进去了，就算想旁观也不行。” 如何才能恰到好处呢？李宪为难的就是这个问题。 毕竟他有自己的长远目标，而且自己的实力太弱，一旦摆开阵势和完颜宗望的东路六万大军对上，结果就是全军覆没，绝对没有第二条路走！ “在根据地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和敌人的主力部队硬碰硬，那纯属找死。”李宪倒背双手在帐篷内转来转去，仿佛没头的苍蝇一般：“老子两世为人，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栽跟头，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从哪里开始破局，才能够柳暗花明呢？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李宪也没有想出答案。 第0066章 婊.子和牌坊 大尖山马家堡，在香炉寨西北一百五十里。 这一次李宪亲自出马，率领阎方的第四骑兵连两百余人，用两天时间赶到这里，目的就是要汇合郭小乙的侦察连、萧焯的第一契丹连。 原来，李宪第二天天亮之后走出帐篷，刚好看见女兵连和那些被俘的妇女有说有笑，正在兴致勃勃的给大部队准备早饭。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他产生了极大触动。 不管什么年代的战争，国破家亡之后，女人的遭遇最悲惨，自由自在活下去变成了一种奢望。 这一瞬间，李宪对未来的战术动作确定了基本方针：“就算是为了眼前的这些女人和孩子，老子也要谨慎行事。此次南下作战的基本原则，就是‘让开正面，避免力敌；有限参与，旁敲侧击；救人自固，保存实力’这十六字方针。” 归根结底一句话，李宪这一次是标准的“既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如果这一次不出面救人，李宪头上就没有“义薄云天”的耀眼光环，今后别说号召力了，在幽云十六州这个江湖上根本没法立足。 为了自己未来的战略目标，这一次的救人行动，一定要做出一副全力以赴的拼命架势，而且一定要显得慷慨激昂，奋不顾身才行。所以这次完全属于“立牌坊行动”。 可是，李宪是战略侦察兵出身，“老子占便宜，让别人吃亏”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他首先确定了“有限参与”的方针，这属于当婊子的无耻理念。 如何才能做到既显得“慷慨激昂”、“奋不顾身”，还能够“有限参与”、“保存实力”，这就需要严格的战场执行力，能够准确把握攻击的力度和火候。 毛伟人说过：路线和方针一旦确定，问题就在我们的干部身上。 李宪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基本上就是一群混蛋，既没有战略头脑，更没有战术经验，全他娘的一群莽夫。 这样的混蛋兵，遇到事情就会头脑发热。你可以做到指哪打哪，但指望他们全面贯彻十六字方针，恰到好处的掌握各种分寸，李宪半点信心都没有。 居于这种被动局面，李宪决定亲自出马，让幽云十六州的江湖豪杰看看：“老子一向大仁大义，现在不顾自己的安危，舍生忘死来拯救你们了，你们他妈的今后一定不能忘记这份恩情，否则就是没良心。” 主帅一旦要亲自出马，首先就要安顿好后方。 大尖山马家堡，谋克户的户主叫什么“完颜佟家奴”，这个大奴隶主的手下有七个蒲辇户，控制着大尖山周边一百二十里的广大范围。 这一次为了策应完颜阇母、完颜乌达补夹击香炉寨，完颜佟家奴集中了七个蒲辇户，总兵力四百八十余人，挡住了万毒手徐成的西进通道。 阎方南下侦察的收获之一，就是发现了完颜佟家奴的战术动作。 李宪经过仔细分析之后，决定集中自己的全部主力部队，暗中拿下完颜佟家奴的所有地盘，然后实施“李代桃僵之计”，首先解除香炉寨西面的威胁，然后开始联络各方豪杰。 选择完颜佟家奴开刀，因为大尖山西北方向就是大草原，一旦完颜乌达补察觉到此处的变故从南面扑过来，身后有数千里的战略回旋余地，可以做到“打不赢就跑”，从而达到保存实力的目的。 未曾兴兵，先寻败路，这是最基本的用兵法则。 确定了退路之后，李宪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那就是马家堡东面的主峰，大尖山这里地形极为复杂，各种山沟蜿蜒曲折，好像迷宫一般。正是实施“左入右出，左出右入”的好地方，属于易守难攻的所在。 如果敌人胆敢深入其中，各种埋伏和陷阱就可以充分发挥作用。没有飞机大炮，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攻破。 “拿下马家堡建立一个战术支撑点，利用完颜佟家奴的粮草和羊群，作为未来长期坚持的基础。至于和完颜宗望手下的一群乌龟王八蛋周旋，那需要到地头搞清楚具体情况之后，才能见机行事。” 李宪一声令下，王节从护旗队抽调二十五人立即南下猴子山一线，向侦察连长郭小乙、契丹营长萧焯传达命令，两天后秘密抵达马家堡西面八十里的桃花沟隐蔽待机。 让郭小乙派出一个班秘密返回飞狐县，通知萧姵、萧芸娘、唐浩然加强戒备，做好应变准备，防止敌人突袭的同时，还要防止江湖豪杰入境骚扰。 命令张彦的第三骑兵连、牟长霞的女兵连、祁三郎的护旗队，一共五百人组成后军，张彦担任总指挥，牟长霞为副总指挥，护送后勤人员和物资向南转移，逐步靠近马家堡一线。 当天下午，李宪率领阎方的第四骑兵连，一人双马紧急南下桃花沟，展开对完颜佟家奴的突袭行动。 郭小乙、萧焯第三天深夜联袂来到，代表着李宪身边最能打的三支部队全部到齐。 郭小乙一见到李宪，赶紧通报了自己过去的活动经过，让在场的人气愤不已。 “完颜宗翰认为城内汉民太多，是重大的不稳定因素，于是私下违背金国诏命贩卖奴隶。山西境内本来没有奴隶，但是完颜宗翰竟然下令各城镇在同一天关闭城门，凡是被关在城外的汉民全部被抓起来。” “被抓住的人当场在左耳坠刺上一个‘官’字，表示属于官奴。完颜宗翰原本是想把这些人以低于牲口的价格卖给周边地区，或者是卖给大夏国当奴隶，没想到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突然命令他攻打天祚帝。” “这些奴隶还没有来得及卖出去，完颜宗翰担心自己离开之后被人发现，继续关押又怕这些人聚众闹事，于是命令手下把他们骗到城外，上至八十老翁，下至未满月的婴儿一律活埋。” “我和萧焯一直找不到机会偷袭完颜彀英的马场，所以把部队分散出去，结果先后在活埋现场救回来一千七百多人，其中有青壮五百二十多人，萧焯挑选出十三到十八岁的四百八十七人扩编了两个连，剩下的组成一个排承担保护妇孺的任务。” “公子，我和萧焯先后灭掉三个谋克户，所以猴子山里面还有妇女小孩九百余人，羊群一万多只，牛马数百头，所以萧焯契丹营第三连连长拓拔枳被留下，率领三连担任守卫。我的侦察连两百一十二人，萧焯的骑兵营两个连四百多人，现在都到了。” 萧焯补充道：“完颜宗翰凶残歹毒，他想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我率部进入大同南部区域活动，就遇到一件事情。完颜宗翰带领亲兵出城巡视，发现路上两个汉人青壮，他说一个的头发不好看，一个穿着汉服犊鼻短裤违法，结果当场被斩首示众。” “南陀寨的大寨主公冶雄没有什么魄力，那么多汉人希望他出来领头，但是南陀寨至今没有消息。我和郭连长协商之后，专门从救回来的人里面挑选了四十个机灵的小孩子，让他们打扮成叫花潜回家乡，用追魂枪李宪的名义招人。” 李宪听完之后点点头：“你们的决定很正确，取得成绩也很大。如此说来，萧焯的骑兵营已经满编，是？” 萧焯赶紧站起来躬身说道：“启禀公子：第一骑兵营现在下辖三个连，每个连二百一十二人，总兵力六百三十七人。为了对外冒充契丹骑兵，连长都是契丹人担任，没有副营长。现在一个连留守，另外两个连全部到齐。” “你干得很好，我很欣慰！”李宪指着阎方和钟馗说道：“阎方你们都见过了，这位是钟馗。” 郭小乙呵呵一笑：“钟大哥我是第一次见到，但是我当叫花子的时候，就听说过黑煞神钟馗的名号。原来是满脸络腮胡子，果然像尊杀神。听说你除了会盗马，最厉害的是镔铁拐，什么时候我们切磋切磋。” 钟馗只有十六岁，所以说话毫无禁忌：“郭大哥是公子教出来的，我可不敢和你切磋。你是小叫花，我是盗马贼，风马牛不相及，有什么好切磋的？如果你让我去要饭，那肯定饿死了。如果让你去盗马，只怕被踢飞了。哈哈哈——” 李宪没有干涉手下兄弟之间的互相打趣，他现在终于有了足够的胆气，因为兵力得到了大幅加强：郭小乙的侦察连两百人、萧焯的契丹营两个连四百二十余人、阎方的第四骑兵连两百余人，总兵力八百三十余人。 “兄弟们，各部队抓紧时间休息。阎大哥对这一带最熟悉，立即安排人换上金人的服装，对完颜佟家奴进行最后的战术侦察，为接下来的战斗提供最后的信息。另外派出一支小分队寻找该死的韩云山，这个混蛋跑哪里去了？” 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李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终于能够以多打少，而且还是对付金狗的预备役乡兵，如果能够秘密拿下马家堡，对未来的战术动作展开就奠定了基础。 对于突然袭击一个大奴隶主，李宪没有太在意，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斩尽杀绝，不能让一个女真人逃出去，确保消息不会走漏，这样才能施展李代桃僵之计，让完颜宗望短时间内不会发现西面出了问题。 第二个就是接下来面对完颜阇母和完颜乌达补，这可是完颜宗望赖以起家的主力部队，虽然围攻土匪没有出动铁浮屠，但是战斗力绝对不能低估。 究竟应该从哪里下爪子，才能达到“既能义薄云天一番，又能保存实力、还能解救香炉寨”的目的？ 总之，究竟是先当婊子，还是先立牌坊，成为李宪彻夜难眠的核心问题。 第0067章 金人的罪恶 得到阎方传递回来的最新消息，李宪决定还是先立牌坊，首先把自己“义薄云天”的光辉形象竖起来再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原则也不能忘记。至于暗中使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占便宜是肯定的，不过要等到下一步见缝插针。 “根据最后的侦察结果，完颜佟家奴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东南面，其中马家堡正南二十里的淖水泡驻扎一百二十人左右，木栅栏和帐篷构成简易兵营。马家堡东南十五里的杏花沟驻扎一百八十人左右，木栅栏和帐篷构成简易兵营。” “完颜佟家奴坐镇最北面的马家堡，身边的主力部队两百四十人左右，和淖水泡、杏花沟组成一个倒三角形的掎角之势。马家堡有土墙围子，围墙超过两人高，四角有望楼，每座望楼里面两个人了望。” “现在我命令：阎方的第四骑兵连负责监视淖水泡、杏花沟，郭小乙的侦察连负责监视马家堡，只要敌人不出来，就暂时不要惊动它们。注意，如果发现少量敌人外出，就在半路上秘密干掉。” “萧焯的两个连有一半都是新兵，需要一定的实战锻炼，所以今天晚上分头突袭外围的六个村，按照我们的军令把女真人处理好，所有奴隶全部集中到莲花淖，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李宪一声令下，三支部队分头离去，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是事先说好的安排。 因为李宪身边现在有二十二匹马，其中踏雪无痕和血月两匹宝马，万一被敌人发现了，他一个人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能够追上的人并不多。 之所以他一个人有这么多马，就是因为莲花淖在马家堡西面十二里的位置，是一片竹林围着的五个小水潭，形状像一朵莲花。 这里本来有完颜佟家奴派出来的二十骑哨马，可惜被郭小乙的侦察连包围起来杀得干干净净。敌人的尸体被处理掉了，自然就剩下战马需要人看守。 既然要施展李代桃僵之计，扫清马家堡的外围，切断内外联系就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决定干掉完颜佟家奴，李宪并没有准备大动干戈，而是采用分割包围的办法，把马家堡、淖水泡、杏花沟彻底困住，然后慢慢磨掉敌人。 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完成，也就是李宪给自己建牌坊的过程。 只要把外围扫清了，三个据点里面的敌人被孤立起来，就可以抽出两个连四处活动。比如说阎方属于幽云五大帮里面的人，让他出去煽风点火就行了。 如果碰到江湖人士就好说话：我们追魂枪亲自出马，已经困住了近千人，西面的通道彻底打开了。你们加把劲，赶紧把万毒手徐成给救出来。 兄弟们都出去忙活了，李宪也没闲着，而是骑着血月围绕五个小水潭来回转悠。 “我操，这里竟然是地底活泉，纯天然的温泉，难怪这里能够生长一片竹林。如果在这里盖几栋别墅卖出去，老子绝对是身家几十亿的大大土豪，可以养活好多好多小蜜。” 可惜大大的土豪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李宪这个“伟大而无耻”的梦想，需要等一千年才有可能实现。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勘察，这片竹林属于原生态，占地面积大概一千二百亩，的确是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安顿数千人马没有问题。 巡视过程中，一个就地取材的防御方案初步成型，等到张彦和牟长霞带领大部队赶到，再把猴子山里面的人搬迁过来，就可以开始着手构建防御设施。 原来，李宪突然想起前一世在公园里面，看见商人用竹竿围成的八卦阵，虽然很小儿科，但是迷惑敌人还是能够办到的。 如果在五座水潭外围构建十二座八卦阵，就地取材制作四百八十座竹镖密集阵，然后把小股敌人放进来干掉，不死四千人绝对无法攻破这片竹林。 这个年代还没有火炮，远程打击能力几乎没有。稀松的抛石机，对这么大一片竹林只能干哈气。 再说了，自己外围还有八百多人处于游击状态，敌人就算想包围这片竹林也是痴心妄想。 萧焯不愧是契丹人，干起事来果然雷厉风行，而且思虑周全。三更天不到，第一批两百多人就已经送到。 其中三十多个妇女小孩的右臂都被绳子绑着，然后连成一长串，在两百多老百姓的看管下押进了竹林。一起被押进来的还有四挂大车，两千多只羊，数十匹马。 一个小班长纵马来到李宪身前，并没有下马：“公子，小的还要去接应第二批，就不下马见礼了。因为蒲辇户的青壮都被抽出去，西面距离最近的一个蒲辇户没有抵抗就覆灭，村庄没有受到破坏。抓了三十七人，解救奴隶两百二十九名。” 李宪很满意的点点头：“干得好！回去告诉萧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在阴沟翻船，争取天亮之前解决战斗。” 一个班的战士飞马离去，李宪这才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眼前的这些人。 不看还没事，这一看过去，李宪心中的怒火又在慢慢燃烧。 果然不错，这批被解救的奴隶和此前的情况完全相同。除了女人之外，所有男人的左耳坠上面都刺有一个“奴”字，这不是李宪心中燃气怒火的原因。 李宪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些奴隶里面年龄最大的也不到三十岁。萧焯本身就是奴隶出身，绝对不会违抗军令杀奴隶。 汉人的寿命就算再短，绝对不可能全在三十岁以下。由此可见，金人抓捕汉人当奴隶的同时，已经把三十岁以上的人全部给处决了！ “行啊，完颜阿骨打你这个老畜生，占领这个地方还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就下此毒手，老子和你没完！” 恨天怨地骂了一通，这没啥球用。 “乡亲们没有必要紧张，你们已经完全自由了。只不过这附近金兵太多，为了不出现意外才让大家到这里暂避一时。现在，大家可以选择杀牛还是宰羊，关键是吃饱喝足养好身体。” “不过，这些羊群今后就属于你们所有，为了长远打算，最好不要宰杀羊羔和母羊，这样才能慢慢发展壮大，你们的生活水平太会慢慢提高。” 李宪搜肠刮肚说了半天，两百多百姓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说来也是，大半夜里被带到这里，谁心里都会七上八下。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人群中挤出一个瘦小个子的小姑娘，看起来还不到十岁。一头乱发上面还有枯草，身上套着一件布满破洞的黑色袍子，能够看见白色皮肤，身上背着一个小孩。 一直摇摇晃晃走到李宪身前五步左右，小姑娘才勉强站稳，然后抬起头来轻声问道：“这位大官人，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如果有半字谎言，现在就被天打雷劈！” 李宪当场发誓，而且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就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女孩儿完全就是饿的。 小女孩儿的身材容貌，除了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和他当初在非洲看见的那些平民小孩差不多，一双裸露在外的手臂除了骨头就是皮！ 小女孩原本无神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生机，怯生生的说道：“大官人，我弟弟已经饿晕了。可是，可是，我却杀不死一只羊来救我弟弟。” 哐啷一声，李宪反手从背上拔出青龙剑，右腕顺势一抖，唰的一声，距离最近的一只羊被斩首！ “小妹妹，你和弟弟饿太久了，直接吃肉会受不了的。羊血虽然味道不好，但是你和弟弟喝一些下去，等我把羊肉烤熟了再吃，就没事了。” 来到这个时空，李宪还没有亲手杀过羊，更没有烧烤过。 但是今天他要亲自动手，而且也必须亲自动手。因为这对小姐弟已经命在顷刻之间，随时都有可能倒毙。 没想到小女孩儿把背上弟弟放下来的同时，自己已经晕倒在地。 李宪救人的措施当然足够，很快就用热羊血把姐弟俩灌醒，毕竟他们都是饿坏了，并不是因为生病。 把那些双眼茫然的人扔在一边，李先收拾柴禾生一堆火，也没有开膛剖肚，直接斩下四条羊腿去皮烧烤。 “只有你们两姐弟一起生活吗？”一边烧烤，李宪一边看着躺在火堆旁边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点点头：“妈妈被蒲辇大人抢去，结果当天晚上就上吊死了。爹爹去讲道理被砍了头，就剩我和弟弟。因为没有粮食，我们只能挖草根。可是蒲辇大人说草根是为了长草放羊的，我们不能吃，所以只能到树林里捡枯树叶吃。” 李宪扭头擦了一把眼泪，这才回头勉强笑了笑：“你看我这么大了还没成家，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多可怜啊。给我当闺女好不好？” 小女孩眼中又变成了一片茫然，但是语气坚定：“大官人，只要能让我弟弟活下去，长大以后给爹娘报仇，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宪知道小女孩儿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一种悲哀顿时充满了他的整个心房，这是汉人女子失去家园和依靠的悲惨结局。 沉默了三分钟，李宪心中突然升起无限勇气：“你错了！如果你给我当闺女，今后就是所有人的公主！不要说为你爹娘报仇，你就算是要杀光所有的金狗，我也按你说的去办！” 第0068章 李宪的手段 一夜之间扫荡六个村落，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冒边，萧焯的两个连才全部回到竹林深处。 萧焯是李宪血战一场之后救回来的，从那时起，李宪就变成了他心目中“天神的使者”。 萧焯原本是奴隶出身，萧姵一次偶然的机会取消了他的奴籍，成为萧姵的私人卫队长。 再后来，萧姵接受了李宪“承袭炎黄之制，尊重部族传承，构建大汉民族”的理念，命令萧焯只听从李宪一个人的命令。 萧焯没有自己的思想，更没有自己的主张，李宪的思想就是他的行动指南。 李宪说：“女真男人六岁以上我一个都不要。” 萧焯带回来的女真人里面，最大的“男人”绝对不到五岁。 六个蒲辇户被灭，一共带回来一百六十七个女真族女人，年龄最大的二十六岁。年龄最小的才出生二十天，而且母亲难产死了。 一共带回来女真族男人四十九人，年龄最大的不到五岁，最小的才两个月不到。 如何处理抢回来的女真族孩子，李宪早就有一个完整的计划，而且私底下和飞狐县知县唐浩然商量过，就是专门建立一个孤儿营，聘请汉人老妈子进行抚养教育。 至于女真族的女人，她们对男人并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资格提要求。丈夫死了就嫁给儿子，儿子死了就嫁给小叔子。 其实也不叫出嫁，女真族的女人本来就属于男人的财产，她们属于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自己的部族打败了，女人就变成其他部落的财产。 正因为如此，草原部落杀害其它部落的女人，不管是谁都是凌迟的死罪。 李宪大量收留女真族的女人，就是因为她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主张，习惯了今天属于你明天属于他。 萧焯没有自己的主见，只好前来请示：“公子，六个村落的奴隶一共三百三十九户，两千一百多人全部带回来了。随便带回来两万多只羊，八百多头牛和一千多匹马。接下来如何处理？” “这个事情你处理不好，我也没心情处理。”李宪摇摇头：“后续大部队应该快到了，你安排一个排向北接应一下。另外安排一个排返回猴子山一线，把你们留在那里的人接过来。只要这里找到一条缝隙，就把这些人立即送回飞狐县。” 虽然没有心情处理别的事情，但是李宪从身后拉出一个小女孩儿对萧焯说道：“这是我闺女，名字叫李飞凤，今年七岁。你从解救出来的奴隶里面，挑选十二个年龄相仿的小丫头、十二个年龄相仿的小子，组成一个儿童团交给飞凤管带。” 萧焯大吃一惊：“这位小娘子是公子的闺女？” “天外飞来一只凤凰，不是我闺女是什么？”李宪笑道：“飞凤没有玩伴，你赶紧给她找几个人来陪着，另外招聘四位妈子照料这些孩子的起居。免得一直跟着我，那就啥事儿都干不成了。” 一个父母双亡，马上就要饿死的一对姐弟，现在一飞冲天，顿时在两千多奴隶当中产生了巨大冲击波。 听说萧焯要给小公主物色玩伴，现场一下子就乱套了。 萧焯按照李宪吩咐的话再三强调：“一个孩子交换十只羊或者两头牛，外加两匹布。别以为你们占了便宜，到时候一律不准后悔啊。” 如今这年月，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有的甚至有十多个，要想养大成人可不容易，小时候都是巨大的生活负担。 现在竟然有人专门要这种负担，而且交换条件竟然比成年人的价格还高一倍，这种好事从来没听说过，所以家长们都想尽快把自己的孩子推销出去。 “既然老乡们信任你，那就按照你带回来的牛羊数量为准，把兑换的年龄放宽到没有成家的标准。这批人都是家里的劳动力，兑换标准提高到每个人二十只羊，外加四匹布，有多少兑现多少。” 面对现场一片混乱的状态，萧焯顿时举手无措，李宪赶紧调整了应对办法。 李宪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刚才是故意高声说出要物色一批“小孩玩伴”，实际上隐藏着深层次的目的。 此前萧焯率队出击之前，李宪曾秘密交代不准毁坏村落，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施展李代桃僵之计，并不是把敌人困住就行了的，必须有外界的配合转移外人的视线。 也就是说，外围的六个村庄白天必须有奴隶放牧。如果所有村庄都空无一人，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李宪决定采用羊群和牛群换人。 金人抓回来的汉人奴隶，左耳坠上都刺下了一个“奴”字，一般人没有办法伪装。张彦的第三骑兵连里面有这么一批人，但是他们还没有过来，而且人数太少。 既要有人去做幌子，又不能公开说“我要糊弄外人”，李宪就只能耍一点小手段，临时招聘一批人。 直接招聘具有独立行为能力的人，李宪担心这些惨遭非人待遇的百姓有疑虑，所以决定从“招聘七岁左右的小孩子”开始试探。 从认下干女儿开始就带有阴谋的味道，不能说李宪诡计多端，实在是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要知道，既然是奴隶，自然就没有丝毫财产。现在有一个获取自家财产的机会在眼前，老百姓当然不想放弃。 况且两万多只羊就在那边摆着，而且蒲辇户的男人都被杀绝了，说明这些羊群就属于眼前的这个“神秘大官人”，所以李宪说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没有成家的人，年龄一般都在十六岁以下，极少数超过二十岁。而且李宪没有规定男女之别，养女儿多的老百姓顿时充满了感激。 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挑选出八百九十多人，其中姑娘们就占了六百二十多人。 老百姓都非常淳朴的，既然自己已经“被卖出去”了，都会兢兢业业帮助人家做事。只要不是虐待到极点，很少有人主动逃跑。 李宪自然是不会虐待这些人的，因为被交换过来的人，今后就是自己最核心的基本力量，当然要极大的提高生活待遇，从而形成一种向心力和对外的宣传效应。 这也是给自己“树立牌坊”的步骤之一，也是此次的战术环节，李宪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萧焯，凡是交换过来的兄弟姐妹，无论年纪大小，都立即给每个人配备一匹马。这匹马今后属于他们自己的战马，任何人都不准干涉。另外按照两个人一只羊的标准，立即组织大家宰杀之后统一就餐，多出来的部分烤制成干粮发放给他们。” “获得交换牛羊的家庭，现在利用这里的竹子修建羊圈，因为这些牛羊今后都是你们自己的财产，一定要保护好。我只强调一点，个人财产受到最严格的保护。谁敢偷盗别人家的牛羊和财物，一律斩首示众。” 个人财产受到立法保护，说明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这就是一剂强心剂。 李宪最后的这番话，终于彻底把百姓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始终不开口说话的百姓，终于忍不住兴奋开始互相祝福。 “乡亲们，你们现在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吗？”李宪抓住机会扩大影响：“我已经看见有些乡亲脸色很不好，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或者是刚成亲，或者是因为其它原因，反正没有子女兑换牛羊。” “乡亲们，对于没有丝毫财产的家庭，我们能够看见他们饿死吗？不能！至少我，追魂枪李宪，绝不能看着他们饿死。所以我决定，不管是否兑换过牛羊的家庭，一律分配三十只羊和一头牛。” “我今天在这里承诺，凡是今后生小孩的家庭，无论生男生女，我都会给小孩送五只羊。也就是说，只要你们团结起来，每个小孩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拥有五只羊的财富，不再受别人奴役！” 一波又一波刺激百姓神经的政策抛出来，没有半句大话空话，两千多老百姓顿时欢声雷动。 他们根本没有问过自己究竟属于谁的臣民，唯一记住的只有“追魂枪李宪”五个字，这也成为他们追随的目标。 李宪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对于那些始终低着脑袋的年轻妇女，很明显是被蒲辇户、谋克户的男人虐待过的。这只能等牟长霞的女兵连过来现身说法，然后重拾自信。 正午时分，多出来的一千多只老羊被宰杀，两千多百姓在欢声笑语中饱餐一顿。这一个热闹场面，让一百六十多女真族女人目瞪口呆。 李宪自然没有忘记她们：“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害过人，但是我会给你们一条出路。我这里没有奴隶，大家都一视同仁，只有凭自己双手吃饭的百姓。如果你们能够用双手养活自己，就可以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先用语言安顿一下，这些人今天肯定没有饭吃。 从明天开始，哺乳期的女真族女人和小孩可以参加吃饭，其他的成年女人仍然没有饭吃。 首先饿三天，然后再说其它。这并不是虐待，而是一种挽救。 这些女人当奴隶主家的女主人，对奴隶敲骨吸髓养成了习惯，你给她吃人参燕窝也不知道香甜。如果不让她们知道挨饿究竟是什么滋味儿，今后改造起来可就难了。 改造一个人的灵魂，就从饿肚子开始。李宪不会忘记这个基本生理原则，同时也固定为今后改造女真族蒲辇户、谋克户妇女的模板。 四百多十几岁的半大小子骑着马，赶着羊群走出竹林开始放牧，李宪李代桃僵的计策开始正式运转。 日头偏西，张彦和牟长霞率领的大部队终于抵达。 结果还没等李宪询问情况，郭小乙侦察连一排长高成飞马而入，同时带来了前方的最新情况。 第0069章 围困和截杀 马家堡昨天夜里派出来巡视的一个二十人小队，直到今天中午都没有返回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作为这里的谋克户“大当家的”，完颜佟家奴自然会联想到很多事情，比如说庄子外面很可能出了问题。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什么地方出的问题，这都需要实地调查，所以完颜佟家奴又派出一个五十人小队，命令一个伍拾长带队。 高成说完经过，最后问道：“公子，我们在马家堡西面十里的位置伏击，这个五十人的小队被乱箭射死。郭小乙派我回来询问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困死他，出来一个就收拾一个！”李宪神情冷峻：“完颜佟家奴的马家堡一共只有两百来人，现在已经丢了七十人，里面的主力部队不已经不足两百人。你回去告诉郭小乙，敌人不动自己不动。如果敌人全部冲出来，就往我这里压迫过来。” “遵命！”高成飞马离去。 “萧焯，命令一个连立即出发，距离竹林五里隐蔽起来，同时派出哨探监视郭小乙他们的围困情况，一旦发生危险就立即增援。你带领另外一个连赶到阎方那里，协同他困死淖水泡和杏花沟，策略和郭小乙一样，决不准放走一个人。” 萧焯领命而去，李宪这才找到刚刚抵达的张彦：“这里的一切都交给女兵连和护旗队，你们连抓紧时间休整，接下来随时有大战发生。” 等到张彦离开，牟长霞这才靠近李宪：“公子，听你刚才的两道命令，好像这里集中了所有的部队，完颜佟家奴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一个谋克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宪伸手一指前面：“女兵连的任务非常重，不仅要把那些姐妹们的思想做通，还要慢慢接触被俘的女真妇女，同时做好迎接另外一批人的准备工作，猴子山那边还有人过来。” 牟长霞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很麻烦，公子身边的累赘越来越多，会不会影响你调兵遣将啊？” 李宪神情凝重：“影响当然有，比如说张彦的这个连就不能主动出击。但这都是暂时的，也是为了长远利益必须做出的牺牲。目前的局势非常微妙，完颜宗望希望一劳永逸，我一定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接下来当然要斗智斗勇。” “不过，敌人的主要作战目标暂时不会放到我们身上，这就要求你们女兵连能够看好竹林里面的人，绝对不能随便跑出去。等到猴子山那边的人过来，我们的兵力还会增加，压力就会小得多。” 牟长霞点点头，突然又低声问道：“公子，我刚听说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闺女。那边的李飞凤，是真的吗” 李宪微微一笑：“过去不是真的，今后一定就是真的，必须是真的。明白没有？” 牟长霞很干脆的摇摇头：“不明白。” “你给我装傻的？”李宪有些无可奈何：“我就不相信你刚才和那些妇女嘀嘀咕咕，不知道李飞凤父母双亡。” “知道啊，可是我有些奇怪。”牟长霞的胸脯几乎顶到李宪肩头，这才低声问道：“我知道她还有一个不到五岁的弟弟，公子既然认下女儿，为何没有认下儿子？”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李宪也把声音放到最低：“经过我的检查，那个小男孩儿已经不行了。虽然还没死，但生机已绝。你找个机会把那个小男孩送到另外的地方，就说被一个道人带走了，我不想看见飞凤失去弟弟之后的痛苦模样。” “公子放心，飞凤虽然失去了父母，但既然现在有了爹爹，那就还有我这个妈妈在！”牟长霞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让李宪顿时呆立当场。 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出阁的大姑娘，竟然很干脆地说这样的话，而且说得很高声，很理直气壮，附近数百人都听见了，而且还转过头来看着，实在是太那个啥。 绝对令人浮想联翩，李宪都有些不能自己。 仅仅一瞬间，李宪脑袋中出现了萧姵艳丽而跋扈的面孔，而且似乎面带冷笑，顿时就有些不寒而栗。 大敌当前，自己竟然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李宪只能在心里臭骂自己一通，然后采用深呼吸把脑海中的所有杂念驱赶出去，重新审视目前的严重态势。 傍晚时分，萧焯的第三连连长拓拔枳，率领三连和另外一个排共两百九十余人，保护着一千二百多百姓过来汇合，莲花淖这里的总人数顿时超过了四千人。牲口数量已经超过了三万口。 拓拔枳是萧姵内卫队的成员之一，也是当初李宪救出来的一个小家伙，李宪对他这个刚刚扩编的连并不是很了解。 不管战斗力怎么样，增加了近三百兵力毕竟是好事，起码自保能力增加不少，所以李宪再也呆不住了。 困住马家堡、淖水泡和杏花沟，主要目的是不想发动决战惊动旁人。因为敌我双方近千匹战马厮杀起来，那个动静实在是太大，绝对不可能瞒住别人。 究竟应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做一个彻底了断，必须随时掌握第一手信息才能临机决断。 “拓拔枳，你们负责防御竹林外沿，尽量不要离开竹林暴露身形。主要任务有两个：看住竹林里面的百姓，尤其是女真人绝对不能私自出去。第二个就是派出一个班向东监视。你们营的二连就在东面五里左右隐蔽待机，随时准备接应。” 李宪又交代牟长霞掌握百姓，祁三郎和王节的护旗队白天化装成女真骑兵巡逻牧场，给自己的那些牧民提供保护。晚上负责巡逻竹林里面的情况，确保没有人员外流。 大战之际不能心慈手软，也没有时间弄清楚来龙去脉。 李宪给祁三郎和王节下了先斩后奏的命令：“凡是发现私下偷偷离开营地外逃的人，抓捕之后当众处决，不用请示。” 二更天左右，李宪带着张彦的那个连悄悄离开了竹林，没有人知道他到了何处。 李宪没有到别处去，而是连夜赶到了杏花沟一线。这里距离莲花淖最近，现在是萧焯带领一连在五里之外布置一道松散的包围圈暗中围困着。 “情况怎么样？”李宪找到萧焯之后没有废话。 萧焯摇摇头：“公子，今天才是围困的第一天，敌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动静。我接手此地之后，发现敌人一个二十人的小队，每隔半个时辰就出来巡查一遍，但是距离营地不到三里，所以没有采取动作。” “现在已经三更天了，敌人有没有出来巡逻？”李宪继续问道。 萧焯顿时来了精神：“半个时辰之前出来过一次，现在一直没有动静，难道公子准备采取行动了吗？我们的战马还在后面，前面的人都是挖坑蹲在里面监视的，是不是现在把战马带上来？” “行动是肯定的，但是究竟应该如何行动，我需要亲自到前面去看看。”李宪低声说道：“最大的难处就是不能放火，其次就是绝对不能放过一个，所以战术动作要慎之又慎，你们的包围圈维持原状。” 看见张彦身后的战士们始终没有下马，李宪赶紧摆手：“既然敌人还没有异动，说明他们还没有察觉身后出了问题，警惕性应该最低，这就是机会。张彦，命令兄弟们就地待命，你跟我出去一趟。” 萧焯笑道：“我也要陪公子走一趟，不然公子经过封锁线的时候会闹出误会。” 敌人的杏花沟兵营竟然是“骑着”一条小水沟建成，这是为了人马用水方便。但还是比较新鲜的，关键是违背了兵法常识，因为两侧高地能够看见里面的详情。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李宪利用兵营大门口的两只巨大火把，勉强能够看清兵营的全貌。 距离兵营不到一百米，萧焯停下来低声说道：“公子请看，整个兵营三百步见方，最里面的左侧是马棚，右侧是草料。前面一共十五座帐篷，总兵力一百二十人。外面有一条半人深、两丈多宽的壕沟，但是里面没有水。” “你回去掌握包围部队，这里的情况我看看再说。”李宪趴在地上，一双鹰眼盯着前方古怪的兵营。 这座兵营并没有挡住门口东西向的一条小路，给李宪的感觉不像兵营，反倒像一座检查哨。 “这里还是太远了，跟我爬过去看看。” 李宪迂回到兵营西侧，和大门呈九十度夹角摸过去，这里距离敌人的马棚最近，来到“护营沟”边上顿时大感奇怪。 萧焯说的没错，这条沟足够宽，起码超过七米。但是深度实在太浅，最多六十厘米，沟底是平底。不仅没有水，反而有很多枯草。 六十厘米的“深沟”，而且还是干沟，究竟能挡住什么？ 找到一簇草丛，李宪仿佛一条毒蛇滑动无声无息，贴着沟沿缓缓溜到沟底蹲下，这才从背后抽出青龙剑，然后在枯草里面来回拨动。 叮当一声轻响，李宪冷笑着点点头：果然如此！ 伸手从枯草里面摸出一枚铁蒺藜扔到沟沿上，李宪已经完全明白敌人的防御为何如此稀松，原来这里是一个故意弄出来的歹毒陷阱。 这个年月可没有后世的那种厚底军靴，锋利的四棱铁蒺藜，直接可以把人的脚掌扎穿。 张彦是都头出身，看见李宪扔上来的铁蒺藜，顿时明白了敌人的险恶用心。 把这条沟挖得如此之宽、如此之浅，好像四面八方都能够进攻。可是你一旦进入这条沟，前锋部队彻底完蛋。 趴在坑沿上的李宪突然低声说道：“张彦，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去，然后在敌人巡逻路上设下埋伏！快，敌人出动三十人正在马棚整理战马，应该马上就要出发！记住，抽出最精干的三十人换成敌人的服装，然后突袭拿下大门口的吊桥！” 第0070章 突然出变故 李宪在兵营附近一眼发现问题，自然有相应的参照物。 兵营的确是用原木临时搭建而成，马马虎虎一看似乎很粗糙，但里面有玄机。 一共十五座帐篷背靠栅栏搭建，恰恰就是此处的栅栏上面用木板封着，给人的感觉是想给帐篷加强防护。 而李宪的看法刚好相反，这里的所谓木板，更恰当地说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木箱子，里面有人防守，而且使用的是强弓硬弩。 使用木板的好处，不仅能够给弓箭手提供盾牌的作用，还能让弓箭手隐藏在暗处放冷箭。 尤其是敌人在壕沟里面，被铁蒺藜扎得哭爹叫娘的时候，这些弓箭手只要射死后面增援的敌人，就能够取得双倍的战果。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他观察的重点和别人不同，眼光自然非常人可比，尤其重视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问题。 木板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但他还是利用大门的火把光亮，发现了木板上面的“横向裂缝”。说得好听是木板上开有窗口，实际上就是留着射箭孔。 凡事有利就有弊，辩证法总不会犯错。 这条古怪的沟，还有更加古怪的木板，固然给进攻的敌人制造了巨大麻烦，同时也变成了兵营里面的人自掘坟墓。 拿下兵营的大门，就等于拿下了整座兵营，其他方向根本不用考虑。如果敌人逃进壕沟，那就是自己找死。根本不需要去抓人，直接让他们流血而死。 如何才能拿下大门口的吊桥，这是成败的关键。 李宪仰天躺在壕沟边的草丛中，紧盯着越过吊桥出去巡逻的三十骑。如果张彦他们能够不声不响完成伏击，这座兵营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不能怪李宪显得轻松无比，因为兵营里面总共只有一百二十人。 李宪现在非常阔气，从来就没有如此阔气过。手下两个连四百二十多人，第一次使用四比一的兵力优势，而且还准备进一步捣鬼，加上敌人没有防备，胜败都懒得想了。 没想到等啊等啊，转眼就是三个多小时过去，李宪都要困死了，张彦的突袭部队一直没有出现。 竟然一直等到东方马上就要开始发白，出去巡逻的三十骑才回到兵营大门口，让李宪大吃一惊。 这是黎明前的一刹那，也是最黑暗的时候，作为偷袭的一方当然是最好的时辰。 李宪担心的是，敌人的巡逻兵需要三个半小时吗？看守吊桥的敌人会不会怀疑？ 事实证明李宪白担心了，三十骑刚现出身形，吊桥就已经放了下来，根本没有出现什么“口令，请回答”之类的戏码，整个过程没有人说半句话。 难道张彦他们伏击失败，让敌人安全返回吗？李宪不得而知。 不用李宪知道，因为更好的事实证明一切。 随着弓弦弹动声响起，兵营大门口的地楼上发出两声惨叫，随即掉下两具尸体。大地开始出现震动，正南方向出现一支骑兵狂奔过来。 这支骑兵仿佛一条狂龙冲过吊桥，不管敌人兵营里面有多少人，现在已经可以宣布兵营陷落。 嗖嗖嗖——这是无数飞虎爪急速出手的声音。 使用飞虎爪并不是要爬墙，这里也没有墙可爬。其实飞虎爪不仅仅用来爬墙，还能做很多事情。 就像现在，飞虎爪落在敌人的帐篷上，然后利用战马一拉，整座帐篷就被连根拔起，里面藏着的敌人顿时显出了原形，外面的人自然就是乱箭齐发。 女真鞑子固然凶残，但也要有用武之地才行。他们晚上警觉了一夜，此时马上就要天亮，所以才放松下来进入梦乡，谁也没有想到厄运在这个时候降临。 帐篷直接被拉飞，自然把兵器架子给拉到了，女真鞑子连兵器都没有找到。有几个眼疾手快的家伙抓住了大弓，但是没有找到箭囊。 其实已经不用女真鞑子找箭囊了，因为铺天盖地的箭矢飞过来，全都是供应。 整个战斗持续了两分钟，然后从兵营里面冲出一匹战马来到李先躺着的地方，正是张彦飞马来到：“公子，敌人全部被射死，现在怎么办？” “赶紧挖坑把尸体埋起来，不对，先把敌人的衣服扒下来。然后你们该巡逻就巡逻，该睡觉就睡觉。”李宪躺在地上没动：“为什么拖了这么久？” 张彦也是疑惑不已：“这不能怪我们，因为那三十骑出了大门之后并没有巡逻，而是在大路上就地下马，全部趴在草丛中躲着，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所以我只能等，一直等到他们重新上马走上巡逻的小路，这才下令放箭。” “你的决定完全正确！”李宪听得直冒冷汗：“金兵果然是百战老兵，他们这一招非常阴险。如果你提前拿下他们返回兵营，那肯定时辰不对，就露馅了。这是一次非常宝贵的作战经验，今后遇到金兵千万要小心。” 张彦这才从马背上跳下来：“公子，你赶紧到兵营里面休息，我已经命令下面把大帐重新搭好了。外面湿气太重，当心身体受不了。” 李先躺在地上依然没起身：“还睡个屁，老子刚刚做美梦就被你给吵醒了。你尽管忙自己的去，比如说天亮之后安排人把沟里的铁蒺藜捡起来，今后带着能够发挥作用。如果遇到敌人追击无法摆脱，就把铁蒺藜撒在地上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彦飞马离去，因为他不知道李宪发什么神经，一定要躺在野地里。 原来，李宪刚才躺在这里，仿佛回到了前一世的战场环境。心中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脑海中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命令张彦赶紧离开，李宪依然躺在原处没动，希望能够重温那美好的一刻。 可是那种美妙的感觉不翼而飞，一直等到东方发红也没找回来，气得他直骂娘。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该睡的时候你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你想睡也不成了。 李宪在野地里没有找回感觉，只好怏怏地进入兵营大帐。下面都在忙自己的，他觉得没自己啥事儿，所以躺在地上铺好的毛皮上准备睡觉，结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他的计划。 “钟馗，这一大清早的公子刚睡觉，你想干啥？”张彦的声音。 “出大事了，你赶紧让开，我一定要立即见到公子！”钟馗语气急迫，果然像捉鬼一样“捉急”。 李宪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骂道：“进来！碰到你们这帮混蛋，老子总是那么背时，吃不好睡不好，迟早要被你们整死。站在外面干什么，有屁进来放！” 满脸大胡子的钟馗冲进帐篷，连气都没喘匀：“公子，五虎寨的人杀过来了，他们一定要进攻淖水泡兵营。阎方好说歹说，对方就是要直接进攻，而且说我们被吓破了胆，忘记了当初的誓言，连基本的江湖道义都没有了。” “先说重点！”李宪听得晕头转向，更是火大：“第一，现在打起来没有。第二，五虎寨来了多少人。第三，五虎寨对你们是否持敌对态度。他妈的，像你这样胡子眉毛一把抓，老子啥都整不明白，知道吗？” 钟馗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出个所以然。 五虎寨的五当家罗谦，突然放弃了平远堡、鹤鸣滩两处要点，昨天三更天以后率领六百人渡河北上，结果被阎方的外围巡逻队给撞上了。 原来，五虎寨接到香炉寨的告急信，完颜阇母的东路部队两千余人，已经攻破了香炉寨最重要的一处前沿要地：八宝楼。目前正在向香炉寨主峰攻击前进，整个香炉寨陷落就在眼前。 五虎寨发现敌人不可能南下进攻自己的大旗山，所以做出一个围魏救赵的决定：切断西面完颜佟家奴的进兵通道，全力围攻渡口堡的完颜乌达补所部两千余人，争取让完颜阇母撤兵回援。 阎方和钟馗手下的兄弟们，自从一战全歼叛徒管大年所部，自己没有损失一人，已经把李宪看成天神一般算无余策。 既然李宪说要围而不打，那就绝对不能打，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当然不可能让罗谦过来打乱自己的战术步骤。 双方都是江湖中人，脾气自然一个比一个火爆。说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言辞之间就开始不干不净，火气当然越来越大。 罗谦手下六百人，占了兵力优势，根本没有把阎方他们放在眼中。 阎方手下虽然只有一个连两百多人，但他们前不久一战干掉了管大年，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所以现在信心爆棚，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 双方谁也不服啄，差不多就要动手了。 幸亏阎方想到应该请示一下自家公子，所以派出自己的副连长钟馗亲自跑一趟，而且在这附近碰到了萧焯，才知道杏花沟兵营已经被攻破。 “土匪就是土匪，全是一帮蠢材！”李宪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已经不决定发火了，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五虎寨全都是笨蛋！平远堡、鹤鸣滩这两处要点当然不能增援香炉寨，但却挡住了完颜彀英和完颜亮的进兵通道。” “尼玛，现在让开了这两处要道，等于自己身后已经不设防了。只要完颜亮和完颜彀英有四百骑兵顺流而下，突然出现在五虎寨身后，就算他们有一万人也肯定全线崩溃，董庞儿就是前车之鉴。一帮顾头不顾腚的家伙，蠢材！混蛋！” “公子别光发脾气。”张彦跟随李宪超过一个月时间，成熟很快：“我们西南方向突然出现漏洞，这个是一个巨大的隐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宪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钟馗立即回去，命令阎方让开正面，放罗谦过去进攻淖水泡。不让他们承受一次血的教训，永远没法说明白。你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西南方向，防止完颜亮突然出兵。” 第0071章 莽撞的代价 钟馗得到了明确答复，立即转身离去，但是李宪心中却无法平静。 河北四大寇只有三个人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第四大寇在历史上就没有出现名字，一共只有五个字：“宗望击走之”。 走者，跑也。说明完颜宗望曾经把一股土匪给打跑了，因为事情不大，所以一笔带过。 但是李宪目前涉身其间，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才明白历史事实和史书根本是两码事。 《金史》采用春秋笔法略过了徐成所部的反叛，其实要回避一个事实：幽云十六州并不是所有人都夹道欢迎金国这支“正义之师”，还有一大批汉民抗拒金兵进入。 万毒手徐成联合五帮暗中发难，最终结果肯定是失败了，这是没有疑问的。 现在五虎寨放弃战略要点，实际上就已经注定了未来的结局，这也应该是发生过的历史事实。 李宪心中犹豫不决的是：自己的出现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徐成的香炉寨肯定保不住，必然要丢掉的。 别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宪却绝对不会忘记。 当年西北军第二十九军，张自忠所部、赵登禹所部，分别有一个旅在这里驻扎，目的就是扼守北面的野狐岭，防止小鬼子从北面打进华北。 野狐岭地势极为险要，两侧山梁上只要分别驻扎一千人，根本不需要兵器，直接用石头就可以把进入野狐岭夹壁道的三万骑兵彻底埋葬。 金兵南下华北这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完颜宗望想毕其功于一役，就是想彻底扫清野狐岭周边的犄角旮旯。看起来是一次很平淡的剿匪，却属于深谋远虑的战略行动。 战略行动决定国运，一旦出手就不会半途而废。一支主力部队的战略行动，绝对不是一般小打小闹就可以破解的。 也就是说，凭借李宪目前的实力，就算拼掉老命也不能遏制金兵南下。由此可知，香炉峰根本不可守，也守不住，除非能够一口吞掉完颜宗望的六万铁骑。 李宪做梦都想把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手下的十二万铁骑一口吞掉，可惜那属于东方玄幻小说里面才能发生的故事，事实上他毫无办法做到。 历史都有巨大的惯性，也有自己独有的运行规律。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要想阻挡历史的车轮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再给老子三年时间，能够提前发明五寸口径的火炮，射程超过四公里，而且至少需要三百六十门大炮，老子才能和完颜宗望的六万大军抗衡。在此之前，老子就和一只老实本分的小耗子差不多少，该躲起来的时候绝对不能冒头。” 任重而道远，眼前很危险。 李宪仅仅命令阎方让开正面，放罗谦进攻淖水泡，但是他没有说金兵在营区外面挖出了壕沟，更没有说壕沟里面有古怪。 毫无疑问，罗谦如果蛮干的话，必定损失惨重。 舍不得婆娘，抓不住流氓。舍不得孩子，打不死豺狼。 李宪当然不希望看见和金兵对抗的人承受巨大损失，但是五大帮里面都是土匪性质，彻底收编根本不可能形成战斗力，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 可是，五虎寨的大旗山位置特殊，控制着桑干河北侧，刚好是李宪未来战略规划的重要一个环节，属于未来根据地的三极之一，也是李宪对抗山西完颜宗翰的战略要点。 根据阎方提供的消息，五虎寨里面乌七八糟的人数加起来，竟然超过了七千人，实在是个庞然大物。 直接收编是肯定不行的，这些土匪都希望自己能够当王爷，甚至妄想当皇上。在没有遭到灭顶之灾之前，他们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根本不可能臣服于人。 让五虎寨这次碰得鼻青脸肿，给自己占领大旗山奠定基础，这才是李宪此前命令的本质所在。 李宪原本是想通过施展李代桃僵之计，给敌人制造混乱，然后浑水摸鱼占便宜。 现在五虎寨几乎倾巢而出，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李代桃僵肯定是搞不成。反而有可能变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管心中如何生气，干看着肯定是不行，在适当时的时候当救世主，才是目前的主要任务，也是给自己立牌坊的重要步骤。 想到这里，李宪一跃而起：“张彦，萧焯的人过来没有？” 张彦在外面答道：“正在清点营地里面的东西，兄弟们在整理自己的兵器弓箭，萧焯的人等会儿才能接防，我手下的人正在准备早餐。” 李宪把自己身上收拾整齐，然后来到外面给踏雪无痕备好马鞍。这一次是出去装逼的，黑不溜秋的血月宝马不够气派，必须是白马、银鞍、金枪样样俱全，才能够显得自己高大上。 “老子只能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肉煮熟了带在马背上吃，接下来还要跑二十里路！” 李宪在这里按部就班做准备，大胡子钟馗一骑绝尘直奔淖水泡，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返回。 “杏花沟已经被拿下，竟然没有折损一人，真是神奇。公子有令，我部让开进攻通道，把注意力放到西南的天成县方向，防止完颜亮出兵偷袭我们的后路。我看公子的意思，应该是想趁此机会把身边的那些累赘送回家。” 钟馗采用咬耳朵的方式把命令说完，然后看了看南方三百米开外的罗谦一伙人。 “公子妙算，神鬼难之。他究竟想干什么，岂是我们能够揣摩的？”阎方神情肃穆：“现在香炉寨的八宝楼要地丢了，万毒手徐成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只怕接下来真的非常麻烦，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整顿部队，我们走！” 把自己的事情交代清楚，阎方飞身上马高呼一声：“罗谦，实话告诉你，我家公子已经拿下杏花沟，全歼里面一百多金狗，自己没有折损一人一骑。有饭大家吃，有酒一起喝。淖水泡就交给你了，我们当看客！” 这就是江湖人的毛病，眼里不揉沙子，有气就要出来，连口头上都不愿意吃亏。结果好事做了，最后还当恶人。 如果李宪在这里，肯定要把阎方臭骂一顿：简直吃饱撑的，连做人都不会。为何要画蛇添足说两句得罪人的话？ 淖水泡兵营和杏花沟兵营结构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设计出来的。 区别有两个：第一，里面的金兵不是一百二十人，而是一百八十人。第二，李宪对杏花沟是在黎明之前智取，罗谦现在是大白天强攻。 这一进一出之间得细微变化，放在具体战斗过程中，那就是生死两重天。 阎方和钟馗把自己的三个排全部收回来，放弃了外围的包围圈，然后命令两个排分别往平远堡和鹤鸣滩方向警戒。 他们两个人带着剩下的一个排，跟在罗谦的六百人身后看热闹，或者文雅一点叫做战场观摩。 其实阎方和钟馗已经商量过很多次，最后也没有找到一条好办法。要么攻破兵营的大门夺取吊桥，然后长驱直入。要么从四面一拥而上，越过干沟推倒栅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罗谦的六百人里面骑兵和步兵对半，用了一个小时靠近到兵营大门五百米左右，望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锣响，敌人被彻底惊动。 阎方和钟馗带着七十人隐藏在兵营东南方向的密林之中，这里距离兵营大概两百米，刚好能够完整看见兵营大门和东侧的战况。 虽然口头互不买账，阎方和钟馗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留下一个排隐藏在这里，实际上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所在，刚好处于淖水泡和渡口堡之间的必由之路上。 也就是说，阎方和钟馗挡住了渡口堡完颜乌达补的增援通，一旦发现敌人增援，他们就可以提前大喝一声“风紧，扯呼”逃之夭夭。 这都是土匪的老套路，也就是江湖义气，几千年都没啥变化。 但是，阎方和钟馗想到了可能来自外界的威胁，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威胁是在上在罗谦他们的脚下。 罗谦希望一锤定音，毕竟他有三倍于敌人的兵力。 他把自己的部队分成三个攻击小组，每个小组都是一百骑兵打头阵，一百步兵随后跟进，从兵营大门和两侧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这是最典型的正面进攻，而且声势浩大，灾难就在进攻发起的一瞬间出现。 五六十厘米深、七米多宽的干沟，的确就是一道死亡封锁线。 三个小组的三百匹战马飞跃而下，悲剧就已经注定了，因为没有一匹马还能站着，全部在地上打滚做最后的挣扎。 战马被铁蒺藜刺伤摔倒，马背上的三百骑兵自然也被甩出去，然后同样被铁蒺藜刺出了无数伤口。 仅仅一个照面，三百骑兵全军覆没，整个过程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冲到干沟边沿的三百步兵虽然没有冲进干沟底部，但是巨大的伤亡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木板！李宪昨天夜里发现栅栏后面的木板绝对有问题，今天用血的事实验证了他的判断。 木板后面竟然隐藏着连弩，随着木板上的小方格被撑开，顿时万弩齐发，冲在最前面的步兵全部被射成了刺猬。 此前大言不惭的五虎寨罗谦，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呆了，已经变成了半傻状态。 江湖中人最珍惜自己的面子，罗谦当然也珍惜自己的面子。自己带出来的兄弟啥都没干，就因为自己的固执送掉了性命，他当然不能原谅自己。 江湖中人并不怕死，而且各种各样的死法都见过。像眼前这样一眨眼就死了四百多人，实在是不能让人接受。 罗谦也不怕死，也敢于死，所以他要陪兄弟们一起死，免得活在世上丢人。 第0072章 恶化的局面 江湖中人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重要，所以会做出好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我家公子没有折损一人一骑，就已经全歼了杏花沟一百多金狗。”这是阎方最后的话，也是赌气的话，实在是画蛇添足。 罗谦认为阎方这句话是瞧不起自己，简直比挖自己的祖坟还严重，顿时就有些热血上头。 现在惨剧已经发生了，他又开始后悔：如果放下自己的面子多问半句，灾难就不会发生！ 人要是被强烈的悔意充斥头脑，面子、自责这些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又会走向另外一极端。 罗谦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念头：如果我请教一下没有折损一人一骑的办法，兄弟们就不会惨死。我活着只会被别人戳脊梁骨，今后兄弟们根本不会听我的。那还活个什么劲？不如死了干净！ 就在罗谦决定自杀式冲锋给兄弟们陪葬的瞬间，敌人兵营里面突然一阵大乱，一员白袍小将挥舞着金枪冲了出来，赫然正是李宪！ 李宪怎么会出现在敌人兵营里面，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命令阎方和钟馗所部让开正面进攻通道，并不代表李宪想看见五虎寨的人全军覆没，他只是想让罗谦吃点苦头，接受一些教训。 正因为如此，钟馗前脚刚刚离开，李宪就带着张彦的骑兵第三连随后追了过来。 兄弟们一天一夜都没睡觉，而且还是在马背上吃了点东西，可见李宪心里非常着急。 李宪他们从西北方向过来，刚好出现在淖水泡兵营的西北角，也就是马棚这个方向。 看见罗谦率领六百人直奔兵营大门，里面的金兵全部被吸引过去，李宪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原来，智取了杏花沟兵营之后，李宪就一直在想如何在大白天攻破古怪的兵营。 后来给踏雪无痕安装鞍辔的时候，再一次看见干沟里面的枯草，他才明白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离开杏花沟兵营的时候，李宪命令张彦的一排每个人到干沟里面弄一捆枯草带上。 正在赶路的时候，李宪亲自示范如何临时给自己编织一张伪装网。这是来自一千年之后的理念和技术，兄弟们自然大感兴趣，很快就给自己弄了一件“枯草蓑衣”穿在身上。 罗谦在南面的兵营大门口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里面命令穿着“枯草蓑衣”的那个排留下战马匍匐前进，进入干沟清理一条十米宽的通道，然后上岸拆掉兵营北面的木栅栏。 这两件事情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也不麻烦，但是需要时间。 没想到李宪这里刚刚打开一条进攻通道，前面的罗谦已经三路齐攻掉进陷阱。 李宪带领全连摸进敌人兵营，从敌人身后射了一通乱箭，彻底打乱了兵营里面的防御秩序。 正要慢慢收拾残敌的时候，李宪突然发现罗谦纵马上前，马上就要跳进干沟自寻死路。 时间不等人，李宪一催踏雪无痕，挥舞长枪冲出来大吼一声：“兵营已经攻破，追魂枪李宪在此，外面的人立即住手，否则军法从事！” 不怕死，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活得不耐烦了。有人给台阶，自然要赶紧顺坡下驴。 听人劝，吃饱饭，罗谦也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现在兵营已经被拿下来了，战术目标已经实现，那些兄弟们也就死得其所，天大的乱子都可以交代了。 李宪这一喊不要紧，顿时惊动了另外一个人。 阎方做梦也没想到，自家公子仿佛天神下凡，竟然出现在敌人兵营里面，这还得了？所以他飞马疾驰而至，张弓搭箭就是连环双射，吊桥的绳索被射断，桥板轰隆一声落了下来。 有人说了，刚才如此紧张，阎方为何没有冲出来射断吊桥？ 这就是江湖人的做派，面子比性命重要。 江湖人做事，那是有专门规矩的。你胡乱插手，就坐实了瞧不起别人。即便你帮了天大的忙，今后朋友都没得做，还会变成生死仇敌。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宪已经打进敌人兵营之中，和自己人内外夹击，阎方左右开弓的神射本事终于可以发挥作用。 此前惨剧突然发生，此时大战也是戛然而止。 罗谦一马当先冲过吊桥，剩下的二十多个金兵被数百人围着，全部被他剁成了肉泥才罢休。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罗谦大哥，对？你急于公义奋不顾身，为朋友两肋插刀，视死如归，的确不愧是好汉子。江湖中人都要为你伸一个大拇哥，喝声彩。” 这是给人脸上贴金的好话，李宪当然张嘴就来，不用打草稿的。但是他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要把这个铁塔似的大汉好好教训一顿，这样才能显得自己伟大光荣正确。 “但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杀进来，彻底打乱了阎方的战斗计划，知不知道？江湖上不怕死的豪杰多的是，得到万毒手徐成被困的消息，阎方等人来回奔波一千六百多里为的是什么？” “我追魂枪李宪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为了救援万毒手徐成，老子扔下妻儿老小近千人不管不顾，带着兄弟们一人双马赶过来为的是什么？要知道我们昨天才赶到，根本没有休息就开始谋划进攻。你问问看，阎方他们到现在没有睡觉、没有吃饭。” “你罗谦急公好义我们早就知道，也很佩服。现在你做了大英雄，你心里是痛快了，让阎方他们怎么想？当然了，大家都是道上兄弟，都是为了给好朋友万毒手徐成助拳，没有人会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放在心上。” 李宪这番话颠来倒去，不外乎对罗谦又打又抬，让他里子面子都有了。但主要目的是把自己的高大形象抬出来，同时给阎方争取一份江湖荣誉。 真是煞费苦心，也亏李宪这张嘴巴能够胡搅蛮缠，还能自圆其说，而且各方面都高兴。 罗谦被臭骂一顿之后，不仅不生气，反而对李宪恭而敬之：“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追魂枪，果然有神鬼莫测之机。万毒手徐成曾经说过，天成县李宪胸中自有百万兵。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花花轿子人人抬，罗谦果然也是老江湖。 “罗大哥别听万毒手徐成胡扯！”李宪摆摆手：“我当初就和他说过，做事情一定要谋定而后动。这才多长时间啊，怎么会搞成目前这个样子的？” 罗谦长叹一口气：“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万毒手。要怪就只能怪杨天王杨江那个鬼道士，他就是不听劝，一定要把童贯那厮的赎燕费劫下来。结果事情没办成，反而被完颜宗望和童贯南北夹击。” “万毒手徐成不能眼看着杨天王全军覆没，所以命令手下四大头领全军出动围攻宣德府。完颜宗望后院起火，自然不能全力围攻杨江、高托天和张迪，他们三个家伙终于逃出生天，万毒手也见好就收，从宣德府撤兵了。” “可是很快就在野狐岭发生一件大事，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完颜宗峻，竟然在野狐岭被截杀，而且把脑袋挂在路边的大树上示众。大哥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截杀，江湖上顿时众说纷纭。” “据说完颜阿骨打病得很重，自己几个儿子为了争夺未来的权力，一直在明争暗斗。有人怀疑完颜宗峻就是被完颜宗望给杀了，目的是扫清障碍，这一下子完颜宗望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完颜宗望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做亏心事，联想到宣德府被围攻，因此一口咬定就是万毒手徐成干的，因为万毒手才能采用下三滥手段，谋杀了大哥完颜宗峻，所以他提兵复仇，不死不休。” 李宪一听，事情七拉八扯之下，竟然又弄到了自己头上。 完颜宗峻是自己派人杀的，尸体也是自己命令邹吉的飞狐镖局，暗中秘密弄倒野狐岭的，目的是为了让金兵怀疑契丹人。 因为万毒手徐成策应杨江等人造反，结果变成了引人注目的出头鸟，所有的事情都栽到了万毒手徐成头上。 想到这里，李宪不由得脱口而出：“幽云十六州简直都乱了套了，把什么头绪都搞得乱七八糟。” “李大哥一言中的，果然就是乱了套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罗谦点点头说道：“香炉寨分为前后两座大寨，其中二当家的把守前寨八宝楼，也就是完颜阇母的主攻目标。” “没想到香炉寨二当家的误中埋伏被金兵活捉，转眼之间就投降了，而且亲自带领金兵进攻八宝楼。眼看八宝楼就要被攻破，朗山寨的大当家韩云山、二当家的唐奎突然赶到，一把大火把金兵的粮草给烧了。” “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竟然还有更乱的事情。朗山寨二当家的唐奎公然宣称，完颜宗峻就是他亲手砍下的脑袋，手下的一百八十名亲兵，也是他带人全部杀干净的。本来金兵里面怀疑完颜宗望，人心自然不齐，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唐奎突然把整个事情可揽到自己头上，不仅没有帮到万毒手徐成，反而把完颜宗望身上的嫌疑给洗干净了。这样一来，那些怀疑完颜宗望的人觉得自己理亏，那个完颜阇母就是完颜宗望的叔叔，这一次进攻香炉寨就拼尽了全力。” “因为香炉寨二当家的投降，各种机关埋伏全部失去了作用，八宝楼坚持了九天之后终于被攻破，三千多人全部被斩首。唐奎发现自己好心办坏事，一怒之下夜闯完颜阇母的大营结果被生擒，第二天就被砍了脑袋！” 唐奎，是自己第二骑兵营的副营长，竟然被完颜阇母给砍了脑袋，他率领的一个连还在吗？ 李宪心中没有答案，因为他已经彻底懵了。 第0073章 应变的措施 想当初，在杨各庄夜袭完颜宗峻的过程中，李宪就发现唐奎心狠手辣，做事不顾后果，实在不是大将之才。 可是自己突然来到这个时空，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李宪只能倚重韩云山的朗山寨，自然也要重用唐奎。 现在唐奎逞一时意气，自投罗网被杀。虽然这件事情对未来的大局无关紧要，但唐奎毕竟属于自己的人。如果不能做出恰当的反应，势必对军心产生负面影响。 李宪心中有些无奈的感觉：自己一心想暗中积蓄力量，然后找准一个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一个关键的地方，给金兵一个致命的打击。 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人到处惹是生非，刚刚处理了耶律莫被杀的事情，搞得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家。 唐奎在节骨眼上又被敌人杀了，而且仇人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情，后遗症必将非常严重。 李宪越想越生气：“他妈的，别人穿越之后都是一帆风顺，可是到老子这里全都变了，几乎没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世界上的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计划没有变化快。 原定打擦边球浑水摸鱼，顺便把自己高大上的英雄形象建立起来，然后虎躯一震，八方来朝，这个计划彻底泡汤。 李宪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妈的，老子天生就是苦八字，只能埋头当自己的老黄牛，根本就不是当英雄的命！” 使劲一挥手，仿佛要赶走所有的不痛快，李宪这才一声狼嚎：“唐奎是老子的好兄弟，完颜阇母那个老混蛋竟然痛下杀手，如果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只怕还不知道老子姓李！张彦安排好望楼的警戒，其他人赶紧吃饭睡觉，然后出去杀人报仇！” 大话可以乱说，事情不能乱做，李宪也不是随便就鱼死网破的性格。 李宪下令把淖水泡兵营里面的所有战利品，包括两百二十匹战马在内全部送给罗谦，弥补他此战承受的损失。 把罗谦请到中军大帐坐下，李宪这才肃声说道：“罗大哥，你们放弃平远堡和鹤鸣滩是重大失误，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你是地头蛇，赶紧把周边的详细情况和我说说。” 罗谦已经彻底缓过劲来，对于李宪慷慨地把所有战利品送给自己，让他回去之后不是那么难看，更是感激莫名。 要知道，土匪的目的就是抢劫，仅仅是两百多匹战马，放到中原地区就是一笔巨额财富。有马就有人，损失的部队很快就可以拉起来。 “李大哥，燕京这边的情况的确很复杂。”罗谦现在说话非常小心：“金国前军元帅叫做完颜杲，据说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同母弟弟，他的军师叫做完颜勖。两个副元帅分别是完颜阇母和完颜昌，完颜宗望是监军。” “渡口堡的金兵两千四百人，主将叫做完颜乌达补，千夫长，是副帅完颜昌的二儿子。完颜乌达补的副将叫鹘巴鲁，也是千夫长。另外还有两个百夫长，分别叫勃剌淑、撒曷懑。” “攻破八宝楼的就是副帅完颜阇母，手下两个千夫长，分别叫术列速、活里改。总兵力六千人。另外还有马城县节度使度卢斡，主要负责战马和粮草转运。韩云山几次想对粮草下手，最后都没有成功。” 罗谦轻言细语说完，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操！全部都是历史上记载的名将，没有一个是软柿子，想捏哪个都是硬核桃。 对手是不是名将，李宪倒无所谓。如果不是名将，后来也不可能灭亡北宋。按照他的话说：老子打的就是名将。 “听说你们五虎寨出动主力进攻渡口堡，具体战术动作是如何安排的。如果你拿下了淖水泡，准备如何策应主力部队进攻呢？” 这才是李宪关心的问题，因为渡口堡刚好挡住了自己的回家之路，迟早也要和完颜乌达补见个真章。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罗谦苦笑着说道：“万毒手徐成的香炉寨和我们大旗山的五虎寨，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一旦万毒手被剿灭，对我们来说就是唇亡齿寒。这一次三哥朱褒、四哥史谨联手出击，分别率领一千二百喽啰下山。” “基本想法是，四哥史谨率部挡住怀安县的完颜乌达补，三哥朱褒直取渡口堡的鹘巴鲁。我的任务是干掉谋克户完颜佟家奴，同时监视西面的完颜彀英和完颜亮，策应三哥朱褒的正面作战。” 点点头，李宪没有正面评价，而是问了另外一个核心问题：“根据你们的消息，渡口堡的鹘巴鲁手下有多少人？” 罗谦看起来有些为难：“手下八百骑兵，鹘巴鲁的助手就是撒曷懑。” 李宪终于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你三哥朱褒豪气冲天，竟然想用一千二百人吃掉鹘巴鲁。据我所知，女真鞑子的骑兵一旦超过五百人，正面作战能力一般人根本挡不住。不知道你三哥朱褒手下都是些什么人，骑兵有多少？” 罗谦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实话，我们开始还真没把金兵两千多人放在眼里。通过今日一战，我才明白金兵真的很难对付。现在有些担心三哥朱褒重蹈我的覆辙，毕竟他手下只有六百骑兵和六百步军。” 李宪站起身来，倒背双手来回转了两圈：“罗大哥，你收拾一下赶紧回去。如果没有绝对把握，让你三哥朱褒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女真鞑子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们不仅悍不畏死，而且骑射功夫确有过人之处。我也要集中力量拿下马家堡，然后才能腾出手来应付更加复杂的局面。” 其实，李宪的心里话是：你赶紧回去请示一下你的老大，如果能够把军队交出来让老子指挥，集中三千人才有可能吃掉鹘巴鲁。 可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这也是李宪不愿意掺乎土匪行动的根源所在。 土匪最看重手中的实力，而且一个个狂妄自大。在没有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候，根本不会对别人俯首帖耳。 针对劲敌的迁灭战，就一定要速战速决。既然是劲敌，敌人当然要全力增援。 如果参战部队不能统一行动，一旦打起来之后势必破绽百出，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被卖了。 别人不知道局势的严重性，但是李宪两世为人却一清二楚。此处大变在即，自己原来的整个如意算盘全部打不响，他心中已经毛焦火辣。 让罗谦有急事就到莲花淖联络，李宪随即一声令下，阎方、张彦两个连立即开拔，赶到杏花沟汇合萧焯的那个连，然后全速返回莲花淖。 日此凌晨返回莲花淖，李宪命令所有成员立即睡觉，等待晚上的命令。 李先自己也是两天两夜没睡，走进帐篷看都没看清楚，就一头倒在毛皮铺就的床榻上睡了过去。 只有保持充沛的体力，才能够应付更加复杂的局面。侦察兵就有这本事，就算明知道天要塌下来了，他也能够立即入睡。 能够睡觉也是保命的一种手段，说来好多人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殊不知李宪一头倒下去差点砸死一个人，她就是牟长霞。 李宪每次带队出去之后，牟长霞就会在他的帐篷里面呆着，困了就在他的床榻上睡觉。 牟长霞拍着胸脯爬起来，嘴巴里嘟嘟囔囔：“肯定又是两宿没睡，才会累成一滩烂泥。” 有人给自己洗脚？这是李宪一觉睡到傍晚醒过来发现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自己的衣服也脱了，而且身上没有汗臭气。 “赶紧起来吃饭，睡了一整天还不饿吗？”牟长霞端着食盆进来，脸上没有什么特殊表情。 “吃饭！”李宪有所明悟，很多事情不能追问，更不能解释，难得糊涂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李宪抓起一条羊腿刚要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通知张彦立即过来一趟，同时命令萧焯立即收拢全营。” 牟长霞刚出去，张彦就挑帘窜了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你赶紧挑选能够飞檐走壁的兄弟组成一个十多人的小分队，从西面的绝壁爬上去找到万毒手徐成，就说西面的通道已经打开。如果他想保存实力的话，就赶紧组织人逃命，否则来不及了，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七天。” 张彦领命而去，萧焯进来了，但是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三个连都收拢了吗？”李先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三个连全部在竹林外集结待命，请公子吩咐。”萧焯叉手而立，浑身都透出临战的气息。 李宪面带微笑：“全营立即开拔，把郭小乙的侦察连替换下来，明天日出之前拿下马家堡，有没有困难？” “没有丝毫问题。”萧焯冷着脸说道：“我回来之后就找到三连问过情况，马家堡一共派了三批八十人出来联络外面，现在里面已经几乎没人了。” 李宪这才面对萧焯，而且看着他的眼睛：“我们面临的情况很严重，能否全身而退都很难说。尽可能没有损伤拿下马家堡，为接下来的连番血战保存实力，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郭小乙的侦察连另有重任，所以需要他们回来休整几天养足体力。” 萧焯试探着问道：“公子，难道事态还会进一步恶化吗？” 李宪摆摆手没做过多解释：“等你拿下马家堡之后，我会召开一次专门会议，详细谈谈目前的严重态势，以及我们的应对策略。前提是明天日出之前必须拿下马家堡，不然可能没时间开会了。” 实际上也没有办法解释，因为李宪完全是根据自己前一世所掌握的相关资料，察觉到问题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 至于如何才能度过这一劫，让自己的战略计划能够实施，李宪心里还没底。 第0074章 被迫再扩军 “追魂枪李宪”的大旗白底红字，在朝阳中尤显霸气嚣张，此刻正飘扬在马家堡的门楼上。 此前，李宪想暗中捣鬼，浑水摸鱼，然后不树大旗树牌坊，可事态的发展和他的预想完全背道而驰。 李宪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其实和变色龙差不多少。没看见黄河心就死了，还没撞南墙就已经回头。 随机应变，改弦易辙。一夜之间就从躲躲闪闪，变成了霸气侧漏，张牙舞爪。 萧焯就是打着“追魂枪李宪”的大旗，用六百多人的一个营，围攻不足百人的马家堡，战斗一共进行了半刻钟。 当然，马家堡里面并不只有百十来人，而是有七百多人。只不过奴隶棚早就被郭小乙的侦察连割裂开来，小城堡里面的能战之兵不足百人。 这些事情李宪根本没有心情过问，他带着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张彦来到这里，连战斗经过问都没问，更没有问完颜佟家奴的下落。 李宪进入正堂的时候，萧焯手下的连长、副连长都已经恭候多时，他往正北主位的太师椅上一坐，直接说了八个字：“现在开会，长话短说。” 所有人支起耳朵，准备倾听自家公子高论的时候，结果他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对牟长霞点头示意。 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三个人动作很快，仅仅两个眨眼之间，就在大堂两侧的墙壁上挂出了八面大旗：飞狐第一营、飞狐第二营、飞狐第三营、飞狐内卫营，外加四面“追魂枪李宪”的大旗。 “门楼子上挂的那面旗帜，那是老子今后中军大营的旗帜，不能给你们单独使用，孤零零的太难看了。从今天开始，每个营要挂两面旗帜。一面是你们的号旗，一面是老子的大旗。现在我命令：” “萧焯这个营的老底子，都是老子匹马单枪救出来的，也是老子的第一支部队。今后就是李家军的飞狐第一营，营长萧焯，副营长慕容熙，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对得起第一这两个字。” “张彦这个连都是一帮奴隶拼凑起来的，阎方这个连原来是马贼。英雄不问出身低，未来全都靠自己。经过连续作战，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你们两个连今日合并，正式组建李家军飞狐第二营，营长张彦，阎方为副营长。” 说到这里，李宪从背后把青龙剑取下来举在手中：“牟长霞的女兵营，正是扩编为李家军内卫营。既然是内卫营，那就肩负着保护李家军安全的责任。所以我今日郑重宣布：六合青龙剑正式交给牟长霞掌管，今后代行军令。” “从今日开始，六合青龙剑就是李家军的军令之刃，在李家军里面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内卫营今后的一切行动，都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如果有人对李家军不利，不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凭借六合青龙剑，可以先斩后奏。” “军令之刃需要维护它的尊严，飞狐第一营、飞狐第二营作为老子的左膀右臂，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一旦青龙剑传令，你们必须无条件执行。如果两条手臂都不听指挥，老子就会自己把它给砍下来剁成肉泥喂狗，免得丢人现眼！” “现在来说说这个飞狐第三营，这是给韩云山准备的。老子最初的想法，就是用你们这三个营组成李家军第一团。李家军是有军规的，而且多次强调过。韩云山和唐奎率部出征，我专门强调过不准泄露自己的身份。” “现在已经查明，唐奎不仅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还因为争个人义气，坑害了整整一个连的兄弟，一百四十人全部被斩首，头颅就挂在怀安县城的城门楼上。但唐奎不算李家军的英雄，而是李家军的罪人。唐奎已经死了，违抗军令一事既往不咎。” “今天确定军令之刃的地位，就是要再一次和你们强调：李家军不是为个人服务的，谁也没有权力为了个人利益动用李家军。过去一段时间，我们解救了很多百姓，就是李家军最主要的任务。李家军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抵抗外侮，保护百姓！” 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完，李宪站起身来双手托着青龙剑递给牟长霞，正式完成了军令之刃的移交。 不能怪李宪如此霸道，如此急迫。此前耶律莫违抗军令，葬送了一个连。此事还没有彻底平息，唐奎紧随其后又葬送了一个连。 短短两个月时间，先后葬送两个连，而且全都死得不明不白，根本死得毫无意义。这样的部队人数再多也没用，乌合之众是不能打仗的，更别说打胜仗。 组建军队一开始，就有两百多人成建制被敌人砍头，这是当头一棒，也是一个巨大的失败。李宪过去两个月不断自责的同时，内心一直在滴血。 用奴隶建军，比用个人能力强的土匪建军强得多，这是李宪最近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 这一次彻底整编，兵源就是刚刚被解救的奴隶。李宪就是要从头开始，从严肃军纪开始，重建自己的铁血部队。 “既然是老子的左膀右臂，所以你们的编制一律按照四四制扩编。也就是说，一个排下辖四个班，一个连下辖四个排。一个班十七人，全营包括正副营长和一个通信护旗班，总兵力一千一百四十三人。” “我昨天晚上仔细计算过，上一次假装兑换出来的男女青壮，足够完成这次扩编。你们三个营立即进行扩军，飞狐第一、二营完成扩编之后，把班长以上的人员名单上报给牟长霞，作为今后执法的依据。现在立即下去办理，明天晚上到这里集合！” 李宪大手一挥，结束了这次所谓的开会。 过去的一个小时，都是李宪一言堂。其他人没有机会说半个字，也没有人敢说半个字。这不叫开会，叫训导。 几员大将都脸色凝重的地走了，李宪变成了孤家寡人。不对，现在有了一个跟屁虫，这就是七岁的干女儿，李家军的小公主李飞凤，她就躲在太师椅后面。 “爹爹，你刚才说话，把我都吓坏了。”李飞凤突然钻出来说话，把低头沉思的李宪吓了一大跳 抱起李飞凤放在自己腿上，李宪这才笑道：“凤儿，为什么没有和小伙伴玩耍？” 李飞凤揉着李宪的鼻尖，满脸严肃的说道：“牟长霞大姊说爹爹昨夜脸色就很难看，睡觉都喘粗气，说明心里有怒火，今天肯定要教训人，让我过来听听，今后才知道应该做什么。爹爹不生气了，好吗？” 小孩子的确是长身体的时候，仅仅四天时间衣食无忧，李飞凤整个人都开始显着变化，正在飞速脱离“非洲孤儿”那种吓人的容貌。 李宪的推测没有错，李飞凤的弟弟最终没有支撑到三天，这件事情永远也不会有人说了。 “爹爹肯定不生气。”李宪呵呵一笑：“看见凤儿一瞬间，爹爹高兴都来不及，当然不生气了。你的儿童团呢，他们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呀？” 李飞凤一脸认真：“我们可忙了，拓拔枳大哥、祁三郎大哥教我们骑马射箭，王节大哥教我们认字。可惜弓箭比我们人还高，没法用。爹爹赶紧给凤儿弄一张小弓，我要跟爹爹出去打仗，把那些坏蛋都杀光。” 李宪听得满头黑线：“把坏蛋都杀光，这是对的。但是凤儿跟爹爹出去打仗，这个等你长大了再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吃饱长身体，多认字长学问，然后才能做大事。” 李飞凤在李宪身上摸来摸去，终于发现了新大陆：“爹爹后腰这里是什么呀，硬邦邦的？” 李宪随手摸出一枚甩出去，咄的一声，门板上钉着一枚寒光闪闪的五棱飞镖。 “这叫五棱飞镖，就是近距离杀坏人的暗器。”李宪心中一动，顿时抱着李飞凤站起身来：“爹爹传授给你，学不学？” 李飞凤抱着李宪的脖子在耳朵边说道：“那些大哥、大姊都说爹爹是天神下凡，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凤儿能学会吗？” 李宪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过，要想学会爹爹这种杀坏人的本事，那可是要吃苦头的。凤儿能不能吃苦，爹爹可不知道哦。” 别人都在忙活，这对父女竟然有一丝天伦之乐的意味，在淡淡的血腥气之中，焕发出一缕勃勃生机，让人看见了无限希望。 李宪眼中就充满了无限希望，因为李飞凤按照他刚才的示范做俯卧撑，无论是神态、动作，都极为投入、认真。 要想使用飞镖，双臂的力量、腰腹的力量锻炼最关键，然后才是眼力的锻炼。 小飞凤一丝不苟执行自己的口令，让李宪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整个注意力都转到了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儿身上。 可惜现如今虎狼当道，想要获得片刻宁静都是奢侈。 李宪竟然悠哉遥哉半天时间偷得半日闲，这实在是太奢侈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所以要给他找点儿事做。 随着王节飞身闯进马家堡大门，所有的宁静都被打破了：“启禀公子：五虎寨三当家的朱褒、五当家的罗谦联袂而来，正在堡外求见！” “那还杵在这里干球啊，赶紧说我有请！”李宪正在等候南面的消息，而且也非常关注五虎寨的动静。 人还没进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先传入耳际：“哈哈，鼎鼎大名的追魂枪李宪，今日竟然有闲情逸致教徒弟吗？” “李某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哪里配得上为人师表四个字，没的误人子弟贻笑大方。”李宪伸手拉起李飞凤说道：“这是小女飞凤，今后还望两位当家的看顾一二。凤儿，赶紧拜见两位大伯！” 第0075章 历史的脚步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啰嗦的人，目前也不允许啰嗦。所以宾主双方一番久仰、幸会之后，他就直入主题。 “江湖上义字当先，是我辈的本分，感谢的话没有必要多说。目前敌情严重，三当家的今日前来必然有以教我，有话请说在当面，李某人洗耳恭听。” 三当家的朱褒，是一个典型北方汉子的身材，不仅高大魁梧，一双剑眉仿佛刀刻一般，粗狂之中霸气外露。 “李大江当家的果然是个干脆人，对咱朱某的脾气。五哥罗谦快马返回，一再劝阻朱某谨慎行事。但是香炉寨危在旦夕，万毒手徐成望眼欲穿。完颜乌达补挡住了南下通道，万毒手无法和我们汇合。如何破解此局，李大当家的可有良策？” 朱褒一口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然后盯着李宪。 这他娘是来求教的吗？分明是来问罪的！李宪心中骂娘，但是口中却说得大义凛然： “李某人率领全族狂奔七百里赶到这里，当然希望尽一份力，而且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三当家的到来之前，我早就派手下弟兄攀援绝壁寻找万毒手。让万毒手徐成进入李某人的地盘，金狗的注意力自然要转移到我身上。” “为朋友舍身饲虎，我李某人同样不甘后人。只不过我这里拖家带口的，出手就有所顾忌，想必三当家的已经看见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我想把手下兄弟的家眷送到洋河以南的大山里面，三当家的可否通融一二？” 只要大队部能够渡河南下大旗山，就可以通过飞狐县那边的秘密接应安全回家。 这是目前最迫切的问题，李宪没有说解救万毒手徐成的战术安排，而是直截了当提出“借路”的问题作为试探，也是未来战术动作设计的直接依据。 江湖上最看重的就是地盘，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果然不错，李宪说完之后，朱褒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隐晦的看了罗谦一眼。 放下茶杯，朱褒的语气就有些迟疑不决：“五虎寨地形逼仄，环境恶劣，只怕很难容得下李大当家的数千家眷。尤其是数万牲口，需要一块巨大的草地，这个难度可不小。” 李宪心中冷笑一声，随即换了一个说法：“一旦和万毒手徐成联络上，此处必然成为战场。在没有把家眷送出去之前，我肯定不敢放手一搏，十分力也拿不出三分。李某人对大旗山没有要求，纯属是借路而过。” 朱褒微微点头：“李大当家的准备从何处渡河？” 李宪脱口而出：“鹤鸣滩！” 鹤鸣滩是个敏感的地方，属于五虎寨的北大门。朱褒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口中已经带上了小心：“李大当家的准备停留多久？” 这是试探自己的真实目的，属于小心眼的做派。 李宪已经对五虎寨失去了好感，同时对幽云十六州境内的土匪认识更深一层。 这些人只能在危急时联合，根本不可能推心置腹，不是自己浪费精力的对象。 所以他懒得继续兜圈子：“长则一月，短则半月。无论香炉寨的事情成功与否，李某人都会在事后拔腿离去，绝不多留片刻。” 朱褒右掌落在茶几上，顿时出现一个清晰的掌印：“君子一言！” 李宪的右手在身前虚劈一掌，仿佛一刀破开虚空：“快马一鞭！” 好处一送出去，朱褒马上就要拿回报酬：“那么，针对金狗目前的态势，李大当家的计将安出？” 这是双方彼此利用的核心问题，李宪自然也不敢马虎：“三当家的、五当家的，目前双方僵持不下的态势，险恶之中还有一线生机。虽然这个平衡非常短暂，而且随时可能失去平衡，但是马上打破这种平衡却并非明智之举。” 朱褒脸上顿时升起一片乌云：“李大当家的，金狗大兵压境，而且和五虎寨隔河相望。我们都是在马背上吃饭的，困守一地就是个死局。如此僵持下去，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承受不起，也拖不起。” 这不就对了吗？分明是为了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却时刻把江湖道义挂在嘴上，显得自己像圣人似的，典型的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老子不顾危险前来插一脚，还不是为了立一座牌坊光照江湖。现在老子的牌坊都还没有立起来，你们他娘的着什么急？ 心里面鄙视江湖道义的虚伪，李宪的脑海中却没有闲着，而是在高速运转。 他需要把自己这两天确定的思路重新推演一遍，确保用最小的损失，博弈最大的既得利益，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李宪最后盯着朱褒：“虽然没有夜观天象这么玄妙，但是我已经仔细算过。只要我们不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眼前的平衡应该还可以维持七天，或者十天。毫无疑问，平衡被打破的一瞬间，此地必然就是一场大乱战，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三当家的、五当家的，请恕我直言，你们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以卵击石去碰完颜乌达补，而是赶紧返回山寨，谋划最坏的局面出现之后，应该何去何从。你们最多还有十天时间，至于结局究竟如何，天机不可泄露，我也无法多说。” 装神弄鬼并不容易，朱褒果然不是好糊弄的：“既然平衡自己打破会造成灭顶之灾，为何我等不能主动出击，打破金狗的如意算盘呢？” 李宪既然决定当神棍，自然有万全的准备：“三当家的能够看出这个利害关系，说明对兵法有些造诣。完颜杲是完颜阿骨打的同母弟弟，能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吗？完颜阇母、完颜宗望、完颜昌都是一帮畜生，你能想到的，他们没有想到吗？” 朱褒果然脸色巨变：“李大当家的意思是？” 李宪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江湖中人都知道，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手中掌握着六万铁骑。他们仅仅拿出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围攻万毒手徐成，难道聪明如三当家的，还不明白金狗的险恶用心吗？” 朱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金狗虚设陷阱，就是要诱惑我们主动跳进去？” 李宪反问一句：“除此之外，难道三当家的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朱褒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死心：“李大当家的如何能够断定，金狗是虚设陷阱，张网以待呢？” 李宪冷哼一声：“兵法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如果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决定一战而决，万毒手徐成能够支撑半个月吗？大辽国六十万人马一触即溃，万毒手徐成才多少人？金狗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在等我们这些江湖豪杰自投罗网！” “完颜阇母、完颜昌、完颜宗望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不出手则已，一旦决定出手就必然不会留下丝毫生路。他们就是看穿了江湖豪杰舍不得自己的坛坛罐罐，所以采用逼而不杀的步步紧逼之计，让我们自己崩溃。” 形势危如累卵，朱褒和罗谦匆匆离开了，临走之前让李宪赶紧把家眷送过河。 朱褒前后判若两人，李宪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既然面临着鱼死网破的死局，把家眷送到五虎寨的地盘上，实际上就变成了人质。然后你就和金狗拼命，如果五虎寨不能保全，自己的家眷也要陪葬。 口头上承诺连夜办理此事，总算是送走了两个瘟神，李宪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原来，李宪颠来复去花费唇舌，实际上仅仅就事论事解释了一种可能，也就是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的第一个目标：把江湖中人全部吸引过来。 这是一个表明上的陷阱，只要稍微用心的人都能看出来，说明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真实目的绝对不是这样的。 李宪已经根据种种迹象断定：完颜阇母、完颜乌达补对万毒手徐成围而不攻，并不是无法攻破香炉寨最后的据点，而是担心万毒手徐成的手下溃散。 真是的历史进程中，万毒手徐成和整个幽云十六州的江湖势力全军覆没，就是因为没有人看出金狗的阴谋。 因为完颜阇母的进攻始终留有一线生机，让万毒手徐成等人总觉得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也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基业，结果葬送了最后的生机。 也就是说，完颜阇母一直在等待山西的完颜宗翰返回来。只要挡住了万毒手徐成西窜的通道，那才是最后发起进攻的关键时刻。 这都是最核心的问题，李宪没说，也不想说。 这一次本来就是火中取栗，危险自然非同一般，李宪早就有心理准备。 对于李宪来说，最大的危险并不是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更不是眼前的所谓完颜乌达补两千多人，而是已经率领主力返回山西的完颜宗翰！ 此前利用萧焯所部把郭小乙的侦察连替换出来，李宪当然有极为深远的目的，而且是两个目的同时达到。 第一，郭小乙的侦察连已经在天成县、长青县、猴子山一线活动了两个月，对那边的情况了若指掌。查明完颜宗翰主力部队的动态，就是第一个任务。 第二，查明平远堡一线渡河的路线，并且做好数千人和数万牲口渡河的准备。 今天凌晨，侦察连一排长高成亲自返回来报告一个消息：完颜宗翰回到了山西，但是并没有返回大同城，而是把部队停在丰州（今丰镇市）。 不过，这一次围剿大辽国天祚帝前后半年时间，完颜宗翰手下的战马已经精疲力尽，最快需要七天休养才能采取行动。 从丰镇赶过来需要三天时间，所以李宪给朱褒、罗谦的时间期限就是七到十天。 既然要火中取栗，李宪冒这么大的风险肯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也不能事先告诉别人。 实现自己预定的三个目标，为自己的长远战略奠定基础，促使李宪决定赌一把。 第0076章 李宪的阴谋 阴谋，就是躲在暗处谋划出来的东西，应该不算什么贬义词。 至少李宪认为搞阴谋诡计是很正常的，所以他有自己的阴谋。 这一次不仅要给自己立牌坊，还要火中取栗，李宪希望能够一箭三雕。 第一，得到万毒手徐成手下的一批“尖端人才”。 万毒手徐成的香炉寨败亡，这是无法避免的，李宪认为自己目前没有实力扭转这个局面。 不能彻底扭转局面，并不代表李宪什么都不能做。不仅能做，而且已经在做，一定要尽可能做到位。 万毒手徐成能够有“塞外奇毒杀人于无形”这个名头，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手下有一批人采集草药，有一批人研究毒药，有一批人炼制毒药。 毒药是什么？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神经毒剂，只要稍加调整，就是最先进的麻醉剂。而且是生物制剂，没有副作用。 李宪并不需要什么奇毒，但是他懂得一个道理：中药治病，就是以毒攻毒。凡是研究毒药的人，绝对可以变成一个好郎中，这就是辩证法。 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也就别谈什么水平了。所以李宪希望解救的对象，并不是万毒手徐成本人，而是他手下采集草药，炼制毒药的那些“高精尖”人物。 李宪是战略侦察兵，为了适应在各种条件下作战，他对中草药不仅不陌生，脑袋里面有一百多个方子可以派上用场。 他目前的主要精力不是当郎中给人看病，而是要想办法当统帅，然后给国家看病，因为眼前这个国家实在是病得不轻。 想办法救出一批人来，利用自己先知先觉的无上神通加以指导，建立第一家大规模中医院，提高自己领地范围内的医疗水平，这才是李宪冒险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尽可能削弱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的机动兵力，让自己未来稍微轻松一点。 一个种族的人口基数是一定的，杀一个就少一个。绝对不可能杀了一个之后，反而多出一个来。 女真鞑子的人口本来就不多，当然是杀一个就少一个，效果更加明显。 李宪来到这里，并不是要自己上前拼命，而是准备推波助澜，借力打力。利用万毒手徐成的力量、五虎寨的力量，干掉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的一批生力军。 第三，削弱五虎寨的实力，为自己的战略目标奠定基础。 这个时空的人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更没有这个主义、那个思想，逆来顺受成为一种标志。 这样一来就会产生一个弊端：没有国家民族，没有主义思想，就没有办法把身边的人团结起来。 李宪虽然偶尔装神弄鬼，但他从没有想过对身边的人进行奴化教育，灌注某种思想又不具备历史条件。 一个不团结的民族，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李宪希望扭转这个局面，所以他想到可以让大多数人团结的一个因素，那就是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 仇恨，可以蒙蔽人类的灵智，是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谁也不能忽视这股力量。 每一个民族的觉醒，都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的。不死一批人，民族永远不会觉醒，自然就不会形成众志成城的局面。 现在，完颜阿骨打的金国还没有彻底露出獠牙，还有很多人抱着比天还大的幻想。 比如说宋徽宗赵佶的大宋国，和完颜阿骨打的大金国，还是“盟友”关系，正在度蜜月。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到处声嘶力竭的高呼：“金国不是东西，团结起来灭掉金狗。” 李宪相信，得到的结果不仅不是大宋朝的赞赏，反而是厌恶之后的大力围剿。 比如说一代名将宗泽，现在就是大名府馆陶尉，专门负责剿灭匪徒，马上就要和自己过不去。未来的岳武穆岳飞，此刻正在宗泽手下当大头兵。 难道首先和岳飞干一仗吗？李宪觉得自己的脑袋没有被门夹，更没有被驴踢，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绝对干不出来。 真实的历史上，完颜宗望的这次剿匪究竟是个什么结局，到底杀了多少人，李宪并不知道。 但他明白一个道理：既然金狗总是要杀人的，那干脆杀土匪得了，总比杀普通百姓好得多。 如果放在那些知名正道君子的眼中，李宪肯定属于卑鄙无耻之徒，不过他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李宪躺在太师椅上苦思冥想，推演各种细节的可能变化，干女儿李飞凤突然跑进来叫道：“爹爹，高成大哥又回来了。” 李宪爱怜的拍拍小飞凤的脑袋：“凤儿乖，让他赶紧滚进来见我。” 高成，就是郭小乙侦察连第一排的排长：“公子，平远堡那边基本准备就绪，何时展开行动？” 李宪靠在太师椅上没动，只不过把一双眼睛睁开一条缝：“你能不能把事情说详细点儿？什么就叫基本就绪？这是谁告诉你的词儿？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大概加估计？” 高成，不过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土匪而已，跟着韩云山在江湖上混了两年，原本不知天高地厚。 自从跟着李宪两打王官屯镇，大南凹伏击战，马牛谷再灭八百金兵之后，高成看见李宪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公子，我带人亲自到河里试过，最深的地段齐腰深的水，成年人可以直接涉水渡河。但是像李飞凤这样的小个子，还有大批的羊群就不行。郭小乙连长安排两个排一直在秘密扎竹排，准备在我们的人抵达之后，突击架设三道浮桥。” 高成叉手汇报完毕，然后静等结果。 李宪终于睁开眼睛点点头：“我命令派人提前返回飞狐县，出发没有？” 高成躬身说道：“我的副排长陈润带领一个班，一人双马走了三天了，是和侦察连同步出发的。按照路程计算，如果他们在路上没有遇到麻烦的话，此刻应该到了飞狐县境内。” 李宪难得笑了笑：“鹤鸣滩那边的情况如何？” 高成不敢抬头：“五虎寨三当家的朱褒返回去以后，立即抽调七百主力赶到鹤鸣滩，据说准备接应我们的人渡河，其它的没有发现什么。公子，既然鹤鸣滩可以渡河，而且距离飞狐县更近，我们为何不从那边走呢？” 李宪突然老脸一垮：“闭嘴！究竟从哪里走，既不是五虎寨说的，也不是老天爷说的，而是老子说的。立即返回平远堡，扎好的竹排一定要隐蔽好。今天不算，五天以后的晚上三更天接应大部队渡河，不得有误！” 看着高成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宪的脸上变得扭曲起来：“五虎寨出动七百人赶到鹤鸣滩，果然不安好心，那就怪不得老子心狠手辣了。” 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身材比同龄人矮小瘦弱，并不代表李飞凤的思维能力有欠缺。 李宪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眼光看待李飞凤，殊不知这个年代的女孩子长到七岁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懂事了。 果然，李飞凤爬到李宪大腿上坐下之后一开口，就让李宪大吃一惊：“爹爹，朱褒、罗谦两位大伯都是五虎寨的人，他们不是爹爹的好朋友吗？那天爹爹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说过肝胆相照的话，为什么今天要说五虎寨的坏话？”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问题，谁也没有本事三言两语说清楚。不要说对不足七岁的小女孩解释，就算是对一个成年人解释，也需要准备一箩筐话才有可能说清楚。 既然无法解释清楚，李宪只好拿出为人父的威严进行搪塞：“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凤儿现在还是小孩子，长大之后就明白了。” 李飞凤一本正经：“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人家都是团长了。牟长霞大姊说过，我们都要保护爹爹的。” 李宪赶紧笑呵呵地拍马屁：“是是是，我们家凤儿有能耐，现在都是团长了，老子连营长都还没有捞到一个。既然是团长了，那就应该赶紧带领你的小伙伴们去训练，不然就没办法保护爹爹了。” 小孩子的注意力不容易集中，总算被李宪连哄带骗给糊弄过去了。 李飞凤飞身而下，到外面寻找自己的儿童团，李宪脸上一点都看不出轻松之色。 “小孩子暂时还能糊弄，可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江湖角色只怕就不好糊弄了。如何才能彻底瞒过去，既能把这一出暗度陈仓的大戏唱好，暂时又不撕破脸皮呢？” 这同样是一个大问题，李宪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 当天晚上，萧焯、张彦、牟长霞三个人准时来到李宪的房间。 李宪一摆手，让三员少年大将坐下，这才微笑着说道：“看你们联袂而来，扩编三个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那就说说看，你们只有三天时间，如何才能让部队形成初步战斗力。” 萧焯是飞狐第一营的营长，自然率先开口：“根据公子的命令，我们三个营都选择精兵强将组建一连和二连，确保基本战斗力不受影响。三连和四连的连长、副连长都是老兵，接下来三天主要骑射训练、冲击队形训练，再就是战斗值班巡逻。” 张彦苦笑道：“我们二营都是种地的农家小子，加上我原来是步军都头，不能和萧焯的一营相提并论。他们里面有一大批契丹骑兵，那都是骑射的老手，估计很快就能够形成战斗力。” 牟长霞接着说道：“第一营和第二营都是男人，而且老兵多，都跟着公子大战过，有一定的经验。只有我们内卫营都是小姐妹，没有什么经验，目前基本没有正面战斗力，这也是我非常着急的地方。” “女兵？没有经验？” 李宪眼睛一亮，一个偷梁换柱之后施展暗度陈仓之计的办法，终于被他找到了契合点。 护旗队队长祁三郎突然进来报告一条坏消息，李宪等人只能放下手头的一切。 第0077章 香炉寨内乱 护旗队队长祁三郎进来之后还没有把坏消息说完，王节已经带人抬进一个人来：“公子，钟馗派两个兄弟送回来一个人。” 李宪上前借着烛光一看，原来是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汉子，此刻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祁三郎，立即通知二营副营长阎方过来一趟，香炉寨里面的人员情况只有他才能搞清楚。王节把他平放在地上，让我看看是死是活。” 这个地方懂得急救措施的只有李宪一个人，所以只好由他亲自动手。 翻眼皮看瞳孔，掰嘴巴看舌苔，又把衣服撕开检查一番，最后确认最糟糕的伤口就是左臂上被捅一枪，失血过多造成昏迷。 李宪盯着那家伙左臂的伤口看了半天没做声，也没有采取进一步救治措施，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石雕。 原来，伤口上已经撒了一层土黄色药粉，基本完成了止血。 伤员已经止血，李宪只会高兴，这肯定不是他发呆的理由。 这个家伙伤口上的药粉，无论是颜色、气味，都和后世的云南白药差不多。 云南白药，侦察兵越境执行任务，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大堆，李宪再熟悉不过了。那可是中药里面医治跌打损伤的圣药，难道这个时空就已经被发现了吗？ 阎方从外面闯进来蹲在伤员身边，拂开伤员脸上的乱发顿时吃了一惊：“欧鹏？公子，这是香炉寨四当家的欧鹏，他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李宪一边掐人中急救，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有个屁用啊？如果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用把你这个老江湖请过来吗？” 阎方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公子有所不知，香炉寨分工明确，欧鹏虽然功夫不错，但他总管香炉寨内务，从来不过问外面的江湖事务，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和他过不去。他分明是枪伤，这是近战造成的，难道完颜阇母已经攻破了香炉寨？” “等他醒过来之后，你问他好了。”李宪让王节把欧鹏扶起来坐在地上，然后一掌拍在他的后心：“吐出来！” 哇的一声，欧鹏吐出一大口污血，双眼也慢慢睁开：“这是什么地方？” 李宪冲着王节和祁三郎摆摆手：“搬到我床上去放平，然后给他喝点儿温水，然后换一身衣服好好休息。造成这家伙气息衰弱，最严重的不是枪伤，而是被人打成了内伤。” 经过阎方询问，欧鹏断断续续说了一刻钟，大家总算明白了一个大概。 香炉峰在马家堡东面二十里，这个名字自然是有来历的。 从马家堡往东五里就开始进入怪石滩，越往东越高越怪。 香炉峰仿佛一尊巨大的炉鼎高耸入云，西北、北面两侧都是乱石崩云，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烘托着拔地而起的香炉峰，根本无路可通。 当然，香炉峰除了东南方向之外，其他的地方并不一定绝对不能通行，利用绳索也能离开主峰。但是牛羊马群绝对无法从这里通过，只有狐狼怪兽才能生存。 正因为如此，香炉峰东侧绝壁下才叫做野狐岭，天生的一处战术死地绝。 可是香炉寨里面的人自称马帮，实际上就是马匪。如果没有马，一旦被逼到草原上，遇到金兵的铁骑就只能被屠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香炉峰唯一的出路就是东南方向，这里才能正常行人走马。 完颜阇母攻破了香炉峰东南方向的二道坪八宝楼，彻底堵住了香炉寨的进出通道。 李宪来此之前通过阎方介绍此处的地形，再加上他一千年后对这里的情况不陌生，所以很快就明白了完颜阇母、完颜宗望的如意算盘。 让完颜佟家奴的马家堡挡住香炉寨西侧，如果万毒手徐成的人逃下山来，就可以在怪石岭伏击截杀。 香炉峰北面并没有金兵的大部队，由此可见，完颜阇母的战术策略指导思想很清楚，就是把没有战马的马匪逼进北方草原。 现在马家堡在自己手中，所以李宪才会和五虎寨的朱褒说“舍不得坛坛罐罐”，必将死路一条。 为了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李宪命令阎方物色身手好的人组成一个班，就是要越过乱石岭登上香炉峰，给上面的万毒手徐成指点一条明路，立即放弃所有的东西，下山进入马家堡。 阎方并没有挑选一个班，仅仅挑选了八个人由钟馗率领，争取尽快找到万毒手徐成。 钟馗等人用了一天一夜时间，总算是有惊无险爬上香炉峰西侧的晒霞台，这里是两百多米方圆的平台，相当于香炉峰西侧的一个肩膀，属于香炉寨的后院所在地。 没想到钟馗等人来到平台上一看，这里早就被打成一片废墟，光尸体就有一百多具，横七竖八摆在那里触目惊心。 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爬上来，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钟馗顿时就急了：“香炉峰已经出事了，大家赶快分头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活人。” 最后结果：活人没找到，半死不活的人找到一个，这就是欧鹏。 此时的欧鹏并没有晕过去，而是怒目圆睁背靠山壁坐着，右手死死抓着一个小瓷瓶。 看见钟馗带人过来，欧鹏挥舞着右手叫道：“大胆贼子屠杀自己兄弟，你不得好死，老子今天和你们同归于尽！” 钟馗听得莫名其妙，但是香炉寨用毒驰名江湖。欧鹏现在完全是一种疯狂状态，右手里面的小瓶子肯定是毒药。 “大家赶紧退开！”钟馗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能边退边解释：“我是猫儿寨的钟馗，追魂枪李宪命令我们专门过来寻找你们。我们刚上来，怎么可能杀了你的兄弟？” 一连说了三遍，欧鹏终于平静下来：“天成县李宪的大名我听大当家的说过，没想到你们猫儿寨已经投靠他了。钟大哥，我不行了。麻烦你往北追过去，我的二哥追赶叛徒往那边去了。” 钟馗一听出了叛徒，知道事情真的很不妙了：“那你在这里等一下，等会安排人送你下山。你的二哥就是尉迟松，我这就去看看。”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步迟到，就变成了所有环节都不赶趟。 钟馗等人赶到后山，战斗已经结束，香炉寨二当家的尉迟松和内奸同归于尽。 唯一的收获，就是找到了二十几个大活人，正是李宪关注的“高精尖”技术型人才。 自己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钟馗立即命令两个兄弟带着这些人返回马家堡，他自己带着另外六个人继续深入，希望能够找到万毒手徐成，最关键的是想找到已经上山的韩云山所部。 “大当家的带领兄弟们强攻八宝楼，一连五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大当家的不想这么放弃香炉峰，还决定进行最后一次攻击。没想到二当家的竟然早就在大当家身边埋下了眼线。” 欧鹏喘息说道：“前天晚上，也就是大当家的准备和敌人决死一战之前，刚好被我察觉内奸暗中联络了两百多个帮手，希望夺取所有毒药，把整个香炉峰变成一片死地。我赶紧通知二当家的带人围剿，内乱终于彻底爆发。” 李宪最后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但是明确表态是关键：“欧大哥你别着急，既然到了我这里，今后大家都是兄弟。只要我追魂枪李宪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兄弟们先死。可惜不知道万毒手徐成大哥现在如何，我必须另外增加人手上去看看？” 带着阎方来到外面，李宪才低声说道：“训练部队的事情让张彦去做，你带领一连紧急上山。我担心钟馗那个小混蛋不知轻重，不要别人没救出来反而把自己陷进去了。更大的格局在后面，现在不是轻易言死的时候。快去快回，这边还等你们担任主攻！” 其实，李宪心里话没说出来。 如果香炉峰已经彻底崩溃，完颜阇母很可能提前发动最后的清剿。果真如此的话，李宪就要立即调整自己的节奏，各种行动就要立即展开。 现在时不我待，不能等待局势彻底明了，李宪只能当机立断：“王节，通知内卫营的营长和副营长立即来见我！” 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接到消息，顿时快马加鞭赶过来：“公子，何事如此着急？” “事情很可能除了变故，长话短说。”李宪带着三人走到僻静之处：“你们马上回去做好远行的准备，带上所有必备物品，连夜赶到淖水泡兵营。从明天开始，内卫营的训练区域，就是鹤鸣滩北岸。” “不管河上有无浮桥，你们就在河滩上训练骑射，一定不能过河。如果五虎寨有人过来和你们联络，你们就说是打前站的，主要目的是熟悉地形，其他的事情一问三不知。还有，从今天开始，李飞凤的儿童团跟随你们行动。” 说到这里，李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方胜交给牟长霞：“记住，看见张彦率领飞狐第二营过来的时候，你们就按照纸条里面所说的行动步骤执行。数千人能否安全回到飞狐县境内，关键就是你们平时要做到保密，一旦行动起来就要快如闪电。” 牟长霞接过小方胜之后才轻声问道：“公子，我们都走了，谁来保护你的安全？” 李宪怕了拍牟长霞的肩膀：“只要你们把人和牲口都带走，我这边行动起来就没有顾忌。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再说了，祁三郎的护旗队已经扩编为一个连，人手并不缺。” 恰在此时，马家堡大门外一阵喧闹，李飞凤稚嫩的嗓音传了进来：“这位大姊好漂亮，你是来找我爹爹的吗？” 一个甜美的声音随后传进来：“嘻嘻，你就是小飞凤？不是我来找你爹爹，是你爹爹命令我过来的。还有，你大哥奉命来接你回家，赶紧去见你大哥。” 第0078章 参谋长驾到 萧芸娘，原来是常胜军的郭药师送给童贯，童贯这个老太监无能消受，只好转手送给蔡攸当小妾。 因为一双天足不受待见，被喜欢三寸金莲的蔡攸发配到飞狐县当庄主，后来变成了李宪的参谋长。 萧芸娘穿着绛紫色紧身内衣，腰扎一根金色腰带，外罩一袭白色凉衫，长发用红丝带束在脑后，这是李宪最喜欢的女孩子秀发飘飘模样，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飘逸出尘。 你不得不承认，大辽国萧家女孩子不仅是人间绝色，而且端庄大气。不管什么服装穿在她们身上，举止之间优雅舒展，仪态万千。 “公子果然非比常人，短短两个多月竟然弄出偌大事业，让奴家姐妹都有些自惭形秽，甘拜下风。” 萧芸娘快步来到李宪身前说了两句恭维话，随即转身看着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三位就是内卫连的三位连长，对？我叫萧芸娘，也是公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今后还要三位姊姊多多关照才是。” 薛沁儿和姜四娘都不到十四岁，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场面，这种场面就有些压不住阵，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牟长霞已经十六岁出头，比萧芸娘还大一岁，而且经过几次战斗之后成熟很快，所以出面的自然是她。 “哎呀，总算是见到真神了！公子总在我们姐妹面前念叨，说家里有两位萧家大姊出类拔萃，是叱咤风云的厉害人物。我们都是乡下女子，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今后萧大姊可要多多帮衬。” 一出场就是八面玲珑，气场不凡，李宪两世为人也不得不佩服萧芸娘这两下子。 平时不吭不哈的牟长霞竟然长篇大论，唇枪舌剑丝毫不落下风，让李宪只能刮目相看。 这不能怪李宪无知，因为他两世为人都是臭当兵的，好多如常生活常识都不明白。 殊不知，天下女人都是凤凰的本家，骄傲是她们藏在骨子里的天性，见面之后三言两语就要见个高下。尤其是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绝对没有省油的灯。 萧芸娘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 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虽然聪慧能干，但毕竟出身农家，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 她们三个人能够把李宪的各种命令严格完成，甚至还有更好的发挥。但是她们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对于军事、政治缺乏认识，更没有战略战术眼光。 随着身边的势力逐渐庞大，李宪需要一个能够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人，甚至是能够统帅一方的大将之才分担一部分压力。 到目前为止，李宪身边具有这种能力的一共只有两个半人：萧姵和萧芸娘姐妹之外，就是易水秀才唐浩然。 萧姵锋芒毕露，做事干脆利落，适合坐镇一方。 萧芸娘性格内敛，八方玲珑，适合统筹全局。 唐浩然一个书呆子而已，对于民政方面更上心。 正因为如此，李宪夺取莲花淖之后，就命令郭小乙暗中派出一个小组返回飞狐县。 一方面给唐浩然传达自己的命令，准备安顿数千人和数万牲口。另一方面，就是赶紧给自己接一个帮手过来，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多头绪战斗。 这些经过都属于绝密，除了李宪和郭小乙之外，其他的人一概不知道内情。 因为扩编部队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萧芸娘自然不知道，所以才说牟长霞等人是连长，殊不知她们三人现在是统帅一千一百多人的营长、副营长。 “你来得够快，也正是时候。现在千头万绪，我马上就要掰扯不开了。”李宪看见萧芸娘顿时放心大半：“家里情况如何了？” “还能如何？差点儿打翻天了！”萧芸娘横了李宪一眼：“如果不是我和唐知县反复解释，萧姵早就杀过来找你算账了。” 李宪听得大感惊奇：“真是稀奇古怪！我在外面忙死忙活，而且四面都是敌人，随时都有灭顶之灾，那个死丫头找我算什么帐？” “懒得说你！”萧芸娘转身走到牟长霞身前：“我看出来了，你就是牟长霞大姊，赶紧给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姊妹有好多话要说，不能让他听见。” 女人就是这样，说翻脸就翻脸，说和好就和好。眨眼之间就剩下李宪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四员女将早没影了。 “爹爹，这么快又给我找了一个妹妹啊。” 幸亏干儿子李天成牵着李飞凤过来，才让李宪回过神来：“胡说八道！老子就是专门出来找闺女的，什么叫这么快又给你找了个妹妹？记住了，如果今后凤儿受委屈，老子就拿你是问，听明白没有？” 李天成原来是保州城内的乞丐小霸王，李宪收为干儿子之后地位攀升到顶点。虽然他平时不说话，但知情人都明白，他在飞狐县具有很大的说话权利。 他现在是司令部警卫连连长，兵器就是完颜宗峻留下的一对狼牙棒，绝对属于一个隐藏幕后的猛将，也是李宪的杀手锏。 李宪突如其来发脾气，李天成还是被吓得一哆嗦：“是，爹爹放心，孩儿绝对不会让妹子受半点儿委屈。” 李宪并不是对李天成有意见，他对这个干儿子越看越喜欢，觉得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此刻是借题发挥增强李飞凤的自信，让她彻底忘记自己孤儿的身份。 小飞凤最近表现出来的早熟，已经引起了李宪的严重关注。这个小丫头脑袋瓜子超越同龄人，有时候提出的问题让李宪都下不来台。 这样的苗子值得培养，增强自信就是培养的第一步。 把两个小家伙带进另外一个房间，李宪这才低声问题：“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天成赶紧站起身来：“自从爹爹离开之后，唐知县已经把平型关修好了。萧姵主要就是练兵，萧芸娘主要负责从外面寻找兵员。目前已经重建新兵营，全部都是从霸州、雄州、定州那边弄回来的孤儿、乞丐，已经有了两千多人。” 点点头，李宪一口气把自己的问题都提了出来：“保州有没有什么动静？萧姵是如何处理倒马关防线的？紫荆关一线维修完成没有？白沟流域的春耕落实没有？” 李天成果然是做过功课的，李宪的问题并没有难住他：“保州后来派人过来联系过，萧芸娘用十锭金子买通此人，又让他带回去一百锭金子上报。两河副使蔡攸那厮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后来不了了之。” “根据爹爹的命令，萧姵把新兵营放在插箭岭，训练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防守倒马关。保州城的官军绝对不可能偷袭倒马关，爹爹放心就是。紫荆关按照爹爹的设计，专门修建了两座瓮城，从野山坡方向进攻难度增大了。” “根据唐知县的测算，飞狐县境内种植的粮食，不能完全保证我们军队使用。幸亏飞狐镖局发展很快，过去两个月已经送回来六万斤粮食作为储备。萧芸娘说有兵无粮，白忙一场。所以命令飞狐镖局不计代价，粮食采购数量越大越好。” 飞狐县运转正常，让李宪放心许多：“你带过来多少人？” “警卫连二百二十六人全部带过来了。”李天成终于找住机会提条件：“这一路过来，都是听郭小乙连长讲爹爹指挥打仗的故事。爹爹，就让我留在你身边打仗？” 李宪摇摇头：“要打仗也不是现在，真正打仗的时候还在后头。现在不过是瞎胡闹而已，你这辈子不用担心没仗打。你现在才一个连的兵力，不是拉出来消耗的时候。我给你挑选了三百匹好马，明天让妹妹带你过去接收。” “你妹妹的儿童团一共有少年两百多人，这是我故意给你留下的另外一个连。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有两个：第一就是把兄弟们训练好，轮到你们上战场的时候不能给老子丢脸。第二就是照顾好你妹妹，把我教给你的东西都教给她。” “然后尽快和战马建立感情，熟悉骑射功夫。这一次护送数千人进行穿插，开路先锋就是你们警卫连。你记住了：谁敢拦截，就给老子往死里打，记住没有？回去之后，从新兵营再挑选一个连，正式组建警卫营。郭小乙担任营长，你担任副营长。” 接下来，李宪交代了警卫营的组建模式：一连全部装备的是镔铁枪，已经形成战斗力。第二个连使用熟铜棍，这样能够尽快形成战斗力。第三个连使用匠作营刚刚打造出来的长柄斩马刀，这是今后突袭敌人骑兵的尖刀。再加上郭小乙的侦察连，就是一个完整的四四制警卫营。 李宪给李天成兄妹详细解释警卫营的做法，自然有更加深层次的目的。 牟长霞的内卫营全部都是女兵，执掌军令之刃属于军队的威慑力量，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督战队。 郭小乙和李天成的警卫营，才是李宪手中最核心的保障，也是最后实施壮士断腕的打击力量。 说白了，李宪要把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的内卫营培养成“内部安全局”，把郭小乙和李天成的警卫营变成执法队。 不管是此前的猫儿寨，还是眼前的香炉寨，面临危局的时候都出现数不清的叛徒，导致最后关头全部崩溃。 李宪绝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出现大量叛徒，所以他未雨绸缪，在建军之前就开始物色内部安全局首领。 当天晚上，李宪主持篝火晚会，向大家隆重介绍了参谋长萧芸娘：“参谋长是个什么角色呢？那就是军师！诸葛亮听说过没？实话告诉你们，萧芸娘就是我们的女诸葛。从今天开始，如果我不在的话，李家军的所有部队她都可以调动。” 第0079章 萧芸娘求变 “公子，我不同意你的战术安排！” 短暂的篝火晚会之后，萧芸娘让自己的警卫排在李宪床铺的对面安置床铺，然后第一句话就否定了李宪的作战方案。 对于萧芸娘一定要和自己睡在一个房间，李宪只觉得头大如斗，却无可奈何。 萧芸娘说了一句话，李宪就只好投降：“如果只有一顶帐篷，到底是你睡在外面，还是我睡在外面？就算有两顶帐篷，你竟然放心让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独处一室，难道不怕晚上出现狼群？” 草原上经常出现狼群，这倒是真的。世界上有你这么弱不禁风的吗？老子的枪法还是跟你学的！ 这话只能放在心里，李宪可不敢说出来自找没趣，只能转移话题：“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不同意我的行动方案？” 萧芸娘伸出四根手指头：“郭小乙的侦察连和李天成的警卫连不能算数，他们要护送数千人回家。现在能够使用的兵力，只有两个营两千多人。祁三郎的护旗队这个连，不具备正面作战的能力，只能作为最后拼命使用，我永远不想使用。” “牟长霞的内卫营全部都是女兵，年龄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二岁不到。平时看着赏心悦目，难道你想让她们上战场吗？我看你的计划就没有准备使用内卫营，结果能用的还是萧焯的第一营、张彦的第二营。” “敌我兵力如此悬殊，你竟然还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一直在等待等到敌人部署到位。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等死啊？如果让萧姵听说你如此摆兵布阵，她肯定肋生双翅飞过来，到时候你就没法交差了。” 李宪心道：哪里是在等敌人部署到位啊，老子是在等万毒手徐成的残兵败将。万毒手徐成所部彻底崩溃，完颜阇母和完颜乌达补肯定全军出击，五虎寨首当其冲才是老子动手的时候。 “好，说说你的想法。”李宪的心里话永远只能放在心里。 萧芸娘嫣然一笑：“我已经和牟长霞她们说好了，明天凌晨出发，由我亲自率队进驻淖水泡。我过去训练内卫营的骑射功夫。要做假，也不能像你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假的。看看你弄的叫个什么名堂，那也太假了。” “内卫营女兵战术素养本来就没有形成，内行一看就没有战斗力，自然不会太当回事。我带领她们一招一式严格训练，说明追魂枪李宪目前忧心如焚，而且还有拼死一战的决心，这不更有说服力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你的想法正确。”李宪点点头：“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萧芸娘美目一亮：“咦，假作真时真亦假，这句话真好！公子腹有珠玑，萧姵的确没有看错人，让奴家越来越喜欢你了。” 好个屁，这根本就不是老子说的，是人家曹雪芹说的。李宪故作高深的笑笑，没敢继续多话。 “我和内卫营一出现，有心人就知道追魂枪李宪兵力有限，把没成人的女人都拉上来了，自然就会疏于防范，公子的机会就在这里。利用敌人这一瞬间的疏忽，公子留下张彦的第二营在马家堡，继续迷惑敌人。” “据我过来的时候侦察，因为追魂枪李宪突然出现在北面，天成县的完颜亮已经接到大同城增兵，组建了一支六百人的突袭部队。带领萧焯的第一营直插平远堡，首先击溃完颜亮所部，给金兵一个下马威。” 当初给每个营都下发一面“追魂枪李宪”的大旗，本来就是李宪施展的无中生有之计，目的是让敌人摸不清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 萧芸娘竟然看穿了自己战术布置最核心的部分，李宪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接下来应该如何？” “这本来是公子的预定计划，而且完全可行。”萧芸娘首先肯定了李宪的战术设计，但随即话头一转：“公子的想法很清楚，就是让张彦第二营在马家堡虚立军旗，连夜赶到淖水泡把内卫营替换出来，然后打完颜乌达补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个暗度陈仓之计精妙绝伦，当然很不错。问题在于，内卫营按照公子的安排连夜赶到平远堡渡河，从而脱离最危险的战斗区域，这个想法也不错。但是，公子准备如何对付丰州的完颜宗翰一万多精锐，难道就凭手里的一个营？” 如何对付猛扑上来的完颜宗翰所部一万二千多精锐，这才是问题最核心的地方。 如何才能摆脱完颜宗翰的追杀，也是李宪一直没有考虑成熟的地方，但是他有另外的应变之策。 “然则，你难道有什么好建议不成么？”李宪苦笑着说道：“老子就这么几个人，要想对付如狼似虎的女真鞑子十多万精锐，自然是捉襟见肘，处处被动。大不了老子就带着两个营直插大漠深处，彻底打到敌人身后去。” 萧芸娘脸上似笑非笑：“不对，这不符合公子的一贯处事原则。直插大漠深处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那属于最后拼命的手段，而且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这绝对不是公子的真实想法。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就是没有搞清楚公子最后的一招，究竟打在什么地方？” 李宪心中有些小得意：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还以为你把所有的设想都猜到了，害得老子白出一身冷汗。 “你刚才解释了我的战术思路，前面的开场罗都说对了。”李宪回到眼前的问题上来：“牟长霞的内卫营巧渡大洋河，张彦的第二营暗度陈仓，配合五虎寨打垮完颜乌达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这两支部队接下来会如何，你却没说。” “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萧芸娘也变得严肃起来：“按说牟长霞的内卫营渡河南下，就是准备回家。张彦第二营打垮完颜乌达补之后，也应该趁势南下才符合前面的设定。可是这么一来，洋河以北就剩下萧焯的第一营这支孤军，还是没有解决完颜宗翰的问题。” “你钻进牛角尖了，所以才会如此看问题。”李宪呵呵一笑：“老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解决完颜宗翰，他在山西境内有六万主力部队，老子手下才几根葱啊，竟敢痴心妄想解决完颜宗翰？既然解决不了，难道老子不会提前开溜吗？” 李宪如此一说，萧芸娘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这也难怪，萧芸娘就算聪明绝顶，但毕竟才十五岁。发现苗头以后很快就推测可能的变化，而且能够准确把握核心要点，这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但是，李宪的各种设定天马行空，萧芸娘当然需要深层次去思索一番各种变化。 “我明白了！”萧芸娘猛地一拍小手：“接下来只有一种变化，而且可以打完颜亮一个措手不及！” “哦？” 没想到萧芸娘这么快就察觉了自己的后续变化，难道自己的设定一无是处，别人能够一眼看穿吗？果真如此，自己一头栽进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宪强忍住心头的吃惊，显得云淡风轻：“说来听听。” 萧芸娘兴奋得俏脸通红：“公子的设想是，一旦打垮完颜亮的突袭部队，然后挥师南下直取天成县。张彦所部给完颜乌达补迎头痛击之后，同样挥师南下夹击天成县。牟长霞的内卫营虽然战斗力不足，但是作为后续增援力量，却具有足够的威慑力。如此一来，完颜亮死期至矣！” 李宪一拍脑门，心中猛的一紧：哎哟，我的娘嘢，萧家女子果然心狠手辣。如果完颜亮就这么死在老子手里，完颜阿骨打、完颜宗干、完颜宗翰不把老子碎尸万段，他们决不会收兵了！ “想法很接近，干掉完颜亮是有可能的，但绝对不能这么干！”李宪微微一笑：“你刚才说过，现在还不到拼命的时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一锹挖口井是不可能的。老子绝对不会引火烧身，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你再想想身边的情况，然后就接近真相了。” “身边的情况？”萧芸娘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的根本出发点，就是想在把南京交给大宋之前，为自己卷土重来奠定基础。因为大宋军队不堪一击，真正的麻烦来自民间，即便放在我身上，首先就要搞定民间反抗势力。” “原来公子利用牟长霞的内卫营，不仅仅是要迷惑完颜乌达补，同时还要迷惑同盟军，也就是五虎寨，这一点我的确没有想到。这样一来，公子的目的我就有些明白了。只要能够想到移祸江东，最后的打击目标也就呼之欲出。” 说到这里，萧芸娘突然住口，然后站起身来绕着李宪的椅子转了足足三圈，这才停在李宪身前，最后俯身盯着李宪的眼睛，两个人几乎是鼻尖对鼻尖。 李宪知道萧芸娘肯定要说一句极为重要的话，但绝对没有想到竟然石破天惊：“我真心喜欢你这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男人！” 李宪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赞美”自己，顿时就有些老羞成怒：“你这究竟是赞扬，还是在讥讽老子？” 萧芸娘终于把鼻尖顶到了李宪脸上，说出话来自然是吹气如兰：“盟友就是用来卖的，如果一个男人能够领悟其中的精髓，距离称霸天下就不远了。公子能够把一切因素都利用起来，今后必将问鼎天下，这是没有疑问的，所以我很高兴！” “你他娘的这一次真说错了，老子从来不会出卖朋友！”李宪有些下不来台：“有果必有因，老子出此下策，自然事出有因。什么盟友就是拿出来卖的，简直胡说八道！” 萧芸娘身子一旋，仿佛一只孔雀翩翩起舞，然后非常准确的坐到了自己椅子上：“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自然都有不得不说的缘故，很正常！天不早了，睡觉。我有预感，淖水泡那边必定很精彩！” 第0080章 内卫营遇袭 萧芸娘马背上的功夫比较均衡，最出众的就是枪法和棍法。她现在的兵器就是一杆花枪，陈老幺亲手打造的三棱枪头，缠金丝的乌藤枪杆，重量九斤八两。 李宪就是得到了她的指点，才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能够在马背上搏得追魂枪的名号。 牟长霞的内卫营刚刚组建的时候没有趁手的兵器，李宪命令手下到山上砍伐栎木制作哨棒对付了一段时间。 后来全歼八百敌人，终于得到了女真鞑子的单刀，女兵连总算有了自己的兵器。 可是紧接着进行战术大迂回，不到七天就往返一千六百多里，李宪再也没有时间指点女兵训练。此次扩军之后，增加了九百多根本没有丝毫基础小姑娘。 过去这段时间，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能够教会姑娘们骑马，那已经是了不得的成绩，就别谈什么战斗力了。 和过去唯一的区别，就是剿灭了猫儿寨的叛徒管大年，铲除了谋克户完颜佟家奴和六个蒲辇户，又连续拿下了马家堡、杏花沟兵营，得到的东西还真不少。 尤其是马家堡里面的一座兵器库，应该是为这次战役做准备的，扩编军队的武器并不愁。 经过萧芸娘检查，第一营和第二营那些混蛋瞧不上眼的木柄长枪，这一次全部装备给内卫营第一连，也就是当初李宪亲自训练过的骨干连队。 内卫营二连，每个班装备三座连弩，这是在杏花沟和马家堡缴获的。小姑娘们无法使用男人用的大弓，这一次终于有了远程打击兵器，而且可以很快形成战斗力。 内卫营三连和四连，也是年龄最小的姑娘们，全部装备单刀。两个连四百多人的主要任务是长身体，平时起码巡逻兵营四周有一定威慑力，并不需要她们马上形成战斗力。 萧芸娘带领内卫营来到淖水泡兵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传授第一连的枪法，教会第二连使用连弩。 李宪有两杆长枪，金枪三十六斤，沉铁枪五十二斤。牟长霞刚开始就想要一杆长枪，结果这两杆枪根本拿不起来，后来就非常羡慕萧芸娘的长枪。 萧芸娘抖动着自己的花枪说道：“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只有他们男人才喜欢，不是我们玩的东西。等回到飞狐县以后，内卫营的长枪都是我这样的花枪，这才是我们娘儿们使用的兵器。” “其实要说杀人，花枪杀人最快。因为花枪重量轻，可以使出很多招式。公子在马背上和我对枪从来没有赢过，就是因为花枪灵活多变，招式快如闪电。加上枪杆有弹性，让人防不胜防。” “当然，如果真要拼命，我是打不过公子的。因为他不会和我拆解枪法，而是直接磕飞我的长枪。我想说的是，女人的力量天生比不过男人，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使用蛮力，一定要以巧取胜。” 萧芸娘不仅人长得漂亮，仪态雍容华贵，而且说话轻言细语，深入浅出，很快就赢得了所有女兵的好感。 大家都是女人，这就有了一根标杆，所以内卫营练兵的热情空前高涨，这和当初在李宪手下训练完全不同。 因为那个时候姑娘们认为打不赢公子，甚至打不过其他男人都很正常，打赢了才奇怪，所以就有一种惰性。 练枪直接在马背上是不行的，基本招式首先在马下训练，一定要纯熟无比之后才能上马找感觉。 正因为如此，内卫营上午在兵营练习地上功夫，下午扛着“追魂枪李宪”、“飞狐内卫营”的大旗到鹤鸣滩演练。 五虎寨罗谦专程渡河过来一趟，牟长霞出面解释：“多谢五当家的关照！我家公子把部队都调走，要临时训练一支部队才能护送数千人转移，这需要几天时间才行。” 此后三天都按时来，按时走，河对岸的数百土匪还起哄：“小娘子，你们不是要渡河南下的吗？我们把床都铺好啦，快过来！” 不管别人怎么起哄，内卫营女兵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河滩上，在同一时间返回，走的是一条固定的小路。 今天中途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的样子。 萧芸娘带着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在河边散步，这也是连续三天的必修功课，真实目的就是观察对岸的情况，同时让更多的有心人观察自己。 “看对面五虎寨土匪得意忘形的样子，就知道没有什么战斗力。你们要记住，军队和土匪是不一样的。不管个人武功有多高，再厉害的土匪都无法战胜一支有纪律的军队，这就是队形和阵法的威力。” 萧芸娘果然不愧是参谋长的角色，随时随地都在结合练兵、练将进行启发教育，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一种品质。 “大姊说得有道理。”牟长霞点头称是：“我们根本没有战斗力，但是跟着公子大战两场，体会到了攻击队形和阵法的巨大杀伤力。第一次在马牛谷伏击战，公子用一群虾兵蟹将全歼八百敌人，其中还有女真鞑子的五百精锐骑兵。” “第二次在草原深处围歼猫儿寨的叛徒管大年，公子采用一连串的计策，最后使用战阵打垮了敌人的信心。我们女兵连什么都没干，就是在水泡西岸摆开一个阵势，结果敌人根本就不敢冲过来。” 萧芸娘摇摇头：“你们搞错了，刚才那番话就是公子说的。他当时组建新兵营，说要训练一支标准军队，就专门给我们讲解了军队和乌合之众的本质区别。说实话，我以前也最看重个人武功，但是跟随公子以后，才真正明白军队的含义。” “不要说马牛谷之战，就拿歼灭管大年来说。如果双方摆开阵势对攻，或者是单打独斗，你们当时绝对一败涂地，根本没有丝毫机会。你们绝大部分人都比不过那群土匪，结果你们取胜了。不仅仅取胜一次，而且连胜两个强敌。” 薛沁儿满脸都是神往之色：“是啊，两次大获全胜让我们看得莫名其妙，感觉像做梦一样。要是放在以前没有跟着公子，光听说土匪两个字就吓趴下了，最后让土匪为所欲为。” 转眼就已经休息半个小时，一千多姑娘们也打闹半个小时，时间到了接近五点钟的样子，西面的太阳就要下山了。 恰在此时，一直显得很悠闲的萧芸娘，突然脸色一沉，同时低声喝道：“姜四娘立即带领弓弩连赶到预定地点设伏，按原计划行事！” 姜四娘翻身就跑，然后在人群中低声通知第二连立即出发。 两百多小姑娘不可能在同一时间通知到，所以就变成了三三两两、稀稀拉拉，有的找自己的战马，有的找自己的弩箭，有的已经上马返回，整个河滩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简直乱成一团。 “敌人果然出来了？”牟长霞的脸色严肃起来。 “出来的是金狗，还有五里左右。”萧芸娘的下巴略微摆动了一下：“东面那个山梁尾子有一棵小树不见了，这是你们以前使用过的消息树，怎么忘记了？” 原来，萧芸娘找出一个理由，说自己的警卫排都是男人，不能住在女兵营附近，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找地方。 警卫排七十人，排长范蹇诚，也就是当初萧姵和萧芸娘搞定所有矿场的时候，他们数百护矿队成员下跪请愿，被李宪抓进小树林讲道理的那个小家伙。 因为李宪说他不打不说实话，纯属犯贱，所以飞狐军里面的诨号叫“犯贱”。这并不是讥讽，而是一种荣耀。 整个飞狐军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个范蹇诚指着李宪的鼻子大骂过。后来听说自家的公子已经闯出了追魂枪的名号，并且一战全歼敌人八百。范蹇诚怒骂李宪的光辉事迹更是越传越神，所以又被小伙伴们称之为神人。 然后比火箭速度更快，范蹇诚直接从新兵当了排长，而且是参谋长的亲兵排长，同期的其他人现在都还是大头兵。 新兵营训练结束之后，李宪带领侦察连出去给耶律莫那个连报仇，萧芸娘带着这个警卫排跑遍了整个飞狐县境内的犄角旮旯，对他们的训练当然督促最紧，七十人的枪法突飞猛进。 范蹇诚带领警卫排一直没有在附近出现，但是在暗中担负着整个鹤鸣滩一线的警戒任务。 他们早就连夜在内卫营河滩训练场东面两里开外的山梁尾子上，设置了两棵消息树，分别代表河对岸的五虎寨、渡口堡的完颜乌达补所部。 一连两天都没有调动敌人，所以萧芸娘今天安排的休息时间长得多，就是希望给敌人更多的反应时间。 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这是骑兵逐步接近的征兆，萧芸娘好整以暇的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薛沁儿，开始收拢三连和四连，按原计划行事！” 恰在此时，东面山梁尾子附近的草丛中冲出一匹快马，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不得了啊，金兵有三百骑兵杀过来了！快跑啊，金兵来了！” 呼啦一下子，第三、第四连的四百多姑娘们一时间大呼小叫，乱成一团，纷纷抢自己的战马，忙乱之中还把自己的单刀丢下不老少。 时间恰到好处，薛沁儿带领两个连刚刚离开，敌人的尖兵已经出现在山梁尾子附近，二十骑挥舞着单刀狂奔过来。 “第一连上马撤退！”萧芸娘飞身上了自己的胭脂马，右手一顺，缠金花枪已经到了手中：“我负责断后，牟长霞带队撤退！” 第0081章 萧芸娘用兵 牟长霞带领一连缓缓退走，萧芸娘娇叱一声不退反进，摇动花枪催马冲向敌人，一个照面就把最前面的两个金兵挑落马下。 滴血的枪头向前一指，萧芸娘怒声喝道：“大辽国萧芸娘在此，不怕死的女真贼子尽管上来送命！” 人的名，树的影。大辽萧家的女子弓马娴熟，马上地下都能战斗，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侮的。 被一个小姑娘连挑两人就已经让金兵大吃一惊，再加上这一声大喝震动四方，剩下的十几个金兵轰的一声散开，单刀横在胸前凝神以待。 萧芸娘根本没看那些金兵一眼，而是趁势拨转马头，倒提花枪狂奔而走。 “大姊，你杀了他们两个人，又报出自己的身份，金狗还会过来送死吗？” 内卫营第一连全部都是长枪，虽然在撤退途中，但是队形依然很整齐。让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的确是训练过的。 薛沁儿倒提长枪断后，萧芸娘快马返回的时候，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萧芸娘双目冒火：“小妹还不知道大辽萧家对金狗来说，究竟有多大吸引力。萧家女子就是金狗拼命追抢的目标，比皇室耶律家族的女子还要值钱。抓住一个萧家女子就立大功，他们不会放弃的。” 薛沁儿一听更加担心：“既然如此，大姊突然暴露身份，金狗不是要马上增兵吗？到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够挡住啊。” “你放心，我故意暴露身份，有三个目的。” 萧芸娘瞬间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又变得云淡风轻：“萧家女子活着才值钱，死了是没用的，所以对你们内卫营来说就是一种保护，因为金狗为了抓住我，就不会轻易下死手，这也是公子让我过来的目的之一。” “金狗早就已经发出诏令，大辽萧家女子必须一网打尽，决不允许逃脱一人，免得死灰复燃。我透露身份，而且用萧家枪法连杀两人，就是要坚定金狗的信心。所以他们会死死缠住我们，从而达到吸附战术的目的。” 说到这里，萧芸娘扭头看着薛沁儿：“最关键的是，大辽国萧家女子一旦决定练兵，那就是要重振旗鼓的征兆。现在我竟然在五虎寨的地盘上练兵，而且是公开练兵，没有丝毫防护，这说明了什么？” “这很简单推测啊。”薛沁儿点点头：“我们在这里练兵，并且不做防备，那只有两种可能：最差的一种可能，说明我们和五虎寨不是敌人。对金狗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我们和五虎寨根本就是一家人。” “难怪公子说你很聪明，果然不错，你说对了！”萧芸娘微微一笑：“站在敌人身上来考虑问题，金狗会直接断定我们和五虎寨就是同一股势力。尤其是追魂枪李宪把长青县、天成县搞得一团糟，破坏力大大超出了常人的预期。” “大辽萧家女子竟然和追魂枪李宪在一起，同时得到了五虎寨的效忠，这才是金狗最害怕的事情。萧家女子不会争夺天下当皇帝，但是萧家女子一旦决定辅佐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肯定要争夺天下。追魂枪李宪横空出世，再加上萧家女子辅佐，完颜阿骨打从今天开始就别想睡觉了。嘻嘻嘻——” 薛沁儿由衷地说道：“大姊果然厉害，简单的一个动作，简单的一句话，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含义，难怪公子要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把大姊从这么老远调过来。唉，我真是太蠢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错了，公子看人简直比神仙还灵。他既然说你们必成栋梁之才，那就说明你们都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比如说现在你就可以发挥作用——”萧芸娘突然勒住战马：“命令全连就地转向，给金狗一点信心！” 薛沁儿扭头一看，身后四百多步的距离，竟然有三百多敌人悄悄跟着。因为金并严格控制战马，并没有发起冲锋，再加上被萧芸娘的谈话吸引，薛沁儿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哎哟我的妈耶，金狗已经贴上来了。”薛沁儿浑身一震，随即高声呼叫：“全连原地圈马掉头，给金狗一点儿颜色看看！” 呼啦一下子，两百多匹战马原地掉头，很快就摆成了一个雁翎阵，箭头当然就是萧芸娘，紧随其后的就是副营长薛沁儿。 这是要发起冲锋的阵势，后面的金兵只能随机应变。一阵马群晃动，二龙出水阵已经赫然在列——也就是一个倒八字形的“两仪兜底阵”，这是准备接战，并且一战全歼的架势。 萧芸娘缓缓举起右手中的缠金花枪，而且越举越高。枪杆上的金丝线，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之下，更显得熠熠生辉，霞光万丈。 敌我双方同时变得无声无息，连久经战阵的战马都已经绷紧了神经，做好了冲杀的准备，荒野之中顿时杀气弥漫。 就在枪头达到顶点的一瞬间，萧芸娘右臂一振，枪头往敌人的方向一指，口中大喝一声：“撤退！” 哗——两百多匹马再次掉头，两百多姑娘们一声呐喊，拼命催动战马，争先恐后往北狂奔。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 敌人已经战意昂扬，而且从心理到身体上，全部做好了全力一搏的准备，结果对手转身就跑，这算怎么回事儿？ 自己不仅是大男人，而且多出两倍的兵力，还做好了战斗准备，结果被一群小娘子给耍了。 一拳打在空气中，凛冽的战意无处发泄，自然就会变成怒气。 把身后的敌人戏弄一番，萧芸娘这才拨转马头一路向北小跑，慢慢就和前面的大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机会终于出现了。 至少在后面的金兵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立功发财的机会终于等到了：狂妄之极的萧芸娘简直不知死活，匹马单枪断后还能说是大智大勇。但是竟敢落后大部队如此之远，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真骑兵此次带队出来试探敌情的首领，正是驻守渡口堡的百夫长撒曷懑，也就是一个谋克户的族长，手下三百多骑就是他的蒲辇户兵丁，也可以说是家将。 萧芸娘曾经在南京（燕京）被抓住送给大宋高官，这件事情好多人都知道，撒曷懑作为百夫长当然也知道。 可是这个不要命的小娘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公然训练一千多人的部队，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疑问暂时还无所谓，但是被萧芸娘连续戏弄两次，还让两个兵丁丢了性命，撒曷懑终于憋不住了。 双脚一磕马腹，撒曷懑挥舞着长枪裂阵而出：“大辽萧家的女子，难道也是闻风而逃之辈吗？萧芸娘，你也算有名有姓之人，够胆就和我撒曷懑大战三百合！” “我呸！”萧芸娘扭头骂道：“小小一个百户也敢大言不惭。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百夫长，还没长成型小爬虫而已，给我萧家当奴隶都不够格，我还不想弄脏了手。回去让完颜乌达补亲来，我萧芸娘就单打独斗拧下他的狗头！” 撒曷懑纵马疾驰，口中也没闲着：“还不知道谁大言不惭，大辽国都已经被我大金给灭了，还在这里夸口。你今天跑不了了，如果下马投降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有本事你就追上我，驾——”萧芸娘没有继续废话，而是突然催马加速。 萧姵和萧芸娘的坐骑，那是李宪在保州城抢回来的蔡攸八骏之一。并不是普通的蒙古马，而是域外胭脂马，俗称汗血宝马，比蒙古马长两尺、高一尺半，体重有一千四五百斤。 萧芸娘突然全速前进，很快就拉开了双方的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前方的一个拐角处。 撒曷懑那肯罢休，一声狂吼带领三百多骑紧追不舍，转眼就是冲出去五百多米。 咻咻咻——大路两侧的草丛中突然飞出三十几道白烟，刹那间就把大路给封锁住了。 因为后面还有三百多匹战马撞上来，在前面疾驰的战马是不可能紧急刹车的。 撒曷懑不知道白烟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也只能冒险往前冲。 “加速冲过迷烟，决不能放跑萧芸娘！”撒曷懑怒吼一声，当先冲进迷烟笼罩的区域。 紧跟在撒曷懑身后的两百多骑控制不住，自然也一头扎进白烟之中。只有最后面的百十来骑终于勒住战马，惊慌失措看着前面白茫茫一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本已经拉开三百多米距离的萧芸娘，突然勒住宝马转过身来，横着花枪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白烟。 “当初听说‘烈马失魂散’是草原上第一神药，曾经在望云马场（今沽源）盗走我们大辽国数千匹战马。难道真有那么神奇吗？” 萧芸娘自言自语还没结束，让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率先冲出白烟的正是撒曷懑，但此时已经不像一员猛将，摇摇晃晃到像一个醉汉，手里的长枪也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更奇怪的是他胯下战马，刚才还威风十足，现在已经口吐白沫，四条腿都开始打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毙。 紧随其后冲过来的两百多匹战马，无一例外全是如此。马背上的人似乎都喝醉了，战马口吐白沫连路都走不稳。 呼啦一下子，大路两侧的草皮被掀开，近百人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拥而上，把马背上的金兵全部掀翻在地。 这些人分工很明确：抓人的就负责抓人捆起来，然后用绳子连成一串。牵马的就负责把马牵到一旁，另外有冲过来数十人，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往马头上喷水。 第0082章 李宪学刘备 三国九十年，刘备最腹黑。腹黑的意思就是脸皮最厚，最无耻，而且下手还很毒。 李宪两世为人，知道人世间最吃得开的并不是讲大道理，而是脸厚加无耻，然后拼命忽悠就能够通吃天下。 把这一套发扬光大的第一人就是刘备，一哭二闹三上吊，拔剑自刎摔孩子，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都干过。 现在形势危急，比当初刘备在樊城并不差，李宪觉得学学刘备应该也可以，毕竟人家当过几天皇上。向皇上学习，应该属于天天向上的范畴，并不丢人。 大路两侧的地底下突然冒出两百多人，虽然不是天兵天将，但也大有来历，毕竟是李宪学刘备忽悠而来。 万毒手徐成之所以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占据了香炉峰，也不是因为他手下有五六千人。 让草原上那些奴隶主提心吊胆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万毒手徐成手下有一批强悍的盗马贼，总人数九百多人。这些人的统领，正是香炉寨四当家的欧鹏。 欧鹏带领这些人并不参与江湖纠纷，他们的职责就是分散在四处，暗中物色各种宝马，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盗出来，过去十来年从没有失过手。 李宪最开始遇到万毒手徐成，然后又到高托天酒馆喝酒，高托天曾经说过，他在那个地方开酒馆，根本目的就是谋求宝马。 徐成能够在那里随便吃喝，而且对任何事情都指手画脚，最大的功臣就是欧鹏。凡是江湖朋友看中的宝马良驹，他都能够手到擒来。 江湖中人都想得到一匹宝马，而最佳捷径就是交好万毒手徐成，然后你就等着宝马上门。 欧鹏这伙盗马贼能够横行整个大草原，最关键的就是他们能够炼制一种独门盗马药：烈马失魂散。 据传说，烈马失魂散是为了抓铺野马群的头马，主要包括马前子、马尾针、噬魂花等十七种古怪药材，而且都是草原深处才能找到。 烈马失魂散虽然也算毒药，并不会要人畜性命，整个药效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也就相当于一个小时。 如果是人中毒，症状就像喝醉酒一样，会丧失身体平衡的控制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如果是战马中毒，就会在一瞬间忘记一切，也无法分辨方向，连自己的主人都不认识。 烈马失魂散对人类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就会清醒过来。可是在战场上半个时辰实在是太长了，可以让敌人杀你一万次。 烈马失魂散对战马威胁最大，如果不立即喷一种“醒神露”的药水，这匹战马就会野性发作，再也无法驯服，那就废了。 另外一个神奇的地方，一旦使用了醒神露，中毒战马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会把看见的第一个人当成主人，而且至死不渝。 正因为如此，香炉寨从万毒手徐成以下，所有人都舍不得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战马，更不情愿让敌人得到。优柔寡断之间，就浪费了撤离的最佳时机。 成也战马，毁也战马，这大概也是一种天道循环。 钟馗等人深入险境救回来欧鹏，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他终于彻底恢复神智。恰在此时，钟馗又派人送回来两百多人，全部都是欧鹏的手下。 李宪看见欧鹏已经行动如常，习惯成自然又是用了一招欲擒故纵之计：“四当家的，放在平时的话，你在我这里住一辈子都没二话。但如今的情况不同，三个方向的金兵已经逼过来。” “现在你手下的兄弟已经不少了，具备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还是赶紧离开较好。我要带着兄弟们和金兵交战，如果一个照顾不到，让四当家的和兄弟们受到损伤，那就不是李某人救人的初衷了。” 江湖上义字当先，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李宪这一番话说得大气凛然，让旁人听起来绝对是高风亮节，只有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才有这等胸襟气度，自然就会感动很多人。 当侦察兵时间长了，怀疑一切已经成为习惯，所以李宪积习难改。现在还要学刘备，仁德之名是必不可少的。 他的欲擒故纵之计当然希望感动人，但不需要感动很多人，只要不属于“然并卵”的范畴，能够欧鹏感动就行了。 毫无疑问，在人类历史上少活一千年的欧鹏果然很单纯，绝对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那么老奸巨猾，分分钟就被感动了，而且感动得一塌糊涂。 “李大当家的，你这话就是骂人了。我不想说什么救命之恩如重生父母，从今日起，只要李大当家的一句话，水里来火里去，欧鹏如果皱一下眉头，那就不叫男人。” 欧鹏还没有感动完，另外两百多人也感动了：“我们誓死追随追魂枪李宪，如违此言，天打雷劈。” 其实江湖中还是有好人的，并非都是流氓。李宪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龌龊、很卑鄙，竟然挖空心思忽悠如此心地纯洁的汉子们。 李宪不仅会感动别人，自己也会被感动，或许是有些内疚的成分在作怪：“能够得到欧大哥等人的鼎力相助，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诸位请受李某一拜！” 刚才还在惭愧自己的龌龊和卑鄙，结果又来了一招更加恶心的举动，让那些纯洁的汉子们又感动一次。 听说李宪为了留下足够兵力在马家堡接应香炉寨的兄弟，导致前方兵力吃紧，竟然用没有训练过的小姑娘对抗完颜乌达补，实在是危乎险哉。 欧鹏直接从床榻上跳下来：“公子请放心，如果让内卫营的那些小娘子损伤半根毫毛，我欧鹏绝不活到第二天看见日头的时辰！” 李宪脸上显得特别为难，差点儿就哭了：“欧大哥和兄弟们刚刚脱离大难，我就说这些事情，实在是这个，那个——” “江湖中人刀头舔血，哪有如此娇贵。”欧鹏大包大揽：“以前不参与江湖纠纷，但现如今并非江湖纠纷，而是面对灭门之仇。从今日开始，不杀尽金狗誓不收兵。我今晚就带兄弟们赶过去，只要金狗敢过来，就让他们永生难忘！” 李宪赶紧顺水推舟：“难得各位兄弟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现在既然同仇敌忾，需要我给大家准备什么吗？” “不用费心！”欧鹏信心十足：“虽然大量的药材无法带下来，但是我们贴身还有些存货，对付数百骑兵应该没有问题。” 有关烈马失魂散的问题，还是当初听阎方说起过，所以李宪对这件事情非常关注。 经过一番卑鄙无下限的忽悠，李宪终于达到了两个目的。 第一，给内卫营女兵找到一支可靠的援军，让一群没有战斗力的姑娘们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从而增加了自己兵力调动的灵活性。 第二，香炉寨的拿手绝活被指置于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是在“追魂枪李宪”的大旗之下出现，必然给外人造成一种错觉：香炉寨就是“追魂枪李宪”的一个打手。 看着欧鹏带领手下两百多兄弟雀跃而去，李宪心中升起一种自豪感，同时对未来的“摸鱼行动”充满了期待。 “内卫营女兵能够发挥预想不到的作用，老子终于可以充分利用穿越者的优势，彻底掐住历史跳动的脉搏，一拳砸在完颜宗翰和完颜亮的软肋上，彻底打开局面在此一举。” 内卫营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心，李宪决定全面实施原定的战术方案，调动的第一支部队，就是张彦、阎方的飞狐第二营。 这都是过往的经过，略作交代就算了，回头接着说萧芸娘这边。 从大路两侧地底下冒出来的两百多人，当然就是欧鹏和他的兄弟们。他们一生当盗马贼，被钟馗救出来之后却没有战马。 所以撒曷懑他们两百多人被迷住的瞬间，欧鹏一声轻喝，兄弟们第一目标就是给自己弄一匹战马，这样才能在草原上来去如飞。 这些过程说起来好像过了一万年，实际上欧鹏他们玩这个套路熟能生巧，闭着眼睛都不会搞错。从白烟升起，到闯过白烟的两百多人被捆成一串粽子，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旷野地带空气流动很快，白烟很快就消散了，西面的太阳也收尽最后一抹余晖。 勒住战马观察动静的一百多金兵此刻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百夫长大人竟然当了俘虏！ 女真鞑子的军规：主将被擒，或者被杀，手下的人必须全部战死。如果活着逃回去，就要接受千刀之刑。也就是绑在帐外，每天早晨割一刀，直到割死为止。 剩下的一百多金兵把手中的单刀往上一举，就要发起最后的冲锋。 被绑着的撒曷懑刚才可能沾了水，此时突然清醒过来，见状高声叫道：“我们是中了香炉寨盗马贼的迷烟被擒，此事一定要禀报鹘巴鲁和完颜乌达补大人，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返回去！” 萧芸娘纵马上前扬声喝道：“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赶紧通知完颜乌达补过来受死，还可以和撒曷懑在地下做个伴！” 既然主将已经发话了，一百多人圈转马头就跑。不跑不行了，天色已经暗下来，现在需要争取时间。 刚才追赶敌人的时候没有注意跑了多远，等到着急返回的时候，才知道并不容易，赶到洋河边上的时候已经漆黑一片。 这个地方就是女兵训练的河滩地，对面是五虎寨土匪控制的鹤鸣滩。 一百多残兵败将埋头狂奔，没曾想一阵战马踏动河水的声音响起，两百多匹战马已经冲上岸来，杀向一百多金兵右侧。 这些金兵本来就已经失魂落魄，半路上遭到截杀根本没有想过就地抵抗：“快走，五虎寨竟然半路截杀，一定要让完颜乌达补大人知晓！” 从河里冲上来的这些人闷头猛追五里地，一个敌人没杀着，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真的是五虎寨杀过来了？当然不是！ 第0083章 嫁祸五虎寨 “大姊，我看见那个撒曷懑就生气，干脆一刀剁了喂狗，还留着干什么？” “我的目标是完颜乌达补，最起码也应该是鹘巴鲁这个千夫长。撒曷懑不过一只臭虫，留着他兴许可以钓大鱼。” “不是？难道大姊准备用我们这些女兵干掉完颜乌达补，就算使用烈马失魂散，那也太玄乎了。” “我们不过是一个钓鱼的诱饵，真正的杀手锏在那边。此事绝密，你知道就算了，千万不能和外人说起。” “啊，难道大姊准备动用河南的五——” “嘘——噤声！那三个字绝对不能说出来，一旦泄露出去，完颜乌达补就不会上钩。算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亲自巡视一番就可以就寝。” 言来语去的两个人，正是萧芸娘和牟长霞，她俩身前四名女兵打着火把，正在巡视淖水泡军营，此刻刚好巡视到关押俘虏的草棚。 萧芸娘伸手一指：“其他的人都无所谓，看看撒曷懑绑好没有。这只小臭虫还有大用，千万别让他给跑了。” 没想到一个女兵大大咧咧，举着火把照了一下，看了一眼被绑在木住上的撒曷懑就退出去了：“没事，这只小臭虫真是不知死活，竟然低头睡着了。” “你们四人间隔十步拉开，然后就地看守。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替换。”萧芸娘一摆手，带着牟长霞离去。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将尽，作为别人案板上的一团烂肉，而且已经被绑在柱子上，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酣然入梦，撒曷懑当然也不会。 刚才装着垂头睡觉，主要是因为撒曷懑偷听到一个巨大秘密，引起了心中的巨大震撼。由于担心脸上表现出来，所以女兵举着火把进入马棚的时候，他只能把头低下来。 洋河以南最大的一股土匪就是五虎寨，萧芸娘和另外一个小娘子虽然说话很低声，但是没有瞒过撒曷懑的耳朵。 尤其是那个小娘子最后一声惊呼，说到“河南的五”虽然就被打断了，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一群小娘子原来是故意放出来的一个诱饵，五虎寨决定趁虚攻打渡口堡才是这伙逆贼的疯狂计划。 撒曷懑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现在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念头：必须想办法逃走，把自己偷听到的消息传回去，这样才能将功折罪！ 要想逃出去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因为撒曷懑是一个百夫长，现在享受被单独关押的崇高待遇，而且被关在最好的马棚里。这里养着几匹宝马，萧芸娘的汗血宝马正在此处。 眼看三更天又过了一半，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天亮。撒曷懑决定不再等待了，应该冒险行动。 过去的这段时间，他利用外面的火把光线已经把马棚里面的情况弄清楚了。原本是没有丝毫机会可以逃走的，可是绑他的这根木柱子上面竟然挂着一副银鞍！ 毫无疑问，这幅银鞍正是萧芸娘的坐垫，因为蔡攸的“八骏”都是定做的银鞍。 如果仅仅是一副银鞍吊在头顶上，撒曷懑当然也不会痴心妄想能够逃走，关键是银鞍上面有一只马镫无巧不巧垂了下来，刚好落在被绑着的双手旁边。 只要利用马镫磨断绳索，就有很大的希望从马棚里面逃出去，这才是撒曷懑悚然心动的根源所在。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就要抓紧，时间可不多了。 撒曷懑原来担心弄出动静惊动了外面的那个小娘子，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小娘子可能站累了，竟然搬过一副马鞍坐下，甚至双手抱膝打瞌睡。 真是天赐良机，如果浪费这个机会肯定要遭雷劈。就算不遭雷劈，一旦天亮之后也可能被砍头。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可事情到了撒曷懑这里刚好相反，他现在已经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半天了。 原来觉得绳索绑得很紧，根本没有什么机会逃走，没想到仅仅磨了两下，撒曷懑发现捆绑自己的绳索竟然已经发霉变质，很快就自己散开了。 在知道捆绑自己的绳索已经霉烂，撒曷懑绝对不会谨小慎微，害得自己在这里吃了半夜苦头。 有了这个发现，撒曷懑心里更加兴奋：小娘儿们就是小娘儿们，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老古人说话从来不会犯错。 虽然绳索解开了，怎么才能逃出军营呢？撒曷懑一边缓缓活动被绑麻木的双腿，一双眼珠子开始四处乱瞧。 汗血宝马，那真的就是宝马。白天跑个三百里，晚上跑个一百多里太轻松了。 可惜宝马通灵，就认自己的主人，撒曷懑不敢放肆靠过去。宝马良驹一旦察觉危险发怒，那绝对会弄出大动静，大半夜的一嗓子吼出来，起码三里之外都能听见。 经过权衡利弊，撒曷懑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说偷一匹宝马当脚力，比如说干掉马棚外面的那个小娘儿们夺一件兵器，这些事情很可能节外生枝。 只能放弃幻想来实际的，从马棚后面挖一个小洞溜出去是正经。 无巧不巧，撒曷懑刚刚把洞挖开，门外到了换班的时候。接班的一个小娘儿们还挺尽责，举着火把就进来了。 一进马棚就尖叫一声：“不好啦——撒曷懑逃跑了！” 深更半夜这一声尖叫，简直和晴天霹雳差不多，整个兵营一下子就被惊动了，刹那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女人就是女人，的确就办不了大事。手忙脚乱之间，竟然把马给惊了，顿时就有两匹马冲出马棚四处乱窜。 萧芸娘披着猩红色的斗篷怒气冲冲跑出来：“亲兵卫士何在？把这个玩忽职守的拉出去给砍了！” 四个如狼似虎的家伙冲过来，抓起那个还在发愣的女兵就拖了出去，眨眼的功夫就拧着一个人头过来复命。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中的撒曷懑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现在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两匹乱窜的战马正在往他这边跑过来，只要能够夺取一匹战马，今晚就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此时的萧芸娘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镇定，简直就像一头母老虎：“撒曷懑肯定把我们的底细都摸清楚了，一旦逃回去就不可收拾。一连以排为单位，立即出动搜查，不抓住撒曷懑我把你们都砍了！” 大地一阵震动，内卫营一连四个排两百多匹战马，分成四路冲出兵营，顿时变成了乱上加乱。 既然能够冲出去两百多匹战马，再多多出一匹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撒曷懑从藏身的草丛中窜了出来，飞身上了距离最近的那匹马，然后往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大姊，你刚才真把我给吓住了。范蹇诚那个小混蛋在哪里呢？刚才差点把我的手臂给拧断了。还有，他砍掉俘虏脑袋的时候，竟然把血溅到我的衣服上了，真是恶心人。” 原来，“犯错误”的那个女兵，正是副营长薛沁儿！ 萧芸娘呵呵一笑：“是我专门吩咐范蹇诚一定要真刀真枪，绝对不能出纰漏。撒曷懑就躲在马棚外面的草丛中，如果不演得逼真一些，根本瞒不过这个杂碎。” 薛沁儿娇笑道：“还别说，那个撒曷懑真不简单，他竟然没有冲动去动大姊的那匹宝马。我察觉到他试探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抢宝马，死心塌地挖洞。” “大姊这条计策实在厉害！”牟长霞从营门外骑马返回来：“放在任何人身上就不可能察觉毛病。” 萧芸娘叹了一口气：“这条计策并不是我想出来，一个本家大伯叫萧干，去年就在大宋军队身上用过一次。最后用八千骑兵打垮了大宋军队二十万，杀死敌人超过七万人。可惜天祚帝不争气，最后还是被完颜阿骨打给打败了，自固天意难违。” 看见萧芸娘眼角隐现泪光，牟长霞赶紧换了一个话题：“第一个步骤已经完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萧芸娘抹了一下眼角，整个人突然精神焕发：“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姐妹们都要辛苦一下。以排为单位，在兵营外面组成一个半径五里的防御阵线。一定要多点火把，所有人全副武装，造成一种大军压境的态势。” “一定要让金兵发现我们如临大敌，片刻也不松懈。这样一来，不仅不会让敌人有可趁之机，还能够让撒曷懑带回去的消息更有真实性。完颜乌达补必定首先对五虎寨开刀，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牟长霞点点头：“张彦他们此前迂回到洋河，在暗中偷袭了逃回去的一百多金兵，已经给五虎寨栽赃了。撒曷懑这次逃回去，就可以让完颜乌达补下定最后决心。” “按照公子原定计划，张彦他们一过来我们就应该立即转移。现在大姊让我们展开兵力，会不会和公子的计划冲突？” 萧芸娘微微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公子此前给你们制定的计划，是没有想到我过来如此之快。现在，公子应该已经把张彦第二营的主力都调走了，在河边追赶一百多金兵的应该是留给我们的第四连。” 薛沁儿突然接口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内卫营在这里不仅要迷惑完颜乌达补，还要迷惑五虎寨是不是？只要紧并没有对五虎寨发起攻击，我们就不能离开，对？” “聪明，我正是此意！”萧芸娘神情严肃起来：“公子不会随便组建一支军队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很深的含义。我们在这里坚持的越久，金兵的注意力就不敢从我们身上移开，公子那边的压力就越轻，干掉完颜亮的突袭部队把握就更大。” 萧芸娘果然具有战略眼光，而且分析的很透彻。 李宪集中了飞狐第一营、第二营全部主力四个连，已经张网以待，大战一触即发！ 第0084章 教训韩云山 日上三竿，马家堡。 李宪黑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直喘粗气，两只手紧握着太师椅扶手，因为用力过度关节发白，双眼通红像要吃人一样。 王节从大门外进来站在右侧，一边偷眼看李宪的脸色，一边轻声通报：“公子，韩云山在大门外跪了一夜就是不起来，不吃不喝不说话，谁劝都没用。” 李宪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咆哮，这是个好现象，王节接着说道：“棺材已经做好，万毒手徐成的遗体也收敛好了。香炉寨一共逃出来一千四百多人，祁三郎带着护旗连正安抚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 李宪的脸色似乎有所好转，气息也平稳不少，王节脸上隐现一丝笑意又说道：“参谋长萧芸娘飞马传讯，完颜乌达补出动八百精骑，外加大辽降军两千骑，已经南渡洋河进攻五虎寨。内卫营扩大防线，控制了鹤鸣滩北岸。” “命令：飞狐第一营副营长慕容熙，率领拓拔枳的第二连、鲜于蛩的第四连，立即赶到平远堡接替郭小乙侦察连的防御阵地，挡住西面、南面可能出现的敌人，策应大部队转移南下。” “命令：飞狐第一营营长萧焯，率领淳于皓的第一连、夏侯敏的第三连，立即赶到白羊口、密谷口构筑伏击阵地。挡住天成县完颜亮、长青县完颜彀英可能出现的部队，监视丰州的完颜宗翰主力部队。” “命令：李天成的警卫连立即出发，担任大部队转移的开路先锋，按照原定路线赶到平远堡。所有南迁的百姓、牲口立即启程，明日凌晨之前从平远堡渡河南下，郭小乙的侦察连担任后卫。” “命令：飞狐第二营全军开拔，承担大部队南下的左翼东侧防护。抵达平远堡之后，防御任务交给郭小乙的侦察连，飞狐第二营立即脱离大部队，严格按照锦囊里面的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李宪一口气下达四道命令，把两支主力部队全部派出去了，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光杆司令。 王节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儿，李宪凌厉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吓得他一缩脖子转身就跑。 王节读过几年书，记忆力特好，脑子转得快，虽然挂着护旗连副连长的职务，实际上已经成了李宪的跟班，也是身边最好的传令兵，属于关系最近的人之一。 关系很近，并不代表王节就不害怕李宪，实际上害怕得要死。 这年月讲究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说穿了，就是主人和奴仆的关系。“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才有伴君如伴虎这么一说。 李宪一般情况下都显得平易近人，可是根深蒂固的君臣有别这个观念，短时间内绝对不能消除。 李宪高兴了，全军上下都高兴，甚至胆大的人也敢和他开玩笑。如果李宪不高兴了，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敢高兴。 从昨天晚上二更天开始，李宪就不高兴了，所以整个马家堡里面顿时变得阴雾惨惨，所有人脸上都布满了晦气。 王节出去了，李宪双手一撑太师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似乎想走出房门，结果半途又退回来，开始倒背双手转圈圈。 李宪真的很生气，原因就是韩云山回来了。 韩云山不光自己回来了，还把万毒手徐成的尸体带回来，再加上一千四百多逃出来的土匪。 自己手下的一员大将回来了，按说一军统帅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李宪除了生气还是生气，所以到现在也没说要见韩云山。 现在大战在即，拖下去肯定不行，所以李宪咬了咬牙对外喝道：“让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滚进来见我！” 韩云山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刹那，李宪的眼泪差点儿下来了。 威震河朔的“幽云巨盗韩云山”，此刻已经全然不成人形。 头巾不见了，一头长发乱糟糟的飘荡着。身上的战袍残破不堪，全都是干枯的血迹。尤其是左肩膀缠着绷带，左臂吊在胸前。 看见韩云山跌跌撞撞跨进门来又要跪倒，李宪怒叱一声：“跪了一夜还不够吗？赶紧给老子坐下！” 韩云山在东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半边屁股，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我辜负了公子的重托，此次回来就是为了领受军法。” 李宪虽然很生气，但现在能说什么呢？韩云山出道七年，今年才二十一岁，比自己还小四岁。 李宪踱到韩云山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你从飞狐县出发的时候，我也说过你自己全权决断，这句话到现在为止仍然算数，所以你并没有违反军规。既然没有违反军规，当然就没有犯罪。” “云山，你知道我为什么生你的气吗？你离开飞狐县的时候，我给你的是两百八十人，那都是朗山寨里面最少跟随你三年的兄弟，有的甚至跟随你七年时间。你带回来多少人？二十七人！两百八十人出去，你就给我带回来二十七人！” “两百多兄弟战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飞狐县第一次整编的时候，那两百多兄弟都是发誓要跟随你我大干一场的好兄弟啊，就这么白白牺牲了。他们死不瞑目，你知道吗？” “江湖上义字当先，你韩云山重情重义，这都没错。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手下兄弟的切身感受吗？他们才十几岁啊，有的才十四岁。你竟然命令他们去送死，为的就是成全你的哥们儿义气！” “我在保州城内就和你说过，如果要跟着我的话，那就没有江湖帮派，因为我需要的是一支军队。军队是干什么的？绝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打手，而是为大多数人共同利益进行战斗的一个团队。” “你离开飞狐县以后的每一个决定，从来没有考虑过飞狐县的整体利益，全部都是站在原来江湖立场上下的命令。你成全了自己重情重义的江湖名声，结果是葬送了两百多兄弟的性命，这才是我生气的原因，也是不能原谅你的地方。” “香炉寨该不该救？该救！万毒手徐成该不该救？该救！只要是不向金国投降的人全部都该救，所以我把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全部带过来了。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期目标，我们做任何一个决定，都不能偏离这个目标。”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并不是所有好人都该救。如果因为救别人，需要的代价是彻底抛弃自己的根本目标，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救。救一人而丧全军，这是一支军队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这也是军队和江湖帮派的本质区别！” “因为你的鲁莽导致全营覆没，你知道最直接的后果是什么吗？飞狐县的东大门紫荆关外围，唯一的一支机动力量不存在了。一旦完颜宗望察觉出来，整个飞狐县数万人都要为你陪葬，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一口气说到这里，李宪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这番话虽然是教训的口吻，但主要是在阐述自己的战略主张，同时给韩云山分析利害得失，也就是在教育他今后面临相同的问题应该如何处理。 “如果为了策应紫荆关防御战，哪怕全部战死都是应该的，也是必需的。可是，你为了救一个和我们团队毫不相干的人，牺牲了我们这个团队的整体利益，这才是你韩云山罪该万死的地方，明白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打败仗很正常。胜不骄，败不馁，这才算一个军人。今天打了败仗，只要能够搞清楚为什么打败了，然后重振旗鼓，卷土重来报仇雪恨。老子要说的就这么多，滚回去把自己收拾整齐，别他娘的失魂落魄！” 李宪右手一挥，彻底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韩云山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李宪没好气地说道：“你考虑问题不周，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但没有违反军规，老子杀你干什么？赶紧把自己收拾一下，然后把香炉寨的那些人排查清楚。安葬万毒手徐成之后，该滚蛋立即滚蛋。前方已经乱成一团，老子马上要离开这里。” 虽然想学刘备，但他毕竟不是刘备。韩云山离开之后，李宪并没有去看望香炉寨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笼络人心。甚至也没有去祭拜万毒手徐成，而是专门看望韩云山那个营幸存的二十七人。 全营两百八十人，其中两百五十多人战死，几乎全军覆没。他们不仅没有逃跑，更没有被吓到，而且一直坚持到最后返回来，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一支铁血军队，最需要的就是这种铁血种子。 作为一千年之后的职业军人，李宪当然知道这二十七人才是真正的宝贝。至于香炉寨逃出来的一千四百多人能否为自己所用，他完全没有想过，甚至都不在乎。 看见人人带伤的二十七人，李宪的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兄弟们，你们是真正的英雄，是我们整个飞狐军的骄傲！” 当天中午，欧鹏所部两百多人奉命赶回马家堡。 “欧鹏，你们这些人中药材的药性都很精通，但是我不希望你们把全部精力用在毒药这种邪路上。现在有数百兄弟浑身是伤，所以你们要全力抢救。还有，欧鹏原来的伤口上用了一种药粉，还有没有？” 李宪念念不忘当初看见的“类云南白药”，所以满怀期待看着欧鹏。 欧鹏点点头：“药粉还有十几份，那是我师傅教给我的保命秘方，师傅临死之前再三告诫一律不得外传。” 李宪神情肃然：“我知道一百多个秘方，不要你救命的东西。只要你指导他们弄出药粉，因为兄弟们需要救命。我想组建一个神机营，由你担任营长。下面包括药草连、制药连、郎中连、马倌连，今后能够承担对人、对战马的救治任务。” 第0085章 唯一时间窗 尉迟松，香炉寨三当家的；花舌子，香炉寨贩马头领；徐虎臣，万毒手徐成的侄儿；骆道明，香炉寨水香头领。 李宪看见的这四个人，就是香炉寨幸存下来的头领，也是能够说上话的人，其他的一千四百多人全都是小喽啰。 通过这几位当家的一番七嘴八舌，李宪终于知道了万毒手徐成为什么会战死，韩云山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 原来，万毒手徐成始终不愿意变成没有战马的马贼，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在野狐岭伏击马城（滦南县马城村）节度使度卢斡，夺取全部粮草，然后从野狐岭杀出去，争取在草原上重新寻找一块立足之地。 没曾想，韩云山自从唐奎全军覆没之后，一直在野狐岭附近隐蔽待机，目的也是马城节度使度卢斡的粮草运输队。一方面希望夺取一批战马重组第二连，另一方面是烧掉金兵的全部辎重。 伏击是成功的，度卢斡当场被韩云山一枪刺了个透心凉，两千金兵又被随后杀到的万毒手徐成所部截住，最后全军覆没。 可是香炉寨里面的内奸太多，万毒手徐成的破釜沉舟之计提前泄露了。只不过完颜阇母漏算了韩云山，导致度卢斡全军覆没。 即便如此，完颜阇母设置的陷阱依然发挥了作用。万毒手徐成带领大部队冲到野狐岭北面出口的时候，被金兵的防御部队堵住了去路，再想回头可就晚了。 本来这件事情和韩云山已经没有关系，枪挑度卢斡之后，他就已经带领兄弟们重新回到了密林之中，接下来就是返回紫荆关一线。 可是万毒手徐成所部兵败如山倒，顺着野狐岭退回来，刚好又被完颜阇母的另外一支部队堵住了退路。 发现万毒手徐成所部掉进陷阱，韩云山这个“幽云侠盗”的江湖义气顿时冒了出来，竟然忘记了李宪的军令，不顾一切带领一百多人杀入敌群之中，拼尽全力给香炉寨的人打开了一条通道。 向北冲出去的时候，万毒手徐成带队先行，三当家的尉迟松负责断后。遭到金兵迎头痛击之后，万毒手徐成变成了后卫，尉迟松变成了先锋。 最后的结局是：尉迟松所部一千多人得到韩云山所部的接应冲出了野狐岭，万毒手徐成率领的主力三千多人全军覆没。 韩云山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总算没有白费力气。香炉寨残余的四个人公推韩云山为大头领，手下一千四百多小喽啰甘愿听命。 韩云山当然不会当什么大头领。被李宪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之后，他明白了很多东西，也不敢当什么大头领。 原来，韩云山牢记李宪的命令，整个活动期间并没有暴露飞狐军的身份，一直是以朗山寨的名义活动，香炉寨的人并不知道韩云山和追魂枪李宪的关系。 韩云山舍本逐末，竟然和金兵面对面硬干。并没有按照李宪的设想在金兵后方制造红色恐怖，也就是没有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没有留下“契丹营”的名号，这也是李宪生气的原因之一。 这附近没有出现“契丹营”专和女真鞑子过不去，离间之计彻底落空，结果完颜乌达补手下的两千大辽骑兵得到重用，变成了攻打五虎寨的主力，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韩云山是一个合格的“幽云巨盗”，但是没有丝毫战略头脑，也没有战术头脑，当然更不懂政治的阴谋诡计，让李宪更生气。 “从内部来说，朗山寨早就不存在了，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处防御要塞，所以韩大当家的也不存在。你们要推举韩云山当大头领，只要他本人同意，我没意见。韩云山会当大头领吗？我看他不敢。” 安葬了万毒手徐成之后，李宪把香炉寨的四个头领请过来，也就是到了分手之前摊牌的时候。 “数百兄弟因他而死，如果不在更大的战斗中把场子找回来，韩云山永远无法面对那些被金狗砍头的兄弟。明人不说暗话，香炉寨已经破了，你们是走是留，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作出决定，因为我没时间。” “实话告诉你们，我派韩云山来到野狐岭一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冒充大辽国残兵的名义，专门在金狗后方制造乱子，让金狗和大辽残兵之间互相猜忌。可是他葬送了所有兄弟们去救你们，却没有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现在，金国抓到的十七万大辽国俘虏已经纷纷得到重用，目前进攻五虎寨的主力就是大辽骑兵两千人。这个严重后果都是韩云山自作主张造成的灾难，他需要用实际行动去弥补自己的过失，根本没时间和你们鬼扯。” 李宪没有说假话，他内心的确非常着急。 历史前进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些特定的时间窗口。凡是能够抓住这个窗口的人，最后都成了伟人。 金国灭辽灭宋的过程中，只出现过一个时间窗口，可惜大宋朝没有半个战略家，自然也没有发现这个窗口。 这个窗口由两个因素构成一个交叉点，成为金国身上一个巨大的漏洞。 第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身患重病，已经卧床不起。正是因为想亲眼看见自己最大的敌人灭亡，所以才会有此前完颜宗翰、完颜蒲家奴紧急征讨大辽末代皇帝天祚帝。 第二，按照历史固有的脚步，完颜阿骨打还有四个月苟延残喘的时间。虽然外面并不知道具体病情，但是完颜晟、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核心人物一清二楚 目前，大金国未来势力划分，已经成为各大重臣考虑问题的重中之重。 燕京的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昌都希望尽快平息匪乱，然后赶回上京侍奉皇帝陛下，最好能够亲眼看见皇帝陛下咽气，能够听见皇帝陛下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山西大同的完颜宗翰、完颜蒲家奴、完颜宗干等人，此次出征根本没有消灭大辽国的天祚帝，之所以匆匆班师还朝，同样是想在山西完成“维稳”，然后赶回上京。 这个时间窗口的特征，就是金国的重臣全部都无心恋战，恨不得立即飞到上京陪王伴驾。 金兵不想大动干戈，希望能够暂时息事宁人，这就是一个机会。 李宪施展一连串的阴谋诡计，却始终引而不发，其实就在等待时间窗口的到来。 只要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昌、完颜宗翰、完颜蒲家奴这些混蛋离开，那就变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美好时刻，李宪才有机会上蹿下跳，全面发展自己的实力。 李宪知道自己唯一能够获得成功的机会，也就是实现心目中的战略计划，关键就在于如何充分利用这个时间窗口，把各种利益最大化。 就凭手中的几根葱，适当的时候当调料还行。目前没有能力大动干戈，偶尔浑水摸鱼而已。 此前利用完颜宗翰主力离开的空隙，李宪已经在王官屯镇大捞了一把，实际上早就心满意足了。 俗话说：得意不可再往，知足者常乐。 如果不是韩云山在这里纠缠不清，李宪八百年前就溜之乎了，绝对不可能搞到最后要和完颜宗翰的主力面对面。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戏总在后头，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在完颜宗翰指挥主力掩杀过来之前离开，这就是李宪的最后底线。 为了一群土匪影响自己的大局，这是得不偿失的做法，所以李宪对香炉寨的这些人没有什么想法，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现在，他满脑子就俩字儿：离开，立即离开是非之地！ 李宪自己急于离开，当然希望香炉寨的人能够提前离开，这样才不会暴露自己的战术目标。 可是不到一刻钟结果就出来了：香炉寨的人不是傻子，他们现在无处可去。如果四处游荡被金兵抓住，最后也是砍头的结局，所以一致决定就跟着韩云山了。 韩云山当然不敢做决定，结果这个皮球又踢到了李宪脚下。 “丑话说在前面，我这里是军队，不是打把式卖艺的。”李宪只好硬着头皮和一千四百多人见面：“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规重如山，执法不容情。要想留下当兵我欢迎，但是军规军纪必须给老子死死记住，因为直接和你们的脑袋挂钩。” 时间有限，来不及仔细斟酌，不到两个小时，李宪发布了正式组建飞狐第三营的命令： 飞狐第三营总兵力一千一百四十三人，营长韩云山，副营长尉迟松。下辖一个十七人的通信班，四个二百八十一人的战斗连。 第一连连长贺天龙，朗山寨出身。第二连连长花舌子，第三连连长徐虎臣，第四连连长骆道明，他们都来自香炉寨。 这支临时编组的部队毕竟是马贼出身，每个人都练过两下子。虽然军容军貌差强人意，但是个人战斗力并不弱。可惜所有人都没有战马，马贼变成了步兵，战斗力下降一大截。 多出来的三百人全部编入欧鹏的神机营，跟随李宪统一行动。 “韩云山、尉迟松：现在没有时间了，你们立即赶到淖水泡兵营，从现在起接受参谋长萧芸娘指挥。这个人你们不认识，而且是个小姑娘。但是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谁敢不听，她身边的内卫营就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李宪不得不多强调一句，因为这个年代的汉民头脑中，女人是没有地位的，更何况一千多大老爷们儿要听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指挥，那简直就是奇闻。 把韩云山的第三营调给萧芸娘指挥，李宪当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而且也是继续贯彻原定的战术思路，是整个阴谋诡计的进一步扩展，和此前的调兵遣将一脉相承。 第0086章 李宪的战术 萧焯的飞狐第一营全部是契丹人担任连长，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让他们在西面监视完颜亮、完颜彀英、完颜宗翰，就可以扰乱敌人的视线。 利用萧芸娘特殊的身份在东面扼守鹤鸣滩一线，给金兵造成大辽军队死灰复燃的错觉，从而让金兵将领愈发疑神疑鬼，最好能够举止失措。 这些伎俩都是李宪的早就设计好的烟幕弹，他当然不指望这些雕虫小技能够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只要能够让敌人产生一些疑虑就达到了目的。 现在韩云山突然弄回来一千多马贼，战斗力自然不弱，放到萧芸娘的东面战场上，刚好能够弥补内卫营女兵的劣势。 萧焯和萧芸娘一西一东摆开，直接造成大辽军南下华北，配合天祚帝耶律延禧向西夹击大同府的态势，金兵想不注意都不行。 如此一来，西起平远堡，东到鹤鸣滩，就出现了一个宽度六十里的南下通道，也就是一直以来谋求的回家之路，这才是李宪的战术构思。 单纯跑路不是李宪的风格，最大限度的扰乱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的视线，把整个幽云十六州彻底搞得乱七八糟，这才是他的根本指导思想。 弘州，在今天的阳原县境内，位于桑干河北岸，在大旗山西南麓。 李宪的数千人、数万牲口要想返回飞狐县，就必须从这里通过。平时人数少，可以在夜晚悄悄通过。 比如说侦察连就从这里往返，萧芸娘北上也是从这里经过。大部队赶着数万牲口绝对快不起来，也就不能保证一晚上全部过境。 挖空心思逼迫完颜乌达补率先对五虎寨动手，并且想办法把天成县完颜亮的机动兵力调出去，就是因为李宪一直盯着弘州城这个拦路虎。 如果完颜亮的大部队不出动，就可以随时增援弘州城，李宪兵力有限，战斗力和相关器械也有限，肯定不敢贸然行事。 现在已经查明，完颜亮集中了超过六百人的精锐骑兵，开始北上增援鹤鸣滩一线，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出现。 李宪命令张彦和阎方的飞狐第二营保护大迁徙的队伍，赶到平远堡立即交给郭小乙的侦察连，然后“按原定计划行事”，就是要来一个百里大穿插，一夜之间赶到弘州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的态势是：完颜乌达补集中了两千八百多人，正在进攻五虎寨东北方向的前哨阵地尹家台，五虎寨三当家的朱褒、四当家的史谨带领一千二百人坚守。 五虎寨五当家的罗谦，带领八百人扼守鹤鸣滩一线，已经冷眼旁观了萧芸娘内卫营和金兵大战一场，干掉了两百多金兵，兑现了李宪当初所说“全力出击”的诺言。 在这个节骨眼上，五虎寨西南方向的弘州城突然遭到攻击，李宪的决策依据是居于如下判断： 金兵的第一个错觉：进攻弘州的部队应该属于五虎寨，他们在东北方向抵挡不住金兵主力的猛攻，准备向西南方向寻求突破，然后越过桑干河流域进入恒山。 金兵可以调动的部队，就是已经出发的完颜亮所部。因为天成县就在弘州城的西北方向，这是距离最近的一支金兵主力援军。 另外就是桑干河南面的蔚州城所属灵仙县（今蔚县）、广灵县，也可以进行增援，而且距离比天成县更近，也更方便。 问题在于，弘州城、灵仙县、广灵县都没有金兵驻扎，加起来只有不到六百人的“大辽国汉民降军”，连契丹人都没有，就算想增援也是有心无力。 对于自家公子李宪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什么，飞狐第二营营长张彦、副营长阎方根本不知道，也没准备知道。他们能做的，就是带领全营一千一百多人按时赶到攻击出发地：弘州城北面二十里的龙潭凹。 张彦，原来是长青县的步兵都头，四处捉拿盗贼的时候到过弘州城，所以他知道这一次的大穿插虽然只有一百四十里，但是过程并不简单。。 一千多人马紧贴着天成县东面十五里向南插出去，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不能惊动县城内的完颜亮。这个混蛋比兔子还精，如果发现一支大部队南下，肯定会联想许多内容，那就麻烦了。 日落时分离开平远堡，翌日凌晨赶到长青县城东北三十里的阎王顶，然后全营隐蔽在一条山谷里面。一连长钟馗亲自带领一个班开始游击，主要目的是就近对天成县城进行监视。 没想到刚刚中午时分，一队两百多人的骑兵突然从北面杀向天成县城北门。 当先一员小将骑着一匹大青马，挥舞着两根狼牙棒率先冲过吊桥，当场砸死守城门的四个金兵。随后挂好狼牙棒，反手拔出一把单刀削断了吊桥的绳索。 就这个机会后面的两百多骑杀到，随即传来一声大喊：“五虎寨全伙在此，完颜亮赶紧把狗头献出来！一旦我等杀进城去，所有女真鞑子绝对寸草不留！” 让大胡子钟馗吃惊的，当然不是因为有人攻打天成县，而是因为攻打天成县的这支部队：追魂枪李宪的警卫连！ 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挥舞两根狼牙棒抢夺吊桥的那员小将，正是连长李天成，追魂枪李宪的干儿子。 李天成带领警卫连打着五虎寨的旗号进攻天成县，这是一个巨大变故。至少在大胡子钟馗看来，这个变故太大了，必须马上返回去报告营长。 “临出发前公子说过：不管路上遇到什么情况，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弘州城。现在李天成突然出来，不管他想干什么都和我们无关。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全营立即出发，三更天之前赶到弘州城，日出之前夺取城池！” 张彦毕竟是当过大辽国的官军，而且还是一个都头（相当于连长），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完颜亮肯定顾不上城外，正是自己在大白天赶路的好机会，所以他当机立断。 张彦的这一个决策，正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因为他命令李天成采取这个突袭动作，主要想实现三个目标。 第一，牵制完颜亮的注意力，给张彦的穿插创造条件，同时掩护大迁徙的队伍南下。实际上，张彦所部刚刚离开，大迁徙的队伍就已经到了。 第二，坚定完颜亮出兵北上的信心。李天成率领两百多人，而且都是骑兵，这绝对不是攻城的架势，纯属一种骚扰。完颜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老于兵事，肯定不会为自己的县城担心。 既然五虎寨前来骚扰县城，如果胆小的话，就应该把派出去增援的部队赶紧召回来。那么，谁担心自己增援呢？完颜亮自然有自己的判断。 不管完颜亮居于何种判断，都不可能把派出去的兵力召回来，这就够了。 第三，率先制造一种假象：五虎寨的兵力正在西移，或者有可能西移。不管完颜亮如何判断五虎寨的战术目标，只要他心里产生一丝疑惑，李宪的目的就达到了。 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两军对垒期间，一方主帅心存疑虑，所有的临战决策就必然犹豫不决，最后必定一败涂地。 正因为如此，别人实施穿插行动，都是悄悄的干活，打枪的不要。但是李宪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用兵之道也。 李宪能够当上战略侦察兵连长，对于兵法当然不陌生。疑兵之计、打草惊蛇之计同时施展出来，搞得惊天动地，生怕别人不知道。 不用担心完颜亮，张彦和阎方两个人带领飞狐第二营，一路快马加鞭，一千多人仿佛一条狂龙杀向正南方，竟然在定更天时分就赶到了龙潭凹，距离弘州城只有二十里。 “全营就地休整。人吃干粮，马吃草料，但绝对不能发出声音，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战马照顾好！” 战士们可以安心休息，当营长的可没这个福气。张彦下达命令之后，已经和副营长阎方走到一边。 “老阎，公子派我们二营出来，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接下来可就全在你身上。” “你就放心。”阎方点头笑道：“不就是爬城墙吗？我们当马贼的如果不能翻墙入室，那叫不称职，明白吗？公子知人善用，我们不得不服啊。哈哈——” 张彦没有笑，反而很严肃：“老阎，弘州城原来的步军都头叫葛全忠，手下有弓手（相当于武警）六十多人。马军军使（相当于连长）叫蔡广田，手下马军一百二十骑。金兵打过来之后他们就投降了。” “这两个人此前并没有什么劣迹。我们之间还有点交情。每次过来办案，都是他们两个人全程招待，在我身上没少花钱。如果有可能的话，留他们一条性命。当然，如果他们死心塌地当走狗，则另当别论。” 阎方略一沉思，随即点点头：“既然有这么一段缘分，干脆你写封信，我进城之后直接找他们。如果他们看在往时的交情主动配合，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们翻脸不认人，那就只能杀干净。” 张彦摸出一把短刀说道：“这就是当初葛全忠送给我的牛耳尖刀，可以作为凭证。你放心，我过来之前已经把这个情况向公子汇报了，他让我临机处置。如果出了问题，由我承担全部责任。” 阎方很快就在钟馗的第一连、狄让的第二连里面挑选出三十人，这都是当初在猫儿寨的得力手下，属于江湖上练家子里面的鸡鸣狗盗之徒。 阎方、钟馗、狄让分别带领十人，也是原来翻墙入室的默契组合，今天组织起来重操旧业，然后带上必要的装备徒步离开了山谷。 第0087章 智取弘州城 弘州这个名字，是大辽国才出现的。三国时期叫安阳县，唐朝叫兴唐县。 弘州城并不大，是一个不规则的东西向长方形小城，沿着桑干河构成。长约两里，宽约一里。 北门和西门比较坚固，东门相对小一些。南门就在河边上，有一个船码头，丰水季节有小船往来停靠。 阎方他们都是马贼，对于幽云十六州的地理环境比较熟悉，不然也不知道哪家有钱，更不知道应该把战马卖给谁。 最近十多年，大辽国贪污腐败成灾，整个朝廷都已经穷途末路，根本没有人修缮城池。弘州城已经开始破败，尤其是东门不成样子。 加上金兵打过来又破坏不少，而且大辽国的皇帝还没有被抓到，这里几乎没人管，自然也来不及修缮城池。 鸡鸣狗盗之徒社会地位低贱，但是在历史上曾经干过大事，没有人敢小瞧他们。 遥想当年，如果没有一帮鸡鸣狗盗之徒，孟尝君就没有办法从秦国逃出来，并且安全返回齐国。 来到城墙下面，阎方伸出三根指头低声说道：“老规矩，分三个地方进城，然后在县衙后面汇合。出发！” 出发的意思，就是阎方率先摸出飞虎爪，在东门城楼北侧五十多米开始爬城。因为城门楼上应该有哨兵，干掉哨兵就是大当家的任务，阎方自然当仁不让。 城墙上的确有哨兵，而且是四个人。只可惜他们抱着长枪，背靠箭垛呼呼大睡。 张彦飞身上前，闪电般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劈了一掌，让哨兵继续睡觉，没有几个小时别想醒过来。 探身往城下招招手，阎方承担了城头的守卫任务。 有人说了，为何不下去打开城门让大家一涌而入？ 这都是废话，城门是这么好打开的吗？先别说把齐腰粗的门闩取下来，仅仅是把两扇大门推开，至少需要四个人同时用力。而且门轴转动发出的叫声，在深更半夜就是警报。 虽然李宪到处搞得惊天动地，但是他给张彦和阎方的任务，就是悄悄的干活，打枪的不要。 这涉及到后续大部队隐蔽南下的大问题，并非明目张胆的攻城略地，当然谁也不敢含糊。 阎方他们之所以兵分三路进城，主要是对付城内的巡逻兵、更夫。这个年月土匪成灾，城内都有更夫巡夜，还有巡逻兵壮胆。 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他们手里都提着一面铜锣，一旦被惊动敲起来大喊抓土匪，那个动静就太大了。 对于鸡鸣狗盗之徒来说，喜欢一惊一乍的更夫和巡逻队，就显得非常讨厌。必须首先处理掉这些碍眼的人，然后才能在城内随心所欲。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但凡是惯匪，都知道城内的毛病。 阎方等人闯荡江湖好多年，吃亏上当多了，现在都已经变成良医，当然知道如何看病。 时间不长，两条主街道都传来了“平安无事啰——棒——棒、棒！”的报更声，只不过嗓音比原来更加洪亮。 十个人在外打更，二十个人翻墙进入县衙，首先把步军都头、副都头、十将、虞候全部搞定，然后才收拾三班衙役二十四人、弓手六十人。 做出这个选择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阎方要找一个人。如果把这个人找到，又能够利用的话，对付剩下的马军军使、副军使和一百二十骑兵就简单多了。 阎方就着火把，右手不断抛着一把牛耳尖刀，口中声音特别阴冷：“老子时间有限，认识这玩意儿的赶紧站出来，否则全部斩首！” 人群中很快就站起一个人来，冲着阎方一抱拳：“这位大侠，能否让小的看看？” 阎方并没有把牛耳尖刀递过去，而是沉声喝道：“姓名？” “小的葛全忠，曾经有这么一把牛耳尖刀，后来送给一个朋友了。” 阎方脸色缓和多了：“朋友是何人？” 葛全忠毫不犹豫：“长青县都头张彦。” 阎方的脸色突然又一沉：“怪事，我听说张都头誓死不降，后来一直和金狗作对，那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为何走了另外一条路。放着好好人不做，却专门给狗当狗腿？” “大侠有所不知，小的和张都头有些不一样。”葛全忠脸色微红：“小的就是本城人，父母妻儿都在城内。知县大人暗中勾结金兵进城，小的们反应过来已然迟了。” 阎方冷笑道：“狗屁知县、县丞和六部官员十九人，刚才都已经掉了脑袋。老子现在要收拾蔡广田和他的一百二十骑，你觉得如何？” 葛全忠摇摇头：“蔡广田的情况和小的一样，不需要大侠收拾，小的就可以把他叫过来拜见大侠。但是，蔡广田现在并不是军使，而是副军使，掌管马军的是完颜吉百夫长。要想收拾马军，首先要干掉完颜吉才行。” “如果你们想活命，就在这里好好呆着，老子的大军就在城外。”阎方首先镇住了那些虾兵，然后才对葛全忠说道：“带路，老子要看看什么狗屁百夫长，就算长了仨脑袋，老子也要一一砍下来喂狗。” 一直离开县衙之后，阎方才低声说道：“张彦现在就在北城门外面，因为不想惊动城内的百姓，所以没有进来。弘州城已经变天了，今后再也不会属于金国，希望你好自为之。” 葛全忠直接把阎方他们带到了完颜吉的家门口：“这里曾经是城内最大的一家粮店，金兵过来之后把全家都给杀了，现在属于完颜吉。” 事情并没有意外，完颜吉全家的男人、家丁二十多人被杀之后，葛全忠这才带着阎方来到马军的兵营。然后利用蔡广田把金兵替换的十将、虞候全部斩首，正式宣布弘州城陷落。 当然，事情并没有结束，葛全忠和蔡广田根据阎方的要求，列出了一个一百多人的大名单，才打开北门放张彦的大部队进城，然后按图索骥开始了全城抓捕。 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北城门外已经来了一人一骑，让张彦、阎方大吃一惊，却不敢声张，只能赶紧亲自下城开门迎接：李宪到了！ 简单听了一下两个人汇报夺取城池的经过，李宪还没进城门就已经随口下达一连串命令： “命令葛全忠暂代知县之职，迎接后续大部队进城。蔡广田带领自己的马军为前锋，立即渡河南下广灵县、灵仙县，就说接到完颜亮的紧急军令赚开城门，张彦所部第二营随后跟进。” “沿途一定要偃旗息鼓，不得骚扰百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围剿匪徒，千万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诈取两县之后，由蔡广田物色可靠之人管理县城，秘密处决城内的可疑人员，确保普通百姓没有发现城池换了主人。现在出发！” 李宪突然匹马单枪来到弘州城，这都不在计划之列。之所以发生如此变故，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萧芸娘自从采用“蒋干盗书之计”放走撒曷懑之后，就命令内卫营全线展开兵力，以淖水泡兵营为重心构成了一个直径十里的圆形防御圈。 刚开始的目的是想进一步迷惑敌人，迫使完颜乌达补对五虎寨用兵，从而减轻李宪组织大迁徙的压力。 随着金兵对五虎寨进攻的步步推进，遇到的抵抗力度越来越强，伤亡也就越来越大。完颜乌达补就想命令副将鹘巴鲁在鹤鸣滩开辟第二战场，迫使五虎寨分兵。 千夫长鹘巴鲁率领四百金兵和一千辽兵来到鹤鸣滩附近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全力渡河南下，因为该死的萧芸娘手下有一千多人。 虽说都是不堪一击的娘儿们，但总给人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尤其是统兵大将还是萧家女子，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经过一番推演之后，鹘巴鲁不得不承认：要想进攻南面的五虎寨，必须首先搞定萧芸娘和她手下的这些娘儿们，确保自己的后路无忧。 鹘巴鲁放弃南下掉头西进，萧芸娘顿时就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同时对李宪此前的判断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金兵从鹤鸣滩进攻五虎寨，萧芸娘肯定不会干看着，必然在敌人身后发起骚扰战，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可是现在鹘巴鲁掉头进攻淖水泡一线，洋河以南的五虎寨竟然冷眼旁观。甚至还往后收缩兵力，拉开了和金兵之间的距离，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援手的打算。 “难怪公子和他们谈了一次话，就断定五虎寨绝对不可留。这些人抱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宗旨，只有在自己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想到别人的帮忙，根本没有丝毫大局观。” 五虎寨指望不上，外援断绝了。自己的四个连分散在四周不能动，否则就会被鹘巴鲁看出破绽。 萧芸娘第一次发现局面尴尬到如此程度，全军覆没的危险也同步放大。 没想到当天晚上突然出现一支生力军，公子竟然临时组建飞狐第三营，并且火速派到淖水泡兵营交给自己指挥，萧芸娘顿时喜出望外。 女人天性固执，睚眦必报。说白了就是小心眼，有仇必报，绝不过夜。 此前被鹘巴鲁欺负了一顿，让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这笔账萧芸娘绝对不会忘记。一旦条件具备，马上就要找回来。 萧家女子自幼传承家教，都是勇毅果决之辈。萧芸娘一旦决定报仇，十万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第三营营长韩云山现在是待罪之身，面对一个仿佛要吃人的美丽小姑娘，他才不敢多说半句。 副营长尉迟松是新人，对这边的情况彻底不了解。看见韩云山畏畏缩缩，他也不敢胡乱发言。 第0088章 全歼鹘巴鲁 江湖上有句俗话：没事不要招惹女人，有事不能得罪女人。 大男人比较喜欢面子，所以说得冠冕堂皇：好男不和女斗。 女人，是人世间最记仇的动物，不仅报复心极强，而且心思歹毒。 如果女人决定做件什么事情，那必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会给对手留下丝毫余地。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明孔老二曾经在女人身上吃过天大的亏，所以他终其一生也不敢忘记，说起来都是泪。 孔老二立字为据，把这条血的教训传承下来，成为男人闯荡江湖必备的葵花宝典：好男不和女斗，退一步海阔天空。和保命相比，暂时不当男人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萧芸娘虽然美若天仙，八面玲珑，但她首先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萧家女人。 如何才能把鹘巴鲁好好教训一顿，出口心中的恶气呢？ 韩云山第三营奉命赶到之后，萧芸娘考虑的唯一问题。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盘算，萧芸娘下达了第一条命令：“姜四娘，命令内卫营三连和四连把战马让出来。” 韩云山所部没有战马，而且也没有步战器械，一般的步军是无法对抗女真铁骑的。 “韩云山，我听公子多次谈到你，说起你们在保州城相识，以及后来一连串的战斗经历，公子就说你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公子让你到这里来，就是希望你能够保护他最重要的人，这就是内卫女兵营。说明公子对你的信任越来越强，我都有些嫉妒公子如此信任你。” 果然不愧萧家女子，很简单的一番话就把韩云山给俘虏了。 士为知己者死，这是江湖豪杰的人生信条之一。韩云山也不例外：“有话但请明言，只要对公子的大业有利，韩某必定万死不辞！” 萧芸娘摇摇头：“事情没有这么严重，要死的也不是我们，而是对面的鹘巴鲁那些女真贼子，还有大辽的降军。韩大哥的手下兄弟没有战马，我刚才命令内卫营让出两个连的战马，希望韩大哥挑选最精锐的两个连，然后如此这般，切记不能暴露目标。” 按照一般战术原则，两军对峙的过程中，一般不会轻易对防线大动干戈。谁先被迫做出调整，谁就会率先露出破绽。 次日凌晨，萧芸娘作出调整，开始大幅收缩兵力，看样子是想固守淖水泡兵营，大概是想等待援军。 鹘巴鲁的作战目标是南面的五虎寨，用最短的时间干掉萧芸娘所部，最好能够生擒萧芸娘，然后跨河突袭五虎寨，那就是两件大功劳。 现在萧芸娘突然收缩兵力，防线上自然出现混乱。虽然混乱不过一个瞬间而已，但还是被老练的鹘巴鲁抓住了。 “效死营全军出击，不用管两翼的敌人，直插淖水泡兵营，切断敌人彼此之间的联系，然后分割包围，一战全歼！” 效死营，就是金国给大辽国降军安排的名分，每营一千二百人，作为金兵的前锋突击队。 萧芸娘兵力全线移动，各连之间的掎角之势出现了一刹那的缺口，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 鹘巴鲁的决战命令几乎同步下达，不愧是从血战中爬出来的幸存者，眼光足够阴毒狠辣。 内卫营摆在淖水泡正南方向的是第二连，营长牟长霞亲自指挥。摆在淖水泡东南方向的是第一连，萧芸娘亲自指挥。 副营长薛沁儿和姜四娘分别带领第三、第四连，昨天夜里就把战马交给了韩云山，然后提前退出了淖水泡，按照萧芸娘的预定计划执行下一步。 敌人一千二百骑摆成一个巨大的雁翎阵，仿佛一把利剑直落九天，刚好劈在内卫营第一连和第二连之间的结合部。 萧芸娘当机立断，汗血宝马飞驰而出厉声喝道：“敌人势大，不可力敌。全军快速后撤，一定要和敌人拉开距离！” 两个连四百多匹战马拼命往北撤退，转眼就是两里地。可是敌人一千二百骑始终不分兵，保持一个箭头射向两个连之间的结合部，两个连要想会合起来构筑防线，纯属痴心妄想。 既然无法立足，那就只能继续后撤两里。没想到敌人紧追不舍，两个连仍然无法立足。 后面一里地就是兵营，现在敌众我寡，如果被包围在兵营里面就会全军覆没。 萧芸娘突然站到马背上高呼一声：“放弃兵营，继续往北撤退，千万不要让敌人给包围了！” 两个连一左一右，紧贴着兵营插向正北方，也就是马家堡所在的方位。 好在两个女兵连的战马这两天一直在休息，现在狂奔起来体力足够。虽然局面显得狼狈不堪，但是敌人始终没有接近到一里之内，威震天下的骑射弓箭不能发挥作用。 双方一追一逃，转眼就把淖水泡兵营甩在身后不见踪影，前面出现了两条小山梁构成的隘口，越过隘口再往北就是马家堡。 萧芸娘抓住时机高呼一声：“全速前进，一定要抢占前面的隘口，否则我们都没有生路！” 身后的追兵自然也发现了前面的战术要点，如果被对方抢先占领两侧山梁，然后居高临下进行防御，再想彻底击溃对方可就难了。 在这个时候，追兵的优势终于发挥出来，因为他们都是一人双马。发现前方隘口的一瞬间，最前面的四百多人突然换马加速冲了上来。 抢占隘口已经来不及了，萧芸娘随机应变：“快快快，放弃抢占隘口，全力抢占东西两侧的山坡，不然来不及了！” 放弃隘口，就表示萧芸娘已经放弃了逃跑，后面的追兵精神大振，八百多骑一分为二往东西两侧山坡追了上来。 现在的态势是： 萧芸娘和牟长霞的两个连分别抢占东西两侧的山坡，中间隔着宽度超过三里的山谷，彼此之间彻底失去了联系。 敌人先头部队四百骑抢占隘口，随后追上来的八百骑一分为二，对东西两侧山梁进行追击，现在是兵分三处。 但是敌人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千夫长鹘巴鲁亲自率领的女真铁骑四百人，目前已经越过淖水泡兵营压了上来。 变故首先从正北面的隘口发生。 四百敌人刚刚更换战马，可谓是势头最猛的时候。没想到距离隘口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前面的战马突然开始人仰马翻。 陷马坑！隘口附近竟然有陷马坑，难怪萧芸娘她们突然放弃抢占隘口，而是冲到东西两侧的山坡山。 敌人大吃一惊就有些晚了，刚刚更换的战马，奔跑的距离还不到三里路，现在正是速度最快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刹住车。 前面的战马摔倒在地，就变成了后面的巨大障碍，恶性循环越来越严重，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萧芸娘没有使用一兵一卒，敌人四百骑就全被放倒在隘口附近。 被别断马腿、摔断脖子的战马，摔成残废的骑兵、被战马压死的骑兵尸体，在隘口前面设置了一道阻击阵线。 隘口发生变故的同时，东西两侧山梁发生了更大的变故：黄澄澄的铜制弩箭，仿佛漫天蝗虫扑面而来，冲击山梁的八百骑兵一个照面就折损一半。 原来，韩云山第三营没有出现的时候，萧芸娘就已经在谋划内卫营撤退的问题。 她当时的考虑，是自己手下的这些女兵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如何逃脱敌人主力部队的追击。 经过对附近地形仔细推演，萧芸娘发现这处隘口就是一支天然的援军，可以把敌人的追兵抵挡至少一刻钟，这样就给自己摆脱敌人的追击创造了条件。 李宪突然给萧芸娘组建了一支具有战斗力的援军，萧芸娘的战术思路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彻底抛弃了原来单纯逃跑的想法，要在自己逃跑的路上给敌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薛沁儿和姜四娘的三连、四连没有了战马，留在兵营就变成了累赘，所以萧芸娘命令她们提前赶到隘口挖陷马坑。 这件事情她们当初跟着李宪干过一次，具有十足的经验。加上有充分的时间挖坑，整个隘口附近的所有通道，一共挖了八千多个拳头大小的陷马坑，然后用枯草和尘土掩盖起来。 至于韩云山另外两个连，同样没有战马。萧芸娘和韩云山协商之后，把兵营里面的所有弩床、弩箭全部搬到了隘口两侧的山坡，然后挖掘掩体把弩床隐蔽起来。 因为韩云山所部是前天晚上秘密过来的，而且一直停留在这片山谷里面，并没有拉到淖水泡兵营“现眼”，所以鹘巴鲁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对手增加了人手。 连续两次巨大变故突然发生，敌人的前锋部队一千二百人已经损失大半。 到目前为止，后面的鹘巴鲁还是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态，因为两次变故都没看见人，所以他仍然判断萧芸娘手下只有一千多女兵。 现在萧芸娘的所有阴谋诡计都已经暴露出来，威胁已经大大降低，鹘巴鲁认为自己还是控制着战场主导权。 因为效死营还有五百多骑，自己手下的四百铁骑完整无缺，仅仅从兵力来说，敌我双方就不分上下。 至于战斗力嘛，如果没有后续的阴谋诡计，别说鹘巴鲁了，就算是手下的普通军卒，也不认为自己打不赢一群小娘儿们。 “铜制弩箭，这是我们大金国的兵器，应该是淖水泡兵营里面的库存，数量绝对不多。效死营集中进攻西侧山坡，让我亲自会会东侧山坡上的萧芸娘！” 口中大呼小叫，鹘巴鲁挥舞着一杆铁枪纵马而出，冲击目标果然就是半山坡上面的萧芸娘。 恰在此时，鹘巴鲁四百骑身后突然杀出四百多骑，当先一人同样挥舞着一条黑魆魆的长枪：“鹘巴鲁休得张狂，幽云侠盗韩云山在此，赶紧把你的狗命给老子送上来！” 埋伏多时的韩云山所部两个连四百多人杀出来，而且都是生力军，彻底截断了鹘巴鲁的退路。 战场局势一瞬间彻底颠倒，鹘巴鲁彻底败亡就在眼前。 第0089章 李宪要豪赌 当初攻破野狐岭独石口，率先占领燕京城的大金国千夫长鹘巴鲁，死了。 死得很憋屈，鹘巴鲁这个横扫大辽军队的千夫长，绝对死不瞑目。 因为鹘巴鲁既没有死在萧芸娘枪下，也没有死在韩云山枪下，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话有点绕口，真实过程是这个样子的： 韩云山一马当先杀出来，率先受到冲击的正是女真铁骑四百人。 因为女真鞑子已经开始向东山梁发起冲击，战马已经开始小跑起来。现在身后突然出现敌人，而且是全速冲上来，再想掉头就不行了，只能四处溃散。 退路被截断，震惊的还不是鹘巴鲁和他手下的女真精锐，而是准备进攻西山梁的效死营。他们连续遭到巨大变故，一千二百人已经不足六百，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 鹘巴鲁不愧是血战将领，发觉自己陷入敌人埋伏的瞬间，他把手中的铁枪一举：“向我靠拢，结成圆阵。敌人不过一帮乌合之众，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大金的勇士！” 鹘巴鲁举铁枪收拢部属，准备负隅顽抗。 东山梁上面的萧芸娘也没有闲着，她的身后突然竖起一面大旗：契丹勇士看清楚，杀金狗尚有活路，当走狗死路一条！ 萧家女子在契丹人心目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是契丹年轻人崇拜的对象。 加上此前各种计策层出不穷，早就把那些契丹降军彻底震服了。萧芸娘此刻竖起招降大旗，简直就是一盏指点迷津的救命明灯。 鹘巴鲁命令所有人向自己靠拢，效死营自然也快速靠上去，然后发声喊：五百多人同时叛乱，鹘巴鲁连人带马当场被剁成肉泥。 前不久被放回去“当蒋干盗书主角”的百夫长撒曷懑，终于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同样被契丹叛军剁成了肉泥。 剩下的四百女真精锐固然悍勇，可惜被五百多契丹人从内猛攻，韩云山四百多人从外面拼死夹击。四百女真精锐并没有翻出什么浪花，最后全部横尸就地。 这一场胜仗打得干净利落，只有韩云山所部战死二十多人，内卫营从头到尾没有接战，自然没有损失。 以战死二十多人的代价，全歼包括千夫长鹘巴鲁在内的一千六百人，韩云山再次看见萧芸娘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敬畏之色。 至于劫后余生的香炉寨部众，第一次亲身经历大获全胜的战斗场面，总算是报了野狐岭一箭之仇，对萧芸娘更是畏之如虎。 李宪接到萧芸娘的急报，得知全歼了鹘巴鲁所部，还收编了五百七十多契丹效死营军卒，缴获战马两千四百多匹。身边的战斗力再次翻倍，已经超过了另外两个主力营，什么安全问题现在都不是问题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命令萧芸娘所部作为全军后卫，准备策应飞狐第一营完成阻击任务之后南撤。 与此同时，原定担任开路先锋的李天成警卫连就没有必要了，所以变成了一支游击队，专门在完颜亮身边出没，让他寝食难安就对了。 李宪把北面做出调整之后，他自己匹马当枪赶到弘州城，就是要对原来的战术目标安排进行一次彻底调整，利用萧芸娘创造的有利态势，实现利益最大化。 张彦和阎方并不知道战局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俩领受作战任务之后，立即带队出城，完成夺取另外两座县城的任务。 李宪并没有离开弘州城，他在弘州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广陵县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敌人，灵仙县虽然是蔚州的治所，也就和弘州城差不多情况。 有了蔡广田打前站，后面是张彦和阎方的飞狐第二营一千多人，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葛全忠，我给你一个选择：留下当知县，然后保一方平安；或者带着家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另外寻找安全之所。毕竟这里距离天成县只有七十里，我们和完颜亮迟早要兵戎相见，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有可能放弃这个地方。” 李宪坐在县衙的大堂上，并没有把自己的全部身份说出来，更没有说飞狐县在自己手中。 葛全忠听完之后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站在堂下面低头沉思，这的确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丢了县城，只要今后在金国的地盘上，自己这个都头就难辞其咎。因为城内凡是女真男人、和女真有瓜葛的男人全都被杀了，堂堂一个负责维护治安的步军都头竟然没事，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里面没事。 李宪之所以如此决定，主要是自己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才。葛全忠虽然算不得什么忠臣烈士，但也不算什么大恶人。 如果能够争取他为自己办事，利用他熟悉环境的优势，就能够很快搞定整个弘州。最起码能够很快就把那些大户查清楚，然后收缴一大批粮草、牲口，这都是最紧缺的战略物资。 大概过了一刻钟，葛全忠才抬头说道：“李将军，小的和张彦都头是莫逆之交，曾经也是慷慨悲歌之士，希望能够建功立业。可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家里有个老爹快六十岁了，不然的话，小的也不会腼颜事仇，苟且偷生。” 李宪微微点头：“葛都头能够敞开胸怀说实话，我很高兴。张彦专门和我说起过你，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如果我能够保证你的家眷平安无事，葛都头准备作何取舍呢？” 扑通一声，葛全忠就给李宪跪下了：“李将军，浑家没有了可以再娶，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只要能够让家父安度晚年，小的再无所求，必定肝脑涂地，有死而已！” 李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葛全忠竟然是个大孝子，完全是因为老父亲健在才被迫投降。难怪张彦事先就要给他求情，孝悌之人必可托付大事。 葛全忠这样的人，正是飞狐军最需要的人才。李宪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第一次表现出礼贤下士的真诚，赶紧来到堂下双手相搀： “葛都头何须如此，快快请起！从今日起，你父即我父，定保他老人家安享晚年！葛大哥马上回家打点一切，今日下午随大部队搬迁到飞狐县。那里才是我的根本所在，也是未来抗衡金兵的基础！” 上午九点左右，郭小乙的侦察连率先进入弘州城，大迁徙的人群和牲口全部停留在东门外的河边上。 “让大家抓紧时间开饭，然后从码头渡河南下灵仙县。”李宪没有啰嗦：“派出一个班立即返回飞狐县，让萧姵赶紧调动兵力拿下西面的灵丘县，然后会师北上接应迁徙队伍。” 一切都有条不紊，而且是良性运转，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内心深处开始推演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 李宪原定的计划，是奇袭三座县城，随即把这里的所有战略物资搜刮一空，然后逃之夭夭。 突然发现了葛全忠这么一个人物，李宪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很可能得到了一个天赐良机！ 一整天时间，李宪都呆在县衙大堂，因为他心里虽然有了一个初步设想，却需要相应的条件做辅助才能实施。 下午三点左右，祁三郎和王节带领护旗连赶到弘州城。他们一路上变成了迁徙大军的后卫，承担着斩断尾巴的重任，所以到得比较晚。 一同过来的，还有欧鹏的神机营六百人，他们负责迁徙大军的医护任务，不仅要保证百姓不出现大面积的伤病，还要保证数万牲口不出现疫情。 “百姓都在渡河，最快也需要两天时间，护旗连从现在开始接管城防，全部换上弘州城弓手、衙役的服装，不准惊扰百姓。欧鹏的神机营在县衙后花园休息两天，然后随大军南下。” 李宪对官场程序一窍不通，不管是这个年代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官场，都是一窍不通。 阎方他们那天晚上把衙门管事的全杀了，王节总算半个内行，李宪可以问一些工作流程。 第二天上午九点，李宪接到了最关键的消息：灵仙县、广陵县已经彻底掌控，原来的知州、同知、知县、县丞，所属的六部官员秘密处决，城内的谋克户、蒲辇户被彻底剿灭。此次兵不血刃连下两城，蔡广田居功至伟。 回来报信的，是飞狐第二营的第四连，连长马定坤：“公子，营长张彦带领一连和三连坐镇灵仙县城，主要防止北面的五虎寨突然袭击。副营长阎方带领第二连，接管了广陵县的城防，作为灵仙县和弘州城之间的纽带。” 李宪老怀大畅：“马定坤，老子现在就把弘州城的城防交给你，护旗连从现在开始担任城内巡查任务，同时兼任衙役。不过，赶紧把蔡广田请进来，我有话说。” 蔡广田和张彦上下年纪，也是一个非常精干的小伙子。 “我没有废话，就把和葛全忠所说的内容重复一遍，然后你自己选择。”李宪开门见山：“如果准备跟着我大干一场，就赶紧回家打点一下，明日和葛全忠一家搬迁到飞狐县，两座宅院已经准备好。如果你有自己的去处，赏给你五百两银子，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蔡广田笑道：“将军真会说笑话。兄弟们都在将军手下干得热火朝天，如果我就这么走了，还不得后悔一辈子吗？将军赶紧下令，看看小的应该干什么才是。” 李宪盯着蔡广田看了足足五分钟才沉声说道：“你真想跟着我干，接下来有一件很可能掉脑袋的事情非你莫属。这件事情成功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计划失败了，你不可能活着回来。”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早死晚死都是死，真有人能活一万岁吗？”蔡广田仍然笑道：“我父母双全，将军能够照顾他们，就算现在死了，小的已经瞑目。不是作为金狗的狗腿子而死，这就够了。” 第0090章 欺瞒完颜亮 天成县在弘州城北面七十里，原本没有金兵驻扎，后来出现董庞儿的乱军，又出现雪灾引发的山崩，让大同金兵一千多人被埋葬，这个地方终于引起了完颜宗翰的高度重视。 完颜宗干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也就是侍妾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地位仅次于完颜宗峻、完颜宗望、完颜宗弼。 完颜亮，是完颜宗干的兔崽子，属于大金国官三代中出类拔萃者，和长青县的完颜彀英一样，是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将星。所以被完颜宗翰看中，并且派过来镇守天成县。 经过葛全忠和蔡广田讲述事情经过，李宪真的把肠子都悔穿了。 “早知会有今天，老子上次绝对不会无事生非，挖空心思制造一场天灾人祸。结果没有达到搞死董庞儿的根本目的，反而把这个完颜亮勾引出来和老子作对！”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李宪必须面对现实。说句不好听的话：自己拉的屎就要自己坐回去。 弘州、广灵、灵仙三座县城同时被拿下，消息并没有外传。东南西三方面都没有问题，如果能够让北面的完颜亮也不发现问题的话，这三座县城就可以大大的加以利用。 再加上南面控制飞狐县、灵丘县，一夜之间就能够基本掌控五个县，人口超过三十万，可以提供三万人的兵员，对未来的战略布局必然发挥巨大作用。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李宪已经完全被诱惑进去不能自拔。 要想暂时瞒住完颜亮，既是一个技术问题，也是一个胆量问题。 李宪心里很清楚，现在已经是五月初，只要能够隐瞒到九月中旬，这三座县城就会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只要一把押对了，眨眼之间就可以变成大土豪。 隐瞒四个月就能够争取两年时间，然后变成自己的东西，所以李宪决定赌一把。 赌这一把的东西是次要的，给完颜亮送五千斤粮食、五千捆草料作为“支前”工作，表示三县百姓全力支持他平叛。 这些东西实在不值一提，礼轻人意重，属于联络感情的意思。关键是让谁送过去，还要能够应付完颜亮的盘问。 蔡广田，弘州城马军副使，负责押送粮草，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当然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身份。 虽然他本人说得慷慨激烈，但是李宪心里还是一直在打鼓。 “将军，我曾经送过一次粮草，虽然没有见到完颜亮本人，但也算那边的熟人。这件事情我保证办好，您就放心。” 粮草已经装车，一溜六十挂大车摆满了整条街道，全城的人都知道要全力支援大金国剿匪平叛，李宪还是拿不定主意下令出发。 这个计划一旦失败，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蔡广田，而且还有整个护旗连的两百多人。 因为要体现出自己不是拿蔡广田当枪使，也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使用原来的马军。李宪命令自己的护旗连更换服装，一百二十人变成了马军，剩下一百人变成了车把式。 护旗连连长祁三郎也在一旁帮腔：“公子，蔡军使说得对。不就是送趟东西嘛，我们不说话就是了。” 毕竟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深入敌后，置身狼窝，那都是家常便饭。现在箭在弦上，继续磨蹭就显得小家子气，所以李宪最后咬牙从喉咙里吼出两个字：“出发！” 李宪站在城头上看着车队依次从北门出去，然后逶迤北上，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王节，让第二营四连长马定坤快马来见我！” 不到一刻钟，马定坤就已经气喘吁吁出现在李宪面前：“公子，需要我干什么？” 李先在家里搞什么勾当没有人关心。 蔡广田统领马军分成两部分，他带领六十骑在前面开路，后面还有六十骑压阵。护旗连连长祁三郎充当车把式，而且就在第一辆车上。 七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关键是这个年代没有好路，速度自然块不起来。 日出时分出城，一直到日头偏西看模模糊糊看见天成县县城的影子。 蔡广田把哨棒横在马鞍桥上，提起全身之力高呼一声：“兄弟们加把劲，已经不到十里了。只要完成交割，我们就能够连夜返回，免得将军倚门悬望。” 没想到距离县城还有五六里路的时候，东北密林之中突然冲出一彪人马，一个个头戴蒙面巾，手里挥舞着哨棒吗？不对，应该是刚刚砍下来的木棍。 只有当先一人挥舞着一杆长枪杀过来：“五虎寨全伙在此，留下车马饶你们一命！” 蔡广田心里那个气呀就甭提了：咋的？老子好不容易出来执行军务，你们这帮小毛贼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这不是成心坏老子的好事吗？ 放眼看去，冲过来的也就七十来人，有战马的只有四十多人，其他的都是步行。 “我乃弘州城副军使蔡广田，奉命押送粮草到天成县。大胆毛贼竟敢公开抢劫，纳——命来！” 蔡广田催马上前，带领六十骑杀了出去，后面的六十骑一线摆开，在车队前面构成了一条防线。 兵对兵，将对将，蔡广田找的就是那个挥舞长枪的家伙。噼里啪啦，转眼就是三回合不分上下。 护旗连里面都是无法整编进入战斗连队的小孩子，而且训练的时间不长，战斗力自然是不行的。 加上他们原来使用的单刀，这一次冒充弓手全部换成了哨棒，战斗起来兵器不顺手就更加狼狈。 这个场景顿时就惹恼了一个人：护旗连连长祁三郎。 祁三郎今年十五岁，原本是个奴隶。他的个子并不高，但显得非常敦实，两膀很有一把子的力气，能够在疾驰的战马上挥舞“追魂枪李宪”的战旗，不然也当不了护旗连连长。 一看自己手下的确不成体统，祁三郎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车把式，不应该参加战斗。 没想到他伸手把车辕上的一杆大旗拔了起来，直接把旁边一匹战马上的小家伙推下马背，然后飞身上马，挥舞着运粮队的大旗就冲了上去，目标正是那个使用长枪的家伙。 擒贼先擒王，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怪事出现了。 使用长枪的家伙分明和蔡广田交手不分高低，表现得平淡无奇。 可是祁三郎冲上去两次正面对撞之后，祁三郎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顿时大吃一惊。 祁三郎每天跟着李宪，所有的功夫都是李宪教的。不管是眼光还是真本事，都比蔡广田高出不少。 第四次马打盘旋，祁三郎已经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使用长枪的贼人说了一句话，吓得祁三郎差点儿掉下马背： “我是李天成，今天奉爹爹军令打劫，东西肯定不要你们的。但一定要在你和蔡广田身上留点儿轻伤，实在是对不起了！” 李天成号称军中小霸王，手中一对狼牙棒，原来是完颜宗峻的贴身兵器，在马家堡没有遇到对手。性情火爆的大胡子钟馗连一棒都抵挡不了，张彦、阎方甘拜下风不说，猛将萧焯也无法取胜。 原来，车队出发之后，李宪突然想起自己的干儿子李天成，带领警卫连正在给完颜亮找麻烦，而且打着五虎寨的旗号。 如果运粮队安全通过，必然引起完颜亮的巨大怀疑。从大局出发，李宪只能使用苦肉计，所以找到马定坤说了一番话： “派出一个三人小组立即隐蔽赶到天成县东北山区，找到李天成的侦察连之后，让他们派出一个排在天成县东门外五里左右伏击粮草队。记住，一定要掌握分寸，让蔡广田和祁三郎都负轻伤，然后败退下来。” 李天成接到军令之后顿时大伤脑筋，他本人的兵器是一对狼牙棒，警卫连的其他人全部都是镔铁长枪。 押送运粮队的弓手全部都是哨棒，如果要打一场败仗的话，势必要更换兵器。 最后没有办法，李天成命令第一排立即砍木棍制作哨棒，他自己随手抓了一杆长枪就杀出来劫道了。 这都是以往的经过，说过就算了。 祁三郎一听是李天成驾到，而且自己必须“奉命负伤”，顿时放下心来，两个人眨眼之间就大战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这是两兄弟真正的比武，没有丝毫弄虚作假的成分在内，只不过拼命的招式都收起来而已。长枪对旗杆，结果不分上下。 这一场大战顿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双方干脆停住不打，都为自己的主将呐喊加油，顿时声势震天，可就惊动了另外的人。 战场距离天成县县城东门也就五里多路，一场大战突然展开，战马奔腾之间顿时尘土飞扬，城头上的守军可就看见了，然后立即禀报主将完颜亮。 完颜亮年纪不大，但是老于兵事，手搭凉棚放眼一看，两个人竟然都是招式精妙难分高低，同时也看出来其中一人使用的兵器，竟然是弘州城运粮队的大旗。 这是给自己送粮草的车队被人拦路打劫，而且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完颜亮顿时心头冒火：这帮小毛贼无法无天，最近成天像苍蝇一样在县城四周飞来飞去，为了平叛大局也就罢了。今天更加放肆，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打劫粮草车队，简直岂有此理！ 自己顾全大局忍气吞声，这帮毛贼干脆蹬鼻子上脸了。看来不给点儿教训，今后永远别想安宁。 想到这里，完颜亮随即怒吼一声：“传令下去：命令效死营出动六百骑，把这帮小毛贼全部诛灭干净，接应运粮车队进城！” 主将一声令下，顿时东门大开，六百精骑蜂拥而出，造成的声势就不是开玩笑的。 李天成和祁三郎虽然打得热闹，因为不是舍命相搏，所以绝对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祁大哥当心！” 李天成低喝一声，长枪已经使出杀招——凤凰乱点头，祁三郎左肩挨了一下，顺势滚下马背。 蔡广田不知是计，看见李宪的护旗连长中枪落马，顿时拼命冲上来救护，虽然把祁三郎抢回来了，左臂上也挨了一枪。 “金狗大军出来啦，我们走！”李天成已经完成任务，带领手下兄弟呼啸而去。 第0091章 意外的重赏 完颜亮也就二十来岁年纪，因为常年在大漠上征战厮杀，棱廓分明的脸蛋上，和普通人一样被风霜留下了痕迹——腮红，而且颜色很深，皮肤非常粗糙。溜圆的一双眼珠子闪着精光，隐隐给人一种威慑力。 如果不是因为剃去头发留下一块铮亮的青头皮，再加上脑后拖着一根难看至极的羊尾巴小辫子，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完颜亮绝对称得上是英武不凡的美男子。 蔡广田站在完颜亮身前的台阶下面，被对方居高临下盯着看了半天，搞不清他究竟在看什么。 蔡广田还是刚才被带过来的时候，飞快地打量了完颜亮一眼，然后就低头站着。 因为大金国规定：女真族人属于第一等，契丹族人属于第二等，山南河北（燕山以南、黄河以北）的汉民地位说是和渤海族、高丽族相当，实际上却差很多，仅仅比南人（黄河以南的汉人）高一等。 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两百多人的生命安全，蔡广田躬身低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躬身低头就看不见完颜亮的脸色，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所以蔡广田心里不由得一阵发紧。 “你叫——蔡广田？”完颜亮的声音很随和，很好听，就是汉话说得不得劲。 “小的正是蔡广田，大人！”蔡广田不敢丝毫大意，赶紧把身子弓得更深一些。 “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完颜亮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仍然很随和，很平淡。 这种问题难度不大，蔡广田实话实说：“小的原来是马军军使，完颜吉大人上任之后，小的是马军副使，大人。” “你的伤没事？”完颜亮的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规律可言。 蔡广田又把心提了起来：“多谢大人安排郎中瞧伤，已经包裹好了。只要不见生水，郎中说过段时间就没事。” “那个用旗杆和敌人打仗的人，他没事？”完颜亮的问题果然忽东忽西，让人琢磨不定。 蔡广田除了不断躬身点头之外，实在是别无他法：“没事，谢谢大人挂念！” “他是干什么的？”完颜亮突如其来这句话，蔡广田紧张得差点儿就露馅。 “他就是一个车把式，大人。”蔡广田用不断躬身点头来掩盖内心的紧张。 “他很好！”完颜亮沉默许久才重重说出三个字。 蔡广田心中暗呼侥幸：“谢大人夸奖！如果让他知道，他会更加感激大人。” 肉戏终于来了，完颜亮的声音终于有些波动：“他为何没来见我？” 好在早就准备了说辞，蔡广田赶紧再次躬身：“大人容禀：那孩子叫祁三郎，天生聋哑，不知分寸。小的担心他冲撞大人，所以没敢带在身边。” “可惜了。”完颜亮叹了口气，蔡广田也不知道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好在这三个字不用他做声回答问题。 “完颜吉最近都在干什么？”完颜亮终于回头关心自己的侄子，也算是公私兼顾。 蔡广田肯定不会说完颜吉已经被斩首了，这个问题李宪专门交代过：“大人，最近大金铁骑围剿五虎寨的贼匪，完颜吉大人担心贼匪南蹿，所以和广灵县、灵仙县协商一致组成联防，完颜吉大人最近就住在灵仙县主持大局。” “回去告诉他，这个决定很好。你们这次护粮有功，我很高兴。你先下去，把那个人带过来我看看。”完颜亮一口气说完，甩袖退入大堂。 蔡广田知道完颜亮所说的那个人，当然就是祁三郎。 此前完颜亮就是同时召见蔡广田和祁三郎，但是蔡广田担心出乱子，所以自作聪明没有告诉祁三郎，而是自己编了一通瞎话来应付。 回草料场的路上，蔡广田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完颜亮要见的人其实是祁三郎，根本不是他蔡广田！ 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蔡广田毕竟属于“两朝为官”。加上这次投靠李宪，已经可以说是三朝为官了，不仅见过猪跑，还吃过猪肉，所以心里有很多感慨。 “抛开别的不说，完颜亮绝对也是爱才惜才之人。祁三郎表现出强大的战斗力，傻子都知道是一员猛将。难怪他听说祁三郎又聋又哑的时候，说出可惜了三个字。” 既然完颜亮惜才，说明这一次已经没有安全问题，蔡广田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很快就找到祁三郎，并且把完颜亮要见他的情况说了一遍。 祁三郎一听自己不明不白就被蔡广田给弄成了聋哑人，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当一回哑巴。 “祁大哥，当哑巴还是次要的，不说话就成。到时候你千万要记住自己是个聋子啊，完颜亮问话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听见，更不能有丝毫反应，否则就糟了！” 祁三郎当然明白蔡广田说的不错，在人世间最难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装成一个聋子。 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有爱憎好恶。别人以为你是个聋子，所以当着你的面说话就毫无顾忌，或许就会点到你的痛处。 只要是个正常人，被别人当面说三道四，就算装哑巴不做声，但是心里的情绪波动是不可避免的，眼睛里、表情上或多或少会有所变化，心细的人肯定会发现破绽。 没法子，已经被蔡广田搞成又聋又哑的残疾人了，祁三郎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趟，否则事情败露之后大家都完蛋。 祁三郎被迫立即进入状态，跟在蔡广田身后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实际上在为当一个天衣无缝的聋子而发愁。 没想到事到临头之后，遇到挑战的并不是祁三郎，竟然是自以为已经没事的蔡广田！ 完颜亮并没有再次出现，但是完颜亮府邸前面的广场上，竟然是六百骑兵摆成的一个方阵。而且都是一人双马，正是金国赖以称霸的拐子马阵容。 六百人的骑兵方阵蔡广田见过很多次，自然不能算是挑战。但是骑兵方阵前面有一匹黄骠马，上面端坐一个全身披挂的家伙，蔡广田差点儿被吓瘫了！ 扎普合，契丹人，大辽国时期就是弘州城县尉，也是蔡广田的“同事”，两个人算是知根知底。 扎普合投降之后跟随金兵征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看样子已经是这六百骑的统领，那就相当于具有千夫长的地位。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蔡广田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完颜亮要用这个家伙来试探自己吗？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人家地位高，汉民永远低人一等，蔡广田只好加快脚步上前打招呼：“扎普合大人，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扎普合端坐马背，满脸不肖地冷哼一声：“果然是你这个可恶的南人（契丹人把汉民叫南人）前来巴结完颜大人！” 你还不是大辽国的叛逆，金国的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难道你没有巴结吗？ 蔡广田在心里臭骂不已，但是脸上还必须谦恭：“扎普合大人说得对，没有完颜大人的关照，小的们是活不下去的，孝敬完颜大人是应该的。扎普合大人这是要准备出征去吗？” 扎普合脑袋一摆：“完颜大人说南面三县兵力薄弱，五虎寨匪徒有南蹿的趋势。所以命令我们效死营和你一同南下，在完颜吉大人的指挥下加强防御。” 蔡广田听说扎普合的这六百骑要跟随自己到弘州城，顿时头大如斗。 可惜还没等他继续说话，扎普合又阴阳怪气的叫道：“你身后那个家伙就是祁三郎吗？真是走了狗屎运，完颜大人竟然赏赐他宝枪宝马！来人，把完颜大人的赏赐送上来！” 扎普合在这里趾高气扬，祁三郎已经气得牙根痒痒，幸亏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个聋子，总算没有当场发作。 好在生气的事情少，高兴的事情多。 随着一个契丹兵牵出一匹黑色宝马，祁三郎顿时眼睛发亮。可他现在必须是个聋子，绝对不能知道这匹马就是完颜亮赏赐给自己的，自然不能有丝毫动作。 蔡广田早就不想看扎普合的狗脸色，所以赶紧转身，在祁三郎面前装模作样比划一番，祁三郎这才表现出恍然大悟之色，随即闪身上前把缰绳夺了过来。 果然不错，马鞍桥右侧得胜钩上架着一杆长枪，银光闪闪，寒气逼人。 祁三郎伸手一抓枪杆，口中猛然倒吸一口凉气：好冷！我的个乖乖，竟然是万年寒铁锻造，重量起码六十斤！ 想到自己是个聋哑人，而且还是个下等人，突然得到如此宝枪宝马，那就必须感激涕零才对。 祁三郎翻身跪倒在地，冲着完颜亮的府邸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后才跃身而起上了马背，随即张牙舞爪呱呱乱叫，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 扎普合满脸都是厌恶之色，可是宝枪宝马都是完颜亮所赐，他却不敢发作：“走？日头都要落山了，明晨必须赶到弘州城交令！” 把这么多敌人带回去，究竟是个什么结果，未来又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蔡广田和祁三郎心中都没底。 心里焦急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上路。 除了祁三郎这个聋哑人可以忘乎所以，一路上都在不断挥舞宝枪，寻找对新兵器的感觉。 后面的扎普合虽然嫉妒得要死，可是完颜亮爱才如命，不知道这个走狗屎运的家伙在完颜亮心中是个什么地位，扎普合倒也不敢太放肆，也没有弄出其他的麻烦。 次日凌晨，弘州城黑乎乎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蔡广田这才想到应该事先给城内打个招呼，做好应变的准备。 “你们三个人快马加鞭返回城内，让知县大人赶紧做好准备，给扎普合大人和他手下的六百勇士接风洗尘。扎普合大人辛苦了一晚上，不耐烦久等。动作要快，否则军法从事！” 第0092章 萧芸娘决断 “公子，欧鹏的药粉果然厉害，扎普合的效死营六百零一人全部抓起来了，一千二百多匹战马个顶个的好马。现在如何处置？”王节满脸兴奋之色。 李宪的情况刚好相反，现在是满脸晦气，仿佛能滴下水来：“欧鹏怎么说的，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欧鹏说第一次可以让人三天无法用力，第二次就只能维持一天。”王节没有明白李宪的意思：“公子，是不是秘密处置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李宪摇头叹气：“他们是契丹人，并不是女真鞑子。如果我们私自处理了，一旦萧芸娘和萧姵知道，如何交代？把他们的双脚都绑起来，派人严格看守北门兵营，严密封锁消息。” 原来，接到蔡广田传回来的紧急消息之后，李宪想到了神机营层出不穷的毒药。 自从进入县城，欧鹏带着人把所有的药铺搜刮遍了还不解恨，经过请示李宪同意，在全城专门张贴告示，高价收购各种目录之内的药材，然后全力以赴熬制各种应急药物，制作各种狗皮膏药。 “人数不是问题，让人失去反抗能力并不难。”欧鹏接到任务并没当回事：“我们这里从来没有江湖上的那种蒙汗药，太垃圾了。放倒六百人，让他们神志清楚，却使不出力气，小菜一碟。” 现在，扎普合以下全被抓住，如何处置才算得当，李宪一个人不敢拿主意。因为这有一个互相尊重，还有互相信任的问题。 李宪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手头没有能打的机动兵力，绝对不能主动制造意外变故。有限的主力部队，目前都不在身边。 萧焯的第一营在白羊口、猴子山一线，迟滞、骚扰完颜亮两千人同时，还有监视完颜宗翰主力部队的任务。 张彦的第二营目前分散在弘州城、广灵县、灵仙县三个地方，不仅要严格控制当地的消息泄露，还要防备五虎寨突然南下。 李天成的警卫连潜伏在天成县附近，需要继续监视完颜亮的一举一动，为李宪的决策提供依据，同样不能挪地方。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如何处置契丹人里面的“皇协军”，是一个严肃的政策问题，所以他希望能够尽快看见萧芸娘。 萧芸娘面临的情况非常危急，根本没有心思考虑其它的问题。 原来，一战全歼了鹘巴鲁所部一千六百人之后，萧芸娘率领牟长霞的内卫营、韩云山的第三营，并没有重新返回淖水泡兵营，而是向北来到马家堡。 把李宪设置的旗帜全部拔掉，然后一把大火将马家堡烧得精光，这才带着部队向北穿插出去，绕了一个大圈子出现在猴子山以东二十里的地方，刚好处于萧焯所部的身后。 按照原定计划，萧芸娘应该利用手头强大的机动兵力，和萧焯的第一营交替掩护脱离战场秘密南下。 这里面有一个火候问题，萧焯一个营的兵力太薄弱，没有办法应付。而且这个火候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把握的，所以李宪才会让萧芸娘承担这个任务。 所谓掌握火候，就是要实现祸水东引，让完颜亮、完颜宗翰、完颜乌达补全力对付五虎寨，而不是把敌人带回自己家里。 萧芸娘向北穿插的过程中，还命令韩云山第三营扛着“大辽萧芸娘”的大旗，夜袭柔远的一处马场，抢回战马四百多匹，然后才绕了一个大圈子迂回过来，就是在继续释放烟幕弹迷惑敌人视线。 现在形势急迫，萧芸娘还没有落下大帐，就命令韩云山出动一个连打探附近的情况，希望搞清楚萧焯所部第一营目前的态势。 韩云山能够出动的拳头部队，就是贺天龙的第一连，也就是当初剩下的二十七人扩编而成。 结果刚刚向西前进不到五里，就碰到了萧焯第一营的鲜于蛩第四连。贺天龙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带领鲜于蛩回来见萧芸娘。 “主人，大事不好！”鲜于蛩原来是萧姵私人卫队的成员，认识萧芸娘：“完颜宗翰有些迫不及待，主力部队并没有完成休整就开始东进。首先派出来的就是他身边的预备队，西征的时候没有参加战斗。” “四千精骑已经越过密谷口，距离猴子山不到二十里。萧焯手下只有一个连的兵力，根本不敢和敌人照面，只能快速东撤。我率领四连主要是赶到白羊口，希望找到副营长慕容熙，命令他们立即和完颜亮的部队脱离接触。” 萧芸娘没想到完颜宗翰率先动手，顿时就有些措手不及：“如此说来，完颜宗翰的先头部队四千人已经不到四十里了？” 鲜于蛩点点头：“是的，主人。” 时不我待，萧芸娘冲着鲜于蛩一摆手：“你赶紧出发继续执行原有命令，找到慕容熙之后立即退往平远堡，然后掉头秘密南下。” “牟长霞！”鲜于蛩前脚刚走，萧芸娘马上对牟长霞说道：“内卫营不能在此停留，必须连夜赶到平远堡渡河南下，尽快和李天成的警卫连汇合，然后隐蔽赶到弘州城接受公子指挥。动作要快，要隐蔽。” 牟长霞刚想说话，萧芸娘很决绝的一摆手：“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自有分寸。只要你们能够隐蔽赶到弘州城，我这边就没事。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完颜宗翰全力压过来之后，五虎寨必然全面崩溃。公子手里没人可用，一旦出现变故就糟了” 千重要万重要，没有公子重要。 听说李宪成了光杆司令，牟长霞、薛沁儿和姜四娘顿时就急了，一千多姑娘们立即拔营起程而去。 萧芸娘没有停顿：“韩云山，你的第三营全都是江湖好汉组成，对这一带的地形再熟悉不过，而且个人应变能力最强，现在我把契丹效死营的五百多人也交给你指挥，立即西进把萧焯那个连替换下来。立即行动！” 韩云山不是好糊弄的：“可是我们都走了，你手下就剩下七十人。万一有个什么变故，我今后如何回去见大哥？” “你真是个猪脑子啊？”萧芸娘有些无可奈何：“你把萧焯那个连替换下来，我身边不就有了三百多人么？只不过萧焯他们在这里支撑了六天，有些疲惫而已。记住，你的任务是监视敌人动向，不是和敌人战斗。” “始终和完颜宗翰的先头部队保持将近十里的距离，千万不要暴露目标，退到平远堡之后立即就地隐蔽起来。等到敌人大部队过去之后就连夜南下弘州城，途中不能惊动天成县的完颜亮。快走，否则来不及了！” 韩云山略一沉思这才点点头：“我们都是一人双马，萧焯他们原来的战马用于扩军，都只有一匹战马。我就把刚抢回来的四百匹战马留下，这样便于机动。” 萧芸娘已经迫不及待了：“如此甚好，赶紧走！” 一个小时以后，原本接近三千人大部队的萧芸娘，身边就剩下范蹇诚的警卫排七十人。 萧芸娘看见范蹇诚极度紧张，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发什么愣？现在的局面瞬息万变，赶紧带着韩云山留下的四百匹战马向东撤退十里，找一座山谷隐蔽起来！” 夜幕降临之时，七十多人带着四百多匹马，终于在一座小山谷安顿下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密，所以不能生火，只能吃马肉干。萧芸娘也不准大家扎帐篷，说明不会在这里停很久。 警卫排长范蹇诚也不过十五岁年纪，如今的局面还是第一次遇到。给萧芸娘送水囊，他似乎更紧张了：“大姊，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同样只有一个脑袋，当然会害怕。”萧芸娘背靠大树坐在一块石头上，接过水囊笑道：“我问你，出现麻烦的时候你害怕，麻烦就不存在了吗？” 范蹇诚摇摇头：“那当然不会了，不管你害怕不害怕，麻烦都在那里，肯定不会自己跑掉。” 萧芸娘点点头：“这不就结了。碰到麻烦的时候如果害怕，你的思路就会受影响，考虑问题就不够冷静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害怕，而是应该想办法解决麻烦。你亲自带几个兄弟出去，看见撤退下来的萧焯等人就带进来。” 三更天的时候，萧焯带领淳于皓的第一连赶到了山谷。 萧焯翻身下马抱拳说道：“主人——” 萧芸娘摆手打断：“不准叫主人！公子一再强调人格平等，没有主人和奴仆之分。嗯，你们私下叫公子大哥，内卫营的姑娘们都叫我大姊，从今往后你们都叫我大姊，叫萧姵二姊，这样更像一家人。命令大家赶紧换马，然后再说其它。” 萧焯自然不会自己去换马，而是陪着萧芸娘，这也是为队长的职责：“情况很不好，完颜宗翰的前锋部队速度越来越快，好像突然发疯了，是不是东线出了状况？” 萧芸娘不以为意：“没什么，我离开之前顺手把鹘巴鲁所部给灭了，鹤鸣滩已经没有女真贼子的军队，五虎寨随时可以向北逃出去。这个消息完颜宗翰可能已经知道，所以他才火急火燎的。” “大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萧焯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夜空：“北方就是万里大草原，其实真是个好地方啊，为什么公子就看不上呢？” 萧芸娘摆摆手：“这是一个战略问题，而且公子才是对的。如果当初天祚帝身边有公子这样的神人，绝对不会一败涂地，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把女真贼子灭族。可惜大辽六十万铁骑，短短十年时间灰飞烟灭。” 萧焯仍然满脸困惑：“我始终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一定要大山里面浪费力气，这样下去战马都没啥用处了。” 萧芸娘笑道：“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0093章 最后胜负处 担任侦察任务的一连长淳于皓，次日上午突然快马返回山谷：“大姊，韩云山第三营已经朝这边退过来了，看来完颜宗翰的前锋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啊。” 萧芸娘听说敌人来得如此之快，脸色也是一变：“命令承担哨探任务的兄弟隐蔽好，绝对不能暴露目标，快去！” 淳于皓翻身离去，萧焯也紧张起来：“大姊，你乃千金之躯，公子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冒险，你还是赶紧走。观敌了阵这种事情，我留下就行了。” “你再想想，我们现在能动吗？”萧芸娘反手一指山谷深处：“我们现在三百五十多人，还有七百多匹战马，一旦动起来那还不得惊天动地啊？明白公子的顾虑没有？” 萧焯对大局不了解，闻言只能茫然的摇摇头，没有作声。 萧芸娘对眼前这位勇猛的家将很看重，所以语重心长解释李宪的战略方针：“草原万里，的确足够辽阔。公子说得好，有利就有弊，有长就有短。正是因为草原辽阔，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就是一个死亡陷阱。” “你仔细想想看，要想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你不仅要养活你自己，至少需要养活一匹，对？战马有了草料可以勉强生存，但是要想把你自己养活，至少需要五十只羊，对？” “如果要养活一万军队，至少需要养活一万匹战马。这样一来，你仔细算算需要多少牲口？羊群能够快速移动吗？不能！知道完颜阿骨打为什么能够用两万人打败我们十七万人吗？” “天祚帝从来没有在南京、西京驻留超过三个月时间，他满脑子就是草原，最喜欢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羊群和牛群，认为那就是他最大的财富。殊不知，整个大辽国的前途和命运，就葬送正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羊群身上！” “完颜阿骨打刚开始造反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女真贼子每个人只有两匹马和一把战刀。他们打到哪里就抢到那里，天祚帝的数百万头牲口，不仅是完颜阿骨打追逐的目标，而且是女真贼子的食物。” “天祚帝视财如命，至死都没有醒悟自己的战略错误，一直把所有主力部队集中在草原上，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护羊群和牛群。结果被完颜阿骨打从外围突破，内地五京先后陷落。然后给天祚帝的大军层层剥皮，最后彻底崩溃。” “试想一下，如果天祚帝把他最后的十八万军队集中在南京、西京，而不是把兵力摆在望云、柔远一线，凭借契丹勇士的战斗力，凭借坚城固守，怎么可能一战全部崩溃，害得耶律家、萧家妇孺全部被俘？” “公子眼光独到，知道金国女真贼子已经成了气候，在广袤的草原上绝对不是对手。他选择山区作为立足点，我们的战马固然会丧失一部分战斗力，靠马背打天下的女真贼子进入山区，就被废了一大半武功。一进一出之间，公子才是最大的赢家。” 这种战略层面的问题，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萧焯听得似懂非懂，看来也没准备去弄懂，因为他最关心的就是萧芸娘的安全。 “大姊，韩云山的三营、契丹效死营已经退过来，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处置？按照完颜宗翰前锋部队的速度，一个时辰之后就会从山前通过。你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萧芸娘摇摇头没有作声，而是双手托腮望着山谷口方向。 完颜宗翰的前锋部队来得太快，萧芸娘实际上已经骑虎难下，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赌一把。 赌博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胜负只有五五之数，所以萧芸娘不会做解释，免得动摇军心。 好在现在的压力不是很大，牟长霞的内卫营姑娘们已经提前一夜南下，不可能被完颜宗翰前锋部队追上。 韩云山所部第三营同样是一人双马，加上契丹效死营一共一千七百人，而且不用交战，撤退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萧芸娘昨天夜里当然也可以走，韩云山的意思就是让她立即退走。 可是萧家女子自幼家教养成的脾气秉性，让萧芸娘绝对不可能率先退走。 萧家女子能够在历史上长河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经过两百年历久如新，就是因为她们能够看淡个人生死，关键时刻能够身先士卒，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正午时分，整个山谷开始颤抖起来，淳于皓满头大汗狂奔进来：“大姊，韩云山的第三营正在全速后撤，西面已经能够看见漫天烟尘遮天蔽日，完颜宗翰的前锋部队马上就到！” “紧张什么？”萧芸娘背靠大树坐在石头上纹丝不动：“命令下面把所有的战马全部集中到山谷最里面的密林之中，山谷口潜伏的兄弟一定要做好伪装！” 萧焯把手里拄着的长枪也靠在大树上，身上的棉甲也脱下来扔在地上，仅仅留了一口腰刀：“既然大姊坚决不走，我亲自到谷口组织潜伏。” 萧芸娘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记住：就算敌人的马蹄踏到鼻子上，潜伏的人也不准动，否则军法从事！淳于皓留在谷中，带领兄弟们看好马匹，绝对不能发出声音。” 所有人都离开忙自己的去了，萧芸娘才从衣袖里面摸出一把三棱刺。这是匠作营根据李宪的配方，最新打造的贴身格斗兵器，近卫军每人一把。 萧芸娘轻轻抚摸着哑暗无光却寒气逼人的三棱刺，脸上突然出现一种不正常的红色，口中喃喃自语：“屈辱只能一次，我绝不可能第二次被俘。” 萧芸娘所在的地方有十几棵大树，是一个不显眼的制高点，距离谷口只有三里远。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是能够感觉到。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强，战马的嘶鸣声已经隐约可闻。整座山谷一片死寂，仿佛天空中有死气笼罩一般。 萧芸娘原本酡红的脸色趋于平静，慢慢变成白里透红的正常肤色，然后一挺身站起来。 没想到从半夜一直坐到现在导致双腿麻木，萧芸娘差点儿摔倒在地，幸亏及时扶住树干。 扶着大树深吸了一口气，又活动了一下双腿，萧芸娘苦笑着埋怨自己：“看来我想太多都忘记了时辰，如果这个时候遇到敌人来攻可就糟了。大敌当前如此走神，实在不应该啊。” 仿佛地震一样的动静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慢慢安静下来，萧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完颜宗翰的前锋部队四千八百人，近万匹战马已经全部通过。不过——” 萧芸娘脸色不虞：“怎么回事？” 萧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们在山谷东面五里的开阔地带停了下来，看样子要扎下大营。果真如此的话，我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萧芸娘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顿时点点头：“他们临时停下来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再往前走就是平远堡隘口。按照正常套路，至少应该停下来派人到前面去看看。这也是持重的态度，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萧芸娘突然脸色大变：“不好！” 萧焯也是一惊：“大姊，怎么啦？” 萧芸娘的气息开始粗壮起来，胸口也急速起伏：“平远堡易守难攻，我担心韩云山故态复萌，会在平远堡设伏！韩云山现在手里可有一千七百人，如果平远堡一旦打起来，搞得不好就会被完颜宗翰的前锋察觉南下通道，那就糟了！” “大姊的担心很有道理！”萧焯既然能够担任飞狐第一营的营长，基本战术眼光还是有的：“内卫营已经撤退了，韩云山又没有看见我们，如果他认为所有人都已经撤到安全地带，利用平远堡发起一次反击再走，可能性极大。换做是我，也有可能这么干。” 萧芸娘点点头：“问题就在这里，都怪我事先没有交代清楚，所以留下了这个一个巨大隐患。刚才看清楚没有，完颜宗翰这次派谁打头阵？” 萧焯神情凝重：“这次的前锋部队一共有两员大将，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完颜银术可的兄弟完颜拔离速。” 萧芸娘有些犹豫：“完颜活女十七岁一战成名，眨眼之间过去三年。这家伙固然勇猛，但不足虑。完颜拔离速勇猛不失沉稳，比较难缠。吩咐下去，不能暴露自己的目标。严密监视敌人的动静，查明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日头偏西的时候，萧焯再一次带来消息：“完颜亮派出来的一千六百人到了，现在敌人已经接近七千人。不过，完颜亮过来的人里面，有一千二百人都是我们契丹降军，真是气死我了！” 萧芸娘冷笑一声：“大厦将倾，各攀高枝。俗话说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此前首先面对的就是契丹效死营，如果不是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也不会反戈一击。这个机会不能放过，或许能够另有妙用。” “你赶紧下去让原来卫队的兄弟换成效死营的衣服，天黑之后混进完颜亮的效死营，然后把我的大旗挂在他们营地里面。这一招浑水摸鱼虽然不一定能够逼反他们，至少可以给敌人制造混乱，让完颜拔离速摸不着头脑。” “此计大妙！”萧焯满脸兴奋：“大辽萧芸娘的大旗往他们营门口一挂，女真贼子肯定怀疑契丹效死营里面有奸细，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派上用场，甚至还需要派兵看守。这或许是我们趁乱取利的大好机会，我马上去办！” “不错，这就是最后的胜负处！”萧芸娘冷笑道：“我即便要走，也要给女真贼子留下阴魂不散的影子，让他们永远不要忘记萧芸娘就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取了他们的狗命！只要萧家的大旗永在，女真鞑子就不敢说大辽国已亡。” 第0094章 事情的因果 世界上的事情之所以会搅成一团糟，既有外在的因素，也有内部的必然性。 完颜宗翰的前锋部队拼命东进，就不是一个偶然现象，更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为了尽快剿灭五虎寨马贼，这固然是一个原因，却不是完颜宗翰如此急迫的真实目的。 完颜宗翰镇守西京大同府，肩负着两个任务：彻底剿灭大辽国主天祚帝的残余势力，遏制大夏国的势力向东北膨胀。 完颜宗翰是个战争疯子，更是个战争狂人。从偏僻的白山黑水之间，突然来到广阔的西部地区，让他看见了更大的天空，所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开疆拓土方面，于是就忽视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突然命令他进攻大辽国主天祚帝，完颜宗翰以为是皇帝陛下希望开疆拓土，所以他立即率领主力出发，并没有问个为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有很多为什么的，因为他没有在心里问过，所以不是很清楚，直到收到一封信。 这封信就是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派人六百里加急送给完颜宗翰。 这封信从字面上来看，主要是强调了征讨天祚帝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和完颜杲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很相称。 但是这封信里面有一句话，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这句话是：皇上希望在有生之年看见大辽国彻底覆灭。 完颜宗翰并不是傻子，因为“皇上希望在有生之年看见大辽国彻底覆灭”，然后就命令自己冒雪出征，这都违背了用兵法则，犯了兵家大忌。 既然要如此急迫出兵，那就说明“皇上的有生之年”已经非常急迫了。 皇帝不行了！这是呼之欲出的标准答案。皇帝可能不行了，那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为什么要给自己透露这么一个信息呢？完颜宗翰没有剿灭天祚帝，就把主力部队拉回来的原因就在于此。 女真族的族规：兄终弟及。如果弟弟都死了，那就传给儿子。 老四完颜晟、老五完颜杲，都是皇上完颜阿骨打的同父同母弟弟，也就是最亲近的弟弟。 如果完颜阿骨打死了，下一个皇帝会在三个人里面产生：四弟完颜晟、五弟完颜杲、二儿子完颜宗望。 老四完颜晟负责留守上京，负责处理大金国的日常事务。换句话说，如果完颜阿骨打不行了，完颜晟的话就是圣旨。 老五完颜杲是兵马大元帅，负责对外战争。所有的军队都在他手中，完颜阿骨打不行了，完颜杲说话的分量就更重。 完颜阿骨打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完颜宗翰也不知道，也不敢随便知道。如果一个统兵大将整天都在关心皇帝是不是不行了，那就是找死。 完颜宗翰不想找死，又担心皇上真的不行了，所以他返回山西之后，并没有回到大同府，而是把主力部队放在丰州这个机动位置上。 完颜宗翰并没有谋反当皇帝的心思，因为他并不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而是丞相完颜撒改的大儿子，皇帝的宝座和他没有屁的关系。 既然没有资格当皇帝，那就一定要紧跟一个皇帝，至少应该跟紧一个未来的实力派。一旦站错队那就要糟糕，很可能脑袋都不在了。 当官站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是风险极大的政治赌博。其实就是用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去赌你个人的高官厚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官捞钱玩女人就很容易理解：尼玛，老子整天提着脑袋在玩，如果不趁着脑袋还在多捞俩钱儿，多玩俩女人，一旦脑袋掉了，你赔啊？ 既然皇帝可能真的不行了，朝廷上下并不都是想站队的人，还有人想抢那把椅子。 完颜晟虽然是“宪法”规定的第一顺位接班人，但只要他一天没有坐上那把椅子，那就存在极大的变数。 现在大金国朝廷的态势是： 完颜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目前主管国事；完颜杲是第二顺位继承人，目前掌控军队。 完颜阿骨打最亲近的长子，第三顺序继承人完颜宗峻，已经被李宪砍了脑袋。次子完颜宗望是第四顺位继承人，现在上升为第三顺位继承人。 由此可知，如果完颜阿骨打真的不行了，继承那把椅子的替补队员有两个人：完颜杲、完颜宗望。 完颜杲、完颜宗望，这两个家伙目前都在南京（燕京），准备根据皇上完颜阿骨打的旨意，把燕京交给大宋朝。 完颜宗望现在是第三顺位继承人，这家伙一直保持低调，最会收买人心。 完颜阿骨打原定方案：山西的西路军主将是完颜宗翰，燕京东路军的主将就是完颜宗望。 完颜宗翰觉得自己反正和那把椅子没关系，抓住军权是第一位的，所以并没有推辞。 完颜宗望听说让自己当主将，赶紧上书请辞：儿子阅历还浅，正是多向叔叔伯伯学习的好机会，我在南京当个监军就可以了。 这真是一招绝妙好棋，一箭三雕！ 在南京当监军，“监”谁呀？监督兵马大元帅完颜杲这个叔叔，很可能会抢到那把椅子的叔叔。 如果当了一军主将，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一声令下，你就得带兵滚蛋。万一阴沟翻船打个败仗，兵马大元帅就有先斩后奏之权，你的小命就玩儿完了。 可是当监军就不一样：老子代表皇上监督你，当然每天都要跟在你身边，随时监督你的一言一行。老子的职责所在，名正言顺，我看你咋整。 完颜宗望上书请辞，不抓军权，这是多实诚的一个人呐？估计全天下就这么一个淡泊名利的好人。朝廷内外自然是一片颂扬之声，名利双收！ 就这么的，大金国皇帝第二、第三顺位继承人都在南京，每天形影不离，显得多么多么的亲密无间。 完颜杲心里很窝火，你知道吗？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绝对没错。 完颜宗望的“好人名声”越来越高，居心叵测之徒推波助澜的越来越多，完颜杲他真的很窝火。 南京东路军对外剿匪，按说第一指挥官应该是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可是那些将领接到命令之后，一定要到完颜宗望那边请示方略。 完颜杲看在眼里，恨在腹中。只能继续在心里窝火，根本毫无办法。 为啥？因为完颜宗望代表皇帝监督你，你下达的任何作战命令，人家都有监督之责，你难道还想放屁不成么？ 这样一来二去，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的指挥权，实际上落到了完颜宗望手里。 身边的人靠不住了，那就一定要寻找外援。 完颜杲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要给自己寻找一个响当当的外援，这就是西路军主将：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没有争夺那把椅子的野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凡是不想争夺那把椅子的人，就是皇帝最喜欢的人。 正因为皇帝喜欢，所以完颜宗翰能够胆大包天把平民变成奴隶，然后把奴隶卖出去赚钱，别人还只能干瞪眼。 万金难买皇帝喜欢，你还能咋地？ 皇帝最喜欢的人，就是最大的外援。 所以完颜杲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给完颜宗翰写了一封亲笔信，把剿灭天祚帝的重任殷殷托付一回，然后“不小心”泄露了天机：实话告诉你，皇帝可能真的不行了。 完颜宗翰知道自己是靠皇帝吃饭的，如果身后没有皇帝了，自己吃嘛嘛不香，干嘛嘛不成。 回到丰州之后，完颜宗翰又犯嘀咕了：表叔完颜杲究竟是咋回事，他真的决定抢那把椅子吗？这一次如果站错队了，唯一的结局就是身首分家。 一想到脑袋可能不保，所以完颜宗翰开始按兵不动，摆明了要看看风向：到底谁能够抢到那把椅子，谁能抢到兵马大元帅的印把子。 恰在此时，完颜宗翰接到自己内线的密报：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突然接到皇上密诏，三天后就要返回上京！ 现在结果出来了：完颜杲和完颜宗望两个人之间的单打比赛，完颜杲已经夺得冠军，这次奉命赶回上京，实际上就是要颁发奖杯。椅子和印把子，完颜杲肯定会得到一件。 完颜杲让完颜宗翰出兵河朔，并不一定要打败马贼，甚至打不打仗都无所谓，因为他只需要实现一个目的： 打击完颜宗望的威信——连一帮马贼都搞不定，还必须从征讨天祚帝的战场上把主力调回来，看你无能到了什么程度！就你这种无能之辈，也好意思出面争夺那把椅子，趁早死了那份心！ 给失败者完颜宗望上眼药，就是完颜宗翰现在唯一能做的。而且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在完颜杲离开南京之前就做好。 与此同时，完颜宗翰也希望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势力延伸到完颜宗望身边。反正他是个失败者，对自己的脑袋没有威胁。 萧焯、韩云山、萧芸娘等人运气不好，几乎同时看见完颜宗翰的前锋部队发疯一样向东推进，百思不得其解是有道理的。 实际上人家完颜宗翰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回事儿，而是在为椅子或印把子而战斗。 完颜宗翰满脑子只有椅子或印把子，所以忽略好多问题：幽云十六州，动乱永不休。一招没在意，必定摔跟头。 韩云山带领一千七百人拼命往东撤退，一路上并没有发现萧焯的第一营，更没有发现萧芸娘等人，所以他决定在平远堡给敌人一家伙。 萧芸娘和萧焯虽然推测出韩云山可能会采取动作，但是，韩云山为什么要下定决心严厉反击敌人一次，这其中的原因就没有人能够明白。 原来，韩云山的内疚心理始终存在着，尤其是李宪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全军覆没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吗？你们是紫荆关外面唯一的机动部队，现在全军覆没了，一旦完颜宗望察觉，飞狐县的数万人都要给你们陪葬！” “如果是为了协助紫荆关防御作战，你们全军覆没都是应该的，也是必需的！”李宪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每天都在韩云山脑海中回荡。 打回紫荆关，挽救自己的失误，这才是韩云山决定反击的主要原因。 只有斩断尾巴，才有可能趁乱返回怀安县以东，从而实现自我救赎。 第0095章 小计造大乱 战斗就像下棋，是敌我双方共同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韩云山把自己的第三营和契丹效死营埋伏在平远堡两侧，准备给敌人一个厉害瞧瞧，结果一直等到日头落山敌人也没过关。 派出贺天龙第一连的一个班出去侦察，才发现敌人已经停下来了，并且摆成了一座五瓣梅花的大营，占地直径两里。 按说这是一个好机会，韩云山可以率领所部和敌人脱离接触，因为再往东就是五虎寨的范围，不管谁打谁都和他没关系了。 事情就这么奇怪，按照预定计划，韩云山现在应该率领所部立即南下，回到弘州城才是道理。 但是韩云山并没有准备南下，而是准备悄悄向东，回到紫荆关北面，承担外围机动防御任务。 不管执行哪个计划，韩云山都应该利用敌人宿营的机会溜之乎也，这样就没有尾巴的后患。 上一次李宪教训他半天，强调的主要一点，就是韩云山所做的每个计划，都没有考虑飞狐军的整体利益。 这一次韩云山就学乖了，做出最后决定之前，就把所有细节想了一遍，结果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这个地方就是内卫营姑娘们昨天南下的地方，完颜宗翰的先头部队此前如此着急，为何到了此处就不着急了？难道他们发现端倪，准备南下追击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因为韩云山想起了李宪的一句话：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既然敌人想南下，老子就不会同意。 其实，敌人究竟是不是想南下，目前还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可是韩云山认为自己判断准确，然后直线式思维下去，从而走进了一个惯性思维的误区。 标准说法叫战场迷雾，俗话叫做钻牛角尖。 “巴赫鲁，金狗一路向东冲过来，中途没有受到丝毫阻碍，现在应该是警觉性最低的时候。我决定今晚偷营，你们契丹效死营敢不敢参加：” 巴赫鲁，就是上次契丹效死营临阵反水，第一个对鹘巴鲁动刀的家伙，也是他最后把鹘巴鲁脑袋砍下来邀功。 萧芸娘根据契丹人的规则，现场任命巴赫鲁为残余效死营统制官。这是一个没有级别的官衔，却有具体实权。 韩云山知道敌人势力庞大，仅仅凭借自己手下临时编成的第三营，估计讨不了好。因为士兵都是香炉寨的马贼出身，根本没有经过训练。这些人的兵器五花八门，翻墙入室还行，正面搏杀肯定赶不上契丹军人。 巴赫鲁不过一个毛头小伙子，而且刚刚加入到萧芸娘部下，只有尽快建功立业才有出头之日。比如说把目前这个统制官后面增加三个字：千夫长，那就实打实可以称为将军。 契丹人好战，韩云山求战心切，两个家伙一拍即合，这是毫无疑问的。 巴赫鲁的契丹效死营军旗是现成的，只不过此前没用。韩云山怀中也有一面军旗此前也没用，那就是李宪交给他的“契丹复仇营”大旗。 韩云山再次征求意见：“金狗心目中最害怕的就是你们契丹人，所以我们今晚就打出这两面旗帜，把他们好好教训一顿，你看如何？” 年轻人都喜欢别人拍马屁，只要拍三句就忘乎所以。巴赫鲁并没有仔细想韩云山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很高兴同意了这个方案。 韩云山不过是在执行李宪原来嫁祸于人的策略，那个时候韩云山认为属于下三滥的做派，心中非常抵制。经过香炉寨的惨败之后，他终于吸取了教训。 后来看见萧芸娘挂出“大辽萧芸娘”的旗帜在东线大打出手，萧焯的契丹营在西线抗击完颜亮的援军，韩云山已经完全明白了战术布置的终极含义。 “敌人是五瓣梅花阵型，我率领第三营冲击东南这个营区，你率领效死营冲击东北这个营区，目标就是杀到正中间的大营附近。然后我们交叉而过，顺着原路杀回来到这里汇合，然后再作道理。三更天统一行动，现在分头准备。” 韩云山和巴赫鲁确定了分进合击的战术，开始分头派出小股部队，进行最后的战术侦察，看看敌人的大营有没有特殊布置。 大部队开始吃干粮、饮马，进行大战前的准备。好在这个年代的士兵在战前不用留遗书，不用宣誓，省了好多麻烦。 看看二更天已经过了一半，战斗的发起时间越来越近。 四周已经漆黑一片，只有西面天空一片火红。说明敌人的大营燃起了数不尽的火把，或者是数不尽的篝火。 韩云山抓起自己的长枪站起身来沉声喝道：“全体准备，备用战马留在这里，每个连留下一个班看守。行进系列按照各连的编号排序，我在前面打头阵，一连、二连紧随其后负责杀敌。副营长尉迟松率领三连和四连随后跟进，主要负责放火。” 没想到刚刚出发不久，担任侦察的一个班正好返回来：“营长，敌人西南营区突然鼓噪，似乎要哗变的样子。你猜怎么着？我们靠上去一看，竟然看见了‘大辽萧芸娘’的大旗，就挂在营区的辕门上！” 萧芸娘还没有脱离危险，甚至已经进入敌营？ 对于韩云山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通信班打出大旗，兄弟们，大姊萧芸娘很可能被困在敌营之中了，不怕死的跟我杀进去！” 在三更天的时候，一千多人呐喊一声，绝对和山崩地裂差不多。一千多匹战马突然加速，那真是蹄声如雷，势不可挡。 韩云山一动，东北角同时发出呐喊，两条长龙一头扎进敌人的营区之中，见人就砍。后面的两个连早就准备好了火把，冲进营区之后利用敌人的火把点燃，然后朝帐篷、草料堆甩去。 东南营区、东北营区，顿时杀声动地，烈焰熏天。 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正在中军大帐质问完颜豪。完颜豪是完颜亮派出来的千夫长，也是这次增援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原来，完颜拔离速和完颜活女正在商量如何给五虎寨致命一击，手下人突然来报，据说西南营区的契丹效死营突然起哄，辕门上竟然挂着“大辽萧芸娘”的大旗。 契丹效死营起哄这还无所谓，派兵弹压就可以。反正明天是他们打头阵，一场恶战下来也剩不下多少人。 但是大辽萧芸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金国女真族都明白大辽萧家的号召力。既然萧芸娘能够把自己的大旗挂在辕门上，那就说明军营里面肯定出了问题。 完颜活女脾气暴躁，顿时派出自己的亲兵营冲上去，把契丹效死营给包围了。 现在情况不明，几员大将都不敢擅自闯进去。万一那个什么萧芸娘就在营中，自己闯进去就是送肉上砧板。 为此，完颜拔离速和完颜活女把完颜豪叫过来，目的是落实这个契丹效死营究竟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东南方向、东北方向杀声震天，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和完颜豪再也坐不住了，三个人冲出中军大帐一看：完了，兵败如山倒！ 说来也是，军营中刚刚传出契丹效死营哗变的留言，现在外面就有两支契丹营杀进来，一支叫契丹复仇营，一直干脆就叫契丹效死营，而且军旗一模一样。 敌人内外勾结，女真鞑子虽然足够凶悍，但想到会遭受内外夹击，而且还是大半夜，同样会军心不稳。 加上三员大将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事情发生的一刹那，下面找不到自己的主将禀报军情，军心顿时崩溃。 完颜活女动作最快，抢过自己的战马飞身而起，然后站在马背上怒喝一声：“大金铁骑天下无敌，难道还会害怕契丹人吗？全军听我号令：就地反击，杀光契丹狗！” 按说两军交战，完颜活女的这番话能够鼓舞人心，能够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可是他慌不择言，竟然喊出了“杀光契丹狗”这五个字，终于断送了唯一扭转战局的机会。 因为西南兵营里面出现骚乱，并不是真的有人要造反。而是因为辕门上不明不白出现一面大旗，而且还是大辽萧家的大旗。 说实话，只要是叛徒，就最害怕见到娘家人。“大辽萧芸娘”这五个字，仿佛五根针扎进了契丹效死营每个人心中。 后来被完颜活女的亲兵营包围，契丹效死营也没有反击，只不过还在吵吵。反正都是草原民族，都没有什么教养，一个比一个脾气暴躁，不吵吵就奇怪了。 随着完颜活女下达“杀光契丹狗”的命令，亲兵营对自己主将的命令当然不折不扣的完成，从而对契丹效死营发起了进攻。 只要是个人，还有一丝血性，就不会伸长了脖子给别人砍，更何况是脾气暴躁的契丹人。 他们并不知道另外出现了两个“契丹营”，而且已经杀进大营。听到“杀光契丹狗”这个命令，还以为就是专门针对自己。 不反就没活路，那还等什么？ 不用人下令，整个契丹营一千二百人全体造反，和完颜活女的亲兵营杀在一处。 这么好的一场大戏，而且还是自己信手施为弄出来的，萧芸娘自然要出来看个热闹。发现敌人真的反了，这种便宜如果不捡一个，那就不叫萧家人。 萧焯根本没有等待萧芸娘的命令，直接飞身上马，带领自己的第一连就杀了上去，自然是想把水搅浑，同时把已经造反的契丹效死营接应出来。 萧芸娘发现自己的大旗还挺好使，自然也不会干看着，带着自己的范蹇诚警卫排随后冲上去，距离敌人大营三百多米的样子停下来站在马背上，同时命令范蹇诚他们多点火把照亮自己，然后叫声喝道：“大辽萧芸娘在此！” 第0096章 找死就称帝 萧芸娘突然现身，加上萧焯第一连都是骨干力量，连长淳于皓同样是典型的契丹人。 淳于皓和萧焯分别率领两个排一百多人，组成双箭头杀进敌营。一路上用契丹话狂呼乱叫，表示第三路契丹人杀进来了。 有了萧焯的接应，被逼造反的契丹效死营看见自己人来救，顿时有了主心骨，自然是精神大振，各自为战的契丹军卒慢慢向他靠拢。 萧卓身边很快就形成了一支近千人的大部队，战斗力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再也没有人能够挡住。完颜活女的亲兵营六百人顿时大半被杀，剩下的一两百残兵拼命后退，想回去保护自己的主将。 “杀到中军帐，活捉完颜拔离速！” 萧焯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向敌营中央杀过去。 这边声势大振，另外两边也越杀越近，三个箭头直逼中军大帐，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豪即便是神仙下凡，此时也只能徒唤奈何。 逃跑是第一选择，如果三员大将都被敌人给抓住了，那才是最糟糕的结果。 西北方向没有出现敌人，三员大将连声招呼，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只能埋头向西北方向狂奔。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混战上演不久，接着又演变成了三路大追杀。寂静的山林顿时变成了屠宰场，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萧芸娘紧随其后，一直没有下达收兵的命令。 因为她心中已经算清楚了，敌人两路加起来的总兵力只有五千，自己这边原本是韩云山所部一千七百人，加上敌营之中的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再加上萧焯的第一连两百八十人，已经超过三千。 大辽萧家的女人出手就不会半途而废，今天是自己是主动发起偷袭，敌人在大半夜仓促应战，实际上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主动。这是天赐良机，如果不把敌人一棍子打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一口气追杀二十里，敌人被赶进茫茫草原，失去了目标。 萧芸娘终于下达了停止追击，沿路返回打扫战场的命令。 这是大辽灭国之后扬眉吐气的第一仗，返回途中沿路都是欢声笑语。 次日东方发白，战场终于恢复原来的平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气让人作呕，再就是漫山遍野横七竖八的尸体触目惊心。 看见萧焯精神抖擞朝自己走来，萧芸娘这才站起身来：“情况如何？” “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会演变成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这一仗杀掉金兵两千七百余人，俘获战马七千一百多匹。金兵的拐子马全部没有带走，都变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被逼造反的契丹营折损四百多人，还剩七百多人，伤亡都是刚开始突然遭到致命攻击造成的。韩云山第三营折损六十多人，巴赫鲁所部仅仅折损十七人，我这个连无一伤亡。” 萧焯一口气说完，还在那里搓手兴奋不已。 萧芸娘随即脸色一正：“这的确是一场大胜，也是过去三年没有出现过的胜利，应该高兴。可惜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也不是高兴的地方。” “命令：韩云山所部第三营带领缴获的战马立即南下。两个契丹效死营就地合并，巴赫鲁升任千夫长，随后率队开拔，此次被征战役就此结束。我们作为殿后部队，看看有没有尾巴。” 所有人都明白此刻不是粗心大意的时候，完颜宗翰的主力就在西面不远，天色大亮之前脱离战场进入山区才是上策。 虽然一场大战之后人员疲惫，但是胜利之后有一股气势支撑，再加上缴获了敌人的战马，现在可以保证一人三马，所以体力方面不是问题。 萧芸娘果然有先见之明，巴赫鲁带领效死营作为第二波出发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刚刚露脸，晨雾还在山腰弥漫着，尾巴就上来了。 其实也不能算尾巴，而是有一支部队被别人追杀往这边退过来，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尾巴。 萧芸娘带领警卫排率先渡河南下，断后的任务理所当然就是萧焯带领淳于皓第一连承担。 萧焯现在心情很舒畅，打了大胜仗的军人都会舒畅，连骨头都酥了，浑身都透着舒服劲。 可是，就在萧焯舒服劲正浓的时候，突然发现东南方向出现一支人马，正在向前面的萧芸娘肋部横冲过来。 此刻山间雾霭袅绕，视线并不是很好，萧焯一瞬间没有看清冲过来的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你有事没事打扰别人舒服，这是不道德行为。尤其是你还想对人家保护的对象不利，那就该死了。 萧焯一看此情此景顿时勃然大怒：“这帮混账竟敢冲击大姊的队伍，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淳于皓带领全连斜插过去挡住他们，如果罗里嗦就给他们一点儿教训！” 淳于皓的第一连此前不久刚刚大杀一通，而且没有折损一人一骑，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浑身的戾气还没消散。 现在竟然有人老虎嘴边拔毛，可不就撞在一群杀神手里了，那真是倒霉催的。 淳于皓一晃手中的铁枪，匹马单枪当先窜了出去。比战马速度更快的当然还是声音：“兀那该死的汉子，再不停住就留下你的狗头！” 淳于皓一声怒吼，同时惊动了两方面的人，这其中就包括前面的萧芸娘和他的警卫排。 萧芸娘现在也是浑身舒服，骑在马背上一晃三摇打瞌睡，没想到自己左侧会出现一大群人，而且速度还挺快。 刚要发大小姐脾气的萧芸娘，张开小嘴还没有叫出声来，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 发现淳于皓的铁枪已经劈头盖脸砸出去，眼看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就要横尸就地，萧芸娘顿时急了：“淳于皓不可鲁莽，来的是五虎寨的五当家罗谦所部。问清楚再说，不要轻易伤人性命。” 晚了！萧芸娘这句话说晚了。 淳于皓手中的铁枪重量三十二斤，此时满含杀气当铁棍全力劈了出去，数百斤的惯性已经无法控制。 虽然淳于皓双臂叫劲采取紧急措施，让开了马背上那个人的脑袋，但铁枪还是劈在战马的头上。 噗嗤——一颗大好的马头，竟然凌空开花，血雾四溅。 蛇无头不行，马无头也不行。无头马尸继续窜出去五六步，最终摔倒在地。 糟糕的是，战马往前扑倒的时候自然有巨大的惯性，马背上的家伙被提前甩了出去。结果马尸倒地之后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前滚翻，刚好砸在他的身上！ 一枪两命，所有人都呆住了。 此事究竟怪谁，神仙也难判断。 萧芸娘已经出声阻止，表示自己这边并没有敌意。 淳于皓也采取了规避措施，并没有杀人，不过是误伤一匹战马。 如果说得好的话，淳于皓最多接受赔偿一匹战马的结果，绝对不可能给那个被自己战马砸死的家伙抵命。 但是对方不仅损失了一匹战马，而且一个大活人的确死了，尸体还压在马尸下，同样事实俱在。 事情已经发生，剩下的就是扯皮。至少在萧芸娘、萧焯、淳于皓等人看来，今天肯定要扯皮了。 没想到五虎寨五当家的罗谦，今天特别讲道理：“此事和你们无干，都是我们冲撞了贵部，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苦主主动承认错误，肇事者淳于皓不好意思了：“五当家的，在下保护大姊心切造成如此惨事。宁愿把我的这匹马作为赔偿，至于被马压死的兄弟，我愿意给其家属赔偿金银，数目就由五当家的开价。” “此事就此了结，今后不用再提。”罗谦似乎很紧张：“诸位一大早上路，这是准备到何处去？” 萧芸娘当然不会说实话，很懊恼的叹了口气：“我身边的一群姑娘们不见了，所以出来找找看。五当家的行色匆匆，究竟所为何事？” 罗谦抱拳说道：“唉，实不相瞒，我正在寻找追魂枪李宪的下落。马家堡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追魂枪李宪不知所踪，不知诸位可否告知一二？” 现在四面皆敌，罗谦竟然带着一两千人四处寻找李宪，这还了得吗？ 萧芸娘俏脸一沉：“五当家的带着数千人招摇过市，四处寻找我家公子下落，意欲何为？” 罗谦满脸苦笑：“我们五虎寨前天内讧，已经彻底崩溃了。我带领手下兄弟，准备投奔追魂枪。已经寻找了两天两夜，就是找不到下落。” “还有这等事？”萧芸娘大吃一惊：“你们不是在毒龙洞一线挡住了金兵吗，为何又内讧了？” “此事说来话长啊。”罗谦眼睛都红了：“此前只有完颜乌达补进攻，我们还能抵挡。完颜阇母三天前突然带领五千精锐参加进攻，毒龙洞仅仅支撑一天就被攻破。眼看五虎寨毁灭在即，我们大当家的常梁竟然宣布登基当皇帝，号称什么平天大帝。” “据说幽云十六州动乱不堪，只要诏书一出，就能够天下群雄响应，打退金兵只在反掌之间。五虎寨不过占据五座山而已，竟然狂妄到登基称帝，这不是作死吗？我返回山寨据理力争，结果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叛逆。” “仅仅是常梁登基称帝也就算了，哪知道二当家的金达也想当皇帝。结果两个人大打出手，常梁大当家的被杀，二当家的金达如愿当了皇帝。可是这两家已经实力大损，根本无法挡住完颜阇母和完颜乌达补进攻，大旗山昨天已经陷落。” 听完事情经过，萧芸娘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之色，不过随即恢复正常：“你要找我家公子，这个只怕比较困难，因为我们在马家堡分手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萧焯，你在后面和五当家说说看，我到前面有事，就先走了！” 萧芸娘才是说话算数的人，她撒手一走，萧焯知道事情麻烦了。 第0097章 战役的善后 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集团里面，权利争斗的各大阵营之中，都有对方的眼线潜伏。这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看谁玩得巧妙。 五虎寨这么快灭亡，实际上是成了完颜杲、完颜宗望两个人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完颜宗翰突然发飙，不计后果越过密谷口进入完颜宗望的地盘，虽然违背了皇上完颜阿骨打的旨意，但却符合“未来皇上”第二顺位继承人完颜杲的利益。 对完颜杲有利的事情，必然对第三顺位继承人完颜宗望极为不利。 接到密报之后，完颜宗望终于坐不住了，责令自己的叔叔完颜阇母立即参与围攻五虎寨，限令克日完成剿匪任务。 如果没有匪寇作怪，任何朝廷都会削减兵力减少军费开支。作为统兵大将军权第一，养寇自重是正常套路。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施展一连串阴谋诡计，逼迫金兵对香炉寨、五虎寨动真格的。 利用土匪转移金兵的视线，同时削弱金兵的实力，掩护自己在飞狐县一带搞小动作，这才是李宪的出发点。 萧芸娘出身大辽萧家，朝廷里面阴谋诡计的套路再明白不过。完颜阇母、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三个家伙突然出现异动，引起了萧芸娘的怀疑。 完颜阇母直接出动大军，一口气就摧毁了五虎寨赖以生存的根基，这不是官场上的正常套路，中间必定出了什么问题，这是萧芸娘着急的地方。 还有一点，五虎寨败亡的导火线竟然是两个大当家的要当皇帝，放在其他人眼里可能是个笑话，但在萧芸娘看来却非常严重。 大辽国开国之主耶律阿保机，最开始决定争夺天下的时候，手里只有不到三百人。 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起兵造反，手里也只有一千二百人，另外联合三个部落才勉强凑齐一万人。 正因为如此，拥有数千之众的五虎寨两个当家的要当皇帝，在萧芸娘看来就很值得警惕。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在萧芸娘心目中，幽云十六州应该属于自家公子李宪的地盘，你们五虎寨宣布当皇帝，究竟算怎么回事儿？ 在大辽萧家女子心目中，凡是想当皇帝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自家公子李宪那另当别论。 萧芸娘认为五虎寨的称帝行为，严重损害了自家公子李宪的根本利益，已经从盟友变成了头号敌人。所以她回头再看罗谦的时候，心里开始升起一种厌恶情绪。 当然，这不是萧芸娘决定立即离开的根本原因。 李天成，李宪的干儿子（萧芸娘甚至认为也算自己的干儿子，虽然和自己年纪一般大），警卫连连长，五虎寨的人并不认识。 自己的干儿子，烧成灰了都能认识。所以前方一百多米的小树林里面，突然出现一人一骑向自己招手，而且正是李天成，萧芸娘就知道可能出现了另外的变故，寻找托词开溜成为必然。 “大姊你总算现身了，谢天谢地！”李天成飞马迎上来：“爹爹这两天心里毛焦火辣，嘴唇都起泡了。” 一听事情如此严重，萧芸娘顿时大吃一惊：“既然问题如此急迫，你不贴身保护爹爹，为何跑到这里？” 李天成心急火燎，说出话来自相矛盾：“爹爹是没问题的，自然不用我保护，问题不在爹爹身上。反正你要连夜赶到弘州城，这是爹爹说的，到时候就明白了。” 听说李宪出了问题，什么有人要当皇帝，有人要投靠之类的事情，萧芸娘直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天成在路途上介绍了基本情况：“我奉爹爹命令在这里担任中转策应使，除了内卫营和萧焯第一营三个连之外，其他的人全部向东隐蔽前进，避开天成县完颜亮的耳目赶到广陵县集结，一万多匹战马也到广陵县。大姊真厉害，爹爹都赞叹不已。” “有什么厉害的？机缘凑巧而已。”萧芸娘摇摇头：“真要说起来，这些很凑巧的因素和我没关系，都是你爹爹提前许久谋划促成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真正的功劳在你爹爹身上。” “把所有毫不相关的事情揉在一起，然后按照自己的预定计划运转，一日夜连下三城。这种宏大构思连我都没有想到，你爹爹从一开始就围绕最终目标布局。这才是令人仰望的神来之笔，今后可不要到处瞎说有我的什么事。” 李天成大笑道：“大姊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不是连下三城，实际上是连下五城。我们已经控制了飞狐县、灵丘县、广陵县、灵仙县、定安县、弘州城，增加人口超过四十万，相当于把山西大同府的地盘砍掉了三分之一。” 萧芸娘点点头：“你今后就好好学。你爹爹胸中的沟壑，绝非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望其项背。他的一举一动都隐含深意，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把所有事情重新联系起来，你才能明白他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此乃神人也！” 对于后来连夺两城，萧芸娘并没有奇怪，只要弘州城、广陵县、灵仙县三城不守，另外两县已经成为无根浮萍，收入囊中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时分，萧芸娘才赶到弘州城北门，李宪已经提前在吊桥头恭候。 看见萧芸娘想说什么，李宪一摆手：“你这段时间清减多了，都是我的不是。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沐浴更衣，吃饭睡觉！” 李宪给萧芸娘安排的住所，就是弘州城原来的马军军使完颜吉的宅院。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后面是回廊天井式建筑，牟长霞的内卫营一千多人都在这里。 萧芸娘进门之后看见都是姑娘们，半个男人都没有，顿时有些奇怪：“公子，你不和我住在一起吗？目前住在何处？” 李宪呵呵一笑：“我住在县衙后花园的西花厅，这里是姑娘们的落脚点。我当初在王官屯镇就立下过军令：女兵立足之处即为禁地，擅入者斩首示众！这个院子比较紧凑，前院刚好给范蹇诚的警卫排，后院成为独立空间。” 萧芸娘翻了翻白眼，分明不相信李宪的一套说辞：“你这个人才怪了，军令是对别人的，还能约束自己吗？” “大姊此言差矣！”迎出门外的内卫营长牟长霞笑道：“在王官屯镇的时候，公子的脚绝对不会靠近侧门的门槛。每次都要有人到前面邀请，公子才会进入侧门，而且绝对不会越过天井鱼缸这个中心点。” “还有这等事？真是千古奇谈！”萧芸娘把缰绳扔给范蹇诚，然后一甩衣袖进入大门，给李宪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其实公子应该住在这里，哪怕像上次一样就住在前院。”牟长霞脸色嫣红，轻轻说了一句话也翻身入内。 给范蹇诚交代一番注意事项，李宪这才飞马回到县衙西花厅，李天成的警卫连已经全部住进县衙的牌头房，承担起县衙警卫职责，保护知县大人葛全忠。 最近三天，李宪一直把自己关在县衙内，今天是为了迎接萧芸娘才勉强出门。 三月初离开飞狐县，到现在五月中旬，两个半月的时间弹指之间，眼前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变多了，东西多了，地盘扩大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李宪需要沉下心来仔细谋划一番得失问题。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时，说起来就是一句话，真要把心中的战略方针落到实处，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 李宪想清静，可有人故意捣乱，让他烦不胜烦，还不敢擅自拿主意处理，这就是上一次被抓起来的那批契丹效死营六百人。 因为要对外封锁消息，所以新得到的五个县的百姓，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主人。 扎普合这个效死营千夫长，自然不知道自己落在谁手里了，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结局，所以他整天大喊大叫。 晚饭后，萧芸娘带着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来到县衙。经过半天休息，萧芸娘的精神状态有所恢复。 萧芸娘一进西花厅就劈面问道：“公子，让李天成专门去接我，究竟怎么回事？” “还真是一件大事，没有你出面可能不行。” 李宪让四位美女落座，这才从头开始把自己的种种诡计解释一遍。 “什么？”萧芸娘惊呼一声：“你竟然和完颜亮那个狗东西做交易，实在是胆大包天啊！” “你搞错了，不是做交易。”李宪摆摆手：“我给他送东西的目的是稳定几个月时间，这样我们才能把这几个县变成自己的。” “不明白！”萧芸娘摇摇头：“你怎么断定几个月之后完颜亮就要离开，这几个县就会变成我们自己的？你原来和我说的计划，只不过把这里的普通百姓迁走，把战略物资抢干净。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卦了？” 老子一千年前就知道完颜阿骨打已经卧床不起，不用四个月就死翘翘了。 这话李宪当然不能说：“这不能怪我啊，你在北面一下子吃掉了鹘巴鲁一千六百人，打乱了敌人的所有步骤，我当然要调整目标适应你的变化。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稳住完颜亮，也就是稳住了完颜宗翰。” “然后呢？”萧芸娘微微颔首，没有继续纠缠。 李宪耸耸肩：“然后完颜亮就从他那里给老子调过来六百契丹效死营的兵丁，说是要加强三县防御。那个什么千夫长扎普合狂妄之极，只能等你回来处理了。” “你说的是扎普合吗？”萧芸娘一拍茶几站起身来：“那个家伙是耶律余睹的铁杆亲信，就是耶律余睹投降才导致南京陷落。也是耶律余睹亲自带路，完颜娄室在白水泺彻底打败了天祚帝，萧姵才会被俘！” 李宪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如何处置这个混蛋，需要你拿个主意。” 萧芸娘转身就走：“马上带我去看看！” 第0098章 李宪被教训 “没错，他就是扎普合，耶律余睹的部下。原来是派到这里扩大自己实力，为后来架空天祚帝耶律延禧另立皇帝做准备，从而造成了大辽国最后的内乱。” “你不见他吗？扎普合毕竟是契丹军队里面有数的猛将，我以为你会见见他的。” “这种败类是耶律余睹的死忠分子，我见他干嘛？公子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我没意见。” 李宪带着萧芸娘并没有进入北城门兵营大门，而是在一个单独小房间，通过一个小窗户观察被关在隔壁的扎普合。 李宪让萧芸娘过来，一方面是确认扎普合的身份，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萧芸娘的态度，现在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 自从见到扎普合以后，隐藏在李宪心底的担忧开始浮现出来，这也是他最近闭门思考的问题之一。 契丹人历来看不起汉民，哪怕是最低贱的奴隶，打心眼里也看不起汉民。这是骨子里面的东西，根本无法消除。 后来听说萧芸娘逼迫契丹效死营临阵倒戈，虽然一瞬间增强了萧芸娘手下的战斗力，但是数百契丹士兵加入自己的阵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目前不得而知。 紧接着得到广灵县传过来的消息，萧芸娘在平远堡一战，又弄回来七百多契丹士兵。再加上这里还关着六百人，问题就越来越突出。 李宪当初是在一个意外情况下救了萧焯他们二十多人，然后开始萌生组建专门契丹营的想法。 不过那个时候的想法很单纯，因为金国还没有抓住大辽天祚帝，草原上还非常混乱。利用一批契丹士兵深入敌后制造白色恐怖，削弱金国对“契丹伪军”的信任。 归根结底一句话，李宪原本是想小打小闹，给敌人栽刺而已。派出萧焯深入敌后搜罗零散的契丹士兵，是李宪的想法。但是成建制弄回大量的契丹士兵，李宪从来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没想到萧芸娘出手两次就弄回来两千契丹士兵，变成了自己阵营里面战斗力最强大的一支部队，让李宪对与自己部队的纯洁性产生了担忧。 看着李宪在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萧芸娘眉头一皱，顿时想到问题的关键，自然也明白了李宪为何担心。 “公子，你的担心有道理，但是根本想法刚好是错的。” 沉思突然被打断，李宪还有些莫名其妙：“咦，你如何知晓我在想什么？” 萧芸娘冷哼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高兴：“如果公子不是担心契丹军队的问题，有必要让李天成跑那么远去把我找回来？” 李宪不会傻到和一个女人争论：“你说说看，怎么我的根本看法就是错的？” 萧芸娘脸色不好看：“公子担心大量契丹军卒的加入，会导致汉民军队和契丹军队之间的冲突，进而担心契丹军队的指挥问题，更严重的可能是担忧他们另立一系，变成尾大不掉之势。不是吗？” “是！”李宪不得不承认萧家女子果然明察秋毫。 “其实这些担心都是假的！”萧芸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真正担心的人其实只有两个：一个叫萧姵，一个叫萧芸娘！我冤枉你了吗？” 李宪彻底被打败了，回答问题都变得有气无力：“没有。” “小家子气，成不了大事！”萧云娘终于发飙了：“此前看你谋划深远，竟然能够无中生有，把那么多毫不相关的事情扯到一起，然后实现自己偷天换日的庞大计划，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神仙。现在看来不仅不是神仙，简直就是个小人！” 女人一发飙，李宪彻底无言以对，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机械地迈动脚步。 萧芸娘越说越愤慨，嗓门自然越来越高：“上古时期，黄帝和炎帝在上党地区厮杀十余年，互相之间以灭掉对方部族为目标。那才真是尸山血海，生死的冤家对头。后来如何了？” 李宪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后来都变成了炎黄子孙。” “原来你都知道！”萧芸娘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昨天把我接进城扔到一边，然后自己躲在阴暗角落里不出来，我就知道你想不什么好事。” “可是——”李宪张了张嘴，却没说完。 萧芸娘脸色一正：“我今天给你明确两点，这也是萧姵当初没有想明白，也没有说明白的问题。我们祖上并不是契丹人，因为地皇太后的功劳，被契丹人崇拜为汉丞相萧何再世，所以才改姓萧。从那时起，我们供奉的祖先是萧何。” “我和萧姵从小受到的教育，自己是大汉丞相萧何的后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此其一。第二，既然我们祖上压根儿就不是契丹人，你如何处置和契丹人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考虑我和萧姵的因素。小肚鸡肠的大公子，明白没有？” 李宪没有来由的说了一句：“我要杀了扎普合。” 萧芸娘突然浑身杀气凛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扎普合都该杀，你不杀他，我也不能让他活着。” 李宪终于回过神来：“不能让他轻易死了，我要当众杀了他！”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而且支持你这么做。”萧芸娘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扎普合是纯正的契丹血统，骨子里瞧不起汉民，所以他手下有一大批死忠分子，同样瞧不起汉民。但是，就我们目前的人手，要想单打独斗杀了他，还真找不出一个人来。” 李宪大吃一惊：“他有这么厉害？” “哼！”萧芸娘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既然已经把他抓住了，难道你没有检查他的兵器吗？” 李宪有些不相信：“我听说他使用双锤，原来不过是这里一个小小的县尉，投降之后才被完颜宗翰提拔为千夫长，怎么会如此厉害？” “公子，你以为完颜宗翰会随便提拔一名千夫长吗？”萧芸娘脸色严肃：“除了耶律余睹的因素之外，扎普合手里的一对黄铜金瓜锤，单锤重量三十六斤，合起来就是七十二斤，放眼整个山西大同府都没有对手。” “干儿子李天成虽然力大无穷，而且继承了完颜宗峻的一对狼牙棒，但是右手棒二十四斤，左手棒只有十八斤，根本无法抗衡。在战场上杀掉扎普合并不难，但是要想单打独斗光明正大杀了他，很难。这也是他瞧不起汉民的原因。” 李宪有些恼羞成怒：“娘希匹！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烫手的山芋，看来老子的计划还不行，这几天白想了！” 萧芸娘自然不知道“娘希匹”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其实，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能够当着众人公平斗杀扎普合，就可以彻底镇住他带过来的六百人，从而扭转汉民在契丹人心目中懦弱不堪的形象，这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他，据说扎普合十二岁的时候，竟然徒步追上一匹狂奔野马，然后抓住它的尾巴，硬生生把那匹马降服了。对于这种堪比古之恶来的猛士，以力对力肯定是不行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巧取胜。” 李宪点点头：“实不相瞒，在你回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杀掉扎普合的方式。本来已经物色了一个人，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我就准备彻底改造这个契丹营。” 萧芸娘闻言一惊：“公子说的是谁？” 李宪微微一笑：“扎普合是否抓住过狂奔的野马，这我不知道。但是我身边的祁三郎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他曾经露了一手，所以才会变成我的护旗队长。这一次竟然惊动了完颜亮，破例赏赐一匹宝马不说，而且赏赐一杆寒铁宝枪。” “等你回来的这几天，我一直把祁三郎关在县衙里面，就是在传授你当初教我的枪法。我原来以为凭借着一手快枪，能够让祁三郎正面干掉扎普合。刚才你这么一说，我又没信心了，毕竟祁三郎的寒铁枪只有六十多斤。” 萧芸娘有些好奇：“祁三郎那小子我见过啊，憨不楞登的。他干过什么事情让公子另眼相看啊？” 李宪似乎想到什么，竟然笑起来：“上一次为了对付完颜彀英，我带人秘密设置陷阱的时候需要移栽几十根大树。别人都是两个人抬一棵，没想到一个胖墩墩的小个子竟然一手拖一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可比李天成的力气大多了。” 萧芸娘美目一亮：“难道他就是祁三郎？” “不是他还能是谁。”李宪笑道：“你没见他左手抓着我的大旗，右手策马狂奔，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场景。那真是威风凛凛，可以吓死很多人。可惜此前一直四处奔波，我都来不传授他武艺。现在临时抱佛脚，可能有些晚了。” 萧芸娘一拍小手：“既然有这么一颗好苗子，那还担心什么。给我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教会祁三郎杀死扎普合的办法。保证赢得漂漂亮亮，让所有人都没话说！至于系统传授枪法，今后有的是时间。不过，需要李天成当对手陪练才行。” 李宪点点头：“不要说李天成了，只要能够公平干掉扎普合，让我当陪练都行。” 萧芸娘笑道：“这一次就是教他对付两柄金瓜锤，而不是系统传授枪法。公子当陪练没啥用处，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李天成能够使用两根狼牙棒左右开弓，这才是有针对性的陪练。” 原本还想看看扎普合带过来的六百契丹军卒，因为时间紧张只能立即返回县衙。李宪一声令下，祁三郎和李天成赶紧带上自己的战马和兵器，跟着萧芸娘离去。 李宪看着三匹马离去，心里有些怪怪的：“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能够传授杀死猛将的办法，老子闭门造车忙活三天全都白费了？” 第0099章 校场大比武 既然萧芸娘有充分的信心，李宪自然也不会闲着，当天下午就让王节快马加鞭赶到广灵县，命令所有来自契丹效死营的军卒，次日凌晨之前必须赶到弘州城。 原来，李宪虽然困惑于契丹人数的大幅增加，但却知道目前必须有一批契丹军队存在，否则就无法实现欺骗完颜亮的目的，也不能实现拖延四个月的目标。 居于这种考虑，所以他才没有下死手秘密处决扎普合，还有他带过来的六百军卒。 这些人里面必须要想办法挑选一批可用之人出来，承担起弘州城的外围防御，而且还要经常出现在天成县完颜亮的视线中。表示他派过来的人都活得很滋润，也很尽职尽责。 为了挑选一批可用之人掩人耳目，所以李宪才会挖空心思，找一个由头干掉扎普合震慑所有契丹人，实现“杀猴儆鸡”的目的。 不错，别人杀鸡恐吓猴子，李宪觉得要杀就杀掉最厉害的猴子，让所有的鸡都不敢乱动，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王节走了，萧焯回来了。 萧焯被萧芸娘留在后面敷衍五虎寨的罗谦，这件事情在见到李宪的第一时间，萧芸娘就已经汇报过了。 对于是否收留罗谦和他的手下，李宪心里并没有定见，也就没有什么具体安排。 但是有一个基本原则李宪不会放弃：五虎寨的人暂时不能进入弘州城，而应该在东北方向的龙潭凹扎下秘密营寨，由弘州城秘密提供粮草。 说白了，李宪这也是变相的“养寇自重”，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自己就需要土匪进城抢劫，或者是自己派人和土匪打一仗转移别人的视线。 至于五虎寨败亡，早就在李宪的意料之中。华夏大地上所有人都想当皇帝。只要稍有能力就想一步登天做皇帝，哪怕做一天皇帝就送命也愿意。 浙江的方腊如果不一开始就打出“至圣天皇”的大旗，宋徽宗赵佶也不会那么快集中全国的主力部队平叛。 即便是近千年之后的华夏大地上，想当皇帝的还大有人在。 李宪清楚地记得，新中国成立之后，包括大巴山的朱自强、豫西的李成福、大别山的盲人丁兴来等十多人“先后称帝”。有的还别出心裁，弄出了“正皇帝”、“副皇帝”的名头。 一天到晚想称王的人，好事办不成，乱子总有他，这样的人李宪肯定不会要。但是这个罗谦反对称帝被赶出来，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反对称帝，还需要进一步考察。 “公子，按照你的命令，罗谦他们一千九百余人已经在龙潭凹扎下营寨，没有得到进一步命令之前，所有人都不得四处活动。第一批粮草已经送到，大概可以对付十天。”萧焯很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宪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件事情：“你的四个连都归建没有？” 萧焯摇摇头：“没有，进入弘州城内的只有一连，慕容熙带领三个连接管了广灵县的防御任务。张彦的第二营全部集中到了灵仙县，作为居中策应的力量。韩云山的第三营全面接管了东面的定安县，算是完成了紫荆关外围机动兵力的部署。” 李宪微微一笑：“知道为什么要把你的第一营放在广灵县吗？” 萧焯摸了摸后脑勺：“这个不用我考虑，反正公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胡扯！”李宪笑骂道：“你的一举一动关系到一千多兄弟的身家性命安全，怎么可以不考虑？你给老子过来好好看看这张图，这是老子刚刚画出来的。然后想想看，你今后应该注意什么。” 萧焯顺着李宪的手势扭头一看，原来大厅西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拼接起来的羊皮，上面画了好多弯弯曲曲的线条。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首先找到你的广灵县，然后看看四周究竟怎么回事！”李宪拖了一把椅子扔给萧焯：“坐下看清楚，想明白，然后告诉老子答案是什么。” 足足过了一刻钟，萧焯突然惊叫一声：“啊，找到了，我的广灵县在这里！” 这个年代没有标准地图，要想让萧焯学会看地图，还不容易。 李宪只能叹了口气：“还不错，一刻钟就找到了自己的地方。现在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把你附近的环境搞清楚。” 没想到这一次没用多长时间，萧焯就找到了答案：“公子，广灵县北面是弘州城，东面是灵仙县，南面是灵丘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三个方向都是自己人，唯有西面恒山北麓是浑源县，而且是一处要隘，可以一直通往太原方向。” 李宪点点头：“看的都不错，还有什么？” 萧焯有些吃惊：“现在从广灵县开始，整个东面都是我们的地盘。如果广灵县一丢，灵仙县就完了，飞狐县北面就要出问题。难道公子让我把注意力放在西面的浑源县方向吗？那里可是大宋的地盘。” “萧焯，你的飞狐第一营是老子的第一支拳头。”李宪神情肃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所以西大门就交给你了。如果被人从西面打进来，老子就拿你是问，记住没有？” 萧焯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附近伸手一点：“公子，你把三个营都放在外面，这有很大的风险啊。弘州城的位置太向北突出，而且正北面就是天成县。我担心万一发生战事，这个地方可能要出大问题。” “很好，没有枉费老子一番苦心！”李宪拍手站起来：“你能够发现这个问题，老子就放心了。弘州城为什么就放了李天成的一个警卫连、一个女兵内卫营？因为老子把这里当成战场，万一不行了还可以放弃，但是广灵县绝对不能放弃！” 萧焯摇摇头：“那还是不行。三个主力战斗营都给固定的地点限制死了，如果敌人同时多路进攻，我们肯定顾此失彼。天祚帝就是想面面俱到，结果被完颜阿骨打一点突破，六十万大军瞬间崩溃。” “嗯，这就有点儿意思了。”李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三个营长，你是第一个看出问题的，老子很欣慰。你们三个营一旦部署到位之后，肯定就不能动了，所以老子要给你们准备一支援军。” 接下来，李宪才说出自己准备组建一支契丹营的构想，同时也希望从萧焯这个契丹人这里了解更多信息。 “说来真是惭愧，契丹人绝大部分头脑简单，总以为凭借个人武力就可以横扫一切。如果碰到公子这样用兵诡诈的人，契丹军队必定一败涂地。组建一支全部由契丹人构成的机动部队，关键时刻长途机动打击敌人侧后，不失为好办法。” 萧焯没有反对，也从侧面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李宪的目的已经达到。 第二天傍晚时分，就是萧芸娘自己说的“一天一夜”时间到期。 李宪命令护旗连、警卫连五百多人全身披挂，在县衙门口整装待发。 他自己也拉出踏雪无痕。震慑契丹人需要的主要是力量，所以把三十六斤的金枪换成了六十二斤的沉铁枪。 护旗连连长祁三郎、警卫连连长李天成都不在，李宪只好亲自率领他们向城北军营进发。 校军场上，巴赫鲁带领一千三百多效死营将士已经到位，并且按照李宪的命令分成十三个百人方阵，然后组成一个圆阵，直径一百二十米。 但是正北方向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这是给完颜亮派过来的六百人准备的看台。今天就要在这里举行一次大比武，汉民对契丹人的挑战赛。 催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萧芸娘带着祁三郎和李天成按时赶到。 李宪把手里的铁枪一举：“马军副使蔡广田，把军营里面的扎普合所部放出来，到指定地点列阵！” 在外人面前，蔡广田没升官，但是他手下不是原来的一百二十骑，而是两百八十骑的一个整编骑兵连。兵器也不是原来的哨棒，而是专门从飞狐县运过来的熟铜棍，统一制式十二斤。 蔡广田虽然打不赢李天成和祁三郎、萧焯，和张彦不相上下，的确也算一员猛将。他现在的镔铁长枪，也是李宪命人从飞狐县送过来的，二十七斤。 蔡广田很快就把六百人放出来，然后列成步军阵势，因为战马和兵器还没有发给他们。然后根据李宪事先的命令，站在马背上发表了一通讲话： “方今天下大乱，每个人都有保土护民之责。完颜亮大人挂念三县安危，所以命令千夫长扎普合过来协同防御。记住，是协同防御，而不是让他过来指手画脚的。可是这家伙狂妄无知，把天下人都不看在眼里，这对今后的协同作战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为了让他长点教训，所以被关禁闭四天。今天当着三千人的面来一个大比武，看看谁才是军营中的真英雄。你们放心，今天的比武已经得到了完颜亮大人、完颜吉大人的鼎力支持。为了决出真功夫，大比武生死不论！” “完颜亮大人强调：为了激发大家奋勇进取之心，战胜百夫长的就取代百夫长的职位，战胜千夫长的就取代千夫长的职位，也就是今后的最高统制官。在场的人不分契丹人还是汉民，只要想建功立业的，每个人都有挑战资格，没有身份限制。” 这番话狐假虎威，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管有几个人相信，至少可以扰乱视听，搅乱当事人的思想。 这些内容当然是李宪事先教好的，因为他的灵魂来自一千年之后，知道“伪军”的心理状态。 蔡广田表现得有恃无恐，似乎底气很足。既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又让那些契丹人生出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被主人抛弃的恐惧。 主要目的就是震慑扎普合手下的那些人，巴赫鲁他们一千多人早就被打过预防针。 第0100章 伍拾长杀光 李宪兴师动众搞出这么大排场，不仅仅是要除掉一个隐患这么简单，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扎普合带过来的六百人，里面一共有两个百夫长，六个伍拾长，这是今天“公平处置”的对象。 除了扎普合由祁三郎对付之外，预定出场挑战百夫长和伍拾长的人，就是警卫连里面的四个排长、四个副排长。 通过挑战赛，把这支队伍里面的大小头目全部变成自己人，从而彻底控制这支队伍为自己做事，才是根本目的。 这是后世八路军瓦解伪军的老套路，百试不爽，屡战屡胜。让小日本鬼子晕头转向，根本不敢相信身边的“皇协军”，于是就会产生大量的内耗。 既然已经有现成的经验，李宪几乎不用伤脑筋，直接生搬硬套就行。这个年代的人绝对都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构思，所以才让“契丹伪军”打垮了整个北宋军队。 这是早就“暗箱操作”的内幕，李宪和萧芸娘隐身在人群之后，静观事态发展。 “放肆！”扎普合果然不是好相与：“蔡广田，你算什么东西？暗中下毒构陷大金勇士，你该当何罪？隐私舞弊，欺上瞒下，这是你们汉人惯用的卑鄙伎俩。一旦被完颜亮大人知道事实真相，必定将你诛灭九族，碎尸万段！” “大金勇士？我呸！”蔡广田借题发挥，进一步激怒扎普合：“扎普合，知道什么叫勇士吗？上报效朝廷，为社稷尽忠；下保护族人，做臣子守节。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一息尚存，战斗到底，那才叫勇士！” “你不过是卑贱的契丹人，为了苟延残喘而屈膝投降的契丹败类。现在是仰人鼻息的奴才，是主人呼来喝去的一条癞皮狗而已。扎普合，你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狐假虎威，大言不惭自称勇士？” 蔡广田最后的落脚点放在“老子的地盘”上，把今天这个事件变成单纯的个人行为，好像属于争权夺利的意气之争，进一步扰乱对方的视线。 这也顺理成章说得通，因为这个地方此前就是蔡广田说了算，现在你扎普合喧宾夺主算怎么回事？今后到底谁听谁的？ 投降的人底气不足，讲道理纯粹自取其辱，这个基本常识扎普合还是明白的。他虽然气得暴跳如雷，但没有反唇相讥。 现在唯一能够扭转颓势的办法，就是用武力找回自己的尊严。天下大乱之际，实力决定一切，用自己的铁拳打服所有的挑战者，同样还能威震一方。 “蔡广田，光耍嘴皮子有何用处？”扎普合冷笑一声：“你不是说要挑战吗？看样子你想我这个千夫长的位置，有种的话就把我的兵器战马还给我。只要你能在我手底下三招不死，这个千夫长就让给你了，如何？” 这番话说得气吞山河，果然被扎普合扭转了一些局面，身后的六百人开始窃窃私语。 蔡广田故作神秘：“你这个千夫长肯定当不成了，但不是我。究竟谁才够资格，只能手底下见真章。扎普合，你尽管放心，一定让你死得公平公正。从现在开始，谁被挑战就把谁的战马兵器还给他！” 蔡广田话音刚落，圆圈之外已经飞马冲入一人，一扬手中的铁枪：“小的韦常德，向伍拾长昼离珲挑战，还请蔡大人恩准！” 蔡广田沉声喝道：“同意挑战，把昼离珲的战马兵器送进校场！” 萧芸娘笑道：“这家伙是警卫连一排副排长，他选用的兵器是中级将校铁枪，重量二十四斤，此战必胜。” 李宪脸色很紧张：“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副排长以上的小家伙能够战胜对手？” 萧芸娘低声说道：“契丹军队里面，只有百夫长以上才有自己独家兵器，其他人都是单刀。当初在新兵营我专门传授枪法棍法和锤法，公子离开飞狐县之后，我督促得更紧，对警卫连每个人知根知底。” “根据报上来的名单来看，昼离珲，契丹迭剌部血统，耶律家族的嫡系一脉，属于南院大王的部属，耶律余睹的亲信部从。我根据每个对手的特点，提前安排好了挑战顺序。知己知彼，不会出问题的。” 两个人在这里窃窃私语，昼离珲已经把自己的战马装好马鞍飞身而上，右手果然提着一把鬼头单刀。 这一下李宪终于放心了，因为两个人的兵器相差太多。 当初李宪为了确定部队的制式兵器，专门和萧姵、萧芸娘商讨过，然后才对棍、枪、斧、锤定下两个标准： 普通制式：班长以下使用的兵器，重量分为九斤、十二斤、十五斤三个等级。 将校制式：班长以上使用的兵器，重量分为十八斤、二十四斤、三十斤三个等级。 这体现了冷兵器作战的用人标准：连长（相当于宋朝都头、军使级别）以下录用标准，个人武力为标准，能上能下。 李宪刚开始还根据二十一世纪的条条框框，准备了好多条件、标准，结果萧芸娘一句话就全盘否决了。 “公子，我当然知道德才兼备的重要性，也希望每个将士都德才兼备，可事实上不能这么死板。两军对决的话，营、连、排长就是每次冲锋的小方阵箭头，如果他们不能破开敌阵，这个连必然被对手包围，最后全军覆没！” 萧芸娘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让李宪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刚开始组建第一个新兵营，李宪曾经发出狂言：要组建一支标准军队。他所说的标准军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特战队级别。 可是萧芸娘一盆冷水泼下来，李宪终于明白了：这个年代的大规模战斗，最后必然演变成敌我双方面对面的肉搏，也是每次大型战斗唯一的结束方式。 除了有限的弓箭手之外，连手榴弹都没有，根本没有什么火力配系的讲究。至于呼叫远程火炮、武装直升机增援，说来都没人相信。 这个年代唯一的标准：老子能够一棍子砸死你，老子就是规则！ 当然，大宋朝的军队，如果也算军队的话，那就别提了。人家都是大善人，军队里面的一把手全部都是文官或者太监，专门用毛笔杀人的，如果能够杀死敌人的话。 就像现在，副排长韦常德根本就把手里的铁枪当铁棍，直接劈头盖脸砸过去，嘴巴里面还不歇着： “听说你他娘的瞧不起我们汉民，那就接老子一枪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你砸成肉泥！一帮屈膝投降的怕死鬼，还敢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老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给老子死去！” 啪嚓——昼离珲单刀被砸飞，二十四斤的铁枪去势不衰，直接落到了昼离珲的头上，仿佛一个熟透的西瓜炸裂开来，红的白的四处飞溅，无头尸体栽落马下。 双方战马两个盘旋，韦常德两合斩昼离珲于马下，第一场挑战分出胜负。不对，应该是分出生死，活下来的就是最新的一个伍拾长，死了的自然去球。 走马灯似的，剩下五个伍拾长全部被杀，最厉害的一个家伙也就抵挡了三个回合，结果被一枪从背后扎穿。 六个伍拾长被杀，真的很公平吗？虽然看起来很公平，其实一点儿也不公平。 如果是决生死的话，就应该是各展所长，凭真本事才算公平。 辽兵也好，金兵也罢，他们最厉害的功夫叫“骑射”，而不是“骑刀”、“骑枪”、“骑棍”啥的。 如果真到了战场上，已经横尸就地的六个伍拾长，绝对不可能在三合之内全部被被对手所杀。真要比试骑射功夫，别说李宪没信心，萧芸娘也没半点儿信心。 骑射功夫最需要时间，没有一年半载你就别想成为神射手。再说了，如果你没那个天赋，就算给你十年八载，也不一定就变成神射手。 历史长河数千年，叫得上字号的射手没几个，可见骑射功夫才是真正的功夫，那真需要功夫，如果你不信的话。 可是俗话说了：我的地盘我做主。 我说先比试刀枪剑戟，然后再比试弓箭。一定要分门别类，不能乱七八糟一起来。到了老子的地盘上，你就得听我的规则。 分开比试，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因为考武状元也是如此这本按规定的，所以刚开始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大家捏着鼻子认了。 六个人一口气被杀，问题就大条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六百契丹兵全部脸色蜡黄，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世界上没有不怕死的人，草原民族虽然勇猛，是因为他们原来拥有两百年的巨大心理优势，所以才会狂妄。 现在自己的伍拾长在汉民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轻轻一戳就破了，这种巨大的反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尤其是这些契丹兵前不久刚刚向金兵投降，自尊心已经受到了一次严重的侮辱，自信心已经出现裂痕。 契丹兵心里唯一的安慰就是能够战胜汉民，有两百年保持不败的骄人战绩，算是有一丝自傲的本钱。 现在连这一点也不存在了，第二次屈辱突然降临，最后的精神支柱轰然坍塌，灵魂也就失去了依托。 李宪自然发现了场内的变化，而且也看到了巴赫鲁所部一千七百人的变化，他们脸上同样变得蜡黄。 总之，在场的两千契丹兵，基本上是同样的心思，自然遭到了同样的打击，这也是李宪命令巴赫鲁所部必须过来观战的目的所在。 让所有的契丹兵亲眼见证：老子的汉民士兵公平挑战，你们契丹兵从上到下根本不值一提——这才是李宪要实现的目标，为今后整编成自己的军队奠定基础。 看见自己手下连死六人，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千夫长扎普合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0101章 祁三郎首战 扎普合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比武夺帅，分明是有预谋的杀人，而且杀的全都是自己得力手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任何统兵将领都明白这个道理。自己控制这六百人的基础，就是八个核心部下。如果都被杀完了，就算自己最后获胜也是枉然。 绝对不能让蔡广田把自己的两个百夫长给杀了，否则就失去了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扎普合顿时大吼一声：“你们既然想杀人，有本事就冲我来，谁敢向我挑战？” “本想多留你一时三刻，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找死！”早就按耐不住的祁三郎大吼一声，胯下墨龙驹仿佛一缕黑烟射进校场。 吁——噗嗤！祁三郎勒住战马，右手往下一顿，一杆长枪竖在右手边，正是完颜亮赏赐的寒铁宝枪！ 扎普合看清来人，顿时大吃一惊：“你不是哑巴？” “该说话就说话，这是命令；不该说话就不说话，这也是命令。”祁三郎按照萧芸娘和李宪吩咐好的话，开口就倒打一耙，首先给对方弄一个大大的罪名：“完颜亮大人早知道你心怀鬼胎，所以赐下宝马宝枪取你狗命！” 扎普合和他手下六百人，都亲眼看见完颜亮赏赐宝马宝枪，而且还是扎普合亲手转交的。 现在祁三郎大声叫出来，仿佛一颗大炸弹掉进水中，顿时在契丹人心中产生了滔天巨浪。 一个哑巴突然开口说话，本来就足够诡异。而且这个哑巴还非同一般，骑着主帅赏赐的宝马，提着主帅赏赐的宝枪。 这算什么？那就相当于尚方宝剑，也就代表主帅亲自光临。 祁三郎一阵乱喊，给契丹人产生了一个巨大误导：他化妆成哑巴应该是奉命行事，根本目的就是暗中监视扎普合。完颜亮让扎普合亲手转交这两样东西，实际上就是提醒扎普合不要搞鬼，否则就会予以铲除。 祁三郎一出场，表示“予以铲除”的时机已经成熟，整个局面就变了，因为事件的性质彻底变了。 如果说原来是比武夺帅，现在就变成了奉命平叛，起码也是奉命捉拿不轨之徒。 你不相信吗？有主帅完颜亮赐下的宝马宝枪为证，而且还有六百多证人在当场。 哗啦一下子，六百契丹兵往外一闪，表示自己和叛逆划清界限。 校军场中间就剩下孤零零的三个人：扎普合，还有两个百夫长。 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原本趾高气扬的扎普合现在也傻眼了。 因为他毕竟是背叛大辽国投降的，是不是得到了完颜宗翰、完颜亮等人百分之百的信任，谁也不敢打包票。 你既然能够背叛别人，也能够随时背叛老子。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背叛，不过是因为别人给的好处还不够多。 叛徒都属于畜生的行为方式，有奶便是娘，根本没有信用可言。更别谈什么人格了，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懂。 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喜欢叛徒。尤其是上位者，都希望自己的部下忠心耿耿，心里最厌恶的就是叛徒。 虽然在关键的时候利用一下，但在上位者心里却极度鄙视叛徒，适当时候都会寻找理由处理掉，免得自己人学习当叛徒。 眼前事实俱在，扎普合终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失去了信心：难道完颜亮忌惮自己？要迫不及待采用这件方式把自己秘密干掉吗？ “扎普合，你不是号称万夫不当之勇吗？你不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吗？”没有给扎普合继续思索的机会，祁三郎顺手拔起刚才插进地面的宝枪：“老子今天奉命让你死在自己的双锤之下，赶紧备马上来受死！” 就这功夫，蔡广田已经命人把扎普合的战马、双锤送进场中。 李宪心里一直悬着，所以非常关心扎普合的兵器。此刻看见挂在马鞍上的两柄铜锤，果然非同一般。 距离很远，但是李宪目测之后感觉，铜锤锤头直径大概十五厘米，呈椭圆形，分成八瓣，看起来和黄金瓜差不多。锤柄长度大概三十厘米，再加上锤头长度二十多厘米，果然是两件近身肉搏的大杀器。 扎普合一边检查战马的肚带和马镫，一边扭头看了祁三郎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被萧芸娘发现了，因此在李宪耳边轻笑道：“扎普合想要弓箭。可是他发现祁三郎身上没有带弓箭，所以只好不做声。” 李宪点点头：“能够在契丹军队当上千夫长，他的射术绝对非同小可。如果放在其他场合，我绝对不敢让祁三郎冒险，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难说，难说啊。”原本信心满满的萧芸娘，此刻却开始担忧起来：“利用完颜亮的名头虽然瓦解了六百军卒，但也彻底摧毁了扎普合心中的幻想，我担心他一上来就情急拼命。祁三郎缺少临阵经验，只怕也会凶多吉少。” “王节，给祁三郎送一个水囊过去，让他喝口水。”李宪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一个巨大的危险，因此低声吩咐道：“暗中告诉祁三郎，一定不能让扎普合冲到一丈之内，尤其要当心对方把大锤甩出来！” 完颜亮果然是战场高手，而且惜才如命。他赏赐给祁三郎的这杆六十斤寒铁宝枪，长度大概有两米七，竖起来就像一根旗杆。 一般的旗杆三米六，完颜亮肯定看见过祁三郎挥舞旗杆战斗，所以专门挑选了一杆真正的长枪。 李宪的意思就是让祁三郎尽可能利用自己的长处，两米七的长枪对抗长度不到一米的双锤，只要远战就能取胜。 原来，李宪听了萧芸娘的担忧，脑海中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金兵和辽兵的骑射功夫不分上下，之所以辽兵大规模战斗一触即溃，其实是因为金兵的拐子马有个杀手锏——短柄锛月斧！ 短柄锛月斧，全铜铸造。手柄长度只有一尺二寸，斧头宽度两寸，刃宽四寸，全重三斤半。 金兵的拐子马每个人战马和兵器都是自备的，唯有短柄锛月斧是金兵统一发放的制式装备。 短柄锛月斧在近战过程中可以劈砍，关键是可以甩出去砸死敌人，或者砸死敌人的战马。 大家闭上眼睛想想看，一支一千二百人的拐子马突然杀入敌群之中，一千二百把短柄锛月斧甩出来。 铺天盖地都是金光闪闪的斧头，就算是人躲过了，战马也躲不开，这种巨大的灾难根本就不用想了。 完颜阿骨打最大的贡献，就是客服自己资源紧缺的毛病，发明了这种能够甩出去伤人的短柄锛月斧，从而创造了大金铁骑天下无敌的神话。 李宪不知道完颜宗翰是不是给扎普合赏赐了一把短柄锛月斧，但是他的一对黄铜金瓜锤如果甩出来，三十六斤的铜家伙挂着风声砸到身上，结果也不用想了。 把手里的大锤甩出去，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因为本来就是锤法里面败中取胜的杀手锏——撒手锤！ 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天下无敌，最后就是被自己的撒手锤给砸死了。 他本来想一锤砸死老天爷，没曾想暴雨时节锤柄打滑没接住，一百八十斤的铁家伙掉到自己脑袋上，真是活该。 两世为人的李宪当然明白这个巨大的危险，所以命令王节用送水的方式，把自己的担忧传递出去。 扎普合飞身上马摘下自己的双锤，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才双脚一磕马腹闷声冲了上来。 祁三郎端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右手握着宝枪，但是枪纂还拄在地上，仿佛没有看见敌人已经冲上来了。 五丈、三丈、两丈，黄骠马速度越来越快，风驰电掣一般扑上来，扎普合的双臂提起金瓜锤往胸前一合，这是锤法里面“野马分鬃”的起手式。 嗖的一声，祁三郎右手猛地往上一提，墨龙驹的腰背微微往下一塌，寒铁宝枪顿时往上一窜。 唰的一声，祁三郎的左手闪电般抓住枪杆的后把往前一送，右手前把阳手托住枪杆扎了出去。 恰在此时，咔嚓一声巨响，震得现场人群心中发闷。扎普合双锤已经在胸前撞到一起。右手锤借助碰撞的反弹之力顺势反劈而出，目标果然是祁三郎的马头。 叮——祁三郎寒铁宝枪的枪尖无巧不巧，刚好点在扎普合右手锤锤头下面的把柄上，这里正是力量传递的枢纽部位。 对于祁三郎来说，李宪的话就是圣旨。 说一丈就一丈，祁三郎死死地把敌人挡在一丈的位置。 墨龙驹突然发力向前猛蹿，仿佛一缕青烟到了扎普合身后。随即一个原地急停旋转，又变成正面对敌状态。 宝马果然就是宝马，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极大地节省了自己的体力，的确不是盖的。 双方交战一回合，祁三郎以逸待劳，以巧取胜，眼神、判断、力量、速度、落点分毫不差，双方未分高低。 “杀——”扎普合怒吼一声给自己提气，借助黄骠马的奔跑之势，双锤仿佛孔雀开屏微微拖在身后。 “哈哈，这是要使用乌云盖顶的招式吗？同样没什么卵用！” 祁三郎口中狂笑，脚后跟一磕马腹，墨龙驹身体一弹，已经迎头撞向对面的黄骠马。 咻——祁三郎这一次后发先至抢先出手，寒铁宝枪的枪尖发出呼啸之声，宛若一颗流星向前射去，目标正是扎普合的咽喉！ 能够当上千夫长，扎普合绝非易与之辈。 祁三郎这一招中平枪固然势大力沉，快若闪电，但是扎普合往前一趴，整个身体紧贴在马鞍桥上，寒铁宝枪一招走空。 嗖的一声，扎普合的右手锤一招海底捞月，由下至上反撩上来，目标仍然是战马的脖子。 柔——墨龙驹察觉危险，一个急停旋，险之又险转让过了金瓜锤。 祁三郎利用战马旋转之力，双臂一曲一扭，寒铁宝枪一个怪蟒翻身，轮了一个两百七十度，一招力劈华山直奔扎普合的后背劈了下来。 第0102章 诡杀扎普合 古人云：善游者溺，善骑者坠。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实际上俗话说得明白：大江大河淹死都是会水的，惨遭横死都是不怕鬼的。 扎普合的确算得上一员难得的猛将，而且战斗经验很丰富，锤法也很了得。 祁三郎经过萧芸娘有针对性的秘密训练一日夜，而且全部针对扎普合训练的。 即便如此，两个人交手八个回合，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祁三郎的优势有两个：一个是兵器的优势，一个是战马的优势。 寒铁长枪虽然只有六十斤，但是扎普合的单锤重量只有三十六斤，在没有双锤叠加之前，重量差了将近一半。 萧芸娘秘密传授的最大诀窍，就是让祁三郎盯紧扎普合，绝对不允许他使出流星赶月这一招。 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祁三郎就绝对不能横枪硬架扎普合的铜锤。 一旦硬架扎普合一锤，他的另外一只锤就会紧跟着砸上来。双锤叠加起来七十二斤的重量，由此产生的巨大惯性，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正因为如此，祁三郎始终保持自己的长枪处于高位，而且直来直去快似闪电，绝不横着走，就是要避免和对方的铜锤正面对撞。 祁三郎尽可能避免兵器正面对撞，扎普合自然就发现了。所以他的招式全部大开大合，就是在引诱祁三郎上当。 刚开始，扎普合对祁三郎非常忌惮。当然不是忌惮祁三郎这个人，主要是忌惮兵器和宝马，那可是主帅完颜亮赏赐下来的，所以他不明白祁三郎究竟是什么来历，万一误伤了可能后果更严重。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一员猛将被逼急了，那就不是拼命，直接就是玩命。 最初阶段，扎普合对自己的武功过分自信，又对祁三郎的身份心存疑虑，有些患得患失，结果就束手束脚。这是“伪军”的共同毛病，无论什么年代都差不太多。 扎普合一瞬间被逼急了，倒不是和祁三郎打到第十三回合不分胜负，而是因为他突然看见一个人，一个女人！ 萧芸娘！ 此刻已经到了日落西山，暮霭低垂的时候，蔡广田开始命人点燃火把，看样子是准备挑灯夜战了。 祁三郎根本没有战斗经验，而且有限的枪法招式都是为了对付双锤。如果拖到挑灯夜战，一个不小心就是枪断人亡的严重后果。 “绝对不能拖下去了。”萧芸娘对李宪如此说道。 “没想到扎普合如此难缠，肯定不能夜战。”李宪赞同。 “我出去比较合适，这帮逆贼对娘家人总有些愧疚之心。”萧芸娘从得胜钩上摘下自己的金丝花枪。 “我担心你出去局面就会失去控制，那就得不偿失了。”李宪有些犹豫。 萧芸娘嘻嘻一笑：“我不会让别人看见，刚好让扎普合看到就行了。” 说话间，萧芸娘把花枪横在马背上，接着从马鞍褡裢里面摸出一件黑色斗篷，双手一抖披在身上，拉上帽子就变成了一个蒙面人。 李宪为之叹服：“原来你早有准备，在这种细节上我赶不上你想得周全。” 刚好两个人第十三招不分高低，祁三郎的战马来到了李宪和萧芸娘的这一边，扎普合迎面冲过来的时候，萧芸娘把花枪的枪尖对着火把一摇，一缕反光射向扎普合。 战场上的大将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辈，眼前突然闪现一道金光，扎普合自然提高了警惕，略微控制一下马速抬头一眼，萧芸娘把盖头往后一掀，一张绝美的容颜呈现在火把之下一瞬即逝。 扎普合心头猛震，无数问号一瞬间充满了他的大脑：“该死的，这不是萧家女子吗？她是如何混进来的？难道她想策反自己的队伍吗？她来了一个人还是来了一大批人？或者是另外有什么阴谋？” 心中巨震，手中自然产生了连贯反应，扎普合不由自主地勒住了缰绳，这是遇到巨大危险产生的一种下意识反应。 可是，祁三郎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扎普合下意识的反应，自然出现巨大的防御漏洞。 战机瞬间出现，祁三郎几乎没有经过大脑，也是下意识的发起了反击。双脚一磕马腹，墨龙驹已经向前猛蹿出去，寒铁宝枪仍然是一招中平枪扎向扎普合的胸膛。 扎普合虽然心中极度震惊，但是战场上的警觉性还在。寒铁宝枪的枪尖带着呼啸声刺过来，自然让他惊醒过来。 两个人的距离本来只有不到十米，墨龙驹急冲而至，扎普合再想躲避就已经晚了一瞬。 唰——唰——祁三郎防备了半天的撒手锤终于挂着风声出现，一柄铜锤砸向寒铁宝枪，一柄铁锤砸向祁三郎的胸口。 这是垂死反击的招式，如果祁三郎继续挺枪前刺，扎普合当然会被一枪穿心，但是祁三郎同样会被一锤砸死。 祁三郎大吼一声，双臂强行往回一带一扭，硬生生把急速前刺的宝枪给竖了起来，随即就势往前一推，然后双手一缩一松。 咔嚓——铜锤撞到了寒铁宝枪，刚好祁三郎往回微微一缩，这就是四两拨千斤，卸掉了铜锤的大部分力量。 恰在此时，祁三郎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长枪，连同铜锤贴着马腹掉在地上。 墨龙驹被贴身而来的铜锤吓了一大跳，自然往前一蹿，刚好躲过了马蹄被砸中的后患。 现在两个人手中都没有了兵器，按照正常套路，接下来应该两个人都下马，把兵器捡起来才能继续战斗，至少扎普合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墨龙驹一冲而过的刹那，祁三郎右手突然往外一甩，一道暗影脱手飞出，目标正是扎普合的咽喉！ 原来，李宪对祁三郎极为看重，也作为重点培养，早就把自己的三棱刺送给了祁三郎，而且一直绑在左臂上。 扎普合脱手把两支铁锤甩出来，顿时提醒了祁三郎：你他妈的有东西摔，老子也有啊！ 二马冲锋过镫，彼此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两米，加上祁三郎的右臂长度，三棱刺几乎是顶着扎普合的脖子甩了出去。 这个过程非常有隐蔽，两个人刚好接近重叠的瞬间，再加上天色已晚，观众的视线并不好。 黄骠马一口气冲出去十多米，马背上突然栽下一个人来，自然是已经变成尸体的扎普合。 在观众的想法中，扎普合是急于下马抢回自己的兵器，争取下一轮的先机，结果不小心扑倒在地。 一直等到祁三郎圈马回来，又骗腿下马捡起自己的寒铁宝枪，扎普合仍然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们这个时候才明白：勇猛无敌的扎普合，已经被祁三郎给一枪刺死了！ “祁三郎竟然一枪刺死扎普合，还能够从容收回宝枪挡住飞来的铜锤！”这一个活生生的神话，就在两千人眼前发生！ 军人都崇拜英雄，观众们一声呐喊涌进场内，希望距离英雄更近一些，也想看看目空一切的扎普合究竟是如何一个死法。 公平决斗不能使用暗器，所以祁三郎的动作很隐蔽，假装找回两只铜锤的机会，闪电般收回了三棱刺。三棱刺的伤口和枪伤一模一样，绝对以假乱真。 众人把扎普合的尸体翻过来，一股血箭冲天而起。果然就是被一枪扎死的，现场顿时欢声雷动。 扎普合死了，而且是正面单挑被人杀死。扎普合都打不赢眼前的这个小孩子，放眼天下谁还能战而胜之？剩下的两个百夫长当场就吓傻了。 蔡广田原来的职责就是抓捕贼子，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把两个百夫长抓起来，明天送给完颜亮大人亲自审问！” 这下好了，六百契丹兵里面最大头目变成了什长、伍长，基本上和大头兵差不多，最典型的群龙无首，六百人自然惶惶不可终日。 按照比武夺帅的规矩也好，按照平叛的结果也罢，现在能够说话算数的，那就是刚刚大获全胜的祁三郎。 六百人的担忧当然是有道理的： 如果是比武夺帅，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换了一个统制官，大家该干嘛还干嘛。 如果是平叛的结果，是不是还要对剩下的人进行一番大清洗？按照一般的平叛结果，对于刚刚投降过来的人重新反叛，肯定是全部诛灭，寸草不留。 造反吗？这里还有近两千人围着，而且别人胯下有战马，手里有兵器。自己手无寸铁，除了被杀之外，根本无法反抗。 可是，祁三郎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此事，王节捧着一只水囊如飞也似跑过来：“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其实王节低声说的是另外一句：“公子命令：就地任命新的百夫长和伍拾长，然后就地编组，彻底接管这支部队的指挥权，马上还有另外的动作。” 祁三郎不知道自家公子李宪怎么想的，更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还有什么大动作，但是任命两个百夫长和六个伍拾长，这总不会错，因为八个人都在他身后，而且这段时间早就混成铁哥儿们了。 没想到祁三郎刚刚宣布完任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人群之外冲进一匹大青马。 马背上一员白袍小将，年纪也就十四五岁，挥舞着一对狼牙棒高声叫道：“在下李天成，向祁三郎千夫长挑战！” 祁三郎心里那个憋屈：我这个大哥是干啥的，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他？上次押送浪草他要打劫，今天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他又要多事。 “今天你也风光够了，赶紧放马过来斗三合，然后滚回去休息。” 李天成在祁三郎马前两米多勒住战马，然后诡异的一笑：“我爹爹说了，这个千夫长你干不成。只有我来干，把整个警卫连全部掺杂进去才能有效控制。” 两个小兄弟毕竟涉世不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没想到不久之后发生一幕，给他们好好上了人生一堂课。 第0103章 契丹兵哗变 一场动人心魄的比武夺帅演变成诛杀叛逆，山南（燕山以南）契丹人心目中战无不胜的扎普合被杀，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震惊之后就是失落，失落之后就心神俱疲，这是人之常情。 四更天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刻，弘州城内外一片死寂。不管是契丹兵还是老百姓，都在睡梦之中和周公谈判。 李宪、萧芸娘、李天成、牟长霞、葛全忠、蔡广田、祁三郎这七个人没有睡觉，因为接下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他们只能通宵达旦研究对策。 鸡唱头遍之时，李宪刚准备让大家回去休息一下，城北兵营方向突然火光冲天，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来。 “不好，兵营出事了！”李宪一下子跳了起来：“萧芸娘和牟长霞立即返回集中内卫营应变，王杰协助葛全忠坚守县衙，祁三郎马上集合护旗连、蔡广田集中城防骑兵连随我赶往兵营。动作要快，马上行动！” 最着急的还不是李宪，而是新任千夫长李天成。因为警卫连都在兵营，他现在是光杆司令！ 李宪还在下达命令，李天成就已经抓起身边的金瓜锤冲出西花厅，然后跨上战马飞奔而去。这对金瓜锤自然就是扎普合原来的兵器，李天成认为应该归自己所有。 等到李宪率领援军赶到北城门附近一看，整个兵营里面已经分成三个阵营打得一团糟。目前正在交战的两个主将，正是李天成和巴赫鲁！ 这场动乱突如其来，而且刚好发生在节骨眼上，还需要从头说起。 人定胜天，这不过是一个奋斗目标，并不代表你真能够掌控一切。 神仙也会犯错，更何况一个普通人，所以有“人力有时穷”之说。 历史上多少牛人，最后也只能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宪两世为人，对重大历史事件能够先知先觉，提前布局。 萧芸娘出身大辽萧家，精通势力平衡术，目的是掌控大局。 这两个人结合在一起，针对一件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进行设计，难度应该不大。 至少在李宪和萧芸娘看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且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祁三郎横空出世，阵斩扎普合一鸣惊人，的确镇住了所有契丹兵。 紧接着李天成打败祁三郎，导致效死营千夫长这个位置，在两个小时之内连换三人，比跑马灯还要快，让人应接不暇，自然就无所适从。 李宪和萧芸娘的设想当然不是不错的，利用警卫连长李天成控制六百契丹兵，然后施展蚂蚁上树之计彻底完成改造。 李天成接管效死营之后，很快就把六百人分成三组，美其名曰：需要分别防御弘州城、广陵县、灵仙县三个地方，所以要进行战斗分组。 这是主帅完颜亮的原定计划，实施起来并不难，六百契丹兵也无可不可，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两百人防守一座县城实力薄弱，这就需要扩充部队，所以李天成给每一个小组编进去一个警卫排七十人，这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新任的百夫长、伍拾长就是警卫连的八名正副排长，而且早就有李宪的完整的计划，所以经过两个小时的混乱，三支部队终于完成编组，然后各自带回兵营就寝，一切等明天再说。 事情就是这样，有利就有弊。辩证法作为最先进的哲学思想，自然放之四海而皆准，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发挥作用。 淖水泡一战，契丹效死营、金兵主力都被萧芸娘逼入绝境。巴赫鲁最后反戈一击，把金兵的千夫长鹘巴鲁给杀了。 平远堡夜袭敌营，巴赫鲁率领手下契丹兵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一战不仅杀掉完颜宗翰两千三百多人，又得到七百多契丹兵。 萧芸娘为了尽快控制局面，顺利完成战略转移，所以临时任命鹘巴鲁为千夫长，统一指挥一千三百多契丹兵，这个决定并没错。 李宪为了震慑所有契丹兵，命令鹘巴鲁所部从广陵县来到弘州城观战。傻子都知道李宪这是想“杀猴儆鸡”，也就是示威的意思。 因为时间紧张，手里的重大事情头绪太多，李宪也没有办法在同时瞬间都做到位，只能一个一个解决。 扎普合是最大的隐患，当然第一个解决掉才能放心，这的确是个主要矛盾，李宪的决定似乎也没错。 李宪知道重大历史节点，但是各种细节问题只怕连神仙都说不清，他当然不可能全部知道。 鹘巴鲁手下的一千三百多契丹兵，原本属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两个系统。虽然将就着弄回来了，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整编，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契丹人看不起汉民，并非只有扎普合及其手下六百人，实际上所有契丹人、女真人、党项人都瞧不起汉民。 鹘巴鲁原本是一个百夫长，被萧芸娘从火线提拔上来，刚开始的确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在汉人成堆的地方，很快就能够一枝独秀出人头地。 没想到眨眼之间就出现祁三郎和李天成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家伙，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连大名鼎鼎的扎普合都挡不住，鹘巴鲁原来的自信一瞬间烟消云散。 凡是临危选择投降的人，都属于见风使舵的投机分子，是畜生趋吉避凶的本能，根本不能算人，所以不要追究他们的人格问题。 古人云：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千夫长扎普合被杀了，吓得最厉害的并不是扎普合手下的六百契丹兵，而是同样刚提拔上来的千夫长：巴赫鲁。 李天成、祁三郎虽然是兄弟，但是在校场上却是真刀真枪打了十个回合，并不是随便比划两下子就行的。 因为身边的数千观众，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兵油子，你真想玩一手花活，绝对不可能糊弄人，今后就没有办法统帅千军万马。 祁三郎不过是力气更大，反应足够快，还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只能说是好苗子，并不是说已经成材了，这也是李宪和萧芸娘不让他独当一面的根源所在。 李天成从新兵营开始，就一直在萧姵、萧芸娘的精心培养之下，已经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战斗风格。 十个回合之后，祁三郎就真的抵挡不住了。而且现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祁三郎不是李天成的对手。 作为观众的巴赫鲁，心中很快得出一个简单的推论：自己打不赢悍勇无敌的扎普合，扎普合打不赢祁三郎，祁三郎打不赢李天成。我遇到祁三郎就死无葬身之地，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李天成，今后还能干什么？ 在这个猛人成堆的地方，自己出人头地根本没希望，巴赫鲁心里的小算盘就开始噼里啪啦打个不停。 弘州城距离天成县只有七十里，如果能够跑到天成县，把萧芸娘在弘州城的消息向完颜亮报告，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仿佛具有莫大的魔力，让巴赫鲁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到目前为止，李宪还没有单独见过巴赫鲁，命令巴赫鲁率部赶到弘州城，也是用萧芸娘的名义。 巴赫鲁也不知道萧芸娘和追魂枪李宪是什么关系，此前的连续大胜仗都在萧芸娘手中完成的。 他一共见过萧芸娘身边的三支部队：牟长霞的内卫女兵营、韩云山的那个土匪营、萧焯的一个连。 巴赫鲁既然决定逃跑，当然要经过一番计算。 韩云山的那个土匪营并不在弘州城，萧焯亲自传达命令也不在弘州城，萧芸娘身边就是一个内卫营的小娘儿们，再加上弘州城的蔡广田马队。 也就是说，萧芸娘身边的主力部队，只有一千一百多小娘儿们，这就是巴赫鲁计算的结果，也是他决策的依据。 孤身一人投奔完颜亮是没有丝毫用处的，这一点巴赫鲁心里十分明白。在目前这个动荡时期，有枪才是草头王。 必须带走一批铁杆部下，然后尽可能带走更多的人壮大实力，这是巴赫鲁心中的决定。 从淖水泡战场一起出来的五百多人，都是他原来的部下，而且萧芸娘也没有往里面掺沙子，具有很高的纯洁性。 人心不足蛇吞象，巴赫鲁竟然想把平远堡造反的七百多人也带走，另外还想带走扎普合留下来的六百人。 既然要赌博，那就尽可能赌一把大的。巴赫鲁一瞬间野心勃发，竟然妄想带走弘州城内的契丹兵两千人。 因为李天成的警卫连和蔡广田的城防马队轮换出现，所以巴赫鲁心中有一个巨大的错觉：留在兵营里面的两百多人，就是蔡广田的城防马队。 现在这个马队刚刚接手六百契丹兵，而且扎普合及其手下的百夫长、伍拾长都被杀了，应该是蔡广田所部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动手的最佳时机。 李天成到县衙开会去了，警卫连就由副连长罗小五负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己不知彼，一败涂地。 警卫连下辖四个排，其中三个排已经分配到三个战斗组里面，目的就是更好的掌控六百契丹兵。 这个编组过程是李天成后来完成的，巴赫鲁并不知道。他派出一个二十人的小队潜入兵营，想联络六百契丹兵，结果掉进罗小五贴身一排的伏击圈被生擒。 经过突击审讯，罗小五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此刻派人到县衙报告已经来不及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兵器库锁起来，把马棚打开赶走六百契丹兵的全部战马。让自己手下的六百契丹兵手无寸铁，更无战马，然后集中全部警卫连严阵以待。 罗小五的临机决断恰到好处，巴赫鲁派遣自己的铁杆五百人冲击兵营，准备接应六百契丹兵哗变，结果遭到警卫连的迎头痛击，兵变正式拉开序幕。 第0104章 校场大清洗 想当然总不会很如意，一厢情愿经常坏事，所以才有“悔不当初”之说。 巴赫鲁头脑发热之下仓促起事，而且纯粹为了个人利益考虑，结果出手第一招就被打了一记闷棍。 平远堡发动兵变残存的七百多契丹兵，他们亲耳听见完颜活女发话：“杀光契丹狗！” 完颜活女的亲兵营率先发起攻击，直接导致四百多契丹兵被屠杀，血海深仇还在眼前。 后来萧芸娘突然现身，这些人参与大反击，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豪所部金兵主力，一战被杀两千七百余人，到目前还没找到报复对象。 言犹在耳，血淋林的事实还在眼前，前后不过四天时间。 现在巴赫鲁竟然想动员这些人重新投到完颜亮门下，那不是主动送上门给完颜亮砍头吗？这与主动找死何异？ 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从平远堡反出来的七百多契丹兵，的确就不是傻子，所以他们紧守自己的大营，根本不理会巴赫鲁的招呼，让巴赫鲁顿时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感觉。 仅仅是自己身边的五百来人，这支力量实在是太小了，能不能打败萧芸娘的内卫营一千多小娘儿们，现在已经变成了大问题。 他们当初就是被内卫营的小娘儿们逼得走投无路，最后被迫临阵反水的，惨痛的教训谁也不敢忘记。两军再次对垒，难道就能翻本吗？ 世界上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你头脑发热一步踏出去，就变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走上了绝路，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巴赫鲁一咬牙，带领自己的铁杆部队，对警卫连坚守的兵营发起了进攻。如果不能策动新来的六百契丹兵造反，注定大势已去。 没想到攻打兵营的辕门也不顺，因为罗小五带领警卫连坚守不出，而是使用弓箭进行远程打击拖延时间。 就在巴赫鲁的神经即将崩溃的时候，竟然传来一个好消息：兵营里面有人造反，已经有一座营房燃起了大火！ 原来，扎普合、六个伍拾长先后被杀，两个百夫长也被抓走了，但是什长、伍长还有一大堆，这里面就不乏见风使舵、浑水摸鱼之辈。 刚开始有一个排的警卫连士兵看守，这些人还不敢乱动，毕竟手里没有兵器。而警卫连的士兵完全不同，战马上的兵器是铁枪，同时还有一把铜鞘单刀。 这是当初李宪亲手所画图纸里面的一份，也就是未来飞狐军主力部队的制式兵器——明朝的绣春刀。 绣春刀是明朝锦衣卫的制式腰刀，比一般的单刀略短，厚背偃月形，但是重量却重三分，达到了四斤半。 李宪不求数量，只求质量。要求陈老幺全部按照一百二十四炼锻造，保证能够劈断这个年代的任何单刀。 李宪专门设计两款刀鞘：铜铸刀鞘两斤半，合起来七斤重，男兵使用。蛇皮竹制刀鞘半斤重，合起来五斤重，女兵使用。 正因为如此，警卫连一个排七十人拧着单刀，在火把光亮下泛出幽蓝色寒光，负责看守六百空手契丹兵。 契丹兵都是尸山血海滚出来的，兵器就是自己最好的伙伴，所以他们对兵器的好坏一看便知。 出现这种寒光的单刀，不管是砍脑袋，还是腰斩，那绝对切口平整，和切豆腐似的，所以没有人敢放肆。 副连长罗小五为了挡住巴赫鲁五百多人的进攻，只好把警卫连四个排全部集中起来死死挡住辕门，六百契丹兵就无人看守。 几个什长很快找到平时要好的伍长，又联络一批同族同乡凑齐一百多人，放了一把大火之后开始冲击兵器库，希望找到自己的单刀和弓箭，争取里应外合击溃警卫连。 突然腹背受敌，罗小五的警卫连只好分兵镇压内部叛乱，兵营的形势岌岌可危，外面的巴赫鲁所部顿时声势大涨，攻势越来越猛。 世界上不光有好事，更多地是坏事。因为老天爷闲得无聊，就会把凡人戏耍一番来解闷儿。 给你一线希望的同时，很快就会浇你一头凉水。就在巴赫鲁认为成功在即的紧要关头，突然风向大变。 弘州城东西长度两里，南北宽度一里，李天成一马当先，率领通信班十七人一个冲锋就杀进了校军场，突然出现在叛军的身后。 双锤在胸前一碰，咔嚓一声弹开，李天成顺势一招凤凰展翅杀入敌群，战马两边的契丹兵一碰即亡，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李天成的目的当然不是要杀那些虾兵蟹将，他的第一目标就是正中间的巴赫鲁。 巴赫鲁的兵器是一杆铁枪，重量二十七斤左右。两个人一交手就以快打快，眨眼恶斗五六个回合。 恰在此时，场外传来一声断喝：“四门放下断龙石，全歼所有叛军！” 断龙石，就是城门顶上横着的一根四棱条石，重量超过六百斤，所以又叫千斤闸，平安无事的时候镶嵌在门洞两侧的石槽里面。 断龙石一旦放下来，就表示城门无法打开，只能使用蛮力彻底撞毁，代表守城军民誓与城池共存亡。 城门的两扇大门，都是六寸厚的硬木制成，上面还铆着铜钉。要想把城门撞开，就必须有大型冲车。 下达放下断龙石这道命令的人，正是弘州城兵马统制官：蔡广田。他手下有一个整编骑兵连，一个整编步兵连，总兵力五百六十人。 步兵连平时的任务就是巡城防守，放下断龙石就是他们最后的任务。 骑兵连两百八十人直接杀进校场，李天成身后已经有了接近三百人，顿时声势大壮。 巴赫鲁一看突然出现这么多骑兵，和兵营里面加起来已经接近六百人，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兵力。 自己的判断严重失误，巴赫鲁就开始惊慌起来，手里的铁枪就有些抵挡不住一对金瓜锤。 李天成这是第一次使用双锤，总量增加了不说，原来的两根狼牙棒左轻右重成了习惯，现在需要重新找平衡。 四门断龙石被放下，巴赫鲁的叛军插翅难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际上兵变已经失败了。 正因为如此，李天成并不急于杀掉巴赫鲁，而是利用对方拼命心态爆发出来的强大战斗力，磨练自己的锤法。 恰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遍全场：“别磨蹭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办，杀了算了！” 巴赫鲁偷眼一看，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 原来，叛军身后竟然整整齐齐站着两个方阵：前面三百骑兵的头领正是阵斩扎普合的祁三郎，后面一千多女兵压阵。 最前面众星捧月簇拥一员白袍小将，白马金枪威风凛凛。右手边正是萧芸娘、姜四娘，左手边却是牟长霞和薛沁儿！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随后赶到的李宪。看见干儿子李天成还在那里戏耍对手，顿时就有些不满意，所以懒洋洋的吩咐一声。 爹爹发话了，李天成自然不敢怠慢。纵马上前双锤一碰，左手锤磕开对方的铁枪，一招凤凰单展翅已然出手，右手锤反手掠出，带起一片金光落在巴赫鲁的左肩上。 啪嚓——巴赫鲁整个左肩碎裂，一条手臂被废，铁枪脱手掉在地上。 噗嗤——李天成的战马往前一个侧冲，左手锤一招乌龙摆尾横扫而过，巴赫鲁的脑袋顿时不见了，无头尸体栽于马下。 萧芸娘缠金花枪往上一举，小嘴里面吐出来的一番话，顿时把所有叛军打入地狱之门：“看在大家都是契丹人的份上，淖水泡留你们一条生路，并且没有丝毫怀疑之心，完全把你们当自己人，所有的一切都让你们自己做主。” “可是，你们叛而复降，降而复叛，丧失了最基本的做人资格。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怪你们自己猪油蒙了心！巴赫鲁所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永绝后患。动手！” 萧芸娘一声令下，三个方向合计两千余人同时放箭，三轮过后再无活人。 外面解决了，最核心的还是兵营里面聚众闹事的一百多人。他们没想到五六百人的大叛乱，竟然眨眼之间彻底完蛋。 “我，大辽萧家萧芸娘，和金国女真贼子势不两立。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愿意跟随我死战到底的契丹男儿，就抓住身边的叛逆送出来。愿意追随巴赫鲁下地狱的，我就下令把整座兵营焚烧一空，送你们下地狱！” 巴赫鲁带头造反，终于把萧芸娘彻底气坏了。萧家女子一旦生气，那真是六亲不认。 当年的萧平，大辽国的第一代皇后，第一位萧太后，丈夫耶律阿保机死后，她把重臣的妻妾招进宫说了一句话：“我的男人死了，今后只好当寡妇，忍受无边的寂寞。可是你们都有男人，怎么可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就这一句话，几乎所有的大辽国重臣，一夜之间全部人头落地，灭掉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制造了一大群寡妇，稳住了大辽国动荡的局势。 大辽萧家女子出手果决，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所有的契丹人祖祖辈辈全都铭记在心。 萧芸娘自然继承了乃祖之风，杀伐果断。她既然已经发话了，那就绝对没有妥协余地。 不到四个眨眼的功夫，军营里面已经推出来一百九十二人，全部都是五花大绑。 “启禀小主人：扎普合带过来的耶律余睹亲随全部在此，我们四百零八人愿意追随你，和金国女真贼子决一死战！如违此言，必遭天神厌弃，万世不得超生！” 这边四百人跪倒在地表忠心，另外一边的七百多人突然拜倒在地：“万能的天神在上，我们自愿追随小主人，一息尚存，决不后退！” 第0105章 伏笔起作用 一口气杀了将近八百人，李宪第一次看见了这个年代的残酷和血腥。 让李宪动容的是，内卫营一千一百多女兵，自始至终保持阵容的严整性。即便是最后一百九十二人被砍头，女兵们仍然纹丝不动。 由此可知，现在的人都已经见惯了生死，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 要知道，李宪聚集到身边的人是有选择的，年龄最大的也没有超过十七岁。 小小年纪就已经漠视生死，说明幽云十六州在过去的数十年时间，民不聊生的日子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让这些少年人变成这样。 方腊在浙江振臂一呼，三个月就聚集了两百多万人。杨天王、张迪、高托天举起义旗，眨眼之间就汇集了五十多万人。 毫无疑问，方今天下已经不是水深火热可以形容的，完全到了人间地狱的程度，老百姓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活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俗话说：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 大宋朝廷疯狂镇压农民起义，不仅不可能稳定局势，唯一的结果就是加速灭亡，这就是朝代更迭周期律。数千年二十五朝更迭，概莫能外。 不管怎么说，处决叛逆，消除隐患，李宪自然暗自高兴。但是想到老百姓朝不保夕，自己却能力有限，他心里越发难受。 今天被杀的近八百人，难道全部都该死吗？李宪并不这么看。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今天这近八百人至少有七百人不该死。 当老百姓不把自己当活人的时候，也就是野心家开始泛滥的时候。绝大部分老百姓为了当一个饱死鬼，最后变成了别人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 今天被杀的近八百人，绝大部分都是别人的工具。但是他们至死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何变成了别人的工具，这才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李宪自从懒洋洋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说半个字，萧芸娘终于急了：“公子究竟如何考虑的？我的观点是趁热打铁就地整编，否则还有隐患。” “对，整编，整编！”李宪猛然清醒过来：“必须整编！可是应该如何整编，你有成熟的想法吗？” 萧芸娘不愿意了：“这是你的心里话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优柔寡断。” 李宪摇摇头：“不，这并不是优柔寡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记得公子组建第一个新兵营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萧芸娘扫了一眼正在收拾尸体的蔡广田所部，语气有些落寞：“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不管战斗力多强大，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当时我不同意，今天我同意了。” “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之所以凭借不足三百人的实力，经过酷寒之地六年时间发展，就能够统一契丹八部，进而横扫整个大漠，就是因为他们当初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自己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改变受人鱼肉的处境。” 说到这里，萧芸娘突然提高声音：“契丹的勇士们，大辽国之所以被金国女真贼子欺凌，就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生活行为方式太固执，失去了天神的保佑。要想今后能够活得更加自由，我们就要抛弃成见。” “凡是和金国女真贼子作对的人，都应该是我们的兄弟，更不应该分出彼此！一匹马是没有用的，但是一群马汇集起来，就可以对抗一群饿狼。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学会和更多的人相处，然后共同战斗。” “大家看见没有，仅仅一个萧家女子也是没用的，主要是因为他：追魂枪李宪。过去所有的一切谋划，都是他想出来的，所以能够打垮强大的女真贼子，能够把你们解救出来。他不是契丹人，但是他把契丹人当兄弟。” “兄弟是血肉相连的，是天神的子民。巴赫鲁和他的手下之所以该死，就是因为他们背叛自己的兄弟。你们要追随的并不是我这个萧家女子，而是天神派下来的兄弟，追魂枪李宪。我也是秉承天神的旨意，全力辅佐他。” 李宪不得不承认，萧家女子还真能胡扯，竟然能够把一件并不存在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说理直气壮，丝毫不脸红。 能够把假话说得比真的还真，那也是一种本事。二十一世纪的传销者之所以能够忽悠全天下，关键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 李宪脑海中突然萌生一个念头：“看来在北宋末年建立一个传销机构，很可能就是一条捷径！二十一世纪传销的对象，都是那些急于改变贫穷状况的人。如果把这个理念发扬光大，用来鼓动急于活命的百姓，应该能够事半功倍才对。”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李宪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眼前的问题才是关键。 “契丹的勇士们，汉民信仰一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们相信天神，我们讲究缘分。有一句俗话：同船过渡五百年修。能够同坐一条船，需要五百年修炼才能得到这个缘分，更何况我们还是朝夕相处，共同杀敌的战友。” “我们珍惜眼前的这种缘分，就更加珍惜患难与共的兄弟情谊。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要我们能够真诚相待，就能够做到血脉相连，团结成一只强劲无比的铁拳，把我们前面的所有敌人，砸得稀巴烂！” 李宪是解放军连长出身，政治鼓动属于本职工作。他的嘴巴忽悠起来，威力也不可小觑：“如果你们决定跟着我，那就要做到八个字：先做兄弟，再杀敌人！” 除了极个别变态之外，每个人都希望获得生死不渝的兄弟之情。这无关男女，所有人都一样。 “先做兄弟，再杀敌人！” 校军场上数千人一声大吼，竟然驱散了黑夜，新的一天终于到了，这是李宪窃取弘州城的第五天。 经过最后统计，誓死追随李宪的契丹军卒，一共有一千一百九十三人。 慎洽，原来是大辽国最后一批舍利。 舍利，是对契丹贵族中勇猛过人但没有官职的子弟，专门设置的称号。 慎洽，因为性情耿直，说话不注意分寸，虽然勇猛无双，却无缘当官，现在还是一个伍长，手下就是当初跟他一起杀出来的七个兄弟。 既然是整编，李宪当然要量才录用，一场货真价实的比武夺帅拉开战幕，最后脱颖而出的正是这个慎洽。 三斤多重的单刀没有打赢李天成七十二斤的双锤，但也没有落败。可是后来比试箭法，连萧芸娘都甘拜下风。 李宪亲自出手，拿出自己最得意的连环三箭绝技，慎洽竟然在疾驰而过的战马上翻身连射三箭，把李宪射中箭垛的三支箭全都从中剖开，比篾匠的功夫厉害多了。 一锹挖到宝贝，最高兴的就是李宪：“天成，把你的那对狼牙棒送给慎洽，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老子的警卫连长。” “你叫慎洽？”萧芸娘猛然一惊：“这么说你是术律族出身，萧家的直系后人？” “不错！”慎洽果然怪异，面对萧芸娘的询问，竟然没有多说一个字。 萧芸娘并没有太在意慎洽的态度：“你为何搞成这幅模样？” 慎洽接过李天成送过来的狼牙棒：“爹爹脾气不好，族人畏之如蛇蝎，后来家道中落，亲戚都走不起，自然无人看重。” 这家伙不愿多说话，萧芸娘也无可奈何，只好换了一个话题：“知道公子为何让你当警卫连长吗？” “我死，他活！”慎洽惜字如金的程度，让萧芸娘差点儿崩溃。 经过一番调整，李宪还是执行了原定计划，进行了一个大换血。 李天成的警卫连全部进入飞狐特种营，从契丹效死营里面调出三百三十二人，组建了一千一百四十三人的整编营。 营长李天成，这是众望所归的不二人选。副营长韩杰，是仅次于慎洽的一员猛将，兵器是作战中抢来的一根铁棍，原来是一名伍拾长。 慎洽亲自挑选两百八十人组建了新的警卫连，并担任连长。同时提出韦常德担任自己的副连长，便于熟悉警卫连的职责。韦常德就是此前第一个斗杀昼离珲的那个家伙，引起了慎洽的注意。 剩下的五十二个契丹军卒，编入萧芸娘的警卫排，范蹇诚的这个排一下子膨胀到一百二十二人。 李宪的本意是给契丹营掺沙子，所以把自己的警卫连混编进去。但是他用契丹人当亲兵这一招，显得自己完全信任契丹人。这一胸怀坦荡的动作，顿时赢得了所有契丹军卒的归属感。 搞定了最麻烦的一件事，李宪刚准备松一口气，准备谋划一下如何掩人耳目，让完颜亮彻底被蒙住，但是一个恶劣的消息传来，让他的好心情再度破坏。 消息是灵仙县的张彦派人传递过来的，采用的是特级传递，也就是一人三马半天送到。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老天爷都躲不过去。 五虎寨虽然整体上被完颜阇母和完颜乌达补击溃，但是在马贼的老巢展开行动，要想彻底把数千马贼剿灭干净，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野火烧不尽，不等春风吹到就会蔓延开来。 七百多马贼在山沟里躲避了五天之后，实在是没有东西吃了。突然闯入灵仙县境内抢劫老百姓，而且不光是杀人，竟然把三家十七口灭门。 看见李宪脸色发青，萧芸娘赶紧宽慰：“公子，你没有必要生气，马贼就是马贼，不抢不杀那才怪了。按照你们那边的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马贼突然下山抢劫，未尝不是好事啊。”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灵仙县，金国没有安排什么谋克户，所以被抢的都是普通财主。这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萧芸娘听得莫名其妙：“公子的意思是？” 李宪冷哼一声：“弘州城、广灵县都属于大同府，乡间还有数十家谋克户、数百家蒲辇户，该抢该杀的是他们！老子一直没想好那支伏兵如何使用，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第0106章 三县大剿匪 一夜之间遍地警报，定安县、灵仙县、广陵县、弘州城到处都是马贼土匪。根据各方面的消息汇总，贼匪的总人数不下三万人。 率先投入剿匪的就是处于正中间的灵仙县，张彦、阎方所部飞狐第二营，以连为单位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驱逐式扫荡。 因为北面各村镇的大路上，一夜之间出现了数百张“平天大帝”的诏书，号称“灭金狗，平南蛮，一统幽云，荡涤宇内。还天下于清明，归百姓以安康。献祥瑞与上帝，奉忠孝与后土。” 一时间流言四起，民心动荡。两天之内竟然有数千百姓阖家投入，导致贼匪势力突然膨胀，隐然有席卷之势。 李宪从萧芸娘口中知道，所谓平天大帝就是五虎寨的二当家金达。他担心马贼就地坐大仅仅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是担心惊动了燕京的完颜宗望、山西的完颜宗翰。 如果金国两路大军夹击过来，自己在这里的所有布局都要大白于天下。那就只能提前和金兵开战，而且是不死不休的总决战。 李宪掰着手指头一算，自己手中满打满算，勉强能够凑齐六个营的乌合之众，总兵力还不到七千人，而且其中一大批人根本就还不是军人。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手下有十二万多女真铁骑，还有十七万“契丹伪军”的精锐骑兵。自己七千人的乌合之众对抗如此大军，除了自己找死之外，没有其它解释。 “除非老子的七千人都是重型装甲部队，才能一举摧毁女真鞑子三十万铁骑，否则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一次剿匪必须独立完成，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李宪一时情急说漏了嘴，被萧芸娘抓住了漏洞：“重型装甲部队是什么？难道是女真贼子铁浮屠那样的重骑兵吗？那也没用，女真贼子的铁浮屠有两万多人，我们总兵力还不到一万人，全部是重骑兵也打不赢，况且我们一个重骑兵都没有。” 铁浮屠有个屁用啊，老子说的是重型坦克和自行火炮！这种屁话只能在心里发狠，李宪绝不可能说出去。 李宪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所以我说一旦遇到女真鞑子的主力部队，我们肯定打不赢。因此必须尽快平息匪乱，把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绝对不能让女真鞑子掺乎进来。” 萧芸娘点点头：“如果要独立完成剿匪，那只能擒贼先擒王，首先干掉平天大帝金达。完颜阇母和完颜乌达补不是吃干饭的，金达的核心力量肯定遭受重创。况且罗谦的近两千人在我们身边，五虎寨的精锐部队应该没有几个人。” 土匪就是土匪，加上是老巢都被攻破的残兵败将，对外面的格局根本不了解，“平天大帝”金达根本不知道灵仙县、广陵县、定安县早就换了主人。 在土匪记忆中，这三个县城的所有兵力加起来也不到七百人，所以平天大帝金达兵分三路，同时对三座县城发起了进攻。 金达率领所谓的中军九百多人，亲自攻打灵仙县城。 灵仙县的驻防部队，就是张彦、阎方率领的飞狐第二营一千一百多人，再加上城防步兵连两百八十人、城管骑兵连两百八十人，总兵力接近一千七百人，相当于金达的两倍。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经过一连串的战斗之后，李宪对孙子兵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关键是对冷兵器作战体会更加深刻。 在冷兵器时代，你要彻底包围一群敌人不使其漏网，按照后世集中三倍兵力进行包围的原则制定战术，绝对属于白费功夫。 冷兵器时代就表示没有远程打击能力，每一个士兵控制的范围就极其有限，几乎只能控制双臂伸手可及的范围。 敌人大摇大摆从你面前五十米跑掉，你只能干瞪眼。如果你部队的箭矢用尽，敌人直接从你身前十米跑掉，你还是只能干瞪眼。 对于那些来去如风的马贼，仅仅驱赶出去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本来就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等你放松警惕他们又回来了。 李宪的灵魂来自于后世，当然知道流寇的巨大危害。一旦和马贼打成拉锯战，那就是地方防御的灾难性后果，必将永无宁日。 要打就一棍子打死，让马贼今后都不敢对这一方产生念头。一劳永逸，这才是李宪的指导思想。 灵仙县的兵力只有敌人的两倍，自保绝对没有问题，给马贼一个致命的打击就有些勉为其难。 军分则散，力分则弱。集中力量，各个击破。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李宪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慎洽，命令李天成和韩杰立即来见我！” 慎洽，就是新任警卫连连长。李宪命令他每天必须看两个小时地图。什么时候把所有细节都记住，什么时候算完成任务。 看图是很枯燥的，慎洽两个下午都在西花厅“熬”过，屁股上都长疮了。 一听自己被提前“释放”，慎洽跳起来就往外跑。不到一刻钟，李天成和韩杰飞马来到县衙西花厅，慎洽却没回来。 李宪没有废话：“特种营整编以后已经过了两天，兄弟们情绪如何？能够运转起来吗？” 副营长韩杰挺胸说道：“公子是把我们真心当兄弟，下面情绪高得很。今天慎洽一过去，就被大家围着问这问那，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公子有话但请吩咐，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李宪看了两人一眼：“五虎寨被金兵打垮之后没有给养，于是窜到我们地盘上糟蹋百姓。作为地方驻军，保护当地百姓不受伤害，就是我们最主要的战斗任务。我想让你们把部队拉出去，在战斗中建立真正的兄弟之情，如何？” 韩杰双眼发亮：“保证杀光他们！”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宪赶紧摆手：“教训教训是必要的，但是全杀光也不对。你们要做的是，把参与灭门的马贼给老子抓回来，把抢女人的马贼给老子抓回来。通过这次行动，让所有百姓都把你们契丹人当兄弟，懂了？” “明白了！”韩杰有些不好意思：“这里的汉人把我们契丹人防贼似的，所以我们对他们也没有好感。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变成了敌人。真兄弟，以诚相待。公子，我记住了！” 李天成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李宪知道这两天他没有少做工作，韩杰能够说出这几句话就是明证。 “现在，平天大帝金达带领近千人正在进攻灵仙县，你们今晚趁夜出发，明日凌晨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然后怎么打就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干预。但是，被他们裹挟的百姓不能乱杀。没有血债的都要留下，尤其是不准糟蹋女人！” 对于灵仙县、定安县境内的剿匪，李宪并没有当回事。 此前显得很紧张，主要他存在二十一世纪的惯性思维：山沟里面发生点儿事情，短信微博就会满天飞。 现实情况绝对是不可能的，只要没有人主动报告，金兵根本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里谋划的一件大事是针对南方的广陵县，这是属于完颜宗翰的地盘，境内有很多女真谋克户。 李宪盯着墙上的地图，对外叫了一声：“王节，蔡广田回来没有？” 王节在外面回道：“早就到了，公子刚才在和李天成、韩杰说话，所以知县大人葛全忠在招待那个罗谦。” 罗谦，五虎寨的五当家。李宪见面就问了三个字：“怎么样？” 罗谦脸色一红：“一千九百五十六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回乡种地。关键是他们从小都在江湖上闯荡，根本就不会种地。” 李宪脸色阴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随便抢女人，老子这里一条都不允许，违反就要砍头。现在离开的人，只要今后不犯在老子手里还能活命。一旦决定留下来，今后再犯就定斩不赦，别怪我没有把话说明白。” 不怪李宪对于送上门来的兵员不感兴趣，甚至还很厌恶，因为他从来就对土匪极度厌恶。 罗谦苦笑着说道：“李当家的，如果小时候就能够活下去，谁愿意提着脑袋当马贼？我承认，五虎寨里面的确有不少为非作歹之徒，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才上山的，但是我保证带出来的绝对没有那种人。” “是骡子是马口说无凭，拉出来遛遛才算数。”李宪冷哼一声：“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两天之内赶到广陵县境内，对一百多家女真谋克户、蒲辇户进行抢劫。要求是：六岁以上的男人不用留下，但是女人和小孩绝对不能伤害。” “除了粮草你们留下，所有的俘虏、奴隶、财物集中到一个地方，等蔡广田过来接收。如果有一人违反军规，其他的话我就不想说了。能做到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如果不能做到，就赶紧另外寻找出路。” 罗谦胸脯一挺：“别人我不敢说，小偷韩云山、马贼阎方他们能够做到的，我罗谦就一定能够做到！劫富济贫，不伤百姓，这本来就是我们道上的规矩。我们唯一需要记住的，就是绝不祸害百姓家的女人。” 罗谦转身走了，萧芸娘从内间出来笑道：“公子的激将法越来越老到了，看把罗谦给急的。” 李宪点点头：“这段时间，我命令葛全忠和蔡广田多次和他们打交道，发现罗谦这批人总体来说还行。之所以没有整编，就是希望他们暂时保留身上的匪气。” 发现李宪的眼神有些古怪，萧芸娘很疑惑：“公子准备如何安排这批人，整编成两个营吗？” 李宪终于笑了：“不，他们还是只能当土匪，只不过不是在这里。必须按照我划定的范围当土匪，按照我的命令办事，到时候才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宪满脸阴笑在这里做美梦，没想到侦察连长郭小乙猛冲进来，美梦顿时被惊醒！ 第0107章 萧姵的气魄 李宪小看了“平天大帝”金达，这家伙能够干掉五虎寨大当家，然后自己上位，肯定还有两把刷子。 比如说金达率部从大山里面出来，提前做了一件事情：广发绿林贴，打着为万毒手徐成报仇的旗号。 李宪因为过去两个多月极度紧张，一直在给燕京的完颜宗望、山西的完颜宗翰找麻烦，所以遗漏了很多其他的问题 杨天王杨江、霸天虎张迪、高托天和高托山两兄弟，他们可一直没闲着。 杨天王所部果然兑现了此前和李宪的约定：向南穿插五百里之后，突然掉头东进攻破了河间府，在莫州（今任丘）一线和童贯大军对峙。 高托天和高托山兄弟继续东进攻破沧州府，兵锋直指山东，在景州（今东光）一线，宋徽宗赵佶一怒之下，命令杨惟忠、辛兴宗两路人马前往迎敌。 霸天虎张迪更是跋扈嚣张，攻破真定府之后马不停蹄继续南下，又攻破了邢州（今邢台），兵锋直指邯郸一线，马上就要威胁大宋京城开封府，刘光世率领的朝廷官军正在拼死抵抗。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河北数百万人造反，真可谓是波澜壮阔，连天子赵佶都惊慌失措，算得上天下震动。 其实，不管别的地方是不是被震动了，反正山东是震动了，你不服都不行。 山东，之所以动不动就被震动，那是因为一句传承一千多年的俗话：山东自古出响马！ 山东青州的张荣，江湖人称“张万仙”，手下两员大将是沂州的武胡和徐进，打出旗号“敢炽”，率领起义军号称十万人，目前正在围攻忻州的张叔夜所部官军。 山东齐州济南府孙列，江湖人称混江龙，率领当地农民号称十万人，占领铧子山为根据地，正在进攻聊城。 山东郓州（今山东水泊梁山）的李太子、单州水鼓山的武大郎，两路义军合兵一处，号称拥兵五万，已经攻破东平府和兖州府。 河北、山东彻底乱套，大宋朝的丧钟基本上就已经敲响了，同时为后来山东抗金准备了民间武装力量。 张荣后来大放异彩，一仗干掉金兀术的一万多主力军，成为南宋第一次大胜仗，才是真正的水泊梁山之主，并非《水浒传》胡编的什么狗屁宋江小毛贼！ “平天大帝”金达之所以迫不及待称帝，其实也算是有一点儿“政治头脑”和“战略眼光”。 首先，五虎寨所在的地方属于燕京府，按照大宋和大金的“海上盟约”，这里属于大宋朝。正因为如此，金达等人判断：金兵应该不会在这里大动干戈。 其次，河北、山东全都反了，大宋朝自顾不暇，很可能就要拜拜了，应该没有精力来管自己，所以在五虎寨称帝“正当其时也”。 事实上，五虎寨称帝也坚持了八年之久，后来岳飞还专门派遣小股部队渗透进来，希望寻找“敌后游击队”。 完颜宗弼（史称金兀术）南下被韩世忠在黄天荡打败，一怒之下回师把“平天大帝”金达给灭了。 历史上，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之所以没有着急在这里动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已经病入膏肓，蹬腿翘辫子就在眼前，突然空出一把椅子。 完颜杲、完颜宗望现在要集中精力，马上赶回上京争夺那把“非常神奇的椅子”，然后顺理成章“奉天承运”，今后一开口就是“皇帝诏曰”。 完颜娄室、完颜阇母、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弼（金兀术）等一大批人，也希望在别人争夺椅子的时候，趁乱抢两块骨头偿点儿味道。 这本来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很好”的事情，可现如今的情况大不相同，因为这个地方突然不明不白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一千年之后的兵油子：李宪！ 历史上肯定不能随便多出一个人来，否则就会闹出天大的乱子。 原本变成完颜宗翰小妾的萧姵，在白羊口被李宪“横刀夺爱”。原本成为蔡攸女仆的萧芸娘，靖康国耻之后又被完颜宗望抢回去，也被李宪抢先一步抓到了手中。 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如果完颜宗翰知道自己的小老婆被李宪在半道上给抢了，肯定立马过来拼命，否则都不算男人。 由于李宪不想让金国轻易掌控三十多万“契丹伪军”，所以在这里搞七搞八，固然给金国造成了重大损失，同时也产生了连锁反应。 阴差阳错之下，导致燕京府的完颜宗望、大同府的完颜宗翰，包括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全部把目光盯到这里，结果香炉寨率先覆灭。 香炉寨一灭，萧芸娘直接打出自己的大旗，大发雌威两战皆捷，而且策反了两个“契丹效死营”，给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造成巨大错觉：“大辽国萧家死灰复燃”！ 攘外必先安内，完颜杲、完颜宗望虽然都想抢那把椅子，但是在国家核心利益上的观点是一致的。 首先铲除这些马贼，免得被大辽萧家利用。毕竟这里前不久还是大辽国的核心腹地，这些马贼说不定就是大辽萧家提前埋下的伏笔，绝对不能养虎遗患。 五虎寨遭受池殃之灾，连自己是怎么败亡的都不清楚。 “平天大帝”金达的老巢丢了，选择从灵仙县方向寻找突破口，并不是没有考虑过的。 广发绿林贴之后，金达唯一能做的就是南下，只要攻破灵仙县、广陵县、灵丘县和飞狐县，就可以和霸天虎张迪所部汇合。 如果按照固有历史，这些县城里面只有一百多弓马手，真的很有可能被“平天大帝”金达实现战略转移的目标。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先别说飞狐县是李宪的老巢，仅仅是飞狐县的北大门灵仙县，就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金达广发绿林贴走的是东线，李宪并没有察觉，所以他的部署就是在灵仙县一带挡住马贼中军主力。 可是李宪曾经还做过一件事情，那就是组建了“飞狐镖局”，往来于飞狐县和开封府汴梁城之间，一路上就要经过霸天虎张迪的控制范围。 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曾经是韩云山朗山寨的四当家，江湖诨号滚地龙，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金达既然传出了绿林箭，自然希望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韩云山是在后来才暴露身份的，他的手下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镖局这种东西，是后世才会出现的。目前还是新生事物。 霸天虎张迪并不知道邹吉的镖局究竟什么来历，还以为邹吉金盆洗手转行了。所以看在老交情份上，把绿林箭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滚地龙邹吉。 这件事情的核心，就是希望邹吉说服韩云山立即出动，拿下飞狐县接应金达南下。 与此同时，霸天虎张迪派出自己的后军北上威胁真定府一线，进而趁势夺取倒马关，从而实现南北连成一线的战略目的。 霸天虎张迪竟然要挥师北上，而且战略目标是夺取倒马关，滚地龙邹吉顿时大吃一惊。 倒马关是飞狐县的南大门，飞狐县就是自己的老巢，这还了得吗？邹吉简单敷衍了霸天虎张迪几句，然后快马加鞭返回飞狐县。 主将萧姵一听事情经过，顿时把鼻子都气歪了，萧家女子蛮横霸道的风格顿时展露无遗：“哈，这帮王八犊子一个个都想翻天！公子把看家的重任交给我，他们竟然打我飞狐县的注意，大概是嫌小命儿太长了，一个个都想作死！” 邹吉在一旁小心提醒：“二姊，既然张迪准备实现南北夹击，这件事情可能就是真的，只怕需要让公子尽快知道才是。” “提醒一下当然是有必要的。”萧姵虽然生气但并不鲁莽：“根据公子派人传来的消息，他那边正在逐步扩编队伍稳定局面，兵力方面比我们充足得多，加上萧芸娘大姊协助，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我现在有梁艳的女兵连两百多人、韩猛的城管大队五百多人、新兵营一千多人，护送百姓和牛羊回来的郭小乙侦察连两百多人，总兵力两千人。韩猛的城管大队负责防御紫荆关和平型关，倒马关那边有一个新兵营，这是胜负之处。” 邹吉闻言一惊：“难道二姊准备在倒马关和霸天虎张迪干一场吗？” 萧姵冷哼一声：“怎么，不行么？” 邹吉摇摇头：“据我所知，霸天虎张迪的后军主将是郑握，不知道郭小乙能不能打赢他，反正我和韩猛干不过他。还有，郑握手下有马步军四千余人，虽然一大半都是乌合之众，但是人多势众啊，我们只怕要小心才是。” 萧姵不为所动：“你仅仅看见郑握能打，还有就是人多，实际上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倒马关天生绝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我紧守关门不战，郑握还能飞上来不成么？再说了，他真要作死的话，就别怪我一箭送他归西。” 萧家女子办事果绝，萧姵连夜赶到飞狐县城找到秀才唐浩然、城管大队长韩猛、侦察连长郭小乙召开紧急会议，最后确定了五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梁艳的女兵连交给唐浩然指挥，负责维护飞狐县的正常运转。谁敢胡乱传递谣言扰乱民心，一律斩首示众。 第二，韩猛立即调整部署，重点防御紫荆关，同时派人通知北面定安县的韩云山，密切注意燕京府完颜宗望所部的动静。 第三，萧姵亲自坐镇倒马关，指挥新兵营进行防御准备。侦察连作为机动兵力存在，准备随时增援三个方向。 第四，邹吉立即南下，组织飞狐镖局所有人员在敌后探查情报，如果敌人真的强攻倒马关，就在后面捣乱。 第五，侦察连长郭小乙亲自赶到弘州城，向公子李宪通报飞狐县的整体部署，确保不出现误判坏了大局。 郭小乙最后说道：“公子，飞狐县的情况就是如此，你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第0108章 李宪的凭仗 郭小乙带来的消息足够严重，的确让李宪和萧芸娘大吃一惊，但李宪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这是古人教诲。遇到重大困难惊慌失措，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李宪此前敢于肆无忌惮放手施为，最大的凭仗就是知道过去未来。同时还知道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历史的车轮根本无法抵挡。 根本不管萧芸娘和郭小乙期待的眼神，李宪往太师椅背上一靠，很快就闭上了眼睛，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和他无关。 这是李宪遇到重大问题的习惯动作，萧芸娘和郭小乙早就习以为常，护旗连祁三郎更是心知肚明。就连刚刚担任警卫连长不久的慎洽，都已经掌握了这个规律。 每逢这个时候，祁三郎的护旗连就有一个排“包围了”李宪的住处，警卫连一个排在外围一百米开外另外构成一道防线。 谁敢胡乱闯进来就抓起来，免得惊动自家公子的美梦。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要等自家公子李宪“睡醒了”再接受处理。 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公子李宪和神仙相似，简直无所不能。只要他一觉睡醒，肯定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李宪能够镇住萧芸娘和萧姵这等聪明绝顶的女孩子，关键就在于他有这么一手天下无敌的“睡功”。 哪怕天打五雷轰，李宪都能够闭上眼睛酣然入梦。而且一旦睁开眼睛，问题基本上就不是问题了。 这个年代的人非常迷信，萧芸娘、萧姵、祁三郎、王节、李天成、郭小乙、慎洽这些距离最近的人，心中都认为李宪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施展“灵魂出窍，沟通天地”的无上神通，推演着人世间的各种变化。 这是神仙才具有的神通，凡人永远无法战胜神仙。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宪给身边人的感觉就越来越神秘，比往常听说的那些无所不知的神仙厉害了几万倍。 正因为如此，李宪这个活神仙的向心力越来越大，平时说话也正在趋向于“金口玉言”，没有人敢生出反对之心。 李宪并不知道以他为核心的集团正在逐渐形成，其实每当关键时刻，他都陷入深层次的思考之中。 要把一千年之前沉淀在脑海中的各种信息重新整理出来，然后理出头绪，从中发现可趁之机，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为了集中全部精力，李宪才会选择闭上双眼，这样才能不为外物所惑，能够让大脑保持最清醒的状态。按照道家的说法，就叫做“封闭六识，天人感应”。 这不过是李宪当战略侦察兵连长的时候，平时构思作战计划养成的习惯而已，根本毫无神秘可言。 就像现在，李宪很舒服的躺在太师椅上，好像是闭着双眼呼呼大睡，其实就干一件事。那就是绞尽脑汁，把大宋宣和五年（1123）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想一遍。 大宋宣和五年，针对整个河北地区来说，其实并没有发生很多事情，加起来一共三件事： 第一，童贯、蔡攸终于凑齐了“赎燕费”六千万贯，此刻刚完成“收复”燕京及涿州（今涿县）、易州（今易县），檀州（今密云）、顺州（今顺义）、景州（今遵化）、蓟州（今蓟县）等六州的“伟大功绩”，现在大宋全国都在歌功颂德。 第二，今年九月十三日，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要翘辫子。他一命呜呼之后，金国要乱一阵子，根本无力南下。 第三，今年十一月份，大宋朝燕山宣抚使王安中，根据宋徽宗赵佶的诏令，要把张觉（张珏）父子三人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卑躬屈膝给完颜宗望送过去，从而埋下了常胜军郭药师背叛大宋朝的导火索。 重大事件并不多，但是李宪整整想了两个半小时，才把所有的利害关系想清楚。 李宪睁开眼睛，发现萧芸娘、郭小乙、祁三郎、慎洽毕恭毕敬坐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两个多小时真难为他们了。 “萧姵处置妥贴，兵力部署得当。飞狐县必然有惊无险，最后并无大碍。”李宪言简意赅，让所有人心中大定。 “不过——”李宪一个大喘气，让所有人有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萧芸娘拍拍胸脯：“公子，我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没有人会怕死。所以你今后最好先说坏消息，不要一惊一乍，人家心脏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李宪也觉得自己有些故弄玄虚：“咳咳，我的意思是，飞狐县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云娘还是率领牟长霞的内卫营立即返回飞狐县。有了你们一千多人的声势，至少让老百姓心中不会产生恐慌。” 萧芸娘摇摇头：“公子，可能还需要你仔细解释一下目前的局面。根据郭小乙此前所言，杨江、高托天、张迪所部既然拥兵数百万，而且打得大宋朝的官军丢盔弃甲，连丢七州数十县，小小的飞狐县如何能够挡住？” 李宪没来由长叹一声：“唉，此一时彼一时也，杨江等人的好日子已经到头，大吃苦头就在眼前。他们到时候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够威胁我的飞狐县？” 萧家女子最擅长的就是掌控全局，萧芸娘当然要问个所以然，这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为何有此结论？” 李宪终于想起来，今天还没有装神弄鬼。毛伟人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浪费机会，自然也是极大的犯罪。 “我刚才仔细推演利害得失，已然明白其中关窍。”李宪摇身一变，一个老神棍新鲜出炉：“杨江等人猖獗一时，实乃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为也。” 萧芸娘悚然一惊，随即又大惑不解：“既然天意如此，为何公子又说他们要吃苦头？” 李宪莫测高深的一笑：“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奥妙无穷。江者水也，金生水，金兵南下，而后杨江揭竿而起，此乃天意。宋者木也，木克土，土克水，杨江败亡此亦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 老神棍一番表演，所有人如坠云雾之中，唯一知道的结果，就是杨江必亡。张迪和杨江唇齿相依，一方败亡，另一方必不能独存。 其实，李宪的心里话是：此前一段时间，童贯和蔡攸的重点放在赎回幽云六州，所以平叛过程中保持僵持即可。 现在幽云六州已经拿回来，虽然是六座空城，里面一根人毛都没有，而且今后每年还要给大金国上贡一百万缗铜钱，但是远在东京汴梁城里面的大宋君臣，根本一无所知。 昏庸无能的宋徽宗赵佶，加封“大功臣”童贯为徐、豫两国公，并且授予太尉荣衔，让童贯真正位列三公。一时间“权倾朝野，人莫敢视。” 功名利禄都拿到了，但是河北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河北四大寇愈发猖獗起来，这不是给“新科三公”童相公上眼药吗？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命在顷刻之间，金兵无力南顾，童贯终于抓住了一个最佳时机。 杨江、张迪并没有李宪先知先觉的神通，目前还在盲目乐观，他们以为童贯胆小怕事，所以才没有发动最后一击。 正因为如此，杨江和张迪正准备集中兵力攻打保州城，准备活捉两河宣抚副使蔡攸。等到童贯率领主力从霸州南下，杨江和张迪的败亡已经无法阻挡。 张迪命令郑握的后军抢占飞狐县，接应“平天大帝”金达南下是假的，切断保州城西面的通道，为进攻保州城做准备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些事情李宪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但是他不会说出来，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童贯也知道“赎燕费”纯属丧权辱国，非常丢人，自然不敢大鸣大放。如果不是像杨江、张迪这样的有心人，根本不会察觉还有这等事情。 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老命不久，这在任何朝廷都是天大的秘密，除了核心大臣和那些内外勾结的居心叵测之徒，更不可能让外人知道。 李宪不可能把带有争议性的东西说出来，只能采用装神弄鬼的方式显示自己无所不知。 至于命令萧芸娘率领内卫营女兵返回飞狐县，是因为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弘州城、灵仙县、广陵县、定安县暂时没有发生大战的可能性。 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就在眼前，李宪等的就是这一天，当然不会放过。 不仅内卫营女兵要返回飞狐县，李宪把这里的事情做一个了结之后，也要带领护旗连、警卫连、特种营返回飞狐县。 说实话，李宪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他迫切想看看“飞狐镖局”究竟从汴梁城弄回来些什么东西。尤其是芒硝、硫磺究竟弄回来多少，这是关键所在。 还有铜铁总监姜琦、兵器总监陈老幺，都按照自己的图纸搞出什么名堂，这都需要他赶紧回去看看。 等到金兵两年之后重新南下，那就不是小打小闹能够解决问题的。一旦千军万马对阵，如果没有足够领先的武器装备，李宪绝对没有把握以少胜多。 老神棍已经当完了，接下来如何当真正的神仙，弄出一大批发明创造，把自己的军队武装到牙齿，才是李宪目前考虑的重点。 李宪当然不可能过多解释什么：“你们先走，我会在半个月之内返回飞狐县。如果有什么大问题，就立即到广陵县寻找萧焯，他的第一营足够应付一切。” 萧芸娘带着满腹疑惑，率领牟长霞的内卫营向飞狐县进发，李宪这才真正开始伤脑筋。 这个年代的技术水平一塌糊涂，究竟哪些东西能够提前“发明”出来，目前都是未知数。究竟能不能让部队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同样是未知数。 在急于求成又患得患失的心态下，李宪留下了一个巨大隐患，不久之后就让他付出了永生难忘的代价！ 第0109章 李宪的理念 北面是恒山，南面是五台山，中间的交通咽喉上有一把铁锁，名字叫做瓶形寨，这个名字没有多少人知道。 瓶形寨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说到平型关，后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宋年间本来没有平型关，因为有了李宪，然后在平型岭的瓶形寨基础上，修建了一座关城，于是平型关提前横空出世。 李宪偷取飞狐县之后立即修建平型关，就是要和东面的紫荆关构成防御枢纽，切断燕京府和山西太原府之间的通道，把完颜宗望东路军、完颜宗翰西路军之间的联系一刀两断，让他们无法左右兼顾，相互策应。 今天是李宪专门过来验收平型关工程，而且涉及到七百多劳改人员的死活，这是早就决定的，知县唐浩然、城管大队长韩猛已然提前到此恭候。 原来，萧芸娘带领牟长霞的内卫营离开之后的第三天，灵仙县传来消息：“平天大帝”金达及其所部五百多人，裹挟百姓三千余人，在城北二十里被包围。 特种营这边直接出面的是副营长韩杰，清一色的契丹骑兵构成第一道包围圈，造成金兵合围的态势，防止消息走漏。 根据李宪此前的命令，韩杰网开一面，命令金达释放百姓，交出灭门惨案的凶手让百姓辨认，然后就可以带领他的虾兵蟹将离开了。至于金达这个“平天大帝”今后到何处发财，已经无人关注。 第五天，奉命进入广陵县抢劫杀人的罗谦所部传来消息，境内所有的谋克户、蒲辇户全部被灭掉，抓获妇孺一千四百余人，解救奴隶两万七千余人。 弘州城马步军统制蔡广田“奉命深入广陵县剿匪”，一举“击溃”马贼罗谦所部两千余人，把所有被马贼圈禁起来的人“全部解放”。 按照李宪的既定方案，蔡广田亲自到天成县向完颜亮“献俘”：把灵仙县灭门惨案的凶手、广陵县“被解救出来”的两百多老弱病残女真人，全部送给完颜亮。 蔡广田按照李宪交代的话，把被斩首的死鬼完颜吉和扎普合“派出去打仗”：“完颜吉大人、扎普合大人率领主力部队，正在追击金达残部，其目的就是要斩草除根，最后胜利指日可待。” 暂时稳住了北方大敌完颜亮，境内的不安定因素也铲除了，李宪交代了一番城防、安民、恢复生产的注意事项，率领护旗连、警卫连离开弘州城，顺道验收平型关。 “唐秀才，你这个知县当不成了，赶紧给老子当知府！我们现在有六个县，如何才能物色自己人当官运转起来，你赶紧想办法。” 李宪首先没谈军事工程，而是关注民生：“首先完成人口普查，看看究竟有多少人，都有些什么成分。有多少水浇地，有多少山坡地，每年的粮食产量、畜牧业养殖出栏率，必须赶紧弄个数据出来，然后才能调整政策。现在就滚，这里不需要你。” 唐浩然没想到干知县才半年，就摇身一变当了知府，需要管理六个县的百姓，说起来很风光的感觉，实际上是一大堆麻烦事。因为李宪横空出世，没有准备自己的官员队伍。 文盲可以打仗，可以当将军。但是文盲当父母管，这可是个大问题。 “滚不滚倒在其次，公子，你总得给我一个章程才行。”唐浩然笑眯眯的说道：“你说得倒很简单，说当知府就能当知府的吗？这半年时间，我好不容易才把飞狐县的一套班子弄出来。现在刚刚走正常，一下子就来了五个县，我可是光杆司令。” 李宪两世为人都没当过官，前一世的家族里面好像也没人当官，此前更没想过招人当官会成为麻烦事。 此刻唐浩然一番话说出来，李宪终于明白事情比较大条。 这个年代读书人很少，读过书而且一身正气的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比神仙还难找，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成百姓眼中的罪人。 “你别叫苦，打天下容易坐江山难，这个道理老子懂。”李宪口中大而化之，实际上心里紧张盘算：“培养自己的人需要一个过程，现在只有两条路同时走。首先张贴招贤榜，同时访问那些遗老遗少，看看有没有口碑不错的旧官员。” “至于说章程，目前不宜过细，暂时定几条对付着：第一，新官员要求处事公平公正，不贪赃枉法。第二，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第三，侮辱妇女、贩卖人口者死，强闯官衙、民宅者死。第四，偷盗、抢劫者死，昧人钱财者刑。第五，囤积居奇、扰乱街市、鱼肉百姓者死，发放高利贷者死。” 唐浩然听到一连串的死字，脸上直抽抽：“公子，如此刑律是否过于苛刻？百姓能否接受？” “你趁早放心！”李宪冷笑着说道：“一听你就是个书呆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算所有的罪名都是死刑，他们也不会觉得如何，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去犯罪。既然普通百姓不会犯罪，严苛的刑罚就不是针对普通百姓，而是要严惩罪犯。” “唐浩然，你给老子记住：人格、尊严、生存权，那是老百姓才有资格享受的，绝对不是给罪犯的。给罪犯争取这三条，就是对守法百姓最大的侮辱！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贪官污吏一律斩尽杀绝，祸害百姓者有多少杀多少，一个不留！” “此话有理！”被李宪教训一顿，唐浩然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还有一点需要公子首肯，我决定重开官学，培养自己的秀才，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李宪呵呵一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千秋大计。当官的不办学，那就是渎职，这还用问吗？不过，大学、中庸之类不能作为准则，你整理一批法家着作，物色一些农家好苗子重点培养。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那就从这两人学起。” 唐浩然闻言大笑：“哈哈哈，看来公子真要干一番大事业，你难道不担心培养出一大批诸葛亮，然后揭竿而起给你找麻烦吗？” 李宪微微一笑：“被自己培养的人推翻了，说明我们干得不好。你赶紧培养十个八个诸葛亮出来，都出去给老子打天下。玩笑归玩笑，你他娘的千万要物色好对象，别尽给老子培养一些野心家出来。不需要他们鞠躬尽瘁，但要持身以正。” 唐浩然沉思了一下才说道：“未来的州府官学，兵法作为第一必修科目，也作为选拔人才的第一策论内容。” “你说得对。”李宪严肃起来：“兵法之所以能够指导人们打胜仗，里面都有很深的学问。只要能够举一反三，治国治民经商都用得上。我们决不能因为担心百姓造反，就认为兵法是洪水猛兽。等我有空闲了，给你整理一部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作为教材。” 这一次站在平型关城楼上的谈话，是李宪第一次阐述自己的思想理念。他把后世的很多观念掺杂进去，和唐浩然谈了两个多小时。 李宪并没有明确涉及到治国方略，他出身于普通百姓家庭，所以他所说的东西，全部都是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看问题，从民政角度出发，然后推而广之进行说明，主要目的就是解释自己的各项方针政策。 除了进一步强调法家学说之外，李宪重点强调了工学，并且提出了“九佬十八匠享受官府补贴，各种发明予以重奖”的新政策。 李宪要求唐浩然充分鼓励辖区百姓开动脑筋，为改变落后面貌大胆动手实验。如果涉及到民生、军事方面，可以向官府申请实验经费。 “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是读书人，应该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国家的长治久安，绝对不是掌握在那些官员手中，而是掌握在百姓心里。只要百姓不满意了，任何朝廷都要完蛋。工学不是奇技淫巧，而是人类进步的基础，希望你今后小心谨慎。” 李宪语重心长结束了两个人开诚布公的谈话，明确了李家军和大宋官军指导思想背道而驰的方针，奠定了未来全面改造和发展的基础。 也就是这一次谈话结束之后，李宪谋求建立一支百姓子弟兵，已经不是无源之水的梦想。 王节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必须离开李宪的身边，然后变成了唐浩然的助手。 因为李宪说了：“要想跟着我到处跑，你现在还不够格。等你什么时候能够当一个出类拔萃的知府大人，如果还想回到我身边，再提申请也不晚，现在好好跟着唐秀才读书去。” 解决了行政管理方面的大政方针，李宪的注意力才放到平型关上。 平型关就是在瓶形寨的基础上扩建而来，最主要的就是增加了“两条臂膀”，好像一个巨人，一手抓着恒山，一手抓着五台山。 这两条臂膀都是采用干打垒筑成，外面还没有包砖，所以看上去就是两条土城墙，黄不溜秋的，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看见李宪的脸色不太好，城管大队长韩猛心里就有些紧张：“公子，因为时间太紧张，烧砖还来不及。” 李宪一脸严肃：“不，你干得很好，这是大功一件。完全可以在关城上镶嵌一块石碑，刻上你韩猛的名字流芳千古！我看见你们那边的两座土窑，烧制出来的应该是青砖。青砖的强度不够，我们应该想办法烧制红砖。” 韩猛摇摇头：“如何才能烧制成红砖呢？这个我们的工匠还没有试过。” “你们的青砖是因为烧制过程中淋水了。”李宪微微一笑：“如果换一种捆窑把砖坯和燃料密封起来，整个过程不用淋水，最后就是非常坚硬的红砖！” 李宪来自农村，曾经跟着大人烧制过红砖。没想到他心血来潮，结果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第0110章 不熄的火种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捉蛇剥皮生吞，杀马剔肉生吃，这都是常有的事，半年前还干过一回。 民以食为天，饿极了什么都能吞下去。 但生吞活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偶尔为之渡过难关尚可，长此以往没有人受得了，起码李宪就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这个年代没有打火机，没有火柴，全部都是火镰。说实话，使用火镰打火，真的不是很靠谱。有时候两个人忙活半个小时，累成两条死狗，最终也没有弄出火来。 关键问题在于，使用火镰就必须有火绒。一旦浸水、受潮，除了干瞪眼之外，就只能生吞活剥了。 在王官屯镇，李宪带领当时的女兵连外出诱敌，有一次就出现了无法生火烧烤的大问题，导致所有人都饿了一整天。 后来转战千里，途中遭受两场暴雨侵袭，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二次生吃马肉，让他差点就崩溃了。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连续几场大战下来，两百多重伤员全部“被阵亡”；十几个轻伤员伤口恶化之后转为重伤员，最后也“被阵亡”。 轻伤员也“被阵亡”，这种减员对于李宪这个最高指挥官来说，绝对不能接受。 轻伤员也“被阵亡”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行军途中无法得到开水，只能在路边小水沟喝凉水，用路边小水沟的水清洗伤口。 虽说这个年代没有污染，路边小水沟的水都比二十一世纪的矿泉水干净一万倍，但是伤员因为失血导致抵抗能力下降，一旦转为伤寒发高烧，就成为不治之症。 看见自己手下的士兵临死之前都不甘心合上双眼，李宪内心深处就有一个想法：必须给部队发明一种永不熄灭的火种，让部队能够半个小时之内喝上开水，一个小时之内吃上熟食。 过去半年时间，李宪反复推演了各种可能性，因为无法得到黄磷，始终都无法把火柴“发明”出来，就更别谈打火机了，虽然打火机比安全火柴更早发明。 李宪知道一种提炼初级磷化氢的办法，就是用人的尿液、石英砂等物质进行高温熔炼处理，然后能够得到磷化氢。 磷化氢，就是人们常见的鬼火燃料，幽蓝色火焰没有什么温度，也不能把其它物品引燃。这玩意儿燃点极低，不仅无法保存，而且有剧毒，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宪没有准备在大宋年间当化学家，更没想过当炼丹师，所以工艺复杂而又浪费时间的东西，他没啥兴趣。 刚才想到烧制红砖，自然就想到了煤。刹那间脑洞大开，一个极为普通的东西出现在他脑海中：蜂窝煤！ 李宪读书的时候，放假回家就“踩”过蜂窝煤，也“踩”过植棉的营养钵，那玩意儿真的太简单了。 蜂窝煤几乎没有丝毫技术含量，但是一个小煤炉封好之后，炉火可以保存三十六小时不熄灭，而且打开底部进风口盖子之后就可以见到火苗。 “这么简单的事情今天才想起来，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行，回到飞狐县之后，老子首先发明制造蜂窝煤的工具，然后制作铜皮小火炉，就可以彻底解决火种问题，部队的炊事班才能真正发挥作用，现代化的军队才能成型。” 心头有事，李宪再也呆不下去了：“你们的土窑继续烧砖，我很快就会拿出另外一个方案。这七百多劳改分子修筑平型关有功，全部转为你们城管大队的新兵营，享受初级士兵的待遇。” 给城管大队长韩猛简单交代一番，李宪带领直属部队连夜开拔，一日夜回到了离开半年的飞狐县。 根据李宪当初离开之前的交代，县城西北角的阁院寺已经改为司令部所在地。 进门的天王殿现在是知县衙门，东面的钟楼住衙役，西面的鼓楼住马快，李宪统称为城管大队，大队长韩猛。 天王殿和后面的文殊殿之间，东面配殿是兵部，西面配殿是户部。文殊殿变成了飞狐军司令部所在地，暂时有萧姵和萧芸娘坐镇。 文殊殿东面的僧房是飞狐军的军官宿舍，西面的僧房是郭小乙警卫连的兵营，后面的空地就是警卫连的操场。 在文殊殿和最北面的藏经阁正中间，已经修建了一道围墙，只留下一道小门前后联通。 藏经阁东面是新修的兵器库，西面的僧房就是祁三郎的护旗连，负责每天早晨的升旗仪式。藏经阁驻扎牟长霞的内卫营，承担着辖区内执行军法的重任。 阁院寺围墙开设了东西两座门，外面分别修建了马场、草料场、粮库、新兵营。慎洽的警卫连驻扎在东门外，负责把守东西两门，看守马场、粮库、草料场。 李宪居住办公的地方，就是藏经阁西侧的方丈室。这是一栋两层楼，地下室是银库，一楼是会议室，二楼就是李宪办公睡觉的地方。 萧姵接到消息从倒马关赶回来，早就在方丈室迎接李宪归来，结果一开口就醋气冲天：“哎呀，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弄回一群又一群女人，都忘记自己姓啥了。没想到你还知道回来，真不简单！” “想你了呗，敢不回来吗？没见我赶路多着急，宝马都跑成四条腿了吗？”李宪嘿嘿一笑，然后才问道：“保州方向的情况如何？” 萧姵点点头：“云娘和郭小乙把你的推测带回来，我刚开始还有些不相信。现在真的服了你了，童贯那厮从霸州、雄州出兵全线进攻河间府，蔡攸那厮从保州出兵全力进攻真定府。张迪的后军刚出发，就遭到蔡攸那厮的当头一棒。” “现在他们几家打得一塌糊涂，我们这边自然啥事儿都没有。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有一个想法可以彻底改变目前的局面。公子，只要集中飞狐县境内的部队，我们就可以突袭拿下保州城，然后称霸一方，你看如何？” 李宪心头一震，这丫头从小养成了无法无天的野性子，捅破大天的事情她真干得出来。 想到这些，李宪断然一摆手：“不如何！赶紧把这种妄想收起来，难道你想引火烧身吗？枪打出头鸟，随便攻城略地乃是下下之策。” “我至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做一些准备，在此期间最好所有人都不要惦记老子才好。你记住：高筑墙，广积粮；练精兵，缓称王。” “今后就局限于六县之地么？”萧姵有些不甘心：“童贯、蔡攸那等绣花枕头，有啥能为？只需要两千精兵就可以拿下保州城，趁势夺取霸州和雄州，然后击溃郭药师的常胜军，整个燕山府唾手可得。五京先取其一，进而争霸天下，有何不可？” 李宪点点头：“我相信，杨江、张迪吸引了童贯、蔡攸的全部主力，拿下你所说的几个目标的确有希望。如果韩云山所部从定安县出兵夹击，希望非常大。然后呢？我关心的是拿下这些地方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你可是在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翰那里标名挂号的，一旦被他们察觉大辽萧家卷土重来，后果是什么？还有，大宋朝和大金国可是同盟国，一旦南北夹击过来，难道你要重走大辽国天祚帝惨败的老路不成么？” “我就是不甘心！”萧姵无言以对，干脆耍小孩子脾气：“如果等到金国女真贼子稳定了大漠局势，然后振兵南下，我们就更加没有出头之日了。死就死了呗，瞻前顾后干什么？” 看见萧芸娘和牟长霞联袂而来，李宪懒得再争了：“来人，把你们的二姊请回去休息，我看她今天情绪很不正常！” 萧姵自然不会走，毕竟今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研究接下来的策略问题。 李宪首先开宗明义，而且意思很简单：我需要时间，你们把家门看好，都别给我找麻烦。 萧芸娘此前在李宪身边，已经接受了他的一套说辞。牟长霞没有自己的思想，她不过是过来看看自家公子而已，当然不会发表意见。 萧姵说了半天也找不到同盟军，谋划半年的冒进策略没有市场，所以有些不高兴：“既然你们在外面就已经有了决定，还谈什么？” 李宪还是需要说服一番：“错了，你的想法并不错，只不过时机不合适。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紧盯着脚尖三寸之地。我们还年轻不是吗？这就是本钱。现在这附近虽然动荡不安，但是局势并不明朗，谁胜谁负还说不定。” “当年魏蜀吴三国争霸知道吗？现在大宋和大金结成联盟，我们处于夹缝之中而且力量最弱，和当年的刘备差不多，绝对不能惹是生非。目前要做的就是不断发展自己，一旦天下出现巨变，就是我们浑水摸鱼的时候。” 为了团结大多数，李宪并不敢把自己心中的全部想法说出来。只能等到刀兵相见的时候，然后顺势而为。 “什么？我主外？”萧姵听了李宪未来的工作安排，顿时大吃一惊：“你就不怕我一意孤行，然后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吗？” 李宪微微一笑：“你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人吗？只要你不急于求成，小小的六个县你还照顾不过来吗？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主外，所有的部队都听你调遣。云娘主内，牟长霞协助，主要是抓好部队建设和粮草囤积，尤其是补充营建设要抓紧。” “你干什么？”萧芸娘也奇怪了：“内外都有人管，地方有唐秀才管，你就闲着吗？现在天下混沌不堪，我们的力量没有建立起来，你竟然要当甩手掌柜吗？” 心中所想的事情没有眉目，李宪也不好针对未来的细节多说什么，只能呵呵一笑：“我给你们当后盾，当救火队员！反正从明天开始，外事不决问萧姵，内事不决问云娘，民生行政问浩然，有事没事别找我。” 第0111章 火药的曙光 李宪很简单结束了所谓的会议，把三个女人赶回藏经阁睡觉，然后让祁三郎打着火把来到方丈室的地下室，也就是所谓的银库。 地下室高度接近四米，十二米多宽的正方形空间，除了中间留下一条通道之外，左右两侧码满了各种椭圆形大木桶。 李宪拔出三棱刺把左边的一个木桶盖子撬开，里面都是黄色粉末。又把右边的木桶撬开一个，里面是白色粉末。 祁三郎发现古怪，因此凑上前问道：“公子，不是银子，也不是面粉，这是什么东西？” 李宪一看火把靠近来，顿时急得直跳脚：“你想死啊，赶紧退开，到楼梯上等我！” 原来，木桶里面白色的是芒硝，黄色的自然就是硫磺。 过去半年时间，邹吉的飞狐镖局已经打通了走镖路线，完成了四趟镖的运输任务。前面两次都是走私粮食和盐巴，目前都在外面粮库里面。后面两次就是眼前的这些东西，也是李宪最紧迫的东西。 大宋朝早就在制造火药，甚至还弄出了“震天雷”这样的城防利器，目前已经研制成功“竹筒铳”和“火云枪”。 震天雷，就是把黑火药装进陶罐里面，敌人攻城的时候点燃摔下去，通过陶瓷片杀伤敌人。 这算是最原始的手榴弹或者地雷，比当年诸葛亮的东西高明多了。当年诸葛亮的所谓地雷，全部都是硫磺。 竹筒铳，就是在打穿竹节的竹筒里面装上黑火药，对敌的时候点燃导火索对外喷火，目的是吓唬敌人的战马。 火云枪，就是把竹筒铳绑在枪杆上。和敌人厮杀的时候点燃导火索，通过喷火吓敌人一跳，给自己创造杀死敌人的机会。 大宋朝这个时期弄出来的所谓火器，除了震天雷有一定杀伤力之外，竹筒铳和火云枪只能吓唬敌人，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华夏大地上，从唐朝开始就已经出现了黑火药的雏形。只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最佳的配方，所以威力有限。 唐朝中期有个名叫清虚子的，在“伏火矾法”中提出了一个伏火的方子：“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那个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木炭，采用易燃物质马兜铃壳碾成的粉末作为助燃剂。 宋朝虽然知道用木炭替代马兜铃粉末，但是芒硝、硫磺、木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比例最合适，却还没有完全明白。 黑火药其实应该叫硝酸钾火药，然后发展成威力更大的硝酸铵火药。 黑火药的配方虽然对普通人很神秘，但李宪是战略侦察兵，不仅仅知道黑火药的配方，甚至还知道流体炸药、塑性炸药、磁性炸药的简易配方。 对于李宪来说，只要有了芒硝和硫磺，就等于有了黑火药。 木炭根本不算什么，这附近漫山遍野都是栎木。也不用考虑环保问题，更没有森林资源法约束，只要自己不成立森林警察，直接命人砍回来烧炭就行。 看见芒硝和硫磺的一瞬间，李宪很是兴奋了一下。也仅仅是兴奋了一下而已，因为究竟如何使用黑火药，才能把威力发挥到最大，这就是一个技术问题了，需要多方面配合才行。 黑火药最厉害的用途，就是号称死亡收割机的“马克沁大叔”，名震寰宇的马克沁重机枪。 比如说，李宪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无数的马克沁重机枪，把女真鞑子的精锐铁骑全部处以极刑。 如果这个年代有九挺马克沁重机枪，就完全可以横扫天下。这个美妙的幻想能实现吗？狗屁！ 枪管制作、膛线制作、弹壳冲压这已经属于天方夜谭，何况更加天方夜谭的发射药、复进簧。 制式枪械都属于天方夜谭，李宪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发神经，在这些方面浪费极其宝贵的时间。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有了结果，李宪终于安心睡了一觉，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祁三郎刚伺候李宪洗了一把脸，早餐都还没有端进来，李宪就已经大喝一声：“命令唐知县，不对，命令唐知府立即跑步来见我！” 唐知府在最前面的天王殿办公，前后距离五百多米，李宪火急火燎的，也不怕把人家秀才跑坏了。 唐浩然果然不愧是读书人，脑袋瓜子就是好。接到命令之后并没有跑步过来，而是骑着他的宝马一溜烟来到了方丈室门口。 李宪一边吃早餐，一边说道：“不用下马，长话短说。立即组织人进山砍伐大栎树烧木炭，然后从中挑选最好的储备起来。所谓最好的标准，就是整节的木炭敲起来梆梆响。此事紧急，越快越好！” 唐浩然不知道李宪发什么神经，所以并没有即刻离去：“不是，现在可是大夏天，难道公子要生火盆吗？那不要紧，县衙库房里面还有一些存货，我这就命人给公子送过来。” 老板亲自安排事情，下属员工不仅说三道四，竟然自作聪明胡乱猜测“上意”，这就犯了大忌讳，放在二十一世纪早被除名了。 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少废话！让你命人烧木炭就烧木炭，现在大热天的，生火盆干什么？难道准备把老子烤成人干不成？另外，在围墙东面修建一座库房，专门储存木炭。还有，赶紧找石匠弄一副碾槽出来安放在库房里面，用骡子拉的那种大家伙，一天可以碾几百斤麦子的那种。” 确认李宪一大早起来没有发高烧，目前说的绝对不是胡话，唐浩然这才带着一百万个为什么扬鞭催马而去。 李宪很快把自己身上收拾了一番，又开始呼喝道：“三郎收拾一下，立即备马跟我到浮图峪匠作营！” 白云山庄，就是原来的董家庄。东面的大院已经属于匠做营，西面的大院属于萧姵手下的女兵连。 女兵一向比男兵心细，也单纯许多，自我保护意识更强。加上正面战斗力稍弱，所以李宪总是使用女兵守卫内院核心部位。 李宪的踏雪无痕一露面，白云山庄门口的两个女兵雀跃大叫：“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喜欢咋咋呼呼，这是女兵麻烦，一点小事都可以搞得惊天动地。李宪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随后跟上来的祁三郎。 梁燕就是第一个女兵连的连长，李宪进入大门，发现女兵们已经摆成了方阵。 “梁燕，怎么只有两个排？”李宪看见人数少了一半，顿时有些疑惑。 梁燕笑道：“今儿个早上萧姵二姊过来，把一排和二排带走了。她说城内兵力增加许多，想搞小动作的人应该没有了，这里没有必要保留一个连，所以带走两个排去倒马关新兵营执勤。” 一个连分两个地方，李宪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你们一个连分成两个地方，平时有什么事情不是很麻烦？” 梁燕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萧姵二姊说再过段时间新兵营就可以下发兵器整编，倒马关就不需要女兵连，目前只能对付一段时间再说。” 李宪还是有些不放心：“匠做营、矿山都是要害部位，关系到整个大局问题。如果发生紧急情况，你们平时是如何联系的？” 梁燕嘻嘻一笑：“公子送给回来一万多匹马，萧芸娘大姊不仅给我们都配了战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驿站司。每隔二十里安排五个人、五匹马，从县城分别通往紫荆关、平型关、倒马关和我们白云山庄。” “加急驿站间隔二十里，战马可以始终保持急速奔跑，芸娘大姊称之为千里加急。我们这里和倒马关之间不过七十里，半个时辰就可以把信送到。我们白云山庄地势险要，支撑一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李宪放眼一看，终于发现女兵连的凭仗是什么：“这是最新式的弩床，你们会不会用？” 梁燕收起笑容：“公子离开之后，芸娘大姊和萧姵二姊担心出事，所以对围墙进行了改造加固，每个角上增加了一座碉楼。每座碉楼里面安放三座弩床，可以同时打击三个方向，从而形成犄角之势。公子设计的弩床操作很简单，我们早就会了。” 李宪不由得暗自点头：女人果然心细，千里加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掌握全县范围内的动态。也只有萧芸娘这种秀外慧中，而且大局观和魄力俱全的女人才能办到。虽然只增加了一个连的编制，却可以发挥出三个营的作用。 既然手下的人把所有事情都想到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当老板的就没有必有继续说三道四。 李宪也没有继续废话：“铜铁总监姜琦这半年都干了些什么？” “姜琦啊，他就是整天捣鼓公子要的什么铜管。公子自己进屋去看，他每隔十来天就会送来一个。大小长短各不相同，都摆满一屋子了，我们都不知道公子想干什么。”梁燕嘻嘻一笑，随即一摆手：“公子请——” 这是李宪今天紧急赶过来的目的之一，一听有了结果自然满心欢喜，两个跨步就已经窜进自己房间。 数十个不同规格的铜铸构件散发出黄澄澄的光芒，让整个房间显得金碧辉煌，李宪两世为人都给震撼住了。 这些东西大的有四五百斤，小的三四十斤，全都是靠手工浇铸出来，然后又用手工打磨过的铜管。 震撼是一瞬间的事情，李宪需要逐一检查，看看姜琦等人的铜铸构件浇铸水平能否满足接下来的实验需要。 让姜琦等人浇铸各种规格的铜管，只不过是磨练他们的技术，这些铜管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因为李宪要做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自然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第0112章 科学无捷径 看着眼前的铜管，李宪为工匠的执着精神而震撼，因为他们在现有条件下做到了最好。 但是不得不承认，科学技术的发展有其自然规律，根本没有捷径可走。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宪对自己最有把握的地方，就是确定自己能够配出最科学的黑火药。 正因为如此，他留给铜铁总监姜琦的图纸，其目的是想检验铸造枪管、炮管的可能性。 现在结果出来了，李宪也只能屈从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规律，逆天而行是完全行不通的。 人类兵器发展的固有历史，是先有炮，后有枪。也就是先有大家伙，然后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工具的不断先进，最后才能做出小的、精细化的东西。 先有大座钟，后有小手表；先有大火炮，后有步手枪。先有打火机，然后才出现火柴。 这是人类技术的发展规律，李宪两世为人，现在终于明白“人力有时穷”是什么意思。 后世的枪管炮管，是车床用钢锭车出来的，而不是浇铸出来的。 这年月没有车床和铣床，只能现场浇铸，精细化是绝对没有希望的。 比如说李宪看见一根最细的铜管：内孔直径三厘米左右，但是壁厚也有三厘米，所以一米长的铜管就非常重。 这根铜管采用内芯和外筒组成“套模”浇铸出来的，也是李宪离开飞狐县之前，协助冶炼场完善制模的成果。 李宪明白脚踏缝纫机的“曲轴”工作原理，也能够想办法锻造出全钢钻花，但那只能把铜管的内孔扩大，却不能缩小。 按照后世的分级，内孔直径超过两厘米就属于机关炮，而不是枪。况且现在已经超过了三厘米的口径，那就是火炮了。 “浪费数年时间弄出一根合格的枪管，只能说明可以做到，但是对于大规模军队来说毫无意义。先发明工具，然后才能发明实用物品，这个规律就是铁律，老子也没有能力打破。而且做大家伙比做小东西简单，这也是没有疑问的。” 李宪脑海里像开锅一样高速运转，结果发现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似乎每一件都迫在眉睫。 他知道自己的各种资源有限，尤其是技术型人力资源有限。如果不能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没有一个周密计划，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结果，最后必定一事无成。 看见李宪盯着铜管发呆，女兵连副连长梁艳有些担心：“公子，你怎么啦？” “就是想到一些事情，其它的没什么。”李宪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麻烦你到隔壁把陈老幺给我叫来。” 好高骛远毫无用处，李宪还是决定贯彻自己的初衷，按部就班搞定人工做蜂窝煤的工具，然后把制作小火炉的技术工艺传授下去，让战士们行军打仗过程中能吃上热饭才是第一个大问题。 “这半年来，绣春刀锻造了多少把？城防弩床做了多少？” 陈老幺少年老成，十几岁就像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绣春刀工艺复杂，成品率很低。经过一百多铁匠半年赶工，目前打造两千六百多把。木匠人手足够，但是弓匠严重不足，一共完成了四百八十张新式弩床。” “倒马关、紫荆关、平型关和县城、白云山庄已经调走一百七十张，还剩三百来张。目前是应急使用，铜制弩箭每张配了一百支，可以发射十次。当初不知道公子会有如此之大的规模，看来还需要出去找人才行。”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设计到未来计划的大问题：“陈老幺，从今天开始，铜制弩箭全部停下，库存的弩箭也不要发出去。今后一律铸造生铁弩箭，不能再耗费大量的铜！” 陈老幺皱了皱眉头：“公子，请恕我直言，生铁弩箭可是容易折断啊。” “没事。”李宪突然拿定了主意：“我有另外的想法，弩床今后只能作为侧翼防御工具，给敌人致命杀伤另外有大威力兵器代替。未来可能需要更多的铜，现在不能轻易浪费。” 陈老幺点点头：“既然如此，公子，你应该派出一批人到各市镇和民间，高价收购劣质铜镜、铜壶，这样有助于提高我们的铜库存。” “这个主意不错，我马上让邹吉的飞狐镖局着手办理。”李宪从身上摸出四张纸来：“你亲自动手，按照这张图纸给我弄出两件样品。要求：这两个圆筒尺寸不能走样，里面的十二根铁钎必须是直的。不要很精致，但动作要快。” 陈老幺接过图纸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既不像兵器，也不像农具，公子用来作甚？” 其实，李宪的这四张图包括一把制作蜂窝煤的工具，另外还有小煤炉的内外胆和顶盖。 “现在还说不好，等你弄出来了我要进行试验。如果成功了，嘿嘿，你就会觉得是个好东西。另外，你想办法让木匠给我弄一把横路锯、一把直路锯、一把斧头、一把锛子、一把圆凿、一把刨子。这是我自己用的，别整那些废品给我。” 工匠都想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加上李宪似乎想改行当木匠，陈老幺虽然不知道有何用途，但还是充满好奇转身离去。 李宪似乎胸有成竹：“三郎，命令护旗连四排的兄弟带上斧头和锯子上山，给我砍两根直径两尺，树干笔直的大榆树回来。告诉他们，别把树干给老子弄裂了，否则就加罚十根。” 给手下的人都安排了事情，李宪自己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画图，大量的结构图纸。 等到李宪画出第一幅结构图，准备标注各种尺寸的时候，顿时傻眼了。 “1、2、3”这些阿拉伯数字，华夏大地上还没出现。“、、”这些单位符号，自然就更没有出现。 要想批量生产一件东西，就必须有一个标准尺寸。要想掌握标准尺寸，就必须有一套标准检测工具。要想有一个标准检测工具，那就必须有一套标准量具。 李宪画出的第一张结构图，实际上就是后世炮弹的示意图，只不过把安装弹头的部位延长到一米二。 他这并不是要做炮弹，而是要制作一个模具，准备浇铸炮身。这根炮身分为前端炮管、末端弹仓两部分。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战略侦察兵，李宪对于各种炮弹再熟悉不过，画几张图纸并不难。困难的是如何标注尺寸，而且今后能够按照统一尺寸生产出标准件。 这年月可没有流水线生产，全部都是单个人完成整件加工。如何才能控制误差，李宪一瞬间进入石化状态。 “老祖宗都是在黑暗中摸索出来的，各种东西完全是凭空想象，当然极端困难。可是老子来自二十一世纪，利用一千年的优势发明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门火炮，肯定要比固有历史先进才行。” 李宪很清楚，人类历史上第一门实战火炮，元末明初才会出现。而且因为没有发明炮弹，所以都是前装火药和球形弹丸。 因为密封性不好，点火发射之前，还要用黏土封住炮口才行。这样一来，每一次开火之后，就一定要清理炮管，否则就不能打出第二炮。 这样一来一去，一分钟能不能打出两发炮弹，还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实际上在战斗过程中，刚开始的火炮都只有开火一次的机会，敌人的骑兵就已经冲上来了。 在这一时期，只能说人类已经认识到了火炮的巨大威力，实际上没有什么实用性。 正因为如此，火炮发明数百年之后，大明朝竟然被满清鞑子的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至于到了腐朽的满清，火炮铸造技术不进反退，从而把华夏民族送进了万劫不复的屈辱深渊。 李宪具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当然不可能走老祖宗失败的道路。他既然决定发明第一门火炮，那就必须是具有实战威力的真正的火炮。 虽然没有发射药，也没有击发装置，但这并不是主要的障碍，点火发射也完全能够实现大威力的连续发射。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李宪认为自己就白穿越一回。 不管李宪有多么美妙的“伟大构想”，铸造火炮肯定需要别人来做，控制质量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拿出标准度量衡。 “老子的火炮铸造精度，最起码也要达到毫米级。不然的话，今后就没有办法批量生产炮弹。不能使用批量炮弹发射，笨重的火炮还是废物。” 想想就泄气，李宪把已经画出来的图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老子只能从零开始！”李宪嘟囔一声，又开始埋头画图。 这一次非常简单，因为他就画了一个细长细长的长方形——这是李宪“发明”的厘米尺，总长度就是标准的一米。一共一百厘米，每一厘米分割成十毫米。 画图并不难的，铸造一把铜尺，并且刻上刻度也不困难。 可是李宪把图画出来了，又面临两个巨大的困难：如何才能确定一毫米究竟是多长？具体的标准是什么？ “宋朝的长度单位，最大的是丈，一丈等于十尺，总长312厘米，每一尺等于312厘米。一米等于三尺，合计936厘米，这比后世的标准短很多，中间相差64厘米。”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老祖宗几千年前就说过了。 一米相差64厘米，这不是一般的麻烦，而是一个可以让神仙丧命的误差。 为了有利于今后长远发展，李宪决定另起炉灶，彻底推翻宋朝的长度单位。 要想推翻一套旧体系，首先就必须彻底搞清楚旧体系的内涵，然后才能发扬光大。 但是李宪很清楚，这个年代的度量衡之间也存在极大误差，所以他只能采用最笨拙的办法——利用统计学原理，在比对中求取平均值，这是最接近真理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宪冲外面叫道：“梁艳，你马上到匠做营去一趟，让陈老幺把他们使用的营造尺收集三套，赶紧给我送过来，有急用。” 第0113章 李宪当阿姨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李宪和铜铁总监姜琦，一共失败了数百次，最后总算没有白费功夫，现场浇铸出来十二把“尺坯”。 也就是一个坯子，金灿灿的十二根铜条，每根重量一斤半，上面还没有刻度。 这并不是未来的使用量具，而是李宪制作的长度标准，作为所有长度单位的权威裁定标准而存在。 “公子，你真有恒心。”姜琦看着自己的成果满头雾水：“我听说最严厉的教书先生才使用戒尺，而且都是竹片。没想到公子竟然用黄铜制作戒尺，难道准备打死人吗？” 李宪听到姜琦如此评价自己的杰作，顿时为之气结：“这其中有两把戒尺，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你等着，到时候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 要想把十二根“尺坯”变成标准的厘米尺，李宪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陈老幺早就奉命派过来一个最高明的铜匠，一个最高明的锡匠。 李宪亲力亲为，在一根“尺坯”上用石墨笔画上“统计平均”出来的厘米刻度，然后十等分。 铜匠负责把刻度加深，锡匠负责给刻度点上焊锡，然后进行抛光。 1123年6月8日，人类历史上第一把标准的厘米尺诞生，一米等于一百厘米，等于一千毫米！ “以此为标准，另外十一把就靠你们完成。” 终于干了一件“浩繁而伟大”的工作，李宪觉得自己没有白来大宋一趟，很有些成就感，说出话来也中气十足。虽然七天没有睡觉了，两只眼眶和大熊猫相似。 年轻的铜匠和锡匠仔细端详着李宪的杰作，满脸都是为什么：“公子，这玩意儿虽然足够精美，可这些蝌蚪虫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蝌蚪虫虫？李宪差点儿吐血：这他妈的就是从1到100的阿拉伯数字，老子那个年代的幼儿园大班朋友都认识！ “这是九天玄女传授给老子的天书！”李宪无法解释，只能没好气的说道：“只要做，不要问，到时候老子就会告诉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是梁艳这个小姑娘善解人意，看见李宪的时候心疼得直掉眼泪：“公子，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大圈，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李宪慎重的点点头：“不错，我需要好好睡觉。接下来三天时间，除了你给我送饭以外，任何人一律不见！另外，你派人到县城去一趟，让内卫营的牟长霞把十二岁以下的姑娘们挑选出来送到这里，我要教她们学习一种很神秘的东西！” 接下来三天，李宪果然没有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原来，在制造厘米尺的过程中，李宪发现了另外一个更加困难的事情。 要想实现精密批量铸造，推行阿拉伯数字势在必行。但是，仅仅认识阿拉伯数字仍然没有用处，还必须能够利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计算。 正因为如此，李宪睡了两天两夜之后，又完成了人类历史上一项“伟大发明”：编制四则运算法则和乘法口诀表。也就是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等于三；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之类。 李宪觉得空前绝后的麻烦，就是这个世界上能够给幼儿园小朋友当老师，教会他们“一一得一”的人，只有一个——李宪。 第五天，加上梁艳的女兵连战士，一共三百四十多小姑娘被集中起来，李宪走马上任承担幼儿园的“阿姨”。 首先教会姑娘们认识从0到9的阿拉伯数字，然后就是十以内的加减法。这都是幼儿园的工作，现在也只能从零开始，真正的从零开始。 幸亏李宪脑海中还能记住不少二十一世纪的儿歌，也就是那种加减法、乘除法的儿歌，否则还真麻烦了。 姑娘们天生会唱歌，所以基础教育阶段比较容易上手。 现如今这个年代的女人没有社会地位，农家女孩子“识文断字”，而且能够进行口算，那都是天神下凡一般高不可及。 现在公子亲自教自己读书认字，那些姑娘们的干劲越来越大。慢慢形成一种你追我赶的比赛劲头，这是李宪唯一得到的安慰。 每天的书声朗朗之中，李宪终于有时间完成另外一件“伟大”的工作：第一批蜂窝煤被制作出来，第一个小煤炉也成功制作出来。 学算术之余，三百四十多个小姑娘变成了李宪最好的助手，蜂窝煤越来越多。 李宪弄出来的这种蜂窝煤，就是后世能够用火柴引燃的煤球，但他始终没有点燃小煤炉，因为他要举行一个仪式——永不熄灭的火种来自于神圣，今后必须慎重对待。 “人类之有别于其他动物，关键就在于学会了用火。人类发展到今天，如何才能有效保存火种，并且随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没有多少人去思考。” 这一天，李宪集中了李家军的所有高层人物，知府唐浩然、参谋长萧芸娘、副总指挥萧姵，还有内卫营的营长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警卫连、护旗连的全体成员。 “今天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只要你们能够按照我所说的办法操作，那就随时可以燃起熊熊大火。这些蜂窝状的东西都是煤粉制作的，里面还有黏土和锯末。” 口说无凭，李宪亲自演示小煤炉的生火操作过程，再加上铜匠按照命令专门制作的开水壶、蒸饭锅、炒菜锅。 女兵们都来自农家，这是大家第一次在没有浓烟滚滚的情况下操作，第一次感受到了做饭的清爽和乐趣。 整整一天时间，小煤炉只有中途更换了一次煤球，从来没有熄灭过，更不需要人用吹火筒吹火。在一种近乎神圣的状态下，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轮流操作烧开水、做饭炒菜。 “现在大家已经能够明白，保存火种并不难，移除火种更简单。”李宪晚上总结：“蜡烛在野外并不适用，而且代价太高。松明子就是油松做成，遇火就着，燃烧的时候能够散发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香气。唐浩然要组织人专门囤积松明子，作为军队里面必备的物资。” “公子果然无所不能，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唐浩然是地方父母官，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如果我们的百姓都能够过上这种干净的生活，那真是一种幸福。” 李宪摇摇头：“我专门问过了，目前的煤炭产量严重不足，首先要保证军队的使用。这种小煤炉是为了保存火种，军队用来做饭的是一种大煤炉，也就是三眼煤炉。至于普通老百姓，小煤炉要逐渐推广，不能一下子就铺天盖地。” 火种的保存工作已经成型，剩下的都是具体工作，李宪是不可能过问的。 萧芸娘和萧姵都是具有战略眼光的人物，具体事情自然是她们去办，比如说完善连队的炊事班，同时又涉及到后勤供应的问题等等。 萧姵看见自己的女兵连长梁艳神采飞扬，一直在带领三百多女兵忙碌，而且口中念念有词，心里充满了疑惑。因此找到李宪：“公子，我看梁艳她们嘴巴里面总在嘀嘀咕咕，她们说是公子教的。念的究竟是啥？” 李宪神秘的一笑：“我在培养一大批神算子！不用算盘，用一根小木棍，就能够在地上计算出各种复杂的数据，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夫子今后没饭吃。嘿嘿——” 恰在此时，另外一边的唐浩然大声叫好：“有意思，真有意思！” 萧姵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自家公子单独说两句，听见有人打岔顿时不高兴了：“你这个该死的秀才，一个人在那里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就有意思了？” 唐浩然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了祸：“真的很有意思，不信你自己过来看，这些蝌蚪虫虫有意思极了！” 李宪扭头一看，原来唐浩然正在女兵宿舍外面，紧盯着墙壁上的一块大黑板，上面就是李宪“发明”的乘法口诀表！ 萧芸娘走过来笑道：“我早就看见了，全都是曲里拐弯的。这既不是汉字，也不是女真文字，更不是我们契丹文字。简直就是鬼画符，有什么意思？” “非也！”唐浩然毕竟是秀才，看问题总往学问方面想：“我刚才问过梁艳，她说是九天玄女传授给公子的天书。梁艳还告诉我最上面的十个字，就是很简洁的数字，从零、壹、贰、叁，一直到玖一个不少。竟然有如此简单的数字，果然具有天书的神通！” 萧芸娘这才引起重视：“唐秀才，你没骗我？” 唐浩然指着最下面的一行：“我是读书人，骗你干什么？九九歌诀，上古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说得没有这么简洁明了。而且分为大九九和小九九，搞得神秘莫测。加上数目字笔画繁多，没有读书的人根本无法搞清楚。” “你听梁艳她们刚好念到这里：肆玖叁拾陆，四个九相加刚好就是三十六。毫无疑问，虽然读书认字很难，但是仅仅学会这些蝌蚪文字却很简单。只要把这些蝌蚪虫虫背下来，公子所说的神算子就没有骗人，的确是真的啊！” 萧芸娘脸色潮红：“如此说来这还真是天书啊，我们应该封存起来才对，怎么可以摆在光天化日之下呢？” 李宪赶紧打岔：“这是我写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学习，绝对不会得罪九天神女，你们放心好了。” 唐浩然摇摇头：“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公子，你是不是没有把天书全部写出来？《九章算术》里面有些东西已经失传了，公子的神女传授，应该有完整的记录才对。是不是？” 李宪点点头：“对！不光是九章算术全本，而且还有天文地理和各种奇技。比如说九章算术里面就有勾股弦的计算，继续发展下去会有什么变化呢？为什么物体都要落到地上，而没有飞到别处去？一块石头和一根鸡毛同时从房顶上下落，究竟谁先落地？不一而足。” 第0114章 问题都来了 唐浩然虽然考上了秀才，但他本人也是读死书的深受其害者。现在作为知府的最高父母官，负有教化百姓的责任，所以一瞬间就发现了阿拉伯数字的巨大发展前景。 “公子，根据你的指令，我正在各县筹办官学，急需工学方面的教授人才。能不能从这些人里面抽调一批出来，把九天玄女传授的天书教授下去？” 李宪有些犹豫：“她们刚刚入门，目前才认识一百以内的数字，只能把九九歌诀背诵清楚，从而完成加法和乘法计算。个十百千万的区位，以及后面的东西我还没讲呢。而且我要把勾股弦的计算方法传授给她们，这样才具有更大的实用性。” 唐浩然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就采用轮训的方式传授，因为普通农家弟子能够计算加减，对于日常生计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补充，不会被奸商欺诈。第一批人先下去传授基础，她们回来继续跟着公子学习的时候，再派第二批人下去就能够衔接起来。再说了，古人云：教学相长。在教授别人的时候，能够促使她们融会贯通。此乃一举两得之法，何乐而不为之？” 旁边的梁艳有些吃惊：“我这里都是女娃子，从来都被别人瞧不起，难道也能够给别人当先生吗？” 唐浩然开始摇头晃脑：“非也！子曰：有教无类，达者为师。圣人都没有分过男女，全是后人曲解圣人教诲，误人子弟。” 李宪突然想到后世的扫盲培训班，顿时微微一笑：“既然要开天辟地，那就把事情做到底。我看你的知府衙门应该增加一个部门，就叫做支教司，对百姓培训全部。任命梁艳担任司长，彻底改变我们辖区内的男女平等问题。” “我的观点是，支教司优先培训的对象，就是百姓家里的女孩子。因为她们不能承担家里的重体力活计，就让她们在心智方面发展一步，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尽可能发挥作用，这样就能够让男女平等的政策落到实处，你看如何？” 唐浩然还没有发话，萧姵已经高声说道：“好主意！教书先生是最受人尊重的，直接让女人当先生，就可以彻底改变百姓对女人的看法。如果发现可造之材，就推荐到公子这里接受更高深的教育，成为我们李家军的栋梁之才。” 萧芸娘冲着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等人小手一摆：“我们都同意！我们萧家女子在大辽国的时候虽然有些地位，但还上升不到给别人当先生的程度。现在只有六个县，人口不多，更容易执行下去，为今后奠定基础，我们全力支持公子此举。” 唐浩然最兴奋：“反正都是公子提供俸禄，我这里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帮手越多越好。有了一大批精通算经的人在身边，我今后征收关税、田赋、军需就方便多了，只需要派出车马队配合即可。哈哈——” 经过一晚上的协商，李宪留下了最有发展前途的一百二十人，其他的全部跟着梁艳进入支教司编制，每个县分配五十人组成支教局，任命一个局长。 女兵连、内卫营的女兵已经提前完成了弓马、刀枪的训练，所以支教局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传授乡村少女弓马骑射功夫，作为全民皆兵的一个重要步骤。 正因为如此，支教局的女兵可以带走自己全部装备：一匹战马、一把绣春刀、一杆花枪、一张弓。 与此同时，萧姵的女兵连撤销，单独配备一个警卫排，多余的人进入内卫营。并且正式作出规定：李家军的女兵必须接受文化教育，能够背诵九九法诀，可以完成基础计算。 因为一个很单纯的想法，而且李宪是赌气和兵器总监陈老幺说出九天玄女，结果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就连蜂窝煤和小煤炉都带上了神秘色彩，李宪头顶上的光环更加诡异莫测，身边的人开始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心理。 李宪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他把一百二十个小姑娘分成两个班，四则运算成为主修课程。而且每天上午讲课，然后留下一大堆作业，李宪下午就忙自己的。 原来，李宪觉得游标卡尺应该比厘米尺更难弄。没想到有了标准量具之后，弄一把游标卡尺并不难。 而且一直在李宪身边的铜匠郝大根、锡匠霍高明，现在对制作量具入迷了，只要李宪有什么新想法，他俩就开始挖空心思去弄，节省了许多时间。 现在，李宪忙碌的东西，就是祁三郎护旗连弄回来的两根榆树，直径七十厘米，笔直的树干六米多，不过现在已经被锯成了四节。 李宪要做的事情，就是“雕刻”一枚变形炮弹，作为铸造炮身的模具样板。 是样板，并不是模具，也没有木头做模具的。 制作步枪现在还不具备条件，所以李宪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铸造铜炮上，一定要弄出自己的杀手锏才会罢休。 现在，模具样板已经做好交给铜铁总监姜琦，让他去琢磨翻砂制作模具，然后浇铸一根炮身出来看看效果。 李宪另外制作了一个模型，也就是标准的炮弹模型，锥形弹头底径一百毫米，长度一百五十毫米；弹壳长度八十毫米，底径一百二十毫米，连接部分长度二十毫米。 因为没有发射药，所以李宪设计的炮弹底部没有撞击装置，但是留下了一个五毫米直径的小孔，这是准备插入导火索的预留孔，和炮身弹仓的预留槽吻合。 “你们看清没有，下面的弹壳部分用黄铜敲出来，就和你们制作的铜壶一样的厚度，三毫米，上面的弹头采用铅铸。郝大根负责制作弹壳，霍高明负责把弹头镶在弹壳上。给你们十天时间，到时候交给我检查。” 郝大根和霍高明两个人分头去忙，李宪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其他方面。 铸造铜炮身需要经过数百上千次的试验，不是短时间能够出成果的，李宪绝对等不及。 所以李宪把一节榆树干从中剖开，然后用锛子、圆凿挖出了炮管、弹仓、炮碗，然后让铁匠用铁箍把炮身箍起来，这是后世榆木火炮的前半部分。 因为李宪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前装火炮，而是一开始就想到了炮弹，所以整个设计思路就是后装火炮。 如何才能把后面的炮碗和弹仓扣在一起，而且能够抵抗炮弹发射的巨大后坐力呢？ “他娘的，搞发明真是麻烦啊。老子不就是想弄一门最简陋的火炮吗？首先就设计了一批量具，现在竟然还需要设计紧密扣件！” 不能生产螺杆，紧密扣件就必须另想办法，所以李宪一连三天没有给女兵们上课，让她们自己复习。 “只能使用杠杆原理，在炮身一侧安装铰链，另一侧安装锁扣，在炮碗上兜底焊接上铰链槽。” 想起来简单，结果又是好多天的失败实验，总算是把铰链和锁扣设计出来，究竟能否把炮弹“发明出来”，然后还能够打出去，火药是关键。 快马加鞭返回县城司令部，新木炭还没有烧制出来，李宪只能从库房里面挑选了一批品相较好的木炭，然后用手碾碾成粉末。 自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想到更大的麻烦又来了：如何称重呢？ 既然要生产炮弹，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就必须是标准的火药配方，称量必须绝对准确。 “老子设计的是标准后装火炮，和明朝的那种前装残次品根本就是两码事。黑火药的配方完全是剽窃马克沁重机枪子弹，绝对不能搞什么大概加估计，否则就有可能出现炸膛的严重事故。” 李宪自怨自艾大半天，最后只能命令祁三郎带领一个排，把硫磺、芒硝分别搬两桶，另外装了两马车木炭到白云山庄。 “发明”机械天平势在必行，否则就没有标准了。 麻烦一个接一个。 要想发明标准称重的天平，制作天平其实并不困难，首先就要制作出标准砝码。 为了标定天平，起码应该有1克、2克、5克三种小砝码若干个，然后才能有10克、20克、50克的大砝码。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才能弄出砝码？称重的依据是什么？ 好在李宪对宋朝历史不算太白痴，心急火燎之下，竟然被他想起一个人来。 宋朝主管皇家贡品库藏的官员刘承硅，这家伙发明了我国第一枚戥（等）秤，通称戥子！其精度前面没有古人，过了好多百年之后才有来者。 经过考古测量，戥铊重六分（1875克）。第一纽（初毫），起量五分（15625克），末量（最大称量）一钱半（469克）；第二纽（中毫），末量一钱（3125克）；第三纽（末毫），末量五分（15625克）。 “三郎，立即派人分头到匠做营、冶炼场、县城药铺，把所有的戥子都给老子借回来。动作越快越好，不然就小心你的脑袋！” 李宪心里知道如何制作天平架，但是精巧的铁匠活计却从来没学过，不具备实际操作能力。做一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在一旁指手画脚还差不多。 这必须要最精干的铁匠、铜匠和锡匠才行，只能赶紧把陈老幺找过来。 “你记住，最核心的部分，首先就是上面的刀口必须经过多次淬火，然后打磨出来，越锋利越好。其次，就是两边的悬臂，一定要材质均匀。第三就是秤盘一定要不容易上锈。第四，底座和支架一定要厚重沉稳，称重过程中不能出现轻微摇晃。” 有人制作衡具，李宪才想起来另外一件大事。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所谓的火炮还是废话。就算勉强弄出来，也没有实用性，等同于废物。 现在距离自己的榆木火炮横空出世越来越近，如果这个事情不赶紧解决，那就不是一般的糟糕。 导火索，或者叫火捻。在没有发射药的年代，这是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如何才能制作出抗拉、抗热、防潮、燃烧快速的导火索，成为接下来的核心工作。 第0115章 平远堡余波 李宪在这里埋头当划时代的发明家，好像一切都平静无波，殊不知外面已经暗流滚滚，杀机弥漫。 萧芸娘在平远堡大发雌威，不仅成功策反了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而且发起了一波声势浩大的闪电追袭战。 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的前锋部队四千八百人，加上完颜豪的一千六百人一战彻底崩溃。 一夜混战之后经过统计，除了一千二百人的契丹效死营消失外，女真主力部队直接损失兵力超过三千人。 完颜宗翰出兵河朔，给政敌完颜宗望上眼药的计划彻底泡汤，击溃五虎寨的功劳还是落在完颜宗望头上。 究竟谁得到功劳还是一个极为次要的问题，也不是下属迫切关心的问题。 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豪三个人收拢残兵之后，面临一个重大问题：突如其来的一场惨败，如何向主帅完颜宗翰交代？ 出现这种大败肯定要有人承担责任。 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和完颜豪三个人里面，第一责任人是完颜拔离速。因为他年龄略大，又是这次的前军总指挥。 可是，从事情的经过来看，第一责任人应该是完颜豪。正是因为他的契丹效死营临阵哗变，不仅打垮了完颜活女的亲兵营，而且直接导致全军崩溃。 如果这两个结论成立的话，按照女真族规，完颜拔离速、完颜豪两个人就要接受千刀之刑：也就是绑在完颜宗翰的大帐外面，然后每天割一刀，一直割死为止。 完颜活女性情暴烈，十七岁一战成名之后更是跋扈，他的亲兵营这一次几乎被契丹效死营的叛军杀光，所以更是焦躁不安：“拔离速，你必须赶紧想个办法，不然回去没法交代了。” 完颜拔离速脸色阴沉，闻言狠狠地盯了完颜豪一眼：“不是我推卸责任，事实上是完颜豪给我们带来的灾难。契丹效死营在大半夜突然叛乱，放在谁身上都无法有效遏制事态恶化。” 完颜豪年龄最小，但也不甘心就死。一对小眼珠子滴溜转了几转，突然被他找到一个借口：“我手下的契丹效死营叛乱这当然是事实，可事出有因，这也是不能忽视的事实。两位大哥想想看，那个自称萧芸娘的女人，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萧芸娘出现之前，契丹效死营根本没有反叛的动静。那么，那个萧芸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在契丹人心目中具有如此之高的威望？说实话，我承受军法而死那没什么，可是你们要明白，天祚帝还在，大辽国也就没有彻底灭亡。” 完颜拔离速眼神一亮：“完颜豪此话非常有道理！在契丹人心目中，只有大辽萧家的人才有如此威望。如果真有萧家女子出来蛊惑人心，事态就非常严重了，这涉及到我们大金国的整个战略问题啊。” 完颜活女不耐烦地说道：“据可靠消息，天祚帝耶律延禧已经逃到大夏国，而且经过鸳鸯泺、白水泺两次大战，耶律延禧的后宫和萧家女子全部被俘了，这里为何会出现萧家的女子？副帅会相信吗？” 关系到自己的脑袋问题，完颜豪只能据理力争：“大家都是一路杀过来的，战果都是一面之词。萧家女子把持大辽国百多年，说它树大根深不错？难道就真的一网打尽了？” 完颜拔离速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摆手阻止了完颜活女：“就这么定了，我们回去之后据实禀报。无论完颜宗翰副帅如何裁定，我们都没有话说。” 让完颜活女、完颜豪这两个家伙非常意外的是，回到丰州大营之后，性情残暴的完颜宗翰仅仅一刀杀了传令兵，然后亲自把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豪每人抽了十马鞭，涉及到两颗人头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完颜活女头脑简单，事后还百思不得其解：“拔离速，副帅就这么放过咱们了？” “嘘——噤声儿！你们千万不要再说这件事情。”完颜拔离速低声说道：“皇上此前有令，大帅完颜杲、副帅完颜阇母、监军完颜宗望的任务是稳定占领区，副帅完颜宗翰的任务就是剿灭天祚帝余孽。现在突然出现萧家女子，而且手里有数千军队，那意味着什么？” 完颜拔离速的猜测的确说到了核心问题上，在自己的身边突然出现数千人的“萧家军”，完颜宗翰果然出现了巨大的担忧。 目前正是敏感时期，皇帝完颜阿骨打命在顷刻之间，完颜杲已经奉命返回上京。一旦皇帝晏驾，朝廷的人事变动就在眼前。 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居心叵测，利用这个问题向神志不清的皇上参一本：完颜宗翰虚报战功贻误军机，契丹人已经死灰复燃，萧家军已经打到山西境内，那个后果谁也说不清楚。 完颜宗翰既然号称女真族伟大的军事家之一，衡量利害得失当然有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也不会贸然行事。 在目前这个关键时期，不给自己的政敌抓到把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成为必然。 让完颜宗翰不能不着急的另外一点，就是燕京府及其六州已经移交给大宋，完颜宗望完成了在燕京的使命。即便过去出现过什么问题，现在也变成了历史，把柄就不存在了。 站在完颜宗翰的立场上来说，不管死多少人的战损都可以接受，至少可以在奏折中遮掩过去，关键是要彻底查清楚横空出世的萧芸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辽萧家和大辽耶律家族具有同等的政治地位，没有人敢轻视。如果能够查明事实，就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和完颜豪三个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而且必须带罪立功：立功的条件只有一个：立即找到萧芸娘所部！ 要想在广阔的地域上寻找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侦骑四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这是必然的程序。 五虎寨已经覆灭，所以这一次已经没有丝毫顾忌。既然平远堡是“惨案”的发生地，调查就从这个原点开始向四周辐射出去。 完颜宗翰为了今后能够在大金国新老交替的政局中不受冲击，这一次是势在必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找到萧芸娘所部，然后聚而歼之，成为大金国西路军目前的唯一任务，重要性已经超过了苟延残喘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敌人正在做什么，李宪并没有关心。不是他不想关心，而是因为他手头的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其他的事情。 郝大根和霍高明送过来第一枚没有装药的炮弹，让李宪对这个年代的工匠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那就是敬业。 全手工敲出来一枚炮弹外形，竟然分毫不差。难怪他们能够制作出那么精美的铜、锡、金、银器皿，成为朝廷里面的贡品。 有了炮弹的模型，李宪的第一门“榆树火炮”，终于可以完善弹仓、炮碗的定形尺寸，尤其是紧固件的锚定方式可以最后确定下来。 榆树火炮，对李宪来说属于“成熟的技术”，曾经在河北的白洋淀大发神威。八路军雁翎队利用简陋的榆树大炮，把小鬼子四十八吨级“大发动艇”打得晕头转向。 前一世在博物馆，李宪看见过很多榆树火炮的实物，也感叹过当年八路军抗日之艰难程度。 “陈老幺，划出一半铜匠和锡匠，交给郝大根和霍高明指挥，今后你不用管他们做什么。所有的铜、锡首先满足他们，其它的都停下来。” 李宪一言九鼎，正式决定上马105口径的炮弹壳生产。同时命令铜铁总监姜琦不再浇铸铜锭，而是浇铸铜板，要求越薄越好，这样就便于铜匠接下来的加工。 不怪他如此着急，在目前这个年代，炮弹壳只能用手工敲出来。一个熟练的铜匠，需要七天才能敲出一枚合格的弹壳，相当于一个人一个月才能弄出四枚。 现在集中三十二名铜匠满负荷运转，一个月也只能敲出一百二十八枚弹壳。就这种产量，一旦打起仗来马上就出问题。 当目前为止，除了李宪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弄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铜匠郝大根、锡匠霍高明虽然弄出一枚炮弹模型，但是他们怀疑是一种非常粗的烛台，因为前端的锥形弹头的确像蜡烛。 这就是封建君主专制时期的好处：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有钱难买老子高兴，违令者斩！ 至少李宪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好处：他当然不是变态，不会找借口玩杀人游戏。但是不用对任何人解释，就可以做到绝对保密，还能够增加自己头上的神秘光环。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上面一声令下，所有工匠都不遗余力，绝对没有人吃饱撑的跑过来问个为什么，更不可能有人过来计算成本。 李宪没有过问那些成熟工匠的事情，他已经把牟长霞内卫营的姑娘们全部调到白云山庄，并且分成了三部分。 第一连驻防铜铁冶炼场，督促铜、锡、铅的生产。第二连驻防白云山庄，督促匠做营加工弹壳和弹头。负责测量验收，运送成品入库，监督销毁全部废品，确保没有任何一件流到社会上。 第三连和第四连全部转行，目前在李宪的亲自指导下从事技术工人的工作。 有了第一台天平之后，李宪已经带领姑娘们秘密配制了十斤黑火药，这两天正在反复试验导火索。 不仅要考虑导火索插入弹壳之中，还需要考虑炮弹储存、多次搬运、天气变化、弹仓高温等野战因素。所以李宪需要的导火索需要满足四个条件，否则就无法生产出可以实战的炮弹。 导火索，成为李宪必须攻克的最后一道难关。 第0116章 测验榆树炮 对于一些精细小巧的东西，女孩子总是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力。 一个连两百八十个小姑娘，对于导火索这种小物件更是入迷。 姑娘们数天时间不眠不休，时刻都在七嘴八舌提出自己的新思路。 李宪的导火索具体要求有四个，在北宋年间属于极为苛刻的条件。 第一，必须燃烧迅速，绝对不能出现熄火现象。很明显，一旦导火索在进入弹壳出现熄火现象，后果就严重了。谁也不知道导火索究竟熄了没有，这种哑弹谁也不敢靠近。 第二，必须具有一定的抗拉、抗折能力。炮弹生产出来之后肯定需要多次搬运，不能动不动就断了。 第三，必须具有一定的耐热能力，不遇明火，导火索绝对不能燃烧，否则就是巨大的安全隐患。因为火炮连续发射之后，炮管和弹仓必然温度急剧升高。 第四，必须具有较强的防潮、防水能力，因为炮弹不可能现做现用，肯定会出现一定的储备时间。 姑娘们前后拿出数十个方案，实验了数千次，终于发明了“丝线火绒融蜡导火索”，不仅满足李宪的四个条件，而且点燃之后扔进水里还会继续高速燃烧。 攻克了所有难关，李宪的第一批三枚炮弹终于横空出世。 三枚炮弹能不能打得响，能不能把弹头发射出去？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事实胜于雄辩，只有进行发射试验才能解答一切疑问。 到了临门一脚的关键时期，李宪并没有着急。接下来两天时间，他带着祁三郎的护旗连跑遍了附近山沟，目的就是寻找一个秘密试验场。 超越时代的“次现代化”火炮，让现代火炮的历史提前了七百年，这种技术绝对不能泄密。 因为李宪心里很清楚，华夏大地上未来的一千多年时间内，仍然是“儒家汉奸”大行其道，从上到下除了吃喝嫖赌玩之外，全民都不思进取。 好不容易发明出来的火药，并没有变成打击敌人的神兵利器，反而变成了烟花爆竹。看起来绚丽多彩，实际上“然并卵”。 华夏人最喜欢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掌握了火药配方这种“文明”。结果西洋鬼子抛弃刀剑，换成洋枪洋炮打进来。 李宪在前一世就始终认为：发明火药不仅不是华夏人的荣耀，而是一种万世耻辱。 四公里长，三百多米宽的一条山谷被发现，也就是白云山东北方向的一个大山沟。 “所有人都退出沟外，不管发生任何动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违令者斩！” 祁三郎带领一个排把榆树大炮、三枚炮弹、一个小煤炉、一捆松明子运进山谷，李宪一摆手就把所有人赶出去。 三枚炮弹的装药量都不一样，分别是两百克（四两）、三百克（六两）、四百克（八两）。 后世的炮弹采用的是黄色炸药，李宪当然知道标准装药量。可现在是黑色炸药，如何才能找到最佳装药量，这就需要实验。 采用这种分级实验，李宪就是想验证一下戚继光当年所说的是否属实。 根据《武备志》记载：“威远炮，每用药八两，大铅子一枚，重三斤六两，小铅子一百，每重六钱。大铅子远可五、六里。” 记载的“大铅子”三斤六两，用药八两。李宪设计的弹头三斤半，所以他第一次试验的极限装药量，就是四百克，八两。 李宪计算过，明朝的一里大约是560米，五里就是2800米，所以他选定的山谷直线长度四公里。 和明朝的那种简陋火炮相比，李宪的大炮有三个划时代的优势： 第一，流体力学原理属于近代理论，李宪设计的锥形弹头降低了飞行阻力，增加了稳定性，所以射程比圆球弹丸更远。 第二，采用弹壳装药，不仅替代“明代子炮”可以提高发射速度，而且增加了爆炸的紧密性，极大的提高了炮管膛压。 第三，李宪的黑火药配方属于最优，也是威力最大的配方，比二十世纪打击小日本鬼子的马克沁重机枪子弹更加优化。 现在，装药四两的第一实验弹已经上膛，李宪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榆木虽然足够坚硬，而且一米二长的炮身增加了九道铁箍。能不能抵抗八两被压实的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膛压，李宪心里没谱。 箭在弦上，担心也没用。李宪找好躲避的地方，一咬牙在小煤炉上点燃松明子，然后用松明子点燃导火索。 百米冲刺——李宪实验弹的导火索可以燃烧七秒，也就是后世手榴弹的延时，足够他跑出三十米开外躲起来。 轰——咻—— 李宪刚刚跑到一块巨石后面，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已经传到，随后就听到了让他兴奋不已的啸叫声。 炮弹急速飞行产生的啸叫声，这就是发射成功的标志。自己辛辛苦苦一个多月，现在终于有了能够交代的成果，李宪的眼角都开始湿润起来。 麻烦来了，而且一下子有两个： 第一，大炮自己翻跟头，已经被巨大的后座力掀到一边去了。 第二，他刚才只顾埋头跑路，忘记观察炮弹飞行的轨迹，三斤半的铅弹头究竟落在什么地方？ 李宪对于自己设计的炮弹有很大的信心，他需要试验的是发射过程中的各种数据，射程就是最关键的一项。如果不能找到弹头，就无法测量距离，第一炮就白打了。 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寻找弹头一点儿都不麻烦，因为他仅仅走出去不到三百米就已经看见了弹头，同时告诉他刚才这一炮就是白打了！ 原来，炮弹并没有按照他此前设想的顺着山沟笔直向前飞行，而是向右偏出去二十多米，刚好打在一棵大树杆上，距离地面大概六米高。 不过李宪并没有沮丧，这个结果至少说明了三个问题。 第一，四两装药的炮弹射程，肯定远远大于三百米。 第二，弹丸成功飞出去，说明自己设计的这款榆树大炮，至少能够扛住四两装药的炮弹。 第三，铅弹头在大树杆上已经彻底变形，就好像后世的达姆弹，已经变成了一块铅饼，说明撞击力足够大。 现在不能确定的是，目前弹头的落点距离地面六米高，究竟是抛物线的上升阶段，还是下落阶段？ 如果弹头没有变形，还能够根据弹孔推测炮弹飞行仰角。现在弹头变成一块饼，把弹孔炸成一塌糊涂，看不出个所以然。 总体说来，第一炮是成功的。一个成功的开头，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伟人说话不会错的。 李宪重振精神把榆树大炮扶正，松开铰链打开炮碗，取出弹壳，结果和他的想象一模一样：弹壳的焊缝彻底裂开。 这是预料中的结果，因为李宪的炮弹壳并不是冲压出来的一个整体，而是利用焊锡焊起来的。火药聚爆产生的巨大膨胀压力，加上榆树大炮的弹仓有很大间隙，焊锡肯定不能抵挡。 弹壳虽然焊缝裂开了但并没有报废，回去之后交给锡匠焊接起来，装上火药、卡上弹头，就能够重上战场。 有了第一炮的经验和教训，接下来的两炮基本满足了李宪实验目的。 首先，这一门榆树大炮已经报废。第三炮是八两装药，巨大的膨胀压炸开了弹仓，连外面的三道铁箍都已经崩断。 其次，最成功的实验是第二炮，弹头飞出去一公里左右。这个数据是利用测绳量出来的射程，应该是榆树大炮完好无损状态下的极限射程。 李宪对于榆树大炮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在这个年代，炮弹能够达到一千米开外，超过了最厉害的弩床，应该具有了实战能力。真正值得期待的，就是接下来需要试验的铜炮。” 祁三郎接到命令进来，看见“粉身碎骨”的榆树大炮大惑不解：“公子刚才在干什么，就像天崩地裂一般，连地面都在抖动，可把我们吓坏了。” 李宪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指着报废的榆树大炮说道：“把这玩意儿烧掉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你们护旗连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按照这个标准砍伐榆树。这是军事机密，不可对外传言。” 有了初步成功的经验，接下来的研制进度当然加快。 榆木大炮本来就是成功的技术，所以李宪没有继续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确定自己设计的炮弹没有大问题之后，李宪很快就用上次剩下的木头加工了六门大炮，另外装填了一百二十发炮弹，装药量三百克（六两），有效射程八百米，最大杀伤距离一千五百米。 然后从护旗连抽调一个排七十人进入火炮试验场，就用三门榆木大炮组建了第一个炮兵排，开始了操炮训练。 这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获得的第一个杀手锏，也算是最大的底牌，所以整个训练过程都在绝密中进行。 为了解决大炮发射过程中的后坐力问题，李宪利用航空母舰的阻拦索原理，发明了炮座、制退轨道、制退索、炮身锁链。 炮座：由炮身、炮架、简易照准器、紧扣件铁链和扣环、轨道轮构成。 制退轨道：铁制双轨，长度两米，是轨道轮的定向滑动控制装置。 轨道轮：就是在在炮座底部安装两根轴承和四个凹槽铁轮，确保大炮在笔直的轨道上前后移动，不会因为后坐力导致发射方位角出变化。 制退索：采用麻绳搓成，并不是要锁紧炮身，而是要保证能够被后坐力拉断，实现削减后座力影响的目的。 炮身锁链：进行最后锁定，防止炮身脱出制退轨道，然后用人力复位进入第二次发射程序。 经过最后计算，这样一门105的榆木大炮，战斗全重四百四十斤。一枚炮弹五斤二两，每门大炮半个基数十二发，分两个木箱存放，合计七十斤。 炮兵排刚刚完成三发炮弹的实弹演习，连续两份紧急军情传来，彻底打破了李宪的美梦，所有的发明创造都只能暂时停下来。 第0117章 历史大偏转 根据李宪的命令，萧芸娘负责辖区内的各种协调工作，进一步发展后备力量。 李宪就是利用萧芸娘具有一定战略眼光的优势，让她统筹全局，为自己分忧。 完颜宗望把燕京府和附近六州移交给大宋朝，蔚州东面的敌人就从完颜宗望的女真军队，突然变成了投降大宋朝的郭药师常胜军，这是大辽国叛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萧芸娘也有自己的好恶。况且她还是一个十六岁多的女孩子，心眼绝对不会很大。 郭药师的常胜军，原来是大辽国的“怨军”，后来背叛大辽国投降了大宋朝，直接导致大辽国的南京陷落。 萧芸娘痛恨郭药师，就是因为他抓了自己的父亲萧庆余不说，还把自己献给“媪相”童贯这个老太监，接着转手送给小奸贼蔡攸。 原来是鞭长莫及，所以萧芸娘只能把自己的滔天痛恨藏在心里。 现在郭药师接管了燕京府及其六州的控制权，而且老巢就在涿州，变成了自己东面的主要防御对象，萧芸娘的注意力自然就转移过去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东面发生了好几件大事，萧芸娘认为有机可趁，结果深入其中不能自拔。 大辽国契丹人只有两大姓，皇帝家族姓耶律氏，皇后家族姓萧氏。 奚族原是一个独立的奚国，后来被契丹人吞并，奚族都改姓萧氏。 萧干的家族世代都是奚王，萧干在天庆年间（1111－1120）任奚族六部大王，兼知东路兵马事。 在金军攻下居庸关以后，他陪同萧后逃出燕京。在古北口与萧后分手，萧后投向天祚帝以后被处死，萧干准备回箭笴山，这是奚人的根据地。 他看到辽朝必亡，便于途中自立为奚国皇帝，改元天复（天阜），设立奚、汉、渤海三枢密院，把军队分成三部分，史称北辽奚帝。 大宋宣和五年（1123）五月，在金国的长期围困下，奚族境内无法开展春耕，导致粮食极度短缺。 萧干得知奚人居住地区出现大饥荒，根本无法养活自己的八万军队，便又率师返回，兵出卢龙岭攻破景州。 萧干所部攻破景州（今遵化），在石门镇打败常胜军郭药师的部将张令徽、刘舜仁，继而攻陷蓟州，兵临燕京城（今北京）。 宣和五年六月，在燕京城下抢掠一番之后，萧干所部两万余人竟然移师西进，准备进攻蔚州治所灵仙县（今蔚县），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萧干所部一直在密云东北方向活动，不了解现在燕山南面的局势。蔚州是李宪浑水摸鱼从完颜宗望手中抢来的核心地盘，根本就不属于宋朝。 蔚州的东大门是定安县（今大堡镇），属于飞狐军第三营的防守区域，营长韩云山、副营长尉迟松，总兵力一千一百多人。 韩云山所部原本是为了防备完颜宗望，后来是防备郭药师的常胜军。萧干所部横卷而来，定安县顿时战云密布。 韩云山查明敌人的兵力之后，只能向蔚州知府唐浩然通报紧急军情：“奚国大军两万余人西进，已经攻破万宁县（今房山周口店）青白口（雁翅镇），距离蔚州东大门定安县不足两百里，请求紧急增援。” 唐浩然虽然参加过董庞儿造反，但军事上并不擅长，更不敢擅自做主。听说两万多契丹铁骑打过来，他自然不敢怠慢，于是采用“千里加急”给飞狐县报信。 这个时候，正是李宪榆木大炮进入最后关键时期，对牟长霞的内卫营下达了“不管什么情况一律不要问我”的命令。 萧芸娘接到唐浩然从灵仙县传来的消息之后，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大危险。因为萧干本来就是大辽萧家的人，所部属于抗金的力量，应该有很大的回旋余地，甚至还有乱中渔利的可能性。 居于这种认识，萧芸娘派人给白云山庄送了一封信，然后带领自己的贴身警卫排和慎洽的警卫连，一共四百多人带着十二座新式弩床赶往灵仙县，准备就近指挥韩云山所部飞狐第三营进行防御作战。 历史上突然不明不白多出一人，很多事情就偏离了固有的轨道。 李宪的横空出世，导致萧家女子萧姵、萧芸娘都没死，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军队，把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个乱子可不小。 完颜宗望把燕京府及其六州交给宋朝之后，带领自己手下的六万女真铁骑离开了。这也是萧干胆敢率部南下的根本原因，因为他从来没有把大宋军队放在眼里。 殊不知，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都在前不久吃了一记闷棍，而且对手胆打包天，公然挂出了“大辽萧芸娘”的军旗。 完颜宗翰此前已经命令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豪三个人，采取一切手段找到萧芸娘的踪迹，然后集中全力一战歼灭之。 恰在此时，奚国皇帝萧干突然率部南下，并且从东向西横扫过来，兵锋直指怀安一线。至少在完颜宗翰看来，萧干所部就是要进攻怀安县。 怀安县境内的淖水泡、平远堡，就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的伤心地，做梦都不会忘记。 接到完颜豪传来的消息，完颜宗翰的第一感觉，就是奚国皇帝萧干突然南下之后拼命西进，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很可能是想和“大辽萧芸娘”所部会合，然后在幽云十六州境内站稳脚跟。 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件，完颜宗翰吃惊之余又有些兴奋：把契丹留在东部地区的残军一网打尽，战机就在眼前。 既然萧干从塞北南下，说明“大辽萧芸娘”所部并没有北上，应该就在五虎寨的大旗山周边才对，这里都是天成县完颜亮的防守区域！ 完颜宗翰想清楚了几个关键环节，顿时一声令下：“命令天成县完颜亮全力侦寻萧芸娘所部叛逆，发现情况立即禀报！” 作为女真族第三代子弟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完颜亮当然不是傻子。此前发生在弘州城周边的各种诡异情况，顿时引起了他的反思。 弘州城统制官完颜吉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消息，契丹效死营扎普合所部一千二百人到达弘州城，现在一个多月也好象石沉大海，音信皆无。 “命令斥候营全体秘密出动，彻底查清楚弘州城境内究竟是怎么回事，搞明白契丹效死营扎普合所部的去向立即禀报！” 完颜宗翰一声令下，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亮、完颜豪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现在都开始向蔚州方向集中。 与此同时，燕京府境内因为郭药师的常胜军连吃败仗，已经到了一夕三惊的程度。燕山知府王安中飞马急奏传到开封府汴梁城，已经惊动了宋徽宗赵佶。 大宋官家虽然昏庸无能，但是燕山府及其六州刚刚得到，而且记功碑刚刚落成，如果眨眼又丢了，那就不是丢几座城池，而是把皇帝的面子给丢了。 宋徽宗赵佶立即传旨：责令两河宣抚使童贯、两河宣府副使蔡攸全力以赴，立即协助大金国平叛，确保燕京府及其六州之地无恙。 童贯那厮正在指挥大军围剿杨江、张迪、高托天所部叛军，自然没有余力“北伐”，所以他移檄责备知燕山知府王安中、同知詹度、节度使郭药师等惩办不力，命令郭药师领兵击破奚国大军绥靖地方。 经过两年时间的扩军，郭药师的常胜军已经有了七万余人。此前被萧干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连吃三个大败仗，郭药师心中并不服气。 接到两河宣抚使童贯、燕山知府王安中的命令，郭药师一怒之下决定亲自挂帅，一定要给萧干一点儿颜色看看。 当事人萧干，他的主要目标是针对大宋朝的军队，而且也没有想过要进入山西境内，所以对完颜宗翰的动向疏于防备，而且对于大辽国叛徒郭药师有些轻视。 最主要的当事人萧芸娘，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萧干、郭药师身上，而且置身于东面的灵仙县，距离弘州城、天成县有些远，所以也还没有接到有关完颜宗翰、完颜亮的消息。 萧干、萧芸娘都没有察觉完颜宗翰的秘密调整，而是在准备一场攻防较量。 从辈分上来说，萧干是萧芸娘的伯父大人。但是萧芸娘属于大辽萧家的直系血统，萧干原本是奚族血统，现在属于萧家的旁支。 有了这种嫡庶之别，而且萧干宣布成立奚国，就已经背叛了大辽国，也就背叛了萧家，萧芸娘对萧干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萧芸娘带领四百多人赶到灵仙县之后，并没有调整韩云山的第三营，而是命令慎洽的警卫连（全部都是契丹士兵）秘密出动，在巩山镇西面的必经之路设伏。 一战俘虏萧干的斥候尖兵一百二十人，萧芸娘让伍拾长传信给萧干，提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现如今金国女真势力庞大，单打独斗凶多吉少。如果萧干还承认自己是萧家子弟，就应该立即派人过来接洽，接受萧家的统一指挥。 第二，如果萧干喜欢单干，萧家也可以不管，奚族军队只要不进入蔚州境内，两家就可以和平相处。 不管大辽国还存不存在，萧芸娘都不会承认萧干的奚国。她在书信中只称奚族，没有称呼萧干为皇帝陛下，而是称呼萧干最后在大辽国的最高官职：北枢密使。 当年的奚国是被大辽国灭掉的，始作俑者是第一代皇后萧平（述律平），所以奚国灭亡之后，全部变成了萧姓。换句话说，奚族和大辽萧家有灭族之仇。 萧干称帝的目的是恢复奚国，激励士气的口号也非常直接：“杀光契丹男人，抢光契丹女人，洗刷契丹人强加给奚族的耻辱。” 萧芸娘毕竟年幼，仓促之间没有搞明白因果关系。不提到“萧家子弟”这四个字可能还好一些，现在白纸黑字写出来，萧干顿时怒火中烧。 接到韩云山从前方反馈的消息，萧芸娘的大小姐脾气终于上来了。 第0118章 萧芸娘构想 蔚州，殷商时期为代国，春秋属晋，战国归赵，秦设代郡，北周宣武帝时始置蔚州，下辖灵仙县、定安县、广陵县（广灵）、灵丘县、飞狐县。 蔚州地处恒山、太行山、燕山三山交汇之处，葫芦河（壶流河）横贯东西，形成了明显的南部深山、中部河川、北部丘陵三个不同的自然区域。 葫芦河是蔚州境内的常流河，两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历史上最着名的四大贡米之一的“蔚州贡米”即产于此，从来都是中原与北方、汉民与胡人进行贸易的重要地区之一。 蔚州地形复杂，关隘林立，是草原胡人南下劫掠的主要区域，自然也是汉民抵抗胡人侵袭的主要战场。历时千余年，不知道多少人折戟沉沙，最后埋骨于此。 汉高祖六年以云中（山西大同）、雁门、代郡五十三县为诸侯国，立宜信候刘喜为代王，并筑代王城。 代王城是大汉王朝巩固北方军事势力，防御匈奴入侵的一道重要屏障，却没有挡住匈奴铁骑南下。一直到飞将军李广横空出世，而且奉命驻守代郡，才勉强遏制匈奴人南下劫掠的势头。 后来的常山赵云赵子龙，也是在这个地区和匈奴作战崭露头角，然后收服了一千多马贼，开始成为三国时期不可忽视的一股军事力量。 蔚州就像一根扁担，东头是燕山府，西头是大同府。 所有人都知道蔚州是幽云十六州最重要的产粮区，“占据蔚州不缺粮”，也让蔚州成为幽云十六州里面战略地位最高的地区。 代郡百姓为了抵抗外族劫掠，过去一千多年都在和胡人作战，所以这里民风彪悍，马贼成灾。 李宪两世为人，首先就看中了这个牛人辈出、粮草丰茂的地方。并且准备提前八百年，在这里重建八路军。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也看中了这个地方，所以并没有进行大肆破坏。而且为了让此地汉民不产生抵触情绪，根本没有实施“剃发令”，就是为了随时卷土重来。 奚族境内闹粮荒，作为前大辽国的北枢密使，萧干当然知道什么地方才有粮草，所以他不顾一切奔袭蔚州。 萧芸娘承担着李家军筹集粮草、吸纳兵员的重要任务，她的眼光当然紧紧盯着蔚州治所灵仙县周边。 自己的禁脔绝不容他人染指，所以知府唐浩然的加急文书一到，萧芸娘立即亲自赶到此处主持大局。 “唐秀才、韩云山，你们都是本地人，自然明白葫芦河两岸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虽然我们兵力不足，但绝对不能让外人进来胡作非为，否则军队和百姓明年全部都要饿肚子。” 萧芸娘听说萧干已经加速前进，大战一触即发，所以立即召集唐浩然、韩云山碰头：“韩云山，萧干的前锋部队到了何处？” 经历香炉寨惨败之后，韩云山随即在萧芸娘指挥下血战两场，全都大获全胜，让他走出阴影重振雄风。 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韩云山充满了敬畏之心，敬称大姊而不名，说话不敢丝毫走样。 “大姊，萧干的前军三千余人，主将乙室八斤，先锋官白底哥已经渡河南下，距离定安县城不足五十里。萧干亲率中军一万人占领奉圣州之后驻扎在巩山县，手下大将阿鲁。萧干的后军七千余人，由大将巴尔达喀率领。三路大军逶迤一百四十里，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缝隙。” 萧芸娘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看着唐浩然：“秀才，坚壁清野如何了？” “定安县城里面的两万多百姓全部转走，乡间百姓已经全部上山，一粒粮、一根草都没留下。”唐浩然的神情有些惋惜：“芸娘大姊，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定安县吗？” “放弃？”萧芸娘冷笑一声：“这里寸土寸金，公子当成自己的命根子一样，谁也不敢轻言放弃。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们的正规军不足两千人，长达两百里的防线是守不住的。” “萧干所部虽然兵马众多，但是他们远来疲惫。一人双马长途奔袭，两万人和四万多匹战马，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个无底洞。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只能继续咬牙跑路。” 韩云山神情凝重：“大姊，现在敌情已经全部查明，是不是把广陵县的张彦第二营调过来？公子不是让李天成组建了一个特种营作为机动的吗？只要一次集中四千多人，我们就可以和萧干周旋一番。” 萧芸娘摇摇头：“李天成和韩杰的契丹特种营，属于我们最后的打击力量。具体什么时候动，动在什么地方，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韩云山，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的第三营就要和白底哥保持接触。” “乙室八斤是性情暴躁之辈，白底哥是萧干的家奴。你要尽可能激怒他们加速追上来，然后带着他们转向南方的飞狐峪。你这个幽云巨盗，不会不知道飞狐峪古道？我就是通过飞狐峪古道，才能从飞狐县赶到这里。” 飞狐峪，又叫北口峪，山风过处，鬼哭狼嚎，俗称四十里黑风洞，是历史上着名的“太行八陉”之一，北入口位于蔚州城正南四十里的宋家庄。 陉，是太行山中东西向横谷，也是东西向穿越太行山脉八条通道。分别是军都陉、薄阳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帜关陉，古称太行八陉。 飞狐峪位于太行山脉与燕山山脉的交界处，又处于太行山脉主峰小五台山脚下，是穿越太行山、燕山、恒山三山交汇处的一条古通道，是通往山西高原及塞外大草原的咽喉。 战国赵武灵王学习胡服骑射，华夏第一支骑兵就从这里北上。汉武帝年间，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飞将军李广曾由此出塞远逐匈奴。三国曹魏年间，曹操派儿子曹彰在此大战乌桓，蔡文姬从这里归汉。 韩云山苦笑着说道：“飞狐古道就是翠屏山制高点黑山堡下面的一条大裂谷，站在这里向南看过去，翠屏山就像一道城墙挡住去路，不走到山脚下休想发现裂口。大裂谷最宽处不过二十丈，最窄处才四五丈。四十里黑风洞不是开玩笑的，我担心白底哥不会上当。” 萧芸娘微微一笑：“据我所知，白底哥是萧干的贴身卫队长，当初大败宋军辛兴宗所部就是他。这家伙狂妄得很，没什么头脑。我们坚壁清野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敌人找不到当地百姓询问路径。如何激怒他们拼命追赶，那就是你的事情。” “好，我试试看。”军令难违，韩云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不是试试看，而是一定要做到！”萧芸娘脸色一整：“韩云山你要明白，如果不能让乙室八斤的前锋部队紧追不舍，一旦让他们包围灵仙县城，等到萧干的中军主力赶到，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知府唐浩然接口说道：“芸娘大姊，你的这个决定风险实在太大。就算韩云山能够激怒乙室八斤追赶，那也会贴着县城南面冲过去。万一乙室八斤到时候放弃追赶，掉头攻打县城南门我们就被动了。” 萧芸娘点点头：“所以韩云山要掌握火候，必须让乙室八斤在半夜三更天到五更天追到飞狐峪。这段时间没有月亮，四周一片漆黑之下，乙室八斤就不可能发现县城在什么位置。干掉萧干的前锋三千人，应该可以让他明白此路不通。” 韩云山临危受命，要承担起“放牛娃”的责任，把奚国铁骑的前锋部队三千人牵走。 赶回自己的驻地，韩云山连夜召开连长以上的军官会议：“兄弟们，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而且一人双马速度极快。究竟应该如何完成大姊的战术计划，你们说说自己的看法。” 飞狐第三营，营长韩云山和一连长贺天龙，原来是朗山寨的兄弟。副营长尉迟松、二连长花舌子、三连长徐虎臣、四连长骆道明，都是原来香炉寨的兄弟。 整个第三营，只有第一连里面的二十九人属于朗山寨残部。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是韩云山从香炉寨救出来的，以牺牲两个连的嫡系部队为代价。 对整个第三营来说，韩云山都有救命之恩，指挥起来难度并不大。 “大哥，我们香炉寨都是马贼。”副营长尉迟松微笑着说道：“要想彻底激怒乙室八斤和阿鲁两个家伙，对我们来说并不困难。只要能够把他们的战马偷一批出来，应该能够达到目的，问题是如何才能不被他们咬上。” 韩云山的特长，是翻墙入室偷别人的金银财宝，对于大规模盗马是个外行：“尉迟松，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你先说说盗马需要多少人。” “这个没有定准。”尉迟松笑道：“韩大哥准备盗走敌人多少战马？” 韩云山呵呵一笑：“我恨不得让萧干的两万人全都变成瘸子，可是四万匹战马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没这个能力带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把乙室八斤的拐子马盗出来，让他们从明天开始每个人只有一匹马。” 尉迟松掐着指头一算：“把三千匹马盗出来并不需要多少人，我带领花舌子的二连两百八十人就可以办到。接下来带走的话，可能需要两个连五百多人才行。” “你想太多了，不用全部带走！”韩云山闻言大喜：“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啊，放在哪里都可以，全部带走干什么？我们每个人带走一匹增加脚力，剩下的两千匹战马全部赶进大山，等到仗打完了再来寻找即可。” 尉迟松双手一拍：“那行，从明天开始分头行动。我带领花舌子的二连明天暗中跟随乙室八斤，找到他们的宿营地之后在二更天动手盗马。韩大哥率领三个连打接应，同时准备引诱乙室八斤追赶。” 第0119章 奚族军内乱 萧干今年五十岁左右，又名回离保，他自幼弓马娴熟，兵书战策无一不精，临阵对敌果决悍勇。 萧干突然称帝起兵，从东面的卢龙奚王府一路向西，先后打败郭药师常胜军的张令徽、刘舜仁所部，相继攻克景州、蓟州、通州、顺州，把燕京府四周劫掠一空。所有契丹男子被杀，妇女被抢走。 原本被契丹人、女真人、宋军奴役的奚族、渤海族子弟踊跃参军，萧干的军队很快发展到八万余人，已经形成席卷幽云十六州之势。 因为红巾军杨天王所部占领沧州、河间一线，隔断了童贯大军和郭药师常胜军之间的联系，导致局面非常被动。 萧干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汉民的粮食、契丹人和女真人的牲口，所以他在郭药师反应过来之前挥师西进，奉圣州的永兴县（治今涿鹿镇）、矾山县（治涿鹿故城）一鼓而下。 巩山县（今涿鹿县）位于桑干河和洋河交汇之处，属于燕京府的西大门，和蔚州的定安县南北对峙，都属于太行山西侧的丘陵地区。 只要占领定安县，就可以对西面的灵仙县形成居高临下之势，地利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萧干能够设计出“蒋干盗书”这种阴谋诡计，用七千人打败大宋的刘延庆和刘光世这对草包父子的十万大军，把童贯的二十万大军追杀一百五十里，斩首超过十万，可见他绝对算得上军事天才。 现在蔚州这个米粮仓就在眼前，萧干当然不会坐失良机，让萧芸娘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夺取巩山县的当天下午，萧干就命令自己家奴出身的白底哥，率领一千二百骑作为全军先锋，渡过桑干河进攻定安县。前军主将乙室八斤带领两千骑随后跟进，尽快扩大战果。 花舌子带领自己的第二连暗中观察了一天，发现白底哥所部一千多人渡河以后并不着急南下，而是在桑干河南岸安营扎寨。 花舌子以为白底哥担心孤军深入遇到危险，所以扎下大营等待后续部队到达。乙室八斤所部两千人渡河之后，他们仍然没有南下，这就有些奇怪。 敌情出现重大变化，花舌子一边命人暗中盯着敌人，一边派人飞马向韩云山汇报，然后萧芸娘就知道了这里的一切。 第二天，二连长花舌子看见敌人没有收拾营帐，说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顿时就有些急了，只好问自己的副营长尉迟松：“尉迟大哥，现在怎么办？” 尉迟松也拿不准：“按照兵法来说，敌人远来应该急于求战才对。现在他们不着急，是第一个古怪。背河扎营是破釜沉舟的意思，首先就违背常理。因为敌人的兵力比我们多十几倍，破釜沉舟的应该是我们，绝不可能是敌人。这是第二个古怪。” 花舌子点点头：“尉迟大哥，我也看出这里面肯定有鬼。现在乙室八斤和白底哥沿着河滩一线摆开，大营的长度超过十里。战马分成十八处，每个地方都只有三百多匹，我们如何才能把他们的拐子马偷出来？” 尉迟松摇摇头：“这个并不难理解。敌人是正规军队，战马分成十八处，说明乙室八斤的前军至少有六个百夫长。每个百夫长手下两座马棚，剩下的应该是乙室八斤和白底哥的贴身卫队。” “问题就在这里。”花舌子有些担心：“韩云山大哥上一次差点被砍了脑袋，军法不是开玩笑的。这一次的军令很明确，就是把敌人的三千多匹拐子马盗出来，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的话，后果很严重。要想盗出三千匹战马，就需要同时对九座马棚动手，这个难度太大。” 军令如山倒，尉迟松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提出一个应急措施：“花舌子，命令十六个班分成八组，同时对八座马棚动手。好在并不是要一定把战马带走，只要把战马驱散就算完成任务，难度就小很多。” 白底哥作为先锋官，渡河之后没有继续前进。乙室八斤随后赶上来，前军三千多人聚集在一起，也没有展开进一步动作，这肯定是出现了意外状况。 这个年代没有更先进的通信工具，所有消息的传递都是原始办法，采用战马长途接力传递，所以存在巨大的“延时效应”。 尉迟松和花舌子发现敌人的异常行为，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起码也应该给自己的上级发个电报，或者打电话请示一下。 现在不行，快马一个来回也需要好几个小时，根本不可能临时调整。所以尉迟松按照命令严格执行，并且亲自带领一个小组三十多人向敌营摸过去。 七月流火，汗流浃背。 七月的夜晚繁星满天，但是空气中有一种特殊的闷热传递，让人浑身都不爽快。 好在敌营沿河展开，河风吹拂下给人一种凉爽，头脑也会清醒许多。 尉迟松带领三十多人从草丛中缓缓靠近敌营，通过敌营里面的火把看清楚了前面的情形。 “嘘——”敌营里面的一样情形引起了尉迟松的警觉，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往下一按：“原地待命，等我的消息！” 尉迟松面前一百多米远，就是敌人前军主将乙室八斤的中军帐。 萧芸娘介绍过，乙室八斤脾气暴躁，很容易激怒。尉迟松决定对乙室八斤的战马下手，所以选择了这个部位进行偷袭。 此刻已经是定更天，敌人不仅没有睡觉，似乎有好多人围着中军帐走来走去。整个敌营里面也是川流不息，人声鼎沸。 这不是一般的宿营，似乎有人起哄。看样子群情激愤，有一种哗变的征兆，辕门外的哨位上根本就没有人站岗。 很明显，敌人这是未战先乱，按说是彻底击破敌人的最佳时机。 但是，香炉寨前不久才覆灭，数千人被屠杀的惨剧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韩云山牺牲两百人舍命相救，香炉寨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作为香炉寨的三当家，尉迟松经历了战火的考验，亲眼看见了数千兄弟死亡，当然成熟了不少。 眼前的一切让尉迟松看得莫名奇妙，也产生了另外一种警觉：“难道是乙室八斤的诱敌之计吗？” 现在情况不明，必须谨慎行事，所以尉迟松决定直接靠上去看个究竟。 尉迟松把自己的轻身功夫施展到极处，一口气摸进敌营外侧的壕沟，终于彻底看明白了敌营里面的情况。 这里就是乙室八斤的中军帐，四周的兵丁应该是乙室八斤的近身卫士，所以拿着兵器很正常。 但是尉迟松却认为太不正常了，因为那些拿着兵器的兵丁，竟然围着正中间的帐篷胡乱叫喊。 尉迟松百思不得其解：“中间是金顶帐篷，说明就是乙室八斤的寝帐，他手下的卫队为何要吵闹？” 因为人多嘴杂，加上契丹口音、奚族口音交织在一起，尉迟松听了半天也没搞清楚那些兵丁说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 尉迟松把身上收拾一番，把栅栏弄了一个洞钻进敌营。趁乱打晕一个敌人剥下衣服给自己套上，然后混在人群中靠近金顶帐篷。 “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大家稍安勿躁。万夫长大人和千夫长大人正在密商，肯定会给大家一个结果。这样吵下去有何用处？都回去睡，明天肯定就有结果了。” 一个小头目始终重复这几句话，可是帐外数百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自然也没有散去。 混在人群中的尉迟松是有所为而来，和快就听出了问题：“万夫长是乙室八斤，千夫长自然是白底哥，他们密商什么？我们都没有发起进攻，为何又扯上了生死存亡的问题？” 尉迟松是绿林中人，武功身手当然不弱。虽然战阵冲杀不一定打得过那些万人敌的猛将，但是贴身短打他并不在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反正现在这里乱糟糟的，也没有人注意什么。尉迟松挪到一个阴暗之处，然后掀起帐篷一角溜进帐篷趴在地上。 帐篷大门左侧有一个大铜盆，里面燃烧着熊熊大火照明。 尉迟松刚好在帐篷的最里侧阴暗之处，能够很清晰的看清帐篷里面的一切。 帅案上端坐一位顶盔掼甲的将领，帅案前面左右两边分别跪坐一人，同样是顶盔贯甲，神情严峻。 尉迟松只能看见帅案上那员将领的后背，却能推测出这家伙应该就是前军主将乙室八斤。 帅案右前方的那个家伙，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年纪。头戴铜盔，身穿无袖牛皮胸甲，身前的地上横放着一根五尺长的粗大狼牙棒。 帅案左前方的那个家伙年纪更小，估计也就十五六岁。铜盔抱在手中，也穿着牛皮胸甲，他的兵器是一把腰刀。 帅案上的乙室八斤声音低沉，应该是个中年人：“莽古力，这是最新消息吗？” 莽古力就是帅案左侧的小将：“大帅，句句属实。常胜军的郭药师并没有直接向我们杀过来，而是四处散播谣言，招降奚族和渤海族。前天攻破卢龙岭，奚族和渤海族五千人投降，我们的退路已经被切断了。” “屁的谣言，根本就是事实！”帅案右侧的青年将领伸手一拍狼牙棒：“回离保（萧干）三令五申，要杀光契丹男人，抢光契丹女人。郭药师那厮已经切断了我们的退路，大帅，你要赶紧拿主意才是啊！” 乙室八斤阴声问道：“白底哥，你好歹也是回离保的家将，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帅案右侧正是先锋官白底哥：“大帅，我是回离保家的奴隶，但祖上并不是奚族人，而是契丹人。” 乙室八斤依然阴声问道：“白底哥，你想让本帅拿什么主意？” 第0120章 策反白底哥 乙室八斤的兵营混乱并不是假象，而是因为出现了大变故。 大宋的郭药师所部常胜军，现在已经占领卢龙岭，切断了萧干主力的退路，这是一个天大的消息。 尉迟松并没有继续在帐篷里面偷听下去，而是趁乱潜出兵营，飞快地收拢了花舌子的第二连。 “敌情出现巨大变化，今晚行动取消。花舌子，你赶紧返回通知云山大哥前来接应。敌人根本就没有准备和我们开战，我觉得没有必要引火烧身。而且乙室八斤和白底哥之间似乎并不信任，这里应该有文章可做。” 擅自取消了今晚的行动，这是一个巨大的冒险，但是尉迟松认为值得，因为他还要做一个更加冒险的行动。 命令花舌子返回去通知韩云山之后，尉迟松再度潜入敌营。 不过尉迟松不想打草惊蛇，这一次并没有溜进乙室八斤的中军帐偷听，而是潜入白底哥的帐篷隐蔽下来。 一直等到快五更天的时候，白底哥才气哼哼的回到自己的帐篷，摘下铜头盔狠狠地掼到地上。 尉迟松躲在帐篷的案几底下，突然提足内力束音成线，阴森森说了一句：“大厦将倾，你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发脾气有个屁用！” 这句话声音飘忽，让人听不出来自何方。 白底哥双手一顺，已经横握狼牙棒凝神以待，同时憋住嗓子低吼一声：“什么人？” 尉迟松依然没有现身，声音还是四处飘荡：“救命的人！” 白底哥扔掉手中的狼牙棒：“你究竟是谁？是常胜军郭药师派遣，还是燕山知府王安中派遣？” 尉迟松突然从案几下面“飞”了出来，展示了一把武林高手的风采，然后才满脸不屑的说道：“郭药师不过三姓家奴，算个狗屁！王安中是谁？老子不认识！” 白底哥果然不愧大将，面对突发情况竟然能够不动声色，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双眼珠子紧盯着身前的尉迟松：“你是汉人？” 尉迟松说得煞有介事：“没错，我是汉人，大辽萧芸娘手下的尉迟松，今天奉命过来见你。” “萧芸娘？”白底哥脸色一变：“就是连败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南京监军萧庆余大人的掌上明珠萧芸娘？” 尉迟松没想到萧芸娘真的名声在外，虽然不清楚萧庆余是谁，更不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但还是微微点头一笑：“然也。” 白底哥摇摇头：“我不过是回离保（萧干的奚族名）家的奴隶，一个卑贱之人而已，萧家小娘子如何会找我？” 尉迟松脸色一整：“要找的当然不仅仅是你，萧家小娘子寻找一切不愿意被金国女真人欺负的契丹人。” 说到这里，尉迟松把萧焯飞狐第一营的将领念了一遍：“他们原来都是奴隶，现在却是反抗大金女真的猛将。我看你白底哥也是一条汉子，难道比他们矮一截不成么？” 白底哥眼神一亮：“你说的萧焯，就是天祚帝亲口解除奴籍，那个萧姵小娘子的卫士统领吗？” 尉迟松笑道：“不错！萧姵现在是我们的副都统，萧芸娘是我们的参军。不过我们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奴隶。萧焯现在也不是卫士统领，而是一营的兵马统制官，手下一千多兄弟。” 副总指挥、参谋长、营长这样的名称外人都不明白，所以尉迟松按照如今的军队惯例，随口给萧姵、萧芸娘、萧焯“封”了另外三个官衔。 白底哥果然听出了问题：“萧姵是副都统，萧芸娘是参军，你们的都统制是谁？” 都统制是李宪，现在白底哥的态度不明，尉迟松当然不能说出来。 “白底哥是个聪明人，能够让萧家的两个小娘子全力辅佐，我们的都统制自然来历不凡。” 一个组织的高层人物不是普通人可以乱说的，白底哥本来就是奴隶出身，对于等级制度最有心得体会。所以他仍然很谨慎：“萧家小娘子找我何事？” 一个人说了一个谎话，就必须准备一百个谎话来圆谎。 萧芸娘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能有什么事？ 尉迟松原本就是盗马贼，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属于份内之责。现在狐假虎威已经初见成效，只能按照自己的谎言思路继续下去，否则就无法自圆其说。 好在此前已经偷听不少内容，所以尉迟松故作高深开始恐吓起来： “郭药师的常胜军十余万占领景州，切断了萧干向东的后路。向东无退路，难道就想南下吗？萧姵和萧芸娘乃女中丈夫，胆略胜过须眉男儿。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手下女真铁骑十多万，尚且被打得灰头土脸，萧干主力不过两万人，能够讨得好去？” “完颜宗望的主力北撤，守住了北面的通道。山西大同府的完颜宗翰难道是吃干饭的？他手下六万女真铁骑，加上四万契丹效死营为虎作伥，你们南下没有出路，向西同样是死路一条。正因为如此，萧芸娘参军命我过来救你一命。” 白底哥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倒背双手在帐篷内来回踱步。 不知道白底哥在想什么，所以尉迟松决定火上浇油，不能让他有时间把所有问题想明白：“白底哥，据我所知，前军主帅乙室八斤不怀好意，只怕你需要提防一二才行。” “我知道！”白底哥继续踱步，并没有多说。 扰乱对方思维的目的没有达到，尉迟松只好住嘴，再说下去就会使得其反。 足足过了一刻钟，白底哥才停在尉迟松面前：“乙室八斤看不起我这个奴隶，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不管立下多大功劳，只要不打仗了，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这个奴隶。” 尉迟松趁机借题发挥：“萧芸娘参军不是这样的，我看她对任何人都像亲兄弟，一点架子都没有。” “乙室八斤什么都算不上，我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白底哥似乎没有听到尉迟松说话，而是继续自说自话：“萧干虽然顶着皇帝的名头，但是奚族直系部队不到两万人，也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的问题在耶律阿古哲（巴尔达喀）身上。” 对于尉迟松来说，白底哥这番话无疑于石破天惊。 毫无疑问，既然白底哥根本没有把乙室八斤当回事，那么他就没有生命危险。尉迟松此前所说的“救命”根本就不能成立。 尉迟松心头猛震，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冒失了：“如果自己对白底哥压根儿就没啥用处，这家伙会不会命人把自己砍成肉泥？” 这种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所以尉迟松要自救，即便是垂死挣扎也行：“将军此言自相矛盾。乙室八斤可是前军主帅，而且手下兵力超过将军，岂能视而不见么？” 白底哥突然咧嘴一笑：“尉迟将军不明就里，自然会生出如此想法。” 尉迟松打蛇随棍上：“还请将军指点一二。” “萧干绝非成大事者，明眼人心知肚明。”白底哥低声说道：“萧干之所以能够笼络人心，主要原因就是他原本是大辽北院枢密使。此贼倒行逆施，竟然要杀光契丹男人。殊不知，军中大半都是契丹人，那还不是作死吗？” “乙室八斤既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奚族人，而是卑贱的渤海人。他自以为官阶更高，整天张牙舞爪，其实是不自量力。前军大营三千余人，其中两千四百多契丹人。如果要另起炉灶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听乙室八斤调遣。” 尉迟松恍然大悟：原来其中还有这等奥妙。 尉迟松没有放弃努力：“耶律阿古哲又是什么来历，为何将军说他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耶律阿古哲是契丹人，却是被废弃的一脉。”白底哥冷笑一声：“大辽国的第一任太子耶律陪被废，他后人杀的杀，逃的逃，十不存一。刚好这个耶律阿古哲就是耶律陪的后人，时间过去了一百多年，平时没有人去追究这件事情。” 尉迟松大惑不解：“萧干既然要恢复奚国，为何把耶律阿古哲放在后军主将位置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白底哥摇摇头：“耶律陪当年征服了渤海国，被耶律阿保机封为人皇王。后来耶律陪一脉被废，后代子孙慢慢融入渤海族。但是其中有一支始终只和外面的契丹人通婚，保持了纯正的契丹血统，这就是耶律阿古哲，渤海族名字叫做巴尔达喀。” 尉迟松不是傻子，顿时明白了其中奥妙：“在外人眼中，耶律阿古哲是渤海人，其实是契丹人。由此可见，萧干也认为耶律阿古哲是渤海人，对不对？” 白底哥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不错，萧干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前军主将乙室八斤是渤海人，后军主将耶律阿古哲也是渤海人，只有中军是奚族人，这样就能够团结奚族人和渤海人。” 尉迟松笑道：“现在后军主将实际上是契丹人，问题可就来了！” “所以我说萧干也不是问题的关键，原因就在于此。”白底哥脸色严峻：“耶律阿古哲在渤海人里面声望很高，萧干让他担任后军主将的目的，就是不断吸纳兵员，让萧干能够扩大军队。耶律阿古哲的后军现在已经有了六万人，而且和郭药师取得联系，准备投降大宋朝！” 尉迟松顿时凉了半截：“投降大宋朝？” 白底哥点点头：“不错，耶律阿古哲手下六万人都是渤海人，都不愿意离开渤海湾。耶律阿古哲把亲兵营统制莽古力派过来，就是秘密联络各军将领，准备一举拿下皇帝萧干和太师阿鲁，然后投向大宋朝换取河间府和平州（今秦皇岛山海关一线）作为容身之地。” 原来耶律阿古哲、乙室八斤、白底哥等人早有预谋，而且基本上已经决定投降大宋朝。 尉迟松心中升起一股不甘的情绪：难道自己就这么白忙一场吗？还有，此前那么多兵丁围着乙室八斤的金帐在吵什么？ 第0121章 萧芸娘出马 香炉寨数千人被杀，那都是多少年的好兄弟。 尉迟松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飞狐第三营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香炉寨的幸存者。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想正面开战，不想看见自己的兄弟又倒下去。 自己手下的这些兄弟还要给香炉寨数千人报仇，作战对象是金国女真鞑子，不能消耗在其他地方。 正是居于这种想法，尉迟松才冒险混进敌人兵营，希望能够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偷听到乙室八斤的谈话，尉迟松原本以为找到了办法，可惜人家已经决定另攀高枝投降大宋朝。自己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完全是一相情愿而已。 尉迟松心中不甘，并非因为自己白忙活一场，而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既然能够当副营长，尉迟松也就是李宪手下的高级将领，所以知道很多普通士兵不知道的事情。 蔚州五县属于燕山府辖区，当地人都知道，所以金国女真鞑子一直没有派军队和官员过来。 完颜宗望率领金国主力北撤，把燕山府及其周边六州“卖给了”童贯那厮，所以蔚州五县现在属于大宋朝。 因为童贯、蔡攸还没有平定杨江、张迪、高托天等叛军，郭药师的常胜军正在逐步接受地盘，暂时无暇顾及蔚州，所以没有派军队和官员过来。 既然乙室八斤和白底哥所部已经决定向郭药师投降，而且部队已经到了蔚州地盘上，如果郭药师命令他们扫荡蔚州全境，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尉迟松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也明白乙室八斤和白底哥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就是敌人，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为了尽可能减少自己兄弟的伤亡，尉迟松没有轻言放弃，而是尽可能寻找一丝可能性：“白底哥将军，既然你们已经有所决定，就应该掌控了全局。此前兄弟们在那边起哄争吵，究竟所为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啊。”白底哥叹了口气：“前锋营里面有两千四百多契丹人，都是原来驻扎柔远的部队，主要是防御野狐岭要隘。后来女真贼子打过来，结果天祚帝不战而逃，导致我们全线崩溃。” “乙室八斤是渤海人，他当然希望东返回到平州家乡。可是契丹人的家在北面，并不在东面的海边上，所以此前才会闹事起哄，就是不想向东退回去。乙室八斤无法控制局面，所以希望由我出面。” 尉迟松终于找到了说下去的缝隙：“白底哥将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郭药师是大辽国叛臣，投降大宋朝之后苟延残喘而已。如果你们直接向大宋朝投降，可能还有些地位。现在却要向郭药师投降，在人们眼中就是叛臣手下的叛臣，谁会把你们当回事啊？” 白底哥点点头：“尉迟将军说得不错，我也是如此想法。郭药师不过是一个无衣无食的难民，后来聚众造反本来要被全部斩首的。因为萧干居心叵测，一直想称帝，所以他不仅没有解散怨军，还赦免了他们的罪行，改成常胜军。” “可惜萧干的美梦难成，郭药师这帮叛臣逆贼在金国女真贼子打过来之前，就直接向大宋朝投降了。等到萧干拥兵自立的时候，郭药师已经变成了敌人。我瞧不起反复无常的郭药师，自然不想向他投降，才和乙室八斤闹得很僵。” 尉迟松暗暗松了一口气：“白底哥将军，但凡有一丝血性的契丹人，都明白自己的敌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国女真鞑子。是他们毁掉了大辽国的家园，让契丹人沦落成别人的奴隶。” “江湖中人有句话，叫做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们不向金国女真鞑子投降，都是好样的。可是你们竟然决定向金国的同盟国大宋朝投降，实在是不可思议啊。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白底哥右拳一击左掌心：“尉迟将军此言有理，我们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尉迟松趁热打铁：“有血性的契丹勇士，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找金国女真鞑子报仇雪恨。如果你们投降大宋朝，就必须和金国女真鞑子成为盟友，那还谈什么报仇雪恨？和毁家灭国的仇敌做朋友，亏你们想得出来！” 契丹人性情暴烈，但不失为耿直。白底哥是奴隶出身，而且只有不到二十岁。要说见多识广，诡计百出，当然赶不上尉迟松这个闯荡江湖的马贼。 一番似是而非的长篇大论之后，白底哥已经被尉迟松忽悠成“白痴哥”。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白底哥只好不耻下问：“尉迟将军请指条明路，我们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尉迟松阴阴地一笑：“这还不简单吗？既然契丹兄弟不愿意向金国女真投降，又不愿意回去喝海水，还不如另竖大旗单干，总比看三姓家奴郭药师的脸色好得多。” 白底哥摇摇头：“就算我要走，也没有那么容易。乙室八斤肯定要阻拦，毕竟他名义上是前军主将。” 尉迟松撇撇嘴：“乙室八斤手下的渤海人不过八百，契丹兄弟两千四百多，难道白底哥将军还担心出问题吗？如果乙室八斤不识进退，就直接干他娘的！” 白底哥还没来得及说话，帐篷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尉迟松和白底哥吓了一大跳：“此话不妥！” 不过，随着一个人挑帘而进，尉迟松顿时转惊为喜：来人竟然是李宪的警卫连长慎洽！ 原来，韩云山接到二连长花舌子的报告，顿时大吃一惊。 敌情发生如此重大变化，韩云山也不敢轻易做主，所以命令自己的通信排用最快的速度通报给萧芸娘。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萧芸娘接到报告，立即带着慎洽的警卫连赶过来，并且连夜潜伏到白底哥的大营附近。 现在萧芸娘身边集中了韩云山的飞狐第三营、慎洽的警卫连，再加上自己的范蹇诚警卫排一百多人，总兵力接近两千人。如果发动突然袭击，可以彻底打垮乙室八斤的前锋营。 当然，萧芸娘亲自赶过来并不是要开战，而是要把战争的风险降低到最低限度。因为自家公子李宪埋头忙碌，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现在并不是打仗的时候。 “我不同意！”韩云山听说萧芸娘要亲自潜入白底哥大营，顿时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分量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没有办法向公子交代。不行，绝对不行！就算要去，也应该是我去，而不是你！” 萧芸娘笑道：“云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一次必须我亲自出马才能解决问题。我虽然不认识白底哥，但认识乙室八斤。尉迟松已经在里面，你过去毫无意义，因为你不是契丹人，也不知道契丹人忌讳什么。” 韩云山哑口无言，只能在暗地里把兵力展开，准备随时救援。 萧芸娘命令警卫连长慎洽展开“大辽萧芸娘”的大旗，直接到辕门外报名求见白底哥。 “大辽萧芸娘”五个字本来就足够响亮，加上完颜宗翰命人四处打探消息，萧芸娘的大名早就传遍四方，这附近的契丹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契丹人讲究光明正大，最瞧不起偷鸡摸狗的下作行为。就算你要杀人，也应该指名道姓说清楚了再动手，在背后暗杀就会被人瞧不起。 萧芸娘直接亮明身份，带着慎洽的警卫连公开拜访白底哥，而且场面搞得挺大，目的就是想惊动一些人，比如说前锋营主将乙室八斤。 不搞阴谋，并不代表萧芸娘不搞阳谋。契丹人拜访契丹人，让敌人前锋营里面的渤海人对契丹人产生猜忌，这就是典型的阳谋。 大辽国萧家女子，在契丹人心目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萧芸娘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就来到了白底哥帐外，刚好听到尉迟松怂恿白底哥干掉乙室八斤。 慎洽伸出左手狼牙棒挑开帘子，白底哥一眼就看见了帐外的萧芸娘，这一惊非同小可。 奚国皇帝萧干也是大辽萧家的奴才，白底哥是萧干的奴隶，身份简直就不用提了。 白底哥迎到账外单膝跪地，右拳当胸躬身：“白底哥拜见主人！” “赶紧起来！”萧芸娘伸出右手虚扶，随即反手一指身后的大旗：“这面旗帜树起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今后大旗所指，契丹人誓不为奴。我今天过来就一个目的，解除此处所有契丹人的奴籍。看见没有，慎洽他们是我的兄弟，并不是奴隶！” 萧芸娘来到大营，早就惊动了所有契丹军卒。 契丹人国破家亡，茫然无计之下，缺少的就是主心骨。大辽萧家分量足够，此刻听到萧芸娘的一番话，两千多人顿时群情激动，声震四野。 主将乙室八斤想装傻都不行了，而且现在也不能继续装傻，否则脑袋都有可能被人割掉。 奚族、渤海族，历史上都是大辽萧家的奴才，乙室八斤虽然被萧干提拔为万夫长，但是萧干本身也是萧家的奴才。 乙室八斤没有办法回避，却又不甘心当着三千多人倒身给萧芸娘下拜，因此顶盔掼甲而出，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主人见谅！” “乙室八斤，你很神气呀！”萧芸娘冷笑一声：“半年前你还是个百夫长，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万夫长。如果按照大辽国的军规，你至少应该夺取过五座城池，可见功劳不小。你带兵来此想干什么？难道想夺取我的城池，然后把我抓回去吗？” 此话字字珠心。按照奚国皇帝萧干的命令，乙室八斤应该攻破灵仙县城，把萧芸娘抓回去。 前锋营两千多契丹兵原来是一盘散沙，现在有了萧芸娘出面，肯定不会再听乙室八斤指挥。 不听指挥也还罢了，乙室八斤担心自己的脑袋随时可能离开脖子，所以他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芸娘冲着乙室八斤摆摆手：“带上你的人赶紧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第0122章 萧芸娘备战 形势比人强，就算一万个不情愿，乙室八斤还是离开了。 在天亮之前，乙室八斤带着自己的亲兵八百骑，沿着桑干河南岸向东疾驰而去，帐篷、粮草、拐子马自然全部留下了。 乙室八斤没有渡河北上，而是直奔耶律阿哲的后军所在地。说明他彻底抛弃了萧干，看样子要把投降大宋进行到底。 就这么放走了乙室八斤，不仅韩云山和尉迟松有些惋惜，就连白底哥也觉得萧芸娘大度过头了。 “留下他们性命就已经宽宏大量，还让他们带走八百战马、弓箭和盔甲，实在是有些可惜。”白底哥如是说。 萧芸娘飞身而起站在马背上，冲着剩下的两千四百人说道：“兄弟们，我为什么放乙室八斤回去？因为他们从去年坚持到现在，自始至终没有向金国女真贼子投降！就冲这一点，不管乙室八斤干了些啥，都算一条汉子。” “乙室八斤一定要离开，是因为我和他的想法不一样，而不是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古人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江湖上说得更加明白：好说好散，再见不难。剩下的这些兄弟，只要发誓今后不降金，也可以带着弓马离去，我绝不拦着。” 接下来半个小时，萧芸娘耐心解释了自己军队的性质，重点是释解李家军的军规军纪。 其实萧芸娘颠来倒去就一个意思：如果选择留下来的话，就必须严格遵守军规军纪，否则就有可能被执行军法掉脑袋，绝对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萧芸娘最后说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受不了我这里的拘束，想离开的兄弟可以走了。你们可以北上回到萧干身边，也可以向东追赶乙室八斤。只要不投降金国女真贼子，你们想到哪里都可以。” 经过苦口婆心的动员，终于被萧芸娘动员走了六百来人，让白底哥、韩云山、尉迟松在一旁看得晕头转向。 说实话，这六百多人压根儿就没有想走，完全是被萧芸娘一片诚心给忽悠走了。 韩云山终于没憋住：“大姊，好好的两个营，硬是被你劝走了半个营，真是何苦来哉？” “现在没时间解释。”萧芸娘冲着韩云山摆摆手，然后对白底哥说道：“白底哥，既然你决定留下，丑话要说在前面，我可不能给你升官，也不能让你发财。现在我命令你率领剩下的一千八百兄弟拔营启程，向南前进十里重新安营扎寨，这个地方马上就要变成战场了。” 原来，萧芸娘让韩云山的第三营前来诱敌，她自己当然没有闲着，而是把范蹇诚的警卫排一百二十多人派出去，对萧干中军暗中进行监视，随时掌握敌人的动态，为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做准备。 没曾想，萧干的动态没有打听到，却发现了一个新情况：驻扎在天全县的完颜彀英竟然全军出动，率领两千四百人从西面向萧干夹击过来！ 恰在此时，韩云山的敌情通报传到，萧芸娘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桑干河北岸的萧干大军，目前面临的态势是： 北面：原本驻扎在燕京城的完颜宗望六万大军，已经北撤到了柔远（张北）、望云（沽源）一线，扼守野狐岭、独石口这两个战略要地。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再次占领燕京城。 西面：从天全县出发的完颜彀英已经步步逼近，距离奉圣州的巩山县不到两百里，两天时间就可以赶到。关键是完颜彀英身后，还有完颜宗翰的六万主力。 东面：耶律阿古哲六万人挡住了卢沟的青石口，萧干已经不可能原路返回。加上郭药师的常胜军十余万人占领了景州，萧干实际上也无法东返卢龙县。 萧干不准备投降死敌大金，更瞧不起一滩烂泥的大宋，这是可以肯定的，否则也不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向北打不赢完颜宗望，向西打不赢完颜宗翰，向东没有出路。 萧芸娘不用想太多就能够明白，萧干接下来只有一个方向：向南攻占蔚州五县，然后背山靠水和各路敌人周旋。 正是因为对全局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萧芸娘知道接下来根本躲不过去，必然要和萧干大打一场，才能争取属于自己的机会。 为了能够全力应战，萧芸娘才费尽口舌，把那些五心不定的人劝走，免得在紧要关头出岔子。 大辽萧家女子做事，自然不会无的放矢。这些内幕萧芸娘只能放在心里，绝对不会当众解释。 不解释，当事人只能看见问题的一个侧面，就显得萧芸娘更加气度恢宏，说话更具有可信度。 白底哥并没有下令拔营启程，而是问了两个问题：“不叫主人，末将应该如何称呼？就叫参军吗？” 萧芸娘展颜一笑：“我们这里没有主人和奴隶，兄弟们都叫我芸娘大姊。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好，芸娘大姊。”白底哥还有些不适应：“你确定萧干一定会打过来吗？” 萧芸娘点点头：“萧干即便是垂死挣扎，也会拼命进攻我的定安县和灵仙县。这个不用怀疑，因为耶律阿哲投降郭药师之后，萧干已经无路可走。” 白底哥指着韩云山，朝萧芸娘躬身说道：“韩将军和尉迟将军手下只有一千来人，对面的萧干中军可有大军两万。一比二十展开攻防，芸娘大姊有把握取胜吗？” 萧芸娘摇摇头：“虽然我们占有地利，但是一比二十的对攻战当然非常危险，我肯定没有把握取胜。” 白底哥这才昂首挺胸说道：“既然如此，芸娘大姊为何让我离开？难道我手下的兄弟们不堪一战吗？” “非也！”萧芸娘摇摇头：“你和兄弟们刚刚脱离困境，还没有适应眼前的新环境。如果今天就让你们参战，传出去让不明真相的人知道，还以为我萧芸娘居心叵测，就是为了利用你们渡过难关。你带领兄弟们撤出去，万一我支撑不住了，也能够给你们争取退走的时间。” 萧芸娘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而且斩钉截铁，让现场所有人都被感动了。 白底哥自然也被感动了：“不管是对乙室八斤，还是后来劝那些兄弟离开，芸娘大姊都是义字当先，仁字当头。没想到芸娘大姊现在竟然要用一千人为我们争取活命的机会。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我白底哥今后就不用活着了！” 白底哥一番表白，一千八百多人跪倒尘埃齐声高呼：“就算是违抗军令，我们也不会走的，要死就一起死！” 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萧芸娘脸上愈发显得容光焕发，站在马背上更加娇媚动人。 萧芸娘提起全身之力高声说道：“萧干虽然有两万大军，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可以把这条河变成他们的死路。既然兄弟们决定和我同生共死，那就立即后撤五里集结待命，准备随时增援河沿上的战斗，或者截杀渡河的萧干骑兵。” 得到了萧芸娘的战斗命令，白底哥没有再犹豫，立即带领一千八百人收拾启程，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韩云山，你们营一共四个连。首先拿出两个连八个排沿岸布置防线，每个排之间相距两百步，控制正面两千步的宽度。” 萧芸娘说到这里把手一挥，慎洽的警卫连顿时拖过来十二辆大车。 “这是公子设计的最新式弩床，一共有十二架，每架弩床配备一千二百支铁制弩箭，可以随时移动射击。现在全部布置在正面三个排里面，每个班掌握一架弩床。” 萧芸娘胆敢用一千一百人设置阻击阵地，杀手锏就是她刚刚带过来的十二架弩床。 这是李宪前不久专门设计出来的，采用箱式联动结构。拉杆挂弦，脚踏射箭，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李宪根据后世步枪的弹桥原理，尤其是借鉴了小日本鬼子的做法，专门设计了“弩箭盒”，铁制弩箭做好之后，就直接装在弩箭盒里面。 在战斗过程中，一个士兵用拉杆张开弓弦，另外一个士兵把已经发射过的“弩箭盒”拔出来，然后把另外一个“弩箭盒”插进弩箭槽，第三个士兵负责指挥射击目标，第四个士兵采用脚踏方式放箭。 重新装填到发射，整个过程只需要五秒钟，从而实现了“用最密集的箭雨，对付敌人大规模集团冲锋”这个战术目的。 每一辆大车就是一架弩床，用骡马拉着跟上部队前进的步伐。上层是弓臂、弓架、底座，下层采用抽屉式存放弩箭盒。大车前后有四个支撑脚，还有四根抓地锚链固定。 李宪设计的初衷，最开始是当作后世的轻机枪来考虑作战效能，主要目的是给未来的炮兵提供近程防御火力，防止敌人偷袭炮兵阵地。 后来经过匠做营不断完善，极限射程达到了四百米，也就是超过了萧芸娘所说的六百步，已经可以单独作战。 慎洽的警卫连两百八十人，在飞狐县就已经掌握了新式弩床的各种技巧，这一次在实战中现场教学，首先教会韩云山的第三营。 因为这个营都是马贼出身，大规模骑兵攻防战不是他们的特长。所以给他们加强密集的火力，也是李宪和萧芸娘协商之后的统一决定。 培养一支精锐骑兵并不容易，但是战斗起来损失极快，和后世的坦克战差不多。 学会操作新式弩床并不困难，部队很快就能够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李宪的观念来自后世，以人为本是根深蒂固的：打仗就是打资源，而不是打人命。消耗再多的铜铁老子都认了，只要尽量少死人就行。 十二架弩床就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挺轻机枪，今天就到了验证新战法的时候，萧芸娘和飞狐第三营一千多人都跃跃欲试。 第0123章 血战桑干河 纵马下河，乱流而渡。这就是萧干快速突袭的战法，一点儿技巧都没有。 就是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快速突袭，去年大宋军队二十万人在白沟（拒马河）两次战斗，被萧干先后使用三千人、七千人打得丢盔弃甲，败逃一百五十里，最后损失过半。 “大家不用着急！”萧芸娘站在最中间的两架弩床之间，紧盯着对面的河床：“萧干胆子不小，第一次进攻就派出两千骑。弓箭手全部集中到两个侧翼，正面作战交给弩床！” 萧芸娘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也不是个怕事的主。这也是家族传承，萧家女子从来就是“不怕祸大，就怨事小”的性格。 不下暴雨的时候，桑干河并不宽，也就三百多米。水也不深，大部分河床都是齐腰深。 把弩床架到河水边上，铁制弩箭直接可以射过河，而且可以射死人，但是杀伤力太小。 萧芸娘内心深处真的非常生气。 萧干不接受自己的提议也就罢了，竟敢妄想活捉自己。毫无疑问，奚族给萧家当了一百多年奴隶，现在萧干想把自己变成奚族奴隶进行报复。 萧芸娘的想法很简单：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让萧干这个狗奴才长长记性。 渡河而来的两千骑兵已经越过河床中部，距离已经到了两百米以内，有些箭法出众的敌人已经开始在马背上放箭。 但是萧芸娘不为所动：“往下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 两千敌人全部越过河床中部，河水越来越浅，马速越来越快。有少部分敌人开始靠近南岸，距离已经不足百米。 萧芸娘再次低声叫道：“传令下去：两翼的弓箭手自由放箭，把敌人压迫到中间地带！” 新式弩床和马车构成一个整体，外面有车篷罩着，不知底细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弩床。 铁制弩箭巨大的穿透力，除了对付敌人密集的骑兵冲击之外，更多的时候用于守城作战，目的就是不让敌人靠近三百米之内。 但是萧芸娘反其道而行之，首先开始还击的是防线两翼的马弓手，打击距离在百步之内，威力强大的弩床始终按兵不动。 萧芸娘一声令下，阵地两翼顿时乱箭齐发，渡河的敌人为了躲避箭矢，只能被迫往中间靠拢，密度自然越来越大。 五十米，也就是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敌人的骑兵已经全部亮出了马刀，准备发起冲击的瞬间，萧芸娘高举的右手突然往下一落：“发射！” 嘣嘣嘣——咻咻咻—— 十二架弩床一次齐射，就是一百二十支铁制弩箭。而且已经是抵近射击，顿时把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匹战马射倒在河水之中。 清澈的河水顿时变成了血红色，再加上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开始向人们展现战争的残酷。 前面的战马被射倒，战友一瞬间就变成了自己的障碍物。后面的敌人还在加速冲上来，密度比刚才更大。 五秒钟，第二轮打击如期而至，一支铁制弩箭已经可以同时穿透两个人，而且直接把人从马背上撞飞出去。 连续三轮打击，敌人已经损失了两百多人。 冲在最前面的一百多漏网分子，终于躲过两轮弩箭打击冲到了河滩上，随即挥舞着单刀杀向萧芸娘所在的地方。 因为敌人也发现了真相，这个不起眼的小娘子才是发号司令的人，也是他们的催命阎王。 萧芸娘并没有命令身边的范蹇诚警卫排出动迎敌，而是左手一举，然后向前一压：“韩云山，出击！” 韩云山和尉迟松分别带领一个连，一直就在十二架弩床后面严阵以待，终于等到了出击命令，五百多骑兵挥舞着镔铁枪杀到河滩上，居高临下的优势尽显无疑。 一百多敌人骑马仰攻，本来就犯了兵家大忌。 这种阵势吓唬胆小如鼠之辈还行，但是碰到韩云山、尉迟松率领的这群马贼，而且都算得上江湖好手，而且是五百多人围歼一百多人。敌人算是倒了血霉，一个回合之下，一百多敌人全军覆没。 萧芸娘脸上无喜无悲，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口中的命令不带丝毫情绪波动，显得冷冰冰的：“马队后撤游击，全力支援两翼。弩箭发射，挡住正面的敌人！” 战斗持续时间不到五分钟，两千敌人已经折损六百多人，河对岸传来了急促的铜锣响声。 击鼓则进，鸣金而退，这是常识。 残存的一千多敌人终于等到撤退命令，呼啦一下子就退到了河心。这个距离虽然超过了马弓手的打击范围，却在弩床的最大杀伤力之内。 河心水深流急，战马的速度提不起来。敌人争相逃命，密度自然越来越大。 萧芸娘娇声喝道：“三轮急速发射，把敌人射死在河心！” 敌人两千骑下河，最后退回去的已经不足五百人，桑干河里面全都是尸体。因为河水不是很深，这些尸体根本冲不走，更显得触目惊心。 萧芸娘始终端坐马背上，除了偶尔挥动绣春刀格挡箭矢，自始至终就站在第一线不动分毫。 整个攻防过程进退裕如，敌人没有冲到三十步以内，自己没有损失一人一骑，让飞狐第三营的一千多人心服口服。 后面不远的高坡上，白底哥骑在马背上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对萧芸娘的敬畏之心同样越来越重。 一直等到敌人的残兵全部上岸，萧芸娘才朝身后挥挥手：“范蹇诚，派人喊话：萧干，如果你想死在这里，就尽管放马过来！西面的完颜彀英明天就到，如果你肆意妄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萧干自由弓马娴熟，而且胜多负少，自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打退的。 萧芸娘也没指望杀了一千多人，然后说两句狠话就能解决战斗。 一个人走到绝路上，都会全力赌一把。萧干现在进退失据，唯一能做的就是赌一把。 仅仅过了半个小时，萧干的赌注就开出来了。 七千骑，分成七路纵队下河，每路纵队十匹马一排，纵队之间的间距一百米左右，而不是此前的散兵线。 第一次两千人，第二次翻三倍到了七千人。萧干一上来就拿出一个万人队，身边的兵力已经用了一半。 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所以萧芸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口气森冷许多：“全体注意：敌人这是要拼死一搏。命令白底哥所部进入战场，马弓手加强两翼，重点加强下游防御。其他人在阵地后面分成五队待命！” 能够指挥大军作战，除了军事常识之外，天文地理都要有所涉猎。 萧芸娘一看敌人的阵势，顿时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敌人采用密集阵型，而且分成七路纵队一起冲过来，必然导致河水被截断。上游的水位抬高，下游的水位就会大幅降低，敌人下游的几路纵队冲击速度就会很快。 十二架弩床原来摆在正中间，现在必须做出调整。萧芸娘一声令下，顿时抽调八架弩床分布到阵线的东侧，两架弩床采用轮流发射的方式对付一个纵队。 另外四架弩床也不能固定在一个地方，接下来必须游动打击敌人的密集地带。 这样一来，整个防线的西侧就没有弩床压制，需要自己的骑兵真刀真枪正面对决。 “白底哥，最西面的两路纵队就交给你了。虽然他们有两千人，但是等会儿水位会上升，敌人战马的速度提不起来，而且渡河过程中需要极度消耗马力。所以你要以逸待劳，在敌人冲到河滩上的一瞬间彻底打垮他们！” 萧芸娘策马来到白底哥马前，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个阵势你应该能够看出来，下游是攻击作战，主要是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你在上游是防御作战，就是不让敌人冲到岸上，然后冲击我们防御阵线的身后。” “大姊放心！”白底哥抱拳说道：“虽然弓手都被抽出去了，但是我们一千二百人居高临下，在敌人靠近滩头之前，我们的弓箭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两千奚族人交给我了，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没想到第二轮战斗展开之后，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超出了萧芸娘的预算。 萧干敢于在乱世称帝，果然就是个大赌徒。 出动七千人发起第二次进攻仅仅是一道开胃菜，萧干紧接着又派出五千人下河顶上来。 用一万二千人冲击对岸三千人的防线，整个桑干河里面全都是战马，根本就看不见河水了，可见萧干已经把所有力量全部投入进来。 萧芸娘原来的计划是在下游集中弩床大量杀伤敌人，白底哥的一千二百人在上游进行主动防御，让敌人知难而退才是目的。 现在萧干把所有机动兵力全部投入战场，弩床携带的弩箭只有一万五千支，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全部射光。 虽然射死敌人三千余人，但是失去弩床强大杀伤力的支撑，桑干河南岸一瞬间就变成了白热化的正面肉搏。 现在的情况是，李宪的飞狐军第三营都是镔铁长枪，长兵器弥补了冲杀能力的不足。白底哥率领的一千二百人全都是马刀，但是他们一路杀出来都是萧干的先锋，冲击力同样强劲。 萧干的最大的凭仗，就是自己有十倍的兵力优势，但是地利不在自己这一边。骑兵冲击河堤进行仰攻，果然就是兵家大忌。 一进一出之间，敌我双方短兵相接，顿时打成了僵持不下。 萧芸娘带着范蹇诚的警卫排变成救火队，哪个地方最危险就出现在哪个部位。 战斗进行到一个小时左右，双方死伤超过五千人，整个河道被尸体彻底堵死。 奚国皇帝萧干，亲自率领五千人发起最后攻击，胜负就在眼前。 萧芸娘身中两箭，韩云山的第三营折损三分之一，白底哥的手下也折损一小半。 形势岌岌可危，防线随时可能崩盘。 恰在此时，两声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动全场，萧干亲自率领的第三波冲锋队伍，顿时被犁出两条血槽！ 第0124章 组建炮兵连 李宪测验榆木大炮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接到两份敌情通报，让他不得不从试验状态转为实战状态。 一份就是萧芸娘转来的，内容是关于大辽国北院枢密使萧干称帝，自称什么“奚国神圣皇帝”。目前率军西征，兵锋直指蔚州定安县和灵仙县，萧芸娘率领慎洽的警卫连驰援。 一份是弘州知县葛全忠、弘州兵马统制蔡广田采用八百里加急“联名上奏”：天成县的完颜亮所部出现异动，已经发现女真骑兵一千二百余人，分成六个百人队向弘州境内渗透。 “老子真是晕了头了！”李宪几乎同时接到两份敌情通报，顿时自责不已：“老子的注意力仅仅放在完颜宗望归还燕山府，童贯派兵镇压杨江、张迪和高托天等人造反上面，忘记了1123年还有萧干在关外称帝这件大事！” 原本的先知先觉神通没有发挥作用，是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这些心里话不能和别人说。 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责不能解决问题。 李宪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一分钟，然后就开始了紧张推演。 根据历史记载，萧干1123年正月称帝，到1123年八月覆灭，一共只有八个月时间。 在此期间，原本已经赶回上京，准备和完颜晟争夺皇宫里面那把椅子的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在皇帝完颜阿骨打还没断气之前，他并不想节外生枝把事情闹大。所以就多次派遣使者招降萧干，但都被严词拒绝。 苟延残喘的萧干竟然不给自己面子，完颜杲生气的同时又有些兴奋。 原来，完颜阿骨打虽然就剩下一口气，但还没有完全糊涂。召回完颜杲之后，又同时发布两个诏命：敕令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立即赶回上京。 对于山西大同府的完颜宗翰，完颜杲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关键的因素，就是燕山北的完颜宗望，他是皇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伴君如伴虎，这是自古以来的法则。帝王之心难测，小命随时难保。 对于完颜杲来说，只要自己的地位一天没有彻底稳固，一个细小的不确定因素就足以致命。 萧干恰恰在这个时候称帝，而且卢龙王府距离大金国的上京很近，完颜杲发现老天待自己不薄，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命令：副帅完颜阇母、监军完颜宗望率领燕山东路军南下，挡住萧干叛逆北出塞外的通道，防止乱军威胁上京惊扰皇上。” “命令：副帅完颜宗翰暂缓回京，大同府西路军密切注意萧干叛军的动向，严防萧干和大辽国主天祚帝互通声息沆瀣一气。” 完颜杲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下达两份作战命令，直接废除了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两份诏命，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返回上京变成了奢望。 完颜宗望不能返回上京，就不可能知道他的老爹完颜阿骨打什么时候咽气，自然更不可能知道皇帝完颜阿骨打会留下什么遗诏，完颜杲终于松了一口气。 完颜杲放心了，完颜宗望就非常郁闷。皇宫里面的那把椅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放在谁身上都会很郁闷。 完颜宗望不仅仅是郁闷，而且还担心完颜杲留有对付自己的后手，所以他不敢轻易动用手中的六万主力军。 自己保命的主力军不能动，又不能直接抗拒完颜杲的军令，完颜宗望顿时心生一计：大宋朝是大金国的盟军，让大宋朝代替自己讨伐萧干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完颜宗望命令快马倍道兼程，一份措辞严厉的信件，两天就到了大宋两河宣抚使童贯手中：如果大宋朝廷不能立即剿灭萧干逆贼，我大金国数十万铁骑即日南下，重新收回燕山府及其六州之地！ 接到完颜宗望送来的急信，童贯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要知道，燕山府及其六州之地，乃是童贯那厮花了六千多万贯军费、一百万贯赎燕费买回来的，而且还赔上了每年一百万贯的“代税钱”。 也就是说，燕山府及其六州之地名义上属于大宋，但是各地的税收属于大金国，必须每年足额上交，否则大金国就要出兵收回这些地盘。 虽然是“帮助大金国管理六州之地”，纯粹是“为大金国做义务劳动”，但名义上已经完成了“开疆拓土的伟大功勋”，所以童贯那厮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杨江、张迪、高托天这三路叛军还没有剿灭，童贯那厮根本抽不出兵力，对于完颜宗望的命令有心无力。 不过，童贯这个老太监也不是白给的，竟然想到了“以夷制夷”的策略，督促刚刚投降过来的郭药师常胜军全力平叛，克期剿灭萧干所部作为投名状。 “大宋朝真是个猪啊！”李宪愤愤不平：“让萧干活着，就可以在大宋和大金之间形成一个缓冲地带，至少还能够苟延残喘几天。宋徽宗赵佶和死太监童贯，竟然命令郭药师全力平叛，仅仅八个月就配合大金整垮了萧干所部，让大金国最后的心病痊愈，再也没有丝毫顾忌，大宋不灭亡都没天理了。” 按照历史记载，萧干所部遭到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郭药师三面夹击，最后进攻蔚州遭到完颜亮的迎头痛击而失利，奚国军队出现内乱，萧干被杀。 这都是固有历史，李宪虽然对大宋极度鄙视，但是他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李宪关心的问题是：蔚州现在是自己的地盘，当然不能让完颜亮过来喧宾夺主。一旦完颜亮发现蔚州并不属于大宋朝，那肯定要爆发更大的军事冲突。 推而广之，李宪突然发现一个致命问题：萧芸娘率领慎洽的警卫连北上增援，不仅不能缓解危局，简直就是一种灾难。 萧芸娘在淖水泡、平远堡发动两次大战，让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连续栽跟头，再加上“大辽萧家”这个敏感身份，简直就是引火烧身，和李宪“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战略思想背道而驰。 “一旦被完颜亮发现萧芸娘的位置，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如果怀疑萧干南下另有目的，甚至怀疑萧干是为了和萧芸娘会师，金国女真鞑子肯定会担心大辽国天祚帝趁机全面反击。如果金国女真鞑子采取更加激进的措施，那才是他妈的真正糟糕！” 李宪毕竟是战略侦察兵，对于战略问题并不算白痴，他担心的问题果然和现实相差不远。 要想和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手下的十几万女真铁骑正面对抗，没有二十万军队肯定不行。 李宪手里一共也就几千根葱的乌合之众，连一万军队都没有，更别说二十万军队。 李宪越想越担心，在白云山庄急得团团转：“怎么办？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一旦大同府的完颜宗翰六万主力东进，生死存亡就在一瞬间，老子应该怎么办？” 李宪用了一夜时间思前想后，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没有强大的机动部队，根本不能彻底扭转被动局面。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亡羊补牢，争取把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只能出奇制胜拼死一搏，其他的根本不用想了。” 李宪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一旦心中有了决定，动起手来同样是破釜沉舟。 现在已经加工了六门榆木大炮，这是唯一能够震慑敌人的神兵利器。 李宪终于咬牙作出决定：祁三郎的护旗连就地改制，提前组建炮兵连！ 一个炮兵班携带一门榆木大炮，六门榆木大炮就可以组建六个炮兵班。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炮兵要投入战斗，这就涉及到整个战术调整，还有炮兵班的严格分工问题。包括观瞄手、工兵、装卸兵、操炮手、弹药手、防御部队。 李宪用了半天时间，便写了一份《简易炮兵操作手册》，对炮兵班的构成、行进序列、战术动作进行说明。 炮兵班配备观瞄手两人，炮兵出动之前，他们提前赶到前线，负责寻找阵地； 炮兵班配备工兵四人，装备十字镐和工兵锹，行军的时候在观瞄手后面跟进； 炮兵班配备装卸兵三人处于行进序列第三位，带领葫芦吊骑马跟随，承担大炮的吊装任务； 行进序列第四位，两个人带着驮运炮座的马匹；行进序列第五位，两个人带着驮运炮身的马匹；行进序列第六位，两个人带着驮运炮弹的马匹；行进序列第七位，携带小煤炉和松明子的两个炮手。 战斗中，具体战术动作是：工兵、装卸兵七人负责警戒本班炮兵阵地，观瞄手负责观察轰炸效果及指挥炮身复位，炮座兵负责炮身复位，炮身兵负责加挂制退索，弹药手负责装弹及关上炮碗，炮手负责点炮。 炮兵班一共十七人，装备一门榆木大炮，一个基数的炮弹二十四发，配备战马十七匹、驮马五匹。 用了一天时间组建六个炮兵班，另外组建了一个弩床排，携带八架新式弩床，承担炮兵阵地的防御任务；组建了一个突袭骑兵排，承担行军途中的侦察、警戒任务。 没有时间就地演练，李宪只能带领这个临时编成的炮兵连紧急出动，在行军途中边走边讲，休息的时候训练挖掘炮兵阵地、装卸炮身、校正射角等等。 比萧芸娘晚两天时间，李宪带领炮兵连穿越飞狐峪赶到灵仙县城，从知府大人唐浩然口中知道桑干河上正在血战，同时知道了西面的弘州城已经被完颜亮包围！ 局面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李宪顿时冷汗都下来了：“祁三郎，立即带领两个炮兵班紧急增援萧芸娘！我带领四个炮兵班赶到弘州城，一定要把葛全忠和蔡广田救出来！” 第0125章 大炮的威力 因为不担心敌人用大炮和自己对轰，所以李宪编组炮兵班的基本原则，就是每一门大炮都能够独立作战。 为了提高大炮的作战效能，李宪对炮兵班的行进序列进行了严格限制，对每个人的战术动作都有明确规定。要求做到最后一个人进入战场，就是大炮开炮的时间。 护旗连参加了李宪全过程的实验，战士们第一次看见大炮这种神物，有一种神圣的敬畏心理。 祁三郎奉命带领炮兵五班和六班增援萧芸娘，刚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儿，毕竟他所经历过的战斗过程都很短暂。 可是顺着河堤赶到战场边沿的一瞬间，祁三郎和两个班的战士才知道什么叫做血战。 放眼望去，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冲击马队，不断挥舞的刀枪，不断滚落马下的尸体。桑干河的水面上、南岸滩涂上，全都被尸体覆盖。 一万多人搅在一起，每个人都进入一种麻木状态，口中胡言乱语的叫喊着，手中下意识地挥舞着兵器，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根本看不出情绪波动。 最先抵达战场的观瞄手突然惊叫起来：“连长你看，芸娘大姊肩头被射中两支箭！” 祁三郎翻身下马怒吼道：“叫个屁！工兵赶紧挖掘阵地，观瞄手测试炮击方位，装卸兵立即组装大炮，芸娘大姊已经支持不住了！” “敌人的前锋和我们的人搅在一起，肯定不能打。”观瞄手站在马背上手搭凉棚：“敌人又在增兵，五千人下河了，距离我们大概四百米，就打他们。只要敌人的后援崩溃，前锋必然军心涣散，芸娘大姊他们就有救了。” 按照一般常识，一万多骑兵搅在一起正面厮杀，不管哪一方多出来三十几个人，并不比大海里多出一滴水更有效果，对于战局的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祁三郎他们三十五个人出现在战场边沿，然后埋头挖掘炮兵阵地，紧张组装大炮，敌我双方根本没有人关心，自然也没有人过来骚扰。 “五号炮就绪，可以点火发射！” “六号炮就绪，可以点火发射！” 祁三郎距离炮位二十米端坐马背，手中寒铁宝枪往萧干率领的五千大军一指：“其他人散开，给老子打击敌人的后续部队，目标就是那面大囊，炮手点火！” 两个炮手闻声上前，伸出右手中的松明子往导火索上一晃，然后飞速离开十米开外趴在地上。 嗤、嗤——嗵——嗵！ 两条导火索仿佛两条火蛇乱窜，黑乎乎的炮口突然冒出一股浓烟，随即传来两声巨响，“类近代大炮”第一次在人类战场上发出了吼叫！ 咻——咻——两枚三斤半的锥形铅弹头划破虚空，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射向四百米开外的敌群。 榆木大炮的最大杀伤距离一千五百多米，现在打击四百米附近的敌群，两枚锥形弹头直接炸开了两匹马继续飞出去，又穿透了后面的三匹马才完成自己的使命。 祁三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大炮如此威猛，顿时兴奋起来：“复位装填，点火！” 炮兵们也看见了自己的成果，自然是精神大振，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流畅。 嗤、嗤——嗵——嗵！又是两枚炮弹飞出去，仍然是冲着敌群中的那面黑色大囊。 祁三郎和他的两个炮兵班都不知道，那面黑色大囊下面，就是“奚国神圣皇帝”萧干！ 第一轮炮击的巨大响声，仅仅让敌我双方心头一震。 萧芸娘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沿，而且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突然看见敌人的后续部队被炸出两道血槽，这才循声扭头一看，原来是祁三郎挥舞铁枪指挥战斗。 护旗连，不会离开李宪身边，这是飞狐军将领都知道的。 萧芸娘仿佛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力量：“兄弟们，公子来救我们啦，而且带来了旷世神器，萧干的死期到了！” 就这个功夫，两门大炮已经打出第二炮。不仅打死几匹战马，而且无巧不巧，竟然有一枚弹头砸在黑色大囊的旗杆上。 嘎巴一声，口杯粗细的旗杆应声而断。 这两炮终于震动全场，一万多人的厮杀戛然而止。 巨大的轰鸣声，刺耳的啸叫声，不可抵挡的巨大杀伤力，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人世间什么东西最可怕？那就是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你无法产生抵抗的心思，因为你根本无法抵挡。 第一次的两炮根本没有人看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看见的东西，谁也不会害怕。 第二次的两炮就是在万目之中发生，所有人都看见几匹战马被当场解体，残肢碎块漫天飞舞。 人类历史上当然出现过无往不利的战神，但无法做到一刀一枪下去，能够把一匹马斩成碎片。 现在不是一匹马变成了碎片，而是两声巨响过后，好几匹马被打飞了起来，然后甩向后面砸死更多的人。 这不是正面搏杀，而是距离近千步之遥的“超视距打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飞剑杀敌吗？ 飞剑杀敌于百步之外，这只有剑仙才能做到。现在飞剑杀敌于千步之外，神仙也不可能做到，但这些人竟然能够做到。 祁三郎初试大炮竟然具有如此效果，狂喜之余已经进入一种空灵状态，嘴巴里面始终只有一句话：“复位装填，点火！” 五轮炮击，十声巨响，一共打出去十发炮弹，砸死敌人战马三十多匹，萧干亲自率领的五千大军首先崩溃。 萧干的后军一撤，已经冲到南岸河滩上的数千敌人顿时就懵了，因为他们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错觉。 祁三郎的前面五轮炮击，一直在打击河心部位，目的是切断敌人增援部队的进攻通道。 但是冲到南岸的敌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器，他们以为河心就是神器的爆发点。如果要撤退，就要越过河心，那不是把自己送到神器的爆发点吗？ 萧芸娘毕竟听李宪说过一些常识，而且也知道自家公子躲在山沟里面搞鬼。今天出现如此神奇的一幕，肯定是自家公子搞鬼搞出来的东西。 萧芸娘突然看见两个黑乎乎的洞口朝自己这面转过来，顿时下达了一个最正确的命令：“全军后撤！” 原来，祁三郎看见敌人的增援部队已经退回去了，现在的敌人就是已经过河的数千人，所以命令调转炮口，要把敌群轰散。 萧芸娘的命令恰到好处，她的话音刚落，战场上再次传来两声巨响，刺耳的啸叫声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七八匹战马飞了起来，残存的三千多敌人全都下马趴在地上，一时间哭声震天。 萧芸娘硬撑着站到马背上高声叫道：“萧干倒行逆施，今日遭到天谴！如果你们继续跟随他胡作非为，必将遭受五雷轰顶之刑，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韩云山第三营、白底哥所部的幸存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而且是一股神奇的力量救了他们，所以他们最兴奋。 每一次巨响都造成大地颤抖，的确就像五雷轰顶的无上威势。 所以萧芸娘的一番话引起了共鸣，战士们拼命挥舞着刀枪怒吼：“天谴！天谴！” 这个年代的人还处于被道士神仙愚弄的阶段，一切不可预知、无法解释的现象都属于老天爷的惩罚。 惊天动地的巨响，闻所未闻的啸叫声，奚国大军的士兵已经相信了老天爷，今天自己很可能遭到了天谴。 一千多人大吼天谴，这种心理暗示永远无法消除。加上大炮的威力没有人能够抗拒，残存的三千多人自觉无能逆天，随即抛弃手中的兵器，心甘情愿当了俘虏。 向老天爷投降，不仅不是耻辱，反而是一种荣耀。 如此巨大的动静，同样惊动了蔚州的知府大人唐浩然。他虽然是个秀才，但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自然也解释不清，只能归结为两个字：神奇。 “唐秀才，赶紧抢救芸娘大姊，这个地方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还要赶到弘州。公子说那边比这里更加危险。” 祁三郎看见数百百姓过来焚香膜拜，顿时命令炮兵班把大炮收起来。然后给唐浩然留下两句话，随即率队如飞而去。 “白底哥将军，现在你明白为何萧芸娘和萧姵甘心当副手了？”韩云山看见祁三郎离开，这才对白底哥说道：“看见没有，刚才就是我们都统制大人过来救援。如此神兵利器，就是我们都统制大人的法术。” 白底哥说话都有些不连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神仙才会的，掌心雷吗？” “谁知道啊？”其实韩云山没有说假话，他刚才也吓坏了：“反正我们的都统制大人无所不能，料敌先机算无遗策。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这一仗损失惨重，韩云山和白底哥的部队折损一半，损失兵力接近两千人。 但是收获巨大，奚国军队投降的人数达到了三千七百多人，桑干河里的尸体超过六千人，萧干的主力部队已经彻底完蛋。 萧芸娘重伤昏迷，唐浩然接过了指挥权，开始了艰苦的善后工作。 安置伤员，接受俘虏还是小事。如何处理桑干河里面的六千多尸体，成为一个巨大而艰巨的任务。 看着桑干河里堆积如山的尸体，韩云山额头冒汗：“我们的部队要担任警戒，处理尸体只能发动百姓来做，战马的尸体就作为粮食奖励给出力的百姓。现在救治萧芸娘才是最主要的，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担心公子要发飙啊。” 韩云山并不了解全局的形势，仅仅看到了定安县和灵仙县这里出现问题，还不知道更严峻的考验等着李宪。 不用等到萧芸娘这里出问题，李宪现在已经开始发飙，而且气得暴跳如雷，身边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第0126章 攻打天成县 接到弘州知县葛全忠和兵马统制蔡广田的加急文书，李宪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赶到弘州城东面二十里的地方。 不是李宪不想往前走，而是走不了了。 原护旗连副连长，现在的炮兵连副连长胡皋，带领骑兵排返回来挡住了李宪的去路。 “公子，弘州城非常危险。”胡皋飞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完颜亮亲自带队，四千多人把弘州城的东门、北门、西门全给堵死了，只有南门是一个小码头，女真鞑子没能合围。” 弘州城南北宽只有一里，东西长只有两里。三座城门集中了四千多兵力，形势的确非常糟糕。 李宪心头一紧：“这是典型的围三缺一，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胡皋终于把气息喘匀：“完颜亮亲自率领两千四百骑兵，在北门外三里扎下大营，另外有一千多步军进攻北门。东门外没有骑兵，但是有将近一千步军扎营。西门外同样没有骑兵，大概有五百步军驻扎。” 李宪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完颜亮只进攻北门？东门和西门没有发生战斗？” “不是！”胡皋摇摇头：“从现场来看，只有西门没有发生战斗。东门外的城墙下面有很多尸体，还有被砸烂的云梯，应该是敌人没有攻下来，所以暂时歇息。北门的战斗刚刚开始，一共有六架云梯参与攻城。” 点点头，李宪这才问道：“城内的情况如何？” 胡皋擦了一把汗：“根据进城探听消息的兄弟回来说，警卫营郭小乙营长根据公子的命令，率领陈润的长枪连、崔连浩的弩箭连，昨天半夜赶到之后连夜进城参与防守。东门即将被攻破的时候，就是崔连浩的弩箭连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葛全忠、蔡广田和郭小乙都觉得完颜亮的布阵很古怪，好像是故意让我们的援军进城。所以他们一致认为自己还能够坚持，公子绝对不能进城，否则就中了完颜亮的奸计。” 李宪脸色发黑，明显有一股邪火没有发作出来：“他们三个人直接面对敌人，对局势的判断很正确。完颜亮这个杂碎居心叵测，竟然施展请君入瓮之计对付老子，良心实在是大大的坏了。” “弘州城里面巴掌大小，一旦集中的军队太多，粮食、马料就成了大问题。到时候完颜亮四门合围，城内的军民就只能饿死。如果派兵救援，完颜亮可以从容伏击来自各方的援军。这是最简单的围点打援战术，半点都不奇怪。” 胡皋不过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对于战略战术狗屁不通，听得满脸迷迷糊糊：“围点打援？” 李宪猛然想起来，围点打援这四个字虽然通俗易懂，但这个年代的兵法并没有围点打援之说，而是后世毛伟人总结出来的。 这个年代把这种战术用得最好的一个家伙，就是现在坐镇山西大同府的完颜宗翰。 按照故有历史，两年后的太原之战，完颜宗翰把围点打援的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先后歼灭大宋朝廷的七路援军，创造了四万人击败三十七万大军的辉煌战绩。 因为李纲、许翰顾等文官不知兵事，而且一个个急功近利，坐在京城凭想象瞎指挥，导致小经略相公种师中这样的名将也兵败被杀。 想起这些事情，李宪心中就愤愤不已：“果然不愧是完颜宗翰部下的嫡系将领，完颜亮的用兵套路一脉相承。可惜用这种战术对付后世的解放军，太他娘的小儿科了。不行，老子一定要教训教训完颜亮，让他知道什么才叫打仗！” 战场上讲究针锋相对，按照敌人的步调走固然不对，一味的死打硬拼就更不对，这都不是后世解放军的战术套路。 既然要教完颜亮打仗，李宪自然需要做一些准备，所以他想起了自己的干儿子：“李天成的特种营联系上没有？” 特种营就是当初完颜亮派到弘州城的契丹效死营，被李宪和萧芸娘施展阴谋诡计，祁三郎的一杆寒铁宝枪干掉了千夫长扎普合。 胡皋笑道：“联系上了，他们按照公子的命令晓宿夜行，已经赶到弘州城北面二十里的龙潭凹，隐蔽在山谷之中，距离完颜亮的大营只有十多里。是不是通知他们突袭完颜亮的中军大营？” “胡说八道！”李宪横了胡皋一眼：“完颜亮身边有两千四百女真精锐骑兵，李天成他们只有一千一百契丹骑兵，突袭个屁呀。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让所有人进入密林休息待命，弩床排担任警戒！”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思索，一个胆大包天的战斗计划慢慢成形，李宪认为接下来就是要完善各种细节，争取实现利益最大化。 说白了，李宪还是牢记毛伟人的教导：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谁坚持不住，谁就去阎王那里告状。 围绕这个基本原则，李宪需要思考的问题非常简单：就是打哪里，怎么打？ 战斗设计，就像作曲家谱曲一样。战斗的每一个节点，就是曲谱上的一个音符。必须做到抑扬顿挫，节奏明快，才具有感染力。 李宪一向的观点：要想把敌人送到阎王殿劳改，首先就要和阎王搞好关系。如果自己谱成的曲子没有感染力，阎王肯定不高兴。 “胡皋，派出两组传令兵！”定更天的时候，李宪想通了所有细节：“第一组传令兵从南门潜入弘州城，命令蔡广田、郭小乙严密监视城外的敌人。一旦发现敌人拔营撤退，就立即率领骑兵出城追击。碰到李天成之后，听从李天成指挥。” “另外一组传令兵立即赶到龙潭凹，命令李天成明日午时隐蔽出发，在天成县东南二十里设伏。让过完颜亮的骑兵，把后面的步军全部给老子留下来。蔡广田和郭小乙赶到之后，战场交给他们，李天成的特种营返身追赶完颜亮，不得有误！” 两组传令兵分别有三个人六匹马，眨眼之间已经消失不见。 胡皋有些急了：“公子，蔡广田、郭小乙和李天成他们都有活干，我们怎么办？” “你还怕没事干吗？今天晚上就要干一件大事，不然的话完颜亮如何会撤军？胡皋率领骑兵排在前面探路，炮兵排按照战斗序列随后跟进，弩床排殿后。” 李宪一边和胡皋说话，一边牵过自己的墨龙驹飞身上马，这才低吼一声：“目标：天成县东门。全体强行军九十里，明日凌晨必须对天成县东门展开炮击，一举攻占天成县。出发！” 用两百多人攻打完颜亮的老巢天成县？胡皋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子，这——” 李宪手中的鞭梢向西北一指：“这什么这，老子的命令没听明白吗？立即出发！” 军令如山倒，即便要送死也必须执行，更何况主帅李宪亲自带队？ 胡皋确认没有听错命令，双脚一磕马腹，带领骑兵排率先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一夜强行军，战马和驮马都已经口吐白沫。五更天将尽的时候，李宪率领炮兵连已经赶到了天城县东门外。 “就地休息半个时辰！” 李宪翻身下马，没有半个字的废话，然后负手观察西面黑魆魆的城墙，把心中的各个细节最后推敲一遍，确定没有丝毫错漏。 想到得意之处，李宪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老子今天就当一回复印机。把伟人们的杰作重复一遍。看你完颜亮长了几个脑袋，竟敢在老子面前递爪子！” 东方开始发白的时候，李宪终于下达了作战命令：“弩床排一半对南警戒，一半对县城方向警戒。骑兵排一分为二，监视城南和城北的同时，随时准备冲击东门。” “工兵立即出动，在东门外三百米挖掘炮位，四门大炮全部对准东门，准备直瞄射击，彻底摧毁东门和门楼为目标。各排立即行动，一刻钟之后打出第一炮！” 这一路上已经演练了数十遍，现在终于要见真功夫了。战士们还不知道炮兵五班和六班已经在桑干河大发神威，所以紧张之中又带有特殊的兴奋。 李宪虽然知道榆木大炮是“成熟的技术”，但没有见识过自己设计的榆木大炮究竟有没有作用。他心里同样七上八下，所以亲自来到炮位上指指点点 四门榆木大炮很快就仰起头来，黑乎乎的炮口正对着天城县东大门。 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不像祁三郎指挥的两门大炮仓促上阵。而且李宪亲自担任观瞄手进行测距，然后确定了仰角和方位角。 李宪设计的榆木大炮一共有三个发射仰角：十五度抵近直瞄射击、三十度中程遮断打击、四十五度远程骚扰打击。三个方向射界：正前方零度角、右前方十五度角、左前方十五度角。 第一缕曙光射向大地的时候，城墙上的敌人终于发现不对头，随即传来凄厉的喊叫声：“敌人！东门外有敌人！” “一号炮就绪！二号炮就绪！三号炮就绪！四号炮就绪！” 李宪的右手举过头顶，眼睛盯着城门楼。上面的敌人惊慌失措窜来窜去，看样子在布置防御。 “现在才想到防御，那还不见了鬼啊！其他人散开，炮手上前——”李宪拖了一个长音，这是给其他人离开炮位争取时间，随即右手握拳往下一落：“点火！” 随着炮口火光连闪，四声巨响在清晨听来更加惊天动地。 三百米的距离炮击城门，四枚弹头呼啸而去，五六寸厚的城门被击穿，四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出现在眼前，城门后面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 毫无疑问，在城门后面肯定有敌人，应该是在堆放沙袋之类的障碍物准备堵死城门。这本来是最安全的一种活计，没想到炮弹穿过城门还能打死人。 看着四个窟窿，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嘴巴没停：“点火，彻底砸烂城门为止！” 第0127章 伏击完颜亮 三轮炮击之后，天成县两扇东门被穿透了十二个大窟窿，城门洞里面已经没有了惨叫声。 李宪刚准备下令进行第四轮轰炸，没想到两扇大门突然垮塌，很可能是弹头误打误撞砸断了门轴和门栓。 胡皋早就严阵以待，一看城门洞开，顿时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马当先扑向城门，骑兵排七十人一声呐喊蜂拥而上。 李宪使劲摇了摇头，一脸阴霾地叫道：“抬高炮口到三十度打击城门楼，策应骑兵排抢城！弩床排跟上，用四架弩床占领东门，打击城内反击出来的敌人！” 恰在此时，观瞄手高声叫道：“公子，南门外冲出六匹快马，他们应该是出去报信，是不是要追上去灭掉他们？” “不用管他们！”李宪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你们继续指挥炮击，工兵和剩下的四架弩床跟我来！” 原来，发现了完颜亮排兵布阵的思路之后，李宪几乎没有浪费脑细胞，就已经想到后世的一个经典战例。 当年蒋介石集中五十多万人对中央红军围追堵截，因为博古和李德等人瞎指挥，红军主力不仅一路损兵折将，终于在贵州境内被敌人合围。 蒋介石认为已经到了毕其功于一役的美好时刻，既能够一举解决中央红军，又能够干掉贵州的王家烈。所以蒋介石飞到贵阳，要亲自指挥“最辉煌”的一次战役。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幸亏毛伟人已经在遵义会议上重新获得参与军事的权利，所以他老人家和朱伟人一碰头，很快就确定了一个战术方案：“老蒋都崴出来咯，正好将军抽车！” 结果自然是：兵临贵阳逼昆明，老蒋落魄空逃命。滇军驰援落陷阱，红旗漫卷夺泸定。 一连串指东打西，攻南击北，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等到所有当事人明白过来，红军已经鸿飞冥冥，不知所踪。从而构成一曲激越而华丽的乐章，彰显出毛伟人和朱伟人用兵如神的韬略。 李宪作为战略侦察兵，曾经专门研究过这个经典战例，虽然两世为人也不会忘记。 完颜亮对弘州城采用围三缺一的方针，并且掐死西门，强攻东门和北门，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 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围三缺一的时候，城内的人坚持不住就可以冲出去，但是弘州城刚好不行。 因为弘州城南门外是一条河，一旦放弃城池冲出南门，就会被完颜亮全部赶进河里，要么淹死，要么被敌人半渡而击之，根本逃不出去。 为了救援弘州城内的人，那就只能不断添兵。 不错，只能不断添加兵力，而不能一举固守城池。因为弘州城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无法展开兵力。 不断添兵，也就是自寻死路的添油战术，这是典型的消耗战，同样是兵家大忌。 李宪手中就那么几根葱，根本谈不上什么机动兵力。派遣郭小乙带领警卫营两个连增援弘州城，就已经到了极限。 从飞狐县出来的时候，李宪最初的想法是打退完颜亮给弘州城解围。万一不行就放弃弘州城，这也是他夺取弘州城之后就确定的战略方针。 作为后世的解放军，在敌强我弱的时候，李宪从来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可是真正到了战场，李宪发现完颜亮竟然和自己玩兵法，他刚开始有些被人藐视的感觉，所以非常生气。后来略一冷静之后，他又非常高兴。 机会千载难逢，李宪自然不想放弃。 在敌人不明真相的时候采用突然炮击，固然可以打垮完颜亮，实现解救弘州城的目的，但是自己能够投入追击的兵力太少，无法给完颜亮造成重大损失。 将军抽车，成为李宪唯一的选择，也是不用损耗脑细胞的选择。至于是否彻底占领天成县，已经变成非常次要的技术问题。 现在，李宪赶到天成县将了完颜亮一军，第一步棋已经出手。接下来抽哪只车，这还需要另外的连环套才能确定。 既然要抽车，关键在于另外一枚棋子能够活动自如。 这就是李宪一直没有动用的拳头，也是他最后保命的部队之一：干儿子李天成的特种营，四个连一千一百多人，全都是契丹效死营的兄弟。 李宪此前给他们统一换装，每个人两匹马、一杆镔铁长枪、一把绣春刀、一张最新的复合弓、携带八壶箭，可以遂行长途奔袭作战，已经在平型关训练一个半月。 接到李宪的第一个命令之后，营长李天成、副营长韩杰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带领全营赶到了弘州城北面的龙潭凹隐蔽待机。 后来弘州城东门发生血腥攻防战，敌我双方剧战一天一夜，双方一共损伤四百多人。幸亏郭小乙率领两个连赶到城内，东门才没有被攻破。 这些经过，李天成的侦察排全都看在眼里。可是没有干爹李宪的进一步命令，李天成和韩杰只能跳脚干着急，却什么都干不了。 李宪的第二道命令下来，副营长韩杰大惑不解：“公子让我们继续北上，然后在半路上设伏。现在完颜亮占据优势，如何会撤退？” “你知道个屁！”李天成非常自豪地说道：“我爹比神仙还厉害，从来都算无余策。他说完颜亮要撤退，那就肯定要撤退。这个地方我很熟悉，带一个连先走。你带领大部队随后跟进，千万不要浪费时间。” 连夜向北疾行三十里，正好是一片东高西低的开阔地，处于弘州城和天成县正中间的位置。 女真鞑子最厉害的就是骑兵，如果说要打垮完颜亮，并且让他遭受重大损失，伏击目标应该是骑兵才对。可是李宪的命令刚好相反，伏击战的对象竟然是截击步军。 攻城的步军根本不是女真人，甚至也不是投降过去的契丹人，而是山西境内召集起来的“汉儿军”，相当于后世的汉奸“伪军”。 军令就是军令，绝对不是儿戏。明白的要执行，不明白的更要执行，根本没有条件可讲。 李天成不明白自己的干爹究竟想干啥，但还是耐心把命令复述一遍：“我们的任务是让过完颜亮的前锋骑兵，截住后面的两千多步军，然后翻身追击完颜亮的骑兵。全部在东面的密林中埋伏，千万不要暴露行踪。” 一千多人和两千多匹战马藏身密林，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午时三刻。 七月流火，绝对不是瞎说的。阴历七月中旬的正午时分，也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好在李天成的特种营藏身于丘陵地带的密林之中，刚好躲过了烈日烘烤。即便如此，每个人身上都有汗津津的感觉。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李天成怀疑干爹李宪判断失误的时候，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这是骑兵大部队急速奔跑造成的现象。 时间不长，担任观察哨的三个人飞马冲入密林。 结果这几个人还没有开口，李天成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敌人马上就要过来，全体上马！” “营长，完颜亮所部骑兵都是一人双马，所以速度非常快。但是完颜亮的号旗在最前面的一个六百人的方阵，说明他也在第一集群。后面的步军相距五里左右，一路小跑步急行军。” 哨兵终于喘过气来，飞快的说出自己的发现，然后双眼放光看着李天成。 如果迎头截击敌人的骑兵第一方阵，很可能一战干掉完颜亮。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所以哨兵双眼直勾勾看着李天成，很明显是希望他能够“临场发挥”一下。 李天成眼中的精芒一闪即逝，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咬牙低吼一声：“全营都有，让过完颜亮的前锋骑兵，横击敌人的腰部，把后面的步军截下来！” 随着敌人最后一个骑兵方阵呼啸而过，李天成摘下自己的一对金瓜锤，跃马而出的同时大吼一声：“全营都有，杀——” 杀不成了，因为意料之中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生。 李天成一马当先冲出密林，发现正南方向的确出现一群步军，而且稀稀拉拉逶迤而来。 可是，随着特种营一千多人冲出来，镔铁长枪在烈日下更是寒光闪烁。那些“汉儿军”组成的步军根本没有抵抗，几乎在同一时间扔掉手中的哨棒、搭钩或弓箭等兵器，然后抱头蹲在地上。 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让李天成只能干瞪眼，憋足一口气的特种营一千多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僵持了三个呼吸的时间，那些步军后面冲上来一队骑兵。当先一人快马加鞭飞驰而来，正是警卫营长郭小乙，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喊大叫：“天成，公子命令我听你的指挥，现在如何是好？” 李天成抬手一指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步军：“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郭小乙勒住战马：“一个时辰之前，完颜亮突然下令停止攻城，然后就收拢队伍撤退。根据公子的命令，我赶紧带领三个连从北门追了出来。完颜亮说走就走，分明不在乎这些汉儿军的死活。我首先就把东门外的一千步军给截下了，然后一路追杀过来。” “天气太热了，敌人的骑兵还好说，这些步军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出现大量掉队人员。与其说是我追击敌人，还不如说是在一路分兵收容俘虏。结果我带出来的三个连，冲到这里就剩一个连，这些家伙根本跑不动了。” 李天成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宜早不宜迟。完颜亮刚过去不久，现在追上去应该来得及。你把这些汉儿军俘虏押回弘州城好好教训一番，我要按照命令翻身追击完颜亮！全营都有，一人双马全速前进，追上完颜亮就是胜利！” 第0128章 决策的依据 李宪正带着工兵在大路上布置新的炮兵阵地，警卫营侦察连连长高成带领三个排，突然从北面疾驰而来。 高成还没有下马就已经高声叫道：“公子，按照你的命令，我们侦察连一直监视长青县的完颜彀英，现在终于有结果了。” 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李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用急，喘口气好好说，情况如何了？” 高成显得很紧张：“完颜彀英手下的部队上一次被公子干掉一大半之后，这一次不仅全额补足，而且还得到了加强。他率领女真一千二百骑、契丹效死营两千余骑，总兵力近四千人，从西面夹击萧干。” “萧干的主力在桑干河上被萧芸娘歼灭大半，结果残部刚刚收拢就遭到完颜彀英的突袭。奚国大军近万人一触即溃，已经向东逃去。但是完颜彀英并没有追赶，已经原路返回来了。我担心他们从北面夹击公子，所以留下一个排在后面继续监视，我赶紧回来报告。” 李宪看了看天色：“我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你们立即进城协助胡皋，把完颜亮的留守部队全部干掉，然后组织车马把粮仓的粮食全部运出来，藏到东面的山沟里面。动作一定要快，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烧掉。” 原来，李宪决定增援弘州城的时候，就知道完颜亮这一次的反击作，战绝对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金兵的山西主将完颜宗翰，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个混账一向诡计多端，既然大展拳脚，就不会善罢甘休。 正因为如此，李宪调动部队的时候，命令郭小乙率领警卫营的长枪连、弩箭连驰援弘州城，却命令警卫营的侦察连直接从飞狐峪插向桑干河以北，专门监视完颜彀英所部的动向。 完颜彀英是距离完颜亮最近的部队，既然要打击完颜亮给弘州城解围，李宪首先考虑的当然就是周边敌情。 按照固有的历史，弘州城属于山西大同府完颜宗翰最看重的地盘，属于完颜亮的管辖范围。 既然完颜亮已经发现弘州城出了问题，而且萧芸娘已经亮明了自己的旗号，完颜亮肯定应该推测整个蔚州都有可能出了问题。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萧干突然拥兵称帝，然后率领主力向蔚州进军，即便是傻子也会怀疑两路大辽国残部图谋汇合。 李宪急于在兵器方面有重大突破，结果一时大意之下，竟然没有想起萧干称帝之后，就立即突袭蔚州这段史实，终于导致全局被动。 如果萧干和萧芸娘真的汇合，那就有可能导致大辽国卷土重来，大金国必定永无宁日，甚至有可能前功尽弃。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李宪判断完颜亮绝对不敢隐瞒实情，肯定要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完颜宗翰汇报。 先灭大辽，再灭大宋，这是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既定国策。 现在大辽国的残部到处搞风搞雨，大金国的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不是白痴，出于政治上、军事上的全局考虑，他也会下达围剿命令，防患于未然。 正因为如此，就算完颜亮不汇报自己辖区出了问题，完颜宗翰还是会明白蔚州境内的大体情况。 基于上述分析结论，李宪离开飞狐县之前，就已经对这一次的解围行动定下基调：对手绝不是完颜亮，而是山西境内的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手下女真铁骑六万余人，契丹效死营十四万余人。 李宪不认为自己能够逆天，目前根本不可能撼动完颜宗翰这个庞然大物。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暂时当鸵鸟，避其锋芒以待来日。 赶到弘州城之后经过初步侦察，李宪很快就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首先，完颜亮出动四千大军，但有一半都是汉民组成的“伪军”，兵器就是木质哨棒，还有少量爬城用的搭钩。 “伪军”这样的装备对抗大宋军队还行，面对契丹军队根本不够看。完颜亮是和契丹军队厮杀出名的，难道他不知道萧芸娘策反了数千契丹效死营吗？ 契丹效死营，是大金国整编契丹降军里面的主力得来的，战斗力并不比金国女真骑兵差多少。只不过因为上层腐败，才导致六十万辽军一触即溃，并不是契丹兵不行。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完颜亮的四千大军围城，竟然只带干粮不带辎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基本军事常识。 完颜亮全军不带辎重，而是携带干粮攻城，而且没有攻下来，造成一种屯兵坚城之下的态势。你可以说他是狂妄，但这有违常理。 屯兵坚城之下，这是兵家大忌。 如果完颜亮是一个超级白痴，上述一切还好理解。但完颜亮肯定不是白痴，而是坐镇一方的大将。 在没有彻底搞清楚敌人的阴谋诡计之前，李宪决定采用围棋里面的一招：试应手。 试应手的意思，就是旁敲侧击，看看对手的反应。一支军队龟缩成一团，很难发现破绽，可只要一动就会暴露出自己的软肋。 所以李宪对于完颜亮露出的破绽视而不见，而是孤军深入敌后，直接打击完颜亮的腹地，贯彻“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个方针。 首先调动敌人，试探一下敌人的反应，然后随机应变，才能够搞清楚敌人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命令干儿子李天成放过完颜亮的主力骑兵，而是截击他后面的汉儿军，就是贯彻这个指导思想。 李宪这一招的含义很简单。 一旦丢掉自己的老巢天成县，大同府的侧翼就会暴露出来，完颜宗翰今后就会永无宁日，李宪不相信完颜宗翰和完颜亮会放弃这个战略要地。 不管完颜亮有什么阴谋诡计，肯定会全力救援自己的老巢。 兵法云：归师勿遏，穷寇勿追。 用一千多人正面迎击完颜亮的两千四百女真铁骑，就必然爆发你死我活的剧烈冲突。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李天成的特种营肯定要吃大亏。 在没有搞清楚敌人后续阴谋之前，造成自己的部队遭受重创显然不明智。既然不能一口吞下完颜亮的所有部队，死打硬拼就是最大的败招。 因为兵力有限，李宪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全歼完颜亮所部，却不代表会放过完颜亮。 完颜亮留守天成县的兵力有六百人，四门大炮此前轰垮东大门之后，又把城门楼给轰塌了。 因为女真鞑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兵利器，城门楼垮塌的一瞬间，守城兵丁都作鸟兽散。 胡皋率领一个排的骑兵沿街追杀，后面四架“马车式弩床”快速跟进扩大战果，高成的侦察连如期返回参加最后的清剿，天成县实际上已经陷落。 炮兵连和侦察连加起来，李宪手头的兵力已经接近六百人，再加上尾随完颜亮而来的李天成特种营，敌我双方的兵力差距已经大幅缩小。 县城内升起浓烟的时候，城内的四架弩床已经退回来。李宪在大路上新挖的炮兵阵地也部署到位。 这一次的布局更古怪，炮兵阵地在天成县县城东南五里的三岔路口。从弘州城北上的这条路在这里“分道扬镳”：往西北方向可以进入天成县县城南大门，往北可以通往平远堡。 四门大炮间距五十米冲着正南方向扬起炮口，这个阵势挡住了完颜亮回来的必经之路，却无法阻挡完颜亮从南门进入县城。 尤其是八架弩床“南辕北辙”，相距五十米朝北面布置，肯定不能拦截完颜亮，炮兵排和弩床排不知道李宪想干什么。 “这叫有备无患。观瞄手监视敌情，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李宪没有过多解释，实际上也解释不清楚。 完颜彀英的四千人究竟会不南下，什么时候南下，目前还不得而知。完颜宗翰到底还有什么阴谋，同样没有搞清楚。 下午三点钟左右，炮兵连骑兵排赶着两百多匹驮马出城，然后进入东面的丘陵密林之中。 副连长胡皋飞马前来报告：“城内的物资转运完毕，这是最后一批。女真贼子霸占的店铺二十余家被捣毁，收缴财物无数，歼敌一千余人，高成率领侦察连还在做最后的清剿。一共转运粮食一百多万斤，油盐三万多斤。” 李宪知道这个歼敌数字有很大水分，因为敌人在城内的军队只有五六百人，说明还额外杀了五六百人，应该包括包括民愤极大的汉奸、契丹奸细。 看见胡皋欲言又止，李宪眼睛一瞪：“吞吞吐吐干什么？有话就一次说完！” 胡皋低声说道：“城内的战斗，因为有七千多老百姓自告奋勇帮忙，我们才能把女真贼子一网打尽。现在这些人要跟我们走，所以高成的侦察连只能暂时留在城里维持，让我先过来问问如何处置。” “完颜亮马上就回来了，让老百姓立即出城！”百姓自愿跟随这是好事，李宪没有丝毫犹豫：“命令高成抽调两个班，带领百姓绕道山里转往弘州城，抓捕的女真妇孺要严密看押，然后送到广陵县。” 胡皋向四周看了一眼，有些心虚地说道：“公子，那些百姓的成年男子全都剃头了，和女真人一模一样。脑后拖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羊尾巴辫子，一个个像怪物，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郭小乙担心带回去之后有麻烦啊。” “胡说八道！”李宪低声呵斥道：“国破家亡，百姓有什么办法？头发被剃了还能长出来，人心全死了那才是最大的灾难。这些百姓能够协助你们杀敌，说明人心未死，那就是功臣。传令下去，谁敢歧视这些百姓，老子全部砍头！” 忙碌到下午五点左右，正南方向扬起一股烟尘遮天蔽日。炮兵阵地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果然不出意外，完颜亮的主力终于返回。 第0129章 击溃完颜亮 弩箭如雨，长枪如电。残阳如血，晚风如诉。 厮杀过后的战场上，战马仰天悲鸣，残肢触目惊心。 完颜亮的先头部队三百余骑，一头闯进李宪的打击范围，遭到八架弩床的迎头痛击顿时崩溃。 郭小乙和胡皋分别率领两个排左右包抄，四散奔逃的女真骑兵全部做了枪下之鬼。三分钟不到，完颜亮的三百余骑被斩于马下，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原来，暗中监视完颜彀英的一个侦察排始终没有回来，说明完颜彀英并没有冲击天成县方向。 听说完颜亮的大军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派出一队尖兵在前面探路。李宪不想过早暴露大炮，所以立即调整部署，把防御完颜彀英的弩床掉过头来，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实战表明，李宪发明的“车厢式弩床”和“手扳脚踏”发射方式，把弩床的作战效能提升了好几倍。再加上驮马式可以快速移动，增加了远程获得机动性，威力自然提升更多。 新式弩床的打击距离两百米到四百米，十连装的“弩箭盒”装填极快，让两次发射间隙只有短短的五秒钟，大型弩床完全和后世的轻机枪具有相似的功能。 战士们士气大振，李宪的眉头越皱越深。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对于战场将领来说，一场预料之中的艰苦战斗太过顺利，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李宪心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惜现在时间有限，根本不可能让李宪搞清楚其他细节，因为完颜亮率领的主力部队已经到了。 李宪站在自己墨龙驹背上，手搭凉棚向南方观察完颜亮的动态，口中冷冷地说道：“有点儿意思，真他妈的有意思！” 旁边的高成也点头说道：“奇怪啊，看样子完颜亮知道我们在这里伏击，而且早有准备。可是他为什么不着急回城，却命令部队摆出六个方阵，难道要在这里和我们决战吗？” 李宪摇摇头冷笑着说道：“完颜亮当然想进城，可是他现在不敢进城，你看看他身后就明白了。” 另一边的胡皋惊叫一声：“后面是飞狐特种营的号旗！” 高成笑道：“我明白了，李天成的特种营在后面紧追不舍，如果完颜亮进城的话，特种营肯定也尾随杀进去了。骑兵在城内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完颜亮的人数优势进城之后就会荡然无存。” “你说对了一半。”李宪仍然摇头：“李天成的特种营不会进城，但是完颜亮如果进城的话，他拖在后面的一千多人遭到两面夹击，最后肯定全部完蛋。完颜亮现在骑虎难下，所以他摆出一个梅花阵形进行就地防御。想想看，这说明了什么？” 胡皋初次跟随李宪作战，而且不过一个副连长的小屁孩，对李宪提出的这个问题满头雾水。 但警卫营侦察连长高成就不一样了，虽然年纪也不大，但他原来是“幽云巨盗”韩云山手下，后来组建侦察连都是李宪亲自训练。 尤其是跟随李宪深入到长青县捣乱，两打王官屯搬空完颜宗翰的战略储备、马牛谷全歼完颜彀英和完颜亮联军，这些战斗高成都参加了，战略战术听李宪说过不少，可谓是见多识广。 略作思索之后，高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公子，既然完颜亮这么快做出就地防御的决定，说明他相信自己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来。难道，难道完颜彀英马上要打过来吗？” 李宪神情肃然：“你对敌情分析有长进，完颜亮此举大有深意，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你留在后面监视完颜彀英的那个排，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不对呀。”高成产生了新的疑问：“公子决定攻打天成县，这件事情连我们都没有搞明白，完颜亮和完颜彀英怎么会知道？” 李宪冷笑一声：“你要明白，女真鞑子目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防备大辽契丹人死灰复燃，阻止天祚帝耶律延禧卷土重来，所以他们心目中最大的敌人是大辽萧家的萧芸娘。他们并不知道我一定会攻打天成县，但肯定知道围魏救赵这条计策，而且断定萧芸娘一定会想到这条计策。” 高成也紧张起来：“公子的意思是说，完颜亮和完颜彀英会把现在的所有行动联想到萧芸娘身上。既然如此，完颜彀英的四千人为何还没出现？” “还没出现吗？”李宪眯着眼睛想了几秒钟，突然全身一震，随即睁开眼睛低吼一声：“高成指挥四个骑兵排加强警戒，八架弩床分成两组，交替掩护向前逼近敌人，给炮兵阵地前移争取时间。尽快推进到距离敌人五百米左右，立即行动！” 原来，完颜亮在炮兵阵地一千米开外结成阵势，让李宪此前构筑的炮兵阵地不能发挥最大威力。 李宪从完颜亮不寻常的举动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突然想到某一种可能性，心中也泛起一种巨大的担忧。 敌我双方始终在斗智斗勇，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死板教条就是找死，随机应变是一种常态。 所以他命令八架弩床采用步步为营之策逼近完颜亮，一方面进一步试探对方的反应，另一方面掩护自己的大炮前移。 八架弩床威力够大，但仍然是烟幕弹。四门榆木大炮才是李宪的杀手锏，完颜亮还没有见识过，也是李宪打破敌人阴谋的唯一凭仗。 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完颜亮的六个方阵仍然一动不动，完全是一副死守的架势。 经过半个小时的交替推进，四门榆木大炮终于在距离敌人不到五百米的位置安装到位，李宪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成、胡皋：四个骑兵排全部集中在炮兵阵地的左翼，一旦敌人溃散，就立即发起侧击，逼迫完颜亮向西逃窜。记住：追杀距离以十里为限，然后通知李天成的特种营一起返回，不得有误！” 说清楚战术原则之后，李宪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右手：“八架弩床担任警戒，四门大炮十五度仰角，以打垮敌人的方阵为原则，点火！” 这是榆木大炮第一次在夜晚射击，炮口首先吐出火焰，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就是炮弹急速飞行的啸叫声响彻夜空。 天崩地裂一般的威势，这个年代还没有人看见过。四枚炮弹直接撕裂整匹战马的巨大破坏力，同样没有人看见过。 未知的事物具有神秘性，神秘的现象就会让人无法产生反抗心思，这就是李宪需要的效果。 榆木大炮并不能打死多少人，但是五雷轰顶一样的威慑力，足够吓死不少人，这就足够了。 黑暗之中突然出现诡异莫测的一幕，而且晴天霹雳直接把战马、人体撕成碎片，造成的视觉场景实在是太凶残了。 女真鞑子虽然凶残没有人性，但他们毕竟不是铁打的。面对无法抗拒的打击，他们同样会怕死。 李宪知道女真铁骑战斗力强悍，所以下达的命令是不计消耗，以打垮敌人的阵型为目的。 没想到仅仅两轮炮击，就让完颜亮的两千多人崩溃，开始四散奔逃，让李宪大出意外。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能放过，一定要让完颜亮一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 敌变我变，李宪厉喝一声：“八架弩床保护大炮，警卫营的骑兵出击！” 高成和胡皋率队往前一冲，对面的李天成自然也不含糊，金瓜锤在胸前一碰，一招野马分鬃杀入敌阵，两个女真骑兵当场被砸飞。 特种营按照此前的计划，四个连分成四个箭头射入敌群，在黑夜之中左冲右突，专门冲击敌人密集的地方，再也不让完颜亮有机会重新调整。 特种营下面都是契丹骑兵，战斗力足够强劲。只不过大辽国的贪官污吏太多，让部队失去了战斗意志，才会跟着自己的将领整建制投降，最后被金国改变成效死营。 经过李宪和萧芸娘、萧姵的改造，把中上层将领全部诛灭，换上李天成原来的警卫连班排长，契丹骑兵重新爆发出彪悍勇猛的作风，把痛打落水狗发挥到了极致。 契丹骑兵和女真骑兵都是草原骑兵，互相之间知根知底。现在女真骑兵已经被大炮吓掉了魂，特种营的官兵却是士气大振，这一进一出之间，整个追逐战演变成单方面的大屠杀。 李宪虽然看得热血沸腾，但他并没有头脑发热冲出去大杀一通，自始至终就在炮兵阵地中间没有动地方。 不仅头脑没有发热，李宪心中的不安情绪越来越严重，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这是军人对战场局势的一种直觉，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更无法解释明白。 看见大追杀越去越远，李宪终于低声吩咐道：“现在敌人已经被击溃，混战之中没有大炮的用武之地。炮兵排立即收拾大炮，准备转入下一个战场。” 炮兵连的战士并不知道下一个战场在哪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执行命令的速度。 半个小时以后，李宪亲自率领炮兵排、弩床排紧急南下，争取在明日天亮之前返回弘州城。 留下两个观瞄手在原地等待高成、胡皋等人返回，李宪临走之前作了专门交代：“你们记住：高成和胡皋返回来之后，命令胡皋的骑兵排立即南下追上我们，高成率领侦察连拖后一步，带上山里的物资和百姓，秘密向弘州城转移。” 李宪的预感没有错，东面和南面的确出了大事。炮兵排和弩床排还没有赶到弘州城，紧随而至的一连串噩耗就已经传来，让他差点儿神经崩溃。 第0130章 祁三郎遇敌 完颜彀英是完颜银术可的长子，总角之龄就得到过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的赞赏，称之为大金国未来的将星。 完颜宗翰奉命西征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时候，完颜彀英困守长青县马场，被李宪一连串的阴谋诡计搞得晕头转向，一共折损兵力超过两千人，让他引以为奇耻大辱。 此后不久，完颜宗翰率领主力返回云中，紧接着在香炉寨四周爆发剧烈战斗，“大辽萧芸娘”横空出世，而且在淖水泡、平远堡两战两胜造成大地震。 大辽天祚帝耶律延禧逃入大夏国境内，日夜窥视大同府西面的宁边州，让完颜宗翰坐卧不安。 突然冒出一个“大辽萧芸娘”，在大同府东面连续击败金国大军，从战略上呼应西面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对大同府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 完颜宗翰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大辽国残部，没想到越剿敌人越多，让他颜面尽失。 尤其糟糕的是，皇帝完颜阿骨打卧病在床，第二顺位接班人完颜杲已经奉命返回上京，朝廷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巨变。 大金国内外交困，任何一个细小的变故，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完颜宗翰不敢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思之再三，完颜宗翰认为立即和大夏国撕破脸皮，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肯定是不明智的做法。正因为如此，明知道天祚帝耶律延禧在大夏国苟延残喘，但目前不具备越境打击的条件。 完颜宗翰决定自己率领主力监视西面的耶律延禧，抽调兵力重点打击东面的“大辽萧芸娘”，切断耶律延禧的“外援”。 完颜宗翰把完颜拔离速、完颜活女、完颜豪这三个败军之将教训一顿，命令他们收拢残兵听从完颜彀英指挥，在围剿“大辽萧芸娘”的过程中戴罪立功，洗刷平远堡惨败之耻。 为了达成这个战略目标，完颜宗翰命令镇守大同府的完颜宗干，另外抽调一千二百女真铁骑、三千六百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汉儿军，进一步加强完颜彀英的兵力。 这样一来，完颜彀英手下的总兵力顿时扩张到七千余人，其中女真铁骑三千二百余人，汉儿军四千余人。 恰在此时，萧干拥兵称帝，而且一路向西横扫过来，兵锋直指蔚州。 完颜彀英担心萧干和萧芸娘合兵一处，就会变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命令完颜豪率领八百女真铁骑和一千二百汉儿军，越过平远堡监视东面的萧干所部。 萧干所部在奉圣州一线越过桑干河，和萧芸娘所部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双方损失兵力超过一万人，这一幕刚好被完颜豪的斥候兵看得清清楚楚。 完颜彀英接到完颜豪的汇报，顿时喜出望外：“萧芸娘和萧干势不两立，这就给我们创造了各个击破的有利条件，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完颜彀英命令叔叔完颜拔离速为主将，完颜豪为先锋，总兵力三千六百人立即向东出击痛打落水狗，以歼灭萧干所部为目标。 完颜彀英命令完颜活女为先锋，率领女真铁骑两千四百人渡过鹤鸣滩，从五虎寨西侧隐蔽穿插南下，直接突袭灵仙县城。 完颜彀英率领一千八百人为后军，隐蔽南下之后袭击广陵县城，切断灵仙县和广陵县之间的联系。 李宪对于完颜宗翰的阴谋诡计有所担心，所以提前命令警卫营的侦察连先行北上，目的就是要监视完颜彀英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高成的侦察连缺少经验，仅仅看到完颜豪、完颜拔离速进攻萧干，竟然没有发现完颜活女、完颜彀英秘密南下。 炮兵连长祁三郎奉命带领两门榆木大炮增援萧芸娘，而且大炮威力足够，很快就打败了萧干所部。 他觉得自己的增援任务已经完成，所以命令两个炮兵班收拾大炮，想连夜赶到弘州城和李宪汇合。 无巧不成书，又或者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二更天左右，祁三郎带领两个炮兵班越过灵仙县城西门不到五里，突然发现一队骑兵正在悄悄渡河。 虽然不知道谁在渡河，但这种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肯定有敌人偷袭！ 现在派人回城报信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韩云山的第三营遭到重创，白底哥所部刚刚投诚过来也折损一小半。加上主将萧芸娘重伤昏迷，灵仙县城内正是混乱的时候。 祁三郎的第一感觉，应该是萧干在正面进攻中吃了大亏，所以派出一支部队进行迂回偷袭作战。 此前已经把萧干的部队打掉了魂，祁三郎具有很大的心理优势，所以他当机立断：“立即架炮，用炮声教训教训这帮家伙，同时给城内示警！” 从顾全大局的角度出发，祁三郎的决定非常正确。但是从炮兵作战的条令来说，祁三郎就违反了基本战术原则。 此前用两门大炮打退萧干率领的第三波主力部队，是因为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的巧合，并没有直接参考意义。 首先是白底哥所部先头部队投诚，然后是新式弩床大规模杀伤第一波进攻队伍，随后是萧芸娘奋不顾身，指挥防御部队发起决死反击，重创了萧干的第二波进攻部队，已经让萧干所部变成了“哀兵”。 祁三郎的两门大炮发起突然袭击，让敌人从心理上产生了晴天霹雳的震撼，不过是压垮萧干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宪炮兵编制计划里面的炮弹战斗基数，是每门大炮二十四发。而实际上并没有装填出这么多炮弹，每门大炮只有半个基数十二发炮弹。 此前已经打出去六轮，现在两门榆木大炮都只剩下六发炮弹，合计十二发。如果是配合正面战斗，在关键时刻自然能够发挥出特殊作用。 “点火！” 祁三郎用最快速度打出两发炮弹，炮口发出的巨大爆炸声，弹丸飞行产生的啸叫声，顿时惊动了四周。 渡河的六百骑，正是完颜彀英的前锋完颜活女所部尖兵。他们已经渡过河心，马上就可以抢滩登陆。 一片漆黑之际突然传来两声巨响，再加上两枚弹丸撕碎了最前面的两匹战马，剩下的顿时就惊了，开始在河心乱窜，一大半骑手都掉进河里。 本来是一个偷袭行动，现在遭到迎头痛击，而且还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神兵利器，女真鞑子的骑兵也懵了。 炮声一响，最先被惊动的还不是遭到打击的尖兵，而是没有下河的先锋官完颜活女。 半年前出师不利，在平远堡遭到一场莫名其妙的惨败，没想到今天又遭到迎头一棒。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被祁三郎两轮炮击惊退。但完颜活女这一次是带罪立功。如果今天继续打败仗，他就不能活了。 女真鞑子的军事素养没得说，再加上完颜活女绝对不能再败，所以他怒吼一声，催动战马率先冲下河床，带领两千四百人杀向对岸。 从完颜活女的角度来说，他搞不清对岸究竟有多少敌人埋伏，但现在没有丝毫退路。与其被军法斩首，还不如拼死一搏，所以他完全就是死中救活的自杀式冲锋。 战斗，是敌我双方配合才能打出来的。 完颜活女带头发起冲锋，恰恰是此时最正确的决定。因为打阻击的祁三郎他们一共只有三十五个人，再就是两门榆木大炮，加上十二发炮弹。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炮弹就已经全部打光，增援部队并没有赶到，祁三郎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祁三郎整理好自己的马鞍，又抓起寒铁宝枪，这都是当初完颜亮送给他的两件宝贝，然后下达了今天的最后一道命令： “炮手、弹药手立即把大炮、弹壳收起来撤退，其他人随我拖住敌人！” 其实这并不是祁三郎的命令，而是李宪临时组建炮兵连的时候，就已经下达的命令：“如果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一定要毁掉大炮，并且保护一批人把弹壳送出去。” 这并不是要回收弹壳，而是因为李宪知道自己弄出来的炮弹，领先了时代一千年。如果被别人掌握了，整个华夏民族必然要被灭族。 因为华夏民族被不思进取的孔孟之道毒害一千多年，从来都是打着儒家学说的幌子坐等灭亡，未来一千年根本就不会在工学方面有什么发展。 如果让番邦蛮夷掌握了先进的火炮技术，华夏老百姓都是别人屠杀的对象，这是李宪绝对不允许出现的结果。 八个人负责转移大炮和弹壳，祁三郎他们二十七人端坐马背，在大堤上列阵以待。 真要说起来，祁三郎是李宪部下的第一猛将，手中的寒铁宝枪六十多斤，比李宪的干儿子李天成还厉害三分。 “杀——” 第一批敌人抢滩登陆，祁三郎催马挥枪而出杀入敌群，寒铁宝枪没有招法，直接就是当成铁棍横扫，目的就是把敌人全部扫下马背。 天黑，总是帮助兵力少的一方。 祁三郎一马当先，所过之处挡者披靡，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另外二十六人随后跟进，狂呼喊杀扩大战果。 没有人能够挡住祁三郎的冲击，眨眼之间让他在一百多敌人里面杀了两个来回，二十多人被扫下马背，最后被战马践踏而亡。 祁三郎这一番突袭无人能敌，女真鞑子根本不知道冲过来多少人，顿时就有些慌神。 还没有上岸的完颜活女急怒攻心，拼命挥舞自己手中的狼牙棒，驱赶畏惧不前的女真骑兵抢滩。 双拳难敌四手，这话是不会错的。虽然祁三郎勇猛无敌，但是河滩毕竟是斜坡，并不适合战马的大范围冲杀，也就少了回旋余地。 不到五分钟，祁三郎和他身边的二十六个兄弟已经被围在垓心。 发现闯阵的只有不到三十人，女真鞑子的士气一下子又到了顶峰。 祁三郎正准备发起决死突袭，大堤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完颜活女，留下你的狗命！” 第0131章 萧姵中冷箭 萧芸娘十五岁多，萧姵十四岁出头。两个人相差半岁，因为遭受的磨难不同，所以形成了绝然相反的性格。 萧芸娘和父亲一起被郭药师抓住，然后送给老太监童贯，又被转送给小贼蔡攸，最后被发配到荒山野岭的炼矿场，可谓受尽欺辱。 但是萧芸娘没有放弃，而是在不断默默寻找机会，甚至为了讨好蔡攸还给他缝制了一件大氅。她的目的很明确，希望能够慢慢打动蔡攸，然后利用蔡攸掌握的兵权见机行事。 蔡攸没有给萧芸娘接近自己的机会，而是把她送进炼矿场，让她自己终老林泉。因为萧芸娘实在太漂亮了，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扛住诱惑，眼不见为净是最佳策略。 从这一点上来说，蔡攸并不草包，甚至称得上一代枭雄。能够在年纪轻轻就混到当朝一品的高位，这里面虽然有老爹蔡京的因素，但说明蔡攸也是绝顶聪明之辈。 这种忍辱负重的经历，让萧芸娘心性坚韧，沉稳内敛，作风细致。 萧姵在白水泺一战被俘，然后被完颜阿骨打赏赐给完颜宗翰，根本没有丝毫机会，所以她内心已死。当初唯一的希望，就是争取接近完颜宗翰，弄一个同归于尽。 后来稀里糊涂被李宪所救，萧姵死里逃生。经历了一次生死历程，萧姵看透了许多东西，所以她泼辣大胆，行动果决，大局观强。 获救之后，通过一晚上的聊天考验，萧姵就用“我是你的女人”这六个字，把自己死死地捆在李宪身上，让李宪想摆脱都不可能。 事实证明，“我是你的女人”六个字，并不代表萧姵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恰恰相反，她的目的并不是儿女私情，而是要利用李宪。 后来李宪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救了萧焯等人，终于提出自己的建军思想，萧姵就毫不退让。 为此，萧姵每天把“我是你的女人”挂在嘴上，但是在原则问题上和李宪争论了半个月 如果李宪不是一个穿越者，面对“我是你的女人”这种温柔攻势，最后肯定要变成萧姵的俘虏，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杆枪。 李宪两世为人，有丰富的历史经验教训可以借鉴，针对萧芸娘和萧姵的性格，在使用方面也有所侧重。 李宪决定进行兵器研究实验之前，明确了“内事不决问芸娘，外事不决问萧姵”的原则。把协调各方、整军备战的重任交给了萧芸娘，把固守边防、抗击外敌的任务交给了萧姵。 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诚不我欺。 萧芸娘接到萧干拥兵称帝的消息，首先就想到了大辽萧家这块金字招牌，当即决定到前线说服萧干两家联手，共同抗击金国女真。 可惜萧芸娘毕竟年幼，对于一百年前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更不了解渤海族、奚族对于自己的国家被灭，把被迫改姓“萧”、“耶律”作为奇耻大辱。 萧干不过是一员骁将，并非什么雄才大略的人物。他一方面痛恨金国女真，同时又仇视契丹人，还瞧不起大宋汉民，结果刚一起事就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 萧芸娘不是神仙，不知道李宪究竟何许人也。当然也不知道，按照故有历史，她实际上被五虎寨的叛军劫走之后不知所踪，根本没有机会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 因为不知道过去未来，所以萧芸娘不知道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结果导致桑干河一战身受重伤。 萧姵也不知道李宪的来历，但是她负责固守边防的任务，所以对于蔚州四周的敌我态势，始终在研究推演之中，对于一些波及面很广的问题看得更加深刻。 萧芸娘一动，萧姵通过自己的“千里加急”就已经知道了，而且还通过自己派出去的斥候兵，掌握了萧干“杀光契丹男人，抢回契丹女人”的作战方针。 思之再三，萧姵认为：“按照萧干的口号，芸娘大姊出面不仅不可能化解危险，反而有可能激化矛盾。芸娘大姊如此仓促肯定不行，我必须赶回去和公子商量一下应变之策。” 没想到萧姵赶到白云山庄的时候晚了一步，李宪已经带领自己的护旗连出发了。直到此刻，还没有人知道李宪把自己的护旗连改成了炮兵连。 萧芸娘刚刚上前线，李宪也立即上前线，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萧姵并不知道。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萧芸娘的前线吃紧，李宪紧急增援。 殊不知，李宪的担心刚好相反。 因为李宪知道故有历史，萧干根本成不了大事，反而覆灭在即。山西大同府的完颜宗翰趁虚而入，这才是李宪面临的最大危险。 萧姵不知道李宪想什么，但不影响她对战局的判断。参谋长上前线了，紧接着总司令也上前线了，就算一个傻子都明白前线出了大问题。 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萧姵此刻就剩下一个念头：“就算芸娘大姊战死了，我还能给她报仇。如果公子出了意外，那就全部完蛋了。” 萧芸娘带走了慎洽的警卫连，李宪带走了祁三郎的护旗连，萧姵认为整个蔚州境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稳定北方战线才是第一要务。 为此，萧姵命令城管大队长韩猛、内位女兵营营长牟长霞坐镇飞狐县，统一指挥城管大队、浮图峪矿山女兵警卫连，重点防御三个位置：东面的紫荆关，南面的倒马关，中间的浮图峪矿山。 现在的城管大队下辖五个中队，相当于五个连，总兵力一千四百余人。根据萧姵的命令，紫荆关增加一个城管中队，用两个中队近六百人严防死守。 另外抽调两个城管中队赶到倒马关，把飞狐第四营替换出来。剩下的一个城管中队看守飞狐县城，主要是飞狐军司令部所在地：阁院寺内的小公主李飞凤，和她身边一个连的小姐妹。 内卫营的女兵警卫连依然驻扎在兰家庄，看守李宪的各种秘密。未经李宪、萧芸娘、萧姵同意，擅闯白云山庄和兰家庄者，一律就地处决。 稳定了内部之后，萧姵比李宪晚了一天时间离开飞狐县北上，所走的通道仍然是飞狐峪。她带走的兵力就是一个女兵警卫排，再加上飞狐第四营。 飞狐第四营，还是李宪当初深入长青县境内捣乱之前，命令萧芸娘和萧姵收罗保州、定州、霸州、雄州孤儿组建的新兵营。现在下辖四个男兵连，三个女兵连，总兵力两千余人。 飞狐第四营是萧芸娘和萧姵按照契丹骑兵训练的，训练时间已经超过半年。李宪还没有对它进行整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支部队。 萧姵出兵的目的是增援李宪，所以她并没有赶到灵仙县城，行走的路线严格按照李宪的路线前进。 经过广陵县境内的时候，萧姵接到斥候兵传来的敌情报告：完颜彀英率领两千人逼近广陵县，闫方的飞狐第二营已经已经做好守城的战斗准备。公子李宪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赶到西面的弘州城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萧姵才知道自家公子李宪为何仓促赶到前线。眼下的敌人不仅仅是萧干的奚国军队，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才是自己的主要敌人。 萧姵一瞬间就明白了：完颜彀英肯定不会孤军深入，既然公子李宪赶到了弘州城，说明完颜亮肯定有大动作。如果不能打退完颜彀英所部的进攻，已经不可能和自家公子李宪汇合。 第四营虽然秘密训练了半年多，但从来没有打过仗。而且守城之战最忌讳的一点，就是集中全部兵力困守孤城，萧姵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 赶到广陵县城的当晚，萧姵就接过了所有部队的指挥权，而且命令营长闫方、副营长张彦立即率领第二营出城，作为防御战的城外机动兵力。 与此同时，萧姵命令第四营的四个男兵连接管县城的防御，三个女兵连维持城内治安，保证后勤供应。 萧姵刚刚完成兵力调整，斥候兵就已经传来新消息：完颜活女率领两千四百多人偷袭灵仙县城！萧芸娘刚刚在桑干河打败了萧干的两万主力，部队损失惨重。 事态极度恶化，萧姵立即出城赶到张彦的第二营，亲自指挥这一次的两路反击作战。 “张彦，我给你留下两个连作为广陵县城外围的机动力量。完颜彀英进攻城池的时候，如果城内能够抵挡，你就按兵不动。如果城内支持不住，你就偷袭敌人身后，其它的事情和你无关。阎方带领两个连，随我前往灵仙县增援。” 没想到萧姵带领两个连极速行军，还没有看见灵仙县城，却听到桑干河边上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灵仙县的部队刚刚血战一场，连一口气都没有喘过来，完颜活女的生力军突然袭击，萧姵这一惊非同小可：“灵仙县反击完颜活女的战斗已经开始，立即随我抢占大堤制高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祁三郎看见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根本没有丝毫生路可言，正要发起决死冲锋的紧要关头，萧姵带领两个连的援军终于赶到。 “大辽萧家的萧姵在此，完颜活女留下你的狗头！”萧姵一声娇叱震动全场，随即带领阎方的两个连冲入战场。 祁三郎一看自己的救兵到了顿时精神倍增，挥舞长枪往外猛冲。内外夹击之下，女真骑兵的第一批抢滩部队三百多人全部被杀。 完颜活女并不知道萧姵是凑巧赶到，还以为是敌人精心策划的埋伏。现在全军崩溃就在眼前，自己就算逃回去了也难逃一死。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就要拼命！ 完颜活女性情残暴，而且已经被逼到了死路上，凶残的本性终于彻底爆发。 手中狼牙棒一口气砸死五个畏缩不前的女真骑兵，然后率领大军猛扑萧姵出现的部位。 萧姵的骑射功夫罕有敌手，她虽然没有杀入敌群之中，但在马背上左右开弓，敌人无不应弦而倒，成为女真骑兵最大威胁。 天妒红颜，自古如此。 扑天盖地的箭雨之下，萧姵黑暗之中一个照应不及，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狼牙箭，刚好射中她的咽喉，当场撞下马背阵亡！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第0132章 斩完颜活女 萧姵的贴身警卫是一个七十人的女兵排，这些女兵都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女，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女孩子有很多优点，自然也有很多弱点。她们平时喜欢叽叽喳喳，遇到事情容易惊慌失措。 萧姵作为军中主将，中箭摔下马背只能立即抢救，绝对不能轻易张扬出去，这是战场上的法则。 一般的女孩子遇到突发变故，都想给自己找一座靠山，而且这座靠山最好是有主见的男人。 警卫排的姑娘们看见萧姵中箭，顿时就吓得六神无主，当然也想找一个有担当的主心骨。她们不认识别人，就认识一起过来的飞狐第二营副营长：阎方。 阎方带领两个连用祁三郎当尖兵，正在和完颜活女的登陆部队进行殊死搏斗，对于身后的情况无暇顾及，自然不知道发生了惊天巨变。 警卫排的姑娘们一边手忙脚乱抬起萧姵，一边胡乱惊呼起来：“阎营长，萧姵二姊被敌人射死啦！” 主将阵亡，这是绝密消息，别人掩盖都来不及，姑娘们竟然胡乱喊出来，阎方和祁三郎顿时心头猛震。 萧姵是什么人？李家军里面的高层人物都明白：萧姵和李宪、萧芸娘鼎足而三，不仅是独当一面的主帅，还是自家公子李宪的心头肉。 祁三郎和阎方还只是心头一震，但是那些士兵却士气顿挫。 最关键的是，刚刚冲到岸上的完颜活女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无异于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血战双方拼的就是士气，完颜活女得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然会死死抓住：“大辽萧家的余孽已经被杀，这是我们女真勇士的巨大功劳。现在我命令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全歼这伙乱贼！” 祁三郎和阎方的人加起来也不到六百人，刚才利用地形优势，还有萧姵暗中的冷箭相助，阻挡超过自己两倍的敌人登岸还能够勉力为之。现在军心已挫，一往无前的气势荡然无存，战斗力顿时急剧下滑。 战场上从来就是这样：此消彼涨。 飞狐第二营的将士垂头丧气，对面的女真鞑子却突然更加疯狂起来，僵持不下的局面瞬间变成一边倒，河滩上的防御阵线顿时岌岌可危。 祁三郎终于反应过来，手中的铁枪扫倒两匹马，同时低声叫道：“阎营长，我来断后，你赶紧护送女兵退下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阎方长枪一摆：“要走也是你，我带领兄弟们留下断后。你的冲击力最强，女真鞑子根本挡不住。只有你这个护旗连长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公子，然后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 “就这么办！”现在事关全局，祁三郎也没有继续废话：“你们边打边撤，尽快靠拢灵仙县城，然后固守待援。我保护萧姵二姊和那些女兵冲出去。” 说走就走，祁三郎怒吼一声，手中的铁枪指东打西，眨眼之间就已经闯出重围。没想到迎头撞上最大的对头：完颜活女！ 原来，完颜活女根本没有退路，才会高声呼喊给自己的手下提振士气。如果放在其它场合，他很可能在听到萧姵死讯的瞬间命令后退。 因为他心中怀疑是萧姵故意制造自己的死讯，然后设置一个恶毒的陷阱，目的就是引诱自己上当，因为萧家女子干这种事情不止一回。 反正到了拼命的时候，明知是陷阱也必须闯进去。就算萧姵诈死诱敌，这一阵惊呼也暴露了她所在的位置。 攻击敌人主帅扭转战局，金国女真鞑子也干过很多次。先有鸳鸯泺之战，后有白水泺之战，都是拼死进攻天祚帝耶律延禧，最后反败为胜。 所以完颜活女亲自带领一队人马不管不顾，直接杀向警卫排的所在高坡。如果萧姵真的被射死了，那就把尸体抢回来，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完颜活女是完颜娄室的长子，手中一根七尺长的狼牙棒，重量超过四十斤。属于大金国和完颜彀英、完颜亮齐名的第三代猛将。 祁三郎杀透重围一抬头，刚好看见完颜活女一马当先冲向高坡，心头暗骂敌人无耻，竟然偷袭女兵。 祁三郎的战马是完颜亮当初赏赐给他的，和李宪一样是万金难求的墨龙驹，狂飙起来宛如一片乌云。 祁三郎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因为他平时几乎没有半句废话，此刻更是没有半个字的废话。 墨龙驹得到祁三郎双脚后跟的暗示，猛然加速前冲。蹄声刚刚响起，就已经和完颜活女的战马追了一个头尾相接。 祁三郎紧咬牙关，平端手中的寒铁宝枪，用尽全身之力，一招中平枪带着呼啸之声，扎向完颜活女后心。 大将上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是在黑夜之中正面肉搏，战场上的大将更是高度警惕。况且完颜活女本来就怀疑萧姵设置陷阱，心中自然警觉万分。 察觉到寒气罩住自己的后心，完颜活女顿时放弃抢夺萧姵尸体，突然一拨马头往侧面一闪，祁三郎一枪走空。 祁三郎并不认识完颜活女，但是此前萧姵曾经叫出了这个名字，所以他知道敌人的主将叫做完颜活女。 现在两个人之间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祁三郎发现敌将穿戴头盔金甲，而且反应如此快捷，当然明白眼前是谁了。 放在别人身上，此刻很可能要大喊大叫发泄自己的怒火，但是祁三郎刚好相反。 寒铁宝枪走空，祁三郎怒目圆睁，口喘粗气。双臂一拧枪杆，寒铁宝枪猛地一抖，前刺变成横扫，抽向完颜活女的左肋。 完颜活女好不容易让过一枪，身体还没有调整过来，措手不及之下只好使了一招铁门闩，双手握住狼牙棒往身体左侧一竖一推。 咔嚓一声，寒铁宝枪和狼牙棒一触即分，竟然火星四溅。 完颜活女的力量没有使全，这一下硬接吃了大苦头，差点儿被巨大的反弹之力撞下马背。 祁三郎双臂一震，手掌心都开始发热，才知道完颜活女同样力大无穷，绝对不是好相与。 完颜活女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加上狼牙棒的棒法精妙，招式连贯，战斗力不容小觑。 祁三郎的枪法是萧芸娘亲自传授，初学乍练就干掉了契丹效死营的千夫长扎普合，让李天成白得一对七十二斤的金瓜锤。后来在白云山苦练近半年，祁三郎的枪法已经基本成型。 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得底细，自然都带上了小心。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眨眼之间交手三个回合，兵器再也没有撞在一处。 祁三郎明白自己的目的是掩护女兵撤退，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和敌人纠缠。 可是完颜活女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阎方根本挡不住。如果不能彻底打败他，根本无法脱身，而且阎方和他的两个连可能全军覆没。 不过，祁三郎看见自己带来的二十六个兄弟已经和女兵汇合，心中有了另外的计较。 一连三枪把完颜活女逼退三丈，祁三郎拨转马头转身就走：“由我断后，你们只管保护女兵向灵仙县城撤退，其它的不用管了！” 原来，祁三郎发现完颜活女始终不用全力，而且动作之间有放弃狼牙棒，使用弓箭偷袭的想法，所以祁三郎决定将计就计。 祁三郎原本是一个小奴隶，训练枪法已经占据了全部时间，对于弓箭并不在行。和完颜活女比拼弓箭，他只能甘败下风。 女兵们先行撤退，就把原来的高坡地给让了出来，祁三郎突然纵马而上，做出一副冲向大堤逃跑的架势。 完颜活女亲自冲过来，目的就是要搞清楚萧姵究竟是死是活。如果这个问题没有结论，接下来的战术动作就会束手束脚，甚至连进攻或撤退都无法决定。 五心不定，必然输得干干静静，这个道理所有的将领都明白。 现在敌人急于逃走，完颜活女认为自己抢到了先机，所以他把狼牙棒挂在得胜钩上，同时抽出自己的强弓，而且一下子就摸出三支狼牙箭。 没想到刚把硬功的望把推开，前头的祁三郎突然拨转马头，竟然居高临下冲了回来，让完颜活女瞄准的对象落空。 墨龙驹的速度本来就快似闪电，现在居高临下冲过来，祁三郎的寒铁宝枪宛如一点寒星到了眼前，完颜活女再想调整已然迟了。 完颜活女只能用硬弓抵挡枪头，虽然把枪头拨到一边，但是嘎巴一声，已经弦断弓折。 咻——一道匹练仿佛夜空的流星划破天际，朝完颜活女当头劈了下来。 原来，祁三郎遇到完颜活女这样的对手心中大喜过望，希望能够利用这样强劲的随手磨练自己的枪法，然后公平战胜对方。 后来冲到高坡上，看见两个女兵抬着萧姵，完全没有丝毫生气，祁三郎才想到应该给萧姵报仇。 要想尽快报仇，死打硬拼根本无法短时间干掉完颜活女，所以祁三郎决定使用阴谋诡计。 寒铁宝枪一瞬即逝，完颜活女能够用硬弓挡开，实际上是因为祁三郎的右手已经放弃枪杆拔出了绣春刀。 完颜活女抛弃断弓，准备重新使用狼牙棒的瞬间，祁三郎的绣春刀已经挂着风声劈了下来，同时说了一句话： “你射老子一箭，老子给你一刀，大家两清了。留下你的狗命！” 这是祁三郎第一次开口，也是完颜活女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完颜活女虽然把狼牙棒抓到了手中，而且也挥舞起来，但是绣春刀凝聚了祁三郎的全身之力，一招力劈华山势不可挡劈了下来，仿佛一座大山也会被一劈两半。 哧溜一声，完颜活女的狼牙棒被削断。绣春刀去势不衰，紧接着落在完颜活女的右脖子上。 祁三郎这才怒喝一声，右腕一拧，绣春刀斜飞而起，几乎没有丝毫阻碍，完颜活女的人头已经飞向半空！ 恰在此时，东面女兵撤退的方位，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喊杀声，导致整个战局再次一变。 第0133章 萧芸娘决断 萧芸娘在桑干河边上身中四箭，却不是要害部位。加上身穿金玉锁子甲，其实并没有性命之忧。 要说这金玉锁子甲的来历，都是万金不换的宝贝。那还是李宪在保州城抢劫两河宣慰使司，从蔡攸房间的三口铜箱里面得到，一共有九套。 每一套是用金丝线连接起来的包铜墨绿玉片，分为肩甲、胸甲、腹甲和腿甲四部分，再加上一顶亮银头盔，是蔡攸给身边女人准备的东西。 金玉锁子甲按照女人身材编制而成，不仅让女人的身材更加妖娆，还愈发显得英姿飒爽。即便震碎玉片，撞击力量也会大幅削弱，包裹玉片的黄铜片就会发挥作用，足够保护主人不受致命伤害。 这种金玉锁子甲目前只有六个人拥有，分别是萧芸娘、萧姵、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这五员女将，再就是李宪的干女儿李飞凤。 萧芸娘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祁三郎的大炮突然赶到现场参战击退了敌人，以为公子李宪亲自赶到，一时间心情放松才晕倒在地。 回到灵仙县城之后经过一番救治，萧芸娘很快就清醒过来。虽然身体虚弱，但不影响她的思考。 听说祁三郎没有片刻停留就离开了，萧芸娘顿时明白局势极为严重。祁三郎是公子李宪的护旗连长，应该寸步不离李宪身边才对。 护旗连长突然现身，但是主帅李宪却没有过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宪肯定要应付另外一路更强大的敌人，所以才无暇分身救援。 “云山，你和白底哥分别在城北、城东驻扎，一旦发现敌人就立即禀报。慎洽的警卫连负责城内防守，封死东门和北门，关上南门，只留下和广陵县联系的西门。唐秀才稳定城内百姓，负责安顿伤员，筹集粮草。” “既然公子已经出来，我看这一仗会越打越大。我们彻底击溃萧干的奚族大军，这不过是一个药引子，山西大同府的完颜宗翰不会放过我，肯定要浑水摸鱼。我此前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萧芸娘一边喘息，一边调兵遣将，对灵仙县城的防御进行最后部署。 “你就好好休息，安心养伤。”唐浩然是李宪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和郭小乙一起，是李宪身边最早的哼哈二将，绝对忠心不二，也明白利害关系：“如果你萧芸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没有办法向公子交代。” “我没事。”萧芸娘摇摇头：“公子过境而不入，可见事态严重到什么程度，我现在能安心养伤吗？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守住灵仙县城就关上了蔚州北大门，这才是关键所在，千万不要因为打退萧干就掉以轻心。” “你放心，我又不是读死书的空心萝卜。”唐浩然赶紧摆手：“灵仙县城乃千年古城，我到这里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工代赈集中两千人修缮城墙。公子派人送过来的七十二张新式弩床，难道是摆设吗？” 萧芸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祁三郎连夜向西赶去，说明公子不是到了西面的广陵县，就是到了西北的弘州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唐浩然悚然一惊：“难道天成县的完颜亮打过来了？” “区区一个完颜亮，绝对不可能让公子越境而不入。” 萧芸娘点头示意，警卫排长范蹇诚立即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这是李宪绘制之后，萧芸娘带人复制出来的。 “唐秀才你看，弘州城孤城突出，背靠南面的桑干河。大同府、长青县、天成县从西南到东北一字长蛇阵摆开，刚好对弘州城构成一个半圆形包围圈。天成县的完颜亮所部，距离弘州城最近是不错，但是长青县的完颜彀英、大同府里面的完颜宗干，他们距离也不远。” 唐浩然的双眼随着萧芸娘的小手在地图上移动，额头上终于开始冒汗了：“你的意思是说，天成县的完颜亮、长青县的完颜彀英、大同府的完颜宗干，会同时扑向弘州城吗？根据斥候兵的禀报，这三处地方集中了两万五千女真铁骑，三万契丹效死营，还有一万五千多汉儿军，那可是七八万军队啊。” 萧芸娘微微颔首：“不错，我们西面的敌人总兵力超过十万人。最要命的是，弘州城仿佛一把尖刀，刚好对着大同府、长青县和天成县防线的肋部。如果我是完颜宗翰，肯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弘州城，彻底控制桑干河左岸（北岸）。”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弘州城以东就是我们蔚州，名誉上属于大宋朝廷，实际上在我们手中。不管蔚州在谁手中，弘州城属于大金国女真贼子的边境。弘州城被我们控制，就变成了进攻大同府的攻击出发地，具有十分突出的战略地位。” “完颜宗翰的主要作战目标当然不是我们，他在大同府一线囤积重兵，主要目的是对付逃入大夏国的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因为如此，完颜宗翰为了能够全力对付西线的战事，就必然要稳定自己的后方，争夺弘州城就是一个关键的步骤。” 唐浩然虽然是一个博学多才的秀才，但是军事战略并非所长。 听了萧芸娘的一番分析，唐浩然顿时情急于色：“情势如此危急，公子亲自赶到西线前沿，可以说危在旦夕。我们应该如何自处？” 萧芸娘因为失血过多，加上战略分析费神劳心，现在脸色更加苍白，神情愈发严峻：“我命令慎洽封闭东门和北门，关闭南门，仅仅保留西门通道，实际上已经明确了未来的作战方针，那就是向东防御，向西作战。” 唐浩然还想说什么，西面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爆炸声。 此前大家都听见过火炮的爆炸声，唐浩然和萧芸娘异口同声惊叫道：“祁三郎碰到敌人了，而且距离西门不远！” 仅仅过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警卫连长慎洽已经冲了进来：“西门外五里左右发现敌人，祁三郎正在孤军抗击，我们应该怎么办？” 萧芸娘掀被而起：“命令城北的韩云山全军出动，立即增援。范蹇诚的警卫排立即随我赶往西门，唐秀才维持城内安定，不得有误！” 韩云山的第三营今天下午在桑干河一战损失过半，现在的兵力只有四百多人。但是接到命令之后没有丝毫犹豫，顿时率领全部人马向西赶过去。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韩云山一马当先，首先遇到了仓皇疾驰过来的一群女兵，当时就觉得自己掉进冰窟窿了。 如果仅仅是一群女兵，韩云山还不会着急。看到一个身穿金玉锁子甲的女将，被两匹战马用马兜驮着，韩云山顿时觉得从心底直往外冒寒气。 勉强定了定神，韩云山还是高声喝问一声：“飞狐第三营韩云山在此，对面来者何人？” 一听疾驰而来的是自己人，女兵们突然放声大哭：“我们是萧姵二姊的卫队，她被敌人射死啦！”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东晋王羲之也说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韩云山刚要上前查看萧姵的情况，后面突然传来副营长尉迟松的一声惊叫：“云山大哥，对面有敌人渡河，先头部队已经过了河心，人数接近三千！” 此刻竟然有敌人渡河偷袭灵仙县城北门和西门，韩云山什么都顾不上了：“你们赶紧把萧姵二姊送到西门，芸娘大姊在那里。飞狐第三营全体都有，立即返身迎敌，绝对不能让敌人冲击西门！” 祁三郎刀劈完颜活女之后，突然听到东面传来疯狂的喊杀声，正是韩云山所部接敌。因为他们只有四百多人，要抗击近三千敌人登岸。除了舍命一搏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没想到一瞬间就变成了东西两路敌人同时渡河，祁三郎提足全身之力怒吼一声：“完颜活女已经被杀，所有人向我靠拢，一定要把敌人全部赶进河里淹死！” 飞狐第二营的副营长阎方，原来是猫儿寨的三当家，能够在马背上左右开弓，弯弓射雕不在话下，江湖人称“拿鹰手”。 能够当马贼，而且还是三当家，阎方自然是心思灵巧之辈。祁三郎一声断喝，让所有人向他靠拢，明说要把敌人全部赶进河里淹死，这分明是要撤退。 主将完颜活女被杀，遭到重大打击的是女真鞑子。消彼涨之下，已经面临崩溃的两个连，现在又把士气提了起来，随即发起一波强力反击逼退当面之敌，刚好听到祁三郎的命令。 战场之上，勇猛无敌的大将就是全军的主心骨。两个连的残余将士一声呐喊翻身后退，顿时聚集到祁三郎身边。 “杀——” 祁三郎抓住敌人往后退却的大好机会，冲着身边的阎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大喝一声杀入敌群。仿佛虎入羊群一般，眨眼工夫就被他连杀数人。 阎方接到祁三郎的暗示自然不敢怠慢，同样是一口气射出三箭，当场射死三人，终于让女真鞑子再次后退。 “走——”祁三郎翻身返回，口中大喝一声向东疾驰而去。 阎方带出来的两个连已经折损一大半，现在东西两面同时出现敌人，很可能就会被敌人分割包围起来。只有把自己的兵力集中起来，然后背靠坚城，采用背城借一的阵型才能发挥作用。 祁三郎没有头脑发热，这一个紧急撤退决定恰到好处。 因为韩云山那边同样是以寡敌众，抗击着十倍于己的敌人猛冲，双方一伸手就是白热化的生死决战。 第0134章 完颜豪被杀 要说韩云山狭路相逢的这股敌人，正是完颜彀英的阴谋之一。 原来，完颜彀英已经从斥候兵口中，完全掌握了萧干所部两万主力折损一半的情况，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完颜彀英才命令自己的叔叔完颜拔离速为主将，亲自率队突袭萧干的奚族残部。 萧干刚刚收拢残存的近万部队，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完颜拔离速已经一马当先杀了过来。 果然不出所料，萧干所部惨败之余根本没有丝毫战心，被完颜拔离速的前锋一千二百女真铁骑一冲，顿时彻底崩溃。 萧干没有办法，只能带领自己的贴身近卫两千余人向东逃窜，希望能够和自己的后军汇合另谋他途。 完颜拔离速谨记侄子完颜彀英的吩咐，率领部下猛追十里就戛然而止，然后会师连夜渡河，准备打萧芸娘一个措手不及，一战拿下战术要地灵仙县城。 如果不是祁三郎率先发现偷渡的完颜活女，然后不顾自身安危，用大炮给东面的灵仙县城、西面的广陵县城报信，所有的一切都会落入完颜彀英的阴谋诡计之中。 完颜彀英临危受命，部下的兵力得到空前加强，所以他的计划是： 命令完颜拔离速所部三千余人为东路，驱散萧干所部残余兵力之后立即渡河南下，突袭萧芸娘所在的灵仙县城。 完颜活女率领两千四百人作为中路军，从灵仙县和广陵县中间偷渡桑干河，然后随机应变，灵活选择究竟是夹击灵仙县城，还是夹击广陵县城。 完颜彀英亲率长青县主力一千八百人为西路军，从广陵县北门外偷渡桑干河，牵制灵仙县城以西的敌人，策应完颜拔离速夺取灵仙县城。 完颜彀英的如意算盘是：完颜拔离速夺取灵仙县城之后，再集中东、中、西三路人马合围广陵县城，自然能够一鼓而下，弘州城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可是，任何一次战役，都不是单方面能够完成的，还必须得到敌人的有力配合。 李宪和萧芸娘会配合吗？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李宪心系弘州城，他自己没有办法增援萧芸娘，却安排祁三郎带领两门榆木大炮增援。 没想到在一个恰当的时间，李宪这个灵机一动的临时决定，眨眼之间就变成了神来之笔，直接主导了战局的走向。 祁三郎误打误撞，不仅打破了完颜活女偷渡桑干河的计划，还奋力斩杀完颜活女给敌人以重创。让完颜活女的中路军实力下降一大半不说，因为失去主将之后，完颜彀英的中路军基本上已经被废了武功。 如果不是祁三郎当机立断，在斩杀完颜活女之后并不是乘胜反击，而是立即选择撤退，战局还是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完颜拔离速指挥大军偷渡，遭到韩云山所部迎头痛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掉进了敌人的伏击陷阱。 完颜拔离速和他的先锋官完颜豪，和刚刚被杀的完颜活女一样，都是上一次在平远堡被萧芸娘打得惨败而归，属于完颜宗翰命令戴罪立功的罪人。如果此战再败，他们必然要承受千刀之刑，结果是生不如死。 没想到完颜豪率领先头部队千余人刚刚越过河心，就被飞狐第三营的副营长尉迟松给发现了，偷渡变成了明打。 韩云山的飞狐第三营一千一百多人，除了二十九个朗山寨的幸存者之外，全都是香炉寨的劫后余生者，是韩云山用两百多朗山寨兄弟的性命换回来的。 韩云山因为违抗军令，最后差点儿被李宪执行军法，也是整个飞狐第三营官兵亲眼所见。 飞狐第三营的将士全都是江湖豪杰组成，江湖豪杰讲究知恩必报，更何况还是牺牲两百多人换来的救命之恩。除了以死相报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 正因为如此，韩云山的飞狐第三营，永远都属于哀兵。在今天下午的血战之中损失六百多人，却没有人说出半句怨言。 此刻面对三千多敌人全力冲击河滩，第三营幸存的四百多人依然气势如虹，无所畏惧，很快就在大堤上列阵以待。 韩云山感念李宪的知遇之恩，心中愧对当初在野狐岭阵亡的两百多兄弟，所以他要找女真鞑子报仇。飞狐第三营的将士要报答救命之恩，更是视死如归。 敌人的先锋官完颜豪、主将完颜拔离速情况有些类似，因为害怕战败之后回去被折磨致死，现在完全就是要拼命，所以驱赶部下奋勇向前。 这样两支部队撞在一起，什么过门都没有，上手就是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着第一波敌人冲到岸边，韩云山张弓搭箭怒吼一声：“我兄弟李宪说过，不怕死并不代表轻易言死。今日一战，我们一定要拉更多的女真鞑子垫背。现在我命令，不用顾惜箭矢消耗，全部弓箭伺候，放箭！” 原来，李宪来到这个时空才半年多时间，在飞狐县立足未稳，匠做营处于草创之中，目前承担锻造兵器的重任，没有能力制造箭矢。 唐浩然这个知府大人刚刚走马上任，境内的人口普查还没有结束，民间制作弓箭的高手没有统计上来，也不能下达制造箭簇的任务。 现在飞狐军给每个人装备的两壶箭，都是战斗中缴获而来。其中一大部分，还是李宪夺取完颜宗翰在王官屯镇秘密仓库得到的箭矢。 箭矢制作，包括铸造箭簇、调直箭杆、粘贴稳定羽，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不像其他兵器可以几锤子打出来。因为箭矢补充困难，所以李宪的飞狐军在作战过程中，使用弓箭非常慎重。 只有两个营比较特殊，那就是萧焯的第一营，李天成的特种营。这是在契丹人基础上组建起来的两个营，都是精挑细选的骑射功夫出众之人组成，也是李宪的两只拳头，每个人装备两匹马、八壶箭。 至于其他的部队，弓箭手是作为后世狙击手的作用而存在，主要目的是暗中放冷箭杀掉敌人之中的重点目标。只有像萧姵、阎方、萧芸娘那样的神射手，使用弓箭才没有限制。 今天已经到了生死一线之际，继续保存箭矢储备量已经毫无意义。万一全军覆没了，就会变成敌人的战利品，所以韩云山才下达了乱箭齐发的命令。 这和后世战斗进行到最后关头，指挥员在拼刺刀之前，命令打光机枪里面的所有子弹，打光火炮的所有炮弹是一个道理。 因为两支战斗力相当的部队，拼刺刀的战损基本上一比一，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活下来，当然不可能把好东西给敌人留着。 正因为如此，当年的八路军不怕死，敢于和小鬼子刺刀见红，也缴获了不少日军的武器，就是没有子弹、没有炮弹可用。 有枪无弹，只能干看。这才有“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三发子弹缴获一支步枪，一枚手榴弹缴获一挺机枪”的战术要求。 韩云山他们居高临下乱箭齐发，给抢滩的女真鞑子制造了巨大伤亡。因为战马虽然能够渡河，但是体力消耗极大。尤其是在水中移动受到了极大限制，自然变成了活靶子。 最关键的是，女真鞑子策马乱流而渡，弓箭都被打湿了。 大弓还好说，打湿的时间不长，还能够将就着使用。但是箭矢打湿了，稳定羽就会出问题，即便有几个女真鞑子还能够用弓箭反击，根本无法瞄准放箭，只能是瞎猫碰到死老鼠才行。 要说骑射功夫，韩云山的第三营肯定赶不上完颜拔离速的部队。 但是第三营现在居高临下占了地利，而且是站在那里定点放箭，命中率翻了好几倍。加上全体将士都是江湖中人，或多或少修炼过几天，气息和力量比寻常人强很多，能够支持多轮对射。 第三营不用计较箭矢消耗，每个人都希望在自己战死之前，把二十四支箭全部射出去。结果连续不断的弓箭对射，第三营以寡敌众竟然占了上风，没有一个女真鞑子冲到岸上。 在自己的强项上被敌人彻底压制，而且随着大部队逐渐靠近岸边，死伤越来越惨重，先锋官完颜豪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一根金晃晃的熟铜棍一马当先杀到岸上。 “这小子叫什么完颜豪，我在平远堡见过。上次让他逃走了，老子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他。” 韩云山把弓箭往马鞍桥上一插，双手一按马鞍桥身子已经飞了起来，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云山，江湖人称幽云巨盗。虽然他的马上功夫不弱，一手枪法很有功力。但是他的特长是小巧功夫，撬门扭锁，翻墙入室才是本职工作。 今天是你死我亡的时候，并不是讲什么英雄好汉的时候，所以韩云山放弃了自己的战马和长枪，要对完颜豪进行暗袭。 此刻已经过了三更天，属于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加上空中箭矢来回飞射，完颜豪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上三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大战之中会有人贴地滚了过来，也不怕被战马踩死。 唰——噗嗤！ 完颜豪发现一道寒光闪过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马丢了脑袋。 马上战将一旦没有了战马，武功就降低一大半。 韩云山原本就是武林高手，而且轻功出类拔萃，完颜豪在地上根本就不是对手。 绣春刀反撩而上，一刀削断了马脖子，完颜豪只能“跳车”逃命，可是他低估了对手的厉害之处。 武林高手一旦决定偷袭，自然是谋定而后动，韩云山也不例外。 削断马脖子的同时，韩云山的整个注意力都在完颜豪身上，就是要在第一时间搞清楚他从哪个方向跳下马背。 果然不错，完颜豪甩蹬下马的同时，一双眼睛越瞪越大，最后连嘴巴都无限张大，但依然无济于事。 一把明晃晃的单刀竖在那里，简直就是一柱擎天，完颜豪的胸口直接扑到了刀尖上！ 第0135章 最后胜负手 先锋官完颜豪一上岸就被杀，而且是没有丝毫反抗能力被杀，对于埋头猛冲的女真鞑子真是一记闷棍。 后面督师猛冲的主将完颜拔离速看见完颜豪冲上岸，心里正在高兴，没想到完颜豪眨眼之间就被人砍下了脑袋。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看着完颜豪的人头划过一道弧线掉进河里，完颜拔离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下场，同时也就钻进牛角尖不能自拔。 完颜豪性情暴烈，但手底下非常硬，驰骋疆场十来年未逢敌手。今天一个照面就丢了脑袋，所以完颜拔离速认为对面的敌人强大得过了头，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 殊不知，完颜豪纯粹是被韩云山的阴谋诡计所杀。如果两个人正面搏斗，韩云山虽然不一定就会败阵，但绝对也不可能轻易杀了完颜豪。 进也是死，退回去还是个死。 当一个人的生路彻底断绝，会有两种反应：第一种是神经崩溃，一瞬间变成行尸走肉。第二种是热血上头，一瞬间就会疯狂起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投降，这个不在讨论之列。 完颜拔离速属于第二类，完颜豪的人头掉进河里，他的双手之中已经多了两件兵器：右手挥舞着一把金刀，左手拧着一把短柄锛月斧。 女真鞑子掏出短柄锛月斧，这就是要进行殊死搏斗的征兆，韩云山听李宪解释过短柄锛月斧。 短柄锛月斧并不是要砍死敌人，而是甩出去砸死敌人，或者是砸死敌人的战马。 女真鞑子的短柄锛月斧一旦出手，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韩云山不敢怠慢，顿时施展八步赶蝉的身法，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大堤之上。 “全体注意，马上把所有箭矢射出去，然后按照原定计划准备搏斗，女真鞑子要发起拼死混战了。” 呼啦一下子，四百多人顿时纵马奔驰，很快就在大堤之上来开了一道松散的防线，每个人之间相距五米左右，控制了两公里的大堤正面宽度。 更加古怪的是，马背上的人都是左手提着单刀，把右手空着。甚至有些人干脆空着双手，似乎已经放弃抵抗，完全是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样。 韩云山所部的这个战术动作，让冲到岸上的完颜拔离速大惑不解。 按照一般军事条令，敌我双方发动骑兵对决，应该提前摆成阵势。 如果尖兵战斗力强悍无比，就应该摆出锥形雁翎阵，给敌人的方阵来一个正面解剖。 如果自己骑射能力出类拔萃，就摆出双龙出水阵打击敌人的两翼，让敌人首尾难顾。 完颜拔离速还是第一次看见敌人的骑兵摆成一条单兵线，这种情况固然照顾了防御宽度，可散兵线没有防御纵深，根本不可能挡住敌人骑兵方阵的突袭。 完颜拔离速百思不得其解，心头自然疑惑顿生：“难道这四百多人都是万人敌，都具有以一敌百的强大战斗力吗？放眼天下绝对不可能，此中必然有诈！” 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罢。既然敌人已经亮出阵势，你就必须拿出应对之策。 否则的话，双方僵持下去的结果，只会对防守的一方有利，进攻的一方就会不战自败。 完颜拔离速右手的金刀往上一举，同时怒吼一声：“以百人队为单位，随我杀上前去！” 此前祁三郎和阎方等人听到东面传来的惨烈喊杀声，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残余的两千女真骑兵分成二十个小方阵，然后一声呐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猛冲大堤，希望通过多点开花的战术，一个照面就能够夺取制高点。 可是事情发展果然印证了完颜拔离速的猜想：敌人果然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不对，应该是设下了一座人间地狱。 原来，韩云山和尉迟松针对自己第三营的特点，专门研究过和敌人对决的战术，那就是扬长避短，尽量回避和敌人正面纠缠。 飞狐第三营最大的特点，所有将士都是江湖人士。战阵对决不是他们的强项，但是小巧功夫都有独到之处，那就是暗器！ 暗器不能及远，而且穿透力严重不足，打击距离在十米左右。飞狐第三营始终没有冲下大堤，就是要牢牢控制制高点，让自己的暗器把威力发挥到极致。 敌人的骑兵方阵刚刚冲到大堤下面，飞狐第三营的暗器已经纷纷出手，而且打击目标完全不同。 飞刀、飞镖、透骨锥，属于重量偏大的暗器，全部都冲着敌人方阵第一排的战马射出去。 金钱镖、袖箭、飞蝗石，属于重量较轻的暗器，所有人的打击目标都是敌人骑兵的面部。 飞刀、飞镖、透骨锥，都不可能杀死战马，却能够让战马受惊，从而造成巨大的混乱，给敌人后面的骑兵设置了一道天然屏障，根本不可能冲起来。 骑兵对决如果冲不起来，就失去了根本意义。况且向上仰攻，如果没有速度就已经失败了。 金钱镖、袖箭、飞蝗石，如果不射中眉心、咽喉、太阳穴等要害，同样不能杀死敌人。 但这些暗器射在脸上之后，却能够让敌人失去战斗力。再加上战马受惊，骑手就会直接摔下马背，被后面冲上来的战马踩死。 让敌人的战马受惊，然后疯狂踩踏他们的自己人，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双方交手一个照面，敌人的二十个方阵就分别折损二十来人，眨眼之间四百多人被杀。 两百多匹失去了骑手的战马冲到大堤上，刚好从第三营将士留下的五米多宽的缝隙中穿过，然后没入茫茫黑夜之中。 这些无人控制的战马，实际上已经变成了飞狐军的战利品，只要天亮了就可以派人寻找回来。 虽然折损四百多兵力让完颜拔离速气得直吐血，却被他看到了一个漏洞：敌人身后并没有更多的部队！ 既然正面硬攻不行，那就要采取侧翼迂回。 往哪个方向迂回呢？完颜拔离速想到此前听到西面的爆炸声，说明完颜亮的中路军已经接敌。如果两路大军会合在一起，就会形成件不可摧的铁拳。 没想到完颜拔离速刚刚调整好方向，向西冲出去不到一里地，一彪人马已经迎面杀到。当先一员骁将黑马长枪，所过之处无人能敌。身边另外一人竟然左右开弓，箭无虚发。 “敌人在西面有埋伏！”完颜拔离速大吃一惊，只好紧急下令：“全军掉头，向东面冲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紧急撤退过来的祁三郎和阎方。他们原本是两个连接近六百人，此前一场血战之后，现在只剩下三百来人。 即便如此，加上固守大堤的韩云山第三营四百多人，现在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七百多人，摇摇欲坠的战线顿时稳固得多。 完颜拔离速虽然一心求死，但没有忘记自己的作战目标，那就是进攻灵仙县城。 被祁三郎和阎方率部冲杀一阵，完颜拔离速挥师向东，准备冲击灵仙县城的北门。 没想到残存的一千多人刚刚越过韩云山控制的大堤，东面已经喊杀震天，竟然有一千多骑兵奋勇冲杀过来。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韩云山此前用四百多人对抗敌人三千兵力，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没想到接而连三出现状况，现在三路人马加起来接近一千八百人，已经超过了完颜拔离速的兵力。 原来，祁三郎两个炮兵班剩下的二十六人，保护萧姵的警卫排女兵冲到灵仙县城的西门，果然看见萧芸娘在城楼上静坐。 听说萧姵误中冷箭身亡，萧芸娘根本不相信。 从城楼上下来之后，发现马兜里面的萧姵已经全身冰凉。萧芸娘当场口吐鲜血，差点儿晕了过去。 大辽萧家女子心性坚韧，百折不回，这是家族传承。 遥想当年的第一代萧太后萧平（述律平），在丈夫耶律阿保机驾崩之后，为了确保自己的儿子能够坐稳皇帝的宝座，萧平用了两个很简单的理由，就把朝中老臣屠杀一空，然后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第一个理由：把朝中权臣请到宫中，后问：“汝思先帝乎？”众答曰：“受先帝恩，岂得不思！”后曰：“果思之，宜往见之。” 第二个理由：“我非常想念丈夫，需要有对先皇忠心耿耿的人帮忙传信。” 没想到原平州刺史赵思温是汉人，狡猾大大的有。轮到他“给先帝传话”的时候，他当着满朝文武向述律平发问：“先帝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太后为何不以身殉？我等臣子前去侍奉，哪能如先帝之意？” 正当众人等着看述律平哑口无言、承认过往之非的好戏之时，众目睽睽之下的她却立刻做出反应：“儿女幼弱，国家无主，我暂不能相从先帝。” 话音未落，她已经挥动金刀，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右手齐腕砍下，镇定自若地命人将这只手送到阿保机棺内代自己“从殉”。 萧家女子的坚忍决绝，由此可见一斑。 萧芸娘同样是萧家嫡系血脉，自由接受家族传承。虽然哀痛萧姵阵亡，但是她的头脑却越发清醒。 把萧姵警卫排的女兵挨个问了一遍，萧芸娘就已经基本掌握了敌我双方的态势，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也出现在脑海之中。 “命令：东门外的白底哥所部立即西进，夹击偷袭的完颜拔离速所部。” 传令兵如飞出城之后，萧芸娘又对炮兵班的二十六人说道：“我这里人手欠缺，麻烦你们辛苦一趟，从南面赶到广陵县南门。命令张彦带领第二营的两个连，加上第四营的四个男兵连，利用城墙上的弩床做后盾，立即对完颜彀英所部发起攻击。” 韩云山听到东面传来的喊杀声，正是白底哥所部一千多人奉命杀过来，完颜拔离速被三面包围。 第0136章 一锅夹生饭 完颜彀英的西路军、完颜活女的中路军、完颜拔离速的东路军，加起来接近七千人。 完颜活女被杀，中路军损失了一千多人。完颜豪又被杀，完颜拔离速的东路军损失一千余人，敌人的总兵力已经不足五千。 萧芸娘心中盘算一番，对自己的兵力有了一个初步认识。 灵仙县城内还有慎洽的警卫连两百八十多人，范蹇诚的贴身卫队一百二十多人。再加上白底哥、韩云山两部残兵一千五百多人，灵仙县的总兵力接近两千。 广陵县原本有张彦第二营一千一百多人，折损了近三百人，还剩八百。萧姵带过来的第四营，四个男兵连一千余人，三个女兵连八百多人留守县城，广陵县可以投入作战的总兵力也接近两千人。 两个县可以投入对敌作战的兵力加起来接近四千人，和完颜彀英的不足五千人相差不大，这是萧芸娘破釜沉舟的本钱。 既然长青县的完颜彀英全军出动，而且自家公子李宪始终没有消息传来，说明完颜宗翰不可能继续在北面投入兵力，肯定是在西面采取了更大的动作。这是萧芸娘决定破浮沉舟的根本出发点。 萧芸娘随即发布了两条命令：“萧姵的遗体暂时停在县衙之内，警卫排女兵接管县城西门的防御。范蹇诚的护卫队接受慎洽的指挥，立即把城墙南面、东面的弩床全部撤下来，凑齐四十八架弩床，并带上足够的弩箭立即出城！” 这是整个蔚州境内第一次反围剿，而且战事突如其来，根本不可能事先制定迎敌计划，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简直就是一场乱战。 尤其是萧姵突然阵亡，长达八十里的广阔战场上失去了最高指挥官。萧芸娘虽然重伤在身，但她只能咬牙坚持，对兵力进行最后调整。 始终没有派人通知李宪，因为萧芸娘下达了封口令：有关萧姵阵亡的消息、自己兵力严重折损的消息严禁外传，违令者严惩不贷。 “芸娘，幽云之地流传一句话：女真满万，无人敢战。”东方天空开始发白的时候，唐浩然急匆匆赶到西门：“完颜拔离速、完颜彀英这一对叔侄，现在手下虽然没有一万兵力，但是五千来人集中在一起，放在其他地方必定无人能敌。” 萧芸娘的左右双肩都扎着绷带，坐在吊桥边上紧盯着西面不知在想什么，身边只有八名女兵按刀护卫。 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但萧芸娘没有回头，而是轻声问了一句：“我知道，唐秀才想说什么？” 唐浩然来到萧芸娘身边低声说道：“虽然这八个字是女真鞑子自我壮胆，同时恐吓敌人的一句话，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女真鞑子的名声是他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萧芸娘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眼睛依然盯着西方的虚空：“那又如何？” 唐浩然有些焦急：“我们的可用之兵不足四千，而且三县之地防线长达三百里，如果损失过大，接下来就危险了。要知道，燕山府那边的郭药师常胜军，手下有十余万人虎视眈眈。” 萧芸娘重复了四个字：“那又如何？” 唐浩然双手一摊：“根据你的命令，我用了一晚上去排查，同时宣讲飞狐军的宗旨和军规军纪，已经挑选出两千七百人重新编组。为何把慎洽警卫连调出城，却没有调动他们？” 萧芸娘这才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随即摇摇头：“萧姵阵亡太突然了，我现在还无法长时间站立，根本无法上前线。没有统兵大将镇住他们，人数再多也没用。” 唐浩然伸手一指西面，那边已经传来更加惨烈的喊杀声：“我赶过来和你商量，就是因为有一人可用。” “我知道你说的是祁三郎。”萧芸娘点点头：“那家伙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而且力大无穷，枪法还是我教的。可他是公子的护旗连长，如果把他留下的话，公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如何保证安全？” 唐浩然轻声说道：“公子把他派过来，肯定有所考虑。” 萧芸娘笑道：“公子的意思很清楚，祁三郎是飞狐军里面能够单挑任何敌人的两个人之一。公子让他过来，就是担心我们遇到万人敌之类的猛将。” “那不就结了！”唐浩然的语气终于轻松了许多：“公子身边还有义子李天成，可以在西线战场单挑任何人。我们东线战场缺少这样的猛将，留下祁三郎就可以让我的正面战斗力翻几番，很可能就是公子的真实想法。” 萧芸娘摇摇头：“你这话说的太大了，公子的想法谁也不能彻底搞明白。只不过现在敌情严重，祁三郎倒也可以一用，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是读书破万卷的一代秀才，唐浩然一拍脑门，顿时明白萧芸娘在担心什么。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埋下巨大隐患。 萧芸娘微微一笑：“明白了？” “明白了！”唐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当初公子拖着一条断腿，把我从死人堆里刨除来，我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萧姵是公子孤身相救，虽然曾经在很多方面和公子的想法格格不入，但她今天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证明。公子是心胸开阔之人，绝非小肚鸡肠之辈。” 萧芸娘扶着吊桥的绞索缓缓站起身来：“萧姵去年才十三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管何时何地都把‘我是公子的女人’挂在嘴上。如果放在河南，别人会说她不知廉耻，可谁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现在萧姵不在了。”唐浩然意有所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萧芸娘仿佛心中有了决定，所以语气坚定了许多：“萧姵不在了，很多坚持也就不存在了，很多疑虑也不存在了。由此可见，萧姵阵亡或许是坏事，或许是好事。至少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萧芸娘不过是飞狐军里面的一个女兵。传令下去：祁三郎立即脱离战场，马上返回县城接受新任务！” “这就对了嘛！”唐浩然鼓掌笑道：“放眼长河间，悠悠数万年。三皇五帝后，反掌两重天。你重伤在身，赶紧到城楼上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把祁三郎找回来。由他亲自挂帅，我们此战必胜！” 唐浩然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最早的两个死党之一，所思所想都站在李宪的立场上。 但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要说临机决断，战阵对敌，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自己赶不上萧姵，更赶不上萧芸娘。 萧姵突然阵亡，对还没有成型的飞狐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加上萧芸娘此前已经身负重伤，蔚州北线战场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率军迎敌的主帅。 面对生死存亡的严峻局势，唐浩然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唯一有希望扭转战局的因素，就是眼前的萧芸娘，但她同样面临极大的心理压力。 对于萧芸娘的顾虑，唐浩然这个秀才很快就明白了，所以也不敢轻易鼓动萧芸娘下决定。 公子李宪从司令部搬到白云山庄之前，曾经留下一道手令：外事不决问萧姵，内事不决问芸娘，民生行政问浩然，有事没事别找我。 不管李宪当初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是在唐浩然、萧芸娘、萧姵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公子李宪不希望把权力集中到一个人手里，所以才会做出三权分立的决定。 萧姵突然阵亡，蔚州南线、东线、北线就剩下身负重伤的萧芸娘，而且萧芸娘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接过所有的指挥权是理所当然的。 正因为是理所当然的，问题才会出现，让萧芸娘一瞬间束手束脚起来。 纵观历史数千年，任何一代君主最大的忌讳，就是手下出现一个拥兵自重的大将。 此前李宪已经对每个人明确分工，兵权由萧姵和萧芸娘平分，行政由唐浩然说了算。 现在萧姵尸骨未寒，甚至都还没有安葬，如果萧芸娘迫不及待把所有兵权抓在手里，放在其他地方肯定就是杀身之祸。 唐浩然是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君君臣臣”之类的东西再明白不过了。而且他对李宪忠贞不二，自然担心兵权上问题。 因为李宪曾经私下和唐浩然说过：“你他娘的千万要物色好对象，别尽给老子培养一些野心家出来。不需要他们鞠躬尽瘁，但要持身以正。” 祁三郎在飞狐军里面堪称第一猛将，李天成不一定能够打赢。突然把这么一员猛将抓到自己手里，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产生其他想法。 唐浩然刚才反复旁敲侧击，一方面是在了解萧芸娘的真实想法，另一方面是要为李宪扫清所有的障碍，尤其是思想上的障碍。 萧姵当初不肯放弃“大辽萧家”的名分，甚至想建立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军队，为此不惜和李宪争论了半个月。唐浩然当时就是旁听者，那个场景至今难以忘怀。 要知道，萧姵和李宪争执兵权的时候，身边一共不到五十人。 现在的飞狐军，总兵力已经超过八千。如果萧芸娘全盘接管萧姵掌握的军队，手中掌握的兵力达到五千人，直接超过了李宪控制的部队总数。 唐浩然不担心吗？当然担心，担心极了。 拥兵称帝的萧干刚刚被打退，谁敢担保萧芸娘不来这么一下子？大辽萧家女子心性坚韧，胆大包天。她们究竟想干什么，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敢保证。 “大辽萧芸娘”这面大旗，此刻就竖在灵仙县城的北城门楼上迎风招展，这不是开玩笑的。 “萧芸娘不过是飞狐军里面的一个女兵。”萧芸娘终于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唐浩然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大敌当前，赶紧把祁三郎找回来才是最紧迫的任务。 第0137章 南线的局势 唐浩然确认萧芸娘暂时没有另立山头的想法，这才开始全力辅佐她，谋求对付完颜彀英和完颜拔离速的办法。 其实，不管是唐浩然，还是萧芸娘，他们虽然是这个年代的佼佼者，但思想境界受到了时代的约束，所以两个人都小看了李宪的心胸气度。 李宪的主要目的是想给金国女真鞑子制造麻烦，并不在乎什么名分。 说白了，李宪的思想观念带着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烙印，这是永远都磨灭不了的。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就是最典型的标志。 只要是给金国女真鞑子找麻烦，具体是谁来主导都无所谓。 基于这种认识，即便萧芸娘真的把部队拉走了，只要承诺永远不向金国女真鞑子妥协，李宪肯定一笑了之。虽然心里肯定有些想法，但他绝对不会追究这件事。 当然，李宪有心胸气度，并不代表没有自己的原则。如果动不动就给自己眼睛里揉沙子，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就像现在，有人不信邪，一定要让李宪不痛快，所以他就不痛快了。不是一般的不痛快，而是非常生气。 让李宪非常生气的人，就是山西大同府主将：完颜宗干。 完颜宗干不是别人，正是在天成县吃了败仗的完颜亮他死鬼老爹。 打狗还看主人，竟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儿子揍了一顿，完颜宗干自然很生气。 完颜宗干是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也就是小老婆生的第一个儿子。 现在老爹完颜阿骨打生死不明，朝廷之中究竟是个什么结局还不明确，所以完颜宗干虽然掌握着七万多杂七杂八的人马，但他不想大动干戈。 此前完颜宗翰飞马传书，把“大辽萧芸娘”说得有鼻子有眼，希望完颜宗干慎重其事，他也没有什么动作。 天成县被攻破，完颜亮所部回援遭到伏击被打得丢盔弃甲，损失兵力两千余人，终于激怒了完颜宗干。 仅仅一天半时间，完颜宗干就抽调出一支部队发起东征。 中军主将完颜婆卢火，副将完颜斡鲁，女真铁骑四千六百人、契丹效死营六千人、汉儿军两千四百人，总兵力一万三千余人，随行将领十余人。其中包括： 前军先锋完颜婆速（完颜婆卢火的长子），率领女真铁骑八百人，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副先锋泰赤兀（契丹人），率领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 后军主将胡实赉（女真），率领女真铁骑一千二百人，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后军副将察喇（契丹人），率领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 刚开始，李宪并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但是他知道战争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件，绝对不可能出现某些孤立事件。 在天成县击败完颜亮之后，李宪心里一直有很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完颜宗翰不会对萧干称帝、“大辽萧芸娘”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肯定要采取相应的对策。 正因为如此，李宪给义子李天成等人下达的命令，就是追击完颜亮的距离不能超过十里，必须立即返回弘州城准备应变。 这是一种战场上的直觉，没有办法解释。天成县被打下来之后又直接放弃，高成、胡皋等人想不通，李宪也没进一步解释。 事态的发展刚好印证了李宪的担忧，他带领四个炮兵班刚刚返回弘州城，还来不及找郭小乙、葛全忠、蔡广田询问守城战斗的经过，祁三郎带出去的两个炮兵班已经赶过来汇合。 出去三十五个人，只回来了八个人和两门没有炮弹的榆木大炮，李宪顿时心头一紧。 听说萧芸娘身负四处箭伤，仍然在一线指挥战斗，李宪的心房都开始收缩，全身像要爆炸一样。 随后听说祁三郎发现敌情就地阻击，利用炮声给广陵县、灵仙县示警，最后打光所有炮弹，祁三郎做出慷慨赴死的决定，李宪的眼泪都下来了。 刚刚命令郭小乙的警卫营、李天成的特种营集结待命，准备第二天出发增援萧芸娘，结果第二批报信人员赶到，也就是萧芸娘派过来的炮兵班二十六人。 “公子，芸娘大姊说了，他们此前接受了白底哥两千余人投诚，后来又俘虏了三千九百多奚族军，彻底打垮了萧干所部。虽然完颜彀英倾巢而出，但是灵仙县方向有信心打破敌人的围攻。芸娘大姊让公子专心应付西面的敌情，不用管东面的战事。” 这都是萧芸娘下达封口令之后统一口径的说辞，也是报喜不报忧的话。有关萧姵阵亡、我军损失三千余人、完颜彀英还有五千精锐的消息，没有人提半个字。 因为要隐瞒萧姵阵亡的消息，所以祁三郎阵斩完颜活女、韩云山刀劈完颜豪的消息也没说。 李宪分别询问炮兵班的二十六人，大家众口一词，没有丝毫走样。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李宪的注意力也就转移了：“萧芸娘的伤势如何？” “虽然有四处箭伤，但都不是要害。芸娘大姊在灵仙县城西城门楼上坐镇，亲自指挥对完颜彀英的战斗。” 这也是早就统一口径的内容，李宪还是没有搞清楚详情。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问下去，因为有人打断了几个人的说话。 慕容熙，飞狐第一营副营长，竟然亲自赶到了弘州城。 萧焯的飞狐第一营，现在驻扎灵丘县，西面的王堡峪、刚修的平型关就是他们把守的要隘，其目的是扼守进入太原的通道。 慕容熙突然出现，让李宪大惑不解：“你跑过来干什么？” 慕容熙显得非常焦急：“公子，我们第一营侦察排紧急通报：金兵突然在应州的金城县、浑源县增兵，如果他们兵分两路直扑我驻扎的鹿鸣山王堡峪、平型关一线，请问如何处置？”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干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后手，李宪这才真正大吃一惊：“真的假的？” “情况没有落实，我也不敢来见公子。”慕容熙点点头：“完颜婆速、泰赤兀率领女真、契丹、汉儿军三千余人，已经到了浑源县，加上浑源县原有的防御部队八百余人，总兵力超过了四千。” “原来是这样！” 李宪恍然大悟：“难怪完颜亮屯兵在弘州城北面，好像要攻城却又不拿出全力。听说老巢天成县被攻破了，他不着急进城，反而带着主力向西溃逃，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诱敌北上。现在给老子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竟然想一口把灵丘县吞下去，简直岂有此理！” 此前所有想不通的地方，现在都已经豁然开朗。 李宪也不得不承认，金兵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果然老奸巨猾，让自己差点儿就万劫不复。 完颜亮最先出动，用三千多人攻打弘州城，现在看来好像是诱敌之计，实则不然。 完颜亮进攻弘州城的目的，诱敌来援仅仅是整个战略步骤的第一步，全面调动“大辽萧芸娘”的军队，才是最主要的目标。 现在已经很明显，如果中间没有萧干拥兵称帝横插一脚，萧芸娘就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灵仙县城。 如果萧芸娘没有来到灵仙县城，而且李宪也没有对自己手下的人员提前分工的话，弘州城遭到三面夹攻之后，肯定要向距离最近的广陵县求救。 因为李宪把韩云山的第三营放在最东面的定安县，把张彦的第二营放在西面的广陵县，正中间的灵仙县并没有部署兵力，这也是为什么萧芸娘接到敌情通报之后，立即率领一个警卫连赶过来的主要原因。 如果广陵县的张彦第二营增援西北的弘州城，就会导致灵仙县、广陵县没有一兵一卒。 恰在此时，完颜彀英、完颜活女、完颜拔离速兵分三路南下，广陵县、灵仙县直接就丢了。 然后挥师西北三路夹击，张彦的第二营处于绝对劣势，面对十几倍敌人的围攻，全军覆没是必然的，弘州城也就丢了。 在此过程中，萧芸娘肯定要全力救援北线，结果南线的灵丘县、飞狐县又变成了不设防，完颜宗干挥师东进直捣腹地，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毫不夸张的说，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干把什么都考虑到了，整个阴谋诡计一环扣一环，称得上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李宪想明白了完颜宗翰、完颜宗干的连环计，不得不在心中叹服：“难怪这两个家伙能够成为大辽国和北宋的掘墓人，果然够阴险，够歹毒。老子甘拜下风，算是学了一招！” 李宪并不觉得佩服敌人有什么丢人的，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完颜宗翰深谋远虑，这家伙不愧是历史记载的“伟大军事家”。 李宪甚至觉得，如果让完颜宗翰穿越到二十世纪的军阀混战时期，蒋介石可能都被他给灭了，也只有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可惜的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干把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搞清楚李宪究竟是何许人也，更没有搞清楚李宪和“大辽萧芸娘”是什么关系。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是老古人早就说过的。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干眼睛里只有“大辽萧芸娘”，这就是唯一的机会。虽然敌人已经大兵压境，但李宪觉得局面还不算太坏，至少还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一切都有可能扭转过来。 有可能，并不代表就一定能做到。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一条军事原则李宪不会忘记。 记住伟人的军事原则是一回事，如何把军事原则转化为可以执行的战术，然后见招拆招是另外一回事。 告诉下面的兄弟们应该怎么做，现在就变成李宪必须立即拿主意的大问题，这也是统帅唯一的职责。 第0138章 李宪的困惑 世界上最大的危险，就是明知有危险，却不知道危险在何处。 整天提心掉胆的日子，那不是人过的日子，也是李宪最不喜欢的日子。 现在完颜宗翰已经把车、马、炮全部亮出来了，整个棋局在棋盘上一目了然，危险自然就摆在明处，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它的地方万不得已都可以放弃，李宪最担心的危险，就是敌人冲击自己的核心要地：飞狐县。 事实表明，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李宪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真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干就是要进攻自己的腹地。 从战术态势上来看，金兵是要抄萧芸娘的南线后路。然后一路向北压迫过去，利用桑干河的天然屏障，把萧芸娘消灭在灵仙县城附近。 要做到这一点，仅仅是慕容熙所说的四千兵力肯定办不到。既然完颜宗翰如此老谋深算，这个问题他不会不明白，肯定不会留下一个巨大的漏洞。 完颜宗翰在历史上最拿手的战术，就是围点打援和长途穿插。大辽军队、大宋军队就是被他这两招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大辽、北宋先后覆灭。 想到这里，李宪赶紧摊开地图：“你们对南面繁峙县的敌情，掌握了多少？” 慕容熙脸上一红：“因为繁峙县是大宋的地盘，并没有驻扎多少军队，原来只有一百弓手维持秩序。我接到浑源县方面的敌情通报，和萧焯想不出稳妥的办法，就赶紧过来见公子，繁峙县那边还没有派人去侦察。” “你马上赶回去，让萧焯立即对繁峙县、金城县进行最后侦察。”李宪伸手在地图上一划：“如果金兵已经开始对鹿鸣山的王堡峪发起进攻，就把兵力收缩到城堡里面，一律不准发起反击。如果敌人采取围困战术，你们就固守待援。总之，在没有接到另外的命令之前，绝对不许主动出击，违令者军法从事！” 葛全忠招待慕容熙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带上干粮立即上路。 慕容熙一天一夜翻山越岭两百里赶过来，马上又要返回去，李宪也觉得自己不近人情。可现在敌情严重，也没有先进的通讯办法，只能让慕容熙两天两夜不能睡觉。 正是考虑到来回耽误两天两夜的时间，所以李宪才设想敌人已经对鹿鸣山的王堡峪发动进攻，并且下达了坚守待援的命令，因为这里是进入灵丘县的西大门。 鹿鸣山的王堡峪只有一个连的兵力，还不到三百人。面对四千多敌人进攻，能够守住制高点就是胜利。 李宪的目光从葛全忠、蔡广田、李天成、郭小乙等人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警卫营长郭小乙的脸上。 “郭小乙，高成的侦察连护送天成县迁徙的七千多百姓，他们回来没有？” 郭小乙阴沉着脸，好像有人欠了他一两银子三年没还，说话也有气无力：“百姓已经到了，但是高成他们留在龙潭凹一线监视敌人。”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你他娘的做出这么一副苦瓜脸给谁看？” “公子，不是我说你啊。”郭小乙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我在城内被完颜亮围堵三天，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捞到一次反击作战，您老人家倒好，让我收拾那帮汉儿军，让李天成这小子追击完颜亮。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李天成也不高兴：“郭大哥你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别提什么追击完颜亮了。他们一人双马跑起来有多快你不知道吗？爹爹一声令下，只能追击十里。你好歹抓回来两千俘虏，我吃了一肚子灰尘，没抓到半根人毛。” 李天成是自己的干儿子，今年十四岁。郭小乙是自己的第一跟班，今年十六岁。 在这两个人面前，李宪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忌：“看你俩的意思，是老子错了？” 郭小乙低头嘟囔：“你是公子，军令如山，谁敢说你错了啊？” “这不还是说老子错了吗？”李宪冷笑一声：“想打仗是？此前慕容熙所说的情况你们没听见？放心，老子马上就让你们打一场死仗，谁他娘的胆敢后退半步，老子就砍了他的脑袋！” 郭小乙认为自己这条命就是公子的，所以他并不怕李宪：“打就打，谁怕谁呀？不过，慕容熙所说的敌人在恒山以西，距离我们数百里，而且只有四千多人。萧焯和慕容熙的第一营凭险自守，就凭王堡峪和平型关的险固，敌人能奈他何？” 李宪横了他一眼：“听你这话的意思，完颜宗翰在山西境内的金兵只有四千人，他们是如何打垮大辽国的？” 郭小乙涨得满脸通红：“我不是这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李宪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完颜宗翰这一次同时在三个方向动手，而且层次分明，节奏掌握得非常好。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他究竟想干什么？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扭头看着门外的天空，脸上出现一抹凄然之色：“你们想想看，萧芸娘身中四箭还在第一线指挥战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灵仙县、广陵县那边的战斗就是你死我亡的必杀之局，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李天成豁然站起身来：“爹爹，既然芸娘大姊那边如此危险，就让我的特种营过去增援？” “来不及了。”李宪摇摇头：“既然浑源县出现敌情，而且先头部队就超过三千人，说明完颜宗翰的进攻重点在东南方向。如果我们把兵力集中到灵仙县周边，敌人就可以长驱直入，飞狐县也保不住了。” 郭小乙也紧张了：“公子，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看着蔡广田：“郭小乙的警卫营里面，慎洽的警卫连已经被萧芸娘带走，那边战局吃紧，估计无法归建了。这次从天成县带回来七千多百姓，你赶紧下去看看，争取从里面挑选一批兵员，让郭小乙能够满编。” “我不要那些人！”郭小乙马上反对：“我已经看过了，他们都已经剃头，额头上光光的，脑后拖着一根马尾巴辫子，越看越恶心。” “给老子住嘴！”李宪喝骂一声，然后接着对蔡广田说道：“此前抓回来汉儿军的两千多俘虏，你从中物色两个连的兵力，把弘州城的城防部队扩编成一个守备营，下辖四个连。你担任营长，葛全忠兼任副营长，现在就去办。” 蔡广田听说给自己增加两个连的编制，而且直接扩编成一个营，顿时兴奋地抱拳告辞而去。 知县葛全忠听说自己还要兼任副营长，也紧随着离开西花厅，房间里面就剩下李天成和郭小乙。 李宪这才语重心长地对郭小乙说道：“金兵打过来了，大辽国基本灭亡，你让那些普通百姓怎么办？他们被剃发，并不是他们的错。现在自愿跟随我们逃出来，这就是进步。再说了，只要今后不继续剃发，总会重新长出来的。” “组建军队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女真鞑子想通过剃发、易服，斩断我们汉民的文化传承。这是女真鞑子的狼子野心，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而且要针锋相对。今后看见被剃发的汉民想逃过来，就要尽力挽救。” 李天成大概不想听这些大道理，所以抓住机会打断了李宪：“爹爹，你赶紧下命令，我们如何动作？” “命令自然是有的。” 李宪很严肃的看了李天成和郭小乙一眼，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低头盯着地图。 浑源县、金城县（今应县）、繁峙县构成一个扁形三角形，仿佛猛兽对着灵丘县张开的嘴巴。如果这张嘴巴合拢，灵丘县就会被啃成渣滓。 三个县摆在大地上自然不可能挪动地方，能够把灵丘县嚼成渣滓，并不需要三个县挪地方，而是完颜宗翰派出来的军队。 现在，距离灵丘县最远的金城县已经出现敌人的大部队，灵丘县西北方向的浑源县已经出现敌人的先头部队。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干究竟还有没有后手，会不会从灵丘县西南方向的繁峙县出兵，对灵丘县进行三面夹击呢？这才是李宪觉得困惑的地方，也是需要尽快落实的问题。 李宪觉得困惑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浑源县、金城县属于大同府，也就属于金国，完颜宗干当然可以随便出兵。 可是，繁峙县属于太原府雁门郡，也就属于大宋朝，完颜宗干会不会向大宋朝借道？大宋朝廷的太原都统制王禀会不会同意借道？ 这两个问题，才是困扰李宪的核心所在。 王禀，字正臣，原为婺州观察使。 到目前为止，王禀立下的最大战功，就是跟随童贯剿灭方腊起义军，最后阶段参与活捉起义军里面七万妇孺。他认为这些女人伤风败俗，全部扒光衣服吊死在树林之中，并且嫁祸于方腊，为此晋升为步军都虞候。 去年跟随童贯北伐大辽国，在白沟（拒马河）一战大败亏输，一口气败退两百里，七千马步军剩下不到一半。 李宪担心的是，如果王禀同意完颜宗干借道，甚至直接出兵相助，那个问题就非常麻烦。 按照固有的历史记载，三年之后，王禀要坚守并州城（太原），抗击完颜宗翰所部完颜彀英两百五十天，城破之后背着儿子王荀跳汾河自杀。 不管王禀曾经干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在昏君宋钦宗赵桓下诏把太原府送给敌人之时，他选择战死而不投降，有这份气魄就够了。 李宪绝对不想和王禀开战，从而削弱他未来和完颜宗翰对抗的实力。 虽然大宋军队没什么战斗力，并州保卫战是全城老百姓战死换来的。 不管怎么说，首先搞清楚王禀的态度，这非常重要。 让谁去搞清楚繁峙县的情况呢？李宪抬起头来在李天成和郭小乙脸上转来转去。 第0139章 明暗两路军 要说对敌策略，战守指导方针，李宪和萧姵、萧芸娘完全背道而驰。 他始终牢记伟人的教诲：“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但是，萧姵、萧芸娘都是大辽萧家女子，御敌人于国门之外，临死不屈才是她们的风格，所以桑干河一战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如果换做李宪指挥，肯定组织百姓上山之后坚壁清野，然后展开游击战。放弃灵仙县城，让开两厢大踏步后退，诱敌深入分而歼之。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萧姵已经阵亡，而是在谋求破解完颜宗干的南线进攻，而且还要避免和王禀的宋朝军队作战。 从偶然解救萧焯那天开始，李宪就已经确定了短期内的战略方针：利用契丹人扰乱金兵的视线，争取两到三年时间壮大自己。然后趁时而动，浑水摸鱼，实现利益最大化。 正因为如此，李宪命令萧芸娘在淖水泡竖起“大辽萧芸娘”的旗帜，他自己躲在后面搞阴谋诡计，让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觉得契丹人死灰复燃，从而忘记自己的存在。 伟人曾经明确指出：“路线方针一旦确定，干部就是决定性的因素。” 李宪最伤脑筋的是：谁才能把自己的战略方针一丝不苟执行下去呢？ 李天成忠诚可靠，而且力大无穷，后来得到的一对金瓜锤已经融会贯通，这是正面破敌的不二人选，放在敌后活动属于大材小用。 郭小乙同样是死忠分子，而且当小叫花出身，头脑灵活，脸皮够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很少干。 说来也是，如果脸皮薄，当叫花子就会饿死。如果脑袋瓜子不够灵活，就不能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就要不到吃的东西，结果还是饿死。 按说郭小乙最适合在敌后活动，可是李宪又不放心，所以才给他弄了一个警卫营长的头衔。目的就是拴在自己身边，免得他跑出去惹出乱子来。 因为郭小乙的头脑太灵活了，歪门邪道的鬼主意一个接一个，从来不会按套路出牌。要想让他按部就班执行命令，你只能做梦。 最糟糕的是，别看郭小乙在李宪面前畏畏缩缩，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怕李宪。 这也是他当叫花子磨练出来的本事，会看人！郭小乙知道李宪虽然嘴巴上说得很厉害，其实是个大善人，对身边的兄弟绝对没二话。 对郭小乙这个活宝，李宪真的很头痛。 看见李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郭小乙有些发毛：“公子，你这么看来看去，究竟想干什么？” “老子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却不知道应该交给谁去办。”没办法，李宪只好使用激将法。 可惜，李宪的激将法用的不是地方，目标也不正确。 郭小乙一缩脖子没做声，李天成自告奋勇：“我去！” 其实，李天成脖子一梗还没说话，李宪就知道自己的计划破产了。 郭小乙是得了便宜卖乖的混蛋，人生哲学是：“见困难就让，有便宜就上。”对这样的人只能利诱，激将法是没用的。 李宪心中暗骂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三国演义》害死人！那里面的统帅点将，全都采用激将法，而且一激就成功了。 殊不知，绝大部分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对成败利钝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根本不受激，激将法是最不靠谱的方式。 他娘的，邯郸学步，丢人现眼，老子还是直接下令算了。 想到这里，李宪双眼一瞪：“郭小乙，给你半天一夜时间扩编一个连，让你的警卫营四个连满编。然后到仓库领出两百八十套金兵的服装和兵器，明日凌晨之前给老子滚出弘州城。” 郭小乙眼睛一亮：“到哪里，干什么？” 李宪伸手在地图上一比划：“顺着桑干河逆流而上，靠近大同府之后突然折转向南。对金城县完成侦察之后，从浑源县和金城县之间插到五台山以西，在暗中监视金城县和繁峙县。” 郭小乙看着地图点点头：“原来公子早就想让我深入敌后，所以才让我从迁徙而来的人里面挑出一个连。因为他们已经被剃发了，换上金兵的服装，拿上金兵的武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人是鬼。既然如此，还玩什么激将法呢？” 被郭小乙讽刺一番，李宪顿时恼羞成怒：“滚出去！” “公子，注意风度啊，统帅一般都有涵养，很少胡乱发脾气。”郭小乙嘻嘻一笑：“该滚的时候我绝对不爬，可是，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到哪里寻找您老人家呢？” “都是你害的，差点把老子带到沟里去了！”李宪一拍脑门：“如果有涉及到敌人兵力变化的紧急情况，就到繁峙县城东南四十里的光裕堡找我。” 郭小乙伸手在地图上一划：“那不对呀。我先出发，公子如何能够后发先至，跑到我前面去了？” 李宪翻了翻白眼：“你既然深入敌后，有便宜你还能走得动吗？等你捡便宜的时候，老子自然就后发先至了。” 郭小乙终于收起嬉皮笑脸：“原来并不是让我当开路先锋，而是深入敌后探听虚实，顺手给敌人捣乱。如此说来，公子是决定先打繁峙县这一路敌人了，慕容熙不是说那地方没有敌人吗？” 李宪点点头：“你们记住，敌我双方一旦摆明车马，斗智是第一位的，斗力是第二位的。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容易出问题。繁峙县没有敌人最好，平型关西面和南面就没有压力，萧焯至少可以抽出两个连投入正面作战。” 郭小乙紧追不舍：“如果繁峙县出现大批敌人，我是不是就对他们动手？比如说烧毁他们的粮草，给他们的马棚放火，让敌人无法展开兵力？” “不！”李宪断然一摆手：“如果繁峙县出现大批敌人，你就赶紧隐蔽起来。不管这批敌人想干什么，你都不能出面捣乱。就算敌人离开繁峙县城了，你也不能趁虚而入。” “在金城县周边可以见缝插针捣乱，比如说杀几个猛安谋克户，抢掠一批女真妇孺和财物，从而解决给养问题。但是繁峙县境内绝对不能乱动，一定要隐藏行迹等待命令。” 郭小乙大摇其头：“该动的不让动，不该动的乱动。这是什么命令啊，不明白。” 对于郭小乙越来越罗嗦，李宪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如果都明白了，就该你当统帅，老子给你当兵了，赶紧滚出去！” 郭小乙前脚刚走，李宪正准备和李天成说什么，弘州知县葛全忠兴匆匆的闯进西花厅。 李宪微微一笑：“什么事如此高兴？那帮汉儿军俘虏怎么样，有没有可取之处？” “好，好极了！”葛全忠的确很兴奋：“刚才和他们仔细谈论一番，才知道他们当时是故意投降的，两千零七人都不愿意回家。”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还有故意投降的？真是稀奇事。”李宪听得直翻白眼：“说说看，这他娘的究竟怎么回事？” 葛全忠笑道：“去年秋季和今年春季北方歉收，加上女真鞑子四处征战，粮食出现极大缺口。汉儿军被改成了射粮军，也就是抢粮队。前不久，大金朝廷给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下了一道诏书，要求射粮军裁减一半。” “汉儿军原来是帮助金兵维持地方治安，和当地百姓之间的关系虽然比较紧张，但是能够将就。后来改为射粮军，每月都有固定的抢粮任务，一下子就和当地百姓变成了生死仇人。如果裁减回乡，肯定要被打死啊。” 李宪听到这里，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胆敢抢劫百姓的粮食，全都该杀，你高兴什么？” “公子别急，请听我说完。”葛全忠赶紧摆手：“完颜宗望让出了燕山府，迁徙过去的汉儿军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变成了负担。但是完颜宗翰这边和天祚帝耶律延禧打了一仗，又在平远堡吃了败仗，所以不敢轻易裁军。” “但是监国完颜晟措辞严厉，完颜宗翰也不能有所表示，所以就对山西境内的汉儿军进行筛选，青年精壮改为射粮军，年纪偏大的恢复平民身份回去种地。被留下的精壮担心进入射粮军之后和百姓发生冲突，所以他们趁机投降。” 李宪终于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些汉儿军还没有抢粮对？” 葛全忠点点头：“公子说得对，他们不仅没有抢粮，而且因为害怕回去之后被逼抢粮才投降。说明这些人并非不可救药，而且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下，所以我说这批兵员不错。” 李宪终于放心了：“此前守城之战，蔡广田的城管大队损失多少人？” 葛全忠的脸色终于黯淡下来：“骑兵连没有参与守城，后来的追击也没有发生战斗，所以没有损失。步兵连在东门和北门防御战中，损失了一百七十多人，已经被打残了。” “这样，你下去传达我的命令。”两百八十人的一个连，一战就损失一百七十多人，李宪心中也很难过：“长青县战斗缴获的几百匹战马都交给你们，命令蔡广田就地整编三个骑兵连，一个步兵连，正式组建弘州守备营。” “剩下的一千三多人编为补充营，立即派人送到灵仙县交给萧芸娘处置，他们打得非常艰难，损失惨重，急需兵员补充。从长青县城抢回来的粮食，你们留二十万斤作为储备，另外的二十万斤送到灵仙县交给唐浩然知府。” 快刀斩乱麻处理好弘州城的事情，李宪终于回过头来盯着李天成低声说道：“马上下去让特种营准备干粮，今晚提前半个时辰开饭。定更天渡过桑干河南下，这一次我亲自率队，天明之前一定要进入南面的熊耳山。” 李天成听得张口结舌：“郭小乙？” 李宪低声说道：“郭小乙的警卫营明日凌晨出城，也就是白天行军，当然是要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你的特种营必须隐匿行踪，明白了吗？” 第0140章 混入敌占区 让郭小乙带着警卫营招摇过市深入敌后，这是一招明棋，也是李宪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误导这个年代的“伟大战术家”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刚刚决定对灵丘县、飞狐县采取行动，敌人就派出一支部队过来捣乱，这是针锋相对的战术，放在什么地方都能够说得通。 正是因为从逻辑上说得通，李宪才希望通过这个战术动作，让完颜宗翰陷入一种“惯性思维陷阱”：敌人兵力有限，所以采取了拼死一搏的行动。 李宪是战略侦察兵出身，所以他相信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必定有很多完颜宗翰的斥候兵出没。蔚州境内兵力有限，这个事实无法掩盖。 李宪是战略侦察兵出身，当然明白出其不意的重要性。当别人认为自己要掩盖的时候，自己不禁不掩盖，反而大张旗鼓，大鸣大放，这也是一种出其不意。 既然无法掩盖，那就干脆全部暴露出去，至少要让敌人觉得已经全部暴露了，这才是郭小乙警卫营深入敌后的根本作用，也是“惯性思维陷阱”的发动机。 兵者，诡道也。 出其不意，就是要确保战役发起的突然性，达成攻其不备的作战目的，保密就是第一位的。 李天成的特种营全都是契丹精锐组成，而且从来没有在外面出现过。这一次伏击完颜亮，李宪也把时间放在晚上，就是要保持特种营的神秘感。 特种营是李宪手里唯一的底牌，也是他和完颜宗翰赌博的最后本钱。不错，打仗是一种赌博，但又不同于一般的赌博。 李宪绕了一个大圈子，其目的就是要把李天成的特种营拉出去，并且放到一个灵活机动的战术位置上。 一个营出现在灵活机动的战术位置上，在关键时刻就可以发挥出两个营，甚至是三个营的作用，从而弥补自己兵力不足的问题。 弘州城距离敌人太近，距离自己的大本营太远，完全是一处绝地，特种营放在弘州城就不能发挥作用。 当年毛伟人派出一支拳头部队，千里跃进大别山。李宪目前没有那么大的气魄，他只能向南跃进四百里。那里也不是大别山，而是五台山。 李宪要把特种营这支拳头部队拉出去，还不能让敌人发现，郭小乙的警卫营就要当一回烟幕弹。 警卫营，顾名思义就是承担警卫工作的，但警卫营绝不是统帅的跟屁虫。如果围着统帅身边转，那不是警卫员，而是勤务兵。 李宪目前不需要勤务兵。把敌人的注意力从统帅身上吸引出去，让统帅始终处于最安全的状态，这才是警卫营应该做的事情。 当然，把自己的警卫营放出去，而且距离数百里，这非常危险。不仅统帅非常危险，警卫营本身也非常危险。两个方面都非常危险，相当于把危险加倍。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危险就肯定存在。这是目前的基本态势，也是李宪无法回避的残酷现实。 当然，李宪早就知道会形成这个危险局面，所以他并不害怕。 想当年，毛伟人在三湾整编之后，虽然对外号称一个团，实际上手里只有三个一百二十人的连队。 就这三百多人，湖南省主席何健的四万大军屁事没干成，反而让毛伟人一个伏击战干掉两个营六百多人，随后进入井冈山建立了第一个根据地，从而拉开了人民军队波澜壮阔的历史序幕。 李宪目前有四个营的正规军，再加上飞狐县的牟长霞内卫女兵营、韩猛的城管大队、弘州城的蔡广田守备营，总兵力超过七千人，比毛伟人当年风光多了。 再说了，金国女真军队能够用于南线作战的部队不到二十万人，加上契丹效死营十七万人，总兵力也不足四十万，比蒋委员长的一百五十万军队差太多了。 郭小乙当然不知道李宪心中都想了些什么，李宪也不可能开口解释清楚。 如果李宪把大家召集起来，然后大而化之的说道：“过来，让我给你们讲讲毛伟人的故事。”那不是做事，而是做死。 李宪不可能做死，所以郭小乙就不明白整个阴谋诡计的要害之处，也不知道他在做准备的时候，李宪已经带领炮兵连和特种营远走高飞了。 郭小乙的警卫营，是在原来的侦察连基础上扩编而来。 李宪组建的第一支部队、亲自训练的部队、亲自率领出去打仗的部队，就是自己的老本行——侦察连，连长就是这个郭小乙。 当初两打王官屯镇，马牛谷歼敌，骚扰完颜彀英的大本营长青县，主力就是侦察连，而且是李宪亲自带队。 侦察连虽然扩编成警卫营，只不过增加了慎洽的警卫连、陈润的长枪连、崔连浩的弩箭连，侦察连却没有变化，原来的侦察连一排长高成现在是连长。 慎洽的警卫连被萧芸娘带走了，郭小乙把刚刚弄进来的两百八十名新兵编成一个连，取名“新生连”。 新生连，就是这些人的头发被剃掉了，只有等到重新长出来，才能彻底恢复自信，重获新生。 新生连没有连长，只有临时指定的四个排长，而且全部按照金兵着装，手里也都是金兵的武器。 郭小乙的意思很清楚，大战在即，新兵不仅不能作战，反而是累赘。如果给新生连配备连排长，就会削弱原来三个连的战斗力，那是做死的搞法。 当然，小叫花出身的家伙都不是白给的，郭小乙也有自己的鬼点子。 看见大家都准备差不多了，郭小乙飞身上马：“高成，新生连作为侦察连的助手，交给你统一指挥。你们作为先头部队立即出发，我带领长枪连和弩箭连随后跟进。遇到敌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赶紧跑。” 利用新生连被剃头的优势糊弄敌人，这本来就是李宪的预定计划。高成的侦察连应该在前面开路，这也是职责所在。 所以郭小乙一声令下：侦察连的每个排配备一个新生排，由副排长率领，作为糊弄敌人的通行证。能混就混，混不过去就打，打不赢就跑。 五更天将尽的时候，高成率领被扩大一倍的侦察连，五百六十多匹战马冲出弘州城西门，顺着桑干河北岸逆流而上。 事情的发展果然被李宪料中，金兵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大辽萧芸娘”在兵临城下的时候，竟然会派出一支部队深入敌后。 高成率领加强侦察连向西疾驰七十里，前面的尖兵班就发现了桑干河边上的第一道关卡：徐家堡（今册田水库坝址北侧）。 高成命令第一排配备过来的新生一排出马试试看，如果能够骗开关门，就可以打金兵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说说看，需要一个什么由头才说得通？”高成虽然决定欺骗敌人，却没有想好对策，只能发动大家集思广益。 新生一排的代理排长，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家伙：“完颜亮几天前被追杀，手下的人逃散没有全部返回应该是很可能的。反正我们穿的也是完颜亮军队的衣服，就用这个理由骗他一骗，如何？” 高成一击双掌说道：“就这么办，如果这次成功了，你这个排长的代理两个字就可以取消。记住，胆大心细，不要搞成做贼心虚的样子。” 没想到这个代理排长并没有得意忘形，竟然还有话说：“仅仅是我们几十个人化装成逃兵还没有说服力，最好演一场戏才行，而且这样也能够以防万一。” “演戏？”高成没有反应过来：“你准备如何演戏？” “让几个老兵脱掉军装，作为我们抓到的汉人百姓，这样更有说服力。” “呀呵，你小子考虑挺周全啊。”高成原来是韩云山朗山寨的一个小头目，脑袋瓜子反应也不慢：“你们押送一批老兵化妆的俘虏，如果被敌人看破了，果然可以立即动手反抗。想法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茅十三。” 高成点点头：“三班脱衣服当俘虏，整个过程由茅十三指挥，动作要快！如果入关以后露馅，立即动手控制关门，老子随后杀到。” 完颜亮前不久吃败仗是公开的秘密，完颜亮是大同府主将完颜宗干的儿子，同样是公开的秘密。完颜亮身份特殊，他手下的兵身份也特殊。就算是打了败仗，别人也不敢瞎咋呼。 事情并没有什么意外，关门很简单就被骗开。把守关隘的金兵出来看热闹，一班长发现金兵只有五十来人，而自己这一方由八十七人。 不管战斗力如何，自己这一番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况且大家都是十几岁的棒小伙子，一把子力量还是有的。那还等什么，干了！ 一班长一声怪叫，直接扑向金兵的伍什长。金兵还以为被俘虏的汉人百姓要垂死挣扎，有的还在看笑话，一场突如其来的徒手搏斗已经展开。 金兵在马背上的箭术厉害，没有战马的情况下扭打在一起，绝对不存在狗屁战斗技巧。大家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谁也不比谁力气大太多。 况且幽云十六州民风彪悍，年轻人对于动手动脚并不陌生，以多打少的一方很快就占了上风。 占了上风就会多出人来，关门再次被打开，侦察连长高成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四十几个金兵顿时变成了枪下之鬼，徐家堡被攻占。 高成看见自己的部下首战告捷，也显得意气飞扬，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不少：“把这些尸体扔到河里去，侦察连的人打扫战场，新生连的人赶紧收拾粮草准备午饭，后面的大部队马上就到了。” 兴奋的劲头还没过去，警卫营长郭小乙已经随后赶到，简单听了一下战斗经过，顿时劈头盖脸把高成骂了一顿。 第0141章 郭小乙使诈 郭小乙虽然在李宪面前很贫，但绝非没有头脑的莽夫，否则也不会得到李宪的看重，更当不了警卫营长。 此次深入敌后究竟应该如何运作，自家公子李宪很多话没有明说，那是因为其中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存在。 郭小乙是一个喜欢琢磨的人，如果没有这点本事，也不能在保州城小乞丐里面脱颖而出，变成领头大哥。 李宪的义子李天成，原来就是郭小乙的小弟，带出保州城之后才推荐给李宪。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李宪绝对不可能一见面就认下干儿子。 正是因为郭小乙主动推荐了李天成，李宪才完成对郭小乙的人品考验，开始让他独挡一面。 在这个年代，把自己的手下推荐给老大当干儿子，这需要极大的勇气，还需要开阔的胸襟。 毫无疑问，李天成变成自家公子的干儿子之后，地位肯定在郭小乙之上。 郭小乙能够主动做这件事情，让自己的小弟眨眼之间爬到自己头上，说明他对个人名利看得很淡，而且是真心为李宪考虑问题。 郭小乙不怕李宪，还敢和李宪斗嘴，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私心，而且他始终觉得自己这条命就是公子的，脑袋不过是暂时存放在自己脖子上而已，随时都可以还给公子。 郭小乙喜欢琢磨，所以他对李宪下达的每一条命令，背地里都要仔细琢磨一番，然后才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办。 让自己深入敌后捣乱，还要在凌晨出城，这道命令然郭小乙琢磨了很久。 后来李宪又规定这不能动，那不能动，这道命令更是让郭小乙满腹疑云。 按照一般常识，孤军深入敌后，应该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这样才能保证安全。可是自己得到的命令，必须在大白天进入敌占区，生怕敌人不知道一样。 既然进入敌占区，那就应该毫无顾忌，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哪里方便就打哪里，只要让敌人不痛快就行了，可李宪却挖空心思，故意做出若干限制。 自家公子李宪连续下达的几道命令，彼此之间都自相矛盾，郭小乙当然要仔细琢磨琢磨：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自己应该如何发挥才能配合好呢？ 这一路琢磨过来，郭小乙还真琢磨出一些味道，而且越琢磨越觉得深不可测，对自家公子李宪的气魄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想到一入关，好心情就被破坏了。 郭小乙跳脚骂道：“高成呐高成，你比我大一岁对？跟着韩云山在江湖上混了好几年，对？你做事怎么就不动脑子呢？就拿这些尸体来说，你他娘的就不能找个地方给埋了，偏偏要扔进河里让别人看见。” “亏你当初还跟着公子深入到长青县捣乱，竟然不知道欲盖弥彰的简单道理。我们大摇大摆进入敌占区，却又把敌人的尸体掩埋起来，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才能让敌人疑神疑鬼，猜不透我们究竟掩盖什么，然后才好浑水摸鱼。” 高成比郭小乙大一岁，跟随韩云山闯荡江湖的时候，他的职业是“梁上君子”。 梁上君子，既然有君子之称，自然就有很多规矩。三不盗四不窃，这就是道上的规矩。 虽然谈不上光明正大，但讲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很少有顾弄玄虚，嫁祸他人的时候。 三不盗：不盗忠臣烈士，不盗孝悌节妇，不盗婚丧嫁娶。 四不窃：孤女独室不窃，鳏寡孤独不窃，脚夫行商不窃，履任刺配不窃。 如果不遵守这些规矩，那就不是梁上君子，而是小毛贼，绿林中人一体诛之。 《水浒传》里面有一折戏，鼓上蚤时迁、拼命三郎石秀偷了祝家庄一只鸡，被发现以后逃到水泊梁山，托塔天王晁盖勃然大怒，一定要斩首示众，就是因为偷鸡摸狗属于小毛贼，根本不算“盗行”，为绿林中人所不齿。 鼓上蚤时迁的原型人物，就是“幽云侠盗”韩云山，盗的都是贪官污吏。施耐庵站在官僚文人的立场上，痛恨绿林人物，仇视反抗朝廷的义军，所以拼命泼脏水，故意歪曲丑化。 他把一无是处的宋江、董庞儿（卢俊义）等人作为正面人物来写，把真正的好汉方腊、杨江、张迪、高托天、韩云山等人尽力抹黑丑化。罗贯中是施耐庵的学生，思维方式一脉相承，在《三国演义》里面，也是极力丑化黄巾大起义。 官逼民反，揭竿而起。农民大起义，是推动华夏朝代更迭和历史进步的原动力。但打着尊儒旗号祸害百姓的御用文人，是坚决仇视的。 闲言表过，书归正传。 郭小乙就不一样了，他是一个没有加入丐帮的“流窜乞丐”，行为方式毫无规矩可言。要说玩一些下三滥的鬼把戏，整个警卫营没有能够超过郭小乙的，所以高成被骂一顿也不敢还嘴。 “别急，我做错了还不行吗？”高成只能低声下气：“我这就命人把尸体捞起来，然后找地方挖个坑给埋了。” 郭小乙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觉得重新把尸体捞起来再埋掉，更能够增加欲盖弥障法的效果，这才转怒为喜。 “你说的不错，赶紧去办。记住，从今天开始，看见金兵的正规部队，不管对方人数多少就赶紧逃走，瞅准机会就干掉一两个谋克户。” “为何要如此？”高成又被弄迷糊了：“我们一千多人，来百金兵何足为虑，为什么要一路逃跑？” 郭小乙拍着额头直叹气：“刚说了欲盖弥彰的道理，这还没转身你又忘了。让敌人觉得我们做贼心虚，而且没有丝毫战斗力，只能欺负一些没有防备的谋克户，就会慢慢丧失警惕性。起码也要让敌人摸不着头脑，就会导致判断失误。” 官大一级压死人，营长郭小乙发话了，高成也只能按照命令去办。派出三组斥候监视敌情，大部队开始准备午餐，搜查敌人的兵器物资。 郭小乙正在巡视关门，看看如何才能彻底摧毁，弩箭连连长崔连浩抱着几捆箭矢过来说道：“郭大哥快来看，真是怪事啊，刚才被杀的四十八人，竟然全部使用栎木箭。难道他们都是神箭手吗？” 随手抽出一支箭仔细一看，郭小乙顿时脸色大变：“这种箭矢有多少？” 不怪郭小乙紧张起来，因为箭杆一共分为三类：柳木、六道木、栎木。 柳木材质酥松，箭杆最轻，适合普通士兵使用。因为材质最轻，所以射程最远，飞行速度最快，又叫做破甲箭。但是柳木箭受潮就会弯曲，而且硬弓不能使用，否则射出去的时候箭杆震动就会炸裂。 六道木材质硬度、重量适中，而且受潮不会变形，属于最佳箭杆。可惜六道木产量太少，只能交给专业弓手使用。 栎木坚硬，不会变形，这是它的优势。可是栎木密度太大，箭杆太重，至少需要两石以上的硬弓才能发挥威力。 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两石就是两百四十斤。大宋朝选拔弓箭手，考核的入门标准就是一石半，也就是一百八十斤张力的大弓，却不能使用栎木箭。 崔连浩转过身子说道：“没有其它东西，只有栎木箭五千支，还有我背上的这张铁胎弓，他们都用这种硬弓。” 郭小乙这才发现，崔连浩的肩上还挎着弓套，里面插着一张黑魆魆的大弓。 郭小乙伸手抓起大弓一提，顿时惊叫一声：“哎哟，我的娘耶，起码十五斤。” 崔连浩脸色凝重：“郭大哥，这就是那个伍什长的弓，其他的人也是铁胎弓，但是稍微弱一些，也在两石之上。” 郭小乙左手握住望把往前一推，右手三指扣住弓弦奋力往怀里一带，铁胎弓响起一阵吱吱声儿，然后缓缓张开。 “我操！”郭小乙缓缓松开弓弦摇摇头：“他娘的，这张弓起码需要三石之力才能拉开。我只能拉开一次，根本无法投入作战。我看除了祁三郎、李天成这样的大力士之外，只有萧焯、阎方这种神射手可以勉为其难，其他人根本无法使用。” 崔连浩有些紧张：“如果金兵都是这水准，我们一旦遇上还真麻烦了。” 郭小乙冷哼一声：“绝对不可能，老子就不相信女真鞑子都力大无穷，这样的神射手绝对不多。看来公子的担心很有道理，完颜宗干在这样的关隘放的人很少，但都能以一当十，其目的应该是集中兵力投入南线作战。” 崔连浩点点头：“果真如此的话，我们怎么办？” 郭小乙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铁胎弓：“四十八张铁胎弓和五千支栎木箭全部包好，带回去以后再说。命令大家伙儿赶紧吃饭，然后放火烧掉此处关城给敌人报信，大部队立即转移。” 恰在此时，一个斥候小组飞马赶回，隔着老远就叫道：“郭大哥，北面出现一队金兵，大概一百二十骑，距离此处已经不到十里。” 郭小乙怪叫一声：“敌人反应好快，我们也要分开行动缩小目标。长枪连和弩箭连赶紧收拾东西，立即撤出去渡河进入山里。侦察连渡河之后负责断后监视敌人，看看敌人究竟想干什么！” 侦察连长高成跑过来问道：“徐家堡关城还烧不烧？” 郭小乙赶紧摇头：“只带走我们需要的短柄锛月斧、弓箭和马匹、粮草，其它的一律不动，让敌人莫名奇妙。” “敌人只有一百二十骑，其实——”高成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惋惜之色。 郭小乙坚定地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目前不是时候。刚刚拿下此处敌人就出现了，我担心这里有毛病。先让敌人动起来，搞清楚他们来到这里所为何事，然后才能随机应变。想和我玩套路，那就好好玩一把。” 第0142章 金兵铁弓营 得意不可再往，敌后活动最忌讳贪得无厌。和敌人纠缠不清，就是自寻死路。 这是李宪当初训练侦察连的时候，强调最多的两个原则，郭小乙自然谨记在心。 徐家堡关城里面敌人虽然不多，但无一例外都是强弓手，让郭小乙觉得此事非同寻常。所以他决定一击即走，飘然远遁。 随着战斗越来越频繁，郭小乙逐渐淡忘自己曾经是一个乞丐，对于军事方面的思考越来越多。 飞狐军已经有了数千人，而且半数以上都是大宋军队闻之色变的契丹军，骑射功夫堪比女真军队。但要想轻而易举挑出四十八个强弓手却做不到，可见强弓手绝对不会很多。 郭小乙的警觉性果然恰到好处发挥了作用，大部队刚刚渡河南下，敌人的前锋一百二十骑就已经靠近徐家堡关城，被躲在南岸密林之中的侦察连看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叫前锋，那就说明后面还有敌人。 奚达罕，虽然是一个百夫长，但是来历可不一般。他是完颜婆卢火的族侄，最大的本事有三个：草原追踪、力大无穷、箭射飞鹰。 完颜宗翰带领拐子马主力，奉命深入草原追击天祚帝耶律延禧，完颜宗干和完颜婆卢火作为大同府的主将、副将，深感责任重大。 女真族人口有限，核心军队并不多。完颜宗翰的西路军一共只有六万人，放到大同府周边的广大区域，就会变成大海之中的一滴水，绝对翻不出什么浪花。 完颜宗干和完颜婆卢火仔细合计之后，觉得女真铁骑绝对不能像撒胡椒面一样分散出去，那样就会失去强大的战斗力。 为了应付辖区内层出不穷的叛乱，完颜宗干决定组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能够在发现敌情的时候用最快速度赶到事发地点。 经过内部比武选拔，奚达罕、卑里果这两个家伙脱颖而出。奚达罕是完颜婆卢火的族侄，卑里果是完颜宗干的贴身马奴。 俗话说：宰相门子七品官。 卑里果虽然身份卑贱，但是在白水泺之战中，曾经为完颜宗干挡过一箭，算是有救命之恩。 也就是那一战，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完颜宗峻受伤，结果奉旨返回上京养伤的时候，路过飞狐县被李宪暗中偷袭砍了脑袋。 完颜宗干的娘是一个侍妾，但他却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地位自然不会太差。他身边立国战功的马奴，普通人谁也不敢小觑。 经过一番挑选，完颜宗干和完颜婆卢火物色八百弓箭好手，专门组建一个铁弓营，任命奚达罕为铁弓勃堇、卑里果为铁弓谋克。 勃堇，女真语中“长官”的意思，是女真金国的部落首领，相当于后来满清鞑子后金时期的“贝勒”。 换句话说，奚达罕是铁弓营的总指挥，也就是营长。卑里果是铁弓营的副总指挥，也就是副营长。 女真军队和腐朽的大宋军队刚好相反，他们的军职级别很高。别看奚达罕、卑里果刚刚提升到百夫长级别，这已经是从五品的中级军官，地位远高于知县，与各州知府同级，在战斗期间可以给知府大人下命令。 如果和大宋军职相比，女真军队百夫长的级别，就相当于大宋军队的州级都指挥使，甚至级别更高。因为宋朝武将没有地位，也没有指挥权，作战的时候朝廷派一个文官或者太监过来当“都指挥”、“都统制”。 大宋的并州太原府宣抚司兵马都统制王禀，是行伍出身的武将，算起来也是从五品军职。 朝廷担心武将拥兵造反，效仿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所以武将平时不能接触军队。 如果遇到战争爆发，朝廷会给王禀一个“行军大总管”的头衔，相当于后世“前敌总指挥”。 这些头衔听起来威风八面，却是临时指定的职权，战斗结束就没了，实际上还赶不上女真军队里面的一个百夫长。 历史上的岳飞第三次参军之后，之所以能够飞速升迁上去，成为南宋的一支主力部队，就是因为他先后阵斩女真的三个百夫长，俘虏女真的两个百夫长。 完颜宗干命令完颜婆卢火率兵进攻灵丘县、飞狐县，从南面夹击“大辽萧芸娘”所部，大同府控制周边地区的机动兵力顿时捉襟见肘，所以他想起了自己的快速机动部队。 郭小乙临机决断，警卫营全军快速撤离，刚好躲过一劫。 原来，徐家堡关城是完颜宗干专门保留的一条通道，顺流而下七十里就能够抵达弘州城，这是给完颜彀英所部留下的一条撤退通道，所以是铁弓营的重点防守区域。 郭小乙的警卫营突然出现在徐家堡关城，这个战术动作完全出乎敌人意料，自然就没有防备。 此刻赶过来的一百二十骑，正是铁弓谋克卑里果率领，他并没有察觉徐家堡关城出了问题，而是过来例行检查，为铁弓营大部队打前站，奚达罕率领大部队六百人随后就到。 因为完颜婆卢火的大军已经分批进入攻击出发地，完颜宗干担心“大辽萧芸娘”垂死一击，拼命向西突围，寻求和西面的天祚帝耶律延禧汇合，所以命令铁弓营立即赶到徐家堡关城，挡住“大辽萧芸娘”的西逃之路。 幽云十六州是一个整体，自古以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少出现孤立事件。 “大辽萧芸娘”究竟何许人还没有查清楚，萧干（回离保）已经拥兵称帝。看起来是两个孤立事件，但是萧干随即发起西征，让人们不得不联想到“大辽萧芸娘”。 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希尹、完颜蒲家奴等人，都是山西境内女真军队的核心人物，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剿灭天祚帝耶律延禧，自然不能坐视萧芸娘、萧干之流四处张狂。 没想到事情接连出现意外，完颜婆卢火的大军刚刚进入攻击出发地，一个噩耗突然传来，让大同府的主将完颜宗干措手不及。 大辽国兴中府（今朝阳市），领建州、惠州、榆州、谭州、安德州和川州。 今年（天辅七年，1123）正月，大辽国的平州、宜州、锦州、乾州、显州、成州、川州、豪州、懿州等州都降附金国。在这种形势下，兴中府二月初也降金。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萧干（回离保）突然称帝，而且横扫蓟州、通州、顺州、奉圣州、宣德州，兵锋直指蔚州，让金宋两国手忙脚乱。 这真是天赐良机，让好多痛恨金国女真鞑子的有识之士看到了机遇。 奚族遥辇九营都统制昭古牙、兴中府契丹军都指挥耶律九斤、兴中府知府尹道温、兴中府宣抚使尹和尚（尹道温的兄长），四个人连成一气重新恢复大辽国治守（《辽史》言“复城守”），不再听从大金国诏命，实际上就是起兵造反。 昭古牙被推举为都元帅，耶律九斤为副元帅，尹和尚担任先锋，一夜之间聚集兵力九万进攻胡里特寨，兵锋直指高州，和萧干构成东西呼应之势。 金国大将完颜浑黜猝不及防，只好搬出“宋金联盟”的金字招牌，命令大宋郭药师的常胜军猛攻高州，切断张觉和萧干之间的联系，从西面夹击昭古牙所部缓解自己的压力。 可惜奚族、渤海族、残留在东部的契丹人一反俱反，完颜浑黜、郭药师根本无法遏制乱军的席卷之势。 完颜阿骨打躺在病床上已经神志不清了，监国完颜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密令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立即返回上京，责令他调动全国剩下的机动兵力，全力围剿昭古牙、耶律九斤。 既然是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当然希望战争越多越好。战争规模越大，自己的军权就越牢固。 那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完颜杲先后调动大军八万人，涉及到金国各派系的将领，具体包括： 完颜宗望手下的东路军副帅完颜阇母、大将完颜阿忽、大将斜卯阿里； 完颜宗翰手下的西路军副帅完颜蒲家奴、大将完颜昌（挞懒）； 监国完颜晟的皇室直属部队之完颜石家奴（完颜阿骨打的女婿）、黄掴敌古本（完颜银术可的二弟）、完颜谩都本。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一口气出动金兵主力八万人，觉得还不够威风，又命令政敌完颜宗望所部东路军为后援，再加上宋军的郭药师所部十万余人，对昭古牙、耶律九斤、尹和尚所部九万人四面围攻。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在东面的兴中府一开战，势必就波及到整个幽云十六州的局势。 大同府的主将完颜宗干，目前管不了兴中府那边的战事，他日夜祈祷的唯一事情，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千万不要出乱子。 毫无疑问，这段时间的各路神仙都放假了，所以没有听见完颜宗干的祈祷，因为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的神经彻底绷紧了。 金国境内的乱子层出不穷，除了腐朽不堪的大宋朝廷不知道之外，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个是忐忑不安，却又居心叵测的大夏国。第二个就是大辽国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已经跑到大夏国境内建立了一个“流亡政府”。 完颜宗翰已经发出三份“照会”对大夏国恩威并施，责令大夏国赶紧把耶律延禧抓住送过来，不然就会出现“否则”之类的情况。 完颜宗翰究竟会采取什么“否则”，这个需要试探一番，所以大夏国皇帝李乾顺和大辽皇帝耶律延禧密谋之后，决定派出一个使者团过来谈一谈投降的条件。 使团领头的家伙叫做耶律谋卢瓦，有一个极其古怪的身份：大辽国燕王府元帅。 他提出的要求很古怪：不和近在咫尺的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谈判，一定要寻找“二太子”完颜宗望谈条件。 既然要寻找二太子完颜宗望，那就要路过山西大同府，然后北上进入望云一线，实际上要穿越大金国的整个西部地区。 第0143章 衙内茅十三 “连长，你果然有先见之明，汪教头他们不仅没跑，还抓回来七个人。” 侦察连一排长满脸兴奋跑回来，身后三名战士手持熟铜棍押着七个人。 高成有些诧异：“茅十三和汪直琛想干嘛？我们在敌后活动，抓俘虏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一排长反手一指身后七个人：“我刚才已经问看过茅十三，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绝不是金狗。” 高成听说不是金兵俘虏，这才上前打量被一根绳子串在一起的七个人。 七个人的衣着打扮都很奇怪，前面两个身材偏矮的人戴着白头巾，把整个脸都遮住了，只留下两只眼睛。紧随其后的五个人戴着黑头巾，同样遮住了额头和嘴巴。 如此古怪的装束，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高成皱了皱眉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荒山之中，而且还被我的人抓住？” 第一个戴白头巾的人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但是两眼精光一闪即逝，却没有逃过高成这个“梁上君子”的法眼。 这几个人神秘莫测，高成不想节外生枝，说出话来杀气腾腾：“我要带队和金狗周旋，没时间和你们磨蹭，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来人，拉过去砍了，把尸体藏起来。” “慢着！阁下是否幽云侠盗韩云山大侠手下少侠高成？”最后面被绑着右臂的家伙低喝一声，抬起右手就要掀开黑头巾表明身份。 恰在此时，茅十三突然急匆匆地返回来叫道：“高大哥，早起城那边冲出来四百多人渡河南下，正在往我们这边过来。汪教头带领护院在后面监视，让我回赶来通报敌情。” 高成大吃一惊：“敌人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应该是冲着他们过来的。”茅十三伸手指着旁边的七个人：“我们抓住他们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六个紧随而来的金狗暗探。汪教头带人灭掉暗探之后就想靠近早起城南岸码头，结果发现敌人大部队已经冲到河边开始渡河。” 高成悚然一惊：“现在天色将晚，女真鞑子竟然冒险向深山密林追出来，这有违常理。看来这几个人有点儿意思，现在杀了还不行。茅十三立即返回去通知汪直琛后撤，尽量不要惊动敌人。我带这几个人先走，你们随后赶到南山坳汇合。” 原来，新生连一排长茅十三带队智取徐家堡关城立功，军中无戏言，高成说话算话，茅十三代理排长的“代理”两个字已经去掉。 茅十三这小子未经训练上阵，就能够表现出一种战术素养，高成决定重点培养一番，然后推荐给自家公子李宪。所以就带在自己身边，寻找一切机会把李宪当初传授的知识解释一番。 高成带领侦察连一排和新生连一排，潜伏在徐家堡段的桑干河南岸监视敌情，卑里果过来之后的表现，都看在高成眼中，但并没有引起重视，所以才有心情给茅十三讲解敌后侦察的各种要领。 后来敌人又过来六七百人，然后就是鸡飞狗跳，人喊马嘶，乱成一团，高成心中终于感到庆幸起来。如果不是郭小乙决定果断撤退，刚刚进入敌占区就要打一场恶仗，那和找死差不多。 庆幸是暂时的，高成很快就看见敌人以徐家堡为中心分兵往外搜索，显得非常急促。而且每条沟岔草丛都要查看，大石头后面也要检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敌人的行为如此古怪，高成看得直皱眉头：“茅十三，你是本地人，对这里应该很熟悉？那你说说看，金兵七百多人，竟然分出四百多人往西搜索。东面就是我们的弘州城，可是金兵往东搜索的只有不到两百人，这是为什么？” 茅十三点点头：“高大哥，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这帮金狗搜寻的重点区域，很可能是西面三十里的早起城。” “早起城是什么地方？”高成仔细回忆了一下完全没印象。 说来也是，高成跟随韩云山学习当梁上君子的时候，活动范围集中在燕山府周边，很少来到大同府这里。加上他年纪太小，注意力都放在大城市，对小地方没有留心。 茅十三似乎胸有成竹，所以微笑着说道：“早起城是一座大镇，就在浑河和桑干河的汇合处，刚好处于大同城和金城中间，是南来北往的一个交通要道，行商脚夫都在那里打尖歇脚。” “无论是往南到应州金城，往北到云中大同城，往东到我们弘州城，还是往西到应州马邑城，都需要六到十个时辰。一定要五更天启程才能在日落到达，起晚了就会错过宿头，所以叫做早起城。” 高成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应该往南和郭小乙的大部队汇合，然后赶到金城周边制造混乱。可他对眼前这些敌人的行动感到疑惑，如果不侦察清楚的话，又担心会给自己的行动造成麻烦。 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病急乱投医，高成竟然去询问茅十三这个当兵才半天的新兵蛋子：“你说那些金狗在找什么东西？” 没想到茅十三还真有自己的看法：“高大哥，大同城周边起码都有数百里？如果是一个小东西，随便丢在什么地方，恐怕神仙也找不到。我看那些金狗不是在找东西，应该是在找人。”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茅十三还没有接受军事训练，心里面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考虑问题的时候没有想过利害得失，自然是直来直去。 古人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其实很多时候一切都很简单，是人们自己把事情搞复杂了。 高成心中患得患失，所以被事情的表象蒙住了心智，觉得敌人的行为神秘莫测。 茅十三心里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完全是就事论事，刚好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 “找人？”高成觉得茅十三的分析很正确，因此又产生了新的困惑：“难道他们在寻找被我们杀掉的四十八人？那也不对呀，我们埋的很浅，只要稍微用心就能够发现线索，为何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茅十三嘿嘿一笑：“我看他们不是在找死人，而是在找活人。高大哥你想，如果基本确定寻找的方位，那些金狗就不会四处乱窜。现在他们把人手分散出去往外搜索，说明他们寻找的东西会移动地方。会自己移动地方的东西，要么是飞禽走兽，要么就是大活人。我看寻找大活人的可能性最大，不然就不会大动干戈。” 高成听了这么一番解释，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对茅十三刮目相看：“哎哟，此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子有两下子啊，原来是干什么？” “哎——”茅十三长叹一声摇摇头，脸上已经有了凄然之色。 另外一个新兵蛋子在一旁说道：“高大哥，茅大哥当年是我们天成县城有名的小衙内，他爹爹掌管塌房，经营粮食和盐巴，算得上是天成县城首屈一指的大户。完颜亮占领天成县之后塌房被查封，他的爹娘老子去讨说法被杀，浑家也被金狗当街糟蹋致死。” 高成心里明白，塌房就是半官半民的大型货栈，为大客商提供存放货物的仓库，也提供食宿打尖的栈房，同时经营自己的买卖。 当年韩云山专门说过，能够经营塌房的人家，一般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而且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几乎是黑白两道通吃。如果没有特殊的恩怨，绿林中人从来不会对塌房下手。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高成摇摇头：“茅十三，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必要垂头丧气，今后多杀几个金狗报仇就是了。既然你家原来经营塌房，手底下应该很有两下子，而且看家护院的人不少？” 茅十三点点头：“我们新生连的一排和四排，都是我们茅家原来的兄弟。上一次你们攻打天成县城，就是我们里应外合干掉了六百金狗，还带出来七千多百姓，几十万斤粮食。” “你他娘的也不早说！”高成听说两个排的新兵都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心里终于踏实很多：“我们跟过去到早起城看看，你觉得如何？” 茅十三摇摇头：“如果我们顺着桑干河南岸悄悄跟过去，人是没问题，但是战马肯定就不行。而且我们两个连接近六百人，这太多了。” 高成一摆手：“我的意思是一二十人跟上去看个究竟，给金狗捣乱就是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既然这帮金狗如此紧张，说明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捣乱就说不过去。” “其他的人立即南下和营长郭小乙汇合，继续执行原定的捣乱计划。这样，你挑选十个人，侦察连挑选十个人，组成一个小分队随我跟上去，战马就不带了。” 茅十三勉强笑笑：“自从家里出事之后，这地方快一年没来了，今天跟随高大哥走一趟也不错。既然这样的话，军服不能穿，兵器也不能带。如果被金狗看破行藏，我们啥事儿都干不成了。” 高成呵呵一笑：“没事，侦察连组建的时候，我们的李宪大公子就想到了敌后侦察的问题，所以长兵器都是熟铜棍，在夜晚看起来和一般的哨棒差不太多，只要把弓箭留下就行。” 没曾想，简单的一个挑选小分队队员的动作，竟然会被高成发现另外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随后发生一连串变故，搞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牵一发而动全身，高成等人身陷绝境不说，还导致整个恒山和五台山一线顿时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纷纷涉足其间，一场乱战瞬间展开，也完全超出了李宪此前的预料。 第0144章 高成的心机 警卫营侦察连里面的骨干分子，就是原来韩云山朗山寨里面年龄偏小的家伙，或多或少都练过两下子，一直在李宪的亲自训练之下成长，挑选十个人出来并不难。 茅十三挑选出来的十个人，都是原来看家护院的高手，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汉，大伙儿叫他汪教头，原来是茅家塌房的护院教头。 汪教头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在下自幼习枪弄棒，此前听过金枪李宪的名号，可惜他有如惊鸿一瞥不见踪影，我追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半年之后再次冒头，就已经弄出诺大事业，真乃神人也，所以我撮窜茅衙内投靠过来入伙。” “好叫汪大哥得知，今后千万别提什么入伙，尤其是不要在公子面前提起。”高成赶紧打预防针：“我家公子李宪有很多忌讳，什么上山入伙，那就是忌讳之一。按照公子的说法，我们是为百姓撑腰的军队，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汪教头慎重的点点头：“在下汪直琛，多谢高大哥教诲，在下记住了。今后一定小心在意，绝不敢犯了军规让高大哥难做人。董庞儿是我师兄，他当初起事之前找过我，但是我和茅衙内一见如故，为人做事要有使有终，所以没有参与此事。后来董庞儿师兄兵败之后来到天成县，茅衙内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接济了大批量草。” “什么？”汪直琛言者无意，高成听者有心，而且大吃一惊：“董庞儿是你的师兄？” 汪直琛听得一愣：“是啊，难道有何不妥么？” 高成双手往下一按，让小分队停止前进：“你自然没什么不妥，但是说起董庞儿，那就大大的不妥！看在你夺取徐家堡有功的份上，我就擅自做主一回。现在给你一个选择，要么立即离开队伍，要么切断和董庞儿的联系。” 汪直琛有些诧异：“高大哥何出此言？” 高成心有所思，意有所指，所以很快就斟酌出词句，但如何说出来才不露痕迹，这就需要技巧。 毕竟他是江湖绿林出身，对于江湖人物的行为方式心知肚明，因此眉头一皱，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实话告诉你，我家公子心目中必杀的第一人，就是你的师兄董庞儿！与其今后为难，还不如你自己走人，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在外人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高成都敢往外说，给人的感觉显得耿直可信。 “我明白了！”汪直琛微微一笑：“金枪李宪是因为我师兄被完颜宗翰俘虏，而且认定他当了叛徒，对？” 有关董庞儿的问题，还是李宪办第一个新兵营的时候专门强调过。他当初的指导思想就是告诉那些新兵：谁敢祸害百姓，老子必杀之；谁敢当叛徒，老子必杀之；谁敢出卖兄弟，老子必杀之！ 董庞儿是李宪拿出来的一个反面教材，李宪的确说过必杀第一人就是他。高成就是第一个新兵营出来的，自然牢记在心。 现在汪直琛当面提出这个问题，所以高成没有丝毫回避，而是沉声说道：“不错，正是此事！” “你们多虑了！”汪直琛摇摇头：“去年末，天成县摩天岭发生山崩，师兄董庞儿在天成县摩天岭被俘，我当然知道。后来我专门潜入大同城，想把师兄救出来，但是听说他已经被杀。” “不对，绝对不可能被杀。”高成摆摆手，断然说道：“公子学究天人，算无遗策。他曾经推算过，董庞儿不到两天就向完颜宗翰投降了，还画了幽云十六州以及整个河北四至八道地图表示忠心。” “公子曾经专门强调，刘备得到张松献图，所以才能够吞并益州之地。董庞儿被俘虏之后画图，效果和张松当年一模一样。刘备吞并益州，金狗必定吞并山南河北之地，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董庞儿。” 看见高成不像作伪，汪直琛脸上有些茫然：“果真如此？” 高成满脸都是崇拜之色：“千真万确！如果不是公子神机妙算，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在半年时间内横空出世，纵横江湖吞吐风云？既然公子说董庞儿没死，那他就一定活着。” “而且公子还说过，董庞儿对于女真鞑子极其重要，所以他并不在大同城，完颜宗翰当时就把他送到上京保护着。对外宣布他的死讯，不过是担心忠臣义士诛灭此贼坏了大事。” 嘶——汪直琛二话不说，撩起衣角伸手一撕，扯掉左下摆扔在地上：“今有天地作证，如果董庞儿果真投靠金狗，我汪直琛不仅和他割袍断义，而且要亲手诛除此贼清理门户！” 高成心中暗喜，但是脸色阴沉：“汪大哥，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大哥。此前我已经把必杀令说了两遍，你可要明白军中无戏言的道理。如果一旦决定留下来，今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不是我来约束你，而是公子的军法来制裁你了。” “多说无益！”汪直琛果然还是江湖本色，说话干脆果断：“我们在此浪费很长时间，金狗已经出去很远了。我现在带领几个人先走，高大哥随后跟上。动口不如动手，你就等着瞧。” 话音未落，汪直琛一拉茅十三当先而行，其他九人随后跟上，很快就消失在前面的密林之中。 “我看他们负气而去，只怕会坏事？”一排长有些担忧，所以把高成拉到一旁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高成摇摇头：“昨天公子命令组建一个连并且直接拉到敌后，肯定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你要明白，从外面弄回来的人都要送到飞狐县，不可能留在边境上。那里可是我们的根基，一般人能进去吗？我们目前三面皆敌，根本没有时间对天成县过来的七千多人进行甄别。” “七千多人里面究竟有没有居心叵测之徒，谁也说不清楚。我们的主力部队被迫调走，如何处理那七千人就成为最紧迫的问题。我们深入敌后是一个好机会，如果真有奸细混进来，这就给他们创造捣鬼的机会。” 一排长有些吃惊：“难道茅十三和汪直琛有问题？” “恰恰相反！”高成非常肯定：“他们这十个人都没有问题，其他的人是否有问题还难说。但是我给他们再创造一个机会，所以让他们提前南下。命令兄弟们跟上，让三个人留心确是否有尾巴。” 战斗过程中最忌讳的事情，就是队伍中出现互不信任的因素。自己用一个小分队深入敌后，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更不能出现彼此猜忌的局面。 高成虽然没有绝对把握，但查明新生连的可靠性这是他的任务，所以郭小乙把新生连分配给侦察连。既要完成考察任务，又要完成侦察任务，语气不容置疑才能提振士气，高成做得很到位，一排长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管别人怎么想，汪直琛一路埋头赶路，顺着金兵紧追过去，神情显得非常急迫。 “汪教头，高大哥好象不信任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单独行动呢？”茅十三脸上有些忿忿之色：“你当初说那个金枪李宪非比寻常，结果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反而被高大哥他们怀疑，真是何苦来哉！” 汪直琛头也不回：“茅衙内尽管放心！如果不是茅太公当年用钱洗脱我失手伤人的罪名，又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不过是街头一个泼皮。士为知己者死，茅太公被歹人害了，我一定要给他报仇。” “金枪李宪不重门第出身，不歧视我们被剃发，而且专杀金狗，这才是我们的依靠。大辽国已经彻底崩溃，大宋和金狗沆瀣一气，我们力量薄弱无法报仇。连剃发的屈辱都已经忍受了，现如今的些许委屈算得什么？” 汪直琛铁了心要给救命恩人茅太公报仇，也就是给自己的爹爹报仇，茅十三除了感动之外，自然没有其他的话好说。 事情就是如此奇怪，汪直琛和茅十三带着九个兄弟距离早起城还有五里多路，突然在一片密林之中发现了七个鬼鬼祟祟的人，双方差点儿迎头撞上。 汪直琛和茅十三他们十一个人布成一个口袋阵，当场把七个没有携带兵器的家伙生擒活捉，紧接着又灭掉了六个跟踪而来的金兵。 因为无论如何问话都不做声，加上汪直琛一心混入早起城干勾当，不想在无关人员身上浪费时间。但有了六个金兵的跟踪佐证，汪直琛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七个家伙肯定不能随便放了，所以派人把他们给高成送回来。 “敌人喜欢的东西，就是我们喜欢的东西。就算我们不喜欢，因为敌人喜欢，我们也必须喜欢起来。” 这是李宪教导侦察连的原则之一，作为侦察连长，高成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金兵兴师动众追逐这七个人，说明对他们很感兴趣。高成原本对这几个人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想直接给砍了，现在被迫把兴趣提起来。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一排长，你带着这些人赶紧抄近路南下。我负责断后，一方面接应汪直琛和茅十三，另外也看看金狗究竟想干什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排长和三个战士押着七个人刚要离开，原来拖在后面清理痕迹的三人小组赶了上来：“连长，徐家堡那边的两百多敌人突然渡河南下，已经开始搜索这片山林，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过来。” 北面是桑干河，东西两面都出现了大批敌人。形势瞬间恶化，高成的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高成扭头看了看右手边的一条山脊：“一排长，我们遭到两面夹击，事情麻烦了。大路小路都不能走，山谷也不能进去。现在只能赌一把，一直退到山顶上。你赶紧带领一个三人小组找到郭小乙，让他带领大部队做好应变准备。” 一排长摇摇头：“要走也是你走，我带领大家退到山顶上待援。” “这是命令，还扯个球啊，赶紧给老子滚！”高成右手一摆：“其他人立即顺着山脊上山，尽量不要留下痕迹！” 第0145章 公主余里衍 “这位壮士，你是幽云侠盗韩云山手下的高成少侠吗？” 太阳落山之前，高成和七个战士押着七个神秘人物来到山顶，最后面的那个家伙再一次重复了此前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重复两遍，终于引起了高成的足够重视：“没错，我就是高成。阁下如何知道贱名？” 最后那个家伙一把扯下蒙头巾，原来是一个汉人，大概三十来岁年纪。浑身充满彪悍之气，但是双眼神光凛然，毫无邪气。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通州城内发生一起窃案。韩云山大侠被堵在北城楼，高少侠是否还记得此事？” 高成盯着此人看了半天，顿时激动起来：“你是刘范刘大哥吗？” 黑衣人点点头：“正是在下，没想到竟然在此遇到高少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高成赶紧抱拳说道：“说来惭愧，上一次要不是刘大哥仗义援手，我们肯定逃不出通州城。只可惜当时情况紧急，加上视线太暗，我模模糊糊记得刘大哥的身材，却没有记住长相。刘大哥为何在此，这几位又是谁？” “此事说来话长。”刘范看了看前面两个戴着白头巾的人，然后才低声说道：“这都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高少侠能否网开一面放开他们？” 冲着几个战士摆摆手，高成摸着后脑勺笑道：“刘大哥别乱叫，刚才手下冒犯之处还请原谅。还有，我虽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现在也是当兵吃粮的人，可不是什么少侠。” 刘范上下打量了高成一番，脸上充满了疑惑：“看高大哥刚才的做派，的确像军队行为，而且对女真兵丁下手毫不容情。此地应该是金国地盘，不知高大哥在哪家当兵吃粮，可否见告？” 有关部队的身份问题，李宪有专门规定。虽然这个刘范对当年的朗山寨有救命之恩，高成也不敢乱说。 “也不是什么正规军队，就是跟着韩云山大当家的在大辽萧芸娘手下混饭吃，专门给金国女真鞑子找不痛快。” “大辽萧芸娘”是李宪专门弄出来转移别人视线的，所以高成不动声色，很坦然的说了出来。 刘范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清脆的嗓音传过来，语气有些生硬，又带着一丝幸喜：“你说的是南京萧庆余家的丫头吗，她现在怎么样？” 高成循声望去，张开的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 此前两个戴着白头巾的矮个子，摇身一变之后，竟然是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尤其是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女子，胸前两团赘肉仿佛要撑破束缚跳出来。没有头巾束缚之后，满头乌发披在身后，双鬓齐耳修剪得非常整齐，这是契丹女子的发型。 “哎哟，原来是两位小娘子。” 高成好不容易才从人家的胸脯挪开视线转移到脸上，结果美若天仙的容颜也让他不敢看下去，只好回头看着刘范打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刘大哥真是好福气！” “高大哥，可不敢胡说！”刘范双手连摇，涨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汗珠子都下来了：“这是我家主人！” 高成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女子又开口了，而且很有些颐气指使的味道：“高成是？我叫余里衍，现在要见萧芸娘，请你马上安排一下！” “嗯？”高成闻声眉头一皱，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 也难怪高成脸上露出不予之色，这个年代讲究“宰相门子七品官”。李宪在飞狐军里面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手底下的人都暗中叫皇上。 自从跟随李宪之后，当初的侦察连，现在的侦察营，就被大家认为是李宪的贴身卫队，里面的每一个战士都有特殊的地位。高成作为第二任侦察连长，已经很少听见有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小娘子，莫说萧芸娘正在蔚州和完颜彀英血战。就算没有战斗，也不是谁想见就能够见的。我们已经被金狗两面夹击，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难说。再说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没有办法把你带到萧芸娘那里去。” “大胆！”高成的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年龄偏小的女子突然挺身而出：“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说话？” 高成也不过十五岁年纪，正是无法无天的年龄，小姑娘一声断喝，而且口中不干不净，顿时让他大光其火，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你怎么说话呢？” “你——”小姑娘气得俏脸发白，浑身发抖，幸亏被旁边的余里衍给按住了，不然有可能冲出来找高成拼命。 即便如此，小姑娘还是从余里衍身后探出头来叫道：“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赶紧跪下谢罪！” 跪下两个字终于让高成愤怒了，结果说话不经过脑袋：“笑话！我家公子教导我们说：天下人人平等，上跪父母尽孝，下跪师长尽忠。放眼天下，除了公子之外，还没有任何人值得老子一跪，天王老子也不行！” “你家公子是谁？”余里衍美目一皱：“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称呼？” 高成不学无术，当然不知道这个年代对男人最尊贵的称呼，是“相公”两个字，往下就是“大官人”、“官人”、“衙内”。 公子这两个字在这个年代极少出现，也是李宪标新立异的意思。 高成无法解释，但说得理直气壮：“我家公子当然就是我家公子，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们要想见萧芸娘，就要经过我家公子同意，否则一切免谈，因为萧芸娘根本不敢见私下你们。但是看你们这个样子，还没有资格见到我家公子！” 小姑娘伸出头来冷笑道：“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亏你说得出口！你家公子难道也是官家？” 这下子高成终于听明白了，因为“官家”两个字特指皇帝。 比如说赵官家，就是特指大宋皇帝赵佶。耶律官家，特指大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完颜官家，就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李官家，当然就是大夏国皇帝李乾顺，绝对不是飞狐县的李宪。 现在已经有了四个皇帝，也就是四个最尊贵的人。高成口中又冒出来一个最尊贵的人，当然就让人耻笑了。 余里衍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原来萧芸娘不知羞耻，竟然投降大宋了。” “胡说！”高成是幽云十六州的人，对大宋朝的腐朽软弱一向引以为耻：“萧芸娘是我家公子手下的方面大将，和大宋朝狗屁关系都没有！” “你还为她遮掩吗？”余里衍冷笑一声：“全天下只有四个官家，你们和金国女真贼子作对，肯定不是完颜阿骨打的人。大夏国远在西面，当然不是了。大辽国天祚帝蒙难途中，那也不是。你说说看，如果没有投降大宋，何来一个最尊贵的人？” 被余里衍一激，高成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们站稳了：我家公子，乃是神算子追魂枪李宪！皇帝官家，算个屁呀，打的就是他们！” 刘范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高大哥所说，莫非是天成县追魂枪李宪？” 高成傲然说道：“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称得上尊贵二字？” 刘范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萧芸娘并非独树一帜，而是在追魂枪李宪手下？” “刘大哥果然有见识！”高成呵呵一笑，随即想起正事来脸色一正：“刘大哥，现在事情紧急，你们为何到此？” 刘范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抬头看着余里衍，似乎在等候指示。 余里衍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这才摆摆手：“如实说，既然已经知道萧芸娘没有投降女真贼子，也没有投降大宋，我们也算不虚此行。” 刘范得到明确指示，这才回头看着高成：“这位就是我家主人，大辽国蜀国公主讳字耶律余里衍。此次奉天祚帝之命东来，就是想寻找大辽萧芸娘、兴中府耶律九斤和昭古牙。” 高成终于吃了一惊，看着余里衍结结巴巴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大辽国的蜀国公主？” 余里衍右手轻捋云鬓微微一笑，风情万种之中却露出无限庄重：“正是我，难道不像吗？” 高成看得头晕目眩，顿时大点其头：“像，像极了！” 余里衍也吃了一惊：“奇怪呀，你说像谁？” 高成实话实说：“像萧芸娘！不过，还是很有区别。” 说到这里，高成又想起自己关心的问题，赶紧回头看着刘范，而且脸色极度慎重起来：“刘大哥，原来你是契丹人。我记得你当初身边还有两个人，为何从来都是一副汉人打扮呢？” “此事说来话长。”刘范反手拉过一个人来：“他叫李爽，当年救你们的时候出过大力。” “见过李大哥！”高成抱手拱了拱，回头看着刘范：“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回去之后无法交代。” 刘范点点头：“既然高大哥一定要问个所以然，我也只好从头说起。不知道高大哥还记不记得马植这个人？” “当然然记得了！”高成呵呵一笑：“当年如果不是要想偷取他家的三件宝贝，也不可能需要刘大哥仗义援手了。” 刘范脸色一沉：“他现在不叫马植，而叫赵良嗣！” “怎么会改名字呢？”高成有些吃惊：“我记得他应该是大辽国的光禄卿，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刘大哥原来还是他的侍卫长。” “他不是契丹人，也不是汉人，而是女真贼子打入我大辽国的奸细！后来大宋的宦官童贯那厮出使我们大辽国，马植投进使者团藏匿。高大哥还记得宋金海上之盟么？就是马植那厮从中撮合。大宋赵官家认为他功勋卓着，所以赐名赵良嗣。” 刘范此话一出，无疑于石破天惊，当即让高成作声不得。 第0146章 北宋无间道 赵良嗣本名马植，燕山北望云人，祖上为奚族五部里面的伯德部汗。奚族五部分为：遥里、伯德、奥里、梅只、楚里。 唐天宝元年（742年），唐玄宗李隆基在平卢设置节度，任命安禄山为代理御史中丞、平卢节度使，奚族五部里面的遥里（部汗李延宠）、伯德（部汗马明山）两部参加了安禄山的军队。 唐中宗李显即位以后，为了巩固东北方向奚族的关系，继续采取和亲政策，把长宁公主的女儿宜芳公主嫁给部汗李延宠。有了朝廷驸马的名分，李延宠终于统一了奚族五部，成为大唐的藩属部落。 后来大唐崩溃，五代十国战乱不休，奚族五部再次分裂，但是伯德部始终无法恢复曾经的辉煌，反而被契丹人趁虚而入，奚族五部沦为大辽萧家的部属。 马植为人奸诈狡猾，两面三刀，善于钻营，很快就爬到了光禄卿的高位。但是他的人品低劣，为同僚所不齿。 马植一心想恢复奚族的荣耀，但是光禄卿地位虽高，却是掌管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根本不能接触军队，并没有什么实权。 马植不甘心每天做一些迎来送往的杂役，发现自己在大辽国混不出什么名堂，就想改换门庭，另择高枝。 完颜杲（斜也）奉命出使大辽国，名誉上是给天祚帝耶律延禧贺寿，实际上是考察大辽国的虚实，为完颜阿骨打起兵造反做准备。 在应酬过程中，完颜杲察觉马植不甘寂寞，于是就用语言勾引，两个人自然是一拍即合。完颜杲信口开河，直接给了马植平卢节度使、奚族别部汗两个空衔。 恰在此时，大宋朝派遣郑允中为正使、童贯为副使，出使辽国。一方面缴纳每年的贡品（铜钱五十万缗、绢帛二十万匹），另一方面给天祚帝耶律延禧贺寿。 完颜杲灵机一动，命令马植如此这般。在童贯经过卢沟时，马植按照完颜杲的命令化装成一个游方道士，连夜谒府求见童贯，说要面陈灭辽之策。 童贯此时还没有掌握实权，做事也很小心。这个马植本是辽国高官，反倒要向自己献灭辽之策，这是公然卖国行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童贯百思不得其解，但出于好奇心，还是吩咐小吏把马植请进来。 马植一见童贯就慷慨陈辞：“大宋本是天朝大国，皇上圣明，万民恭顺，马植心中向往已久，只是无缘表述。如今天祚帝荒淫无道，大辽已是奄奄一息，马植一心弃暗投明，希望您能明察心迹！” 看见童贯听得动容，马植直奔主题：“不仅大宋欲除燕保国，女真人对大辽天祚帝也是恨入骨髓，如果大宋派遣使臣从登州、莱州渡海去同金人结盟，与之相约，南北夹击共灭辽国，辽指日可图！” 童贯一心谋求功名，听了马植的一番说辞顿时喜出望外，认为他是一个深谋远略且识时务的“才俊之士”，当即把马植隐匿起来同归宋朝，并且举荐给宋徽宗。 宋徽宗赵佶昏庸无能，却又好大喜功，听了太监童贯的一番鼓动之词，顿时“龙颜大悦”，立即在大殿召见马植，想尽快听一听“降服大辽，开疆拓土”的宏伟蓝图。 马植自然是严格按照完颜杲的命令，在大殿上老调重谈，把联金破辽的主张详细解释一遍。 “陛下心念旧民身遭涂炭之苦，收复疆土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只要王师一出，山南山北的百姓必当壶浆来迎。战端一开，就要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所以臣以为事不可待，陛下宜早作定夺。” 这一套说辞突如其来，整个构思天马行空，朝廷上的群臣顿时争议纷纷。 大家一致认为，虽然联金可以攻辽，但大金女真亦非心无杂念之邦，倘使大辽一旦被灭，三足鼎立之势的平衡被打破，金国女真没有后顾之忧，统兵南下叩扰中原，只怕也未可知。 但是皇帝赵佶却很欣赏马植的主张，兴奋之下忘乎所以，赐以国姓，并改名赵良嗣，任秘书丞，再迁直龙图阁，提点万寿观，加在文殿修撰。 宣和二年（1120）二月，赵良嗣奉旨出使金国，拜见皇帝完颜阿骨打，商议合兵夹击辽，收复燕云十六州，史称“海上之盟”。 赵良嗣完成了金宋两国结盟的重任回到汴京，皇帝赵佶认为有大功于朝廷，当即提升为龙图阁直学士，官至光禄大夫。 刘范简单陈述了过往经过，最后说道：“马植躲入童贯的随行人群里面，连夜逃离南京，我和李爽是第二天才得到消息，已经追之不及。只好倍道兼程赶往柔远向皇上汇报，刚好皇上外出寻猎，蜀国公主余里衍出面处理此事。”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这个马植有关，天祚帝对蜀国公主当初没有追杀马植大为恼火。现在大辽国危在旦夕，天祚帝忧心如焚，蜀国公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甘冒万险深入敌境。” 高成还不到十六岁，对于这种军国大事只能像听故事一样，具体应该如何处置却一窍不通。 “我听说大辽国的蜀国公主深得天祚帝喜爱，平时不离左右。”高成作为侦察连长，虽然大事情整不明白，但基本判断力还是有的：“我们得到消息，天祚帝已经进入大夏国境内，公主千金之躯，为何到了此处？” 耶律余里衍看了看天色，这才正颜说道：“事情已经说开，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不管你采用何种方式，我都要立即见到萧芸娘。天祚帝虽然日渐窘迫，但手下还有精兵数万，未必没有驱逐女真贼子，恢复旧日江山的可能。” “而且大夏国主李乾顺在南面受到大宋朝的压迫，对云中之地垂涎三尺，联手攻金之事必成。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金国女真贼子的具体动向和兵力部署。天祚帝和大夏国主李乾顺派遣使团过来，就是想趁机考察一番。” “萧芸娘在宣德州、蔚州横空出世，连战皆捷，我们早就得到消息。我们一行七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利用使团身份深入敌境，然后潜入蔚州面见萧芸娘。如果能够协同一致，对完颜宗翰进行三面夹击，则大事可成也。” 高成这才恍然大悟：“你们悄悄脱离使团，女真鞑子才会兴师动众四处寻找，对？”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使团经过早起城的时候，我们利用那里人员复杂的机会离城而出，想顺流而下进入蔚州。外面究竟发生何事，目前不得而知。” 耶律余里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高成的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大辽国皇帝耶律延禧投降的问题，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大问题，也是大金国皇上完颜阿骨打最关心的问题，所以完颜宗干不敢怠慢，赶紧做好了接待的准备。 没曾想，大辽国谈判使团进入大同府城之后，完颜宗干突然接到手下斥候兵传回来的密报：大辽国使团一共有三十三人，但是进城之后突然发现少了七个人。现在已经查明，“失踪”的是五男两女！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有人失踪，而且是大辽皇帝耶律延禧的人失踪了，完颜宗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使团成员无故失踪了，使团首领耶律谋卢瓦竟然像无事人一样，更没有向当地驻军提出寻找的要求，完全有违常理。 完颜宗干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失踪的七个人，肯定大有蹊跷。由此推而广之，这个耶律谋卢瓦，乃至他率领的使团，只怕也大有蹊跷！ 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耶律谋卢瓦究竟肩负着什么使命，也没弄明白他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所以完颜宗干不敢主动询问这件事。 “奚达罕，铁弓营全部出动，秘密调查大辽国使团失踪人员的下落。尤其是向东进入萧芸娘辖区的通道，一定要严密盘查。我担心大辽皇帝耶律延禧派人谈投降条件是假，和东面的萧芸娘互通声息才是真。一旦发现失踪者，立即秘密抓捕送到我这里，不得有误！” 奚达罕的铁弓营全部出动之后，完颜宗干觉得还是不够保险。 毕竟山西大同府原来是大辽国的西京重地，被大金国占领还不到一年时间。这里的契丹人、汉人对女真人并不是很友好，说不定他们就会和失踪分子勾结起来，在暗地里搞些令人发指的事情。 现在完颜婆卢火的大军在外，后方“维稳”是第一位的。大同府周边各县镇的谋克户本来就是全民皆兵，所以完颜宗干一声令下，顿时高速运转起来，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金兵南北夹击自己的老巢，李宪每天忧心忡忡，结果就忘了好多事情。 阴差阳错之间，他竟然命令郭小乙的警卫营在这个要命的关头深入敌后，从而导致大同府周边乱上加乱。 郭小乙的警卫营突然进入徐家堡关城，秘密干掉了四十八个硬弓手之后立即转移，所有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化。 卑里果带队冲进徐家堡关城，发现这里空无一人。留守的一个伍什长和部下都不见了，装备、粮草也不见了，就剩下关门大开。 此前已经三令七申，防御部队绝对不能离开关城。现在这处重要关隘竟然空无一人，绝对不是好现象。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说不上来。 难道伍什长他们发现失踪人员追出去了吗？这不合常理。因为大辽国使团成员失踪的消息属于绝密，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而且大金国军法严苛，没有哪个将领胆敢冒死违抗军令，擅自离开把守的关城。 卑里果看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只能给手下发布命令：“立即查清楚此处发生何事，伍什长到哪里去了？” 副统制卑里果率领铁弓营的先头部队赶到徐家堡，统制奚达罕率领铁弓营的大部队也赶到了早起城。 此处毕竟是金国的控制区域，而且到处都是谋克户，奚达罕经过简单走访，很快就查明了七个蹊跷人物渡河南下的经过，自然就派兵追了过来，结果被汪直琛和茅十三等人迎头撞上。 第0147章 被困马尾山 太阳收尽最后一抹余晖，汪直琛和茅十三等人退到了马尾山上。 茅十三累得直喘粗气：“高大哥，女真鞑子四百多人搜过来了，几乎每一棵大树都不放过，究竟发生了何事？” 高成反手一指耶律余里衍等人：“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不管是进入徐家堡，还是进入早起城的女真鞑子，都不是吃饱撑的，而是在寻找你此前送回来的那些贵客！” 汪直琛探头过来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高成神情凝重：“来头可大了，看见没，那位就是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小公主，大名鼎鼎的耶律余里衍，要寻找我们的参谋长萧芸娘！” 汪直琛摇摇头：“那怎么办？返回弘州城的道路全都被堵死了，如何能够送到灵仙县？” “送个屁！”高成低声说道：“我看他们来者不善，而且一直围在一起滴滴咕咕商量着什么，大概是图谋不轨，想把萧芸娘手下的部队拉走。这件事情太严重，我们不能擅自做主，只能想办法送到公子那边，让公子头疼去。” “送到公子那边？谈何容易！”茅十三耸耸肩：“要知道，这些女真鞑子非同寻常，全都使用铁胎弓，里面肯定有大把的神射手。就我们这十几根葱，能不能逃出去还难说，如何能够保护他们冲破女真鞑子数百人的包围圈？” “老子正为此事头痛！”敌人大军压境，高成也无计可施：“你们忙活半天，赶紧休息一下，监视山下敌人的事情我安排另外的人去做。告诉兄弟们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敌人连夜搜山，那也只能拼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刘范突然走过来问道：“高大哥，你们不会就这么十几个人？” 现在已经明白了刘范的身份，高成当然不敢暴露自己的实力：“那又能如何？我们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人，我们早走了。” “哼！”树林里面的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萧芸娘能够硬扛完颜彀英的主力进攻，说明她手下的兵力不下万人，而且都是能征惯战之辈。说话躲躲闪闪，还是不是男人？” 高成对这个蜀国公主从心里就不感冒，而且在李宪的教育下毫无等级观念，也没有敬畏之心，说话更是火气十足：“一万人如何？十万人又如何？那都是我家公子的部队，没有他老人家的命令，谁敢乱说乱动？” 耶律余里衍果然出身不凡，见缝插针打探消息不着痕迹：“原来李宪还是个老人家吗？你家公子多大年龄，究竟是什么来头，让你们都死心塌地跟着他？” 高成毕竟只有不到十六岁，还有一丝小孩子心性。虽然有足够的戒心，但说话就像赌气：“是我祖宗行了？凭什么告诉你？现在女真鞑子已经把山脚包围了，你还是想想如何才能活下去，在这里废什么话？” 口中赌气，但是高成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毕竟此前已经让一排长前去通知营长郭小乙，现在就是坚持下去。 扔下两句话，高成带领一个三人小组转身就走，他要亲自下去看看女真鞑子情况如何。 现在已经夜幕降临，女真鞑子并没有准备如何。高成来到半山腰，发现桑干河南岸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看样子决定在此宿营了。 “连长，看样子敌人不会夜晚搜山。”一个战士悄声说道。 “大山里面都是密林，伸手不见五指，搞得不好就会增加无谓伤亡。如果放在我身上，也不可能连夜搜山。”高成有些焦急起来：“老子还准备等他们连夜搜山，才能趁乱逃走。女真鞑子白天火急火燎的，晚上又不动弹。等到天一亮什么都完了，这却如何是好？” 不能怪高成心焦，因为他们中午离开徐家堡的时候，主要任务就是搞清楚敌人动向，然后返回去和郭小乙汇合，所以没有携带马匹和干粮。 后来遇到耶律余里衍等人，结果被敌人大部队给咬上了。原本是侦察敌情的战术动作，现在反过来被敌人追踪，让所有事情都变得一团糟。 现在敌人就地扎营，所有人都已经安定下来，只要一个风吹草动就会被惊动。不能打猎、不能生火，高成等人吃饭就成了问题。 如果不能尽快突围出去，就算没有被饿死、渴死，一旦敌人搜山的时候，最起码也会没有力气厮杀，到时候就剩下等死的份儿。 俗话说得好：有兵无粮，白忙一场。 作为一个指挥员，不仅要考虑打仗的事情，还要考虑所有和打仗相关的因素，战士们吃喝拉撒直接关系到战斗力。 现在正是七月底、八月初的炎热季节，所有人半天没有喝水还爬山赶路，高成自己都嗓子冒烟，想不着急都不行。 一直摸到距离敌人三百多米的地方，高成观察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终于彻底死了心。 敌人虽然宿营了，但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每个哨位都是三个人，一个人拧着铁胎弓，另外两个人提着单刀来回巡视，保持着草木皆兵的警戒状态。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凭借前几年跟着幽云侠盗韩云山所学的本事，还能够想办法钻出包围圈。但现在身边有二十多人，其中还有两个小姑娘，根本没有办法混过去。 混不出去就只能等，心里再焦急也没有办法。所以高成趴在地上干等，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高成正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旁边的战士突然低声叫道：“连长快看，那边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高成浑身一激灵，顿时从地上一跃而起。 可不咋地，靠近徐家堡南岸方向，此刻已经杀声震天，女真鞑子的好多帐篷都已经着火，映红了东北方向的半边天。 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喊杀声就开始向南移动，马尾山下所有的敌人都给惊动了，开始向南追赶过去。 “这肯定是营长派人来救我们了。赶紧通知山上的人下来，我们从后面摸上去，然后寻找机会和大部队会合。” 不用高成派人过去通知，山顶上的人站得高看得远，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所有人，此刻已经冲过半山腰。 高成估计得没错，山下发生的事情，正是侦察营长郭小乙使用的计谋。 郭小乙能够当侦察营营长，当然具有一定的战略眼光和战术眼光。 侦察连一排长紧急来报，得知七百多使用铁弓的女真精锐蜂拥而来，郭小乙顿时明白自己很可能撞到了一条大鱼。 敌人赞成的老子就反对，这是基本原则。 如果能够把敌人关心的大鱼抓在手中，肯定能够给敌人当头一棒，让敌人后方乱成一团，无法在正面投入更多的兵力，侦察营在敌后制造乱子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见郭小乙在那里低头沉思，一排长顿时急了：“营长，高成他们不到二十人，还带着七个古怪人。目前被困在马尾山无法脱身，你赶紧想办法营救。” “救？你说救就能救的吗？”郭小乙的思路被打断，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女真鞑子又不是我家养的一条狗，它能让老子随便救人吗？救个屁，不救！” “不救？你竟敢说不救？”一排长两只眼珠子顿时就红了：“如果高成他们出了问题，我一定要到公子那里告你！” 郭小乙冷哼一声：“公子现在面临着数万敌人的强大压力，能有心情管你这种破事？老说不救，那就是不救。现在老子命令：新生连全部留下看守马匹物资，并担任驻地的警戒任务。” “侦察连由一排长率领全体出动，挑选七个人出来化装成七个古怪人，连夜赶到马尾山附近。要想救你们连长，就把女真鞑子给老子吸引过来，明日凌晨必须赶到北崖谷，违令者斩！” 一排长一听命令的内容，顿时明白了郭小乙的心思：把敌人都调出来，这是采用调虎离山之计，难怪说不救人。 军令如山倒，一排长很快就把侦察连剩下的两百六十人集中起来，开始跑步前进。 其实，郭小乙内心的想法并不仅仅是调虎离山，也不是单纯的围魏救赵。 虽然他还不知道高成抓到的七个人，就是大辽国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但是在徐家堡得到批量铁胎弓的时候，郭小乙就已经怀疑敌人有一支特殊部队存在。 这支部队很可能都是神射手组成，而且有七八百人。一旦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就可能给自己人造成巨大伤亡。 留下高成他们在原地监视敌人的动向，郭小乙率领长枪连和弩箭连南下，并不仅仅是赶路，而是在观察地形。 任何一支部队的神射手绝对不多，所以郭小乙从一开始，就想拿这支神射手组成的部队开刀。 一排长突然折返回来报信，郭小乙知道女真鞑子为了另外的事情大动干戈，顿时有了更加完整的思路。 既然女真鞑子如此重视被高成抓住的七个人，那就一定要针锋相对，绝对不能让女真鞑子重新抓回去。 北崖谷，就在郭小乙临时营地西北十多里的地方，东边是一处绝壁，西面是一道缓坡山梁，中间夹着一条南北方向的大山谷。 “弩箭连立即抢占山谷南面的阵地，由低到高构成三道弩箭阵。长枪连带上战马抢占西面的山梁隐蔽起来，一旦敌人遭到迎头痛击，就对敌人的肋部发起冲击，老子要一战彻底打垮敌人的这支古怪部队！” 郭小乙胆敢在敌人的心脏地区发动伏击战，而且还是主动打击由神射手组成的敌军，当然不是一味蛮干自寻死路，而是有着最新装备的杀手锏，而且今天还是第一次使用。 第0148章 伏击铁弓营 原来，李宪为了保证侦察营的快速机动能力，并且确保在敌后活动拥有强大的火力支撑，专门设计了一款“驮马式弩床”。 驮马式弩床并不是李宪的发明创造，说穿了就是无耻的盗版。盗版的原型，就是当年白求恩大夫为了在火线上给八路军伤员做手术，发明的“驮马式医院”。 驮马式弩床仿佛一个巨大的马鞍，两侧都是存放铁质箭簇的抽屉，顶部架着一张弩弓。遇到敌情之后把特制马鞍抬下来，放在地上就可以开弓放箭。 一个三人小组，装备三匹战马和一匹驮马。这样算起来，一个班五张弩床，一个排十六张弩床，一个连六十四张弩床，从而形成强大的正面阻击力量，可以对抗敌人的骑兵冲击。 这种编制模式，体现了李宪讲究攻守平衡的战术思想，也是对未来骑兵营的最新构想。只不过由于匠做营的生产能力有限，首先装备了侦察营而已。 李宪的指导思想很明确，就是把移动式弩床当成后世的车载式机枪，作为营连级部队的中程压制火力，也是未来的标准装备。 用汉民士兵和女真鞑子比拼骑射功夫，完全是舍长取短，以卵击石，无疑于自寻死路，李宪肯定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用密集火力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用有限兵力发挥最大作战效能，才是李宪的建军思路。正因为如此，他才设计车载式弩床协同炮兵和步兵、驮马式弩床协同骑兵。 驮马式弩床比车载式弩床小一些，每一次只能发射五支弩箭，射程三百六十米左右。大仰角抛射的有效杀伤距离两百四十米左右，小角度平射的杀伤距离一百六十米左右。 李宪从来就没有想过两军对垒的时候，搞什么兵对兵、将对将的游戏，他全都采用整体攻防战，所以需要提高集团战斗力，用强大的兵器威力压制女真骑兵。 郭小乙是李宪最早的跟班，听过的说教自然最多。加上他是小乞丐出身，性格跳脱，从来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绝对不会墨守成规。 女真鞑子突然出现一支神射手组成的特殊部队，如果阴魂不散跟着自己，动不动来一个突袭的话，郭小乙觉得自己的侦察营根本干不过，而且还要吃大亏。 命令侦察连把敌人勾引到北崖谷，而且把时间限定在凌晨，郭小乙称之为“打狗战术”。 叫花子最大的敌人就是狗，要想狗不跟着你狂吠不休，那就只有一次把狗打服，让它下一次看见你就会夹着尾巴躲开。 北崖谷西侧是一道缓坡，东侧是寸草不生的光秃秃绝壁，根本没有遮挡物，并不适合伏击作战，但这难不住郭小乙。 上一次跟随李宪深入到长青县境内捣乱，李宪在马牛谷移植大树改造地形，就是现成的例子。 郭小乙命令长枪连、弩箭连布置好阵地之后，立即砍伐树木“种”在自己的阵地前面，临时制造一片小树林，在凌晨的大雾之中谁也不可能一眼看出纰漏。 这一番忙活，转眼就是一夜时间，两个连的战士都累成死狗一样直喘粗气，总算如期完成了战场伪装。 东方开始发白的时候，担任哨探任务的通信班快马返回：“营长，侦察连已经向这边退过来了，后面六百多敌人拼命追赶，大概还有五里地。” 郭小乙拉过自己的菊花青检查一遍，这才低声说道：“马上下去通知弩箭连，让过侦察连之后立即放箭。敌人全部使用铁胎弓，杀伤距离可以达到一百二十步，绝对不能让敌人冲到两百步之内。” 就这功夫，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整个山谷开始震动起来。 郭小乙很清楚，侦察连为了迷惑敌人都是徒步，并没有把自己的战马带出去，大地震动说明敌人是骑马追过来的。 步兵引诱骑兵，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战术动作。况且追兵都是神射手，那更是危乎险哉。 好在是夜晚诱敌，这里的山谷虽然宽敞，但是山谷中或多或少有大大小小的石块拦路，战马并不能放胆疾驰。 为了给女真鞑子的神射营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斩断最危险的一条尾巴，郭小乙只能冒险一搏。 现在已经既成事实，郭小乙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侦察连不会因此遭到惨重损失，否则回去之后没法向公子交代。 郭小乙患得患失之间，侦察连已经狼狈逃回，两百多人跌跌撞撞冲过了弩箭连的防御阵地。 的确是狼狈不堪，根本就不是作假。两百多人仅仅经过一夜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衣衫褴褛。 侦察连冲过来了，数百女真骑兵挥舞着单刀狂呼乱叫紧随而来，郭小乙顿时大惑不已：“嗯？真是怪哉，敌人为何不放箭？” 不能怪郭小乙想不通，因为他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奚达罕和卑里果得到过完颜宗干的严令：一定要把偷偷离开使团的七个人抓活的，看看天祚帝耶律延禧究竟想搞什么妖蛾子。 大半夜的乌漆吗黑，奚达罕和卑里果根本不敢下令放箭，万一把核心人物射死了，回去就没办法交代。 敌人不敢放箭，弩箭连却没有丝毫忌讳。女真骑兵的先头部队四十多骑，刚刚冲到一块平地上，前面一百多步远的一片树林突然倒了！ 嗖嗖嗖——咻咻咻—— 女真骑兵还没有搞清楚小树林为何会突然倒了，正在愣神之间，铺天盖地的弩箭已经呼啸着迎面扑了过来。 弩箭和弓箭的最大不同，就是弓弦的张力大了近十倍，铁制弩箭重量更大，飞行速度更快，穿透力更强。 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四十多骑已经全部被射死。 在山谷这种地形里面遇到突然袭击，骑兵的劣势顿时暴露无疑。冷兵器作战的残酷性，也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如果是后世的机枪进行阻击，只要数十挺机枪一开火，巨大的机枪射击声就会传播开去，很远的敌人都能够明白遇到了埋伏，而且遇到了机枪阵地，可以很快采取应变措施。 可现在就完全不同，凌晨时分山雾弥漫，能见度极低，眼睛派不上用场。弩床开弓放箭虽然有声音，但是传播距离绝对不到一百米。 前面的四十多骑被射死，后面的敌人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何事，而且奔驰的战马也不可能紧急刹车，还是被惯性带着冲上来。 敌人最密集的时候，弩箭连的第二波弩箭刚好赶到，六十四张弩床就是三百多支铁制弩箭，又是一百多敌人被射落马下。 随后冲上来的铁弓营副统制卑里果，终于搞清楚了状况，顿时高声呼叫起来：“前面有埋伏，紧急后撤！” 现在想后撤，战马就要原地调头，那真是谈何容易！ 郭小乙一举手中的熟铜棍，同时大喝一声：“长枪连，出击！”然后双脚一磕马腹，已经一马当先冲下山坡，朝敌人最密集的腰部撞了过去。 李宪的侦察营，四个连的装备都不一样。侦察连都是六尺长的熟铜棍，长枪连都是七尺长的镔铁长枪，大刀连（警卫连）全部都是绣春刀，弩箭连全部都是驮马式弩床。 长枪连就是突击力量最强的正面战斗部队，现在居高临下冲出上来，两百八十杆镔铁长枪一闪而过，顿时把敌人的队伍拦腰切成两截。 敌我双方搅在一起，女真鞑子的神射手失去了用武之地，郭小乙的长枪连却变得如鱼得水。 镔铁长枪远挑近扫，女真鞑子的单刀因为长度和重量都不够，乱战之中根本不是对手，顿时被打得抱头鼠窜。 恰在此时，郭小乙一声断喝：“兀那汉子，赶紧把小命给你家郭爷爷留下！” 原来，冲入敌群之后，郭小乙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头戴铜盔的家伙，正在拼命组织被遮断的人突围。按照女真鞑子的惯例，头戴铜盔的起码都是百夫长。 不错，被郭小乙盯上的正是铁弓营副统制卑里果。 卑里果膂力强劲，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开四石之弓。他的拿手绝作是铁胎弓远程打击，另外就是一把厚背锯齿单刀用于近身格斗。 厚背锯齿单刀长度不过三尺有余，郭小乙的熟铜棍却有六尺。 一寸长一寸强，如此之好的机会可以斩杀敌人大将，郭小艺当然不想放过。 卑里果正在左冲右突，突然脑后生风，顿觉大事不好。手中的锯齿单刀反削一刀，然后拨马就跑。 可惜他搞错了对象！ 咔嚓一声，锯齿单刀挡住了熟铜棍，却没有磕开，两匹马就已经撞到了一起。 山谷之中场地有限，根本没有从容调整的机会。 “找死！”郭小乙低吼一声，随即左手持棍，右手在左臂上一抹，然后反手甩出。 咻的一声，一道寒光一闪即逝，卑里果的战马顿时跳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原来，郭小乙的熟铜棍和敌人的单刀一碰，顿觉双臂发麻，这才大吃一惊。 单刀本来很轻，竟然能够硬抗自己的熟铜棍，而且震得自己双臂发麻，说明敌人的膂力大得出奇，正面战斗根本不是对手。 郭小乙乃是小叫花出身，卑鄙无耻才是王道。半个念头没有转过来，他就已经想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绑在左臂上的三棱刺！ 卑里果身上穿盔甲，三棱次根本没啥用处，但是他的战马两条后腿之间，两颗蛋蛋却没有防护，郭小乙的三棱刺当然就冲着战马的蛋蛋去了。 噗嗵，卑里果摔下马背刚要滚开，郭小乙的熟铜棍一招力劈华山可就到了。 咔嚓——卑里果百忙之中奋力挥出一刀，这一次力量没有使出来，单刀当场被磕飞。 手中的熟铜棍顺势往下一落，棍头刚好拄在卑里果的小腹上，卑里果当场口吐鲜血。 郭小乙一招得手，顿时意气飞扬：“在此情形之下还能挡我一棍，老子大仁大义饶你不死，绑起来！” 自己的主将战胜了敌人的主将，身后担任护卫的通信班自然是兴高采烈，十七人往前一闯，卑里果被生擒活捉。 第0149章 捅了马蜂窝 “高成，现在情况如何？” “不如何，东面、北面都是敌人，每个方向的人数都不下五千。真他娘的邪门，这里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敌人。” “敌人越来越多，看来我们捅了马蜂窝了，绝对不能带回去给公子增加麻烦。传令下去：放弃和公子会合，侦察连四个排对四个方向保持警戒，其他人掉头向西！” 郭小乙毫不犹豫下达命令，然后拨转马头向西疾驰而去。 侦察营面临的形势越来越恶化，说起来就话长了。 在北崖谷伏击铁弓营的战斗中，郭小乙生擒卑里果之后，敌人彻底崩溃，只能拼命往原路突围。 没想到铁弓营刚刚冲出去不到五里地，西侧山梁上突然扔下来数不清的大石头，顿时砸死数十敌人。 原来，高成他们二十多人一路尾随铁弓营，想找机会和郭小乙汇合。后来发现敌人遭到伏击，高成才明白郭小乙野心之大。 自己身边只有十七个人，再加上还有七个古怪人，高成并没有莽撞，而是隐蔽在敌人身后的一道山梁尾巴上。 没想到敌人只撑了不到一刻钟就全线崩溃，数百起仓皇逃回来。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根本不用人教就能无师自通。 自己身边只有二十多人，正面拦截数百溃兵肯定不行，而且兵法也云过了：归师勿遏。 高成一声令下，二十多人每个人准备五块石头，然后用最快的动作扔下山去。结果错打错着，让敌人以为这里的埋伏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套路，再也提不起反击的心思，只能埋头向北冲去。 经过仔细打扫战场，一场短暂的伏击战打死打伤一百八十多人，缴获完好无损的战马七十余匹，缴获完好无损的铁胎弓一百三十余张，栎木杆狼牙箭七千余支，还有一大堆单刀。 当然，那些伤者因为无药可救，最后全部变成了死人。郭小乙的侦察营折损二十余人，主要是侦察连被敌人追击造成的损伤。总体说来是大获全胜。 在敌人后方制造乱子，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是侦察营此次深入敌后的唯一任务。 这一战把敌人的神射营打得落花流水，应该足够引起有关人员的严重关注。郭小乙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加上知道了耶律余里衍的身份，所以决定赶到预定地点和公子李宪汇合。 可是，郭小乙低估了完颜宗干的决心，也低估了女真鞑子的应变能力。 等到侦察营打扫完战场，吃过午饭之后，利用马肉制作一批干粮的计划完成了一半，担任警戒任务的侦察连突然传来紧急情报：两千多敌人从徐家堡渡河南下，向这边冲过来了。 紧急撤退，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没想到刚刚往南冲出去不到三十里，金城方面也出动一千多人夹击过来。 北面有追兵，东南有敌人。从金城和浑源之间南渡浑河的原定计划，现在已经不能执行，郭小乙只能率队向西南方向前进。 这样一追一逃，转眼就是两天。结果不仅没有甩开敌人，四周的敌人反而像逐臭的苍蝇越来越多，包围圈越来越小。 郭小乙一怒之下大发雷霆：“他娘的，老子不回去了。向西，直扑马邑一线，准备夺取雁门关南下！” 一路上都是长枪连打头阵，郭小乙率领新生连作为中军，弩箭连殿后，侦察连在四周监视敌情。 新生连的主要任务就是看护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还有携带的物资和干粮，并没有作战任务。 耶律余里衍等人被编在新生连，此前先后缴获一百多匹战马，所以每个人都分配了一匹。 “郭小乙，你的一个营一千多人倒也正常。但是一个班十七人，相当于两个十人队。一个排七十人，又不够一个百人队。一个连接近三百人，又远大于百人队。这支部队的官长名目莫名其妙，人员配置也是莫名奇妙，你们的部队究竟是什么编制？” 耶律余里衍这一路上就对郭小乙的侦察营表现出极大兴趣，只要有机会就问个不停，可惜郭小乙被越来越严重的敌情搞得焦头烂耳，根本没心情说废话。 郭小乙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的废话真多，我以前是个叫花子，根本不知道军队是个什么样子。你问我我问谁去？还是保存体力，准备逃命。” 果然不愧是搞情报的，耶律余里衍脸皮够厚，而且很有些锲而不舍的精神，根本没有把郭小乙的反感当回事儿：“你一路上安排殿后的队伍，马背上驮着什么玩意儿，能挡住追兵吗？” 原来，李宪不想让敌人过早看穿自己装备的秘密，所以车载式弩床平时都封闭在车厢里面，驮马式弩床外面罩着一张巨大的牛皮，不仅可能防雨防水，也能够防止有心人偷窥。 “能不能挡住追兵，只有神仙才知道。”郭小乙不透露丝毫口风：“老子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条，在他们死绝以前，你们两个小娘子是安全的。所以你们两个小娘子现在要做的，就是祈祷他们不会死绝。” 耶律余里衍秀眉一皱：“干嘛张口就是脏话？算起来你也是千夫长，属于军队里面的高级将领，怎么在女人面前说话也不注意口德？” “老子怎么就说脏话了？”郭小乙呵呵一笑：“公子曾经专门解释过，与天地同寿谓之老，向圣人看齐谓之子。” “不对，强词夺理！”耶律余里衍也不好糊弄：“你们汉人祖先里面就有一个圣人，人们都称他老子。你自称老子，太狂妄了！” 郭小乙是李宪的第一个跟班，把他的一套歪理邪说学得十足。加上小叫花最能胡搅蛮缠，面对别人的质问，他竟然能够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是你没见识了。老子那叫与圣人看齐，不能说狂妄。”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突然策马上来说道：“我看你们的那个什么公子，哼哼，只怕也不是什么正当来路，所以才教出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啥？”郭小乙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似乎很熟悉，叫什么名字？” “你才是小丫头片子！”小姑娘小嘴一撅：“我叫萧晨露，萧芸娘是我堂姊！你不是说自己属于萧芸娘的部下吗？你等着，等我见到堂姊之后，就有你的好看！” 郭小乙这才大吃一惊：“难怪老子总觉得眼熟，原来你和萧芸娘是堂姊妹，干嘛不早说？” 萧晨露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怕怕怕，老子怕个球啊！”郭小乙没有理会萧晨露，而是扭头对自己的通信班长叫道：“陈楚，你给老子听好了，通信班从现在开始就一个任务，把萧晨露这个小丫头片子盯紧了。如果到时候少一根头发，老子就把你们的皮全给扒了！” 侦察营通信班长陈楚，原来就是保州城里面的小叫花，和李天成一样属于郭小乙的小兄弟，今年才十二岁。 萧芸娘和萧姵亲自传授他们的各种武艺，就像大姐姐一样对他们呵护备至，早就赢得了李天成、陈楚那一批小叫花子的无限尊重。 萧晨露既然是萧芸娘的妹子，事情的重要性所有人都明白，陈楚自然也没二话：“营长你放心，我在她就在。就算我不在了，她肯定还在，否则就对不起芸娘大姊！” 郭小乙和陈楚两个人的这番对话，让耶律余里衍听得脸色大变。 虽然大辽国规定萧家和耶律家族平起平坐，但是耶律余里衍毕竟是公主身份，萧芸娘暂时没有嫁入耶律家，只能算是皇族子女，实际地位并不高。 可是最近这几天的表现很明显，整个侦察营一千多人，对于大辽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尊敬的意思。 但是萧晨露仅仅说出自己是萧芸娘的堂妹，郭小乙就下达了拼死保护的命令，说明萧芸娘在这些人眼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一个人在军队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是任何皇家子弟都为之忌惮的问题，也是一个原则问题。 耶律余里衍从小受到皇室熏陶，而且是天祚帝耶律延禧最喜爱的小公主，爹爹的忌讳当然就是自己的忌讳。 眼前这些人无限敬重萧芸娘，却对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公主不冷不热，也就说明他们对天祚帝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耶律余里衍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不过，大辽国已经被女真鞑子打得支离破碎，不仅国土全部丢失，皇帝耶律延禧也躲在大夏国居人篱下，早就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过去两年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让十九岁的耶律余里衍心性成熟许多，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脸上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郭小乙处理好萧晨露的警卫工作，早就把注意力转到摆脱敌人围追堵截方面去了，对于耶律余里衍的脸色变化并没有察觉。就算察觉了，他也不会当回事。 现在面临大难，摆脱困境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要暂时放在一旁。 耶律余里衍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所以她温言说道：“郭小乙，你这样不顾一切向西前进，肯定不行的。” 郭小乙勒住战马回头问道：“为何？” 耶律余里衍神情凝重：“雁门关北面的马邑城被金国女真贼子占领，雁门关就属于大金国和大宋国的边关。他们现在是同盟国，如果我们这么闯过去，代州的宋军肯定会拼死拦截，到时候就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了。” 郭小乙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问题我也知道。但是，完颜婆卢火统率大军正在进攻灵丘县，我绝对不能把身后的一万多敌人带过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老子也要闯一闯！” 第0150章 郭小乙生气 不怕死，并不等于马上就去送死。 郭小乙并不怕死，但是叫花子出身的他，占便宜是第一选择，自然不想轻易送死。 马邑、朔州一线原来是大辽国的地盘，耶律余里衍乃是大辽国的小公主，当然更加清楚那里的情况，毕竟这些地方才丢了不到一年时间。 “公主对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有无更好的见解？”郭小乙虽然已经决定西进，但还是留有余地，所以多问了一句。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向西进军，我这个外人当然无话可说。去年底，西京大同之所以很快陷落，并不是金国女真贼子多么强大，而是有另外的原因。” 耶律余里衍口中寻找托词，但身体已经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蹲在地上画了一幅简要地图：“大宋国从忻州夹击过来，广武县的李嗣本、鄯阳县的耿守忠、金城县的韩常三个家伙投降大宋。” 郭小乙眉头一皱：“如此说来——” 耶律余里衍拍拍手站起身来：“不错，广武县、鄯阳县、金城县目前属于大宋。你要想拿下雁门关，至少要先拿下广武县，因为它就在雁门关以北二十里，而且是南下雁门关的唯一通道。” 李宪多次强调过，两年之内不想和大宋朝发生冲突。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就必须直接和大宋军队开战，所以郭小乙的眉头越皱越深，对自己此前所说的方案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想到这里，郭小乙只能不耻下问：“这些变故我还不了解，不知道公主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刘范突然插言：“郭将军，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小乙微微一笑：“现在大家都捆在一起，有话但说无妨。” 刘范看见耶律余里衍微微颔首，这才接着说道：“可能郭将军还没有到过这一带，所以不清楚这里的敌情。宋金夹攻我们大辽国，获得了一些利益。但是童贯那厮欺上瞒下，花钱从完颜宗望手中买回来几座空城，最终被被弹劾下台。” “目前已经换了两个人上来，分别是宦官谭稹、文人王安中。其中，谭稹出任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代替童贯主持大宋北方前线防务。王安中出任燕山府知府，兼领建雄军节度使。” 郭小乙对外面的事情没有丝毫印象，所以听得满头雾水：“这都是大宋内部狗屁倒灶的事情，他们想干什么关我何事？” 刘范微微一笑：“燕山府下面有一个郭将军的本家，手中掌握十万雄兵，应该不陌生？” “你说的是常胜军的郭药师？”郭小乙摇摇头：“那厮远在燕山府，彼此相隔万水千山，和我有何关联？” 刘范点点头：“郭药师不过叛臣逆贼，和郭将军没有丝毫关系，但是和新上任的阉人谭稹却有莫大关联。” 郭小乙毕竟是侦察营长，对于飞狐县周边的情况当然不陌生：“郭药师那厮我当然清楚，耶律淳去年六月病死，其妻萧普贤以皇太后的身份称制，北枢密使萧干专政。大宋以刘延庆为都统制，率军二十万再次对大辽用兵。” “萧太后和萧干处死了暗中勾结童贯的太尉李处温父子，对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不再信任，又密谋干掉涿州的郭药师，消除汉人的威胁。结果风声走露，郭药师率领涿州四县军民，囚禁了萧庆余和萧芸娘父女向童贯投降。” “如果没有这一下子，萧芸娘也不会被我家公子所救。我听说郭药师那厮因为弃暗投明有功，童贯那厮把六州之地都赏赐给常胜军，让他迅速扩军加固边防。现在郭药师的势力日益膨胀，已经有些忘乎所以。” 刘范脸色很难看：“郭将军所言属实，萧普贤倒行逆施，自坏大辽根基，实在可恶至极。但是大辽国出了很多逆贼，不仅仅是郭药师一个人。比如说朔州的李嗣本、耿守忠、韩常之流，此前就先后向大宋投降，导致西京大同失守。” 没有搞清楚刘范想说什么，郭小乙只能随口应道：“这三个家伙倒戈相向，我跟随董庞儿造反的时候就略有耳闻，而且董庞儿当初也想南下和他们会合，结果遇到天谴山崩被完颜宗翰抓获。如果不是公子舍命相救，也没有我的今天。” 刘范沉声说道：“郭药师从六万多人膨胀到十万多人，已经变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而且骄横跋扈，不听约束。为了制衡郭药师的野心，谭稹禀奏朝廷之后另创一军，取名为义胜军。主力部队五万人，全部都是辽地汉民少壮。” “前军统制李嗣本，本部兵马两万，驻扎在朔州的鄯阳县、广武县、金城县。左军统制耿守忠，本部兵马一万五千，驻扎在忻州崞县、秀容县、定襄县。右军统制韩常，本部兵马一万五千，驻扎在代州的雁门县、繁峙县。” 郭小乙心中震惊，但是脸上一片坦然：“看来你们对这里的敌情了若指掌，应该没有少花功夫。” “哼！”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我爹爹虽然形势窘迫，但一刻也没有放弃收复故土，对于此处的敌情自然需要了然于心。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李嗣本的范围之内，如果他和金国女真贼子联起手来，再加上代州雁门县的韩常所部，我们必将面临五万敌人的围攻。” 现在终于把敌情搞清楚了，郭小乙只能更加头痛：身后有一万多女真鞑子紧追不舍，西面的朔州有李嗣本的两万人，西南面的代州有韩常的一万五千人。 敌我兵力对比，几乎达到了五十倍。一旦被敌人收拢包围圈，除了全军覆没之外，根本毫无机会。 郭小乙没有想到问题如此严重，心里面已经有些后悔带上耶律余里衍等人，所以他的目光在耶律余里衍、萧晨露、刘范、李爽等人脸上扫来扫去，始终不发一言。 刘范微微一笑：“郭将军，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摆脱困境。” “什么办法？”郭小乙面容一凛。 刘范双手一合：“很简单，只要郭将军把我们绑起来，然后回头向女真贼子投降，我敢保证郭将军不仅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还能够高官得做，骏马照骑。” 郭小乙一听之下怒不可遏，顿时爆了粗口：“放屁！你不是老子的兵，否则按照动摇军心论处，老子就要砍了你的狗头！我家公子和金狗势不两立，我的性命早就属于公子，谁他娘的敢说投降两个字，老子现在就砍了他。” “好胆气，真英雄！”耶律余里衍鼓掌笑道：“如果郭将军誓死不降，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郭小乙毕竟年轻，面临绝境的时候终于沉不住气了：“有话就说完，别他娘的卖关子。除了投降之外，什么话都可以说。” 耶律余里衍低声说道：“汉人里面有一个祖先，曾经定下一条计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郭将军可知道否？” “我家公子曾经说过这个典故，不就声东击西吗？”郭小乙开始急躁起来：“现在追兵已经不到二十里，声东击西的目标在何处？” “这需要行险一击，你来说！”耶律余里衍伸手一指刘范。 刘范接口说道：“澶渊之盟以后重新勘定国界，我们大辽主张两国之间的分界线以黄嵬山为界，没想到大宋的沈括竟然抗旨不尊，在这里毫不退让。为了这个黄嵬山之争，两国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是扯了三年皮。”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雁门关急切难过，唯有雁门关东北十里的黄嵬山是一个制高点，是古长城破败之后留下的一个缺口。只要悄无声息拿下黄嵬山，就可以绕到雁门关后面。此事非常危险，郭将军以为如何？” 郭小乙迷上眼睛飞快的把这段话想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耶律余里衍的含义：“你们所说的暗渡陈仓，意思是用一批人大张旗鼓向朔州进军，同时用一支小部队秘密潜入到黄嵬山。计是好计，可是我手下都是燕山府那边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黄嵬山在何处。” 耶律余里衍身后闪出一个中年大汉：“我知道！” 郭小乙一直对这个不作声的大汉有些怀疑，此刻看见他闪身出来，终于找到了机会：“嗯，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中年大汉一抱拳：“在下萧和尚，暂领提辖司之职。” 后面的萧晨露接口补充一句：“他是我爹爹！” 郭小乙又吃一惊：“如此说来，你是萧芸娘的叔父大人？” 这一下，郭小乙才是真正的吃惊。 耶律余里衍从使团逃出来，身边所带的人竟然都和萧芸娘有关，而且都是直系亲属，说明耶律余里衍完全就是冲着萧芸娘来的，而且此行图谋非小。 想到这里，郭小乙看着始终躲在后面的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这家伙长得眉清目秀，从头到下都是汉民打扮：“原来都不是外人，那么这一位又是谁呢？” 小青年终于抬头：“郭将军，在下耶律赤狗，暂领幽云观察使之职。” “耶律大哥就是我芸娘大姊的未婚夫！”萧晨露又补充一句，让郭小乙差点儿跳了起来。 强忍着心头的惊骇，郭小乙伸手指着始终在耶律余里衍身后寸步不离的一个小青年：“你又是谁？” 还是小丫头萧晨露出头说话：“他叫萧七郎，是宫帐军宿值官，也是我的七哥。” 终于真相大白，五男两女分别是：耶律余里衍，大辽公主；耶律赤狗，萧芸娘的未婚夫；萧和尚，萧芸娘的叔父；萧七郎，公主的侍卫长，也是萧芸娘的堂兄；萧晨露，萧芸娘的堂妹；另外就是刘范和李爽，在大辽国的具体身份不明。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郭小乙气不打一处来，却说不出口。 在飞狐军中所有将士心目中，萧芸娘就是公子李宪的女人，没想到现在出来一个未婚夫，郭小乙能不生气吗？ 第0151章 李宪先到了 郭小乙虽然知道耶律余里衍等人肯定肩负着重大使命，但事情涉及到萧芸娘，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他才勉为其难带上这些人，并提供最大程度的保护。 可是，七个人里面竟然有一个“萧芸娘的未婚夫”耶律赤狗，分明是过来和自家公子李宪抢女人的。 对于男人来讲，人间只有两种恨无法消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保护一个和自家公子抢女人的家伙，郭小乙发现自己好像吞下了半只苍蝇，还有半只苍蝇在筷头上。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不仅郭小乙心里不是滋味，原本贴身保护萧晨露的通信班十七个人，现在都对耶律赤狗横眉冷对，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通信班长张楚更是冲动，右腕一翻就把腰间的绣春刀给拔了出来，然后一双怪眼盯着郭小乙。看样子只要郭小乙稍作暗示，张楚手中的绣春刀肯定爆闪而出，就会把耶律赤狗当场一劈两半。 郭小乙他们反常的反应，耶律余里衍等人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看得莫名奇妙。张楚突然拔刀相向，让他们大吃一惊。 耶律余里衍毕竟是皇家公主，高贵的出身养成了非同一般的气度。虽然心里大惑不解，但还有一些处变不惊的大家风范。 耶律余里衍伸手一指着张楚，却扭头问郭小乙：“郭将军，你这是？” 说实话，耶律余里衍绝对称得上国色天香，此刻面对明晃晃的钢刀面不改色，把女人沉稳刚烈的风骨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女人最让男人动心。 被耶律余里衍紧盯着逼问，只要是个男人心理都不好受。郭小乙心里纠结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原谅自己的理由。 虽然耶律赤狗让人恶心，但眼下共渡难关突出重围才是最主要的任务，此时此地绝不能闹内讧杀人。 “没事，这小子从军时间不长，听说形势越来越危急，所以有些紧张。”摆摆手，郭小乙张口胡说八道一通，随即顾左右而言他：“萧和尚是？提辖司，不就是典兵官吗？看样子你有随时随地招兵买马的权利。” 萧和尚点点头，语气简洁：“不错。” “你刚才说知道黄嵬山的路径，对？”郭小乙回到正题：“说说看，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萧和尚脸色一整：“郭将军，实不相瞒，黄嵬山北侧险峻异常，十分难走，所以不可能使用大部队。如果能够挑选数十精兵偷偷摸上去，然后潜入到雁门关背后，采用南北夹击才有可能一举拿下雁门关。” 郭小乙点点头：“如果我给你足够的人手，你敢不敢带队上去？” 萧和尚傲然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砍头尚且一无所惧，还有何事不敢？” “那好！”郭小乙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扭头看着张楚伸出三根指头一摇：“立即安排人快马上前给侦察连长高成传令，让他把侦察连第一排给老子调回来。同时传令全营立即开拔，向鄯阳县全速前进！” 一刻钟之后，侦察连一排长带着全排七十人返回中路。 郭小乙从通信班长张楚手中接过锯齿单刀，这还是缴获卑里果的兵器。 仔细看了看，郭小乙这才递给萧和尚：“萧和尚，我不管你在大辽国有多高的官职，如今我们在一条船上。这七十一人都能够高来高去，手底下的功夫也过得去，我现在把他们交给你全权指挥。”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明日凌晨拿下黄嵬山，然后突袭雁门关后背。以你们的鸣镝箭为号，我率领主力部队同时从正面进攻雁门关。这是死中求活的唯一办法，军中无戏言，你敢不敢带队上去？” “末将遵命！”萧和尚没有废话，上前两步伸手接过单刀。 郭小乙又在侦察一排的战士面前来回走了一趟：“此去都是悬崖峭壁，战马、熟铜棍和备用箭矢全部留下，每个人保留一把绣春刀、一张弓和一壶箭。整个战术动作听从萧和尚指挥，谁敢临阵抗命，老子定斩不赦！” 萧晨露在后面拉着张楚小声嘀咕：“张楚，这个郭小乙年纪不大，为何如此之大的杀气，像个活阎王？” 张楚扭头翻了翻白眼：“这是打仗，要死人的。上阵就是拼命，和年龄大小有何关系？什么杀气不杀气，小丫头片子懂个屁！” 被凶了一顿，萧晨露罕见的没有发怒：“算我不对，你今年多大？” 张楚脸色一黑：“十三岁。” 小丫头果然是属变色龙的，一听张楚的年龄，萧晨露顿时翻脸：“和我一般大，竟敢叫我小丫头片子，你不想活了吗？” 张楚反手一摆，甩脱了萧晨露拉着衣角的小手：“懒得理你！” “嘀嘀咕咕干什么，赶紧启程！” 郭小乙一声断喝，张楚才发现萧和尚带着侦察一排早走了。 看见萧晨露和张楚斗嘴，耶律余里衍脸上微微一笑，立即策马上前和郭小乙并马而行，似乎无话找话：“郭将军，你这个营的兵丁为何年龄都如此之小？” 郭小乙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你们契丹人不把我们汉民当人，大宋朝却认为我们都是番奴，金国女真鞑子根本就不是人，这些孤儿只能当叫花子。幸亏公子不在意我们的出身，还把我们当兄弟，所以大家愿意跟着他出来造反。” 看看天色将晚，郭小乙大喝一声：“今晚不宿营，大家准备火把加紧赶一程，明日凌晨一定要赶到鄯阳县城！” 耶律余里衍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侦察连长高成突然快马加鞭迎头返回来，战马浑身都被湿透了，仿佛刚从河里爬上来。 “郭大哥，借一步说话！”高成并没有停留，留下一句话之后，策马冲向一处高坡。 高成的反常行为，说明他有了重大发现，不能在人前说明。郭小乙心中一动，立即拨转马头跟了上去。 高成飞身下马，擦了一把汗才低声说道：“我们有救了！” “歇口气慢慢说。”郭小乙从马鞍桥上摘下水囊递过去：“究竟怎么回事？” “公子过来了！”高成微微一笑，然后举起水囊猛灌一气。 郭小乙一听就急了，上前抓住高成的领口一阵猛摇：“你他娘的赶紧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公子早就命令我们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到繁峙县城东南四十里的光裕堡找他。这里相差五六百里，公子怎么会到这里？” 高成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水囊低声说道：“我并没有看见公子本人，但是看见了李天成特种营第一连连长罗小五。他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密林之中埋伏，据说要切断鄯阳县和广武县之间的联系。” “罗小五就是罗小五，你他娘的为何吓唬老子，说公子过来了？”郭小乙把高成臭骂一顿，突然觉得不对劲：“不对！李天成的特种营是公子手里唯一的部队，他们到了这里，公子身边就没人了。敌人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一旦公子有个闪失怎么办？简直岂有此理！” 高成故作高深的一笑：“我可没有吓唬你，公子真的过来了，你千万当心一些。如果让公子知道你瞎胡闹，屁股上肯定又要挨军棍。不过呢，公子暂时还没有越过雁门关，而是在阳明堡一线挡住了耿守忠。” “你说什么？”郭小乙刚刚放了一点心，顿时又紧张起来：“公子在雁门关以南挡住耿守忠，罗小五的第一连越过雁门关切断了广武县和鄯阳县之间的联系，难道公子要一口吞下韩常的一万五千人吗？” “好像还不止如此哦。”高成摇摇头：“罗小五也是语焉不详，公子究竟想干什么，他也不明白。” 郭小乙一听又急了：“你他娘的干什么吃的，就没问问罗小五，公子给我们什么任务？” “我又不是一头猪，当然要问了。”高成也着急：“公子根本不知道我们到了这里，如何下达任务？不过，既然罗小五要切断鄯阳县和广武县之间的联系，我们向鄯阳县进军，肯定能够减轻罗小五的压力，你说对不对？” 郭小乙很快明白了高成的意思：“你说得对！罗小五切断鄯阳县和广武县之间的联系，说明公子已经控制了雁门关，也就是搞定了韩常所部一万五千人，现在的目标是广武县里面的义胜军。” “如果我们吓得鄯阳县里面的李嗣本不敢动，广武县就变成了一座孤城，自然一鼓而下。我就奇怪了，公子手下只有李天成的一千多人，他是如何搞定韩常手下一万五千人的呢？真是怪哉！”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阴差阳错，别说郭小乙和高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就连李宪这个能够知道过去未来的活神仙，也有好多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 李宪为了掩人耳目，命令郭小乙的侦察营大白天从弘州城向西出动，他却带领李天成的特种营和炮兵连，提前一夜离开了弘州城。一千多人马晓宿夜行，秘密向南跃进四百里。 没想到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李宪再一次发现历史记载都是粗线条，基本细节完全是一片空白。 越过金城县的时候，李天成的先头部队，很快就发现这里集中了完颜婆卢火的五千多女真精兵，还有大宋的军队三千余人。 好不容易赶到繁峙县境内，李天成的斥候兵发现这里竟然集中了宋军六千余人，让李宪大吃一惊。 现在的情况是，完颜婆卢火手下有女真精兵一万三千余人，已经冒头的大宋军队超过九千人。 如此庞大的部队聚集在一起，如果对灵丘县三面夹击，李宪手下只有李天成的特种营、萧焯的飞狐第一营，两个营两千多人，即便有刚刚修好的平型关作为屏障，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偏出了李宪的预料。 第0152章 宋军的内乱 光裕堡，在繁峙县城东南四十里，位于五台山北麓山脚下。这里往东，可以抵达平型关南面的宝兴镇。 李宪作为作为一个穿越者，当然明白基本兵法：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敌强我弱的时候，如果死守一城一地必然全军覆没，这就是兵法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李宪严令萧焯的飞狐第一营就地坚守，但是郭小乙的侦察营被派到敌后活动，李天成的特种营和炮兵连也没有回防灵丘县，而是被李宪带到灵丘县西面的繁峙县隐蔽待机。 趁夜秘密拿下光裕堡，就是李宪故技重施。当初救援香炉寨的时候，他首先秘密拿下了马家堡，然后才能施展一连串阴谋诡计。 光裕堡是大宋朝的地盘，并没有金国女真鞑子在此驻军。 李天成的特种营除了连排长之外，下面全都是契丹人，也就是当初被完颜亮派到弘州城的“契丹效死营”。 秘密拿下光裕堡并不难，李天成根据李宪的命令，特种营直接化妆成女真骑兵，然后在大半夜进入集镇。 这里的汉民都很清楚，现在是“宋金联盟”的蜜月时期，大宋朝廷严令不得对金兵采取敌对行为。在边境线上的汉民心中，金兵就像祖宗一样。 特种营副营长韩杰是纯正的契丹人，由他打着大金国的招牌，光明正大率队进入集镇。然后一声令下全镇戒严，只能进不能出。 李宪最后进入镇子，才发现此处非同一般。因为地处要冲，属于进入河东河西的咽喉要道，所以这个集镇比一般的小县城还大。 经过连夜摸底排查，光裕堡里面竟然有拘拿盗贼、维护治安的马快班头，手下有马快十二人，弓手十二人。 韩杰把自己办公的地点选在马快衙门，同时命令班头把马快和弓手找来训话：“大军到此有机密要事，镇外的盗贼有大军处置，你们负责镇内秩序，确保百姓生活无忧。如果未经许可擅自出镇，一律按照泄露军机论处！” 韩杰在这里威慑内部，刚好李宪在李天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搞得如此紧张。”李宪冲着马快班头说道：“这位大哥好生面善，不知道仙乡何处，尊姓大名？” 马快班头看见两个汉人进来，顿时纳闷不已，也不知为何金兵里面会有汉人。 不过李宪和颜悦色能够给人好感，马快班头倒也不敢怠慢：“小的石虎就是本县山民，见过大官人！” “原来是石虎大哥，请坐下叙话，没有必要紧张。”李宪一听是本地人，顿时来了兴致：“石大哥，现如今周边不靖，光裕堡地处要冲，为何没有官军驻扎。仅仅你们二十来人，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却如何是好？” “唉，大官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道！”石虎叹了一口气：“本镇原来有官军驻扎，而且还是折可存将军的部下五百精骑。” “哦？”李宪暗自一惊，但脸上却无表情：“他们为甚不在自己的防区，如今到何处去了？” “唉——”石虎又叹了一口气：“听县里的大人说，这里的宣抚使换人了，据说和童相公一样是个老公（太监），叫什么谭稹相公。因为担心河北郭药师的常胜军闹事，所以组建了一个义胜军相互制衡。” “在我们繁峙县驻扎四千义胜军，加上折可存将军的两千人，一共有六千人之多。这个义胜军可了不得，不仅粮饷概不拖欠，而且每个人都发双份。一个个趾高气扬，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大官人有所不知，折可存将军的部队一直没有足额发放军饷，本来就军心不稳。现在一个新编的义胜军竟然按时拿到双份的军饷，折可存将军的部下当然不干了，所以全部集中到县城闹饷。” 听了石虎的解释，李宪终于想起一件事来。 这支“义胜军”是大宋朝廷的一个变通措施，主要目的是牵制以辽东京道汉人、渤海人、南京道汉人的“常胜军”，进而遏制郭药师的一种手段。 义胜军招募的全都是“归朝人”，也就是原来属于大辽国的幽云汉人。谭稹组建这支部队，并不是相信幽云汉人，而是贯彻“以夷制夷”的方针。 大宋朝廷里面的君臣，认为中国地域都在黄河以南，从来不把幽云十六州的汉民当自己人，历来都统称为番奴。 义胜军从诞生之日起，就没有得到大宋朝廷正规官军的认可，随时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必欲杀之而后快，折可存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之一。 谭稹为了实现制衡郭药师的目的，所以对义胜军采取了“恩养”措施，希望他们能够给自己卖命，也就是石虎所说的双饷。 那么问题就来了。不是来了一个问题，而是来了一大堆问题。 谭稹这个老太监仗着皇帝赵佶的宠信，而且和朝廷中宰相王黼、尚书左丞李邦彦、大内总管李彦、少保梁师成等“北宋六贼”沆瀣一气，所以他下车伊始就飞扬跋扈，嚣张不可一世。 大宋武将虽然平时没有地位，但目前大辽国主天祚帝耶律延禧还没死，契丹族还没有彻底消灭，边防大将辛兴宗、折可存、王禀、种师中等人从去年开始都手握重兵，可谓权倾一方。 谭稹走马上任之后，对这些人不仅没有丝毫尊重，反而趾高气扬，到处指手画脚，就已经让边防大将心里很不舒服。 紧接着又弄出一个“义胜军”，谭稹号称就是自己的近卫军，而且兵力达到五万之众，边防大将心里的想法就更多。 义胜军组建四个月来，每个月都是双饷，的确就是近卫军的模样，让一直拖欠军饷的边防大将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边防大将担心义胜军取代自己的地位，朝廷边防军兵丁眼红义胜军的双饷，不可调和的矛盾越来越突出。 主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在私底下煽风点火，两军下级军官之间的摩擦很快就成为常态，动手动脚也成为家常便饭。 折可存的部下更是明目张胆地四处扬言：“汝番人也而食新，我官军也而食陈，吾不如番人耶？吾诛汝矣！” 意思是：你们他娘的不过一群番奴，竟然吃的是新米。老子是正规官军，竟然只能吃腐烂的陈谷。难道老子血战经年，还不如投降过来的番奴吗？老子要杀了你们！ 当面以“番人”来辱骂幽云汉人，可见宋人视其“非我族类”的情绪之强烈。其结果当然是“汉儿闻之惧”，两军之间根本就势如水火。 根据史料记载，当金军进围太原咽喉石岭关处崞县时，“援兵不至，李翼（折可存部将）谓县官曰：崔忠汉儿，贪利苟生，岂有忠节，可与共守？万一内变，岂惟上误国家，吾属亦受祸矣，不若先事诛之。众默然，惟折可存与然其说。” “绛州有义胜军四千人，将官牛清统之。通判徐昌言谓不先图之，必有平阳府之变。昧旦两门出兵，皆叩其寨，斩关以入，即造清之寝。清夜饮方醉，与数妇人寝，闻难，取器械不及，创甚被执。于是尽杀投附义胜军，杀之无噍类。” 崔忠、牛清这样的幽云汉民将领，在金兵进攻的时候一直奋战在第一线，结果被怀疑他们的人给谋杀了，而且把他们手下的义胜军杀得干干净净，惨不忍睹，简直就是倒行逆施。 按照固有的历史，因为有一批像折可存这样鼠目寸光之辈拼命排挤义胜军，甚至不惜暗下毒手肆意虐杀，导致义胜军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的并州（太原）保卫战失败，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义胜军的三大将领李嗣本、耿守忠、韩常，在金兵一到就先后把雁门关、石岭关、天门关献出去投降了。 谭稹耗费大把钱粮组建的义胜军，不仅没有遏制常胜军，也没有抵抗金兵，反而是大宋朝廷用两倍的军饷，给金国女真鞑子培养了一支生力军。 想到这些事情，李宪心中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不行，宁可杀掉折可存这种倒行逆施之徒，也不能让幽云汉民含恨而死。” 想归想，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朝廷官军和义胜军之间的矛盾到了什么程度，李宪并不十分清楚。 李宪让石虎等人回去休息，然后对李天成说道：“天成，命令一个排的兄弟连夜出发，明日一大早混入繁峙县城，查清楚朝廷官军和义胜军的纠纷。另外安排一个排隐蔽赶到平型关，让萧焯严阵以待，千万不要主动出击。” 韩杰去安排光裕堡的戒严措施，李天成去安排侦察人员，只有李宪无法入睡，一个人坐在衙门苦思冥想。 说实话，真要对大宋官军下手，李宪也感到很为难。因为大宋朝并不是某一个人有问题，而是从根子上就腐朽了。 杀一个人并不难，杀一批人也不难，难道把整个大宋朝的腐朽官员都杀光吗？ “这他娘的也不行啊！真要杀的话，首先就应该把宋徽宗赵佶为代表的赵家子孙全部杀光，然后彻底改超换代，废除尊儒崇道的腐朽制度。” 李宪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杀光了又该如何，难道老子亲自登基当皇帝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让我弄一帮人打打杀杀还凑合，如果要老子当皇帝，那还真干不来。” 事情的发展比李宪想象的更快，势头更猛。如果不是他两世为人，具有先知先觉的神通，肯定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0153章 繁峙县丐帮 折可存（1096年生人），今年二十七岁，字嗣长，云中（今山西大同）人，吉州知府张世景的女婿。晋阳兵统制，手下精锐骑兵五千余人。 折氏家族世居云中，源出党项族，与鲜卑慕容氏通婚，乃一方豪强大族。《宋史》载：“自晋、汉以来，独据府州，控厄西北，中国赖之。” 折氏受到宋太祖赵匡胤“许以世袭”的特权，折家父子兄弟从此世袭府州。说穿了，折可存家族就是世代传承的地方军阀，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折可存最闪光的手笔有两件，第一是跟随童贯剿灭方腊起义，最后帮源洞屠杀七万战俘，把参与起义的妇女扒光了吊死在树林之中。 第二是班师还朝途中，被张叔夜降服的宋江蟊贼再次倒戈造反，大宋皇帝赵佶一怒之下，命令折可存所部晋阳兵原地调头，在沂州境内把宋江等人一网打尽，全部就地枭首示众。 为了贯彻执行宋金“海上之盟”的精神，折可存根据两河宣抚使童贯的命令，率部从晋阳北移，中军大帐设在崞县，部下分别占据雁门县、繁峙县。拱卫雁门关的同时，夹击西京大同的大辽契丹军队。 童贯在燕山府两战两败，又耗费铜钱千万缗，结果买回来六座空城不说，还要每年给金国上贡“代税款”五十万缗。加上河北杨江、张迪、高托天等四贼造反始终无法平息，终于遭到政敌弹劾下台。 一个权倾朝野的太监倒下了，无数争权夺利的太监站起来，就是大宋朝的现状，你不服气都不行。 大宋皇帝赵佶的亲信太监谭稹脱颖而出，接替两河宣抚使全部职权，走马上任就干了一件大事——编练义胜军。 这件事情对别人的影响稍微小一些，但是对折可存来说就是致命的。因为义胜军的驻扎范围，全部都和折可存重叠。 义胜军的韩常右军就驻扎在代州，分布在雁门县和繁峙县；义胜军的耿守忠左军驻扎在忻州，分布在崞县、秀容县。 从谭稹的立场来说，他的本意就是要对童贯提拔的嫡系部下进行制衡，同时培养自己的势力。 谭稹是老太监出身，官场上争权夺利的套路熟极而流。给折可存上眼药水，也属于官场上的正常套路。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如果你折可存不听咱家的，等到义胜军具备战斗力，咱家就把你的军队裁撤了。 从军队指挥的角度来说，小小的崞县同时出现了两个司令部，虽然表面上军队的数量剧增，可一旦打起仗来，究竟谁听谁的？ 折可存的内心纠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耿守忠和韩常的两支部队加起来，总兵力超过三万人，是自己的六倍。 祖传的地方军阀，自然拥有恶狗护食的经验。折可存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谭稹这不是要对抗外敌，分明是想寻机收拾自己。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最浅显的道理：官场上的权力争夺，属于最残酷、最血腥的战斗，和正义无关。 干儿子李天成头脑简单，并不知道自己的爹爹脑袋里想了些什么。他不过是遵命行事，争取把爹爹的命令超水平发挥出来。 李宪命令李天成派出一个排潜入繁峙县，结果李天成让副营长韩杰留在光裕堡主持大局，他自己改行当排长，亲自带队渗透繁峙县。 李天成原来是郭小乙手下的小叫花子，所以他的套路还是叫花子。 随着李天成一声令下，特种营一连一排七十一人换成破衣烂衫，全部变成了标准的叫花子，拧着捡来的木棒和竹棍当打狗棒，仅仅在左臂上绑着一把三棱刺。 李天成带着这些人当天晚上就离开光裕堡，准备在第二天一大早从四门混入繁峙县城中，完成李宪交代的侦察任务。 人要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 李天成才十四五岁，对外面的情况并不了解。加上他们初来乍到，而且还是晚上拿下光裕堡，对四周的地理环境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从光裕堡到繁峙县城，必须经过一个地方：公主寺。 公主寺位于官道南侧一处峭壁上，通行道路险峻异常，乃是北魏诚信公主为逃避红尘之苦出家修行而建。 历经战火之后，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只有一座过殿还能遮风避雨，勉强算得上完好。 按说这种狐狼出没之地不应该有人，起码在深更半夜不应该有人才对。 可是今天出了鬼了，公主寺这里不仅有人，而且有很多人。 本来公主寺里面有没有人都无所谓，因为公主寺在官道南侧五里开外，就算里面聚集两万人，也绝对不会影响官道的正常通行。 公主寺里面肯定没有两万人，李天成实际上只看见了六个人，六个打着火把的人。 “繁峙团在此公干，是朋友就请借道。” 一声低沉的断喝传来，穿透力却极强，看来还是一个内家拳好手，李天成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营长，对方说的是个啥意思？”身后的契丹战士莫名其妙。 李天成低声说道：“对方说他们是繁峙团，好像在这附近办什么事，让我们绕道而行。” “繁峙团？什么是繁峙团？”战士们还是满头雾水。 沉吟半晌，李天成才不确定地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郭小乙大哥曾经好像说过，江湖上通都大邑的行乞弟子，一般都有自己的团伙，而且按照行乞的地点为名。这个繁峙团，应该就是繁峙县及其周边的行乞弟子。” “营长，你不是说自己也是叫花子出身吗？如果对方也是叫花子，你们就是一路人，应该可以放我们过去？”契丹战士对中原文化一窍不通，所以才会刨根究底。 果然，李天成就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懂个屁呀，以为当叫花子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团里面等级森严，下面的行乞弟子每天都要按照规定缴纳供奉，否则就会把你打得半死。当初在保州城的时候，老子坚决不交供奉，所以从来就没加入保州团，属于没有后台的野丐。” 经过李天成一解释，战士们终于明白了许多：“营长没有入团，却在保州城内混得风生水起，真了不起！” “你们知道什么？”李天成没好气似的说道：“刚开始我年纪小力气也小，如果不是郭小乙大哥仗义相救，有一次差点儿被打死了。随着我慢慢长大，力气越来越大，个人根本打不赢我，这才在棚户区站稳脚跟。后来跟着爹爹，我才有今天。” 听李天成这么一说，战士们顿时麻了爪子：“那现在怎么办？” 李天成没有犹豫：“我们有大事要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绕道而行！” 李天成双手冲着对方一抱拳，然后带领众人调头向北绕出去五里多远，再往前就是滹沱河了，按说已经离开了繁峙团的“办事”范围。 可事实上刚好相反，李天成带领众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又被四个打着火把的家伙挡住了去路。 如此一来，从东面进入繁峙县的仅有两条通道，现在都被人给堵死了。换句话说，今天就不能进入繁峙县城。 李天成现在不是叫花子，而是独当一面的特种营营长，当然明白自古军情如火的道理。 如果不能在光裕堡的事情泄露出去之前，彻底搞清楚繁峙县城里面的情况，接下来就没有办法制定应变计划，那就会坏了爹爹李宪的大事。 想到爹爹的大事，李天成忍气吞声抱拳说道：“几位大哥，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也不关心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但是我们今晚一定要过去，还请你们高抬贵手。” “癞蛤蟆打呵欠，你好大的口气！”对面一个光头大汉沉声喝道：“看你们也是道上弟子，贡台何处？” 李天成看见对方如此跋扈，心里顿时怒气大增：“过往游神，从不烧香，何须贡台？” 那个大汉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帮不懂规矩的散客。此地贡台太高，向来不留散客，识相的还请自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想你们明白厉害。” 李天成虽然生气，却还没有发作。但是身后的一个排都是契丹勇士，何曾被一帮乞丐奚落半天？ “放屁！” 李天成反应过来再想阻止已然迟了，因为身后的兄弟们怒吼一声，已经兵分两路杀了出去。 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这是爹爹李宪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李天成不会忘记。 现在双方已经搅在一起，而且对方突然从草丛中冒出数十人，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根哨棒，李天成再想阻止也不能够，何况他也没有准备阻止。 既然没有人阻止，双方一交手就是舍命相搏，再也没有丝毫退路。 契丹人原来的优势都在马背上，但是跟随李宪之后发生了变化，这就是每个班的战斗编组：三三制。 每个小组三个人，一个箭头，两个侧翼。每个班十七人，五个三人小组构成一个梅花阵，班长和副班长居中指挥。 一个班一个梅花阵，一个排就是四个梅花阵，站住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然后旋转着向前推进。 武林高手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永远不可能是军队的对手，这就是战阵的威力。 丐帮的优势就是人多，但是面对军队战阵的冲击，顿时变成了土鸡瓦狗，一个照面就彻底崩溃。 恰在此时，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大喝：“何方团头，竟敢上门欺人？” 第0154章 团头史老大 乞丐抱团始于北宋年间，内部自称某团，一般某一个丐团就占据某一个通都大邑，刚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关于什么是通都大邑，苏辙在《民政策下第三道》里面说过：“今天下所谓通都大邑，十里之城，万户之郭。” 北宋年间的丐团，没有什么“南慕容北乔峰”，更没有什么“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降龙十八掌当然也是没有的。 因为北宋年间三国争霸，战乱频仍。除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本分百姓之外，数量最多的就是乞丐，其次才是土匪。 数量多了，而且有主心骨抱成一团了，那就是一股庞大的帮派势力，所以江湖上称之为丐帮。 偷鸡摸狗，强拿恶要，这都属于乞丐的本职工作。间或还有替穷苦百姓出头，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丐，所以丐帮亦正亦邪。 大宋、大辽、大夏三国的官府，只要丐团不扯旗造反，对于丐团一般的小偷小摸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毕竟乞丐实在是太多了，如果都抓起来的话，官府第一是没有地方关押，第二是没有那么多粮食养活，所以眼不见为净。 既然形成了帮派，自然就要一定的组织机构进行监控，否则就无法管理成千上万的行乞弟子。 丐团掌舵的叫掌台，官府和民间称之为团头。 正如李天成所说的那样，要想进入丐团“合法行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缴纳供奉，就是丐团弟子每天必须完成的一道手续。 丐团弟子缴纳供奉，并没有人伸手来接，而是让你自己放在贡台上。表示是你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你，所以团头又叫做掌台。 缴纳供奉的时候，的确没有人强迫你。但如果你没有完成每天的最低缴纳任务，就必须“自愿”接受处罚。处罚的程度，不同的丐团有不同的标准，没有一定之规。 不同级别、不同行当的弟子，缴纳供奉的数量是不一样的。 不错，北宋年间丐团里面的行乞弟子，并不都是要饭的，还分为不同的行当。 第一行，守门神。丐团里面守门神数量的多寡，是根据丐团所在城镇的城门数量决定的。比如说繁峙县城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繁峙团就有四位守门神。 守门神不是一般的乞丐，而是地位仅次于掌台的“社团高级干部”，每一位守门神手下，一般都有数十甚至数百弟子。 守门神并不乞讨，而是指挥手下弟子在城门内外，向那些进出城的客商要钱，不给钱就不让走。 第二行，无影神。丐团里面无影神数量的多寡，是根据丐团所在城镇的街道数量确定的。原则上，一条街道就有一位无影神。 无影神也不是一般的乞丐，也是地位仅次于掌台的“社团高级干部”，每一位无影神手下，也有数十甚至数百弟子。 无影神也不乞讨，而是指挥手下弟子扒窃。针对穿行于自己街道上的客商，随时随地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把别人口袋里面的东西弄到自己手中。 第三行，托钵神。丐团里面托钵神数量的多寡，是根据丐团所在城镇商户的多寡决定的。 托钵神同样是地位仅次于掌台的“社团高级干部”，当然不会自己行乞，而是指挥手下弟子沿街乞讨，算是没有忘记乞丐的本行。 但是，托钵神手下弟子的乞讨方式，和一般的乞丐大不相同，他们专门针对客栈、酒楼、货栈乞讨。 不是一个人去乞讨，而是一下子去十几个。并且有专门的讨要目标，开粮栈的就要粮食，开钱庄的就要铜钱，开布店的就要布匹，反正你卖什么他就要什么。 如果你不给，他们就在门口指天骂地，让你的祖宗八代睡在地下都不得安生，就更别说开门做生意了。 再就是啃富，哪一家办红白喜事了，托钵神弟子就会一涌而至，叫做吃流水席。你不让吃也行，出殡的棺材抬不走，娶亲的媳妇儿进不了门，做寿的就唱伤肝败气的“莲花落”。 第四行，滚地龙。丐团里面的滚地龙没有数量限制，全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组成，要么能打人，要么能挨打。 前三行都是强拿恶要，自然会得罪很多人，那些乞丐就会遭到打击。得罪人不要紧，掌台一声令下，滚地龙就应声而动。 那真是：掌台老大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滚地龙出手解决恩怨，一般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就是打人，把那些藐视丐团的人给打服了。以不打死人为原则，算是给他一点教训。 第二种方式就是挨打，又叫做请罪。耍横的怕不要命的，一旦得罪不怕死的人，乱子就闯大了。 滚地龙上门喊挨打，如果你不打，他就自己打，而且用牛耳尖刀把身上画得血淋林的，然后跪在你门口高喊杀人了。最后的结局，还是你拿钱消灾。 有人说了，既然如此，我就亲自动手打。 如果你真下手打了，今后片刻不得安宁。今天丢了一条狗，明天丢了两只鸡，后天大门上被人泼了粪，半夜三更有人往你房顶上扔砖头。 史老大，繁峙县城史家大院的现任族长，也是繁峙团乞丐的团头，又叫做掌台。 史老大的年龄其实并不大，也就不到四十岁。因为他是世袭五代的团头，所以人们称之为史老大，反倒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史老大是一位世袭了五代的丐帮帮主，史家大院是繁峙县历史上最早的“乞丐专业户”，绝对称得上繁峙县历史上第一个“行乞致富”的“先进个人”。 史老大管辖着繁峙县境内的所有三千余乞丐，收他们上缴的供奉例钱，同时给众丐的生活提供相应的照料。 史老大在这些乞丐中享有绝对权威，说一不二还是轻的。就算他不说，下面各行当的大神都已经替他办好了。 借着众多乞丐上缴的供奉，他也挣了一个“廒多积粟”、“囊有余钱”的殷实家境，过着“锦衣玉食”、“怒马香车”、“放债使婢”的富豪生活。 水涨船高，史老大手下各行当的大神，也都有自己的庄园，呼奴使婢也是很正常的待遇。 史老大在恒山、五台山一带小有名气，无论是官府、民间都知道这么一号人物，轻易不敢招惹。 可惜李天成他们初来乍到，并没有搞清楚这一带江湖道上的基本情况。结果一架打下来，竟然惹出一个人来。 李天成并没有参与刚才的混战，而是抱着膀子在一旁冷眼观看。对方连续增援上来三拨人，总数已经超过了两百人，还是抵挡不住军阵的冲击而节节败退。 恰在此时，从滹沱河边上的一片树林之中传来一声断喝，一个青衣汉子冲入战阵，双手一阵乱抓，两根哨棒已经落入手中，随即双臂一震就扭断了两根哨棒。 来人不善，手下兄弟没有人能够当得住，李天成也大喝一声：“都给我退下！” 混战双方两下分开，李天成一看来人的相貌打扮，顿时大吃一惊。 此人虽然穿着汉民的白色凉衫，头上竟然是一副契丹人的发型，年龄大概也就二十来岁。身材魁梧，容貌俊朗，双耳上还挂着银白色耳环。 来人迈着虎步来到李天成身前一丈左右，这才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此大打出手？” 李天成蓄势以待，把原话反问回去：“你们又是何方神圣，竟然霸住官道限制通行？” 来人面无表情：“我看你们不像丐团弟子，反倒像军人。” 既然对方不交代自己的身份，李天成也懒得说开场白：“我看你也不像汉民，反倒像契丹人。” 来人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契丹人。” 李天成嘴角一抽：“我本来就不是乞丐。” 来人脸色一沉：“你既然不是乞丐，为何手下都是契丹勇士？” 李天成呵呵一笑：“你既然是契丹人，为何出头管汉民的事情？” 来人抬头看着黑魆魆的夜空，语气有些落寞：“我欠了史老大的一份人情。” 李天成终于明白此人并非繁峙团的成员，同时也知道了史老大这个人，因此语气有些缓和：“他们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兄弟，要过去办事。” “你一个汉民，竟然和契丹人做兄弟？”来人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随即猛然睁开盯着李天成身后的人群说道：“你们竟然自甘堕落？” 一排副排长跨步上前冷笑一声：“你竟然堕落到给汉民当打手，我们为何不能和汉民做兄弟？” “你——” 来人双肩一抖，李天成立即斜跨一步挡住去路：“你什么你？你尽管放心，就凭你这个模样，我绝对不会和你做兄弟！” 来人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对着李天成大声说道，生怕别人听不见：“如果你能接我三拳，我就做主放你们过去。” “哈哈哈——”李天成少年心性，反手把哨棒往地上一插，同时狂笑一声：“如果你能够在我拳下不死，我就饶你一命！” “接招，说大话有何用处！”来人左脚上前一步，右拳已经当头劈了过来。 李天成同样向前跨出半步，左臂当胸一横，右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对方的拳头，正是李宪传授的军体拳里面的一招鹰爪手，实际上是大擒拿的第一招。 没想到来人脚下步法怪异，闪动之间竟然从李天成身边擦了过去，但是留下了很小声的一句话：“你们如果要办事，得罪史老大是不明智的。” 李天成猛地把劲力往回一收，同时以左脚为轴心一个侧旋，然后脚下连踩七星步，也从来人身边擦过，同时低声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如果敢挡我的去路，一样杀无赦！” 两个人仿佛穿花一样，眨眼之间已经换了三个方位，来人再一次低声说道：“我叫耶律宝索，在利用史老大寻找萧芸娘。” 李天成和来人对了一掌，同时低声说道：“我叫李天成，萧芸娘我见过！” 第0155章 契丹部族军 “营长，那帮乞丐根本打不赢我们，为什么要北渡滹沱河？”淳于卯一边抖弄身上的水珠，一边低声埋怨。 淳于卯，特种营第一连副连长，正宗的契丹人。因为营长李天成亲自带队，所以淳于卯临时兼一排长。 李天成莫名其妙落败，还答应立即退走，让淳于卯和兄弟们觉得非常憋屈。但是军令难违，好多话只能憋在心里。现在已经渡过滹沱河，四下没有外人，淳于卯终于憋不住了。 李天成也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那个耶律宝索究竟何许人也，为何要寻找萧芸娘，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是对于李宪的飞狐军将士来说，凡是涉及到萧芸娘的问题，那就绝对不是小问题，所以李天成选择退走，也是以静制动的意思。 渡过滹沱河，并不是李天成的意思，而是那个耶律宝索私下传音的结果。李天成发现那家伙似乎没有恶意，所以决定过来看看。 “此处情形诡异，我们需要谨慎行事。赶紧寻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让兄弟们把衣服弄干是正经。”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李天成也不好过多过多解释。 具体事情当然是副连长淳于卯去办，李天成找到河边的一片小树林，在一棵大树下坐下来。 今晚发生的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此前遇到的一切实在是太怪异。 繁峙县丐帮似乎都出来了，帮主史老大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李天成百思不得其解：“繁峙县丐帮兴师动众，不惜封住繁峙县城东面的两条通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难道是繁峙县里面的大宋官军，要准备进攻我们的平型关吗？” 事情的确很诡异，李宪刚刚采用偷袭的方式拿下光裕堡，繁峙县城东面的两条路就被封住，实际上等于切断了光裕堡和繁峙县城之间的联系。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爹爹的计谋被敌人察觉了？”李天成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推演最好的一种可能性：“或者是史老大的繁峙县丐帮，今天晚上要处理江湖恩怨，凑巧和自己的行动方向发生冲突。” 李天成在心里推演各种可能性，就是不愿意承认爹爹李宪的计谋会被别人察觉。因为在李天成心目中，自己的爹爹李宪那是无所不能，神仙难料的。 大概过了两个半小时，已经到了四更天的样子，滹沱河北岸突然出现三条黑影，并且飞快地朝李天成所在的小树林奔来。 “我是耶律宝索，李大哥在吗？” 耶律宝索果然言而有信，李天成兴奋的低喝一声：“耶律大哥进来，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原来，这片树林就是耶律宝索和李天成约好的见面地点，并不是李天成心血来潮随意选的一个地方。 耶律宝索依然空着双手当先进入树林，看见李天成只有一个人，这才低声说道：“我带来两个助手引荐给你，还请不要见怪。” 李天成很大方的说道：“我爹爹说过，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赶紧给我引见两位大哥，免得失了礼数。” 耶律宝索向后一招手，顿时进来两个汉民打扮的小伙子。 “李大哥，这位叫做夏侯泰，马军统制；这位叫做慕容洽，炮军统制。你们亲近亲近。” “见过夏侯大哥、慕容大哥！”李天成双手抱拳口中敷衍，实际上在借着星光凝神观看，夏侯泰是一个络腮胡子，慕容洽面白无须，但从头到脚都是汉民装束，并非契丹人。 夏侯泰和慕容洽双双抱拳躬身，仅仅说了一句“幸会幸会”，却没有过多废话。 “大家坐下说话。”耶律宝索一摆手，自己当先坐在地上，这才对李天成说道：“李大哥，情况紧急，我就实话实说，我们是西京大同府的部族军，本人就是兵马副都统。” 李天成心中一惊，但口中却显得很平淡：“耶律大哥，大辽国主不是已经进入大夏国，为何你们出现在此地？” 耶律宝索长叹一口气：“说来话长，我就简单说一下事情经过。” 原来，大辽国的军队由四部分组成，分别是宫帐军﹑部族军﹑京州军和属国军。 宫帐军：相当于大宋的宿卫军，征集直属皇帝的帐户壮丁组成，是契丹族亲军，供宿卫和征战，“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人，置腹心部。” 部族军：相当于大宋的边军，由契丹以外的各部族壮丁组成，主要任务是守卫四方边境，由皇室派出统领直接指挥。 京州军：相当于大宋的禁军，亦称五州乡军，包括上京、南京、北京、东京、西京，征集五京道各州县的汉族﹑渤海族等的壮丁组成，承担五京的守卫任务。 属国军：相当于大宋王爷的部属军队，由臣属国壮丁组成，比如说奚国、渤海国，还有赐封的王爷卫军。 宫帐军，属于皇帝、皇后的直属亲卫，全部是契丹族精壮。也是大辽国的核心主力部队，其他人无法调动。 部族军，属于大辽国的“边防军”，专门承担对外作战任务，也是绝对主力部队，所以由皇室指派专人指挥。 耶律宝索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去年底，大宋背信弃义，单方面撕毁澶渊之盟的条约，竟然勾结金国女真贼子，两次向我大辽国南京发起疯狂进攻，结果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只可惜宫帐军主力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在鸳鸯泺一战，被完颜阿骨打两翼包抄打得大败，二十万人折损大半。紧接着在白水泺遭到完颜宗望的奇兵突袭，宫帐军立足不稳再次惨败。” “那个时候，我率领西京大同府的部族军，正在雁门关一线布防，防止无耻的宋军北上夹击大同府。可是天不从人愿，完颜宗翰竟然轻骑直入，切断了宫帐军南下的通道，大同府三天就陷落了。” 李天成也是前不久经历过大战的人，耶律宝索说到完颜宗翰三天拿下大同府，顿时浑身一震：“如此一来，耶律大哥就腹背受敌，南面是折可存的宋军，北面是完颜宗翰的金兵！” “唉——”耶律宝索摆摆手：“南北夹击还无所谓，凭借我手下的七千多健儿，又有鄯阳县城、广武县城作为屏障，完全可以坚持下去。可是，鄯阳县城的李嗣本汉儿军、广武县的耿守忠汉儿军，突然宣布向大宋投降，这才是最大的灾难。” 李天成终于被彻底震动了：“这样一来，耶律大哥的七千部族军，就变成了无根之水，四面皆敌了。” “李大哥说的不错，我们一夜之间就无家可归。”耶律宝索看了夏侯泰和慕容洽一眼，这才接着说道：“失去了两座县城的粮草供应，我们面临着灭顶之灾。经过我们三人密商，当即决定带领部队隐入深山待变。” 李天成心中一喜：“这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耶律大哥的军队还在？” “还在！”耶律宝索点点头，又摇摇头：“只不过因为缺乏粮草，所以我们三个人只保留了自己的九百亲兵，其他的军卒全部遣散了，现在还有两千七百精锐，就隐蔽在北面不远的落虎涧。” 李天成沉声说道：“两千七百精锐，足够搅得完颜宗翰日夜不宁，为何没有察觉你们的动静？” “李大哥有所不知，谈何容易啊！”耶律宝索的情绪有些低落：“我们派出一百多人四处打探消息，突然听说出了一个大辽萧芸娘，面对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战两胜，所以我们想趁势而动，从南面发起进攻，策应北面的萧芸娘。” “可是还没等我们采取行动，宋军的折可存部已经全部压到了雁门关。不仅如此，大宋新任两河宣抚使谭稹，利用李嗣本、耿守忠、韩常这三个逆贼，几乎在一夜之间组建了一个义胜军，总兵力超过五万人，彻底切断了广武县通道。” 李天成知道耶律宝索没有说假话，两千七百人处于五万多宋军的严密包围之中，而且是被困在大山里面。只要稍微有所动静，肯定就面临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李天成稍微透露了一些口风：“据我所知，萧芸娘占领了蔚州，正在灵仙县、广陵县一带和完颜彀英血战。” 耶律宝索点点头：“此前发现完颜婆卢火大军调动方向，似乎针对东面的灵丘县采取行动，我们就有些怀疑是冲着萧芸娘去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和史老大合作，希望利用他们的丐帮打探消息。” 李天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和史老大合作？” “正是！”夏侯泰接口说道：“我手下原来的两千马军，有一半都是汉儿军。后来被迫解散，有相当一部分人投身史老大的丐帮。名义上和史老大合作，其实就是在秘密联络旧部。我们无法养活那么多部队，但是史老大却可以。” “史老大能够养活数千人？”李天成觉得自己仿佛听天书一样。 耶律宝索压低嗓子一笑：“实不相瞒，史老大是第五代帮主，他家储备的粮食，足够一万人吃三年。嘿嘿！” “我明白了！”李天成恍然大悟：“你们和史老大合作是假，谋取他家的粮食才是真的。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果然好计策！” “非也，非也非也！”耶律宝索摆摆手：“区区数百万斤粮食，还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李大哥，我们为何在关键时刻遣散军队？就是因为李嗣本、耿守忠和韩常希望扩编军队，增加在大宋方面投降的分量。不然的话，谭稹老太监，如何能够在一夜之间拉起五万大军？” 李天成顿时警觉起来：“原来你们不仅让自己的兵丁渗入史老大的丐帮，而且把一部分人渗入到义胜军里面去了。好一招借尸还魂，够歹毒！” “没有定海神针，计策再好还是没用。”耶律宝索看着李天成：“李大哥不仅拳头如铁，而且手下兄弟攻防巧妙，究竟是何来历呢？” 第0156章 李宪收大将 “难怪历史记载中，山西境内的义胜军没有丝毫战斗力，金国女真鞑子还没有发起进攻他们就投降了，原来是耶律宝索在其中掺沙子捣的鬼！” 听了干儿子李天成当面汇报的侦察结果，李宪心中不由得大发感慨。这些话只能放在心中，绝对不能说出来。 原来，耶律宝索把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根本目的就是希望李天成投桃报李，把自己的底细也说明白。 殊不知，在没有得到干爹李宪的命令之前，李天成根本没有胆量随便乱说。 李天成也知道，完全不说肯定是不行的，因为江湖上讲究将心比心。人家把什么都说了，如果自己没有丝毫诚意，不仅朋友做不成，还会立即变成敌人。 真要变成敌人的话，人家手里有两千七百精锐，自己身边只有七十人，而且都没有把兵器带出来。这一仗不打也罢，反正结局摆在那里。 “耶律大哥，实不相瞒，我手中肯定不止七十人。”李天成低声说道：“我上面还有人管着，不过是带着几个人出来探探情况。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的枪法、棍法和锤法都是萧芸娘教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耶律宝索苦笑着说道：“我当然明白军中身不由己，如果不是孤悬敌后，我也没有资格随便下决定。反正现在已经走上了绝路，除非向女真贼子投降，否则就寸步难行，最终就是个死。” 李天成心中一动：“耶律大哥，你为何不向宋军投降呢？如果你率部投降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甚至会给你们极高的待遇。” 耶律宝索突然大为恼怒：“大宋擅自撕毁两国协议，对我大辽国发动突然袭击，实乃无耻之尤。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要投降，我们宁愿向死敌女真贼子投降，也绝对不会向无耻的大宋投降！” 明白了耶律宝索的心思，李天成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然则，耶律大哥约我到此，究竟意欲何为？” “李大哥绝对属于万人敌的猛将，但绝非孤身一人到此，我当时就看出来了。”耶律宝索很急切地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够让李大哥这样的猛将甘心听命，此人绝对不简单。我就是想见见能够管着李大哥的人，不知是否唐突？” 李天成呵呵一笑：“看你这话说的！那个人就是我爹爹，我敢不听吗？不过，你想见我爹爹并不难，他老人家一向认为四海之内皆兄弟。” 就这么地，李天成带着耶律宝索返回光裕堡拜见李宪，夏侯泰和慕容洽回去掌握部队。 听了李天成的请求，李宪微微一笑：“能够在绝境之中想出借尸还魂计策的，耶律宝索应该算一个人物，我也想看看。让他进来！” 双方一见面，耶律宝索顿时就是一愣：李天成口中的“爹爹他老人家”，竟然才二十来岁年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这也太年轻了？ 等到听了李宪的自我介绍，耶律宝索又是一惊：“李宪？难道就是大闹王官屯镇，让完颜彀英和完颜亮损兵折将，天成县的那个追魂枪李宪吗？” 李宪没想到当初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现在竟然还有人记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被逼无奈瞎胡闹而已，不说也罢。” “非也！当初在绝境中彷徨无计，如果不是听到有关追魂枪李宪的传闻，说句不争气的话，我很可能已经向完颜宗翰投降了。”耶律宝索整理一下衣袖躬身一礼：“李将军对我有引路之恩，请受我一拜！” 李宪庄重地还了一礼才说道：“大辽国惨遭不幸，临敌投降者多如牛毛。耶律将军和手下兄弟坚持到现在，才是真正的英雄。” “现在情况紧急，请恕在下无礼。”耶律宝索和李宪分宾主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道萧芸娘和李将军是——” 李宪微微一笑：“萧芸娘嘛，如果真要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参军，也可以叫副都统。” 耶律宝索双眼一亮：“如此说来，萧芸娘是李将军的部下？” 李宪点点头：“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既然萧芸娘都是李将军的部下，那就好办了！”耶律宝索重新站起身来行礼：“耶律宝索自愿投到李将军门下，今后但有所命，必定万死不辞！如违此誓，天神弃之！” 李宪没有想到耶律宝索要直接投靠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备，顿时有些措手不及：“耶律将军何出此言？快快请起！” 耶律宝索固执地说道：“李将军，在下并非纯正的契丹人，我祖上是到草原上经商的汉人。过去三百多年来，我们家族先后和党项人、鲜卑人、契丹人通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汉人，还是契丹人。萧芸娘是大辽萧家的人，她愿意追随李将军，我当然不能放弃这个给将军牵马坠镫的机会。” “耶律将军你错了！”李宪正色说道：“是不是契丹人、是不是汉人，这都不是问题。就算你是党项人，或者鲜卑人，只要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甘愿死战到底，那都是我的兄弟。” 耶律宝索闻言大喜：“既然如此，今后将军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宪突然发现这个耶律宝索很有意思，他兴奋的表情绝非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这不仅仅是心直口快那么简单，必然有深层次的原因。 还没等李宪询问原因，耶律宝索已经接着说道：“实不敢欺瞒将军，我虽然名义上属于皇室的旁支，但因为出身血统不够纯正，一直属于被大家瞧不起。西京部族军的都统叫做耶律元宜，是南院副枢密使耶律慎思的长子。” “我虽然有一个副都统的名义，实际上一直没有军权，一个人都指挥不动，只有马军统制夏侯泰、炮军统制慕容洽两个好朋友。今年四月初，耶律元宜率领本部兵马八千余人向完颜宗翰投降，我才能掌握剩下的七千多人。” “大辽、大金、大夏、大宋这些朝廷，哪一个不是看重血统、门第出身？普通百姓永无出头之日。我已经厌倦了血统派系之争，也恨之入骨。将军襟怀坦荡，气涵四海，不以个人出身看人，让我宛若重生一般。” 李宪这才明白耶律宝索的心理世界，也庆幸自己多了一员虎将，让女真鞑子少了一个马前卒。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李宪赶紧问道：“耶律将军，你刚才说耶律元宜已经投降，这是真的吗？” 耶律宝索点点头：“千真万确，不然我也控制不了剩下的部族军。” “可惜了！” 李宪没来由的说了三个字，然后倒背双手开始转圈圈，让李天成和耶律宝索看得莫名奇妙。 不明底细的人当然莫名奇妙，因为李宪想起了历史上记载的内容。 说起高俅，就算没有读过《宋史》，只要看过《水浒传》的人，就会知道高俅这个混账。 高俅，历史上描写成一个破落户弟子。因为人样子长得好，而且踢球踢得好，结果被荒淫无耻的宋徽宗赵佶看中，然后就扶摇直上，升官的速度绝对比坐火箭还快。 要说高俅还真是知恩图报，和小贼蔡攸一起嫖过李师师之后，发现这个小娘子床笫功夫实在是妙不可言，所以赶紧回宫推荐给官家赵佶。 君臣同嫖一女，就是荒淫无道的宋徽宗赵佶、混账高俅、小贼蔡攸、奸相王黼干出来的“新鲜事儿”。 欲使其灭亡，先让其疯狂。这句话是不会错的。 大宋朝出了一个高俅，这绝对不是偶然事件。因为率先被灭亡的大辽国，也出了一个人，一个和高俅差不多的人。 这个人就是耶律元宜，大辽国的“高俅”。 《金史》记载，耶律元宜貌若潘安，能骑射，善击球，先把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哄得团团转，投降大金国之后，又把大金国主完颜晟哄得团团转，并赐国姓完颜元宜。 耶律元宜是女真的大金国对契丹人赐名第一人，也算是开天辟地了，可见这家伙的“媚功”非同小可。 说实话，李宪发现自己穿越到北宋末年之后，就非常想把耶律元宜抓过来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妖怪变的。 可惜人家已经另攀高枝儿投降了，现在很可能都被送到了上京，再想瞧一眼根本不可能，所以李宪直叹气。 当然，李宪不可能真的在耶律元宜这种人身上伤脑筋，他转圈圈另有缘故。 按照耶律宝索的部署，朔州境内、代州境内的义胜军，里面混进去不少大辽国的部族军，已经注定没有战斗力。 当然，这个没有战斗力，是针对抵抗未来的金兵南下而言的。他们一旦投降金国之后，就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把增援太原的大宋军队打得灰飞烟灭。 李宪头痛的是，李嗣本、耿守忠、韩常这三个人两年后就会向金兵投降，成为王禀太原保卫战失败的导火索。 如果要消除未来的隐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李嗣本、耿守忠、韩常这几个三姓家奴杀掉，一了百了。 可他们现在名义上都是大宋朝的官军，一旦把这三个家伙都给杀了，那就表示和大宋朝彻底撕破脸皮。 还有一点，如果让义胜军提前崩溃，折可存所部五千人能够守住雁门关吗？这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李宪还在这里举棋不定，耶律宝索的一番话，终于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将军，繁峙县的丐帮不是无缘无故封锁道路的，而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我们袖手旁观的话，义胜军的繁峙县副统制牛清，活不过三天了！” 第0157章 历史的疑点 耶律宝索的部族军驻扎在宋辽两国之间的边境上，是标准的大辽国边防军。 边防军的核心任务，就是抵抗外国军队的入侵。要想实现战役战斗的胜利，就要做到知己知彼。 耶律宝索因为自己的血统不够纯正，在军中一直受到主将耶律元宜的排挤，平时根本无事可做。 耶律宝索不是一个混日子的庸才，虽然无法插手军队里面的事情，但平时并没有闲着。因为他手中还有来自本族的九百亲兵可用，所以闲来无事就对两国边境进行了反复侦察。 繁峙县丐帮，作为两国边境线附近最大的民间组织之一，当然也是耶律宝索侦察的主要对象之一。 繁峙丐帮历史悠久，始于宋辽征战开始之际。由拉锯战中的难民慢慢抱团组织起来，最后变成一个庞大的帮派组织，能够左右繁峙县的局势。 当一个江湖帮派能够日益坐大，甚至能够左右本地局势的时候，那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江湖帮派，而是官匪勾结的开端。 自从史老大十年前接手繁峙团，就开始对繁峙县产生影响，比如说知县要想把官帽戴稳，没有繁峙丐帮的支持就不行。 大宋官场从上到下都知道，官家赵佶昏庸无能，还急功近利，是最好糊弄的，万民伞就是最好的糊弄方式。 有了繁峙丐帮的支持，知县离任之际弄一把万民伞，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是为了万民伞，历任知县对繁峙丐帮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此同时，大宋边防军粮草供应从来都是个大问题，拖欠军饷成为常态。折可存所部来到雁门关一线布防，为了方便筹集粮草，折可存驻扎在繁峙县的部将李翼，很快就和繁峙县丐帮扯上了关系。 今年初，最新的一任知县徐倡廉就更干脆，下车伊始的第一个拜访对象，就是繁峙丐帮的帮主：史老大。 耶律宝索最后说道：“将军，据我反复侦察之后掌握的情况，史老大、李翼、徐倡廉三个人一直沆瀣一气，把繁峙县变成了他们自家的东西。义胜军韩常的部将牛清过来以后，和他们的关系非常紧张。” “前天，谭稹调拨给牛清所部的本月粮草到了，结果被折家军的李翼给扣押了。牛清一怒之下到县城催讨，结果三方都闹得不痛快，目前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我觉得是一个好机会。” 李宪当然明白折可存的折家军、谭稹的义胜军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这种矛盾究竟是不是一个机会，目前还是个未知数，至少李宪还没有理出头绪。 虽然对自己陷入四面皆敌的局面有足够思想准备，但是正面和宋军交手，这不是李宪的本意，也没有进行过这种准备。从内心深处的民族感情来说，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李宪只能故作高深的微微一笑：“耶律将军，你觉得眼前是个什么机会呢？换句话说，你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 耶律宝索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就是想教训教训无耻的大宋。现在他们自己内部不和，我就可以在一边推波助澜，利用打入进去的人员尽可能把事情闹大，让新上任的两河宣抚使谭稹什么都干不成！” 原来如此！ 李宪终于明白了，历史记载中的折家军和义胜军之间自相残杀，导致整个幽云十六州的汉民痛恨南人（黄河以南的汉人），果然由很多因素促成，耶律宝索就在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李宪觉得这句话有时候是对的。 比如说他一再让别人打着契丹人的旗号，专门给女真鞑子制造混乱，就是出于让女真人对契丹人产生戒心这个目的。 眼前的这个耶律宝索竟然无师自通，要把自己对付女真鞑子的办法，拿过来对付大宋军队，李宪觉得实在太过分了。 耶律宝索错了吗？当然不是。 大宋朝单方撕毁宋辽澶渊之盟的条约，勾结完颜阿骨打的大金国，对大辽国发动突然袭击，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也就是师出无名。 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毫无原则的背叛。耶律宝索对大宋朝背信弃义的行为怀恨在心，也是情有可原。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李宪仍然笑着，仿佛在谈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我关心的是，你把乱子弄大了，比如说李翼的折家军和牛清的义胜军，最后两败俱伤了，甚至全部都死光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收场？” 耶律宝索明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闻言愣神半天才说道：“如果他们两家真的都垮了，我就占领繁峙县。” “站得住吗？不能！”李宪继续笑着：“金兵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就不说了，北面的完颜宗干、完颜婆卢火等人，难道是吃干饭的？大宋两河宣抚使谭稹是个老太监，我告诉你，凡是太监都变态。到时候宋金南北夹击，你还能飞天不成么？” 耶律宝索左掌一击右拳，仿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面对无耻的大宋，我必将死战到底。至于完颜宗翰的金兵夹击过来，大不了我就——” “大不了你就向完颜宗翰投降，对？”李宪一摆手，语气终于严厉起来：“实话告诉你，我目前就一个敌人：就是金国女真鞑子，和他们誓不两立！如果你心中始终存着和女真鞑子苟且的想法，那就趁早离开！”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虽然还在苟延残喘，但是大辽国实际上已经被灭掉了。耶律宝索怀着国仇家恨，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理解和原谅。 为国复仇者，是不应该被谴责的，李宪也不想谴责耶律宝索。 不谴责是一回事，耶律宝索要和大宋军队拼命也可以，但是李宪绝对不能容忍向女真鞑子投降，这同样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将军切莫生气！”耶律宝索一看李宪双眼微微泛红，已经有了暴走的趋势，赶紧站起身来解释：“我刚才所说的这些，是没有见到将军之前的想法。从今日开始，将军的命令就是我进军的方向。” 李宪深吸一口气，总算把一股无名之火压下去了：“军中无戏言！” 耶律宝索毫不犹豫：“我耶律宝索面对天神盟誓，今后有死而已！” “那行。”李宪摆摆手，无力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将军就别叫了，我不喜欢这些无七八糟的名目，你跟着天成他们叫我公子。” 耶律宝索一看李宪坐下，顿时急了：“将——公子，我的部队粮草枯竭，什么时候把他们拉出来？还有，繁峙县城里面真的危机四伏，县令徐倡廉和统制李翼，准备借机除掉牛清。我接触过那个牛清，他是广武县汉人，虽然很好色，但却是很直爽的一条汉子，这么死了太可惜啊。”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刚才被耶律宝索要投降完颜宗翰给气糊涂了，李宪终于想起来真正的问题还没解决：“你的部队暂时隐蔽待机，至于粮草嘛，我听天成汇报说，那个什么史老大的史家大院，有数百万斤粮食，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耶律宝索点点头：“公主寺从外面看来残破不堪，实际上另有玄机。毕竟当初是北魏公主修建的，为了躲避战火，山腹里面挖了一条紧急通道，长度超过八里。” “史家大院坐落在繁峙县城内的西南角，给人的感觉非常偏僻。虽然雕龙画凤，但规模并不太大。里面并没有什么粮食，史老大祖上把公主寺紧急通道变成了秘密粮库和宝库。” 李宪看了李天成和耶律宝索一眼，这才说道：“繁峙丐帮已经封住了县城对外的通道，看来是配合县令徐倡廉、统制李翼行动，是不是这样？” “不仅如此。”耶律宝索解释道：“据我暗中联络混进去的军卒了解，徐倡廉和李翼让史老大封住县城的进出通道，好像准备让史老大进城抢劫调拨给牛清的粮草。” “原来是借刀杀人之计。”李宪恍然大悟：“看来那几个混账准备把害死牛清的事变，造成一场江湖盗贼之争。而且让丐帮事先封住各处要道，防止消息外泄，心肠果然足够歹毒。” 李天成也坐不住了：“爹爹，那些王八羔子简直不是东西，竟然对自己人采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李宪笑骂道：“就是你看不过眼才对，何必推到别人身上？你们记住：对付自己的敌人，只要办法好使就成，没有什么下三滥之说。不过耶律宝索的观点很对，既然牛清是一条爽直的汉子，就这么死于小人之手太憋屈了。只不过那小子好色成性，老子有些担心而已。” 李天成闻言大喜：“爹爹放心，如您老人家把他救出来，今后就放在我身边。如果他敢乱来，我就给他两锤，还砸不死他吗？” “你懂个屁！”李宪在李天成面前极为随便，说话没大没小：“如果要救出牛清，肯定要把整个四千多人全部策反，而且要把李翼的折家军赶出去。老子担心的并不是牛清，而是如何处理繁峙县城的问题。” 耶律宝索突然说道：“公子，我有一策不知是否可用？” 李宪点点头：“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等级观念，只要有想法就可以随便说。现在就把你的计策说说看。” 耶律宝索叠起两根指头，很快就把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一遍。 李宪呵呵一笑：“英雄所见略同，现在火烧眉毛，也只能这么办！” 第0158章 敌人并不傻 既然知道繁峙县城的进出通道已经被挡住，再次出去的人就需要有所选择，同时要对部队进行一番部署。 第二天晚饭后，李宪命令特种营三连留在光裕堡，目的是守住进攻平型关的通道，由营长李天成统一指挥。 特种营一、二、四连由副营长韩杰指挥，在耶律宝索所部采取动作之后，顺着滹沱河逆流而上，绕到繁峙县城西面隐蔽起来，挡住可能出现的其他部队。 从特种营里面挑选十六个人，李宪亲这一次决定自出马带队，想办法混入繁峙县城，搞清楚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兵分三路同时行动，这并不是此前耶律宝索所说的行动方案，只有韩杰带领的三个连勉强符合耶律宝索的计划。 李宪是一千年之后的战略侦察兵，怀疑一切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 当然，李宪对计划进行私下调整，并不是说不相信耶律宝索，完全是出于战略侦察兵的一种本能。 耶律宝索的行动计划非常简单，目标非常直接，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 耶律宝索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粮草紧缺。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利用折家军、义胜军自相残杀的机会，夺取史老大家族一百多年来储备的粮食。 干掉史老大的繁峙丐帮获取坚持下去的粮食，破掉史老大、李翼、徐倡廉这个铁三角，从侧面支援义胜军的牛清，就是耶律宝索行动计划的战术目的。 这个浑水摸鱼的计策是不错的，想法也是好的，李宪才说“英雄所见略同”，所以同意了耶律宝索的行动方案，并且答应派出部队予以配合。 但是，战略侦察兵的本能告诉他，这个行动计划似乎有些不对头。 究竟哪里不对头了，李宪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毕竟他到这个地方才一天时间，这个年代的繁峙县城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要么是耶律宝索不对头，要么就是繁峙县城里面不对头。反正李宪心里觉得不对头，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这是在临战之前，经历过血战的士兵都会产生的某种心灵感应，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科学道理可以解释。 如果一定要有所解释的话，也可以看成是李宪身陷风声鹤唳之中，由此产生了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幻觉。 不管怎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深入敌后行动，没有最小心，只有更小心，这是战略侦察兵都明白的道理。 在一支部队里面，班长、副班长的美名叫做“兵头将尾”，属于个人战斗力最强的人。所有的攻坚战，其实都是班长、副班长打下来的。 这次挑选的十六个人，其中有四名单刀手、六名长棍手、六名弓箭手。全都是留在光裕堡第三连的班长，也是李宪专门训练过的一批人。 把特种营三连里面步战功夫过硬的家伙挑出来，就是因为三连接下来的任务并不是攻坚作战，而是镇守光裕堡这条通道。 李天成一看自己被留在光裕堡当看门神，这是所有将领都不喜欢的一个闲差，所以他顿时就急了：“爹爹，些许小事还值得劳动您老人家亲自出手吗？您老就在家里安然高卧，让我带队过去绝对不会误事。” 李宪断然否决：“胡扯！搞渗透侦察你还差点儿火候，好好守住光裕堡这个要害部位，就是对我、对萧焯最大的支持。现在形势不明，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别他娘的掉以轻心，让敌人从你身边摸过去攻击萧焯的侧翼。” 李天成当然争不过干爹李宪，实际上李宪把眼珠子一瞪，李天成就已经扯了白旗。 不能怪李宪蛮横霸道，因为他要做的事情，李天成根本就办不到。 前一段时间，李宪一直埋头搞“发明创造”，没有太多机会接触部队。而且战斗几乎没有停止过，想抽专门时间练兵也不可能。 李宪总是找机会传授自己的各种战斗技，从而提高整个部队的战斗力。 就拿这次来说，行军途中就没闲着。李宪在每个连都呆半天，总是把所有班排连长集中在身边，一边赶路一边传授各种东西。既能不断熟悉自己的部下，又能办成移动军校，还能增加自己的威望，算是一箭三雕。 契丹人性格直爽，作风顽强，这是他们的长处。但是巧妙渗透，不断搞出阴谋诡计，那刚好是契丹人的短板。 特种营是李宪的三支核心部队之一，但是除了营长和连长之外，全部都是契丹人组成。 一支核心部队如果没有强大的侦察能力，那就属于半调子，关键时刻就不靠谱。所以李宪决定亲自带队，利用这次机会培养一批种子，让他们今后生根发芽。 搞侦察渗透，李宪称得上这个年代的老祖宗，属于至尊无极的存在，李天成自然没有屁放。 还有另外一点必须李宪亲自出马，那就是这一次的行动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可以称之为战略侦察，而不是一般的战术侦察，必须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战略侦察可以转变成一次战术侦察，但是战术侦察绝对不会变成战略侦察。如何掌握这个火候，李天成同样没有经验，只能靠边稍息。 说白了，李宪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心里惴惴不安。 副营长韩杰是契丹人，他带领大部队骑着战马沿河向西隐蔽前进。因为要等待耶律宝索率先行动吸引敌人，所以速度不用很快。 李宪刚好相反，他带领十六个人都是步行，而且是贴着南面的丘陵地带，一路上隐蔽前进，却需要用最快的速度靠近繁峙县城。 公主寺依然是第一个要点，这里也是繁峙丐帮防御的重点。从大路到山梁上，火把摆成长龙连成一线，显得威风凛凛，没有丝毫缝隙。 “这种阵势违背了基本常识，只能糊弄一般人，这里面只怕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巨大阴谋。”李宪心中嘀咕，并不影响他脚下的动作，前进的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印象。 李宪心中产生疑问，是因为耶律宝索此前已经说过，史老大的秘密仓库就在公主寺的地下紧急通道里面。 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老史家能够把这个秘密保持一百多年，肯定会有严密的防范措施，但不应该如此大鸣大放，搞成“此地有银几万两”。 心头掠过一丝阴影，李宪对于耶律宝索接下来的突袭行动，产生了巨大的不安。但现在处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他也顾不了许多了。 不管敌人有什么阴谋，如果不货真价实打一下子，永远不可能搞清楚真实情况，也不可能知道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靠近到敌人防线一百多米的时候，李宪突然向后一摆手：“向后传：全部降低身形，按照我的动作前进，直接从敌人哨兵的缝隙中穿过去！” 敌人看起来防守严密，但是在李宪这种战略侦察兵眼里，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所有的哨兵都是摆设，根本属于不设防的地方。 半个小时以后，李宪带着十六人已经到了敌人身后三百多米的地方：“就地休息一刻钟，然后一鼓作气靠近县城！” 一个小班长靠近李宪低声问道：“公子果然比神仙还厉害，你如何知道那个地方就一定能够通过？” “问得好。”这是利用实战现场教学的好机会，所以李宪抓紧时间解释一番：“深更半夜的时候，人们的视线会受到极大影响。那个哨兵身边两只火把不仅无用反而有害，这个人能够看清楚的距离，绝对不到二十步远。这是常识，此其一。” “第二，每个人都有一种思维惯性。哨兵总觉得低矮的地方、有杂草的地方，才是敌人容易隐藏的部位。我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一个既不是最低，也不是最高，而且杂草不多的一个马鞍部，刚好是两侧火把都无法照到的位置通过，就这么简单。” 没有了一大群乞丐碍事，靠近县城并不难，困难的是翻越城墙，至少李宪是这么认为的。 李宪选定的部位是南城门西侧，因为耶律宝索说过，史家大院就在繁峙县城西南角，所以他准备抄近路。 神仙也有犯错误的时候，更何况李宪并不是神仙，不过一个穿越者而已。最关键的是他并非江湖中人，并不了解江湖上的手段。 为了保险起见，李宪双手带上爬墙用的飞虎爪率先登城，原本是担心手下的几根葱坏菜。 没想到距离城头还有两米多，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城头上竟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两个人。 “大哥，别的行当这几天都猫在窝里休息，只有我们四门还要值夜，太不公平了。” “小肚鸡肠干什么，不就是这几天吗？你没见掌台老大免去了我们的份子钱，那就是打赏犒劳的意思，还不知足吗？” “大哥，已经三个晚上了，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 “这个不好讲。掌台老大已经发现苗头，应该就在这两天有所动静才对。那个契丹人叫什么？哦，对了，叫耶律宝索。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就被掌台老大看穿了。你等着，肯定有好戏唱！” “大哥，那个耶律宝索真有问题吗？他给了我们两百多人的兵器，这可是大手笔呢。兵马统制李翼和老大的关系如此之好，也就给了十二件兵器啊。” “老大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面要做大事，我们管好自己就行，到时候总会真相大白的。” 上面一问一答的声音虽小，却无法瞒过李宪这个战略侦察兵，所以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冰窟窿了。 虽然没有听清楚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内容，但是繁峙丐帮果然有阴谋，公主寺那边很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耶律宝索一头撞进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第0159章 李宪栽跟头 侦察兵有足够的耐心，李宪当然也有。 两个说话的家伙离开之后，李宪并没有爬上城头，而是悬挂在城墙外侧，更没有招呼其他人立即爬城。 果然不错，大概五分钟之后又过来两个人巡逻。此后又过去三组，基本上间隔五分钟左右。 李宪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巡逻人员都是丐帮弟子，并没有看见折家军、义胜军巡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过程应该都是史老大主谋，所以他非常小心。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 掌握了敌人巡逻的规律，十六个人分成四批越过城头，终于到了繁峙县城里面，完成了艰难的第一步。 既然搞不清楚敌人究竟要干什么，李宪觉得与其漫无目的瞎闯，还不如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当初选定南城门西侧爬城，就是为了侦察史家大院。现在已经进入城内，而且距离史家大院并不远，所以李宪决定自己侦察史家大院，命令十六个人分成四组对街道进行侦察，搞清楚县衙在何处，然后在十字街头汇合。 孤胆深入敌人老巢，展开货真价实战术侦察，这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的第一次。加上侦察目标并不是军人，而是稀奇古怪的江湖帮派，所以他足够小心。 不能怪他小心翼翼，因为他前一世看过不少武侠小说，那里面描写的武林高手能够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什么踏雪无痕，铁掌水上漂，简直出神入化。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就能够打出一个东方不败。 尤其是金庸大侠笔下的丐帮帮主，那简直就是战神的化身，正义的代表，是江湖上最伟大的一面旗帜。 北宋年间的乔峰，那是“南慕容北乔峰”里面的两大绝顶高手之一，具有翻江倒海之能。 南宋末年的九指神丐洪七公，一套降龙十八掌和一套打狗棒法，堪称天下无敌，号称北丐。 这玩意儿到底是真是假，李宪也不清楚。但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或多或少就有些心理阴影。反正他的内心深处，对丐帮就有些莫名奇妙的敬畏之心。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行走江湖的基本准则。 乔峰的大名几乎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金庸笔下描写的刚好就是北宋年间，而且乔峰还是南院大王，山西境内就是他的管辖范围，李宪想不担心都不行。 利用各种阴影慢慢靠近史家大院，李宪心里就一直在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虽然洪七公、黄蓉还没有出世，但这个鬼地方千万不要有乔峰，否则老子今天无法全身而退。” 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李宪终于发现史家大院就在眼前，大门口的两个红灯笼已经明晃晃的挂在那里。一边上是个史字，另外一边是个府字。 只要越过前面两丈多宽的一条街道，就可以靠近史家大院的墙壁。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怕什么，它就给你来什么。 李宪在拐角处一家店铺的廊柱阴影下蹲着，根本目的是想搞清楚史家大院的防御情况。结果史家大院的情况还没有搞明白，另外一个情况出现了。 蒙面人！ 李宪蹲着的这家店铺房沿上，突然跳下一个黑衣蒙面人，距离他不到二十米，让他心里气得只骂娘。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存在，这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生气也只能放在心里，李宪一动也不敢动。 身体不能动，并不影响李宪心里的小算盘：“他娘的，枪打出头鸟。老子就在这里蹲着，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前面探探路，说不定会有另外的好处。” 不怕你找事，就怕事找你。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古人所说的话，那都是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绝对不会犯错。 李宪准备坐收渔人之利，结果这个小算盘还没有打好，黑衣蒙面人身子一闪，竟然向他所在的阴影位置靠了过来！ 要说到临机反应，李宪的动作其实并不慢，可惜今天注定不是个好日子。李宪刚要有所动作，顿觉后心一麻，整个身体就已经僵住了，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你鬼鬼祟祟我早看见了，究竟想干什么？”这是蒙面黑衣人在李宪后背上写出来的一句话。 李宪刚开始就觉得后背发痒，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家在写字。黑衣蒙面人一连写了三遍，他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同时明白人家此前故意装作没看见他，相当于被人家耍了一次，自己还在心里打小算盘。 李宪张了张嘴，口中却说不出话。正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李宪突然感到右肩一松，黑衣蒙面人已经把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面，同时有一股和男人完全不同的气味扑鼻而来。 李宪两世为人，从来没有主动接触过女人，所以对男人的体气很清晰。身后这个黑衣蒙面气味非常特殊，非常陌生，似乎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 女人，身后的黑衣人竟然是个女人！ 堂堂一个大丈夫，而且还是先来的，竟然被一个女人给制住了，李宪心里觉得格外憋屈，所以写出来的话还满腹怨气：“我喜欢蹲在这里乘凉，关你何事？” 看来这个蒙面女人脾气极大，又写了四个字：“你想找死？” 李宪迟疑了一下，这才飞快的写下五个字：“你杀不了我！” “是吗？” 蒙面女人完全是从鼻孔中哼出两个字，随即右手一翻，一掌挂着风声劈向李宪的脖子。 这个女人不可理喻，两句话不对路就要杀人，实在是太邪乎，李宪终于生气了。 咻——李宪的右手向后斜挥，一道寒光电闪而出！ 原来，蒙面女人为了让李宪能写字，所以解开了他右臂的穴道。李宪刚才略微迟疑一下才写出五个字，就是在暗暗试探右臂的活动幅度。 蒙面女人一言不合就杀人，李宪顿时勃然大怒，伸手摸出左臂上的三棱次反手刺出，彻底打了蒙面女人一个措手不及。 嗤——饶是蒙面女人武功高强，后仰躲避的动作足够快捷，但还是被李宪的三棱次划破了胸前的衣襟。 噗嗵——蒙面女人的臀部落地之前，在百忙之中一脚踢出，防止敌人再出第二招。结果这一脚刚好踢在李宪后心，无巧不巧解开了他的穴道。 李宪借着蒙面女人的一踢之力，团身前滚翻刚好左手先落地，双脚落地的瞬间顺势屈膝往地上一蹲，这才抬起头来盯着蒙面女人。 此刻的李宪左手撑在地上，整个身体呈半蹲弓形，右手三棱刺背在身后，仿佛一头全身布满张力的豹子，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李宪的姿势看在别人眼中极为怪异，但是受打击面却非常小。这是侦察兵千锤百炼的近身搏斗功夫，并不是一般江湖门派的武功。 蒙面女人的臀部触地弹起，仿佛全身装了弹簧一般，而且姿势舒展优美，让李宪大为佩服，不由得在心中给对手点了三十二个赞。 佩服归佩服，李宪心中已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这个蒙面女子的点穴功夫实在厉害，绝对不能再来一次。 李宪徒手搏斗的杰作是鹰爪手，主要目的是打击对手的各处关节，让对手尽快失去抵抗能力，便于自己抓俘虏。 但是武林高手的点穴功夫完全不同，让李宪眼界大开的同时，更有一种一朝被蛇咬的感受，其实心里有些发虚。 蒙面女人仿佛没有看见全神戒备的李宪，站稳身形之后检查一下胸前的衣服，仅仅是外面的黑纱被划了一道口子，并没有露出什么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双脚一顿，蒙面女人的身体已经腾空而去，凌空一个折转扑向史家大院的东南墙头。 看见令他头痛的对手离去，李宪心中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等到李宪回过神来，蒙面女子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让他心中更加愤愤不平起来：“这他娘的算咋回事？老子哪个地方不对了，要你这个婆娘给老子一个下马威？” 不能怪李宪生气，因为黑衣蒙面人消失在史家大院里面，究竟是敌是友呢？现在谁也说不定。 如果蒙面女人就是史家大院的人，他没有丝毫信心可以战而胜之，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 李宪是过来探查史家大院的，就这么轻易离开，什么情报也没有弄到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再说了，无缘无故被一个女人教训一顿，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不好下台。好不容易鼓足余勇准备找回一点儿面子，结果人家一声不吭就走了，根本不给你丝毫机会。 什么叫骑虎难下？看看李宪鼻子都气歪了，就可以略见一斑。 好在两个人闪电般交手一招，都没有弄出什么动静。眼前的史家大院还是静悄悄的，仿佛没人的鬼屋一般。 这不正常，至少李宪觉得不符合常理。因为此前在城墙上见过五对巡逻兵，说明史老大最近有足够的防备。 现在史老大的老巢外面没有半个鬼，里面也是一片死寂，和城头上如临大敌的布局背道而驰，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侦察兵都有足够的耐性。李宪决定继续蹲在阴影之中守候一段时间，看看还有没有更加古怪的事情发生。 还好，看来老天爷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并没有准备继续考验李宪的耐性，因为史家大院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一般的小动静，而是天塌地陷般的大动静，而且还有狂呼乱叫的喊杀声传出来，表示里面非同一般的热闹。 侦察兵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非常喜欢凑热闹。尤其是敌营之中出现热闹，侦察兵总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凑热闹，比新闻记者敬业多了。 李宪是一个合格的侦察兵，更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侦察兵。所以在史家大院传出第一声动静的瞬间，他就决定凑一下热闹。 第0160章 明教翻旧账 史家大院果然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李宪长身而起，准备越过街道翻墙进入史家大院，然后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热闹，结果又来了新热闹。 随着三支鸣镝箭带着凄厉的啸叫声射向夜空，就已经不是史家大院很热闹，而是整个繁峙县城都热闹起来。 几乎在鸣镝箭响起的同一时间，附近所有街道都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宪知道今天不想看热闹都不行了，因为马蹄声越来越近，自己已经落入包围圈。 变故一个接一个，完全偏离了原来的计划。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宪只能哀叹今天不是好日子：“今天肯定诸事不宜，所以动辄得咎。他娘的，看来今后出门之前一定要先烧三炷香，然后好好看看黄历。” 李宪穿着藏青色紧身衣，在五更天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身黑衣，而且身上只有一把三棱刺，并没有碍事的长兵器，所以他并不着急。 对于侦察兵来说，越混乱的场合就越是如鱼得水。场面混乱，说明掺乎进来的人就很多，就能够发现更多的信息。 能够彻底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总是好的，所以李宪虽然觉得有些气闷，但是心里反而更兴奋。 原本想进入史家大院看热闹，既然现在外面更热闹，李宪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反正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热闹，也不一定要进入史家大院。 要想把热闹看清楚，赶紧藏起来才是正经。所以李宪没有丝毫犹豫，顺着廊柱就爬了上去，然后在屋檐下找到一个小空间把身体塞进去。 现在居高临下，李宪总算可以看热闹了，而且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热闹，就是史家大院的天井。 耶律宝索的描述没有错，史家大院的规模真的不大，大概是一个边长七十米的正方形结构，里面的建筑古色古香，回廊曲桥应有尽有，全都是雕梁画栋。仅仅是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天井，就不知道有多少个篮球场了。 “我操！占地五千平方米，这还叫规模不是很大？”李宪心里愤愤然：“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足够开发成一个高档住宅小区了。耶律宝索那个混蛋肯定不识数，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规模很大？” 其实呢，人家耶律宝索是在大同府城里面长大的，参照系自然就是大同府城。史家大院固然不小，但是和大同府城比起来，的确不是很大。 嫉妒也好，生气也罢，这都无关紧要，因为李宪的主要目的是看热闹，而且史家大院里面真的很热闹。 黑衣蒙面女子果然就在史家大院里面，而且此刻就站在西花厅浮屠顶上，宛如一个黑色幽灵随风摇曳。 仅仅一个黑色幽灵肯定不会热闹，热闹的是西花厅四周围着上百人，而且还刀枪并举，大呼小叫，那比唱戏热闹多了。 一旦沉下心来看热闹，李宪顿时心无旁骛，很快就看出了门道。 真正的热闹还不是那些挥舞刀枪呐喊之辈，而是西花厅四周的地面上，至少躺着不下四十人。李宪发现那些躺在地上人都没死，应该是被点了穴道。 一眨眼的功夫就制住了四十多人，让李宪心中对蒙面女子的评价，瞬间又翻了几百倍，同时也小心了一万倍。 此刻，蒙面女子的右脚站在浮屠顶上，左脚尖落地但处于虚提状态，脑后秀发随风飞舞，有些飘飘欲仙的模样。她的双臂自然下垂，身后背着一把长剑。一把没有剑穗的长剑，这才是真正的杀人剑。 “史长庚，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凭这些虾兵蟹将，你以为能够拦住本使者吗？”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蒙面女子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李宪大吃一惊，差点儿从屋檐下一头栽下来。 李宪心中惊骇不已：“我操，原来是个小娘儿们，听声音宛若出谷莺鹂，绝对是个小丫头片子！怪哉，这是哪家的小丫头，简直胆大包天，竟然孤身一人独闯史家大院，何异于龙潭虎穴？” 其实，李宪虽然震惊于对方的年龄幼小，而且胆大包天，但真正吃惊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使者！ 小丫头竟然是一个使者，那就说明她属于某一个组织。但是她夜入民宅，这不像官府的所作所为。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莫名奇妙的使者突如其来，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而且听话音是要和什么史长庚过不去，这他娘的是什么节奏？ “史长庚，你违背祖上血誓倒行逆施，可曾想过今日之祸否？本使者不想多杀无辜，所以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不要以为勾结折家军就能躲避此祸，如果折可存胡乱出手，本使者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立即斩下他的狗头。” 蒙面女子第二次开口，让李宪吃惊之后继续吃惊。 首先，蒙面女子口中的史长庚，就是繁峙丐帮的帮主史老大，应该没有疑问。 其次，史长庚违背了祖上血誓，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招来这个使者的惩戒。 第三，蒙面使者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竟然不怕折家军，甚至要把折可存斩首。 第四，蒙面使者不仅要找史长庚的麻烦，而且和折可存之间还有旧怨。 李宪不得不承认，只要用心看热闹，果然就会越来越热闹。 史长庚违背了祖上的血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誓言？蒙面使者和折可存之间还有什么纠葛吗？ 归根结底一句话：眼前的蒙面女子究竟是谁，或者说她代表谁。 不用李宪伤脑筋，史家大院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同时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你究竟是谁？史某遵从祖训蜗居一隅，从来不到外面走动，和你素未谋面，可谓无怨无仇，为何突然欺上门来？”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本使者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违背祖上血誓，已经犯了必杀之罪。如果你自绝于人世，本使者不会牵连无辜。如果你冥顽不灵，一味顽抗到底，本使者也不在乎彻底铲除史家大院，让史大奈一脉彻底绝后。” 史大奈？ 李宪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面顿时高速运转起来，把一千年前的所有记忆翻了个遍，结果还真被他想起一个人来。 历史上只有一个史大奈，本是突厥阿史那氏。原为西突厥特勒，跟随处罗可汗入大隋朝，积功晋升到金紫光禄大夫。 李渊在太原起兵造反，史大奈率部归顺。后跟从李渊平定长安，居功至伟，堪称隋末唐初的一员猛将，赐姓史氏。 后来跟随秦王李世民征讨薛举、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史大奈再一次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光兄弟即位后，史大奈晋升为为右武卫大将军、检校丰州都督，封窦国公。 李宪想到这些史实，顿时头晕脑胀起来：“繁峙丐帮帮主史长庚，竟然是史大奈的后人？史家自盛唐以来就是一个大世家，为何他的后人变成了丐帮帮主，而且还立下了什么血誓？” 恰在此时，一队骑兵从西南角冲过来，率先赶到史家大院门前占领了南大街，随即传来一声断喝：“大胆妖女，好大的口气！” 李宪扭头一看，这队骑兵大概一百二十人，头戴范阳帽，手持木柄花枪。领头的是一员小校，身穿银盔银甲，骑着一匹白马，手中倒提一把长柄大刀。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面、北面同时冲过来两队骑兵，每一队都是一百二十人，装备一模一样，三百多骑兵把史家大院彻底包围。 从东面冲过来的骑兵，刚好停在就在李宪藏身的这个街道拐角处，隔开了他和史家大院之间的联系，让他变成真正看热闹的人。 蒙面女子似乎没有听见那员小校的喝声，仍然在自说自话：“史长庚，三息时间已到，那就别怪本使者心狠手辣了。” 李宪不知道蒙面女子要如何动作，史家大院后院房顶上突然冒出一条大汉，手里拧着一根黑魆魆的长棍：“慢着！” 蒙面女子反手缓缓抽出背后的长剑，口中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史长庚，你终于现身了。” 李宪这才明白那条大汉就是史长庚，可惜距离太远，加上又是晚上，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史长庚赶紧一摆手：“这位女侠不肯说明来历，史某也不敢强求。但是你所说的什么血誓，史某一无所知。” “狡辩！”蒙面女子长剑向前一指：“如果没有你祖上那份血誓，史家在两百八十年前就已经化为灰烬！” 史长庚突然惊呼一声：“你、你是魔教使者！” “你终于想起来了？那就自裁，这样可以保住你三个儿子的性命。”蒙面女子冷哼一声：“难道指望院外那些土鸡瓦狗保住你的性命？” 史长庚把手中的长棍一横，同时悲愤的怒吼一声：“没想到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快三百年了，竟然还记得我史家！” “自古常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蒙面女子语气平淡，情绪几乎没有丝毫波动：“当年你祖上权欲熏心，蛇蝎心性。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屠杀三千无辜之人，这笔血债万世难消，必将遗祸子孙！” 史长庚状似疯狂，不断挥舞着长棍哇哇乱叫：“可是我并没有当官，根本没有违背誓言，你为何杀上门来？” 蒙面女子冷笑一声：“你勾结折家军李翼、知县徐倡廉等人，图谋取牛清而代之。繁峙县兵马副统制这个职位，难道不是官职吗？人在做，天在看。你竟敢违背祖上遗训，那就是自取灭亡。” 第0161章 蒙面女是她 “你不去搞自己的阴谋诡计，跟着本使者干什么？”蒙面女子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下稳住身形，头也不回的问道。 李宪在蒙面女子身后三丈开外停下脚步：“我看你来势汹汹，结果最后虎头蛇尾，所做所为前后矛盾，当然要跟出来看个究竟。”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分寸，关你何事？”蒙面女子仍然没有回头：“追魂枪李宪，哼哼，好大的名头！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卑鄙狡诈，奸猾小人。你还是好自为之！” 咬紧牙关一口气追了五里多路，结果被蒙面女子送给自己十六字评语，其中没一个好词儿，让李宪为之气结。 蒙面女子最终没有杀掉史长庚，史家大院里面的一场血雨腥风，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烟消云散。 原来，史长庚发疯似的狂叫一通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而且二话不说就拔出腰刀，斩断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后重新写下两份血书。 史长庚在血书里面写了什么，外人都不清楚。但是蒙面女子拿到一份之后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多留片刻。 李宪本来想看一出好戏，结果最后什么都没有弄明白，恰如鱼鲠在喉，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恰在此时，一匹快马冲到史家大院门口：“西门外突然出现一支契丹骑兵队伍，和东门外的耶律宝索对县城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统制李翼大人有令：前锋马队立即出西门挡住契丹铁骑，不得有误！” 此令一下，包围史家大院的三百多折家军骑兵一哄而散，李宪派出去打探接到消息的十六人突然现身：“公子，牛清已经离开县衙从北门出去，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从屋檐上跳下来低声说道：“你们立即趁乱冲出西门，命令韩杰所部避免和折家军交锋，只要能够迷惑敌人就行，关键是要监视雁门县方向的情况，等候我的下一步命令。” 扔下一句话之后，李宪火急火燎从南面翻墙而出。 此刻已经是天色渐明，蒙面女子提前出城不知所踪，李宪只能拿出侦察兵的所有本事，开始拼命追踪蒙面女子。 李宪此举并非轻重不分，恰恰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好多事情。 按照历史记载，牛清并不是这一次在繁峙县被杀，而是要两年后完颜宗翰大军南下，才会死于李翼和徐倡廉的合谋之下。 牛清为何第一次没死成，第二次却被李翼和徐倡廉杀死在卧室里，历史上并没有记载细节。 正因为如此，李宪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牛清身上，而是重点关注史家大院。并且命令特种营副营长韩杰不能和折家军发生冲突，就是不想改变历史的大方向。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一个道理：在很多时候，真正的权力之争并非在官场上，而是隐藏于官场之外，这也是官匪一家、禁而不绝的根源所在。 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史长庚心甘情愿剁掉两根手指头，而且当众写下两份血书，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史家大院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史家大院肯定有问题，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李宪不想现在和大宋军队撕破脸，自然不敢明目张胆进行挖掘。 所以他的注意力转到了蒙面女子身上，这也是不能忽视的一个关键人物，希望从这里打开缺口，为自己接下来的战略决策提供依据。 没想到蒙面女子对自己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有最恶毒的十六字评语，让李宪心里顿时觉得憋屈增加了一万倍。 “既然芳驾知道李某，那我们就要说道说道。”李宪是侦察兵，对自己的脸面其实并不看重，因为侦察兵根本就不要脸：“我对芳驾非常陌生，为何此前要偷袭于我，总要给一个交代才对，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你想要我如何交代？”蒙面女子一动不动，语气也是冷冷的：“江湖上盛传天成县出了一个少年大侠，诨号叫做追魂枪。本使者就是想看看，你这个追魂枪究竟能否追魂。” 李宪心里暗笑，但是嘴巴上开始耍无赖：“这就是芳驾的不是了。你刚才说我卑鄙无耻，结果芳驾也是暗中偷袭。这种对别人吹毛求疵，自己却胡作非为的做派，绝非君子所为。” “笑话！你没听见别人叫我妖女，史长庚叫我魔教吗？既然我是魔教妖女，怎么可能光明正大？”蒙面女子双肩微微颤抖：“再说了，我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能够做君子？” 李宪呵呵一笑：“想笑就笑，又何必忍得那么辛苦？” 蒙面女子终于转过身来，可惜蒙着面啥也看不清：“看来你不仅阴险卑鄙，还是个无赖。” 李宪故意沉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芳驾一再讥讽李某阴险卑鄙也就算了，但是说李某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现在又说我是无赖，这就一定要请教了。” “不对！”蒙面女子一摆手：“你追我在前，我评价在后。你所言什么一定要请教之类，纯属临时起意，无事生非。说，你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李宪不得不承认，此女年纪不大，但是反应敏捷，言辞犀利，和萧姵、萧芸娘等辈难分伯仲，堪称天之骄女，难怪胆敢一个人闯荡江湖。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办法糊弄，李宪决定干脆开门见山：“芳驾应该很清楚，我昨夜的目标就是史家大院。结果芳驾横插一脚，让李某人白忙一场，啥也没干成。我想问的是，芳驾究竟是要故意捣乱，还是另有缘故？” 蒙面女子毫不退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就要分两个方面来说了。”李宪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如果芳驾是故意捣乱，破坏李某的好事倒在其次，如果由此导致恶劣后果产生，那今后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如果芳驾有不得已的苦衷，则另当别论。” 蒙面女子沉吟半晌，这才低声说道：“真要说起来，我也是适逢其会。因为我的目标并非繁峙县，而是要到河间府、沧州府一带。刚好路过此地听到了李翼、徐倡廉、史长庚等人的阴谋，所以决定出面惩戒一番。” “我有两个疑问，芳驾能回答则回答，不做强求。”李宪脸色一整，同时抱拳一礼：“第一，芳驾的行动恰好救了牛清一命，是巧合还是另有其他原因？第二，河间府、沧州府一带是杨天王杨江的地盘，目前正和朝廷官兵打得一塌糊涂，芳驾此去难道就不担心惹祸上身？” 蒙面女子点点头：“惩戒史长庚的目的，就是要救牛清一命，因为李翼和牛清之间的冲突干系甚大。至于杨天王的义军和朝廷官军作战，当然有极大危险。如果没有危险，我也不会过去，因为杨天王就是我大哥！” 蒙面女子这番话无疑于石破天惊，让李宪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原来你就是杨江大哥的小妹子，杨琼！” 蒙面女子浑身一震：“你如何得知？” 一言中的，李宪的思路顿时开阔起来，神棍的模样开始显现：“你先别管我如何知晓，此前你潜入史家大院，眨眼的功夫就制住了四十多人。并不是你的轻功出类拔萃，而是因为你有一手极其厉害的暗器，飞蝗石认穴奇准，百发百中。” 原来，李宪自从确定自己穿越到北宋末年之后，当然希望尽快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自古常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宪心里最想得到的几员大将，第一个是杨江手下的劈天棍方琼，第二个是劈山刀文仲容，这两个人都是万夫莫当的莽夫，没有自己的思想。第三个就是没羽箭杨琼，这才是李宪心中女兵营营长的最佳人选。 这三个人最后都在浚州城下战死，只有杨琼被罗贯中给《水浒传》狗尾续貂，编造了一段“巧遇没羽箭张清”的桥段，然后又和方腊作战战死了。 殊不知宋江前一年被折可存斩尽杀绝，杨江第二年才在河北造反，第三年才在浚州城下战死，和宋江之间相差三年时间，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现在自己内定的女兵营长就在眼前，要说李宪不兴奋都是假的。 “大哥来信果然没错，他信中所说的天成县李宪果然就是你。只不过大哥和你说起我，这倒是出乎意料。” 杨琼一把扯下蒙面巾，一个面容俊俏的小姑娘展现在李宪面前。 李宪心里很清楚，眼前的这个杨琼，应该刚刚十三岁，历史上一直没有关于她的师承来历说明。 不过“魔教”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来杨琼是明教弟子。 李宪摇摇头：“你大哥没有和我说起过你。知道你的来历是另外一个缘故，不说也罢。” “既然你是大哥的朋友，我应该叫你一声李大哥。”杨琼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盈盈万福：“杨琼见过李大哥！” “妹子快别如此！”李宪赶紧躬身还礼：“我这个卑鄙无耻之徒，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哈哈哈——” 女人果然都属变色龙的。 没有蒙面巾之后，杨琼顿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竟然一脸的小女孩儿娇憨神态：“哼，没想到李大哥也是小肚鸡肠之辈！我不过是转述别人的一番评价，李大哥竟然揪住不放。” 李宪闻言一惊：“真是稀奇古怪！外面竟然还有人知道我，甚至还有过评价，此人是谁？” 杨琼娇笑道：“李大哥当初在天成县制造天灾人祸，刚好有一个人看见。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大哥此后在香炉峰附近弄出一连串阴谋诡计，虽然极其隐秘，仍然有人看见了。我就是不告诉你他是谁！” 第0162章 公主寺惨案 佛教传入中华之后，一直带有邪教本质。所谓的出家僧侣，不仅拥有大量良田，还广娶妻妾生儿育女，如果仅仅这样还罢了。 那些出家僧侣口中宣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还拥有大量奴仆。即便是最低贱的僧侣，身边都至少有两名奴仆。 尤其关键的是，寺庙是的义田日益增加，让无数百姓失去了自己的田地变成了奴隶，新生无数的“寺院地主”。严重干扰了朝廷经济体制，增加了全国的经济负担。 这些寺院地主不仅不交税，对待租种义田的百姓更是穷凶极恶，和他们口中宣扬的什么普度众生背道而驰，成为天下最虚伪、最无耻的宗教。 至于诱奸、强奸妇女、吃肉喝酒、私度僧尼种种乱象，更是泛滥成灾。无数穷凶极恶之徒，只要把头发剃掉，就能够躲避法律的制裁。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句口号成为寺院藏污纳垢、荒淫无耻的借口，把自己变成法外之民为所欲为，最终导致天怒人怨。 唐武宗痛恨佛教这种邪教，所以登基之后崇信道教。重申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尊老子的《道德经》为《道德真经》，庄子的着作为《南华真经》，庚桑子的着作为《洞灵真经》，列子的着作为《冲虚真经》，在科举中增设老、庄、文、列四子科。 会昌五年（845年）四月，唐武宗下令彻底清算天下寺院、僧侣人数及其义田数量。五月，唐武宗又命令长安、洛阳左右街各留二寺，每寺僧各三十人。 同月，唐武宗再次颁诏：天下诸郡各留一寺，寺分三等，上寺二十人，中寺十人，下寺五人。拒不遣散奴婢、又不缴纳义田、也不课税的僧侣，一律强制还俗。 八月，唐武宗下令天下多余诸寺限期拆毁，一月之内拆毁寺院四千六百余所，兰若（私立的僧居）四万所。没收寺产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僧尼迫令还俗者共二十六万零五百人，解救供寺院役使的善良百姓五十多万。 唐武宗这一次彻底的灭佛运动持续三年，重新恢复了朝廷律法的严肃性，沉重打击了华夏大地上各类盘剥掠夺的邪教，保护了华夏文明传承。 但是，唐武宗的出发点是好的，下面的少数贪官污吏却借此大做文章，有些心怀叵测的地方官员，为了谋求自己在灭佛运动中的丰功伟绩滥杀无辜，导致近百万无辜人员被屠杀。 繁峙县丐帮帮主史长庚的祖上，当时是代州的判司，大概相当于如今省级高级人民法院的院长、检察长和公安局长，具体分管代州的拘盗、刑狱事务。 这家伙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凡，不仅在第一时间捣毁了公主寺，还做了另外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 公主寺，原本是为北魏诚信公主出家修行而修建，实际上是一座尼姑庵，里面的僧人当然不多。 史长庚的祖上灵机一动，把代州下属的马快班头全都派出去，把境内所有的明教弟子全部抓起来，然后强制剃成光头，再穿上袈裟押到公主寺斩首，冒充被处决的不法僧侣邀功。 这么一个倒行逆施的动作，导致两个月不到就有三千七百多人被屠杀，史称公主寺惨案。 纸包不住火，代州境内突然立下滔天之功。其他地方的官员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于是有样学样，结果大屠杀就开始在全国上演，明教被迫从明转暗。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明教弟子无辜惨遭屠杀，作为明教的高层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疯狂的报复在所难免，凡是屠杀明教弟子的官员，全都遭到了最残酷的惩罚，魔教一词出现在奏折上。 始作俑者，史长庚的祖上首当其冲，当时就是祖孙三代被斩杀一空。 但是，史家有一个刚好怀孕的小妾灵机一动，向前来报复的明教弟子承诺：史家从此不再涉足官场，并当场咬破中指写下两份血书。 杨琼的一番讲述，让李宪听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份血誓就供奉在光明殿。”杨琼最后说道：“我这次下山，一方面是想看看大哥，另外还有一个幽云探查使的身份，所以了解史家大院的来龙去脉。没想到史家没有涉足官场，却弄出一个丐帮暗中控制繁峙县作威作福，而且已经传了五代。” 李宪还有个疑问：“史长庚真的想取代牛清吗？” “这是千真万确的。”杨琼微微一笑：“耶律宝索让自己的兵丁混入丐帮，殊不知丐帮里面就有我们的明教弟子。牛清的义胜军兵丁，全都是原来大辽国治下的汉民，所以耶律宝索准备策反牛清。”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都已经变成了丧家之犬，牛清当然不会轻易登上耶律宝索的那条破船。耶律宝索无法说动牛清，就只好暗地里推波助澜，鼓动史长庚取代牛清，把牛清彻底逼上绝路，然后见机行事。” 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迫害牛清，表面上看起来是折家军李翼、知县徐倡廉、丐帮帮主史长庚，实际上耶律宝索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不是这样的。”杨琼摇摇头：“李翼、徐倡廉、史长庚三个人，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耶律宝索。之所以敷衍他，就是想借用契丹军队的名头，暗中干掉牛清。徐倡廉的奏折都写好了，牛清和契丹军队血战阵亡，为国尽忠。” “我已经来了七天，一直在暗中联络本地明教弟子了解情况。李大哥突然出现在光裕堡，我就觉得其中必有古怪。联系到完颜婆卢火进攻灵丘县，我就怀疑大哥你的身份，所以此前才会暗中试探一下。” 李宪不由得摇头叹息：“别人说明教弟子无孔不入，我还有些怀疑。听你如此一说，我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对了，耶律宝索已经投到我门下，他昨夜进攻公主寺有没有危险？” 杨琼嘻嘻一笑：“这就是我让史长庚写血书的用意所在。他祖上把公主寺的地面建筑毁坏一空，仅仅保留一座过殿，就是因为紧急通道就在过殿里面，粮库、宝库都在里面，这并不错。” “徐倡廉、李翼和史长庚的如意算盘是，诱使耶律宝索进攻公主寺，让牛清作为第一波围剿军进行进攻，李翼的折家军作为第二波随后发起进攻，然后趁乱放冷箭射死牛清，嫁祸给耶律宝索。” “史长庚按照我的命令派人通知徐倡廉，把牛清放回去整顿兵马，按原计划进攻耶律宝索。但是我在牛清的中军大帐里面留下了一封信，让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没想到你竟然会派出一支人马出现在西门外，刚好配合了我的计划。” 李宪恍然大悟：难怪历史上李翼等人第一次暗算牛清没有成功，原来是这个杨琼坏了好事，利用明教弟子在暗地里作怪。 李宪解除了心中最大的疑惑，耶律宝索也没有什么安全问题，但是他又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你为何要费如此周折救援牛清呢？” 杨琼小嘴一撅：“我是幽云探查使，涉及到幽云汉民的事情能不管吗？再说了，牛清和我一样都是幽云汉民，难道不帮自己人吗？折可存、徐倡廉、史长庚他们歧视幽云汉民，我当然要和他们作对。” “反倒是你，大哥，你的所作所为好多人痛恨，知道吗？你刚开始利用契丹人给金狗制造麻烦，虽然不够光明正大，好歹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你后来大批网络契丹人扩充军队，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这才明白杨琼所说的“善恶不分，是非不明”是什么意思。 “妹子，我什么都不想干。”李宪神情肃穆：“金国女真鞑子在占领区都干了什么，我想你们明教弟子都已经知道了。契丹人固然可恨，但是他们实行‘南人南治，北人北法’，从来没有让幽云汉民放弃自己的传承，所以情有可原。” “女真鞑子完全不同，竟然想开历史的倒车，把他们那一套野蛮残暴的奴隶制度恢复起来，而且让汉民剃发易服，彻底毁灭汉民文化传承，这才是千刀万刮的畜生行为。杀金狗是我唯一的目的，为实现这个目的，我可以和魔鬼合作。” 十三岁，正是人云亦云的时候，所以李宪才会用心解释自己的政治主张。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阐述自己的观点，可见他对杨琼这个小姑娘的重视。 “你说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道理，我要好好想想。”杨琼又把面巾拉下来，遮住了自己娇美的容颜：“李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走了。” 李宪心中一动：“妹子，请转告杨大哥，千万提防宋金同时夹攻。目前萧干、张觉先后叛乱，郭药师所部常胜军的注意力在北面。一旦萧干和张觉所部被灭，杨天王、张迪、高托天他们就会面临强大的压力。记住我的一句话，千万不要靠近浚州城。” 想了一下，李宪走到杨琼身边低声说道：“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你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就立即向西南逃走。我到时候会在苍山一线埋下一支伏兵，确保你能够安全脱身。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希望其他的人知道。” “是真的吗？我大哥在河间府、沧州一线，距离西南的苍山上千里，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你？”杨琼是名师传授过的，竟然知道苍山这个地方：“李大哥，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李宪呵呵一笑：“投缘，知道吗？人和人之间有时候说不清楚，你慢慢就会明白的。还有，你一路向西经过平型关，然后赶到飞狐县衙门寻找牟长霞。就说我给你一匹宝马，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没想到杨琼一步三回头走出去一百多米之后，突然又返回来说了一个消息，让李宪脑海中顿时布满疑云。 第0163章 拜访棺材铺 “李大哥，这附近除了女真、大宋和你的人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马？” 杨琼本来已经走了一百多米远，却又返回来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让李宪听得莫名奇妙：“妹子为何有此一问？” 杨琼若有所思地说道：“昨天我从此处明教弟子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句注山东北方向的金兵突然出现反常调动。完颜婆卢火指挥大军进攻灵丘县，按说金兵就算要调动军队，也应该向东才对。” “句注山东北方向突然云集一万多金兵，不过他们没有向东移动，而是向西移动过来。据明教弟子说，似乎是在追击一支人马。我看李大哥在此，以为这支人马和你有关，所以返回来说一声。” 李宪心头猛震：“大同和应州之间，我的确派出一支部队去捣乱。不对呀，他们应该在金城县周边活动，怎么会向西移动？” “俗话说：关心则乱。”杨琼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我关心李大哥的缘故，所以有些反应过头也说不定。” 李宪在脑海中飞快的把有关历史事件想了一遍，随即断然一摆手：“小妹的这个消息极为关键，并非杞人忧天。据我所知，句注山以北目前应该没有其他部队。如果金兵在追击一支人马，那就是我的部下，绝对没错！” 句注山，是一个古代名字，也就是现如今的雁门山，雁门关就在此地。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句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 李宪当然不知道郭小乙抢了一个公主在手上，从而导致完颜宗干发疯似的追击。郭小乙不想把敌人大部队带到自己地盘上，现在已经被逼上绝路。 想不明白根源，李宪心头疑云顿起：郭小乙的警卫营不去策应萧焯反围剿，为何要和战术目标背道而驰，向西走雁门关这处绝地？ “这下麻烦了！”李宪搓着双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代州的雁门县，就是义胜军韩常所部右军。要想把句注山以北的那支部队接应回来，就必须干掉韩常所部。” 杨琼仰起头看着李宪：“李大哥，你确定真是你的人吗？” 李宪坚定的点点头：“可以确定！” 杨琼低头沉思片刻，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抬起头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大哥立即赶到县城西北的胡谷镇，到棺材铺找一个名叫刘不全的人。” “刘不全？这个名字好古怪！”李宪有些诧异：“我找他干什么？” 杨琼微微一笑：“李大哥，他是开棺材铺的，只要有生意上门，肯定有一家人口不全了，所以他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古怪名字。名字无关紧要，他是明教在代州的分舵主，句注山北面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肯定有办法把那支人马接应入关。” 明教的庞大能量，李宪两世为人当然心知肚明。既然杨琼说刘不全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宪抬起头来准备道谢，才发现杨琼早就走远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的师傅是谁，竟然放心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穿行在万水千山之间。战乱年代的人成熟的都很早，加上明教无孔不入，这丫头的安全应该不是问题。” 李宪暗自感叹一番，随即转身向西北疾驰而去。途中遇到了特种营化妆巡游的一个五人小组，李宪命令韩杰所部秘密向胡谷镇附近移动，然后集结待命。 胡谷镇在滹沱河北岸，距离繁峙县城十五里。镇子虽然不小，但是棺材铺只有一家，而且不在镇内，而在镇北外的一个偏僻角落。 “但愿双门永闭，只求百姓长生。” 棺材铺大门紧闭，两侧的对联发人深省，让李宪叹息好久。 店外没有行人，店内毫无声息，李宪只好上前敲门。 足足过了五分钟，棺材铺的大门才拉开一条缝，一个蓬头诟面的脑袋伸了出来：“大官人节哀顺变，不知道小老儿能够帮些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后悔自己忘记了一件大事：没有向杨琼问清楚，刘不全究竟多大年纪。 眼前这颗脑袋，初看起来起码六七十岁，难道就是刘不全？李宪拿不定主意。 侦察兵也不是好路数，李宪很促狭地反问一句：“店主大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需要节哀顺变的？” 这句话估计从来没有人问过，眼前的那颗脑袋闻之一呆，两只浑浊的眼珠子滴溜乱转。 “别胡思乱想了！”李宪把脑袋凑上前去低声说道：“我有一个妹子叫杨琼，她让我过来拜访一位‘十全十美’的故人，并不需要节哀顺变。” 嗖的一声，那颗脑袋已经缩了回去。店门即没有打开，也没有关上，就是里面的人分明不见了。 既来之则安之，李宪不相信杨琼会陷害自己，所以直接推门而入，然后反手把大门给关上了。 院子东侧一排茅草棚，中间还有一扇门。其实没有门，只有一个门洞，没有门扇。房外面廊下摆着三口棺材，刚才的那颗脑袋连同主人不见踪影。 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从门洞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脑袋上戴着青色头巾，上身是青色对襟短褂，一双浓眉大眼盯着李宪。 “阁下究竟是谁？”语气冰冷，丝毫没有迎客的意思。 李宪抱拳说道：“在下李宪，偶遇小妹杨琼，并得她指引来此，还请刘舵主不要见责。” 刘不全分明没有准备待客，更没有虚伪的久仰久仰那一套，而是皱着眉头说道：“小师妹少不更事，这个地点和我的身份也往外乱说！” 刘不全竟然是杨琼的师兄，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不管是为了郭小乙的警卫营，还是看在杨琼的面子上，李宪没有因为对方冷淡而丧气，而是继续抱拳说道：“实在是事情紧急，在下才冒昧拜访，还请刘舵主担待一二。” “请随便坐。”刘不全冷冷地说道，李宪却没有发现凳子。 正在疑惑之间，刘不全左腿一扫，把一条带抓钉的长凳踢了过来。 这是做木工活使用的工具，其作用相当于后世制造车间的“台钳”。 长凳的凳面，如果也叫长凳的话，其实就是一棵大树干一剖两开的其中一半，长度接近三米，再加上手臂粗细的四条腿，估计有六十多斤。廊下的三口棺材，应该就是在这上面加工出来的。 李宪看见长凳带着呼啸声旋转着向自己飞来，当然明白这不是要请自己随便坐的意思，而是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架势，如果自己不能接住这条长凳的话。 明教中人行为古怪，果然不是瞎说的。 刘不全很随意的一脚横扫，长凳就旋转着呼啸而起，说明这家伙具有一身极为高明的内功。 闪避开去当然简单，那也是被扫地出门的结果，李宪现在有求于人，肯定不能这么做。 李宪紧咬牙关往下一蹲，全身的力量都放到双腿和腰腹上。双眼紧盯着其中的一条腿，然后凑准机会在这条腿下面奋力往上一掀。 李宪完全没有把握接住长凳，但目前唯一能够取巧的地方，就是给长凳的旋转之力施加另外一股力量，从而改变长凳的运动方向。 说白了，就是给旋转物体突然增加一道横向矢量剪切力，从而达到四两拨千斤的目的。 千钧一发之际，李宪的脑海中只不过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没有时间让他仔细推演，实际上就是冒险一击。 呼的一声，长凳猛然往上一跳，横向旋转变成了直立旋转。李宪长身而起，反身一脚踢在长凳触地的一端。 啪嚓，长凳下端失去支撑，顿时向李宪倒了下来。 李宪伸手抓住一条腿往外一带，长凳终于落在地上，而且四平八稳。 “谢主人赐坐！”李宪抱拳拱手的同时，已经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这个过程说来话长，实际上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李宪做了三个动作：抬手往上一掀，然后反身踢出一脚，再抓住一条腿往外一带。 整个过程中，李宪全部都使用巧劲，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刘不全肯定没有想到李宪采用这种方式接住长凳，很可能也没有见过这种方式，所以悚然动容：“你就是天成县追魂枪李宪？” 李宪暗吸一口长气，压住了因为用力过度而造成的内府翻腾，说出话来显得很平和：“不敢当，正是区区在下。”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追魂枪名不虚传，刘某佩服！” 刘不全终于抱拳行礼，而且语气诚恳，这就是江湖。 李宪由衷的说道：“追魂枪什么的，不过是外面瞎说。刘舵主武功惊人，让在下大开眼界。” “武功再好又有何用？”刘不全颓然地摇摇头：“追魂枪李宪武功不是很强，但是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着实让人敬佩。尤其是出道不到一年就弄出诺大事业，解救百姓上万人，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径。” “刘舵主过誉了！”李宪摆摆手，苦笑着说道：“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实在是让在下汗颜无地。在下目前就有一件棘手之事，还想请刘舵主出手帮忙。” 刘不全点点头：“你是为了句注山北面的那支人马而来，刚才在门外一见你我就明白了。此前我和小师妹有过推敲，认为应该是你的部下，只不过没有搞清楚其中的目的。” 李宪站起身来说道：“杨琼小妹说刘舵主有办法接应他们进入雁门关，所以在下才冒昧求见。” 刘不全突然神秘地一笑：“办法能够慢慢想，但是我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不知可否？” 李宪有些奇怪：“明教势力遍布天下，不知刘舵主有何事要在下出手？” “此事不能让师门知晓，才想委托给追魂枪。”刘不全回头叫道：“出来！” 第0164章 方腊的后手 十三个人从茅蓬里面走出来，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紧随其后是十二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 要说这个领头人是和尚，可是光头上并没有戒疤。要说不是和尚，这个中年大汉却又穿着黄色直缀。 百思不得其解，李宪只能在心中纳闷：“刘舵主，这几位是？” 刘不全左手一摆，冲着那个光头说道：“这位是我方师兄，大名方宝。因为天生无发，而且为人仗义，扶危济困，所以江湖人称方七佛。” 李宪猛然站起身来，说话都有些结巴：“刘舵主，你，刚才说，他叫方七佛？” 刘不全不知道李宪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但还是点点头：“正是！” 李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泉州清溪县方七佛？” 中年大汉上前一步抱拳说道：“正是方某。进入太原地界之后，追魂枪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相见！”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师兄的名头，真是奇怪。”刘不全大感吃惊：“他是我们明教泉州分舵主，一向只在苏杭走动，河北根本没人知道。” 李宪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牛人，所以说话没有注意分寸。 自从唐武宗之后，明教被称之为魔教，从来都是在地下活动，只有明教中人，或者关系很近的人才明白有一个方七佛。李宪一口叫出来历，当然让刘不全大惑不解。 方七佛后世很少有人知道，但是看过《水浒传》的人，可能会记得有一个人物，名字叫石宝。 方七佛，本名方宝，是方腊三弟的儿子，也就是《水浒传》里面石宝的原型。 方腊宣布起义，方七佛出任右路军大帅，率军攻下杭州城。后来被童贯、谭稹率领十五万大军围攻八个月，方腊起义失败。 方七佛奉命保护方腊的长孙方杰冲出包围圈逃走，机缘巧合之下，韩世忠抓住了方腊和妻子邵氏、次子方亳、宰相方肥等三十九人，并押到东京汴梁城斩首示众。 对方腊一脉而言，最大的仇人有三个：围剿大军的统帅童贯、抓住方腊的小校韩世忠、把七万妇女剥光吊死在树林的折可存。 因为李宪对这段历史非常清楚，所以听说方七佛三个字才会震惊，然后脱口问了两句不应该问的话。 不能解释自己为何知道过去未来，李宪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刘舵主，你刚才说有事让我去做。请问是何要事？” 刘不全没有说话，反倒是方七佛又上前一步，而且一拱到地：“不是我刘师弟有事，而是方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自己和方腊一脉毫无瓜葛，方七佛能有什么事找到自己头上？ 李宪心中一激灵：难道让老子挥师南下，去把童贯、韩世忠和折可存给杀了，给方腊等人报仇吗？ 童贯还无所谓，那个老奸贼活不了多久了。折可存也没有什么大关系，反正也是前后脚的事情，就算提前杀了也不影响历史进程。 可是韩世忠就不同了，那可是南宋初期的第一大将，如果没有他的话，好多事情都掰扯不开，南宋根本就不存在了。 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虽然自己急于救援郭小乙的警卫营，但是让自己去杀掉韩世忠作为交换条件，这个绝对不能答应。 想到这里，李宪赶紧一跳闪开：“方大哥有话请讲，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以赴。没有必要如此，我可承受不起。” 这番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力所能及”这四个字，却有极大的回旋余地。 刘不全果然不愧老江湖，赶紧站出来说道：“没有必要如此紧张，让我来说清楚其中的缘故。方腊是明教江南分支的教主，一众教务都应该听从总坛的命令。可是他擅自举兵起事，导致大江以南折损明教弟子十余万，其罪不在小。” “如果按照光明殿的教规，所有参与此事的分坛以上弟子，都要接受最严厉的惩罚。轻则面壁十年，重则废除武功逐出明教，甚至斩首示众。但是经过事后调查，查明方腊仓促起事情有可原，罪责都在朱缅那个奸贼身上。” “即便死罪可免，但是这些人一旦进入光明殿，这辈子恐怕很难再出山了。我师兄方七佛作为分坛坛主，也是最主要的当事人，他必须到光明殿把事情说清楚，并接受相应的处罚，否则今后就无法在江湖行走。” “这里有十二人并非我明教弟子，如果让我师兄方七佛带到光明殿，未来究竟如何了局，就存在巨大的变数。我这里从不接待外人，这十二个人肯定不能在此久留，所以想请追魂枪带走。哪怕是做一个杂役，也比困死一地强。” 李宪一听不是要自己杀人报仇，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伸手一指对面的十二个少年：“刘舵主，你说的就是这几位小哥吗？” 刘不全反手一招：“方杰，你虽然不是明教弟子，但却是明教弟子的后代。希望你牢记‘清净、光明、大力、智慧’这八个字，不要被仇恨蒙住眼睛，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今后跟着追魂枪李宪建功立业去。” 李宪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小年纪就沉稳异常。虽然身材不是很高，但是膀扎腰圆，胸阔肩宽，一看就是力大无穷之辈。 随着少年越来越近，李宪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轻喝一声：“不用行礼！圣公方腊是你爷爷，圣公大太子方书是你父亲，对？” 少年脸色一暗：“是，不过他们都被昏君赵佶给杀害了。” 李宪拍了拍方杰的左肩膀：“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迟与来早。我早已算定，昏君赵佶罪大弥天，四年之内必遭报应，到时候你的大仇自然就报了。听说你曾经上阵厮杀，惯用什么兵器？” 方杰摇摇头：“朝廷戒律森严，民间不能私藏兵器。爷爷仓促起事，我们都没有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我原来就是一把鱼叉，保护爷爷和妇孺往帮源洞撤退的时候，从官军手中夺取一条长槊当兵器。后来一路逃难不能携带，早就扔了。” 李宪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说话，因为他心里把罗贯中都骂翻天了。 方杰，在《水浒传》里面是真名真姓，只不过把身份改成了方腊的侄儿。方杰的爹爹方书给改成了方天定，还胡说什么方天画戟之类的兵器，李宪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在真实的战场上，只有一棍（槊、棒）、二枪（矛、刺）、三刀（单手刀、双手刀）、四剑，根本就没有方天画戟、十字鎏金镗一说。只有皇室仪仗队，才会有那种好看却没啥卵用的东西。 印证了心中的疑惑，李宪这才指着剩下的十一人问方杰：“那几位小哥，又是什么人呢？” 方杰突然仰起头来，显得非常自豪：“他们都是孤儿，从小被爷爷收养，就是我的玩伴。我们是退入帮源洞之前最后的战将，把折可存的晋阳兵打得狼狈逃窜。后来被韩世忠从后山偷袭遭逢大难，爷爷命令七叔保护我们逃出帮源洞，有机会就重振方家。” 对于方腊最后关头壮士断腕，让方家第三代出色子弟逃过一难，而自己慷慨赴死，果然不愧大豪杰行径，李宪也不得不佩服。 这些小子都上阵厮杀过，李宪当然喜之不胜：“刘舵主，这十二位小哥交给我当然没有问题，我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们组建一个方家营。不过，我这里和金兵的战斗不会停止，算得上是朝不保夕，可不敢保证他们今后没有损伤啊。” 不怪李宪高兴，虽然折可存的晋阳兵是西北骑兵，到了东南水网丛林之中战斗力下降很多，但这些小家伙初生牛犊不不怕虎，能够战胜折可存手下的百战精兵，而且见识过上百万人的死亡，货真假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绝对有培养价值。 江湖上讲究一诺千钧，没有那么多罗里嗦。李宪承诺接收，刘不全和方七佛冲着李宪抱拳一礼，就已经完成了交接手续。 李宪把十二个少年招到身边，笑着说道：“你们今后都叫我公子，暂时编成一个班，方杰担任班长，从今天开始就跟在我身边。至于兵器战马，这个不着急，到时候随你们挑选都可以。” 这些话是当着刘不全和方七佛的面说的，李宪的意思很清楚：现在该你们拿出诚意，如何才能把我的人弄进雁门关。 “不用着急，雷公不打吃饭人。”刘不全果然玲珑剔透：“方杰他们有了一个好归属，这是一件大喜事。我们一定要喝三杯以示庆祝，今天晚上再出发也不迟。” 既然刘不全说要晚上才能行动，现在才刚过正午，李宪心里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客随主便，吃喝一顿再说其他。 等到方七佛带着方杰等人做饭的时候，刘不全化装成一个驼背老头儿，出去了两个小时才回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刘不全一挥手，所有人离开棺材铺进入北面的大山。胡谷镇西北十里左右的一处山坳，已经集中了一百七十三人。 “他们属于我这个分舵的外围弟子，也属于代州韩常的义胜军，把守雁门关的就是他们这个营。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正式脱离明教，也不能在义胜军里呆了，你就一并带走。” 刘不全这番话说完，李宪才明白他下午干什么去了，同时也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刘不全冲着李宪一抱拳：“我知道你在附近埋伏了数百精兵，现在有了这些人打头阵，夺取雁门关并非难事。我的身份不便久留，而且要把师兄送走，就不能亲自参加了。祝你们好运，他日江湖再见！” 第0165章 雁门关遇险 李宪对幽云汉民的遭遇只有惋惜和同情，没有丝毫反感。 幽云汉民精壮组建起来的义胜军，绝大部分人的本质并不坏，李宪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发现自己必须见一见义胜军右路主将韩常，李宪心里就像吞下了半只苍蝇，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底澶渊之盟生效，协议规定：两朝沿边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创筑城隍；大宋每年向大辽提供“助军旅之费”五十万缗铜钱，绢二十万匹，在雄州交割。 宋朝“用金钱买和平”，宋辽两国此后一百多年没有发生战争，两国军队从战士变成了爬虫。金国女真一夜坐大，变成宋辽两国的掘墓人，这就是澶渊之盟的历史意义。 韩常，幽云汉民出身，大辽国时期是广武县马军军使（后世的骑兵连长），主要任务是看守雁门关北出口榷场，维持宋辽两国民间交易的秩序。 大宋撕毁“澶渊之盟”的协议，和金国签订“海上之盟”，承诺把上贡给大辽国的岁币，全额上贡给大金国。 先被大辽国侮辱一次，然后又主动送上门让大金国侮辱一次，这是先后主动给两个国家当狗的耻辱决策，宋徽宗赵佶竟然就做了，把“耻宋”推到了历史顶峰。 既然皇上下诏，折可存当即率部北上，配合完颜宗翰夹击辽国西京大同府。韩常一仗未打就献出广武县城，率部向折可存投降。 四年后，完颜宗翰大举南下进攻太原府，韩常同样是一仗未打，直接献出雁门关，率部向完颜宗翰投降。 一想起这些事情，李宪心里就有吐血的冲动。 对于韩常这种没有丝毫骨气的反复小人，李宪恨得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当然不会主动去见他，关键是这中间出了另外的变故。 明教分舵主刘不全召集了一批外围弟子，而且还是驻守雁门关的兵丁。他认为认为拿下雁门关是没有丝毫问题的，所以就陪同师兄方七佛返回明教总坛光明殿。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韩常驻守雁门关的一个营，总共只有八百来人，主将刘嗣。自己的部下一下子少了一百七十三人，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按说应该立即发现才对。可是义胜军属于轮换制，兵营里面经常只有一半人，所以这个窟窿并没有引起重视。 李宪用明教弟子当先开路，韩杰带领特种营三个连随后跟进，用了一天一夜时间赶路，在第二天晚上靠近雁门关东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义胜军的雁门关守军主将刘嗣，本来一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察觉到了问题。 雁门关东北十里有一个制高点：黄嵬山。 刘嗣虽然没有在黄嵬山上驻扎兵马，但这里是协防雁门关的战术要点，作为一个主将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为了确保黄嵬山不失，刘嗣专门安排一个骑兵百人队，每天巡查黄嵬山一线，这是过去四个月的常态。 义胜军组建四个月来，一直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可昨天就出了鬼了，骑兵巡逻队竟然发现黄嵬山上来近百人，而且全副武装。 书中交代：这支偷袭黄嵬山制高点的部队，就是警卫营长郭小乙派出来的，萧和尚率领的侦察连一排，一共七十人。 郭小乙当时并不知道李宪已经率兵来救，他不过是根据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的建议，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阴差阳错之下，让事情变得复杂化了。 抢占黄嵬山，就可以直插雁门关南侧后背，这是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 有人偷袭雁门关！这是刘嗣接到报告之后的第一反应。 因为不知道敌人来自何处，也不知道敌人出动了多少兵马，更不知道敌人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直接发出加急文书，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韩常通报敌情的同时，也请求立即增援。 既然要打仗，首先就要把自己的队伍整理一遍，这都是带兵将领的正常套路，不用过多废话。 结果刘嗣很快就接到报告：一百七十多人没有过来应卯，表示自己的部下竟然不明不白少了两个百人队，兵力已经削减四分之一。 恰在此时，李宪率领大部队靠近雁门关。明教弟子并不知道雁门关里面的变故，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大而化之向兵营走过去，准备诈取雁门关，冲突不可避免。 利用降军诈取敌城，这属于最小儿科的计策，历史上起码出现了几万次，只要是个带兵的人都明白。 刘嗣自然明白这个危险，所以一声令下，顿时乱箭齐发。明教弟子猝不及防，当场被射死三十余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明教弟子遭受惨重伤亡，李宪还以为自己被刘不全给算计了。 既然已经开战，那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李宪当机立断： “韩杰，命令斡博勒的第二连全线展开，摆出强攻雁门关的架势，牵制关内敌人的注意力。命令罗小五的第一连从雁门关西侧插过去，首先切断广武县和雁门关之间的联系。命令骨利鸠的第四连向南防御，监视雁门县方向。” 特种营三个连就地展开，数百人忙而不乱。 李宪把自己带出来的十六个班长召集起来：“在繁峙县什么事也没干成，现在你们分成四组隐蔽靠上去，然后爬城而入四处放火，同时把那个刘嗣给老子抓起来！” 罗小五率领一连翻山越岭而去，雁门关南门外剑拔弩张，给人的感觉是大战一触即发。 李宪本来在等待爬城偷袭小组的消息，结果雁门关里面的消息还没有等到，反而是南面的雁门县方向传来敌情通报：义胜军右路主将韩常，亲自率领两千兵力了离开雁门县增援上来了！ 屯兵坚城之下，这是兵家大忌。同时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那就是死路一条。 李宪知道自己一着不慎，陷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现在进退不得，麻烦可就大了。 更加尴尬的是，李宪本来是带着十六人到繁峙县城摸情况，所以自己的战马兵器都没有带出来，身上只有一把三棱刺。 三棱刺虽然足够锋利，但也只能行刺暗杀，正面作战是没有用处的。 “老子终于明白，历史上为什么会有单刀赴会这么一说。” 李宪是解放军战士出身，从来都认为军队的威力是团队效应，所以他最反感单刀赴会之类的好勇斗狠之举。 此刻身边只有两个连，加上明教弟子剩下的一百多人，也就七百人的模样。现在韩常率领两千人夹击过来，而且雁门关城下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大事不妙，后果严重。 就算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所以李宪找到特种营副营长韩杰低声说道：“你在此掌握部队，我到南面看看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 韩杰抗声说道：“公子，南面只有骨利鸠的第四连两百多人，根本无法挡住韩常的两千人。还是让我上去带领他们冲杀一阵，尽可能迟滞敌人的速度，公子赶紧带人离开此地。” “胡说八道！”李宪低声骂道：“给老子记住了：兄弟们是一条命，李宪也是一条命，并不比别人高贵。老子从来没有丢下兄弟自己逃命的习惯，以前没有，今天不会有，今后更不会有！” “公子错了！”韩杰一闪身挡住了李宪的去路：“飞狐军可以没有我韩杰，但不能没有公子，还请您三思而行。” “放屁，滚开！”李宪上前抓住韩杰的左肩往旁边一甩：“老子死了还有你们，控制大局的人多得是，萧姵、萧芸娘、唐浩然他们都可以。再说了，老子是到前面看看情况，又没说一定要去送死，你紧张什么？” 恰在此时，方腊的孙子方杰闪身上前：“公子，我跟你去！” 另外十一个小家伙也拥上前来叫道：“我们和方杰从来没有分开过，要去就一起去！” “不行，少给我添乱！”李宪赶紧摆手：“我答应刘舵主尽可能保护你们平安，你们就跟着韩副营长等我回来。” 方杰后退一步歪着脑袋问道：“公子，你觉得我们身材矮小，难派用场是？我们南人本来就比北人矮一些，但是要说翻山越岭，跨沟渡河，北人谁敢在我们面前放肆？再说了，就算是比力气，我方杰同样不含糊，不信就试试看！” 李宪心中一动，罗贯中在《水浒传》后面狗尾续貂，专门把方杰原名保留下来，绝对有一定依据，只怕还真不能小看。 韩杰是从两千多契丹人里面打出来的，力量仅次于祁三郎和李天成。听到方杰要比力气，他顿时来了兴致：“这位小哥好气魄，那我俩就试试看！” “试就试，谁怕谁呀？”方杰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把衣袖往上一撸：“韩大哥你说怎么个试法？” 韩杰低喝一声：“来人，拿两根将校铜棍！” 书中交代：李宪给飞狐军的制式兵器，熟铜棍按照重量分为四级，将校级就是二十七斤。 方杰接过一根熟铜棍掂量了一下：“太轻，只能将就一下。韩大哥，怎么比？” 韩杰微微一笑：“我年纪大一些，如果你能够接我三棍，就让你跟随公子前去，如何？” 方杰双手一托铜棍，左脚跨开半步，身体微微往下一蹲：“就这么地，来！” “好家伙，这是要硬接的架势，不过我喜欢。” 韩杰口中叫好，右脚已经跨步上前，熟铜棍轮了一个半圆正是一招力劈华山，用五成力量劈了下来。 第0166章 大战没发生 李宪前身是战略侦察兵，并非鲁莽之辈。 明教弟子一个照面折损三十多人，原因还没有查明，又接到自己被前后夹击的消息，刚好印证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古话。 两个打击接踵而至，李宪心中出现一瞬间的错愕，甚至心慌意乱是肯定的。 李宪心中的担心，并非完全是因为敌人增援上来，而是担心自己身边的人。 解放军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处于敌强我弱的环境。虽然在近百年的历史当中打败了所有敌人，但是敌强我弱的局面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当敌强我弱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一个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从来不会因为敌强我弱而产生动摇，反而会被激发出强大的自信。 在敌强我弱的环境中，要想直面敌人并战而胜之，人数多寡并非主要因素，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其实是四个字。 忠贞、顽强这四个字，才是解放军无敌于天下的秘密法宝，也是敌对势力闻风丧胆，却永远无法做到的。 特种营全部都是契丹人，而且这批契丹人此前还向金兵投降，变成了女真鞑子的马前卒——契丹效死营。 李宪把特种营作为自己的拳头部队来培养，而且让自己的干儿子李天成当营长，并不代表李宪就已经充分信任这批契丹人，尤其是在面临绝境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连续两个坏消息传来，李宪就开始担心这批契丹人产生摇摆，甚至又产生了投降的念头。 任何运动都会产生惯性，人类思想是一种无形的运动，自然也有自己的惯性。 当投降成为一种惯性思维方式，关键时刻就会体现出来，这是谁也挡不住的。 今晚的情形极为险恶，至少在一般人看来是这样，所以李宪真的非常担心。担心契丹人没有决死之心，进而想到投降。 投降是一种传染病，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而且传播速度极快，破坏力极强，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这个紧要关头，李宪找到特种营副营长韩杰，故意压低声音说得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一种上位者的策略。 现在是晚上，而且是偷袭雁门关，当然不会大鸣大放，而是出于一种寂静状态下。李宪压低声音也无济于事，其实战士们都能够听见。不然的话，方杰等人也不会主动请战。 一支部队成为核心力量，不经历几次决死之战，绝对是不可能的。今天的机会难得，所以李宪才会大力表现一番，主要是居于如下考虑： 首先，雁门关虽然极为重要却并不大，北面就是郭小乙的警卫营，有一千多人。韩杰带出来三个连，再加上明教弟子一百多人，同样接近一千人。从兵力上来说，并非处于绝对劣势。 其次，韩常从雁门县城增援上来，十五里的山路够他跑很久。虽然对李宪等人形成了前后夹击，但是雁门关已经处于南北夹击之中。敌我双方都有一部分被夹击，部队作风是否顽强，就成为决定因素。 再次，李宪一贯强调攻守平衡，所以他的三支核心部队，第四连都是驮马式弩床连，具有短时间内的强大防御作战能力，韩常的援军根本攻不上来。 最后一点，雁门关建在山上，南北双方派出援军都需要仰攻，地利就已经失去了，李宪绝不相信韩常的两千人能够突破弩床居高临下的防线。 一瞬间想通了所有利害关系，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所以李宪才有心情观看韩杰测试方杰的力量。 罗贯中能够不惜笔墨，重点描写方杰大战两个虚构的大将关胜、花荣，最后是关胜、花荣、李应、朱仝四个人围攻，而且花荣的冷箭防不胜防，方杰才被迫退走，说明历史上的方杰必定有过人之处。 韩杰用五成力量一棍砸下，咔嚓一声反弹起来，反观方杰却纹丝不动，李宪心中就明白自己手下的第一猛将祁三郎终于有了对手。 韩杰的纯力量比李天成都还弱一些，拿出一半的力量自然不够看，所以第一招就丢人现眼，心里再也不敢小瞧矮个子方杰，第二棍就已经使出全力。 咔嚓——柔——腾腾腾，韩杰被铜棍的反弹之力带得连退三个大步，然后盯着方杰直喘粗气。 契丹人都很直率，不做敌人的时候其实很可爱。韩杰深吸了两口气，直接甘拜下风：“不行，我打不赢你，还是你保护公子算了。” 没想到方杰一摇铜棍笑道：“韩大哥力气不小，应该和我二哥司行方不相上下，等有机会的时候你们可以较量一番。” 司行方三个字一出，别人没有丝毫感觉，但是李宪顿时浑身一震。 《水浒传》里面杜撰的梁山几个大将，没有人能够杀得了司行方，所以罗贯中干脆笔锋一转，让司行方自己落水而死。 殊不知，苏杭一带的子弟自幼就在水中长大，属于钱塘江的弄潮儿，比什么浪里白条张顺厉害多了，怎么会落水淹死？ 没想到这帮小子里面竟然还隐藏一员大将，李宪顿时低喝一声：“谁是司行方，赶紧给老子站出来！” 人群中挤出一个非常敦实的矮个子，和方杰的打扮一模一样，年龄也差不多。头上扎着白头巾，上身是白色对襟短褂，下身是白色长裤，脚上穿着白色芒鞋。 李宪心中明白，这是全身挂孝的装束，也是孝子贤孙才有的装束，毕竟方腊等人被杀才一年时间。 司行方也显得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稳，来到李宪面前抱拳说道：“公子唤我有何吩咐？” 李宪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喜欢的兵器是什么？” “镔铁长枪。”司行方一脸惋惜之色：“我当初夺取一杆长枪杀透重围，但是渡过乌江的时候，七叔让我扔在大江里了。” 七叔就是方七佛，李宪自然明白：“没关系，到时候我送你一杆长枪。不过，你和方杰究竟谁大？” 司行方看了方杰一眼才说道：“我大半岁，是二哥。冲破重围的时候我是先锋，大哥王禀一直在殿后。掩护我们渡江的时候，大哥在乌江边陷入敌人围攻战死了，六百骑兵全部阵亡。” “真是可惜了。”李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即脸色一正：“方杰是班长，我任命司行方当副班长。现在带上兄弟们，跟我去会会韩常那个狗东西。” 现在李宪终于明白，方腊不惜一死，拼命保护出来的十二个少年，全都是出类拔萃之辈，也是方家未来的希望所在。 李宪带着方杰、司行方等十二少年刚刚下山，刚刚赶到骨利鸠的四连防御阵地，身后突然射出三支鸣镝箭，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打破了雁门关大战之前的平静。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匹快马如飞而至：“公子，郭小乙派出一个排赶到了，警卫营的主力正在猛攻雁门关北门！” “我操，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宪闻声大喜：“你回去告诉韩杰，让他命令刘嗣赶紧打开关门。我们只求借道，并不是要占领雁门关。快去，免得增加伤亡！” 晚了，因为雁门关上面已经火光冲天！ 李宪高兴得晕了头，忘记曾经吩咐三连的十六个班长潜入关内。郭小乙在北门发动猛攻的一刹那，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四处放火，义胜军守将刘嗣已经被抓住。 传令兵还没有离开，雁门关方向已经传来欢呼声，说明雁门关肯定已经陷落了。 情况变化太快，李宪只能随机应变：“你赶紧回去，命令郭小乙的警卫营立即过关向东前进，沿着滹沱河北岸赶到光裕堡。命令韩杰紧闭北门，不要伤害义胜军将士，然后率队南下到这里和我回合。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不能怪李宪着急，因为雁门关建造在山上，这一把大火起码二十里之外都能发现，肯定把附近的所有宋军都惊动了。如果再不走的话，势必发生一场李宪最不愿意看到的大混战。 和大宋军队作战，这不是李宪的初衷。 原本想阻击韩常的援军，那属于无奈之举，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还不如自己离开，让韩常过来收拾残局。 这一场忙乱，那真是兵荒马乱，比打败仗还不如，让李宪看得直摇头。 李宪命令骨利鸠的的四连整顿好弩床，还没等下达出发命令，韩杰的狂叫声已经传来：“方小哥，方小哥——我给你们送马来了！” 看见十多匹战马冲过来，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韩杰，我已经命令不准备伤害义胜军，你为何要抢夺他们的战马？” 韩杰兴奋得哇哇大叫：“公子错了，刘嗣和我曾经有一面之缘，我怎么可能抢他的东西？听说我们一直和女真贼子作战，刘嗣还想跟我走呢。因为公子早有交代，所以我没有答应。这是郭小乙专门留下的战马，是他们的战利品。” 没想到大闹雁门关这么大的事情，不仅没有和刘嗣结怨，反而还有一份香火之情，李宪这才回嗔作喜：“郭小乙他们的情况如何？” 韩杰嘿嘿一笑：“听说公子亲自过来救援，郭小乙吓得浑身冒汗，根本没有丝毫停留，留下战马就率领警卫营跑了。警卫营不保护公子，反而像火烧屁股一般，真是古怪至极。” 李宪一听就火大了：“老子不顾性命来救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这是怕老子吗？分明是有恃无恐。命令部队立即转移，尽快追上郭小乙那个混蛋。看看他究竟为何胆大包天，胆敢擅自改变作战计划，让老子整天提心吊胆。简直没王法了还！” 第0167章 局势很微妙 人分亲疏远近，事有轻重缓急。 李宪火急火燎命令部队从雁门关逃走，不愿意和韩常的义胜军发生冲突仅仅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问题是繁峙县那边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 耶律宝索所部突袭公主寺，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虽然杨琼制住了史长庚，也给义胜军的牛清留了一封信，但最后结局究竟如何，目前不得而知。 如果不是听说郭小乙的警卫营面临危险，李宪绝不可能对耶律宝索弃之不顾。毕竟人家已经前来效忠过，见死不救是说不过去的。 人无信不立，其中的厉害关系李宪很清楚。这些事情下面都不知道，李宪也没有准备解释清楚，所以只能命令部队连夜向东逃窜。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之前追上了警卫营。其实不是李宪追上了警卫营，而是郭小乙带领高成的侦察连故意落后，似乎是在等待李宪赶上来。 看见李宪快马加鞭冲向自己，郭小乙也策马迎上去低声说道：“公子，让韩杰带领三个连随后跟进，你和我往前赶一程，我有紧急大事汇报。” 郭小乙要汇报的事情，就是目前混在新生连里面的耶律余里衍等人。 带着李宪脱离大部队，一直到了一处高坡上，郭小乙才把过去的事情汇报了一遍，主要问题就是自己擅自带回来几个人。 “你没有搞错，真的是耶律余里衍？”李宪有些不敢相信，这也不能怪他。 按照历史记载，耶律余里衍此次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身边，而是被完颜阿骨打下令扣起来，然后赏赐给了完颜宗望。 如果真是耶律余里衍跟随郭小乙过来了，那才是一个大笑话。 完颜阿骨打把萧姵赏赐给完颜宗翰，结果被自己半路打劫给抢了。准备赏赐给完颜宗望的耶律余里衍，竟然自己送过来。 也就是说，历史上要变成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小妾的两个杰出女子，最后都落到了自己手里，这不是开玩笑吗？ 郭小乙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公子，这种事情我可不敢瞎说，耶律余里衍就在前面的新生连里面。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竟然把萧芸娘的未婚夫给你带回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这一下李宪真的吃惊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郭小乙仿佛豁出去了：“再说十遍也是这样了！我说，我把萧芸娘的未婚夫带回来了，名字叫做耶律赤狗，就在前面的新生连！我也觉得自己做的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情，要杀要刮你看着办好了。” 李宪足足沉默了五分钟，最后呵呵大笑：“有点儿意思，真的有点儿意思，太他妈的有意思了！” 看见李宪狂笑，郭小乙顿时急了：“公子，你没事？” “没事！老子能有什么事？”李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摆摆手：“老子是没事，我们飞狐军可能就有大事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和你无关。” 郭小乙还是非常自责：“我也觉得把这些人带回来，肯定是祸不是福。我曾经准备把他们都秘密干掉，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真的下不去手。” “不，你的决断是对的，并没有做错。”李宪拍了拍郭小乙的肩膀：“个人得失算什么？我们的主要敌人是女真鞑子。只要对女真鞑子不利的事情，我们就要多做。如果能够把大辽国的残余势力团结起来和女真鞑子作对，一切都可以忍受。” “公子，你真是这么想的？”郭小乙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大家心里，都认为萧芸娘应该是你的女人。” “放屁！”李宪脸色一垮：“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萧芸娘是自己的女人？古人说得好，男子汉只恨功名未立，大丈夫何患无妻？如今天下大乱，国将不国了，老子也是朝不保夕，哪里有精力想七想八。” 摇摇头，郭小乙低声说道：“我看那个耶律赤狗满脸晦气，虽然长成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但是一双贼眼滴溜乱转，绝非良善之辈。萧芸娘如果嫁给他，那真是白瞎了一副好人品。” 李宪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关键问题不在耶律赤狗身上，而是那个耶律余里衍。你当然不知道，那个耶律余里衍可了不得，是耶律延禧最喜欢的小女儿，在朝廷之中都有影响力。” 郭小乙没有了主张：“接下来怎么办？” 李宪冷笑一声：“萧芸娘在香炉寨、平远堡两战两胜，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耶律余里衍肯定从很多渠道了解过。她这次应该是专门为萧芸娘而来，所以带来了耶律赤狗、萧和尚、萧七郎、萧晨露。” “从现在开始，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让我见到那些人。既然耶律余里衍有所为而来，只要敌情缓解，她就会采取行动。目前还不知道她手里有什么底牌，我们就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 “打退完颜婆卢火之后，你派人把他们送到灵仙县，亲手交给萧芸娘。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静观其变。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是我们的永远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留着也没用。” “既然公子目前不想见他们，那我就要赶上去掌握部队，以免弄出新麻烦。”郭小乙翻身上马：“公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宪摇摇头：“对待耶律余里衍等人，还是一如既往，不要歧视他们。只要不离开你的警卫营，没有必要限制他们的自由。要想抓住狐狸尾巴，你就要让狐狸有活动余地。如果狐狸不出来，你什么都得不到。明白吗？” “警卫营三天之内不要渡过滹沱河，就在滹沱河北岸的义兴镇扎营，好好训练你的新生连。我这边还有大事要做，不希望耶律余里衍节外生枝。第四天晚上你们渡河，靠近平型关的时候，你就派人把他们送到灵仙县。” 郭小乙纵马而去，李宪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是李宪对郭小乙所说的那么简单。只不过目前都是未知数，所以李宪没有过多说明。 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过浓重的一笔。只可惜大厦将倾，她一介弱女子无力回天罢了。 对于这样的历史人物，李宪当然不会掉以轻心。郭小乙前脚离开，李宪的脑海中就开始推演各种可能的变化。 可惜现在时不我待，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想更多的事情，因为现在就有意见迫在眉睫的大事需要处理。 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让李宪根本摸不着头脑。 茹越镇、大石镇，这是牛清义胜军所部的驻扎地，也是李宪一再交代需要躲避的方位。 这一路上没有看见牛清的义胜军，还可以解释是杨琼的留信发挥了作用。 可是大军已经越过繁峙县，马上就要渡河南下，不仅没有看见半个乞丐，也没有发现耶律宝索的踪迹，这就奇怪了。 一个巨大的担心涌上心头，李宪也开始冒冷汗：“韩杰，命令部队连夜渡河赶回光裕堡，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三连的十六人、方杰、司行方所部，随我走在前面！” 所谓方杰、司行方所部，就是李宪在路途中临时编成两个排，包括残存的明教外围弟子一百三十七人，方杰他们十二人，一共一百四十九人，方杰和司行方分别担任排长。 有用了一天一夜时间，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回到了光裕堡，这里一切正常，仍然没有发现耶律宝索的踪迹。 看见李天成的时候，李宪终于放下心来：“我出去了五天时间，情况如何？” “情况应该还不错。”李天成脸上根本没有还不错的表情，反而一脸忧色：“耶律宝索他们里应外合，攻破了公主寺，得到了里面的三百多万斤粮食。可是，他们原来遣散的兵丁又收拢大部，目前的兵力达到了四千五百余人。” “哦？”李宪也吃了一惊：“四千五百多人，这还真是一支大部队啊。那他们到何处去了，我怎么一路上都没看见？” 李天成低声说道：“我担心他们有什么其他想法，所以命令三连先行离开，已经赶到平型关去了。光裕堡里面就剩下我的通信班，当然不能容不下耶律宝索的庞大部队，我让他们继续东进，在宝兴镇安营扎寨。” 李宪面带微笑由衷表扬一番：“能够随机应变，而且预防其他变故，你做得非常好！那么，你这样处置的基本想法是什么呢？” 李天成很严肃：“爹爹经常教导我们，在复杂的战争环境下，防人知心不可无，害人之心必须有。我让耶律宝索他们赶到宝兴镇，这样就处于平型关和我们的夹击之下，能够做到有备无患。” “而此前我命令炮兵连和特种营三连提前离开，在平型关西南面构筑一道防线。如果耶律宝索他们心怀不轨，就让他们尝尝神秘的大炮。等到爹爹率领主力部队返回来，就可以彻底收拾他们。” 李宪点点头：“很好，你的临机决策我很满意。现在，你的特种营主力部队回来了，而且现在可以肯定，牛清的义胜军不会进攻平型关，接下来就要给完颜婆卢火一点颜色瞧瞧。萧焯那边有消息过来吗？” 李天成满脸疑惑：“爹爹走后第三天，派出去联络萧焯的人传来消息，完颜婆卢火刚对鹿鸣山采取包围措施，主力部队直接攻打平型关。萧焯利用关城实施防御，始终高挂免战牌闭而不出。今天早上又接到消息，据说完颜婆卢火正在收缩兵力，已经退到了鹿鸣山以西。难道他想撤退吗？” 第0168章 浑源反击战 “老子要睡觉，任何人不准打扰，否则军法从事！” 对于李天成的困惑，李宪并没有解释，而是扔下一句话就钻进衙门后院客房，一天一夜都没出来。没有吃饭，没有喝水，甚至都没有上厕所。 五天五夜加起来，李宪睡觉的时间不到八个小时，但是他把自己关在房内，却没有睡觉。虽然觉得非常困，但就是睡不着。 完颜婆卢火的战术动作非常诡异，不仅李天成很困惑，李宪也非常困惑。 对于李宪来说，完颜婆卢火放弃进攻往后退，一场意料之中的生死之战没有发生，应该是好事才对。 可是李宪的看法刚好相反，因为金国女真鞑子的实际情况，决定了他们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飞狐县这个战略要点。 完颜宗干、完颜婆卢火如此兴师动众，集中了数万主力部队，耗费无数钱粮，仅仅来到平型关虚晃一枪，搞了一次武装游行就回家，这也太扯了。 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是李宪一时间想不起来，所以他只能把自己关起来，希望能够静下心来仔细推演一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李宪前一世不过是一个战略侦察兵连长，并非一代伟大的战略家。 和历史上的那些牛人相比，他连人家的脚指头都赶不上。他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历史的大体走向。 也仅仅是一个大体走向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宪发现历史记载其实有很大的偏差，并没有反映真实的原貌。 让李宪产生困扰的地方，就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让固有历史越来越偏离固有轨道，历史记载的重大事件究竟还会不会发生，目前已经成为要害问题。 比如说蔚州现在没有回到大宋手里，萧姵没有变成完颜宗翰的小老婆，萧芸娘没有老死荒山，这就不是原来的历史。 更加糟糕的是，应该变成完颜宗望小老婆的耶律余里衍，现在也到了自己身边，而且还带来一批人，这更不是历史。 这些偏离历史轨迹的因素，究竟会对历史发展产生什么作用？李宪也不知道，想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结果。 就在李宪决定放弃思考的关头，突然想起一个重大问题：时间！ 时间是把杀猪刀，阎王小鬼都难逃。 按照固有历史记载，完颜阿骨打九月初就会死翘翘，大金国的皇帝要换人。 “老子穿越过来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就已经病魔缠身，这件事情和老子无关，所以完颜阿骨打肯定会按时翘辫子，这是毫无疑问的。总不能因为老子穿越过来，完颜阿骨打就会不药而愈。那是神话故事，可以不予考虑。” 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完颜阿骨打应该彻底不行了。大金国朝廷之上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女真鞑子的各路鱼虾争权夺利忙得正欢，好多事情都顾不上了。 “毫无疑问，完颜婆卢火就是要撤兵，并没有其他的阴谋。因为完颜宗翰已经返回上京，山西境内现在唯一的任务就剩下维稳。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必须给他一个刻骨民心的教训，让他今后也老实一些！” 想明白了眼下最大的问题，李宪的睡意一扫而空，这才发现特别饿：“来人，赶紧送饭来，难道你们想把老子饿死的吗？”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李宪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干扰，否则军法从事。现在觉得肚子饿了，又怪手下没有按时送饭，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在自己干儿子身边，饭菜自然是现成的，每时每刻都准备着。所以李宪话音刚落，李天成就已经亲自端着饭菜进入房间。 李宪一把抓过饭碗，狼吞虎咽干掉三碗饭，这才一抹嘴巴吩咐一声：“派人通知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三个人过来开会，接下来有一场大仗要打，他们四千多人应该派上用场，你和韩杰也要参加。” 李天成有些担忧：“不知道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他们会不会都过来开会。” 李宪反而不担心：“目前局势不明，就算他们三人心怀鬼胎，现在也不敢翻脸。” 当天晚上，军事会议在光裕堡如期召开，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三个人都按时赶到了。 李宪开门见山：“夏侯泰和慕容洽两位，我还是初次见面。可惜时不我待，没有时间过多寒暄了。据可靠情报，疯狂进攻灵丘县的完颜婆卢火，已经被我的防守部队打得狼狈逃窜，目前已经往浑源县方向退却。” “我的防御部队兵力有限，无力展开全力追击。听说你们三人得到充足的粮草，而且已经收拢旧部，兵力达到四千五百余人。找女真鞑子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耶律宝索，现在是一个机会，想不想痛打落水狗？” 把敌人的主动撤退，说成是被自己人彻底打败的结果，是提振士气的一种手段，可以刺激不明真相者的战斗欲望。 李宪故意夸大其词，这并不是阴谋诡计。因为他对三个陌生家伙都不了解，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从而确定自己心目中的某一种判断。 耶律宝索还没有说话，夏侯泰已经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公子但有所命，我等必定全力以赴！” “我就喜欢这种精神头。”李宪点点头：“完颜婆卢火归心似箭，正是军心不稳的时候。如果我们有一支奇兵突然出现在他的侧翼，这一仗必定大获全胜，关键就在于将领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夏侯泰神色不变，也没有丝毫迟疑：“末将愿意打头阵！” 李宪微微一笑：“很好，你手下收拢了多少人？” 夏侯泰摇摇头：“原来的那些步军我没有收回来，所以收拢的人数并不多。现在只有一千二百余人，但都是骑兵。” 李宪右掌一拍桌面：“你立即返回去整顿部队出发，从大营镇渡过滹沱河直插千佛岭，把完颜婆卢火的尾巴剁下来。现在就走，越快越好！” 夏侯泰离去之后，李宪心中已经基本有数，于是低喝一声：“韩杰听令！” 韩杰站起身来应道：“末将在！” 李宪沉声说道：“你率领特种营一、二、四这三个连，连夜从光裕堡渡河，然后从上官庄小路越过恒山，三天后抵达上窑镇潜伏下来。完颜婆卢火败退下来之后，让过他的主力部队截击后路。不用追击敌人，速战速决，然后重新隐入恒山。” 夏侯泰离去之后，李宪对李天成说道：“通知下去，我们马上出发赶往白崖台。半个时辰之后出发，立即下去准备！” 看见李宪已经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结束了军事会议，耶律宝索这才问道：“公子，我们干什么？” 李宪似乎才想起他来：“我差点儿忘记了，你们就驻守义兴镇守护粮草，这样比较安全。” “守护粮草也不需要三千多人。”慕容洽有些疑惑：“完颜婆卢火手下有数万人，公子仅仅派出去两路人马，加起来也就不到两千人，这太危险了？” 李宪冷笑一声：“数万女真鞑子，在我眼里不过土鸡瓦狗一般，有何惧哉？就夏侯泰和韩杰这两千人，足够打得完颜婆卢火抱头鼠窜！” 慕容洽抱拳说道：“我手下有一千五百余骑兵，希望公子安排我参加战斗，留下耶律宝索的两千八百余人看守粮草就足够了。” “你真要去？”李宪有些不信任的模样：“这可是真刀真枪血战，五心不定肯定就要全军覆没。” 慕容洽抗声说道：“夏侯泰敢战，我慕容洽有何不敢？” “军中无戏言，你可想好了！”李宪冷声说道。 慕容洽高声说道：“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愿意提头来见！” “那行。”李宪微微一笑：“你马上回去整顿兵马，然后尾随韩杰所部前进。韩杰发起进攻的时候你不要动，敌人回身反击韩杰的时候你也不要动。等到敌人重新撤退的时候，你突然杀出来猛攻他的后路，必然大获全胜。至于能杀多少敌人，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耶律宝索和慕容洽联袂离去，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李宪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 李天成恰在此时饭回来：“爹爹，全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备马，命令部队渡河！”李宪抓起自己的沉铁宝枪就往外走。 李天成听得一愣：“爹爹不是说要赶往白崖台的吗，渡河干什么？” 李宪微微一笑：“你的三连预设阻击阵地在什么地方？” “在鸭溪沟，利用两侧山梁布置的伏击阵地。”李天成恍然大悟：“爹爹要赶到三连去吗？” 李宪干脆停下脚步：“你对刚才的情况怎么看？” “夏侯泰似乎和耶律宝索吵过架，进门之前两个人还在瞪眼睛。”李天成有些疑惑：“他们为何要吵架呢？” “当然是利益问题。”李宪笑道：“你还看出什么了？” 李天成沉思了一下：“夏侯泰第一个请战，似乎想证明什么。耶律宝索脸上一直阴晴不定，似乎心事重重。只有慕容洽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真是莫名奇妙。” “你观察很仔细，很好！”李宪点点头：“耶律宝索、夏侯泰和慕容洽三个人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裂痕。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 李天成有些担心：“大战之际自己人彼此之间产生裂痕，只怕接下来会出纰漏，爹爹为何还派他们出战。我担心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大好的局面给搞糟了。” 李宪仰天长笑出门而去：“走，傻小子，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第0169章 李宪的预谋 炮兵连是李宪唯一绝密的部队，从弘州城向南穿插过来途中，李宪就命令副连长胡皋带领炮兵连脱离了大部队。 用郭小乙的警卫连深入敌后，掩护李天成的特种营南下，利用特种营南下掩护胡皋的炮兵连进入预设区域，这才是李宪的真实目的。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战场上敌我双方调动兵力，没有绝对的秘密可言，任何绝密军事行动迟早都会大白于天下，这是军事常识。 李宪利用警卫营和特种营虚晃两枪，当然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掌握全盘布局。 用小分队的灵活机动，打出主力部队的气势，从而干扰敌人的判断，这是侦察兵的本职工作之一。 李宪手里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几棵葱，还不够金国女真鞑子当佐料的，正面硬干肯定是吃亏的下场。 如何才能击破完颜宗干和完颜婆卢火的阴谋，确保自己的老巢飞狐县不出问题，这是李宪必须实现的战役目标。 能够动用的部队只有郭小乙的警卫营、李天成的特种营、萧焯的飞狐第一营，总兵力三千三百余人。作战任务，就是打退完颜婆卢火的主力一万三千人。 兵力上的绝对劣势，决定了李宪处理战场局面必须有所取舍，能够准确把握轻重缓急，寻找机会集中兵力猛攻一路。 欲除首恶，先剪羽翼。 李宪命令萧焯的飞狐第一营依托新建的平型关，正面防御完颜婆卢火的主力部队进攻，他自己带领李天成的特种营直插繁峙县，就是要首先干掉跑龙套的角色。 在固有的历史上，杨江、张迪、高托天、萧干、张觉等人之所以先后失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认清宋金“海上联盟”的本质，最后被宋金两国南北夹击而失败。 大宋的腐朽无能，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朝中君臣为了祈求所谓的“和平”，耗尽全国的金钱毫不顾惜，还可以把所有贫民少女送给敌人，也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 一句话，宋朝先把大辽当祖宗，觉得自己受气太多了，所以联合刚刚崛起的大金国干掉大辽。 如果能够平起平坐，这也算是报仇雪耻，宋金联盟勉强说得过去。 但是，大宋朝和大金国联合的先决条件，是把上贡给大辽的岁币，回过头来上贡给大金国。 “海上之盟”签订之日起，大金国就已经有了宗主国的意味。虽然文字上没有写出来，但傻子都能够明白主仆之分。 如此一来，大金国对大宋朝廷而言，每一句话都是宗主国下达的诏命，大宋朝廷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否则就以出兵相威胁。 受辱一次还能勉强咬牙忍了，现在又自己主动凑上去，自找第二次侮辱，只要是个男人就无法承受，宋徽宗这个昏君竟然甘之如饴，甚至还洋洋自得！ 大宋军队没有丝毫战斗力，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杨江、张迪、高托天、萧干等人没把大宋军队放在心上，从而埋下了祸根。 李宪两世为人，经历过现代化的攻防作战，他明白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战场上敌我双方形成僵持，如果某一方身后出现一支敌人的小部队，哪怕只有一个人一支枪，只要他在一个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一个关键的地方，然后打出关键的一枪，就会打破战场的平衡，从而导致胜负的天平瞬间倾斜。 大宋军队固然没有战斗力，十几万军队不是假的。他们虽然成事不足，但关键时刻却败事有余。 繁峙县是夹击平型关的西南重要通道，所以李宪不惜亲自带队赶到这里，就是要消除隐患。 如果自己和完颜婆卢火打到节骨眼上，不管是折可存的“折家军”、谭稹的“义胜军”，只要派出两千军队出现在自己身后，不管他们有没有战斗力，首先就会造成自己部队的军心浮动。 自己以少打多，取胜的唯一法宝，就是每个人都有必胜的信心。如果军心浮动的话，最后必然全线崩溃。 大宋别的不行，内讧天下无敌。 阴差阳错之下，李宪不仅认识了大辽残军耶律宝索，还结识了明教弟子，更是亲眼见证了“折家军”和“义胜军”的互相倾轧。 繁峙县的宋军人数固然很多，但绝对是互相拆台的一盘散沙，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所以把目光转到完颜婆卢火身上。 李宪的原定计划是：深入宋境搞乱宋军，然后利用敌人不了解平型关的优势，在一个狭长地带给完颜婆卢火致命一击。 为了实现这个战役目标，李宪把炮兵连隐蔽在恒山北麓，就是准备对金兵的中军发起突然袭击，然后利用萧焯第一营、李天成特种营的冲击力，从正面打垮敌人。 现在局势风云突变，完颜婆卢火虚晃一枪就准备撤军，李宪顿时措手不及。 自己辛辛苦苦谋划半天，而且不惜跋山涉水奔波千里，最后要竹篮打水，李宪自然不甘心。 如果让完颜婆卢火就这么悠哉遥哉退回去，就不会对平型关一线产生敬畏之心，今后动不动就想给自己来一下子，那就防不胜防了。 如何才能给完颜婆卢火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呢？这才是李宪此前一夜不吃不喝的关键之处。 先后调动夏侯泰、韩杰、慕容洽三支部队，其中两支部队还是陌生得一塌糊涂的大辽伪军，李宪并没有指望他们超水平发挥，甚至能够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宪此举其实就一个目的：进一步迷惑完颜婆卢火，掩盖自己的战役真相。 暗渡陈仓，说起来就四个字，真要做起来，那就变化无穷。 这里所说的“陈仓”，就是李宪费尽心思隐藏起来的炮兵连。 李宪让夏侯泰、韩杰、慕容洽三支部队，兵分两路翻山越岭消磨时间，就是施放烟幕弹，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 用了一夜的时间赶到特种营三连所在地鸭溪沟，李宪命令所有人吃饭以后休息四个小时，同时通知萧焯立即过来汇报敌情。 “局面非常怪异。”萧焯飞马赶来，当然没有废话：“敌军的先锋完颜婆速（完颜婆卢火的长子），率领女真铁骑八百人，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副先锋泰赤兀（契丹人），率领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三千多人猛攻平型关一天，然后就撤退了。” “我不关心这个，直接说重点。”李宪摇摇头：“你的人折损多少，敌人退到了什么地方，这才是我关心的问题。” 萧焯有些焦急：“我这边凭险固守，歼敌两百余人，阵亡二十多人，无关大局。敌人的主力部队囤积在王堡峪一线，隔断了平型关和鹿鸣山之间的联系。难道完颜婆卢火想攻占鹿鸣山吗？那里只有一个连坚守主峰的山寨，情况万分危急。” 李宪神色微变：“危急到什么程度？我需要五天时间，他们能否支持下去？” 萧焯不知道李宪想干什么，所以显得很小心：“如果只需要五天时间，那就没有问题。根据公子此前的命令，我在鹿鸣山主峰之上囤积了三个月的粮草，而且只守不攻，支撑半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那足够了！”李宪点点头：“你留下一个连把守平型关，抽出两个连给李天成指挥。他的主力部队另有任务，现在身边只有一个连。另外给我新编的两个排更换装备，越快越好。为了防止平型关出现意外，你要虚立旌旗迷惑敌人，而且重点防御繁峙县方向。” 李宪要更换装备的部队，当然就是方杰和司行方的两个排，一共一百四十九人，也算是李宪目前的左右护卫。 司行方是一根四十八斤的熟铜棍，这是萧焯的备用兵器，暂时拿出来对付一下。司行方的这个排全部使用十八斤的熟铜棍。 方杰的兵器让人眼红，因为李宪把自己的沉铁宝枪送给他了，六十斤的重家伙。方杰的这个排都是十八斤的镔铁长枪。 司行方看见方杰得到了一杆宝枪，顿时就有些吃味：“公子，李天成大哥的金瓜双锤好厉害，这根棍子太轻了，我干不过他。” 李宪呵呵一笑：“你是干不过李天成吗？分明是干不过方杰的长枪，所以给老子扯歪皮。赶紧说实话，你喜欢什么样的兵器？” “我的力气并不比李天成大哥小，但是我的身高矮半个头，双臂的长度不够。”司行方斜着双眼看着李天成，似乎还不服气：“如果我有一对三十六斤的八棱双锏，加起来七十二斤，只怕李天成大哥的金瓜锤就不一定能够干得过我。” 李天成、方杰、司行方三个同龄人一见如故，刚才吃饭之后私底下较量功夫，李宪早就看见了。 方杰一枝独秀，李天成和司行方一起上才能取胜。李天成和司行方难分伯仲，但是一对金瓜锤七十二斤占了便宜。司行方最后落败，所以他怪自己的熟铜棍不行。 李宪点点头：“你的要求我记住了，此战过后专门给你定做一对双锏。其实，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差距很小，方杰就是力气大，把老子的宝枪当烧火棍，让你们措手不及而已。李天成是因为招数精妙，所以才占优势。此战过后，我给你们找一个师傅系统训练一段时间，到时候就行了。” 看见身前的这三个小家伙互不服气，李宪内心深处由衷的高兴：“如果再加上祁三郎那个小混蛋，有朝一日让这四个小家伙各率一军，能够挡住的就不多了？” 萧焯抽调的两个连下午赶到了鸭溪沟，李宪身边的总兵力达到了一千人，终于具备了一支突袭部队的能力。 李宪把所有人集中起来，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李天成、方杰、司行方分别带一个连，李天成熟悉道路在前面开路，方杰和司行方随后跟进，我带领通信班和两个排在后面压阵。一个时辰之后出发，利用两夜一天的时间，赶到炮兵连所在地。” 第0170章 兵进落马涧 滱水，又叫唐水，是唐河的源头部分，发源地就是浑源县南部的翠屏山。然后向东偏南流经灵丘县、飞狐县（涞源县）、倒马关、唐县、定州，然后汇入白洋淀。 滱水的最上游突然分岔，一条东北向支流，一条西南向支流，都是高山深谷，蜿蜒曲折，犹如龙须颤动。 两条龙须向西北方向延伸出去，仿佛要把整个浑源县卷入口中，形成苍龙戏珠的独特地理环境，而且恒山就像一颗龙珠。 两条龙须交汇处，有一个气势磅礴的名字：龙嘴。 龙嘴，就是李宪必须采用大迂回赶到的目的地，因为这里是完颜婆卢火的中军大帐所在地，也是金兵中军主力的大营。 李宪从弘州城南下的时候，并不知道完颜婆卢火会把自己的中军帐设在何处，但是直觉告诉他，龙珠地势就是一个绝佳的战术要地，能够居高临下控制龙嘴的两条龙须。 居于这种认识，李宪不惜用警卫营、特种营施放烟幕弹，掩护炮兵连悄悄进入龙珠这个核心位置，并且潜伏在插枪岭隐蔽待机。 最开始的时候，李宪并没有给炮兵连布置具体战斗任务。但是他明白一个道理，要想从浑源县进攻灵丘县，完颜婆卢火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顺着滱水东进。 倒打火力点，这是二十世纪战场上经常出现的一个战术布局，基层指挥员都知道在防御作战过程中，倒打火力点所具有的重要性。 李宪分析了历史上的各种大型战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凡是死守的一方，最后就是守死，以全军覆没为代价。刚好应了兵法一句话：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平型关虽然坚不可摧，但是自己的兵力有限，面对敌人不眠不休的轮番进攻，自己有限的防御部队必定没有休息时间。 如果单纯组织防御作战的话，遇到敌人的疲兵之计轮番进攻，必定破绽百出，最后就是不战而溃，全军覆没的下场。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的平型关防御作战不是设置一个倒打火力点，而是预留了一支机动部队。 一旦正面遇到敌人的疲兵之计纠缠，机动部队就可以在敌人身后发起突袭，打乱敌人按部就班的幻想。 这支机动部队，就是李宪的秘密武器：炮兵连。连长祁三郎被萧芸娘留在了灵仙县前线，现在是副连长胡皋率领。 没有警卫部队的炮兵连虽然远程火力足够强大，但是面对数万敌人自保能力实在太差。 尤其是完颜婆卢火虚晃一枪之后就收缩部队，近两万人龟缩起来，单纯的炮兵连就失去了作用，而且被敌人大部队隔在敌占区，回家成了问题。 就算不考虑炮兵连两百多人的死活，仅仅是六门榆木大炮和七十二发炮弹，李宪也绝对不敢放弃。 如果这些东西落到完颜婆卢火手里，让金国女真鞑子提前掌握现代火炮的关键技术，势必改变整个人类的历史进程，那就是全人类的灾难。 要想把自己的炮兵连救回来，无论什么人过去，都不能保证有关现代火炮的绝密信息不会外泄。所以李宪只能亲自出马，并且要让敌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有一支突击部队赶到炮兵连身边。 最值得信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干儿子李天成，一个是第一跟班郭小乙。 郭小乙稀里糊涂遇到了耶律余里衍，这是一个巨大的刺猬。放了可惜固然很，抓在手里又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身上扎得千疮百孔。 自己的兵力本来就捉禁见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耶律余里衍，就把自己的警卫营给废了，让李宪有苦难言，只能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从平型关方向赶到炮兵连身边，必须沿着滱水逆流而上，就一定要经过王堡峪这个要害部位。 现在的情况是，完颜婆卢火的前军三千多人驻扎在王堡峪，和滱水北岸的鹿鸣山隔河对峙，同时掐断了从平型关方向西进的通道，能够保证完颜婆卢火中军主力的安全。 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所以李宪派出的第一支部队，就是大辽西京部族军的夏侯泰所部，而且是从光裕堡直接翻山越岭向北进军，兵锋直指龙嘴东部，从东面威胁完颜婆卢火的中军大营。 李宪派出的第二支部队，就是特种营副营长韩杰，率领三个连同样向北翻山越岭，然后顺着西南向的“龙须”下去，从西南方向威胁完颜婆卢火的中军大营。 为了让完颜婆卢火坚信自己的中军大营遭到攻击，李宪还在韩杰身后派出第三支部队，这就是慕容洽所部一千五百余人。 李宪一口气调动三支部队，就是要给完颜婆卢火造成一种错觉：敌人是铁了心要进攻自己的中军大营，不仅派出两支攻击部队，而且还派出一支增援部队。 按照正常思路，面临三路敌军的进攻，完颜婆卢火应该把王堡峪的前军调回去以策万全，然后加快撤军速度，免得夜长梦多。 敌人的前军回撤离开王堡峪，自然就会让出西进通道，这才是李宪大张旗鼓调动三支部队的根本目的。 所谓大张旗鼓，并不是大鸣大放，而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必须尽可能搞得神神秘秘，生怕别人知道了。这种“欲语还羞”的状态，才能坚定地人的判断。 “明修栈道”的三支部队都派出去了，接下来自然就是“暗渡陈仓”的偷袭部队出击，而且要像闪电一样后发先至，才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行军打仗最困难的并不是进攻，也不是中途扎营，而是必须进行的战略撤退。 历史上多少名将战无不取，攻无不克，总会阴沟翻船，就是在撤退上栽跟头。 诸葛亮在行军打仗方面除了百般谨慎之外，其他方面一无是处。但他是中国历史上最善于组织撤退的军事家，所以能够名扬四海，光照千古。让更加厉害的军事家曹操，也只能跌脚怒骂“诸葛村夫”出口恶气。 李宪不认为野蛮残暴的女真鞑子都是诸葛亮，能够看穿自己的全部阴谋诡计。所以只要敌人阵脚移动开始撤退，自己就能够找到机会贴着敌人的行军队列穿插出去。 离开鸭溪沟之后，李宪就再也没有说半个字，而是一直坐在宝马“血月”背上摇头晃脑。心里面反复推演自己的阴谋诡计，传令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子：王堡峪一线火把连天，数千敌人乱成一团，看来敌人准备连夜撤退。营长命我回来请示，现在正是一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是不是发起一次突袭，把敌人的尾巴剁一截下来？起码也能够把敌人的辎重全部留下来。” 李宪一听就火大了：“回去告诉李天成那个混蛋，严格按照原定计划全速前进，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完颜婆速的前头。同时沿路告诉方杰、司行方所部，人衔枚，马笼嚼，必须悄无声息越过王堡峪。如果打草惊蛇了，让他们三个人提头来见！” 没法子，人世间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自己心中贪得无厌的欲望作怪，让好多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所以才有欲壑难填一说。 李天成、方杰、司行方这三个家伙，年龄才十四五岁。正是天老大，地老二，我第三的年龄。面对伸手可及的巨大诱惑，他们的自持力严重不足。 李宪每次下令的最后，都要强调一句“提头来见”，不然还真压不住。这也是他一定要亲自带队的主要原因，就是担心别人出乱子。 其实李宪也明白，“提头来见”这条军令，是最大的无稽之谈。 除了上古巨神刑天之外，还从来没有听说什么人吃饱了撑的，能够提着自己的脑袋四处晃悠，更不可能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了。 金兵都打着火把忙碌，李宪这支一千人的部队悄然无声，从距离敌人两百多米的南面丘陵穿过，在日出时分已经把王堡峪远远甩在身后。 穿插部队度过了最大的一道障碍，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砰砰乱跳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固定位置。 “通信班传令下去：让李天成、方杰、司行方所部就地吃干粮休息。不准生火，不准喧哗，不准离开密林。日落时分继续前进，明天日出之前一定要赶到落马涧！成败在此一举，让大家都小心在意。” 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更遑论是你死我亡的战场厮杀。不管是敌我双方，还是第三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也都有自己的坚持，所以就会闹出很多出乎意料。 李宪施展一连串的阴谋诡计，终于克服了最大的困难，让他依稀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所以心情也好了很多。 可惜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长时间，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再次以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同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巨大怀疑。 消息是最前面的李天成派人传来的。 因为承担着为全军开路的重任，所以李天成派出去两个班当尖兵，前出五里探查消息，同时寻找大部队可以隐蔽通过的通道。 王堡峪的敌人准备连夜撤退，就是尖兵抵进侦察之后首先发现的。 李宪命令大部队就地休息，担任尖兵的两个班当然不能停下来，而是把探查距离放大到十五里，确保大部队的安全无虞。 没想到两个班几乎不分先后，发现一支部队出现在自己必经之路上，总兵力超过一千人。 经过抵进侦察之后，两个班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大辽西京部族军的夏侯泰所部，竟然提前赶到了攻击出发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故，尖兵留下一个班隐蔽监视夏侯泰所部的动静，另外一个班飞马返回汇报这个突发情况。 第0171章 战前分析会 夏侯泰所部提前赶到攻击出发地，彻底超出了李宪的预料，让一切行动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冲突。 计划没有变化快，一切推倒再重来。这就是前敌主将应该做的事情，也是临机决断能力的体现。 李宪不知道夏侯泰为何能够提前到达，也没有时间让他去分析其中的原因，他必须赶紧拿出自己的应对之策。因为此前已经下达命令，日落之前出发，明日凌晨要赶到落马涧。 现在距离大部队出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究竟应该如何调整，需要马上拿出决定，并下达新的命令。 夏侯泰所部一千二百多人挡住了西进通道，这还不是李宪最担心的问题，因为夏侯泰名义上是自己的部队。 李宪担心的是，夏侯泰所部的出现，必然已经惊动了龙嘴的完颜婆卢火。这个问题绝对没有侥幸可言，战争也不是依靠侥幸就可以获胜的。 完颜婆卢火不是无能之辈，更不像大宋军队的那些脓包将领，会让敌人数千人把自己的数万人一举打垮。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完颜婆卢火为了自己中军大营的安全，四周必定派出了大量斥候兵。他们会以各种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大山之中，因为完颜婆卢火军中不仅有女真骑兵，还有汉儿军、契丹效死营。 “通信班立即分组传达命令：此前的行动命令立即取消。李天成、方杰、司行方所部就地隐蔽，并且派出侦察兵严密监视龙嘴方向、王堡峪方向的敌情变化，同时关注夏侯泰所部的动向。发现新动向立即上报。” 通信班出去传达命令，李宪带领两个独立排紧随其后起程。 他们此前是殿后的部队，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李宪需要赶到最前沿，这样才能便于掌握最新敌情，下达最恰当的行动命令。 李宪赶到李天成所在地，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西天一片火烧云，正是残阳如血的真实写照。 “爹爹，前面传来最新消息，夏侯泰似乎在做战斗准备。”李天成把李宪迎进帐篷，同时诉说自己的担忧：“我记得您给他的作战命令，是等到敌人撤退的时候攻击敌军后路，这样才能减少伤亡，大获全胜。” “我看他想直接进攻龙嘴，那里是完颜婆卢火的中军大营，总兵力不下八千人。根据侦察结果，完颜婆卢火的中军大营外围有高大的木栅栏，堪称刁斗森严，草木皆兵。如果夏侯泰冒险强攻，只怕后果难料。” 李宪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担心，才会迫不及待赶到你这里。夏侯泰所部虽然还没有整编，但在口头上已经属于我们飞狐军，至少也算我们的友军。如果真出现太大损伤，这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果，于心难安。” 李天成一脸期望之色：“爹爹，我们应该怎么办？” “老子看你跃跃欲试，一副恨不得马上就趟浑水的架势。”李宪故意阴沉着脸说道：“为大将者，首先要学会沉稳，其次要耐得住寂寞，第三要掌握最准确的敌情，第四要做出最佳判断，第五要把握最恰当的时机。毛手毛脚像个猴子，成何体统？” 李天成一缩脖子，躲在后面不甘心的小声嘀咕：“如果按照爹爹这种说法，那不是大将，而是一个和诸葛亮那样的老夫子。我可当不了诸葛亮，更不想当老夫子。” “是，你就是一个猛张飞。”李宪笑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赶紧派人到后面通知方杰和司行方，让他们在入夜之后秘密把部队拉过来和你会合，等待下一步命令！” “孩儿得令！”李天成欢天喜地转身而去。 李宪看着李天成离去的背影直摇头：“子不类父，这是老子的悲哀。” 二更天时分，李天成、方杰、司行方派出去的侦察兵全部返回来，各种信息都到了李宪这里。 战马就在帐篷外面打着响鼻，三员小将全身披挂，身形挺拔站在李宪身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临战的气氛越来越浓。 盘膝坐在地上的李宪突然睁开微闭的双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回去睡觉！” 李天成倒吸一口凉气：“睡觉？” “睡觉！”李宪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今晚天气凉爽，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方杰也是大惑不解：“公子，你把我们三个人集中起来，难道就是为了睡觉？” 李宪微微一笑：“我也没准备请你们吃饭，不睡觉干什么？” 司行方的身形纹丝不动，说话更简单：“睡不着。” 李宪继续微笑：“看样子你们都睡不着？” 三个小家伙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宪突然很严肃的问道：“司行方，你是拖在最后面的，现在告诉我完颜婆速的三千多人，离开王堡峪之后，一天走了多远？” 司行方果然有准备：“他们日上三竿拔营启程，完颜婆速率领女真铁骑八百人当先而行，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居中押运粮草器械，副先锋泰赤兀率领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殿后。日落时分依水扎营，行程二十多里，目前距离此地二十里左右。” 李宪不置可否，反而扭头问道：“方杰，司行方所说的这个情况，说明了什么？” 方杰神情肃然，少见的少年老成模样：“说明完颜婆速非常谨慎，他担心快速撤退遭到追击。日行二十里，这是马队一个时辰的路程，说明完颜婆速通晓兵法，采用的是步步为营的方略。” 李宪仍然没有表态，又扭头看着李天成：“天成，你有什么看法？” “方杰的看法是对的，但却不完整。”李天成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完颜婆速日行二十余里，给人的感觉是不急不躁，胸有陈竹，和前一天晚上乱哄哄的情况形成强烈反差，这其中有阴谋。” 李宪看见李天成住嘴，随即一摆手：“说下去！” 李天成应声说道：“昨晚乱哄哄的局面是故意弄出来的，是想诱使鹿鸣山下来劫营，准备通过一次伏击战获得安全撤退的机会。可惜他一相情愿，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今天缓缓而行，其实说明他心中非常焦急，担心出现意外。”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还有没有补充的？随便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方杰紧握着双拳说道：“听了李天成的这一番分析，我突然觉得有一个非常好的战机。” 李天成双目一亮：“不错，我也觉得这是非常难得的一次机会。” 李宪微笑着问司行方：“你怎么不说话？” 司行方双手一摊：“我觉得非常奇怪。” 李宪呵呵一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怪事，他们都在说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你奇怪什么？” 司行方做了一次深呼吸，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李天成和方杰说的并不奇怪，通过对敌情分析之后，一切都已经一目了然，让我突然明白什么才是领兵作战，难怪大家都说公子就是神仙。” “可是我就非常奇怪，既然有这么一次大好机会，公子为何让我和方杰到这里，而不是李天成和方杰到我那里？这一来一去，起码浪费了一个半时辰，而且战马体力消耗太多。” “很好！”李宪鼓掌说道：“通过我的提问，你们三个人已经完成了敌情分析，并且发现了战机。希望你们三个人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这就叫做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但是司行方提出的疑问，说明你们考虑问题还不够深刻。” “我只问了东面的完颜婆速所部三千多人，结果你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考虑问题，这就犯了兵家大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战场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带兵将领一定要把战场周围的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 “就拿这次来说，制约你们战斗决心和战斗结果的因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西面龙嘴的完颜婆卢火。不错，前面有夏侯泰所部一千多人准备找他的麻烦。那么你们想没想过，一旦夏侯泰发起冲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天成毕竟是李宪的干儿子，跟随他的时间最长，受到言传身教和战术素养熏陶的时间也最长。 几乎是李宪话音落地，李天成就已经拍手叫道：“爹爹果然用兵如神，我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 方杰和司行方沉思片刻，几乎异口同声：“我也明白了，现在的确就是睡觉的好时候！” 看见自己手下三个小家伙飞速成长，李宪心中更是充满了成就感：“现在才想起睡觉，晚了！现在我命令：一旦夏侯泰对完颜婆卢火的龙嘴大营发起攻击，方杰所部负责拦头，司行方所部负责拦腰截杀，李天成所部全力突袭敌人后路。” “此战以歼灭完颜婆速所部八百女真骑兵为第一战斗目标，劫夺中路汉儿军押送的粮草辎重为第二目标，击溃后路契丹效死营为第三目标。战斗结束之后，你们三人立即集中兵力，由李天成指挥向西威胁完颜婆卢火的大营。” “是威胁敌人大营，而不是擅自发起攻击。如果敌人追出大营，你们就且战且退，不准力敌。如果敌人龟缩不出，你们就距离敌营三里下寨。一旦听到西面炮响，敌营出现混乱，就发起猛烈冲击。” 三员小将兴致勃勃领命而去，李宪也没有继续在李天成这里停留，而是用最快动作把两个独立排召集起来，然后飞身上马一声令下，一百五十骑鱼贯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0172章 事情的因果 战场上瞬息万变，各种突发情况层出不穷。如果一味机械地执行所谓战斗计划，那就不是打仗，而是自己做死。 正因为如此，兵书中才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说。 “君命有所不受”，是指带兵将领临敌作战的时候，一定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充分做到扬长避短，针对突发情况因势利导，对战斗计划适时作出调整。在这个过程中，带兵将领不用向上级请示汇报。 夏侯泰的突然出现，并且做好了攻击完颜婆卢火大营的准备，让战场局势一瞬间增加了许多变数，这是李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是，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孤立存在，必然是各种因素凑在一起促成的，具有天道循环的逻辑关系，你不想看见也不行。 夏侯泰所部突然出现，当然也有自己独特的促成因素。 大辽国的官场和大宋一样腐败，他们的军队也和大宋军队一样腐败，同样是一无是处。没有根基的人，不会找干爹干娘的人，永远也别想出人头地。 碰到女真族完颜阿骨打的两万多人，大辽六十万主力部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两年时间被灭国。 至于大宋军队二十万碰到大辽军队八千人，结果两战两败，损兵过半，主要是大宋军队更加腐败。 大辽军队和大宋军队的表现，刚好应了一句俗话：没有最腐败，只有更腐败。 当然，军队缺乏战斗力的因素还有很多，朝廷决策失误、用人失误是原因之一。主将缺乏死战的决心，士兵自然就缺乏战斗意志，这也是重要的因素。 至关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大辽军队具有习惯性的心理优势，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瞧得起大宋军队。 大宋军队能够战胜老百姓，大辽军队能够打垮大宋军队，女真军队可以横扫大辽军队，这就是现实。 契丹人虽然勇猛，并不代表所有的契丹人都是勇士。耶律宝索虽然是契丹人，但李宪对他并不看好。 第一次面谈的时候，李宪就对耶律宝索有所了解。这家伙没有必死之心，而且在心里早就存下“万一不行就投降”的心思。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契丹民族桀骜彪悍，本来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因为高层将领绝大多数腐败透顶，才会一触即溃。 当然，仅仅见过一两面，耶律宝索、夏侯泰和慕容洽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李宪并不知道，也没有准备花费更多气力去了解。 这支大辽西京部族军，除了耶律宝索之外，全都是幽云汉族、鲜卑族、渤海族、奚族精壮组成，说穿了就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杂牌军，并非真正的契丹军队。战斗力究竟如何，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夏侯泰第一个主动请缨参战，这中间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因为李宪没有问，所以他也没有说。 夏侯泰是幽云汉人，在大辽国时期不受待见就算了，因为他手中有兵力，还成为耶律家族重点盯防的人物。 耶律宝索虽然契丹血统不够纯正，在朝廷中收到了耶律元宜的打压排挤，但毕竟是耶律家族的子弟，对幽云汉民的偏见根深蒂固。 如此一来，夏侯泰和耶律宝索之间就存在着一条鸿沟。因为此前的共同敌人是金国女真鞑子，所以还能共患难。 朝廷不待见自己，耶律宝索也没有把自己当核心人物，夏侯泰对大辽国没有什么归属感，自然不会有为国尽忠的心思，还存下了“人挪活”的心思。 此前听到有关“追魂枪李宪”的名头，紧接着又听到“大辽萧芸娘”的名头，然后就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连续栽跟头的传闻，夏侯泰还以为大辽国已经发起了全面反攻，所以尽可能和耶律宝索保持良好关系，争取未来能够合作下去。 没想到“大辽萧芸娘”竟然是“追魂枪李宪”的部下，让听到这个消息的夏侯泰全身一震。 大辽萧家女子，身份何等高贵，而且专门辅佐耶律家族的侯爷、王爷，甚至直接辅佐皇上。 江湖上口口相传，追魂枪李宪是幽云汉人，竟然能够得到“大辽萧芸娘”的效忠辅佐，这对于幽云汉人来说，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 现在自己竟然能够投到追魂枪李宪的门下，夏侯泰认为老天垂怜，让自己终于有了“人挪活”的天大机遇。 李宪对他们这支部族军虽然还谈不到不屑于顾的程度，但是言语和神态之中没有足够重视，夏侯泰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军人，尤其是统兵将领，都有自己的尊严，夏侯泰也有自己的军人尊严。被别人藐视，只要是有血性的军人都绝不能忍受。 其实，夏侯泰完全误解了李宪的真实含义。 无论大辽朝廷多么腐败，军队多么腐败，但是辽军军卒的战斗力都远远高于宋军，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听到“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的消息之前，李宪对于耶律宝索主动投靠，心中还是充满了无限期待。虽然铁血精神不足，但还有很大的改造余地。 可是，耶律余里衍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让李宪心中顿时想到了一万种可能性，但是没有一种可能性对自己有利。 明明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给别人做嫁衣的事情，李宪当然不会去做，从而对耶律宝索的这支部队产生了怀疑。 李宪担心的是，如果自己在这支军队上耗费太多精力，到时候耶律余里衍站出来振臂一呼，就可以把这支军队带走，那就鸡飞蛋打了。 在没有见到足够的忠诚之前，一定要和耶律宝索等人保持足够的距离，这就是李宪经过短暂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 不管怎么说，夏侯泰带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心态率队出发，自然就憋足了一口气，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 最关键的一条，他本来就是浑源县的本地人，对这里的山川地理胸有陈竹，所以才会提前赶到攻击出发地。 殊不知如此一来，让李宪被迫全面调整作战计划。要说夏侯泰在战役关键时刻指挥了李宪，那是一点都不错的。 在得知王堡峪的完颜婆速撤退序列的一瞬间，李宪就发现了战机，而且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 要说完颜婆速对敌我双方的分析没有错，撤退序列的安排也足够谨慎。 完颜婆速率领女真骑兵八百人亲自开路，可以横扫一切骚乱分子。利用契丹人对汉人巨大的心理优势，让副先锋泰赤兀率领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殿后，也是恰如其分的安排。 如果要说出了问题，只能怪他不知道李宪决定横插一脚，而且要给完颜婆卢火、完颜婆速这对父子，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李宪做出调整的依据有两点： 第一，从王堡峪撤退的金兵，一前一后都具有比较强大的战斗力，这是显而易见的。中间夹着一千二百人汉儿军押运粮草辎重，原本是最妥帖的办法。可是汉儿军居中而行，隔断了两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变成了巨大的灾难。 一旦前锋完颜婆速的八百女真骑兵遭到攻击，后面的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却只能干瞪眼，根本无法立即增援。因为滱水南岸道路狭窄，辎重车辆往路上一横，整条道路就彻底被堵死，通道就变成了天堑。 第二，龙嘴西面、北面、西南面三面是水，夏侯泰一旦要偷袭完颜婆卢火，那就只能从东面发起进攻。完颜婆卢火不是傻子，他自己本来就兵多将广，根本不害怕一千多人的偷袭。 自古父子连心，这句话肯定是有道理的。自己的儿子正在从东面往回撤。一旦敌人从东面进攻大营，儿子完颜婆速肯定用最快的速度夹击过来，可以把胆大妄为的敌人全歼在龙嘴一线。 居于上述分析，李宪这才命令方杰、司行方集中到李天成这里，其目的就是在完颜婆速给予增援其父的急速运动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仅能够干掉完颜婆速，同时也能确保夏侯泰东面的安全。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教科书似的例子，所以李宪采用提问的方式，临场传授三员小将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李宪敢于确定自己的判断，就是因为完颜婆卢火明明发现了敌情，但是故作不知。李天成派出的尖兵，带回来的消息说：完颜婆卢火似乎没有丝毫防备。 这种小儿科的请君入瓮之计，只能陷害急于建功的莽夫夏侯泰，却不能瞒过战略侦察兵出身的李宪。 任何一支大部队，都会派出无数的侦察兵或者斥候兵，绝对不可能对四周的环境视而不见，胆敢在中军帐酣然高卧。 夏侯泰之所以会上当，并不都是因为鲁莽行事，也不是因为急于建功，而是因为他是本地人，自以为能够瞒过敌人的眼睛。 另外，夏侯泰等人过去大半年时间都隐藏在深山之中，虽然派出一部分斥候兵出去了解情况，但是对外面的大格局没有丝毫印象。他的所有决策依据，还存在于当年此地属于大辽国的状态。 一个巴掌拍不响，任何事物都不能孤立存在。历史上的所有经典战例，都是“敌我双方密切配合”创造出来的。 人们在怀念那些取得决定性战役胜利的名将同时，其实最应该记住的，还是那些为了创造经典战例，不惜付出自己生命“友情演出”的败军之将。最佳配角的奖杯，就是属于那些败将的。 夏侯泰按照自己的设想下达了战斗命令，在三更天将尽的瞬间，全军兵分两路发起攻击。 战斗初期进展顺利，很快就突破敌人河沿防线，一个回合就打到了完颜婆卢火中军大营的东辕门外。 没想到接下来的战斗让夏侯泰仿佛掉进泥潭，再也不能随心所欲。 第0173章 方杰变杀神 完颜婆卢火是两天前接到三路敌军北上的消息，而且已经查明这些敌人是大辽部族军，属于耶律元宜和耶律宝索的残部，兵锋直指自己驻扎的龙嘴一线。 预计敌人还需要一天时间才能赶到，所以完颜婆卢火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完颜婆速，制订了即为严谨的后撤计划，目的就是一箭三雕。 夏侯泰所部提前一天时间赶到，而且稍作休整就决定连夜发起进攻，还是让完颜婆卢火大吃一惊。 一支部队的行军速度，还是翻越崇山峻岭而来，竟然能够超越常人提前一天赶到目的地，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不弱，而且求战欲望强烈。 和这种部队决战，自己的损伤必大。而且敌人一共来了三路，另外两路敌军会不会也提前一天赶到呢？让完颜婆卢火不得不慎之又慎。 完颜婆卢火一谨慎，夏侯泰可就麻烦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仿佛打在弹簧上，如果这个年代有弹簧的话。 攻击力加强，金兵就会往后稍稍退却。攻击力稍弱，金兵就会再次逼上来。 夏侯泰知道自己很可能掉进陷阱了，这种反复拉锯的战斗模式，如果放在势均力敌的场合下，那就很正常。 现在敌人的兵力比自己多出十倍以上，既没有发起暴风骤雨般的反击，也没有出现局面崩溃的迹象，而是像揉面团一样来回搓动，那个麻烦就不是一般的大。 攻不上去，撤不下来。人多的一方可以轮换上阵，人少的一方最后必定精疲力竭，全军覆没。 完颜婆卢火担心另外两路敌军提前赶到，所以不敢使用全力反击，而是寄希望于外围援军。 夏侯泰已经不奢望占便宜，而是急于把部队撤下去，却无计可施。因为李宪那天是单独派兵的，所以夏侯泰并不知道身后还有援军。 敌我双方斗智斗勇的同时，又都有极大的顾忌，自然弄成僵持不下的局面，结果就是时间在飞快的流逝。 东面出现一条火龙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五更天。 夏侯泰发现自己马上就要遭到前后夹击，自然是心急如焚。 完颜婆卢火看见自己的儿子高速逼近，自然是心头一宽，从而下打了一个令他终生悔恨的决定：“减弱攻击力度，加强反击速度。” 也就是说，完颜婆卢火彻底放弃主动进攻，但是绝不允许夏侯泰所部逃走。这是准备两面夹击，然后一鼓全歼，永绝后患。 恰在此时，东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李宪的布局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敌人的援军遭到迎头痛击，最兴奋的就是夏侯泰。 完颜婆卢火此前的那道命令，让金兵已经全部退入辕门之内。发现自己的援军遭到伏击，再想冲出辕门可就难了，因为夏侯泰已经决定破浮沉舟，绝不允许一个金兵冲出来。 李宪随口排兵布阵，而且确定的第一目标就是全歼完颜婆速，其实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完颜婆速所部女真骑兵八百人战斗力最强大，但是李宪投入三个连同样是八百多人，兵力还略胜半筹。 以有心算无心，而且是方杰、司行方、李天成三员猛将同时出击，区区一个完颜婆速即便手段通天，也难逃厄运。 命令方杰阻挡敌人的前进道路，实施掐头战术，就是因为方杰的力气最大，手里的沉铁宝枪重达六十斤，放眼天下也没有能够瞬间打败他的对手。 命令李天成攻击敌人后路，就是因为特种营都是契丹人。完颜婆速的中军全都是汉儿军，看见契丹人双腿都发抖，根本不敢冲上来增援完颜婆速。 司行方率领一个连全都是熟铜棍，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只管劈头盖脸砸过去就行了。横击敌人腰部的目的，就是要把敌人一刀两断，首尾不能兼顾，为接下来的歼灭战创造有利态势。 敌我双方狭路相逢，李宪竟然下达全歼敌人的命令，和他严禁硬碰硬的一贯作风背道而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战局发展到你死我亡的紧要关头，哪怕一小部分敌人逃出去，就会出现在夏侯泰身后，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全歼敌人的绝对主力，救援自己的友军，这就是李宪在两难之下做出的决定。 方杰全族被杀，亲眼见过一两百万人死亡的惨剧，心中的无名之火始终没有爆发出来，从而造成心中的一股戾气久久无法消散。 今天终于捞到大杀一场的机会，方杰挥舞着宝枪突然从山梁上纵马而下，一声怒吼还没有停歇，最前面的两个女真骑兵已经被砸成两截。 不错，方杰并非用枪头把敌人刺死，而是一招拨草寻蛇，枪杆当作铁棍正反两次横抽，两个敌人被硬生生拦腰砸断，四截尸体掉落马下。 这一下先声夺人，让女真骑兵顿时一阵大乱，给后面的两百八十人争取了时间，能够紧跟着方杰杀入敌群，最大限度的扩大战果。 骑兵对决，取胜的最大因素，就是有一把无人能敌的尖刀，能够把敌人的队形从中剖开，给后续部队打开冲击通道。 方杰就担任了这把无坚不摧的尖刀。 两个敌人一招被杀，热血喷射出来的瞬间，方杰脑海中已经是曾经那种尸山血海的惨烈场景。 亲人们被虐杀的各种惨状纷沓至来，满腔的悲愤让他双目赤红，整个人进入一种半疯狂状态。 这是一种忘我的状态，也是一种空灵的状态，更是一种无敌的状态。神挡杀神，仙来诛仙。 女真鞑子的将领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担任的，完颜婆速能够担任全军先锋官，那是从小开始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猛将。 一个小娃娃仿佛杀神一般闯入自己军中，所过之处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让完颜婆速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已经勃然大怒。 完颜婆速的兵器也是一杆长枪，在夜空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摄人的寒光：“兀那南蛮子休得张狂，你家先锋官在此！” 可惜完颜婆速白叫了，因为此刻的方杰对一切都没有感觉，最彻底的听而不闻。眼中只有拖着羊尾小辫的敌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所有敌人报仇雪恨！ 方杰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完颜婆速还以为对手瞧不起自己，更是气得哇哇乱叫，催动战马就从后面杀了上来。 看见又有六个部下被砸碎脑袋，完颜婆速气得差点吐血：“南蛮子，吃我一枪！” 一个人反应最快的时候，就是处于空灵状态的时候。因为在忘我状态下，脑海中就没有利害得失。 一点寒星直奔自己的咽喉刺来，方杰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手中的长枪就已经刺了出去，竟然在半空中找到了敌人的枪尖。 叮的一声，两杆长枪撞在一起，完颜婆速的长枪往上弹起，身体随之往后一仰，差点儿掉下马背。 方杰恍若无人一般，看见敌人的长枪已经被震开，他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双臂往回一抽一扭，长枪已经怪蟒翻身，抡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呜的一声朝完颜婆速砸了下去。 每一招都是直来直去，每一招都是全力以赴，每一招都是势不可挡。 完颜婆速刚刚挺直身躯，方杰的长枪已经挂着风声落了下来，再想采取规避动作已然迟了。他只能咬紧牙关，横过枪杆拼命往上一托。 咔嚓——完颜婆速的镔铁枪杆，竟然被砸成了弓形。 噗嗤——完颜婆速再也忍受不住，张口吐出一口血雾。身体虽然还坐在马背上，但已经摇晃一定。 柔——方杰借着反弹之力，双臂依然是往回一带，然后反手叫劲又把长枪抡了起来，仍然是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砸了下去。 咔嚓——噗嗵！ 完颜婆速果然足够凶悍，连续遭到两次致命打击，竟然还有余力横枪上托。可惜的是人力未尽，马力已衰。 双枪撞在一起，完颜婆速再次吐血，但并没有退下去的打算。就在他一提缰绳准备调整的时候，战马已经原地趴了下去——战马塌架！ 一连三次对撞，方杰不仅把完颜婆速砸成重伤，竟然硬生生把人家的战马脊梁骨给砸断了。 武将最悲催的事情，就是战马突然趴下。完颜婆速一个猝不及防，顿时一头栽了出去。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回发生，老将黄忠和关云长的长沙之战，就是因为战马塌架而败。 还没等完颜婆速反应过来，方杰身后已经冲上来两匹马。比战马更快的是两杆长枪，扑哧扑哧，完颜婆速被扎了两个大窟窿！ 原来，方杰和司行方一起带出来十个人，每个人分了五个作为贴身护卫。他们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几乎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 方杰把敌人砸落马下，后面就会非常及时的冲上来一个小家伙，毫不手软地补上一枪。那配合才叫一个默契，简直天衣无缝。 虽然方杰浑浑噩噩，但他的贴身护卫却十分清醒。 两个小家伙奋力往上一扬长枪，完颜婆速还在弹动双腿的尸体，已经被高高举了起来，身后的两百多将士顿时齐声高呼：“完颜婆速被杀啦！完颜婆速被杀啦！” 五更天的时候在荒野地带遭到伏击，而且被一个杀神突入阵来，女真鞑子早就已经全线震动。现在主将被杀，残余的士气终于遭到毁灭性打击。 与此相反，飞狐军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倍增，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李宪传授的三人小组战法，终于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中间的那个人只管向前猛冲猛打，左右两翼的同伴专心抵挡一侧的敌人。 方杰等人的冲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把敌群杀了一个对穿，和中央的司行方所部胜利会师。 敌人队伍的前半截被彻底击溃，似乎末日已经不远，可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战局增加另外的变数。 第0174章 双锤震群敌 滱水的源头地带，河谷狭窄陡峻。南岸的官道逼仄，最宽处只能四马并行，狭窄的地段只能勉强通过马车，两匹马并行就已经是极限。 李宪选定的伏击地点，就是官道最狭窄的地段，南面就是沟壑纵横的大山。 道路狭窄，完颜婆速的八百多人只能排成两路纵队，所以行军队伍拉得很长。 方杰、司行方、李天成从三条山沟里面杀出来，完颜婆速根本无法集中力量反击，完全凭借个人战斗力硬碰硬。 方杰掐头，司行方击腰，他们两个人勇不可挡，女真鞑子只能拼死后退。 李天成的任务是斩断女真鞑子的尾巴，遮断女真骑兵和中间汉儿军之间的联系。前面的女真骑兵纷纷后退，李天成所部一个连在两面夹击之下，一时间压力倍增。 因为战场上没有回旋空间，特种营这个连的战士同样只能和敌人硬碰硬。 骑兵硬碰硬，战损一比一，这是基本常识。 战场地形不利，并非针对某一方，而是敌我双方都不利。李天成所部面临的局面，比硬碰硬还要糟糕。 战场狭窄最糟糕的地方，就是前面和敌人硬碰硬的战士，即便能够击杀当面之敌，因为无法策马闪避歇息，就只能被迫继续战斗下去。直到前面的战士力尽而亡，后面的人才能递补上来。 敌我双方都是拼命，战斗一爆发就进入白热化状态。整个过程根本没有丝毫取巧的余地，纯粹就是用人命换人命。 李天成所部杀入敌群，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扩大自己的地盘，让两百八十人能够展开，从而把兵力优势发挥出来。 在这种古怪的战场上只能一命换一命，特种营的损失自然越来越大，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损失了一个排七十余人。 李天成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气得怒吼连连，再也不敢保存实力。手中的一对金瓜锤指东打西，每一次都是全力击出，要么磕飞敌人的兵器，要么把尸体砸得支离破碎。 首先击溃和汉儿军之间的结合部，让身后的契丹战士开始冲击中间汉儿军。李天成翻身杀回来，重点打击越来越密集的女真骑兵。 李天成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力气悠长，招式刚猛。双锤击出，必然有两个敌人遭殃。不是战马的马头被砸碎，就是敌人的身体被砸烂。 李天成瞬间化身死神，女真鞑子除了哀叹时运不济，就只能徒唤奈何。女真鞑子拼死抢夺通道的念头被遏制，李天成终于确保自己的士气不被击溃。 三员猛将打头阵，在敌群的前中后全力以赴冲阵，自然势不可挡。除了伍什长、百夫长能够抵挡合之外，女真普通骑兵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女真鞑子也不是钢筋铁骨，殊死的搏斗不能击退敌人，信心也会受到打击。尤其是主将完颜婆速一死，顿时全军崩溃。 有的惊慌失措之下策马跃进河谷，当场摔得马死人亡，那倒也省事。但是绝大部分逃入山谷密林，麻烦可就大了。 李宪命令的第一目标，是全歼完颜婆速所部女真鞑子，第二目标是夺取中间汉儿军手中的辎重粮草。 方杰、司行方都在江南水乡长大，驾船泅水是他们的强项。不管是大江大河，还是深湖海湾，他们都无所畏惧。 但是北方的骑射搏斗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应变能力自然受到限制。看见敌人纷纷弃马逃入山林，方杰和司行方顿时不知所措。 现在天色似亮非亮，大山之中雾气茫茫，如果冒冒失失进山追杀敌人等于找死。 在这个需要立即取舍的紧要关头，李天成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指挥职责：“方杰率部在此清理残敌，同时挡住西进通道，防止溃兵冲击夏侯泰后背。司行方所部随我杀散中央汉儿军，赶紧把敌人的辎重粮草截下来！” 完颜婆速率领八百女真骑兵是为了增援老爸的中军大营，汉儿军押运的粮草辎重、殿后的契丹效死营都还没有挪窝。等到他们察觉前面出了问题，已经大势已去。 李天成和司行方并驾齐驱，双锤一棍率先冲入辎重队列之中，那些汉儿军根本没有丝毫反抗意志，甚至连战马都不要了，全都双手抱头蹲在路边。 “如果粮草辎重出了问题，小爷我就把你们碎尸万段！” 李天成马不停蹄，对路边的汉儿军大吼一声就急冲而过，直奔后面的契丹效死营杀过去。 战斗到日上三竿，终于尘埃落定，战场的喧嚣戛然而止。 原来，契丹效死营的千夫长泰赤兀不自量力，竟然挥舞着一根狼牙棒冲上来，企图阻挡狂奔而至的李天成，结果一个照面就棍折人亡，整个契丹效死营顿时就炸了营。 契丹效死营属于殿后部队，后面是大把的空旷官道，逃起命来就方便得多。 敌我双方一追一逃，转眼之间又回到了王堡峪镇，战斗也到此结束。因为坚守鹿鸣山那个连居高临下，看见契丹效死营狼狈逃窜而来，他们赶紧下山拦截。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契丹效死营的残部顿时作鸟兽散，同样逃入深山密林之中。 因为地形的缘故，敌人三千多人的行进队列长达十多里，结果一场混战下来，波及范围已经超过二十里。 “溃散的敌人暂时不用理他们，你们赶紧到前面去把辎重粮草押回来，我们另有要事处理。” 李天成仍然没有下马，对萧焯的那个连吩咐一声掉头就走，开始执行李宪的第二步战斗计划。 和方杰所部会合之后，特种营三连连长进行了粗略统计，然后向李天成汇报：“营长，这一仗当场击毙敌人六百余人，主要是女真骑兵。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全部投降，另外抓捕契丹俘虏三百余人。但是我们也折损两个排的兵力，一百三十多人阵亡。” 李天成脸色很难看：“我知道兄弟们很辛苦，但还不能休息，阵亡的兄弟们现在也无法安葬。每个人挑选一匹备用战马，夏侯泰所部和完颜婆卢火主力纠缠，还不知道结果如何，需要我们立即赶上去。” 完颜婆卢火仍然适用吸附战术，像狗皮膏药贴在身上，让夏侯泰所部进退失据，一直在苦苦坚持，情况的确不是很好。 李天成一马当先，自然也是最先看见前面的战斗场景。虽然还有五里多远，但是基本情况还是一目了然。 金兵的大营白茫茫一片，沿着“丫”型河谷南侧摆开，占地面积大概三十亩。 大营四周竖立着两丈多高的木栅栏，顶端削得尖尖的。正东面的辕门宽阔，门口有六层拒马。门楼上左右两座碉楼，分别挂着三组灯笼，这应该是夜战的信号方式。 辕门外三里左右是一片开阔地，也就是战场所在地。金兵出动了大概三千骑兵，却没有发起混战，而是采用方阵向前挤压。 夏侯泰所部已经不足八百人，分成两个小方阵构成犄角之势，互相策应着不断往后缓缓退却。 北面是河床，南面是山梁。李天成找到一个山梁尾子的突出部下达了命令：“方杰所部没有参加追击，现在留在原地警戒。司行方带领其他人立即上山寻找石头，准备阻断这条通道，防止敌人八千主力冲出来。”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司行方从山梁上下来：“行了，数百块石头一旦滚到路上，敌人的战马再多也没啥用处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不让砍树？” 李天成摇摇头：“爹爹昨夜秘密离去，必然有另外的谋划。我判断此地不会停留很久，大战过后就要尽快后撤。石头可以很快推到河谷里去，砍树就浪费时间了。记住，等会儿我们全部冲过去之后，你就命令他们把石头推下来。” 说到这里，李天成翻身上了战马，把一对金瓜锤摘下来对方杰说道：“我和你分别带领两个排冲击敌人一个方阵，掩护夏侯泰赶紧撤下来，我看他们快损失过半，支持不了多大一会儿。所有人注意，千万不要说完颜婆速和泰赤兀被杀了，免得敌人情急拼命。全体都有，走！” 自从昨晚忘我厮杀了一场之后，方杰就一脸木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了李天成的话也没做声，而是飞身上马把沉铁宝枪摘了下来。 李天成看了看方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顿时呵呵大笑起来：“驾——杀鞑子啊——” 原来，李天成的宝马是一匹大黑马，所以好多东西没有看出来。方杰原本是一匹大白马，但现在已经变成了枣红马——已经被鲜血淋透了，现在干枯变成褐红色。 这两尊杀神昨夜都是近距离虐杀敌人，所以他们从头到脚一模一样，全都是褐红色的干枯血块，整个就两个血人。 李天成和方杰这两支箭头仿佛闪电射了出去，首先惊动的自然是夏侯泰所部。 金瓜锤是李天成身份的标志，再一看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夏侯泰顿时明白李天成已经血战一场，现在是来救自己了。 没有让夏侯泰说话，李天成已经大吼一声：“立即撤退下去，后面有人接应。小爷爷来了，金狗纳命来！” 前半句是对夏侯泰说的，后半句的时候战马已经从两个方阵中间冲出去，自然是对敌人说的。 方杰和李天成齐头并进，口中只说了八个字：“杀光他们，报仇雪恨！” 没想到李天成和方杰刚刚接敌，山梁密林之中突然杀出一支人马，直接冲着金兵拦腰撞了过去。 李天成扭头一看，原来是副营长韩杰一马当先杀了过来，他率领的特种营主力三个连，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了战场。 呜呜呜——呜呜呜—— 金兵大营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李天成浑身一激灵：“全体立即后撤，敌人大部队要冲出来了！” 第0175章 一战铸英名 完颜婆卢火此前接到消息，有三股敌人向北翻山越岭而来，准备偷袭自己的大营。 经过一夜半天的蘑菇战术，完颜婆卢火的目的就是要把敌人全部吸引过来，然后一网打尽消弭祸患。 现在三路敌人全都到了战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完颜婆卢火当然不会放弃原定计划。 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养精蓄锐的女真精骑六千多生力军，宛如一头怪兽冲出辕门，让滱水源头两侧山梁都开始微微颤抖。 幸亏李天成早有防备，所有人都已经保持着随时撤退的心理准备，敌人主力冲出辕门的同时，李天成他们一声呐喊转身就逃。 李天成作战虽然勇猛，其实并不是莽夫。干爹李宪一定要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既然不是莽夫，当然明白成败利钝，也能分出轻重缓急。 韩杰的三个连翻山越岭而来，绝对已经疲惫不堪。李天成和方杰带出来的这个连，已经血战了一夜半天，目前能够端坐在马背上就很了不起了。 疲惫之军虽然人数增加了，但是战斗力反而下降更多，让李天成不得不命令部队用最快的速度逃走，否则就是一场灾难。 用最快的速度逃出五里，对于已经精疲力尽的战马来说，是一个不能承受之重。 必须遏制敌人的冲击速度，给自己人争取时间，否则大家都是个死。 李天成被逼无奈，只能勒转马头，手中双锤一碰，一声呐喊向敌人的前锋冲了过去。 方杰的那个连没有参与追击汉儿军和契丹效死营，勉强算得上一支生力军。此刻危在旦夕，方杰和他的那个连自然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返身杀入敌群。 方杰力气最大，长枪控制的范围更广。所以他一马当先，手中的铁枪直劈横扫，一人一马就控制了四丈左右的宽度。 自己身边两百多人，要想完全挡住九千多敌人是不可能的。李天成也没有奢望能够彻底挡住敌人，他的目标就是在敌群之中杀两个对穿，把敌人的冲锋阵型打得稀巴烂，从而遏制敌人的节奏。 方杰和李天成是同一心思，经过一番冲杀，他们两个人已经汇合在一处。然后枪锤并举，左右开弓，仿佛巨蟒的信子吞吐不定，所到之处马碰马死，人撞人亡，犹入无人之境。 在两员猛将的带领下，不足三百人的一支小部队，竟然在九千多敌人中间四处乱撞，简直就是翻江倒海，根本无法遏制。 李天成和方杰不约而同选择并肩作战，都是基于相同的考虑。 他俩都是疲惫之兵，如果碰到力大如牛的敌人，很可能被纠缠住，那就是败亡的下场。 现在两个人并驾齐驱，放眼敌群之中，根本找不出一个能够挡住他俩联手一击的对手。 此前三个百夫长鼓起余勇前来拦截，结果第一个家伙的战马被一枪捅死，自己也被双锤砸成了粉碎。 此后两个百夫长并肩上来，下场竟然更加凄惨。 李天成突然怒吼一声催马上前，直接插入两个百夫长中间，金瓜锤一招野马分鬃，敌人的两匹战马当场被砸死。 方杰刚好随后赶到，一连两枪闪电刺出，竟然把两个百夫长穿了糖葫芦。然后一抬枪杆把两具尸体甩出去，反而又砸死了几个敌人。 这已经不是杀神那么简单，而是货真价实的死亡之神。 所有通灵的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战马更是通灵之物，对于巨大的危险有着极强的感知力。 敌人的战马连续被砸烂马头，李天成和方杰身上已经被马血、人血浇了一层又一层，首先不肯上前送死的就是战马。 只要李天成和方杰杀到，前面的女真鞑子虽然有心迎敌，但是战马却不由自主纷纷逃开，马背上的骑手根本控制不住。 如此反复冲杀四次，两百八十多人竟然没有折损一人一骑，再一次杀透重围回到了撤退路上。 “你们先走，我和方杰断后。”李天成吩咐手下一声，随即勒转马头冲着敌人怒吼一声：“李天成、方杰在此！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和你家小爷爷决一死战！” 看着两个血人挡住去路，鲜红的血液落在地上嗒有声，女真鞑子的所有战马都低头哀鸣，再也不肯上前半步。 金兵主帅完颜婆卢火站在敌楼之上，整个战斗场景一眼如故。战场上出现如此古怪的一幕，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说完颜婆卢火也是血战半生，什么恶战都参加过，什么猛将都见过。但是能够把所有战马都杀得胆寒的猛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巨大的不祥预感。 “鸣金收兵！”完颜婆卢火吩咐一声，就匆匆下了敌楼。 李天成、方杰的大名，自此印入女真鞑子心坎上，再也不敢片刻忘怀。 至于今日参与此战幸存下来的女真鞑子，今后睡觉会不会做噩梦，这个无可稽考。 完颜婆速此前一直在谋划全歼三路来犯之敌，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同时对自己的宝贝大儿子充满信心，因为完颜婆速出道三年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 此刻已经日近午时，自己的儿子完颜婆速竟然没有依约前来，更没有挡住敌人撤退的通道，完颜婆卢火心中猛地抽搐起来：自己的儿子可能出了大事，前军先锋三千多人可能会飞烟灭了！ 此前没有看见儿子完颜婆速，完颜婆卢火还存在有一种侥幸：自己的儿子很可能在后面伏击敌人。 看到了李天成和方杰的杀人表演，完颜婆卢火突然想到一个重大问题：自己的儿子完颜婆速固然勇猛无俦，属于完颜氏第三代子弟里面的佼佼者，但只要碰到这两个杀神里面的任何一个，就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女真鞑子每战过后都要上缴敌人的左耳，全都用麻袋装着，杀人越多战功越大，女真鞑子杀人为儿戏。可是一旦自己的儿子被杀了，几乎没有人能够接受。 物伤其类，子死父悲。 完颜婆卢火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没了。 敌人一批接着一批投入战场，后面究竟还有多少敌人，完颜婆卢火不得而知。因为自己派出去的斥候兵全都没有回来，说明敌人已经封锁了要害部位，龙嘴和外面的联系已经中断。 此地形势越来越险恶，而且并非决战的好战场。完颜婆卢火回到自己的中军帐，立即下达了新的命令：“紧闭辕门，各部暗暗收拾行装，待命撤退！” 完颜婆卢火的斥候兵无法返回，当然是有原因的，但却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李宪带领两个独立排从李天成的营地离开，然后在夏侯泰对敌人发起进攻之后，立即快速通过危险区域向西进发。 插枪岭是当初炮兵连第一个隐蔽地点，但是李宪并不是要到插枪岭，而是在落马涧就找到了炮兵连，这里才是约定的会合地点，距离龙嘴八里路。 落马涧是由北向南进入五台山的必经之地。据传说，插枪岭是杨五郎兵败歇马之处。因为当时无处拴马，杨五郎就把铁枪插在石头缝里当拴马桩。 后来被辽兵追杀，杨五郎只能继续向南逃命，准备逃入五台山暂避一时。结果马失前蹄，带着自己的宝枪掉下山崖。 杨五郎认为这是天意，因此削发为僧，到五台山出家。当地人怀念杨家将的抗辽战绩，于是有了这个落马涧的名字。 找到炮兵连之后，李宪发现韩杰按时到来，原来安排在他身后的慕容洽所部已经失去意义。慕容洽所部能否按时赶到战场，现在变成了未知数。 李宪命令两个独立排分散行动，主要目的就是拦截女真斥候兵。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把慕容洽所部接应到落马涧，为接下来的最后战斗做准备。 自己的兵力有限，而且全都是远道穿插而来，最典型的疲惫之师。和以逸待劳的金兵对面硬撼，绝对不是善策。 李宪下令拦截女真斥候兵，就是要给完颜婆卢火施加压力，造成大兵压境，准备一战全歼的假象，让完颜婆卢火举止失措。 当天傍晚时分，李宪命令炮兵连提前吃饭，并且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因为接下来就是边打边走，再也不可能返回这个秘密营地。 晚上二更天，慕容洽所部一千五百余人赶到落马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胡皋，立即带领炮兵连出发，按照我的图纸部署阵地，三更时分发起炮击，把所有炮弹全部打出去。然后收拾行装做好渡河准备，一旦金兵全线溃逃，你们就立即渡河东进，直插平型关一线。” 胡皋带着炮兵连秘密离开，李宪这才来到慕容洽的临时营地。一千五百多人刚刚开饭，战马身上的汗珠都还没有干。 慈不掌兵，李宪知道这个道理。看着眼前这些陌生将士的疲惫脸色，李宪心里也不好受。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说其他的根本没用。 “现在时机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兄弟们翻山越岭而来，肯定人困马乏。最后的大战就在今晚，我的兵力有限，无法给敌人以致命打击，但又不能让敌人太轻松。我不需要你们投入战斗，只要你们在金兵大营西面隔河列阵，然后多点火把，虚张声势阻敌西进。” 这是当初在草原深处用过的疑兵之计，一百零三名女兵严阵以待，让五百多土匪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全军覆没。 今天情况特殊，也没有办法做调整，李宪只能利用现在的环境，照本宣科再来一次。 不过和上一次大不相同，眼前的一千五百多人都是标准的骑兵，而且提前隔河列阵，谁也不敢视而不见。 第0176章 惊天大骚乱 李宪为了掩盖自己的疑兵之计，所以提前把两个独立排分散出去，就是要防止完颜婆卢火的斥候兵看破虚实。 他最开始的想法，是准备利用两个独立排，再加上炮兵连的骑兵排打头阵，在后面扎草人虚张声势。 现在慕容洽一千五百多人赶到，那是货真价实的骑兵，李宪认为糊弄完颜婆卢火的可能性大为增加。 炮兵连副连长胡皋并不知道李宪的通盘计划，他是按照地图带着六门榆木大炮，悄悄移动到“丫”字型交汇处的西岸，并且用最快速度把炮架好。 滱水源头的河谷很狭窄，宽度不到三百多米。胡皋站在马背上，河对岸敌营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全体注意，女真贼子为了防火，他们把辎重粮草都放在靠近河沿一侧。六门大炮前面五发炮弹采用平射，彻底轰垮敌营的栅栏。然后采用半仰角打击敌营中央地带，让金兵无法就地集结。” 胡皋的命令出现了一个很新鲜的名词：半仰角。这是李宪发明的。 原来，李宪设计的炮架只有三个仰角：分为十五度仰角、三十度仰角、四十五度仰角。然后根据这三个角度，换算出实际射程。 因为这个年代的少年不知道什么三角函数，当初临时拼凑炮兵连，为了让这帮少年尽快掌握基本炮击参数投入实战，所以李宪把十五度仰角叫做平射，三十度仰角叫做“半仰角”，四十五度仰角叫做最大仰角。 六门榆木大炮的极限射程，是一千二百米到一千五百米。三十度的“半仰角”射程大概七百米左右，相当于一千步。这是可以压制目前各国大型弩床的射程，李宪叫做安全射程。 三更天转瞬即到，胡皋严格按照命令执行，六门大炮几乎同时发出怒吼，加上弹丸急速飞行发出的啸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产生了天崩地裂的效果。 到目前为止，这是人类第四次出现大炮的爆炸声。此前分别是萧干所部、完颜彀英所部、完颜亮所部领教过厉害，今天轮到了更高层次的完颜婆卢火来尝试。 木栅栏是临时竖立起来的，其坚固程度和城门、城墙根本没得比。六门大炮第一轮齐吼，就把河对岸的栅栏撕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打击效果完全超出了预期，副连长胡皋顿时兴奋起来：“调整方位角，让金兵的大营彻底崩塌！” 不能怪他大惊小怪，上一次攻打天成县和伏击完颜亮的炮击，是李宪亲自指挥的，今天才是胡皋第一次履行炮击指挥官的职责。 金兵训练战马，把战场上的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但没有人见过大炮，也不可能设想六门大炮抵进轰炸，战马自然就没有听到过猛烈的爆炸声。 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神秘的事情。 炮击发出的巨大爆炸声，弹丸发出的啸叫声，弹丸撞击目标物造成的巨大震动，首先就让大营里面的战马受惊了。 金兵野战的主力部队就是拐子马，也就是一人双马。这里集中了四千六百金兵主力，再加上两千多契丹效死营的战马，数量就超过了一万匹。 一匹战马受惊，整个马棚就翻了天，然后就是其它的马棚连续出问题。胡皋下令打出第二轮炮击，整个临时马场顿时沸腾起来，负责马群的金兵瞬间就被踩成肉泥。 这也是阴差阳错，因为炮击的部位在“丫”字型的三角交汇之处，这里有一块冲积平地。不仅水草丰茂，而且取水最方便，所以马场刚好就在此处。 也就是说，胡皋目前打击的重点，就是完颜婆卢火赖以生存的马场！ 号称天下无敌的金兵一旦失去战马，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这是任何统兵将领都不能接受的，完颜婆卢火当然也不能接受。 此前，完颜婆卢火已经接到战报，自己的长子完颜婆速、契丹千夫长泰赤兀先后被杀，整个先锋部队彻底溃散。 完颜婆卢火满腹的丧子之痛化作无尽的怒，把舍命逃回来报信的三个金兵斩首示众，罪名是“动摇军心”。 杀了三个人不能解决问题，完颜婆卢火就一直坐在中军大帐发呆：能够一出手就灭掉大金国三千多人，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么强大？ 心中患得患失，时间悄然流逝。 突然听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完颜婆卢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完全是下意识的跳起来，火急火燎的冲到帐外，刚好看见西面的栅栏被炸飞，马棚里面开始乱套。 看见自己的副将完颜斡鲁踉踉跄跄，好像喝醉酒的模样，完颜婆卢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斡鲁，究竟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大帅，不知道！”完颜斡鲁脸上、身上落满灰尘，整个人搞得一塌糊涂：“因为要准备撤退，所以末将正在巡视战马。没想到突然听到巨响和怪叫，末将跑出来一看，栅栏自己飞了起来，而且有两匹马当场被撕成两截。” 完颜婆卢火没有听出个所以然，“嗵嗵嗵——咻咻咻——”的怪声突然再次响起，哗啦一声，西面十余丈宽的一截栅栏又自己飞了起来。 完颜婆卢火终于不能淡定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斡鲁，此乃何等怪物？” 轰——完颜斡鲁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来，数千匹战马已经冲了出来，开始在营区内横冲直闯。 完颜婆卢火不愧老於军事，瞬间就发现了巨大的危险：“快快快，命令全军立即移出营外，不然就会遭到惊马践踏！” 完颜斡鲁也是百战老将，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来人，怪物从西面过来，你们保护大帅先走！” 咻咻咻——金兵刚好听到命令冲出帐篷猬集在此处，第三轮炮击如期而至，六枚弹丸划破夜空砸到了他们头上。 人的体积比战马小多了，人群中的六个军卒运气实在好到极点，竟然当场被弹丸砸中，随即变成六团血雾炸开。 被斩首，挨千刀，被腰斩，这些酷刑大家都能忍受。但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团血雾，让所有的金兵都无法接受。 哪怕一个人是金刚铁骨，肉体凡胎也不能抵挡炮弹。更何况这些金兵从来没有见过大炮，心理上首先承受不住，数千人顿时炸了营。 越是残忍好杀的民族，就越是迷信。二十世纪的小鬼子也是如此，天照大婶就是他们的图腾。 女真鞑子和契丹族一样信仰复杂，虚无缥缈的天神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黑夜，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某种恐惧。现在不仅仅是恐惧，而且是从天而降的怪物，可以把活人变成一团血雾。 怪物从天而降，是否在暗示着什么，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但给人们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 正是因为说不清楚，六枚弹丸发出刺耳的怪叫声从天而降，成为压倒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降神罚，大家快逃啊——”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哀嚎一声，顿时把数千金兵彻底惊醒。 不逃不行啊，因为巨大的爆炸声、刺耳的啸叫声又传来了，谁也不想变成一团血雾。数千金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不顾一切疯狂外逃。 原本宽大雄峻的辕门，此刻已经显得太小了，数千金兵直接推倒木栅栏，然后顺着官道向东涌去。 其间到底有多少人被挤下陡峻的河谷，根本没有半个人关心。恐慌情绪的飞速蔓延，逃命已经成为一种传染病。 兵败如山倒，这并不是夸大其词。当狂奔的人群汇成一股洪流，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奔腾而去，就再也挡不住了，神仙也不行。 完颜婆卢火竭力想让自己的军卒停下脚步，而且他也声嘶力竭狂叫不已，但是半点作用都没有，还是被人群裹挟着向东流去。 轰——疯狂涌动的人群，突然撞倒了一堵墙上，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凄惨的哭喊声顿时爆发出来，让四周群山都为之震动。 当然，能够让四周群山为之震动，肯定不是人类的哭喊声，而是万马奔腾造成的。 金兵汇成一股洪流狂泻东流，一万多匹战马紧随其后。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不对，后有追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疯狂的哭喊来发泄。 原来，李天成、方杰、司行方根据李宪的命令，听到炮声就像敌人兵营发起冲击。 一同发起冲击的当然不止他们三个人的部队，还有夏侯泰所部残存的数百人、韩杰所部三个连，总兵力超过两千人。 没想到勉强能够看见敌营的时候，三员小将顿时就惊呆了：数千人狂奔而来，后面还有上万匹同样疯狂的战马紧随而至，这谁能挡住？ 还是李天成悚然惊醒，随即哀嚎一声：“看个屁呀！赶紧上山砍树找石头，把这条官道给老子堵死了，否则后果无法设想！” 两千多人拼命砍树，那个劳动效率自然极为高效，比二十一世纪的电锯还要厉害。 随着两人合抱的大树干接而连三滚下山坡，能够四马并行的官道，顿时就被堆成了一道厚度超过二十丈、高度超过五丈的巨大城墙。 duang！狂奔的洪流迎头撞到城墙上，最前面的数百人顿时被挤成了“人饼”！ 随着后面的战马撞上来，洪流最后面顿时“残臂与断腿齐飞，人头与血雾共舞”。不多大工夫，整个官道已经变成了人肉墙。 李天成和兄弟们站在山梁上看得热血沸腾，口中不干不净乱叫不休：“推下去，把大树干、大石头都给老子推下去，把这帮金狗全都砸死，给此前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免得老子等会儿再费手脚！” 第0177章 最后的一击 很满意，很着急，很无奈，就是李宪此刻的心情写照。 完颜婆卢火和他的八千主力部队彻底崩盘，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没有想到的事情一旦降临，就会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李宪现在就措手不及。 金兵都跑了，战马也跑了，结果滱水东岸就剩下一座空营。这种说法不准确，因为金兵丢下了所有能够丢下的东西，所以不能叫空营。 营地之内储备了一万五千人的给养，可以支撑一个月的辎重物资、兵器装备堆积如山。 从理论上讲，这些东西现在都是自己的，所以李宪很着急。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抓在手里，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别人的。 比如说完颜婆卢火的八千人不可能被杀光，就算杀猪也绝对杀不过来。一旦他们回过神返回来，这些东西又是人家的。 比如说西北方向五十里就是浑源县城，那里面可不是空的。完颜婆卢火的后军主将胡实赉，副将察喇，现在就驻扎在浑源县城。手下有女真铁骑一千二百人，汉儿军一千二百人，契丹效死营一千二百人，总兵力三千六百人。 现在只能破釜沉舟，所以李宪低吼一声：“慕容洽——” 没反应。 李宪扭头一看，身后的慕容洽嘴巴张开变成了o型，到现在都没合拢。一千五百多骑兵摆成的五个方阵，好多人把兵器都丢了，就差炸营逃跑。 慕容洽所部在炮兵连身后三百米，因为黎明前的黑暗，再加上这里杂草一人多高，所以他们并没有看见炮兵连，更没有看见大炮。 唯一看见的，就是火光一闪，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刺耳的啸叫声，飞向半空的木栅栏，似乎还有人头、马腿啥的飞起来，然后就是七八千人仓皇逃窜。 这是打仗吗？这分明就是天谴！ 天怒无常，不可抗拒。 如果不是李宪匹马单枪站在最前面，而且自始至终纹丝不动，慕容洽早就和部下一起抱头鼠窜。 一千五百多人都吓傻了，李宪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策马上去，伸手一拍慕容洽的肩头，坏事了！ 肩头突然遇到袭击，慕容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可惜他忘记自己坐在马背上，结果当场掉下马背。 在地上摔了一个仰八叉，慕容洽终于灵魂归巢：“公子，天威难测，不可抗拒。你是千金之躯，何苦置身险地，我们还是跑？” “跑？跑个屁呀！”李宪提起全身之力高声叫道：“兄弟们不用怕，刚才的震天雷就是我施放出去的。只会惩罚我们的敌人，绝不会对自己人不利。现在敌人已经被打跑了，我当然不会继续施放震天雷。” “真的？”慕容洽拍拍屁股翻身站起，明显还是心有余悸。 李宪沉声喝道：“你看我像说假话吗？” 慕容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举右手说道：“苍天在上，我慕容洽誓死追随公子，如违此言，必遭天谴！” 哗啦——后面一千五百多人滚鞍下马拜服在地，哭喊声汇成一片：“我们誓死追随公子！” 好在李宪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时候，总算没有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趴下。 李宪虽然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极为迷信，但也没有想到会少见多怪到这种程度。 上不得台面的六门榆木大炮，而且仅仅打了三轮而已，就会给自己带来如此丰厚的福利，让李宪对这个时空的认识更进一层。 “大家都起来。”李宪没有下马，只不过右手微微一抬，然后向东一指：“女真鞑子把好东西都给我们留下了，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渡河，利用金兵留下的弩床坚守营寨。如果有敌人来犯，震天雷就是你们的后盾！” 在慕容洽和他的军卒心中，李宪就是神威难测的天神，自然是指哪打哪。 一听说有震天雷做后盾，慕容洽飞身上马吆喝一声，一千五百多人乌泱乌泱扑向滱水河，李宪总算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事实证明李宪的担心并没错，等到他随后渡河进入营区，惊慌失措的金兵已经返回来一批人，人数竟然不下两千。 李宪立在辕门之后的阴影之中，紧盯着狼狈逃回来的金兵：“不要着急，放近一些。” 现在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炮击并没有完成，金兵营区里面用来攻城的十二架弩床，射程超过四百米，现在已经全部部署到辕门两侧。 一米多长，大拇指粗细的铜制弩箭，躺在弩床上闪烁着寒光。可以射破城墙砖头的弩箭，现在用来打击狂奔的人群，谁也不会担心射不死人。 原来，李天成等人因为时期仓促，两千多人只不过占据了两条山梁，金兵七八千人在狭窄的官道上拉开了三四里长。 前面被原木挡住去路，后面被上万匹战马撞上来，右前方还有石头、木头不断从山上滚落，此地一下子就变成了死亡陷阱。 不过，李天成他们临时弄出来的滚木礌石，毕竟数量有限，关键是把所有金兵都给惊醒了。 绝境求生也好，同归于尽也罢，会让人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那是一股坚不可摧的能量。 金兵仓皇出逃，身上什么都没有，但不能阻挡他们奋起逃命。 山上滚落木头和石头，反而给那些惊慌失措的人提了个醒：为什么要一条道跑到黑呢？完全可以上山啊！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长就有短，有利就有弊。 天黑可以掩盖很多事实真相，也能够弄出很多麻烦。 北面是深深的河谷，前后没有出路，南面就是大山。七八千人一声呐喊，开始疯狂登山。 其他地方已经鞭长莫及，李天成他们所在的两条山梁，已经有数百人蜂拥而上。 数百个疯子哭喊着一拥而上，哪怕他们手里没有兵器，那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山梁上地势狭长，自己虽然有兵器在手，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一旦被敌人冲上来抱在一起撕咬，后果？那也就没有什么后果了！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人类最后的武器，就是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打不死你，老子就咬死你，这才是最后的拼命！ 眼前的局势风云突变，李天成看得浑身直冒冷汗，声音都开始发颤：“弓箭手上前压制，特种营使用单刀作为第二梯队，绝不能让敌人冲上来！” 两条山梁上进行最后关头的生死搏斗，一切技巧都是废话。弓箭没有射死敌人，单刀手就冲上去砍掉对方的脑袋，或者是抱在一起滚下山梁同归于尽。 李天成等人因为站在高处，而且有弓箭和单刀，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少，疯狂冲上来的数百敌人，最后全部被就地处决，自己这一方还是损失了数十人。 其它的地方却无人防守，自然就有大批金兵逃了出去。 完颜婆卢火、完颜斡鲁都有数百亲兵，在疯狂涌动的人群之中，终于杀出一条血路，保护主将和副将率先冲了出去。 不错，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把阻挡去路的自己人全部杀掉，打开了一条求生的通道，一条看起来通向生天的通道。 数百亲兵一路上七喝八喊，竟然被完颜婆卢火、完颜斡鲁收拢了将近三千残兵败将，声势微微一振。 除了残存的数百亲兵有单刀在手，其他的人都是衣衫褴褛，双手空空如也，半件兵器都没有，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要想真正获得生路，唯一的办法就是返回自己的大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宪带领惊魂初定的慕容洽所部，抢先半步占领了营区，而且用最快的速度架好了弩床，追魂夺命的大杀器。 慕容洽看见李宪一直不作声，只能在一旁小心提醒：“公子，敌人已经到了百步之内！” 李宪微微颔首：“十二架弩床分成三组轮流发射，确保没有射击间隙。骑兵方阵做好准备，冲回来的金兵手里都没有兵器，今天就让兄弟们大杀四方，恢复往日的雄风。放箭！” 千算万算，完颜婆卢火怎么也没有算到一点，自己的大营竟然已经落入敌手。 其实人家完颜婆卢火、完颜斡鲁压根儿就没算过，现在惊魂未定，算个屁呀！ 因为没有算过，所以就没有防备，所以就会出现思维惯性，所以就会造成新的灾难。 攻城弩箭抵近射击人群，那个穿透力就崩提了。 大型攻城弩床，一次发射十五支巨型弩箭，每一支都超过一斤重。四架弩床同时放箭，六十支巨型弩箭呼啸而出，相当于后世的平射战防炮。 最先靠近大营的一百多人，没有丝毫防备就全部被弩箭串在一起。导致绝大多数尸体屹立不倒，从而变成了一堵令人瞠目结舌的人墙！ 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对于战场局势有独到见解，看见后面的骑兵方阵开始跃跃欲试，他断然一摆手：“不要停，不要看战果，用最快的速度连射三轮，彻底打破敌人心中最后的幻想！” 俗话说：一夕三惊，失魂落魄。 完颜婆卢火和他的手下，刚好经历了一夕三惊的惨烈场景，所有人都还没有灵魂归窍。 突如其来的弩床打击，而且还是自己的东西打自己，让原本就对前途丧失信心的金兵，最后的一点儿想心里也荡然无存。 不管完颜婆卢火如何呼喊，刚刚汇集起来的三千残兵，一声呐喊再次溃散。 火候终于等到了，李宪紧握拳头的右手往下一落，口中的命令短促有力：“骑兵方阵出击！自由追击，小心提防，追杀十里！” 第0178章 战俘的处理 日上三竿，准时开饭。 跟随李宪参加混战的几支部队，今天终于全部到齐。就在龙嘴大营聚餐，庆祝一场稀里糊涂的巨大胜利。 胜利是稀里糊涂的，这没有丝毫疑问。 所有人都稀里糊涂，谁也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金兵的大营和里面的物资变成自己的，这是看得见的胜利，没有人能否认。 胜利绝对是巨大的，这也不用吹牛皮。 李宪用一群乌合之众以少胜多，打败了号称战无不胜的金兵主力八千人，这是完颜阿骨打造反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巨大惨败。 所有人都笑语喧天，脸上都绽出花儿来，但是李宪笑不出来，却又不忍心破坏大家的好心情，所以就一个人躲在帐篷里。 这就是完颜婆卢火的金顶中军大帐，直径二十四米，高度五米，全都用牛皮缝制而成。 李宪盘膝坐在帅案后面的虎皮上，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此战持续两天两夜，自己先后投入兵力五千人，击溃金兵的前锋部队三千多人，打垮金兵的中军主力八千余人。 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统计结果，前后两战杀死金兵两千四百多人，杀死契丹效死营兵丁七百余人，杀死汉儿军四百多人。 抓获契丹俘虏一千六百多人，抓获汉儿军俘虏九百四十多人，实际歼敌五千多人，让完颜婆卢火的前军和中军折损一半。 据说慕容洽的追击部队抓到了两百多金兵俘虏，后来因为公子李宪始终黑着脸不发一言，结果又多了两百多具尸体。 杀敌越多越高兴，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帐外是欢声笑语。 但是自己的特种营一千一百人，现在只剩下七百人不到。从萧焯飞狐第一营那里借过来的两个连，总人数五百六十二人，现在只剩下两百三十三人。 自己的两支嫡系部队，竟然折损了七百多人，夏侯泰和慕容洽这两支部队也损失近千人，李宪心里很难受。 干掉敌人五千多人，自己包括伤员在内损失接近三千，实在太惨重了，这种仗根本就打不起。 虽然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但是李宪现在吃不下，睡不着。 胜利是巨大的，损失是惨重的，收获是丰富的。 完颜婆卢火、完颜斡鲁虽然逃走了，但是溃散的一万多匹战马，已经被收回来八千多匹，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所有的粮草都完好无损，最值得高兴。十多万支箭矢、六千多张弓，无以计数的兵器、装备，这都是财富。 “公子，对不起！” 最先来到中军大帐的人，竟然是脸上红仆仆的方杰，看来没少喝酒。 “你说什么？”李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国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方杰双眼红肿，可见哭过不少时间：“您送给我的沉铁宝枪，已经被打变形不能再用了，我对不起您。” “胡说八道！”李宪腾地一声站起来：“你枪挑完颜婆速立下首功，老子已经听说了。武器是干什么的？就是用来杀敌的！给老子记住了，如果每一仗你都能杀死敌人一员大将，老子就奖励给你两倍的兵器。不信你来看，老子早给你准备了新兵器！” 李宪当然不会说假话，他拉着方杰来到帐篷西北角的兵器架前：“你看这根装金虎头槊，应该是完颜婆卢火的成名兵器。他仓皇出逃没有来得及带走，现在就属于你。老子刚才已经试过，重量起码七十斤。” 金装虎头槊，并非全钢锻造，而是一种古藤为芯，外缠藤皮，两头分别有两尺长的部位包铜，并且打造成虎头形状。 金装虎头槊的珍贵之处，在于中间和两端的缠手，竟然是天蚕丝和乌金丝混合缠绕而成，刀剑难伤。 三尺为棒，五尺为棍，七尺为槊。 这根装金虎头槊，长度两米四，鹅卵粗细，重量七十二斤。看上去耀眼生辉，金光闪闪。 就这件兵器，即便是最熟练的工匠，没有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制作出来，堪称一件宝贝。 制作长槊最困难的就是寻找平衡点，两米多长的笨重家伙，它的支撑重心刚好在正中间。 槊是个什么东西呢？说穿了就是一根矛杆，或者一根枪杆。因为没有装上矛头或枪头，所以称之为槊。 槊是棍的延伸，因为长度特意加大，如非力大无穷之辈，而且双臂膂力过人，绝不可用。 历史上用槊的名人，那就只有三国第一人：曹操。 曹操的长槊两米六，可见这家伙绝对非同一般。真要打起来，可能还找不出多少对手。曹操手下能够聚集那么多猛将，还是有些根源可循的。 想当初，明知道董卓身边有吕布这样的无敌猛将，曹操胆敢怀揣短刀入宫行刺董卓，虽然行刺失败，但吕布骑着赤兔马也没有追上。 历史牛人绝无幸至，这是不用怀疑的。如果你说曹操没有一身高明的武功，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绝对是说不过去的，反正我是不信。 但在历史记载中，从来没有说过曹操的武功多么高强，也算是对他不公正的一种体现。 “好宝贝！” 方杰一声惊叹，打破了李宪的沉思。 “当然是宝贝了。”看见方杰双手抖动着金装虎头槊，有些喜不自禁，李宪顿时呵呵一笑：“灌注全力坚逾精钢，油浸藤皮刀剑难伤，弹性卸力以柔克刚，纵横天下威震四方。你说是不是好宝贝？” 长槊只能在马背上才能施展开来，能够控制方圆三丈的范围，站在地上只能拿在手里干看。 “多谢公子赏赐宝贝，我要出去试试看！”方杰欢呼一声，转身冲出大帐。 李宪欣慰的摇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看见玩具就迫不及待。” 李宪刚刚坐下准备谋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干儿子李天成突然掀帘而入。 “爹爹，大家都已经用完饭了，他们让我进来问问那些俘虏怎么办，押回去吗？两千六百俘虏，八千多匹战马，还有这么多物资，转运起来可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李天成隔着帅案坐下，两只眼睛盯着李宪，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有关俘虏的问题，我已经有一个想法。”李宪叹了口气：“不管是契丹人，还是汉民，都不是我们未来的主要敌人。只要他们今后不和我们作对，能放就放了。” 李天成摇摇头：“不是这么说的。夏侯泰所部折损一小半，我的特种营契丹兵也折损一小半，慕容洽所部也损失不小。尤其是萧焯的两个连只剩一个了，我可没脸就这么给他还回去。” 李宪还是摇头：“连续两仗损失两千人，我知道你们急于补充兵力。我不需要一群乌和之众，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你下去问问那些俘虏：自愿留下的，而且孤身一人的，就可以留下。有家有口的，每个人发放三百铜钱的路费，我们离开的时候就地释放。” “就地释放还有可说，竟然还发钱？”李天成猛地站起身来：“给我们的敌人发钱，让那些阵亡的兄弟们在地下怎么想？” 李宪脸色不变：“阵亡的兄弟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有家有口的人会加倍抚恤。给战俘发钱并不是简单的虚名，而是让那些俘虏把我们的仁义带回去。今后再碰到相同的部队，就会减少死战的几率，可以让我们的兄弟少死很多人。明白？” 李天成坚定地摇摇头，脸上满是怒气，第一次在李宪面前发脾气：“不明白！这种做法匪夷所思，没有人能够明白！” 李宪气得一拍帅案：“现在时间紧张，浑源县的金兵随时可能来犯。老子没心情给你解释，也懒得管你明不明白。立即下去贯彻执行，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向王堡峪转移！” 脾气归脾气，军令归军令。 李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李天成也没有给干爹行礼，直接拂袖而去。 说来也是，这个年代抓到战俘，最好的结果就是当奴隶，很多情况下都是直接砍头了事。 李宪别出心裁释放战俘也就算了，竟然异想天开要发路费，实属大逆不道，难怪李天成也要发脾气了。 其实，这就是时代愚昧落后造成的结果。总以为通过疯狂而血腥的杀戮，就能够征服天下人心。 李宪前一世当战略侦察兵，审俘是必修的一门功课。审俘，最关键的就是掌握心理学。 人是有思想的，也都是逆反性动物。杀戮越厉害，反抗越强烈。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没有活路，所以才会垂死反击。 促成李宪做出发路费释放俘虏这个决定的关键因素，就是慕容洽率部发起追击造成的。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看法，完颜婆卢火所部已经彻底崩溃，绝对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李宪下令自由追击，实际上是想把敌人尽快赶走，免得在附近晃悠产生麻烦，也就是“送客式追击”。 没想到这种一边倒的追击行动，竟然遇到了金兵的殊死反抗。虽然杀死金兵近千人，俘虏金兵两百余人，但是给自己造成近三百人死伤。 李宪觉得不可思议，也不能接受，所以一个人躲在中军帐反思。 刚开始，他认为自己的战术出现了问题，所以回头把所有战术细节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犯错误。在下令追击的时候，敌人已经整体崩溃。 最后想明白一个道理：之所以给自己人造成巨大损失，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所有的敌人都不想被俘之后被杀头。 要把这个道理讲清楚，尤其是讲清楚发路费释放俘虏这件小事，很可能产生的巨大后果，那需要很长时间。 李宪没有时间做解释工作，所以只能下达强制性命令。 没想到一语成谶，李宪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果然就有事情发生。 郭小乙警卫营的侦察连连长高成突然到来，而且出现在李宪面前的时候，大麻烦果然如期而至。 第0179章 平型关惊变 耶律余里衍，大辽蜀国公主，是一个十九岁的妖孽级美女。 只要是超级大美女，就一定是个大麻烦，这是无容置疑的。 李宪早就知道耶律余里衍是个大麻烦。 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独特的身份，以及身上所肩负的神秘使命，所以李宪也有一些思想准备。 可是大麻烦到来的时候，李宪才明白比大麻烦还要麻烦的事情不止一件。 郭小乙严格按照命令，率领警卫营在第三天晚上进驻光裕堡，此刻李宪已经赶到了龙嘴附近，正在谋划对完颜婆卢火实施致命一击。 耶律余里衍这一行七个人身份特殊，郭小乙按照李宪的吩咐，并没有过多限制他们的行动。 按照李宪的话说：你想抓住狐狸尾巴，就一定要让狐狸放心出来。如果狐狸不出来，你就看不见狐狸的尾巴，更不可能抓住。 这是思维逻辑上的辩证法，说起来很简单，想起来很肉麻，做起来很麻烦。 耶律余里衍果然就是一只妖狐，明知道很多人想抓住她的尾巴，她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所有的行动都是大鸣大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一条美丽的尾巴。 “郭将军，听说东面不远就是宝兴镇，里面驻扎一支我们大辽的军队。麻烦你帮忙把他们的统制官叫过来，我想见见他。” 耶律余里衍首先展颜一笑，然后开口一说，郭小乙终于明白一个事实：自家公子李宪果然是神人，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理。 美女有毒，这是李宪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挂在嘴边的四个字。郭小乙是乞丐出身，对于这么“高深的理论”是不懂的。 宝兴镇里面有一支部队，头领叫做耶律宝索，郭小乙当然知道，是李天成暗中派人通知他的。 郭小乙的警卫营拖在后面，就有负责斩断尾巴的任务，确保平型关西南侧不出现大的敌情。秘密监视耶律宝索，正是郭小乙的任务之一。 耶律余里衍要见耶律宝索，在郭小乙的预料之中。耶律家族的两个人见面，绝对不会干出对自家公子李宪有利的事情，郭小乙也很明白。 可是，耶律余里衍堂而皇之提出来，而且让自己亲自派人去请，郭小乙就万万没有想到。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所以郭小乙认为耶律余里衍绝对是一只妖狐，不是人类。 “宝兴镇里面有一支大辽的军队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胡说八道的本事，郭小乙自认不甘人后，脸上错愕的表情也非常逼真：“公主确定消息没错？” “消息应该很准确，统制官叫耶律宝索。”耶律余里衍当然知道郭小乙在鬼扯，高成的侦察连两百八十人到处乱走，不可能没有把附近的情况搞清楚。 “怪事啊怪事！”郭小乙脸上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公主一直在我的保护之中，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呢？真是怪事！” “郭将军真有意思。”耶律余里衍嫣然一笑：“我到镇子周围走动的时候，你派一个班的人保护，这当然是没错的。可是他们却离我二十多丈远，不就是想让我觉得很方便，尽快干点儿什么吗？” “是吗？我看公主想多了。”被别人当面指出问题，郭小乙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而且还说得一本正经：“我家公子多次说过，姑娘家家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我才让那帮小混蛋离得远一些。这是为了大家都避免尴尬，可没有其他意思。” 耶律余里衍满面春风，顿时打蛇随棍上：“我就奇怪了，你家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说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好你这只妖狐，每时每刻都想探听公子的底细。郭小乙心里愤愤不平，但是嘴巴里不漏丝毫口风：“哈哈，我家公子经常说一些胡话，谁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个啥。公主刚才说什么？要把那个耶律宝索叫过来，对？” 郭小乙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如此难缠，耶律余里衍脸上的阴云一闪即逝，又是满脸微笑：“这事儿还真得麻烦郭将军才行。” 郭小乙摆摆手：“算了，反正这个地方没有女真鞑子，也没有宋军，我看公主在这里憋得慌，干脆自己出去走动一下散散心。” “这不太好？”耶律余里衍似乎很有顾忌的模样：“难道郭将军就不担心我弄出事来？” 郭小乙夸张的一笑：“哈哈，我家公子说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如果要出乱子，就肯定要出乱子，神仙都挡不住。再说了，公主这么一个淑女，怎么可能弄出乱子来？” 就这么地，通信班长张楚奉命带着通信班十七人，保护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离开光裕堡，专程拜访部族军统制官耶律宝索。 对于郭小乙的决定，侦察连长高成有些不以为然：“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 “这只妖狐如此诡诈，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郭小乙脸上失去了光彩，变得满脸乌云：“你想想看，这只妖狐让我们过去请人，即便我们派人把耶律宝索叫过来，难道你好意思派人在旁边偷听人家说话？” 高成拍拍脑门：“说的也是，反正无法搞清楚他们要谈什么，无论何处都一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哼，人情是没有的，戒心肯定不少。”郭小乙冷笑一声：“这头妖狐的意思很清楚，她就是想收编耶律宝索这支部队。这是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那怎么办？”高成有些吃惊：“耶律宝索不是已经投靠公子了吗？如果让这个女人拉过去，损失的就是我们。” 郭小乙摇摇头：“公子肯定有所防备，不然的话，在兵力如此紧张的时候，绝不可能把耶律宝索放在这里，还命令我们暗中监视。” “这个麻烦可就大了。”高成脸上开始紧张起来：“耶律宝索手下有两千八百多人，我们和萧焯的兵力加起来也处于劣势。一旦发生冲突，如何处理？” “现在只能保持高度戒备，走一步算一步。”郭小乙脸色越来越阴沉：“公子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究竟会如何变化，目前还不得而知，我们慢慢看。” 两天以后，耶律余里衍返回光裕堡，看见郭小乙的时候随口道了一声谢，然后进入后院再没出来。 郭小乙想打听一下相关消息，只能把自己的通信班长找过来：“张楚，情况如何？” 张楚才十三岁，对问题的严重性并不清楚：“没有让我们靠近中军大帐，只是在兵营外围停留，而且让我们住单独的帐篷。在别人的军营中，我们也不好随意走动。” 果然如此！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郭小乙没有继续追问：“你这两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拔营启程。” 可是，事情发展的态势，远远超过了郭小乙的想象。 警卫营当晚二更天出发，次日上午经过宝兴镇。这里已经空无一人，耶律宝索的两千八百人无影无踪。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郭小乙随即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路途上不再休息，全营一律强行军，明日凌晨之前一定要赶到平型关！” 没想到在前面打头阵的侦察连，下午传回来一条消息：耶律宝索所部，已经在平型关前扎下大营，两千八百多人全部到位！ 郭小乙闻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这只妖狐，实在是胆大包天！ 经过仔细询问，耶律宝索距离平型关十里下寨，并没有进攻平型关。 还好没有打起来，双方没有彻底撕破脸皮，郭小乙稍微松了一口气。 略一沉思，郭小乙吩咐一声：“命令茅十三和汪教头前来见我！” 看见茅十三和汪教头飞马而来，郭小乙摆摆手：“不用下马！从现在开始，你们新生连给老子死死盯住那七个人，出了纰漏你们俩也不用活着了！” 茅十三和汪教头策马离去，郭小乙再次下令：“长枪连打头阵，弩箭连随后跟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平型关，直接越过耶律宝索所部，在平型关关口安营扎寨，彻底挡住进出关的通道。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也不准入关！” 当天晚上四更天，郭小乙率领长枪连、弩箭连终于赶到了平型关下，萧焯立即出来探听消息。 “郭小乙，你他娘的怎么搞的，在你前面怎么会有一支三千人的大部队，突然出现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你知不知道老子手中现在只有一个连的兵力？一旦打起来，把平型关丢了怎么办？到底是砍你的脑袋，还是砍老子的脑袋？” 郭小乙像斗败的公鸡：“哪来的那么多屁话？真要出现那种情况，肯定是砍老子的脑袋，和你萧焯屁的关系都没有！” 萧焯情急之色溢于言表：“你倒说得轻松！公子把我放在这里，灵丘县、飞狐县的安危都在我身上。完颜婆速刚退下去，又来了一支大辽军队，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小乙看了看萧焯，好几次张了张嘴巴，却欲言又止，满脸都是尴尬之色。 看见郭小乙古怪的表情，萧焯更是急得直跳脚：“你赶紧给老子说清楚啊，不然谁敢放心吃饭睡觉？” 郭小乙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个问题：“萧焯，我们是最早的兄弟，对？”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他娘的还这么多废话！”萧焯不知道郭小乙发什么神经：“当初公子匹马单枪杀净女真贼子的追兵，把我从死亡深渊救出来，我和你郭小乙一个头磕在地上，还他娘的在这里放屁！” 没想到郭小乙不依不饶：“我们俩兄弟都誓死追随公子，天塌地陷也不会改变的，对？” 第0180章 皇帝的诏书 不管萧焯如何着急，郭小乙却一直不着边际，因为他难以启齿。 飞狐第一营的营长萧焯，副营长淳于皓，都是契丹人。而且还算得上是核心层面的契丹人，因为他们是萧姵的贴身卫队长。 下面四个连长葵离格、拓跋枳、夏侯敏、鲜于蛩，也都是契丹人，曾经都是萧姵的卫队成员。 也就是说，飞狐第一营的重要军官，都见过当年大辽国的所有上层人物。即便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他们也经常见到，所以肯定认识耶律余里衍这个公主。 现在耶律余里衍不再是孤家寡人，因为她已经掌握了耶律宝索，两千八百人的军队不是个小数目，完全算得上很强的一股势力。 郭小乙担心的是，一旦萧焯也被耶律余里衍凭借公主身份招揽过去，她的实力就会膨胀到四千人。 如果耶律余里衍找到萧芸娘，命令她和耶律赤狗成亲，公子李宪的势力就会一分为二，彻底崩溃。 看见郭小乙反复强调当初的情况，萧焯终于冷静下来了：“郭小乙，你说实话，究竟何事瞒着我？” “这都是眼皮底下的事情，老子能瞒你吗？”郭小乙咬牙切齿，脸色很难看：“你的公主来了，老子先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萧焯顿时跳了起来：“飞凤妹子来了吗？那还不赶紧让我送进关内好好安顿，跟着你风餐露宿的肯定累坏了，还在这里胡扯什么？” 原来，李宪此前在马家堡收下一个孤女，取名李飞凤，成为李家军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成员，将士们平时都称小公主而不名。 郭小乙冷哼一声：“不是我们李家军的小公主来了，是你们大辽的小公主来了，耶律余里衍就在后面不远！” “余里衍？”萧焯脸色大变：“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被俘了，让你救出来的？” “我救了她是没错，但她并非被俘，而是自己跑过来的。”郭小乙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把过去的经过捡主要内容说了一遍。 萧焯没有听出所以然：“余里衍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郭小乙越来越烦躁：“耶律余里衍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你看到的那三千军队就是她刚刚收编的，你说她想干什么？还有，她把萧芸娘的未婚夫耶律赤狗也带来了，你说她想干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老子不赶紧过来给你打个招呼能行吗？” 萧焯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而且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皇上耶律延禧躲在西面的大夏国，余里衍冒死来到这里寻找萧芸娘，准备对大同府进行东西夹击。从战略上来说，这倒不失为一招好棋。” 郭小乙冷笑道：“对耶律延禧是一招好棋，对公子就是一招臭棋，臭不可闻！” 萧焯微微一笑：“你担心我也投靠余里衍，对？” “你的小公主亲自过来了，老子能不担心吗？”郭小乙瘪瘪嘴：“平型关是我们的西大门，如果你萧焯倒戈相向，公子的基业就完了。” 萧焯反而不着急了：“先别说我是不是倒戈相向，现在把实际情况告诉你。副营长慕容熙带领淳于皓的一连，坚守鹿鸣山前哨阵地。拓跋枳的二连、夏侯敏的三连已经被公子调走。这里就剩下葵离格的四连，再加上我的通信班，还不到三百人。” “公子把你的人调走了？”郭小乙大吃一惊：“李天成的特种营还不够，还要动你的人，难道公子要全面反击作战吗？” 点点头，萧焯才低声说道：“公子过来的时候，李天成身边只有一个连，说明公子把人马都派出去了，反击作战可能已经全面展开。平型关这道铁闸绝不能有事，我回关内去了，你在外面周旋。” 郭小乙听说关上只有一个连的兵力，顿时有些着急：“你把我的四连带进去，他们的弩床在防御作战中可以发挥威力。我让长枪连在关外摆开，不仅可以防止敌人冲击城门，关键时候还可以冲锋陷阵。我们互为犄角之势，就算千军万马杀过来，急切之间也无奈我何！” 现在兵力有限，而且形势极为诡异，所以萧焯没有推辞，很快就带上警卫营的四连返回关内。 郭小乙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萧焯不可能投靠耶律余里衍，眼前的隐患就不存在了。 躲着是没用的，丑媳妇也要见公婆。郭小乙对帐外吆喝一声：“来人，把尊贵的客人请过来。” 尊贵的客人当然就是耶律余里衍，不大工夫就随着张楚来到郭小乙的中军帐。 “郭将军，怎么突然想起我了？”耶律余里衍脸上似笑非笑，谁也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郭小乙阴沉着脸，而且说得煞有介事：“我马上要剿灭一支叛军，担心公主遇到危险，所以请到这里加强保护。” 耶律余里衍满脸疑惑：“叛军？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哪来的叛军？” “我刚才和关内取得联系，才知道身边出了一支叛军。”郭小乙冷笑一声：“已经彻底查明，耶律宝索此前向我家公子投诚。现在没有得到军令，竟敢擅自带兵来到这里。分明想图谋不轨，不是叛军是什么？” 听说耶律宝索要遭到攻击，耶律余里衍终于不能淡定，情急之色溢于言表：“郭将军此言差矣！耶律宝索孤军奋战，誓死不降，是我大辽国的忠诚勇士。他此前和追魂枪李宪面谈，就是想联合作战的意思，并不是什么投诚。” “我前天到宝兴镇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情，郭将军不要把问题复杂化。还有，耶律宝索目前是我的卫队都指挥使，来到这里是为了履行护卫职责，并非什么叛军，也没有图谋不轨，还请郭将军三思。” 没有图谋不轨的想法吗？那还差不多。自己的打草惊蛇之计获得成功，郭小乙暗暗松了一口气。 “公主是金枝玉叶，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姑妄听之。”郭小乙决定把试探进行到底：“不过这样也好，公主有了强大的卫队，安全方面可保无虞。我马上就要率队回家，我们就在此分手如何？” “郭将军且慢！”耶律余里衍伸手拦住作势欲去的郭小乙：“我早就和郭将军说过想到东面走走，顺便把萧芸娘的几位至亲送过去。这处关隘刚好挡住唯一的通道，还望郭将军和守关将士打声招呼，放我等过去才好。” 郭小乙很为难地一摊双手：“如果只有公主一个人，我就算冒着被公子责罚的严重后果，也可以和关上私下沟通一下放你过去。至于其他的人，我就无能为力了。公主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关城禁令的厉害性，也不会让我以身试法？” “还有，你们一行人的身份都是自己说的。所谓口说无凭，无以为证。数十万契丹人向金国投降，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你是契丹人，却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向金国投降。我们正在和金国作战，你自己说说看，我能放你们入关吗？” 耶律余里衍明知道郭小乙故意出难题，却找不到反击的由头。因为任何一个国家的关城，都是防守条令最严格的地方。 很多人都徇私枉法，根本不会把禁令当回事儿。但是让郭小乙明目张胆的徇私枉法，耶律余里衍作为一个皇室公主，却无法说出口。 沉默了足有一刻钟，耶律余里衍才下定决心，从怀里摸出一个黄卷缓缓展开：“郭将军请看，我有大辽国皇帝的亲笔诏书在此，可以证明我等身份。” 郭小乙接过诏书，才发现前半部是契丹文，后半部是汉文，字迹工整潇洒。 “大辽国皇帝延禧，昭告幽云百川臣民：女真凶焰方炽，大辽国事日艰。凡我大辽臣民，无论契丹汉民，皆有抗敌之责。今有萧芸娘者，弱女独撑危局。数败女真逆贼，据有幽云半壁。实天神庇佑之德，有存亡续绝之功。” “为明格赏，奖率三军，迁萧芸娘为南院政事令，领蔚州节度使。擢升耶律赤狗为蔚州观察使、萧和尚为提辖司、萧七郎为宫帐军统制、刘范为统军使、李爽为招讨使。蜀国公主余里衍奉旨钦差，代朕巡阅幽云之地，有先斩后奏之权。钦此。” 郭小乙并非学富五车之辈，勉强认识几个字而已。这一通圣旨行文并不深奥，但他还是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搞清楚了事情真相，郭小乙心中直骂娘：好你个直娘贼！不仅给萧芸娘封了一个“南面丞相”的高官，还派来一大批军官。这是要伸手摘桃子，直接掌控军队啊！ 生气归生气，郭小乙把圣旨卷起来递给耶律余里衍：“公主，此事重大，我这个小小的营长不能做主，必须立即请示我家公子才行。” 耶律余里衍重新把圣旨揣进怀里，这才点点头：“我也想见见你家公子。” 见个屁，我家公子早就说过绝不见你。这是心里话，郭小乙当然不会说出来。 就这么地，侦察连长高成临危受命，带领一个排连夜西进拜见李宪。 好在郭小乙这个小叫花子记忆力非凡，竟然把诏书背了下来，然后找人誊写一遍送到了李宪手中。 高成的神情很焦急：“公子，你看这事如何处理？三千多人压在平型关前，这可不是好现象。” 李宪倒背双手踱了两圈才说道：“耶律宝索倒戈，在我的预料之中。现在大家算是友军，耶律余里衍绝对不敢乱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高成不得要领：“我看耶律余里衍那个小娘儿们很着急，难道放他们入关吗？” 李宪双目含煞：“耶律余里衍他们七人可以入关，但耶律宝索的三千军队绝对不行。老子的地盘也不是菜园子，不是谁想进就进的。你马上赶回去告诉郭小乙和萧焯，立即从鹿鸣山撤军，让耶律宝索过去驻扎，今后和金兵面对面。” 第0181章 萧姵的死讯 用了三天时间，采用交替设伏掩护的办法，李宪终于把军队和物资撤到平型关。整个西南战役历时十三天，终于落下帷幕。 李宪召集参战将领，在平型关城楼上进行战役总结，郭小乙、李天成、韩杰、萧焯、慕容熙、夏侯泰、慕容洽等人参加会议。 “公子，我首先要申明一件事情。”萧焯率先发言：“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公主，但和我没关系。我原来的小主人是萧姵，后来公子冒死把我救出来，而且萧姵已经说过，让我今后只听公子一个人的命令。言犹在耳，岂能忘怀？” “前天余里衍拿出圣旨，我并没有接旨。她封我为千夫长、灵丘县都统制，我更不可能接受。飞狐第一营从我开始，下面的副营长、连长、排长都是公子当初救出来的，我们这条命就是公子的。这是大家的意见，让我在会上说明白。” 李宪点点头：“兄弟们的心意我很清楚，否则也不会把飞狐第一营的名头交给你们，更不可能把平型关这个性命攸关的地方交到你们手中。我过去没有怀疑过兄弟们的忠义之心，今后也不会。” “郭小乙、萧焯都是老人，参与过我和萧姵的军队性质之争，也明白我们这支军队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给某一个人打天下的。大辽的耶律延禧、大宋的赵佶，这两个皇帝都和我们无关。” “但是，我们目前的主要敌人是金国女真鞑子，无论是大辽的军队，还是大宋的军队，都不是我们主要防御对象。只要他们不主动和我们为敌，我们就敬而远之。如果他们要故意捣乱，我们也只能奋起自卫。” “让耶律余里衍在我们的地盘上随意走动，很多人担心闹出乱子，我可以把心里话告诉大家：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就算有人愿意跟随耶律余里衍，只要他们继续与女真鞑子为敌，我也不会为难他们。” “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在自己身边弄一群居心叵测之辈。如果在座诸位把话说清楚，你们想跟谁、想到哪里都可以。但是，如果有人在私底下捣鬼，就别怪我不讲兄弟义气。我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两面三刀！” 李宪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与会人员的脸上顿时表情各异，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当兵打仗是为了有口饭吃，同时想谋一个好出身。然后高官厚禄，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李宪的飞狐军是民间非法武装，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在朝廷里面和土匪一个等级，甚至还赶不上土匪的待遇。因为土匪可以大秤分金，大块吃肉，乱睡女人，而飞狐军这里就不行，所以对很多人没有吸引力。 李宪也明白，仅仅依靠个人魅力，凝聚力毕竟是有限的。现在局势动荡，大战一个接一个，而且李宪誓死和强大的金国为敌，几乎就是朝不保夕的状态。 众人脸上的细微变化，当然瞒不过李宪这个战略侦察兵的眼睛：“大家没有必要在心里打小九九，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愿留则留，愿去就去。各取所需，不用为难。老子一口唾沫一颗钉，愿意离开的老子欢送，绝对不会找麻烦。” 刷的一声，李宪拔出三棱刺插在桌面上：“现在你们下去和手下的兄弟们说清楚，谁想离开都行。俘虏都发路费，老子绝对不能让离开的人空手。如违此言，你们可以用这把三棱刺捅死老子！” 第一次会议到此为止，四个家伙阴沉着脸快速离去，只有李天成、郭小乙、萧焯坐在那里没动。 李天成仗着自己干儿子的身份，壮着胆子说道：“爹爹，别人都是想方设法扩大军队，您倒好，摆明了要赶人。我听说慕容洽前几天当众给您下跪，今后要誓死追随左右。您看看，他几乎是拔腿就走。萧焯，你的副营长慕容熙也走了！” 萧焯脸色也不好看：“你光说我了，你的副营长韩杰最先离开的。” 李宪摆摆手：“慕容洽和他手下的一千五百多人，是被大炮吓破了胆，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能算数。再说了，他们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耶律余里衍来了，更不知道耶律宝索已经投靠过去。” “夏侯泰、慕容洽都是大辽国正规军官，耶律余里衍不仅是公主身份，而且奉旨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可以提拔方面大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况且大辽国现在急需人手，他们的选择没错。” “特种营副营长韩杰，是当初在弘州城从普通小兵提拔起来的，不过是因为他的力气大，也是一个变通措施。我这次给他机会带领三个连独挡一面，事实证明他没有带兵能力，是走是留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李宪扭头看着萧焯：“唯一让我有些意外的，还是你的副手慕容熙。我不认为他快速离去是为了背叛，肯定另有缘故。” 第二天中午，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证明李宪的判断正确。 飞狐第一营的副营长慕容熙并没有选择离开，因为平型关是第一营的防区，李宪让大家自主选择去留，慕容熙赶紧下去调整兵力部署，是为了预防军心浮动之际，有人突袭平型关。 韩杰、夏侯泰、慕容洽三个人选择离去，而且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运作，为自己拉拢了一批人。 萧焯满面春风来向李宪禀报：“公子，根据你的命令，选择离去的人全部集中到了关外。一共一千四百七十人，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溃散。尤其是我们第一营、特种营、警卫营几乎就没动。” “最倒霉的就是特种营副营长韩杰，他想从特种营里面带走一批人，结果只有三个人愿意跟他走。慕容洽本来还剩一千二百人，结果只有不到六百人跟他走。夏侯泰所部全都选择离开。” 李宪微微一笑：“剔除了不安定分子，我们的队伍就更加纯洁。给他们调拨一个月粮草，三天之内必须离开此地。至于选择到何处去，那是他们的自由。告诉他们，如果今后在金兵序列中被我看见，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次的行动看起来不可思议，却不是无缘无故的。自从耶律余里衍突然出现，让李宪对自己面临的生存环境产生了极大戒心。 此前为了应付频繁的战斗，自己的部队出现完全无序的扩张，已经变成了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和李宪的精兵路线背道而驰。 虽然在朝廷眼里自己是土匪、叛逆，但是李宪内心深处却有一个相反的定位。既然不是土匪，当然不能无序发展。 有人来投靠自己固然值得高兴，但是五县贫瘠之地绝对不可能养活太多军队，所以李宪决定进行大裁军。耶律余里衍不过是给他裁军的由头罢了，还能够落一个仁至义尽的名分。 剔除了不安定的因素，真正的扩军才提上议事日程。 “方杰当营长，司行方当副营长，我完全赞成！”李天成听了李宪的整编意见，顿时兴奋地对萧焯和郭小乙说道：“你们是没看见，方杰这小子杀起人来，那才叫杀人。把爹爹送给他的沉铁宝枪都砸成麻花，我算是服气了！” 经过两场血战，方杰心中的戾气已经消散，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李天成，你少在这里瞎咋呼。难道你杀人就不叫杀人？看看你的一对金瓜锤，上面沾满脑浆子，恶心不恶心？” “好了，废话少说。”李宪语气低沉：“第一营的两个连损失过半，虽然用战俘补充了，接下来的训练任务非常重，萧焯和慕容熙要督促他们大练兵。李天成没有了副营长，暂时将就着。” “自愿留下的俘虏两千多人，刚好契丹人和汉民各半，把里面的汉民抽出来编成四个连，组建飞狐军第四营，方杰担任营长，司行方为副营长。我看你们带过来十个人都不简单，连长和排长你们自己看着办。” “剩下的契丹人编为补充营，就放在平型关，萧焯负责训练。补充营的待遇和正规军相同，契丹兵的战斗力我并不担心，主要任务就是强调军规军纪，让他们把身上的不良习气去掉，弄清飞狐军的不同之处。” 耶律余里衍一行七人离开之后的第六天，负责护送的侦察连终于返回来。 李宪一直不清楚北线最后的战况，所以在第一时间召见高成。 高成低着脑袋沉声说道：“完颜彀英的两万大军被打掉一半，最后突然撤退，战斗已经全部结束。西起弘州城，东到定安县，目前已经没有战事。我们前后损失兵力六千多人，几乎把所有的老兵都打光了。” “幸亏公子命令弘州城送过去两千兵员，加上一批战俘战场充军，萧芸娘连续两次扩军，并且用祁三郎、慎洽分别担任独立营营长，每个独立营都是两千战俘组成，才勉强挡住完颜彀英最后的进攻。” 李宪眼泪都下来了：“这就是冷兵器作战的残酷性，杀人一万自损八千。我们这里一次反击作战，也损失了两千多兵力。” 沉默了十来分钟，高成才抬起头来，已经是双眼红肿：“公子，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你可千万要挺住。” “什么事？”李宪抹了一把眼泪：“萧芸娘接受了耶律余里衍的任命吗？” “比这严重多了！”高成突然抱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北线防御战的第二天晚上，萧姵就中箭阵亡了！唐浩然和萧芸娘担心公子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影响了西线和西南线的反击作战，这才下达封口令！” 刚好赶过来的萧焯从门外冲进来狂喝一声：“你说什么？” 第0182章 灵仙县疑云 萧姵阵亡，终年十四岁。 花样年华的她，在过去一年中先后经历了白水泺惨败溃逃、鸳鸯泺惨败被俘。如果不是李宪凑巧救了她，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没有用李宪下令，平型关已经三军挂孝。 萧焯、慕容熙原来是萧姵的正副卫队长，飞狐第一营率先全部挂孝，为自己的小主人尽最后一份心意。 郭小乙的警卫营，是从侦察连扩编而来。李宪传授侦察技巧，马上马下的功夫都是萧姵和萧芸娘传授的，自然全部挂孝。 李天成被李宪收为义子，进入飞狐县以后，就是萧姵传授他的骑射功夫，两个人的感情不用说了，所以特种营全部挂孝。 刚刚整编的方杰第四营，因为在灵丘县城密训，而且也不想让萧姵之死影响更多人，以致动摇军心，所以李宪没有通知他们挂孝。 萧姵，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见到的第一个女人，经历了生死与共的险恶历程，此后萧姵又独立承担飞狐县的安危，所以他绝食三日以示纪念。 萧姵，是唯一和李宪辩论半个月的人。正是通过那次大辩论，让李宪明确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对于李宪来说，萧姵属于亦师亦友。 萧姵，是李宪倚为左膀右臂的方面之将。她突然阵亡，让李宪的飞狐军战斗力下降一半，飞狐县的整个防线失去了最值得信赖的统帅。 绝食的三天时间里，李宪反复念叨一句话：“萧姵见人就说是我的女人，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她就是我的女人！完颜彀英杀了老子的女人，老子这辈子和他没完！” “自己的女人被人杀了，总不能白死？”李宪一个坐在黑屋子里：“老子总应该做点儿什么才对。” 李宪只能在心里发狠，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目前的形势非常危险。 萧姵已经不在了，如果萧芸娘被耶律余里衍拉过去，李宪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并不是说他手里就没人了，而是没有了能够独挡一面的方面大将，一切都要重新来过，那就大事去矣。 李宪在这里患得患失，灵仙县里面的萧芸娘，现在也不轻松。 耶律余里衍的到来，完全在萧芸娘的预料之外。更加让她不能接受的，还是所谓的未婚夫耶律赤狗。 萧芸娘一直就在南京（燕京），从来没有在外面走动过。自己的爹娘已经被害了，而且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婚事。 耶律赤狗一直在西京大同府，所以萧芸娘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甚至都没听说过。 最要命的是，耶律余里衍竟然把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远房叔叔带过来作证，这就是萧和尚，让萧芸娘顿时手足无措。 其实，萧和尚一家的到来，萧芸娘同样错愕不已。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并没有这门亲戚。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萧芸娘只好找到知府大人唐浩然：“唐秀才，面对如此怪事，我应该如何自处？” 唐浩然是读书人出身，讲究的是有恩必报、士为知己者死，追随李宪是不会动摇的，同时明白历史上的各种血腥兵变的残酷性。 耶律余里衍的到来，唐浩然最早嗅到危险气息，因为兵权都在萧芸娘手中。所以唐浩然最近都是提心吊胆，睡觉都睁着半只眼。 唐浩然唯一能够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担忧暗中告诉祁三郎。因为他是李宪从长青县解救出来的奴隶，是目前唯一能够信赖的人。 在事情没有挑明之前，唐浩然不敢私下活动抽调兵力，更不敢胡乱下决定激化矛盾。祁三郎手下的独立营两千人，现在成了灵仙县唯一的依靠。 萧芸娘找上门来，可是态度并不明朗，唐浩然只能避重就轻：“耶律余里衍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说是把你的未婚夫送过来完婚的，而且还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钦命成亲。这是你的私家事，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萧芸娘方寸已乱，搓着一双小手烦躁不已，完全没有往昔的沉稳风采：“都是他们在说而已，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门亲事。” 唐浩然既然是读书人出身，当然也不是白给的，所以开始旁敲侧击：“萧家的女子嫁给耶律家族的男子，这是大辽国的律法，别人无法置喙。不过，公子李宪曾经说过，道路在自己脚下，命运在自己手中。” 这句话点到为止，却很有讲究，实际上是试探萧芸娘的心思。 萧芸娘聪明绝顶，略微沉思片刻就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 唐浩然淡然的一笑：“萧芸娘冰雪聪明，既然明白了，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看着萧芸娘婀娜多姿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唐浩然脸上又爬满了乌云，仿佛马上就要滴下水来：“这种事情公子也无法出面，看来要派人把牟长霞请过来才行了。” 牟长霞，内位女兵营营长，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她手中掌握着六合青龙剑，那是李宪赐下的军令之刃，具有无上权威。 原来，唐浩然作为蔚州知府大人，自己的眼线当然无孔不入。萧芸娘接待耶律余里衍的时候，谨守着下属之礼，这才是他无限担忧的根源所在。 谨守着下属之礼，说明萧芸娘没有忘记自己大辽国子民的身份，在这一点上和萧姵决然不同。 当初还在山洞里面的时候，所有人加起来才四十个。萧姵和李宪争论半个月，最后决定抛弃自己的一切身份，一心辅佐李宪成就大业，从而奠定了患难与共的基础。 萧芸娘没有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更没有抛弃自己原来的身份，这才是巨大的隐患，也是唐浩然提心吊胆所在。 动用军令之刃？唐浩然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因为李宪多次强调过，只要来去明白，所有人都是自由之身。就算把牟长霞请过来了，又能够干什么？ 难道一刀砍掉萧芸娘的脑袋吗？这绝对不能够！ 唐浩然坚信，只要自己杀了萧芸娘，李宪绝对不会徇私情，不出三天自己就要人头落地！ 萧芸娘真的像唐浩然所想吗？当然不是。 但是萧芸娘一向含蓄内敛，做事总留三分余地，和萧姵个性张扬有本质区别。 给人留有余地，并不代表萧芸娘就没有自己的主张，不然也不可能稳定战局，先后打垮了萧干、完颜彀英。 回到自己的住所，堂妹萧晨露已经迎了出来，萧芸娘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似乎漫不经心：“晨露，你们跟着官家东奔西跑，吃了大苦头？” 萧芸娘口中的官家，当然是指大辽国主耶律延禧。 “也没什么呀。”萧晨露摇摇头：“我爹爹以前是偏岭守将，某一天突然接到消息，说皇上让他渡河西进大夏国会合，我就跟着过去了。” 萧芸娘似乎有些好奇，更多的是关心：“你也真是的，这一次深入敌境多危险啊，你又不是军人，也不是官员，小小年纪过来干什么？” 萧晨露仰起头来露齿一笑：“公主让我过来给她作证啊。” “作证？”萧芸娘微微一笑：“为什么要你作证呢？” 萧晨露没有丝毫心机：“公主说只有我才能住到你身边，这样就可以很快完成婚事。” 萧芸娘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原来是这样啊，你为什么急于让我完成婚事呢？” 萧晨露摇摇头：“公主让我给你当陪嫁伴娘什么的，不就是要完成婚事吗？” “你知道大辽国的律法吗？”萧芸娘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想嫁给耶律赤狗？” 萧晨露吃了一惊：“没有啊，他不是大姊的未婚夫吗？我嫁给他干什么？” 萧芸娘怒哼一声：“哼！按照大辽国的律法，我嫁过去的时候，必定要指定一个妹子作为后继。如果我死了，你就要接着嫁过去，好歹毒的计策！” 甩掉萧晨露的右手，萧芸娘突然扭头对外叫道：“范蹇诚，立即把萧和尚给我请过来！” 所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萧芸娘聪明绝顶，此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晕了头。少女突然碰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谁不晕头。 经过唐浩然的旁敲侧击，终于让她发现了巨大的破绽！ 小小年纪的萧晨露如何是萧芸娘的对手，通过一番诱导式的问话，简单几个来回就被萧芸娘发现了背后的阴谋。 让自己嫁给莫名其妙的耶律赤狗是假，夺取自己手中的兵权才是真的。 萧芸娘几乎可以确定，一旦自己嫁给耶律赤狗，很快就会不明不白死掉，然后让萧晨露这个小丫头顶替上去，从而完成军权的大转移。 “可惜你们错的太离谱了，李宪的军权谁都无法拿走！”萧芸娘心中冷笑：“你们可以策反几个将领，但是核心力量根本就不会听你们的，因为李家军讲究人人平等，你们一万年也做不到！” 恰在此时，范蹇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报——萧和尚带到！” 萧芸娘冲着后院叫了一嗓子：“取我的披挂来！” 后院有一个女兵连，也是萧芸娘的贴身卫队，掌握着萧芸娘的衣食住行。 四个女兵一边帮助萧芸娘穿戴，一边低声问道：“大姊，见客不用披挂？” 萧芸娘微微一笑：“穿上披挂显得慎重，不是吗？” 另外一个女兵捧着一把绣春刀：“需要带上佩刀吗？” “当然！”萧芸娘伸手抓过单刀：“你们把萧晨露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后院半步，任何人不得私下接触，违令者军法处置！” 这是要把自己堂妹关禁闭的命令，让几个女兵吓得花容失色，却又不敢不听。 萧芸娘没有理会几个女兵，而是拧着单刀转身就走。全身的杀气弥漫开来，让整个大院都呈现出一片肃杀之气。 “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萧芸娘冷哼一声，从后侧门踏入议事大厅。 第0183章 两女的战争 萧芸娘进入议事大厅，哐啷一声把绣春刀拍在帅案上，然后才一撩战裙坐下来。 “萧家里面我们这一脉，父辈只有两人，已经全部被人害死。我堂妹叫萧姵，前不久也战死，目前两家就剩我一人。萧和尚，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否则就别怪我手中的单刀不认人！” 萧和尚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倒背双手昂然而立：“你想让我说什么？” 萧芸娘冷笑一声：“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来人！” 呼啦一下子，从东面侧房冲出六个人来，领头的正是前警卫连长慎洽，当初能够硬接李天成三锤的猛汉。 如果单纯说力气，此前慎洽在李家军里面排名第三，第一是祁三郎，第二是李天成。不过现在来了方杰和司行方，排名肯定要出变化。 萧和尚固然力气不小，但在慎洽面前还是不够看。不过他没有反抗，实际上也没法反抗，这里是萧芸娘的地盘。所以他任由慎洽把两条胳膊扭到身后，随即五花大梆起来。 “你们来了七个人，现在已经少了两个。”萧芸娘继续冷笑：“你可以选择说话，也可以选择砍头，三息之间做出决定，我没有什么耐心。阴谋诡计玩到我头上，我看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 萧和尚脸上并没有恐惧之色：“我祖上原是党项族，后来赐姓萧，一直驻守偏岭关，并非萧家嫡系血脉。” 萧芸娘侧了侧身子：“我不喜欢听这些废话，还有两息时间。” 萧和尚朗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按照蜀国公主的要求去做。具体要做什么，公主还没有吩咐。” 这倒也言之成理，萧芸娘终于提出问题：“耶律赤狗是谁？什么身份？” 没想到萧和尚还挺痛快：“进入使团我才看见他，公主没有具体介绍过，只说是萧芸娘的未婚夫，让我们好好保护。” 萧芸娘突然一笑：“萧晨露是不是你的女儿？” “是的。”萧和尚点点头：“萧七郎是我的独子，前面六个都死了。” 恰在此时，范蹇诚的吆喝声从院外传来：“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驾到——” 萧芸娘冲着慎洽一摆手：“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可虐待！” 就这功夫，耶律余里衍艳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大门外，萧芸娘起身迎了出去：“公主怎么今日得闲？” 耶律余里衍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每天看见你忙碌，我却有心无力，实在是汗颜无地。” 把耶律余里衍迎进房内，萧芸娘脸上似笑非笑：“是吗？我听说白底哥和他手下的一千四百余人向公主效忠，可见公主不惜万金之躯往来奔波，为国事操劳无一日稍安，实在令人敬佩。” 耶律余里衍面脸笑容：“白底哥迷途知返，不失为我契丹好男儿。他甘愿为皇帝陛下鹰犬，继续为大辽国出力，可没有向我尽忠。只可惜他实力有限，非大将之才。祁三郎和慎洽都有万夫莫当之勇，那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是吗？可见公主做过不少功课，没少费心思。”萧芸娘不置可否：“祁三郎在城北，慎洽却在眼前。公主尽管施展手段，我是乐见其成。” “他们都是你的嫡系部下，我可不敢胡来。”耶律余里衍又换了一副面孔，显得很真诚的模样：“听说你今日请客，我也想凑一份热闹，未知可否？” 当面挖墙脚，肆无忌惮策反自己的部队，还在这里理直气壮，说得冠冕堂皇，萧芸娘的心情自然不好 自己前脚刚刚抓了萧和尚，耶律余里衍就闯上门来。分明是想问罪，却换成请客之说，搞得煞有介事。 只不过萧芸娘有自己的想法，虽然面沉似水，言语却不失分寸：“萧和尚父女远道而来，我不过是想问几句体己话，倒也没有请客一说，只怕公主的耳报神有误。” 仿佛很赞同的模样，耶律余里衍欣然点头：“说来也是，出嫁毕竟是人生大事。更何况是我大辽萧家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马虎不得，找自家的长辈商量一番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你考虑好没有，成亲的日子选在何时？” 把耶律余里衍让到大厅东面坐下，萧芸娘在西面相对而坐。两个人隔空相望，很有些分庭抗礼的味道。 萧芸娘扭头盯了一眼帅案上的单刀，这才侃侃而谈：“方今天下汹汹，一战折损近万。将士尸骨未寒，孤寡尚未抚恤。善后之事千头万绪，公主何来成亲之说？” 耶律余里衍看见萧芸娘的眼角余光始终不离单刀，心中顿时一惊，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你身负方面之重，料敌于未发之际，决胜于两军阵前，可谓殚精竭虑，功盖社稷。然则婚丧嫁娶，人之大伦，岂能蹉跎？” 萧芸娘脸上蓦然一红，显得娇羞万状，绝对比变色龙快一万倍：“公子向来先人后己，视将士若手足，待百姓如父母，断然不会同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其实很多时候不需要三个人，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堪称绝代双娇，她们两个人就唱起了大戏。说话之间都是指东打西，云山雾罩，让人应接不暇。 大门两边的范蹇诚和慎洽，都属于不学无术之辈。他们毕恭毕敬站在那里，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分明听得头晕脑胀，不得要领。 可当事人心里却一清二楚，耶律余里衍就已经怫然不悦：“你说的是追魂枪李宪？他有什么资格干涉你的婚事？” 萧芸娘同样脸色一正：“错非追魂枪李宪，萧姵已然是完颜宗翰的小妾，我也埋骨荒山了。萧姵宣称下嫁追魂枪李宪，此事尽人皆知，可惜日前不幸阵亡。按照我契丹惯例，我必须给追魂枪李宪填房。” 萧芸娘异想天开越扯越远，耶律余里衍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娇斥一声：“岂有此理！我大辽萧家女儿，岂能下嫁卑贱南蛮？” 口中说着话，耶律余里衍右手已经从怀里摸出圣旨，然后哗啦一声抖开，同时轻喝一声：“萧芸娘跪接圣旨！” “公主此言差矣！”萧芸娘站起身来一摆手，语调也激愤起来：“鸳鸯泺一战崩溃，南京城变成孤岛。怨军郭药师逆贼背信弃义，残害我父起兵投敌。我被赠与大宋宦贼童贯，又转赠于小贼蔡攸，萧芸娘就已经不在人世！” “白水泺七万大军崩溃，后宫妇孺尽归敌手。萧姵力战不屈，最后力竭被俘，完颜阿骨打赏赐给完颜宗翰。如非李宪舍死忘生中途劫夺，岂不是我萧家女儿奇耻大辱？李宪拯孤续命，萧姵献身以酬，此萧芸娘已非彼萧芸娘！” 原来，唐浩然是旁观者，而且是大辽国正规考出来的秀才，对于契丹族规和萧家女子的婚嫁一清二楚。 姊死妹从，兄终弟及，这是契丹氏族婚姻的本质。萧姵和萧芸娘是近亲姊妹，而且年龄相仿佛，这是萧芸娘逃脱控制的唯一办法。 萧芸娘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唐浩然重点指出大辽律法，又说明婚嫁之事属于个人私事，就是告诉萧芸娘一个诡辩之策。 萧姵生前言必称李宪的女人，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萧芸娘以此做文章，就可以从律法条文里面找到脱身之计。 唐浩然坚信，萧芸娘冰雪聪明，只要不忘李宪的殷殷重托，就肯定能够想到变通之路，然后化被动为主动。 在李家军面临分裂的紧要关头，李宪坚持不现身，唐浩然就已经嗅出某些味道。所以他虽然提心吊胆，却没有私下抽调兵力威胁萧芸娘，也是隐而不发的高明之举。 李宪在赌博，唐浩然也只能跟着赌一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现在，萧芸娘已经彻底摊牌，双方剑拔弩张，事情就走到了尽头。 耶律余里衍美目冒火，说话也变得阴恻恻的：“如此说来，你不承认自己的契丹身份了？摆一把刀在这里，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萧芸娘当然不会落入对方的语言圈套，所以回避身份问题，在另外一件事上大说特说：“掌中刀当然是为了杀人的，但我的刀只杀敌人，不会往自己人身上招呼，公主多虑了。” “你背叛大辽，自甘下流，已经是敌人了。”耶律余里衍看了帅案上的单刀一眼：“难道不担心我用此刀杀了你？” 对方发怒，萧芸娘却嫣然一笑：“我家公子说得好：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南人尚文，北人尚武；各有所长，何来尊卑？蜀国公主余里衍，善弓马，精骑射，无人不晓。但要说到杀人，公主只怕一时间无奈我何。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试为好。” 看见萧芸娘没有准备对自己下手，耶律余里衍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脸上的怒色瞬间消失：“爹爹亲笔圣旨在此，迁萧芸娘为南院政事令，领蔚州节度使。你小小年纪就荣升宰相之职，只有古之甘罗才可相提并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俱在手边，你究竟意欲何为？” 萧芸娘轻捋云鬓，抬头望着虚空说道：“萧姵生前和我家公子争执半月之久，我刚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随着时间推移，加上我亲历亲见，终于明白萧姵为何一定要做公子的女人。” 十几岁的大姑娘最喜欢八卦，耶律余里衍的好奇心也不小，终于掉进陷阱：“他们争执何事？” “制度！”萧芸娘脸上浮现出一种圣洁的光辉：“他们的争执，是为了追求一种至高境界，那就是能够约束所有人的制度！此乃开天辟地之举，可以万古不朽！” 耶律余里衍双目一亮：“何谓制度？” “此乃博大精深之事，非三言两语所能言者。”萧芸娘傲然说道：“举例来说，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可以随时调动所有兵马，可以随时组建各种部队，而不需要请示任何人，这才是我能够打败萧干、完颜彀英的最大本钱。” 耶律余里衍满脸疑惑：“追魂枪李宪不担心你变成尾大不掉之势？” 萧芸娘突然若有所思：“公主此来居心叵测，我家公子岂能不知？北线军权尽在我手，我家公子概不过问，这就是制度的威力。” 耶律余里衍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我要见追魂枪！” 第0184章 女人心难测 耶律余里衍并非鲁莽之人，脱口而出“我要见追魂枪”，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她内心深处的某一种渴望。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耶律余里衍也不能免俗。 作为大辽国最后一位受宠的小公主，耶律余里衍能够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 在金国女真贼子造反以前，无论契丹人、奚族人、渤海人、汉人，只要看见耶律余里衍，都以吻她的脚趾为荣。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吻她的鞋子，但那也是无上荣耀。 可是有一个人例外，简直太例外了，这个人就是追魂枪李宪。 策反耶律宝索，耶律余里衍就从他口中知道了李宪的一个大概：二十多岁年纪，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虽然不能说其貌不扬，但绝对到不了貌比潘安的高度。 这么一个丢在人群之中就不见了的货色，竟然不主动谋求和自己见面，似乎还故意躲着自己，让耶律余里衍非常生气。 尤其是郭小乙等人一路上言必称“我家公子”，那种顶礼膜拜的神态，让耶律余里衍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来到灵仙县之后，耶律余里衍经过一番活动，在东门外见到了向萧芸娘投诚的白底哥。然后鼓动如簧巧舌，加上高官厚禄的疯狂攻势，白底哥乖乖举手投降。 白底哥和耶律宝索可就不一样了，他在萧芸娘的指挥下，七天之内血战三场，先后打垮萧干、完颜活女、完颜豪、完颜彀英所部四万余人。 “萧芸娘用你和韩云山所部三千人，三战杀敌两万余，你说的太夸张了？” 耶律余里衍从懂事开始，大辽国的军队就一直吃败仗，六十万大军全面崩溃。所以对于白底哥的说辞，她是十二万个不相信。 白底哥似乎心有余惧：“仅仅是我们三千人，每个人都以一敌十，那还是不行的。公主，说来你不相信，萧芸娘上面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都统制，他们都叫公子。后来我打听过，他就是追魂枪李宪，关键时候就是他出手了。” “那可了不得，绝对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一个掌心雷放出来，那就是天崩地裂，可以把好几匹马炸成血雾。一旦放出飞剑，可以杀敌于千步之外。火光一闪，地动山摇，人头立马落地，实在是太厉害了。五千人护卫着，萧干差点儿被掌心雷炸死。” 耶律余里衍听得俏脸泛白，娇躯微微颤抖：“真的假的？” 白底哥心虚的四处看了一眼，才低声说道：“公主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敌我双方数万人亲眼目睹。不要小看大将祁三郎，据传说，他就是追魂枪李宪释放掌心雷的护法神将，你在这里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就知道。” “战后收拾敌人尸体的时候，凡是被掌心雷打中的，不管是人是马，全都变成了碎片。没有一块骨头完整，想拼都拼不起来，要多瘆人就多瘆人。公主也应该发现了，每逢月圆之夜，河沿上都有老百姓焚香祷告，就是在祭拜五雷神。” 经过白底哥这一番“入门教育”，追魂枪李宪这个名字，实际上已经深深铭刻在耶律余里衍心头。 战乱年代，能够力挽狂澜的男人，那才是女人最大的依靠。 大辽国五战五败，后宫嫔妃、将领女眷数万人变成金兵的俘虏，耶律余里衍的三个姐姐也当了俘虏，目前都变成了金国女真贼子的玩物。 血淋淋的事实就在眼前，而且是耶律余里衍亲眼所见。大辽国日落西山，纯属苟延残喘，聪明如耶律余里衍，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又怎么可能不心急如焚？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身边现在无人可用，耶律余里衍承担了对外侦察敌情、联络旧部的重担，天成县追魂枪李宪的大名，她很早就知道了。 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凡是稍微重大一些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飘荡着李宪的影子，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如果只有一件，还能够解释为巧合、偶然。可每一件都如此，那就是神迹，就是传说。 在白底哥口中，追魂枪李宪是不可抗拒的神仙之流，当之无愧的战神。老百姓月夜焚香，就是明证。 仅仅是郭小乙、白底哥之流口头颂扬，顶礼膜拜，耶律余里衍还能够勉强接受，毕竟他们都是一帮莽夫，不学无术之徒。 可是，萧芸娘、萧姵，都是大辽萧家新生代出类拔萃的女儿，每一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从来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中。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大喊大叫要嫁给追魂枪李宪，这就不能不让人深思。 萧姵战死，这里的将士如丧考妣。担心公子李宪因为自己的女人被杀而发飙，萧芸娘甚至给军民下达封口令，可见萧姵在这里具有非同一般的分量和影响力。 耶律余里衍出身高贵，博学多才，精弓马，善骑射，那也是天之娇女。但生不逢时，始终奔波于战场之上，身上并没有沾染宫廷里面的腐朽气息。 即便如此，耶律余里衍在萧芸娘面前也不敢放肆，因为她知道萧芸娘外柔内刚，腹有沟壑，不可轻侮。 可就是这么一个玉人儿，竟然同样言必称“我家公子”。回头再想白底哥的一番说辞，耶律余里衍心中自然掀起滔天巨浪。 女人都属孔雀的，是凤凰的近亲。漂亮女人，视须眉如粪土的漂亮能干女人，干脆就是凤凰，高傲、倔强就是她们的写照。 萧姵、萧芸娘、耶律余里衍，就是这样的女人，可以把天下男人都不放在眼里。 高傲的女人就有一个通病：强烈的占有欲。 萧芸娘把追魂枪李宪捧到天上去了，让耶律余里衍心中熊熊燃烧一团无名之火。 没来由，只要萧芸娘说一次“我家公子”，耶律余里衍心中的怒火就增加一分。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不能怪耶律余里衍怒火中烧。 自己辛辛苦苦说动了耶律宝索，总算给自己在敌后弄了三千卫兵，可该死的追魂枪李宪，竟然不让他们入关。 萧芸娘有什么好的？李宪竟然把整个北线战场的军权交给她，而且明知道自己过来策反，李宪仍然无动于衷。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该死的追魂枪李宪，对这个同样该死的萧芸娘，绝对有一万分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 不错，萧芸娘是天之骄女。可自己同样是天之骄女，甚至还更加娇贵一分。该死的李宪对自己竟然连面都不见，这究竟是为什么？ 无条件的信任，属于人类最强大的力量。越是天之骄女，就越希望得到重要男人的无条件信任。 萧芸娘得到了这份信任，如果放在一个朝廷里面，完全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竟然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这种强烈的反差摆在面前，要说高傲的耶律余里衍不生气，那都是骗人的。 没有男人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漂亮能干的女人，更是迫切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更加强大的男人。 耶律余里衍从萧芸娘那里回到馆舍，心里面颠来倒去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想还没事，越想越生气。 生气也没用，因为该死的追魂枪李宪压根儿就不在这里。无论自己如何生气，那个该死的家伙都不会知道。 给同样该死的萧芸娘找麻烦？耶律余里衍心中念头一起，她就赶紧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赶走。 灵仙县，这里是萧芸娘的地盘，所有的军权都在她手中。找她的麻烦，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绝对不是聪明人应该干的。 耶律余里衍刚好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女人，她不会出此下策。 看样子，那个死丫头铁了心要跟着追魂枪李宪，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来。把萧芸娘嫁给自己人，然后慢慢剥夺她的军权取而代之，这个计策肯定行不通。 一连两天两夜，耶律余里衍把自己关在馆舍房间，不吃不喝不出来。 “不能搞定萧芸娘，就拿不到军权，我肩负的使命就没有完成。耶律宝索、白底哥之流，都热衷于个人名利，不是成大事之人。只能小打小闹，根本上不了台面。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耶律余里衍满脑子就是这个问题，一个让她无计可施的问题。 釜底抽薪？ 耶律余里衍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追魂枪李宪才是至高无上的，大辽萧芸娘不过一个幌子而已。没有李宪，就没有萧芸娘。如果让李宪把军权交给我，结果会如何？” 这个想法一出现，耶律余里衍脸上顿时兴奋异常，可转眼之间又黯淡下来。 该死的追魂枪！该死的李宪！连面都见不到，他怎么可能把军权交给一个陌生人？简直是个笑话，而且一点儿都不好笑。 耶律余里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路，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萧芸娘美艳无双，难道我比她差了？萧芸娘能够出生入死，我同样不怕死。萧芸娘能够统帅三军，我又不是没干过？从夹山冲杀出来，我就是侧翼统领。” “最关键的，就是一定要见到追魂枪，必须首先见到追魂枪！” 好不容易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耶律余里衍终于在第三天凌晨打开房门，她要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县城里此刻万籁俱寂，东面的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新的一天正在慢慢拉开帷幕。 恰在此时，城中突然一阵梆子响，随即传来吆喝声：“棒棒棒——大家注意了，城西出现神迹，快去看呐！” 出现神迹？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什么神迹？ 耶律余里衍着一惊非同小可：“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凡是和追魂枪李宪挨上边的事情，就必定显得稀奇古怪，必须赶紧出去看个究竟！” 第0185章 抗金纪念碑 灵仙县西门外五里，原本是一处坐南朝北的高坡地。 一场惊心动魄的残酷保卫战之后，这里出现了一座巨坟，三千阵亡将士的合葬墓。 这个年月战乱频仍，能够把自己人的尸骨收起来安葬，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不可能给普通人立碑。 不是说不立碑，其实经常有人立碑。 比如说大宋皇帝赵佶，前不久就立了一块碑，而且赵佶亲题碑文歌功颂德，这就是“收复”燕云六州勒功碑。把每年百万缗赎燕费、五十万缗代税钱换来的空壳，宣扬成自己的英明神武糊弄百姓。 但是，城西的乱坟正北今天奇怪了，竟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石碑，被祁三郎独立营的巡夜兵丁在凌晨发现。 一夜之间平地出现一座巨大石碑，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知府唐浩然、北线总指挥萧芸娘接到报告，赶紧出城视察。 这座石碑的确够大，底座是边长六尺、高度六尺的须弥座，上面矗立着一尊宽度四尺、厚度两尺、高度三丈多的巨大碑身。碑头为歇山顶，碑身两侧为云龙纹。 整座石碑纯黑色，上面的碑文竟然是用铜条镶嵌而成，在晨曦之下金光闪闪。 石碑正北面为正面，上书一行金色大字：抗金将士永垂不朽！ 石碑正南面用铜条镶嵌着碑文：幽云不屈，全民皆兵。抗金击寇，一息必争。慷慨赴死，石破天惊。六千将士，血染旗旌。神归天阙，泽被苍生。风云万古，永享英名。 石碑北面的祭台三丈见方的地面，已经铺上了每块边长三尺多的青色石板，一共八十一块。石板缝隙之间，同样镶嵌铜条，显得庄重肃穆。 知府唐浩然率先冲着石碑躬身行礼，口中念念有词：“果然大手笔，大气魄！凡我阵亡将士，至此灵魂有托；从今皆为神只，庇佑四方黎民！” 给无名无姓的普通人立碑，而且立字封神，光耀万世。祁三郎的独立营两千人随即拜服在地，已经泣不成声。 萧芸娘紧盯着石碑若有所思，却一直沉默未语。 没想到耶律余里衍突然赶到这里，绕着石碑转了一圈，顿时惊叹起来：“这座石碑的碑头、碑身、碑座，起码都有三四千斤，一夜之间树立起来，四周没有丝毫填土痕迹。真有神鬼莫测之机，也不知道是谁的大手笔。” 萧芸娘沉声说道：“除了我家公子，天下无一人能够办到。即便能够办到，也不可能挖空心思给普通兵丁树碑立传，对自己却没有只言片语。我家公子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此。” 耶律余里衍顿时跳了起来，一叠声的追问：“追魂枪李宪来了吗？在哪里呢？” “我家公子肯定来过，而且只有他亲自出手，才会一夜之间有此神迹。”萧芸娘微微一笑：“至于他在何处，却无可奉告。” 萧芸娘的估计没错，这事儿就是李宪干的。 自己的女人萧姵战死，李宪不是没心肝的人，却是有自制力的人。即便痛彻心扉，在人前依然沉着冷静。 耶律余里衍到了灵仙县，这涉及到整个根据地生死存亡的关头，李宪同样不能视而不见，更不可能坐看事态不可收拾。 平型关三军自动挂孝，李宪借此机会召开了追悼大会。不仅仅祭拜萧姵，而是统一祭奠此次反围剿作战阵亡的将士们。 在此期间，李宪想到一件事情。 这年月只会给有头有脸的人树碑立传，宣传的全都是皇上英明神武，大臣功劳盖世，和普通士兵没有丝毫关系。 存下了这个心思，李宪顿时制定了一个秘密计划。既然是秘密计划，知道的人就不多。实际上只有一个人：炮兵连副连长胡皋。 李宪平型关扩军，主要是给萧焯准备了新兵营一千三百人。这些人并不是新兵，而且血战数场的老兵战俘。 只要萧焯能够把这批人改造过来，平型关就有了两千四百多人的防御力量，没有两万人一起上来，再也不能威胁平型关的安全。 搞定了平型关的防御问题，并且留下了“严禁弃关野战”的军令，李宪这才放心离开，同时带走了郭小乙的警卫营、李天成的特种营、方杰的第四营。 李宪首先要安顿的，就是刚刚扩编的方杰第四营。 这是一支秘密部队，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太合适，李宪选定的兵营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飞狐峪南关口。 飞狐峪南关口是一个悬壶地形，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中间一条古道。只要有人掐住南关城，大概只有黄鹤能够飞过。 李宪是这么交代的：“方杰、司行方，南关城就交给你们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大练兵，把这帮混蛋往死里练，给我练出一只铁拳。至于你们的装备和粮草，四天后我亲自送过来。” 方杰历尽劫难，思考问题细致得多：“公子，这处关口险峻异常，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的防御条令是什么？” 李宪略一沉思，随即说出了守关要求：“目前形势微妙，只能特殊处理。严查敌对奸细，不能惊扰百姓客商。所有军队通过，必须有我的亲笔手令。” “明白了！”方杰点点头：“没有公子的命令，一个箭头也别想从这里飞过去。” 把方杰的第四营留在这个地方，李宪也是经过反复推敲的。 现在北面的灵仙县还不知道会出现何种情况，飞狐军里面的其他部队，曾经都接到过李宪的命令：萧芸娘有权调动境内所有部队。 因为萧芸娘的特殊身份，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把谁放在这里，李宪都不放心。即便是李天成、郭小乙，面对萧芸娘的时候，一定会有所犹豫，甚至就直接放行了。 但方杰和司行方就不一样，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萧芸娘，半点交情都没有，这样才能铁面无私。 对于耶律余里衍可能造成的破坏，李宪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一直提心吊胆。 飞狐县是自己的核心基地，万一萧芸娘被耶律余里衍说动了，从飞狐峪冲过来就到了飞狐县城，大事去矣。 现在方杰挡住了南关城，飞狐峪的四十里黑风洞就变成了死地，最坏的结果就是北面的定安县、灵仙县、广陵县、弘州城都不要了。 只要保住飞狐县和灵丘县，李宪就有把握很快卷土重来，然后一顿火炮把所有的叛军轰成渣滓。 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这是战场上的不二法则，李宪当然不会忘记。 按照李宪的话来说：老子当侦察兵的时候，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就别指望老子轻易相信别人。 既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李宪自然有所动作，不可能对灵仙县可能出现的危机放任自流，于是他派出了一支侦察兵。 茅十三、汪直琛的新生连，是半个月前从天成县带回来的兵员，飞狐军的北线部队无人认识。 “方杰，他们这个新生连的临时基地就放在你这里，侦察的结果就向你汇报。如果有紧急情况，就到飞狐县城司令部找我。至于一般消息，就放在你这里，等我过来之后处理。” 就这么地，李宪返回白云山庄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对，实际上惊动了一个人：牟长霞，内卫女兵营营长。 对于牟长霞直接扑进自己怀里，李宪没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张开双臂拢住对方的身躯，轻拍着牟长霞的后背低声问道：“怎么样，姑娘们配备火药进度如何？我设计的铜铸炮管试验成功没有？” 牟长霞低声抽泣，说话连轻重缓急都没搞清楚：“公子，一切都很好。公子出去带兵打仗，一下子就是一个月，人家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 “好了好了，我们打了大胜仗了，你应该为我高兴。” 李宪牵着牟长霞的小手，来到矿场找到炮兵连副连长胡皋：“情况怎么样？” 胡皋神情委顿，可见心情沉重，而且没有休息好，说话有气无力：“公子，我集中了最好的六十名石匠，大碑已经做好，现在就是另外一块小碑的抛光，马上就好了。” 牟长霞突然看见一截碑身，顿时大哭起来：“萧姵，这上面怎么会刻着萧姵的名字？” 李宪扭头一看，三个石匠正在给一截碑身抛光，上面正是按照自己要求题写的碑文：爱妻萧姵之墓，愚夫李宪泣立。 “萧姵为抗击金兵而死，是为我们大家而死。她死得其所，死得光荣。我们不用流泪，而是要记住这笔血债。” 李宪脸色阴沉，但无法让牟长霞停止痛哭：“公子，你是不知道啊。萧姵听说你出征，顿时就疯了。在倒马关新兵营临时编了一个营，然后把防御任务交给我，就连夜赶到北面去了。没想到这就是永别，她才十四岁啊，我怎能不心痛！” 李宪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要说痛心，他比任何人都痛心。 萧姵是第一个真正明白自己要干什么的人，也是毫无保留支持的人。 万金难求一知己，李宪能不痛心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未亡人只能更加坚强的活下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萧姵之死，就重于泰山。其实萧姵没死，因为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李宪无话可说，只能用这种苍白无力的话宽心。是给自己宽心，无法给牟长霞宽心，因为这两句话她根本就没听说过。 “胡皋，石碑已然刻好，接下来就是检验你们炮兵连战斗力的时候。我把你们送到目的地，然后采用三角支架的葫芦吊，一夜之间把石碑组装起来，有没有困难？” 李宪盯着神情萎靡的胡皋心里直抽抽，但是言辞之间没有丝毫感情。 胡皋也没二话：“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自己抹脖子，不然就对不起萧姵的传艺之恩！” 灵仙县西门外一夜之间出现神迹，别人不知道李宪在何处，但是萧芸娘知道，却不会说出来。 第0186章 初见余里衍 萧芸娘终于忍无可忍了：“公主，你烦不烦呐？整天跟着我干什么？” 耶律余里衍耸耸肩：“告诉我追魂枪在哪里，我自然就不用跟着你。” “我现在要去处理善后事宜，需要到校军场整编部队。”萧芸娘脸色很难看：“不要怪我没有提醒公主，如果你跟到校军场被抓住关起来，我是无能为力的。真要闹到那步田地，没有军令之刃就别想特赦。军令之刃在飞狐县，一来一去可就麻烦了。” 好话说了几箩筐，半点儿效果都没有，萧芸娘决定施展自己的威慑力量。 耶律余里衍显得很无所谓：“谁知道呢，我们试试看。大不了你们把我杀了，倒也一了百了都轻松。” 原来，从墓地回来，耶律余里衍就如影随形跟着萧芸娘，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让萧芸娘啥事儿都干不成。 大战的硝烟刚刚落下，手中的事情千头万绪，饶是萧芸娘智谋百变，也只有急得直跳脚的份，却无法赶走身边的这只苍蝇。 “实话告诉你，我家公子现在没心情见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萧芸娘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没有见过我家公子，不知道他对阵亡兄弟的那份感情。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你跑过去纯属自找没趣，知道吗？” 萧芸娘差点儿说出“因为萧姵的死，我家公子痛彻骨髓，所以才没有现身”这句话，从而泄露天机。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哪来的那么多儿女情长？”耶律余里衍的公主脾气终于上来了：“告诉我他在何处，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萧芸娘双手一摊：“公主，我家公子负责西南战线，远在灵丘县和繁峙县，相距何止数百里，是？他的行踪我怎能知晓？你最近一直跟着我，既然你没有看见，我又如何知道下落，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是人世间最稀奇古怪的战斗模式。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其中的凶险程度丝毫不弱。 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都属于天之骄女，兵书战策无一不精，阴谋诡计自然层出不穷。 大辽萧家、耶律家族之间的亲密关系，是大辽国过去两百年的主旋律。现如今，耶律余里衍是额头上贴着标签的公开间谍，萧芸娘是独掌军权的方面主帅。 两个人以前是闺蜜，如今却是各为其主。过去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应该发生点儿什么，当然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也会引起人们的无限猜测。 别人猜测都无所谓，如果李宪也不断猜测下去，那个问题就严重了。所以萧芸娘急于找到李宪，一定要尽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耶律余里衍刚好相反，她希望萧芸娘一辈子都见不到李宪，也就无法完成沟通，在李宪和萧芸娘的心灵之间，架设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只要李宪和萧芸娘之间有了裂痕，哪怕是看不见的裂痕，耶律余里衍觉得凭借自己的容貌才智，就一定能够找到机会见缝插针，甚至取而代之也并非不可想象。 朋友是拿出来卖的，闺蜜是拿出来踩的。有裂痕就赶紧上，没有裂痕制造裂痕也要上，这就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一个是先入为主，一个要见缝插针。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两个人都心怀鬼胎，自然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会退让半步。 萧芸娘猜对了，李宪的确就在灵仙县境内，而且距离县城不到十里。 萧姵具有独特的身份，当然不会在合葬墓，而是在县城东南面八里的一座山头上，也就是金河寺所在地。 金河寺以河命名，位于灵仙县小五台山西台北麓，背靠高山，面临金河。金河寺所处山间台地呈船形，金河环绕船形台地。 此处松柏苍翠，为龙兴之型，所以金河寺地位极高，是大辽国皇家在西京大同的活动区域之一。 按照唐浩然的想法，一定要等到李宪亲自过来主持下葬仪式。毕竟李宪、萧姵、唐浩然、郭小乙他们才是最早的班底，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当初大战方殷，而且天气炎热，谁也不知道战役持续时间有多长，萧姵的遗体根本无法保存。后来经过唐浩然和萧芸娘协商，萧姵被秘密安葬在南岗。 那个晚上，正是完颜彀英进行殊死反击的时候，最大的损失也就在那个晚上造成。无论是萧芸娘，还是唐浩然，都已经做好了和县城同归于尽的准备。 为了保证金国女真贼子无法找到萧姵的坟茔，所以安葬地点属于绝密，并且由唐浩然主持下葬。 耶律余里衍的突然到来，让唐浩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虽然不敢明目张胆调兵遣将，但是把自己看到的、推测的内容传出去，传到李宪手中还是可以的，这就是十里双马的千里加急。 合葬墓、萧姵墓所在地，就是唐浩然加急文书的内容之一。 唐浩然提前泄露萧姵墓地并非无事生非，而是希望李宪能够赶紧过来，免得自己在这里六神无主，实际上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意思。 这是古代文人的惯性思维方式，怪不得唐浩然。 李宪让高成的侦察连护送耶律余里衍到灵仙县，唐浩然对此举的终极目的没有完全悟透，所以他觉得自己暂时惹不起耶律余里衍。萧芸娘承担方面之重，属于李家军四大巨头之一，唐浩然觉得自己同样惹不起。 小小的灵仙县城里面，同时出现萧芸娘、耶律余里衍两大巨头，都属于自己惹不起的对象，唐浩然只能干着急。 萧姵的墓碑是李宪亲自完成最后安装的，然后就一直坐在墓前。他没有流泪，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郭小乙在旁边陪着，既陪着李宪，也陪着萧姵。当初四个人死里逃生，眨眼之间就少了一人，而且还是唯一一个跋扈嚣张的漂亮女人。 “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风流。” 落日余晖在西天散尽，在墓前枯坐一整天的李宪，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打破了萧姵墓地的宁静。 “好诗句！” 半山腰的叫好声，让郭小乙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公子，是耶律余里衍，她为何来到此处？” 李宪盘膝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说出话来也有气无力：“或者是来祭拜萧姵，或者是来踏青游玩，或者是来寻找你我。每个人都有自由，每个人都有理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郭小乙抗声说道：“那娘儿们就是一只妖狐，她跑到这里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你现在也是一方大将，不是当叫花子的时候，说话要注意口德。”李宪看着郭小乙在面前团团转，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可是公主，走到哪里都是光明正大，不是什么妖狐。” “哎哟喂，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追魂枪啊？真是不看不知道！骂人都不带脏字，让人家好生佩服得紧！”耶律余里衍沿着山脊缓缓而来：“你这是在教训我们郭将军呢，还是在借题发挥骂我啊？” 再想装已经不行了，客人自己找上门来，李宪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待，虽然心里有十二万个不愿意。 既然要接待客人，肯定要看清楚客人长什么样，所以李宪把头抬了起来。 齐腰秀发用白绢束在脑后，脸上似喜还嗔，茶色双瞳宛若夜空双子座。刘海遮额，淡眉轻扫。高鼻梁，圆脸蛋，朱唇紧闭，粉颈挺拔。身穿绛紫色儒裙，赭红色丝带缠腰，外罩一袭白色凉衫，脚上穿着一双雪白羊皮靴。左手倒背身后，右手拧着一根马鞭。 果然就是一只妖狐，可以勾魂摄魄，郭小乙并没说错。 李宪心底暗骂一声，但还是缓缓站起身来抱拳一揖：“公主玉趾辱降，李某惶恐至极。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担待一二。” “哎哟我的娘耶，人家的牙齿都要酸掉了！”耶律余里衍右手的马鞭轮了一个半圆：“这一路上，都是追魂枪的鼎鼎大名，让人家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没想到竟然是一个酸儒。” “家乡俗话：礼多人不怪。”李宪咧嘴一笑，比哭还难看：“公主不在馆舍纳福，到此荒山野岭作甚？” “我是妖狐啊，那还能干啥呢，肯要过来作怪了。”耶律余里衍嘻嘻一笑，随即脸色一正：“此处果然是萧姵的安寝之地，追魂枪果然情真意切，果然让人家羡慕。” 三个果然之后，耶律余里衍扔掉马鞭一抖双袖，这才对着墓碑躬身施礼，口中还念念有词：“小丫头，一别经年，竟成永别。人生悲苦，已做云烟。你有情郎立碑，芳魂终有寄托。可知有人形单影只，朝不虑夕，却无一人呵护，其悲也夫？” 郭小乙听得莫名奇妙，李宪却听得心惊胆颤，作声不得。 恰在此时，萧芸娘突然冒了出来：“公主触景生情，小妹感同身受。竟然口不择言，在此乱发感概。可见方寸已乱，有损往日令名！” 终于有人解围，李宪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俩一起过来的，也算一件奇事。” 耶律余里衍呵呵一笑：“故人相见，情自难禁。把臂同游，抵足而眠。此乃人生幸事也，遮莫追魂枪心存芥蒂？” 萧芸娘也笑道：“故人相逢有幸，摩踵相随无形。覆水落地忘前因，人前人后心定。我家公子磊落之人，岂会怠慢客人？” 和女人打交道，不是李宪的特长。和两个美女打交道，李宪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踏在地狱门槛上了。 他的整个心都在萧姵身上，巨大的阵痛还没有消散。两个美女唇枪舌剑，让他听得头晕脑胀，烦闷不已。 不过有一点让他很欣慰，萧芸娘借题发挥，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毫不动摇的决心。 可是，当两个大美女一左一右来到自己身边，李宪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完蛋了。 第0187章 紫微宫夜宴 灵仙县一直是州治所在地，所以有两座衙门，两套官员住宅。 蔚州，在大辽国时期属于山西最重要的产粮地区，具有极高的经济地位。现在的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曾经就是蔚州节度使。 蔚州治所衙门，也是大辽皇帝耶律延禧当节度使的衙门，位于十字大街西南，现如今是唐浩然这个知府大人的“办公楼”。 李宪追求节俭，知州、知县官员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所以灵仙县知县衙门就空了出来。 灵仙县知县衙门在十字大街西北区域，在知州衙门正北面，目前是“飞狐军蔚州司令部”，萧芸娘就住在此处。 李宪这个和世俗格格不入的怪物，对和尚道士都不感兴趣，他手下的人当然不会在这方面犯错误。 当初夺取灵仙县的战斗中，和尚道士逃出城去之后，战斗结束之后却一律不准回城。 三学寺位于县城内西北偶的内城墙下，东与财神庙相接，西与紫微宫毗连，建于大辽统和年间。 唐浩然根据李宪的命令，新占领地不准大兴土木扰民，一切都因陋就简，所以把三学寺改成了“蔚州政府招待所”。 大宋年间当然没有招待所一说，正规名称叫“蔚州招贤馆”，城内百姓称之为馆舍，耶律余里衍一行被安置在这里。 紫微宫是道家建筑，典型的汉文化风格，现在被开辟成蔚州官员住宅区。但是里面有三座宫殿空着，这就是正中间的紫微宫，东邻的万安宫，西邻的万福宫。 其实这三座宫殿原来并没有空着，萧芸娘当初过来指挥作战，唐浩然就安排她住在紫微宫西侧的万福宫。后来萧姵带兵过来，原定住在紫微宫东侧的万安宫。 毫无疑问，在唐浩然、萧芸娘、萧姵的心目中，紫微宫的主人非李宪莫属。分列左右的万安宫和万福宫，萧姵和萧芸娘当仁不让，谁抢到就是谁的。 萧姵突然战死，遗体就存放在万安宫。后来棺椁也停在这里，凭吊祭祀都在这里完成。她生前没有住过，最终是从这里出去的，名誉上还是万安宫的主人。 战争结束后，萧姵也安葬了，萧芸娘赶紧搬出万福宫，住进了“飞狐军蔚州司令部”，这是为了避嫌，也是对萧姵的敬重。 现在李宪来了，也就是紫微宫真正的主人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 不管李宪如何强调“人人平等”，但在北宋末年这个时空，君臣之间的地位就有天壤之别，连神仙也无法干涉。 当然，神仙等级制度更加森严，孙猴子痴心妄想要当齐天大圣，结果被抓起来判处有期徒刑五百年，不说也罢。 唐浩然要自己住在紫薇宫里面，李宪顿时不干了：“你他娘的真会想，把老子一个人放在诺大一座紫薇宫，也不担心大半夜被狼叼走了吗？” “那怎么办？”看见李宪居然不买账，唐浩然顿时麻了爪子：“年初拿下蔚州城之后就如此安排的，里面的东西都置办齐了。你现在不过去住，让我到哪里给你找地方，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一旁的耶律余里衍笑道：“我们招贤馆房舍众多，住个千人都没啥问题，就到我们招贤馆住下，也方便就近讨教。” “胡扯！”萧芸娘抱住李宪的右臂：“多少军国大事需要公子拿主意，我那边准备好了。这就跟我过去，也方便警卫。” 李宪没想到自己的住宿问题会变成大事，此刻必须说话：“一切都在草创阶段，艰苦的日子还在后面，所以我们要向前看。大兴土木是绝不允许的，那边空着也是浪费。万安宫分配给牟长霞，芸娘还是搬进万福宫，这样便于就近商量事情。” “至于今儿个晚上，我作为东道主，一定要宴请公主一行，不然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不懂礼数。至于宴席地点，就放在紫微宫第一层大殿，附近各部副营长以上全体出席，欢迎余里衍公主来访。” 从萧姵的墓地回来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一通乱仗之后，二更天才开始欢迎晚宴。 需要拖延这么长时间，关键是萧芸娘那边还关着两个人：萧和尚、萧晨露父女。今晚大家都要出席欢迎宴会，这两个人不仅要释放，还需要解释一番。 作为东道主，唐浩然宣布晚宴开始，李宪当然要说两句：“金国女真贼子倒行逆施，凡我幽云儿女，一息尚存，战斗不止。今天在这里欢迎耶律余里衍公主一行，这就表明我们的一种态度，体现一种精神。” “这是一种广泛合作的态度，团结各种力量奋起抵抗金兵进攻的态度。这是一种精神，和金国女真贼子永不妥协，战斗到底的精神。我们是民间组织，有人说我们是乱匪，这无所谓，因为我们凭本心做事。” “面对金国女真贼子的疯狂围剿，不管形势多么艰难，大辽国主一直没有放弃战斗，这是值得敬佩的。耶律余里衍公主奉旨钦差，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首选之地就是蔚州，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良好开端。” “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女真贼子占我国土，杀我壮士；辱我姊妹，毁我传承；人神共愤，必遭天谴。我们的战斗是残酷的，但不是孤立的，因为我们身后就是最广大的黎民百姓。他们是我们最后的支柱，也是我们为之奋斗的动力。” “我们需要团结合作，我们不要内讧分裂。我们需要开诚布公，我们不要勾心斗角。我们需要一致对敌，我们不要自相残杀。只要是抱着合作的态度，能够面对金兵屠杀誓死不降的同仁，我们都会献出自己最大的热诚。” 李宪这番话并没有引经据典，因为他最反感夸夸其谈。所以他娓娓道来，不仅通俗易懂，而且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这番话，李宪已经考虑很久。他刚开始不想见耶律余里衍，就是因为自己的根本方针还没有考虑成熟。 按照历史记载，大夏王国最早是大辽国敕封的，所以大夏国和大辽国之间的关系更近。 雍熙二年（985年），李继迁会同族弟李继冲诱杀宋将曹光实，并占据银州，攻破会州（甘肃靖远），与宋闹翻；又向辽国“请降”，被大辽封为夏国王。 至道二年（996年），李继迁截夺宋军粮草四十万，又出大军包围灵武城。宋太宗大怒，派五路军攻打大夏国，结果全部惨败。 宋太宗驾崩，宋真宗即位，割让夏、绥、银、宥（陕西靖边）、静（陕西米脂）六州给李继迁，承认了西夏独立地位，大宋从此走上了割地赔款的“光明大道”。 在萧姵墓前坐了一天，李宪想通了很多道理。大宋三百年就是在不断地惨败、割地赔款中过着“耻辱的繁荣日子”，生气是没用的。 他此前把事情看的太简单，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改造世界。结果这一次全面防御作战，三处战场损失兵力接近万人，有限的生力军全打光了。 李宪对这一带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千年之后，心里最开始的乐观估计，蔚州五县的总人口应该接近七十万人。按照四十个人养活一个士兵，就可以组建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接到唐浩然的加急文书之后，李宪才知道蔚州五县的基本情况，一共只有一万千七千三百八十户，总人口不足十万人，全部青壮男女加起来不足四万人。 加上李宪此前从外面裹挟而来的两万多人，总人口也不到十二万人，青年男女不足七万。 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战斗，整个蔚州境内全都变成了老弱病残。没有足够的青壮耕种，大饥荒马上就要到来。 形势危在旦夕，所以李宪没有沉浸在萧姵战死的痛苦之中，而是在心中谋划渡过难关的各种可能性。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唐浩然固然很能干，按照李宪的命令，把境内百姓治理得井井有条，所有沿河的高产良田都是庄稼茂盛，一派丰收景象。可是地广人稀，大面积的土地无人耕种，唐浩然也只能不断叹息。 萧芸娘固然很能打，身中四箭也死战不退。可是能够给她的兵力实在有限，连单纯的防御都无法保证，就更别说扩大战果了。 内外交困之下，李宪的态度才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对耶律余里衍此行产生了一定的期待，不再是原来的敌对情绪。 耶律余里衍在宫廷之中长大，耳闻目染都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对于言辞方面的理解能力出类拔萃。李宪流露出的善意，很快就让她抓住了。 “好一个‘三要三不要’，果然是针砭时局的总方针，小女子真心拜服。追魂枪李宪言简意赅，纯朴真挚，远非寻常人可比，难怪他们都把你奉为神明。” 耶律余里衍这是由衷的赞美，并没有打趣的成分。 毕竟李宪的言谈举止来自于千年之后，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语气神态，都没有这个时空的空洞腐朽之气，所以让所有听众耳目一新。 唐浩然和萧芸娘在李宪身边快一年时间，平时说话都很随意，李宪总显得粗鄙诙谐。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宪一本正经的发言，他俩此刻已经陷入沉思之中。 李宪借势端杯笑道：“公主大驾光临之时，正是李某谋划反击完颜婆卢火的关键时刻，没有及时远迎拜见，实在是失礼之至。今日得偿所愿，李某敬公主一杯！” 耶律余里衍举起酒盅嫣然一笑：“你在龙嘴一役，用数千乌合之众，两战打垮完颜婆卢火两万精锐主力，实在是惊天妙笔。可惜小女子福薄，没能亲临战场助威，必将成为终身憾事。这一杯我敬你，请——” 李宪干脆站起身来举杯说道：“我提议在座诸位共饮此杯，作为我们今后良好合作的开端，请——” 李宪和耶律余里衍之间的和睦气氛，一下子感染了在座的所有人。大家抛弃一切陈见纷纷举杯而起，彰显出一种和谐的氛围。 世界上总会有大煞风景的事情，估计神仙也不会料到。 “慢着！” 随着一声低喝，黑着脸站起身来的正是耶律赤狗，传说中萧芸娘名誉上的未婚夫。 第0188章 李宪露天机 耶律赤狗突然出来给萧芸娘难堪，让李宪大感意外。所以他的目光没有放在耶律赤狗身上，而是静静地看着耶律余里衍。 “这位是？”李宪明知故问，也是为接下来可能爆发的冲突做铺垫，属于谈判桌上的斗争策略。 “他是我此行的副手。”耶律余里衍脸色一红：“可能喝高了，倒也不必在意。” 这分明言不由衷，因为大家才举杯，嘴唇都没有沾着酒盅。耶律赤狗根本就没有端酒盅，喝多了之类的搪塞之词，也算是一个套路。 不管别人如何认为，只要有“喝多了”这个铺垫，接下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以避免自己陷入更大的尴尬境地。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反应能力，李宪心中暗暗叫好：果然是一只妖狐，好一招防守反击！ 被李宪和耶律余里衍连续打岔，耶律赤狗竟然忘记了自己站起来的初衷，开始做无谓的辩解：“我根本没喝酒！” “果然喝高了！”李宪鼓掌笑道：“凡是喝高了的人，都强调自己没喝酒。这倒让我想起家乡嘲讽醉酒之人的顺口溜：上桌之前说不会，开始酒量一小杯，喝到一半说没醉，大喊没喝到处睡。” “追魂枪果然学贯古今，此论虽然采用粗俗俚语，却把醉态刻画得入木三分，堪称精妙绝伦！”耶律余里衍脸上充满感激之色，随即娇声喝道：“耶律赤狗因为兴奋过度，没有节制喝高了，麻烦门外侍卫送他返回馆舍休息！” 耶律余里衍一言判了死刑，无论耶律赤狗如何挣扎都没用。因为从门外进来的两个家伙，都是第二独立营长慎洽手下的执法大力士，一个捂嘴按肩，一个拦腰一抱，万事大吉。 李宪作为受害人之一，主动站出来给对手耶律余里衍解围，当然不是吃饱撑的。 耶律赤狗突然站出来捣乱，应该是前来参加宴会途中，就已经决定好的步骤，而且做出决定的就是耶律余里衍。 但是，耶律赤狗突然站出来捣乱，李宪的眼角就一直盯着耶律余里衍，发现她娇躯一震，似乎也大感意外，脸色有一种懊悔之色。 毫无疑问，耶律余里衍此前准备大闹宴会，但是后来临时改变了主意，却忘记吩咐耶律赤狗，结果差点儿弄出大事。 不管是何种原因让耶律余里衍改变初衷，只要能够维持双方交谈下去的场面，这就是很珍贵的进步，所以李宪决定出来解围。 这个解围行动，其他人都不能发挥作用。 萧芸娘是直接当事人，她发话叫辩解，没有说服力。 唐浩然是今晚的主持人，他发话有失公允，也不妥。 现场只有李宪和耶律余里衍身份相当，而且对部下有绝对的约束力。说错了也是对的，起码没有人胆敢当面顶嘴，那就够了。 唐浩然终于捞到了当主持人的机会：“我们这些人能够坐在一起，实在是莫大的机缘。来来来，大家举杯共饮一杯，感谢苍天赐福。” 一连三杯下去，完成了酒过三巡的基本礼仪，让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耶律余里衍掏出丝绢一擦樱唇，然后轻咳一声。大家都知道今晚的主客有话要说，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追魂枪开场一席话的确发人深省。”耶律余里衍语调缓慢，明显是在脑海中组织言辞：“金国女真贼子之所以猖獗如斯，并非他们宣扬的神威无敌，而是因为诸多因素促成的。” 李宪和萧芸娘暗中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这是耶律余里衍给自己寻找台阶的开场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肉戏，也是今天的主题。 耶律余里衍斟词酌句，说得非常小心：“朝廷之中每多阿谀逢迎之辈，专一揣测上意，迷惑君心。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捕风捉影，捏造事实。小女子经过反复推演，已经察觉其中有诈。” “比如说萧芸娘家族远在南京，从未涉足西京，彼此相距何止数百里，其亲事之说就荒诞不经。本宫之所以把相关人等全部带来，就是为了弄个水落石出。目前已经彻底查明，待本宫返回朝廷，一定严惩滋事之人。” “公主圣明！”明知对方在胡说八道，萧芸娘还必须表现得感恩戴德，因为这就是外交，涉及到集团的战略利益。 听到萧芸娘所说的四个字，耶律余里衍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嫣然一笑：“追魂枪占据蔚州要地，切断了东西之间的联系，未来必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有关大辽军队和飞狐军之间的合作，正是本宫此来真正目的，追魂枪必然有以教我。” 李宪听完之后低头不语，因为他心中非常为难。 按照历史记载，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不听耶律大石的劝阻，明年底就要飞蛾扑火，带领七千残兵反攻西京大同府，最后一败涂地。逃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处（今山西怀仁县西），被金将完颜娄室追上俘获，大辽国彻底灭亡。 “公主，金国女真贼子气候已成，急切之间很难一鼓荡平。”李宪不能直接泄露天机，只能旁敲侧击：“据我反复推演，完颜阿骨打这几日内必然丧命，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完颜晟（完颜吴乞买），会成为金国皇位的接替者。” “你说什么？”耶律余里衍惊叫一声，打断了李宪的说话：“难道你真的能掐会算不成？” 李宪微微一笑：“这倒也算不上什么神秘难测之事，公主没有必要一惊一乍。” 耶律余里衍满脸都是惊骇之色：“你竟然断人生死，还说得如此轻松。” 经过两个人一问一答，整个大殿中人终于彻底听明白了。包括唐浩然、萧芸娘在内，都满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宪。 李宪被大家看的毛骨悚然：“看什么？难道我是怪物？” “是不是怪物我不知道。”萧芸娘满脸绯红：“如果你真能断定完颜阿骨打活不过这几日，公子啊，你可真就是神仙！” 李宪把心一横，干脆把装神弄鬼进行到底：“今天九月初三，完颜阿骨打绝对活不过十日，而且接替皇位之人必定是完颜晟！完颜晟和完颜阿骨打是一丘之貉，其凶残程度远胜完颜阿骨打。无论是躲在大夏国境内的大辽国主，还是在河南东京汴梁醉生梦死的大宋官家，都是完颜晟灭亡的对象！” 耶律余里衍疑惑更盛：“追魂枪，你越说越离谱了。大辽和大宋的《澶渊之盟》好歹维持了一百多年，大宋和大金的《海上之盟》不到两年时间，你竟然说大金国要灭亡大宋，实在是骇人听闻！” 萧芸娘摇摇头：“我觉得此事很有商榷的余地。金国女真才多少人，吞并大辽还不满足，竟然想吞并大宋？” 耶律余里衍满脸惶急：“追魂枪，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此事太过匪疑所思，让我不知如何向爹爹汇报。你不仅断人生死，还能断天下运势。错非神仙下凡，万万不能办到。难道你真是神仙下凡？” 李宪不想继续争论下去：“此时多争无益，两年之内定见分晓！” 耶律余里衍双手一撑桌面站起身来，声音带着颤抖：“你说我爹爹只剩两年时间了？” 李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也没再说话。惟其如此，让所有人开始真正担忧起来。 耶律余里衍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目，眼泪情不自禁滚落下来：“大辽国就这么完了？我爹爹就这么完了吗？” “你既然能断人生死，那就肯定有救命手段，你一定要救我爹爹一救！”耶律余里衍突然睁开双眸，仿佛疯了一样：“你需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李宪摇摇头：“对于你爹爹固执多疑的性格，难道还用我说吗？就算我指出一条路来，你爹爹会听吗？人力有时穷，萧姵我都挽救不了。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约莫过了十分钟，耶律余里衍才凄然一笑：“你能断人生死，那说说我是个什么结局？” 耶律余里衍的事迹脉络一清二楚，李宪张口说道：“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就会被赏赐给完颜宗望。你心怀不甘，通过若干手段让完颜宗望疏于防范，然后突然行刺。结果你当场被杀，完颜宗望重伤不治，一年后一命呜呼。” “你如何知晓？”耶律余里衍已经彻底被李宪绕进去了，几乎到了六神无主的程度。 “都写在你的眉宇之间，内行一看便知。”李宪故作高深，把神棍的做派表演得出神入化。 因为李宪装神弄鬼，整个夜宴最后不欢而散，所有人都变的心事重重。 萧芸娘也心事重重，所以她没有离开大殿。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萧芸娘才走到李宪身边低声问道：“公子，刚才所言果真如此么？” 大殿之中此刻烛影摇红，萧芸娘酡红的俏脸蛋在烛光下更显妖艳。李宪看着看着就痴了，点点头没作声。 萧芸娘没有退让，反而抬头盯着李宪的眼睛：“果真如此的话，公子此刻当众说出来，只怕适得其反啊。如果大辽国的军队直接放弃抵抗，仅仅剩下我们一家，压力可就大了。” 看着萧芸娘白里透红的脸蛋，李宪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同时微微一笑：“凡事有利有弊，不能一概而论。耶律延禧固执多疑，喜欢自以为是。耶律余里衍性格刚毅，宁死不屈。我故意给她制造巨大的压力，就是要逼迫她率先走出一步。” 萧芸娘有些疑惑：“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李宪点点头：“据我所知，完颜宗翰进攻夹山的时候，耶律延禧率领残部逃入大夏国，在侧翼牵制完颜娄室的就是耶律余里衍。这是一支三千六百人的精锐骑兵，也是大辽国最后的精锐，后来就一直在耶律余里衍的统帅下。” 萧芸娘恍然大悟：“原来你看中了她手里的这支部队！” 恰在此时，慎洽仿佛一阵狂风闯进大殿：“公子、大姊：大事不好了！” 第0189章 紫荆关噩耗 营长韩云山阵亡！副营长尉迟松阵亡！ 飞狐第三营一千一百多将士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这一个消息传来，李宪张口吐出一口黑血当场晕倒，幸亏萧芸娘就在身边一把抱住了。 “究竟发生何事？”萧芸娘把李宪抱到床上放平，一边按压胸口，一边低声喝道：“无缘无故的，韩云山第三营怎么会全军覆没？” 慎洽更加惶急：“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刚才宴会散了之后，我返回东门巡查，刚好碰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原来是韩云山第三营通信班长。仅仅说了耶律阿古哲进攻定安县，郭药师进攻紫荆关，第三营全军覆没，就已经气绝身亡。” 一听定安县失守，萧芸娘顿时大惊失色：“慎洽，你的独立二营立即出发，哪怕全军战死，也要把定安县夺回来！” “第二营已经出发，我就是回来说一声，这就赶到前线去了。”慎洽话没说完，就已经转身离去。 恰在此时，李宪翻身坐起：“拿纸笔来！” 萧芸娘转身惊喜地叫道：“公子，你没事？” 李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重复了一句：“我没事，拿纸笔来！” 李宪所说的并不是毛笔，而是他专门使用的石墨笔。 “马上派人把郭小乙、耶律余里衍叫过来。”李宪一遍书写，一边低声说道：“据可靠消息，张觉已经向大宋投降，耶律阿古哲发动兵变干掉萧干之后，准备率领手下六万余人投降大宋，他们突然进攻我们的定安县，此事大有蹊跷。” 萧芸娘出去吩咐了一声，郭小乙和耶律余里衍几乎前后脚进入大殿。 “小乙，命令快马倍道兼程，把这份命令送到飞狐县司令部，当面交给李天成。告诉他，特种营就一个任务，给老子死死守住紫荆关。如有差池，提头来见！另外通知牟长霞，插箭岭兵营就地整编为第五营，牟长霞兼任营长，死守倒马关，不得有误！” 郭小乙转身出去安排传令兵，李宪喘了一口气，又沉思片刻才奋笔疾书，同时头也不抬的说道：“芸娘，立即命令广陵县的张彦第二营昼夜兼程，增援慎洽的第二独立营，把敌人挡在定安县城一线。” 郭小乙返身进来，李宪递给他一个小方胜：“派人送到平型关告诉萧焯，老子不关心他歼敌多少，只关心平型关能否做到牢不可破。不放一兵一卒入关，就是他应该完成的任务，快去！” 萧芸娘和郭小乙先后出去传达命令，大殿里面只剩下李宪和耶律余里衍。 李宪背靠床架半卧，耶律余里衍犹豫片刻，这才上前用半个屁股坐到床榻上。 “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你还做了不少事情。这下好了，把老子的一个主力营葬送了，一千一百多兄弟全部阵亡。现在没有外人，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说完，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一双俊目显得非常空洞。 耶律余里衍不敢看李宪，下巴已经抵到了高耸的胸脯上，声音几不可闻：“是耶律阿古哲干的吗？” “你说呢？”李宪喘了一口粗气，才冷哼一声：“你说，一千一百多人的血债，老子应该找谁报仇？” 耶律余里衍的声音还是细若蚊蝇：“是我错了。”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低了不少：“一句错了，就要了老子一千多兄弟的性命，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把耶律余里衍彻底刺激了。娇躯往前一倾，一双粉拳雨点般落在李宪的胸口，同时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 “你就会怪别人，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他们张口闭口都是你？我问那个不知道，问这个也不知道，无论我到哪里你都避而不见。你以为我是泥捏的，真的不敢杀人吗？我就是要攻破你的蔚州，让你不得不来见我！”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哭诉，李宪也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女人肯定从小就被是被惯坏了，所作所为真是太疯狂。为了见自己一面，这种损人害己的事情都敢做。 实在是无话可说，李宪只能重复一句：“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耶律余里衍的双拳始终没停，而且力量不小。李宪只能呲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耶律余里衍似乎陷入一种半疯狂状态：“如果我不下毒手，你会刻骨铭心吗？我就是要让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我的名字，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这个理由只有疯子才会想出来，李宪终于被激怒了：“你这个死婆娘，简直不可理喻！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很聪明，很明事理。没想到你竟然在暗地里干这种事情，你于心何忍呐？” “这里本来就是我大辽天下，我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李宪一发怒，耶律余里衍更加疯狂，竟然张口就向李宪的鼻子咬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终于扇在耶律余里衍左脸上，五个指印猩红夺目。 耶律余里衍这一下彻底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李宪：“你竟敢打我？” “杀了你都难解老子心头之恨，打你还是轻的！”李宪口中说着，左手又扇了上去，啪的一声，耶律余里衍的右脸上也多了五个腥红的指印。 哇——耶律余里衍合身扑到床上哭天抢地，双手不住地拍着床板，颠来倒去就一句话：“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老子现在终于明白了，你这个死婆娘就是欠收拾！”李宪掀被而起，站在床头喝道：“老子这是第一次打女人，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你不把别人当人，别人当然可以奋起反击杀了你！” 萧芸娘突然从大门外闪进来，倒背双手冷冷问了一句：“你们闹够没有？” “没有！”耶律余里衍双手一撑床铺坐直身躯，背过双掌把眼泪一擦，这才回头盯着萧芸娘。 噗嗤——萧芸娘脸上再也绷不住了，终于捂嘴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耶律余里衍看得莫名奇妙：“我就不信你没哭过，有什么好笑？” 萧芸娘翻身出去拿来一面铜镜，同时拿过一座烛台，同时往耶律余里衍面前一递：“你自己看！” “没良心的，你竟敢下死手打我？”铜镜里面的两边小脸蛋上都有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耶律余里衍扭头看着李宪：“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我下死手打你，你现在还活崩乱跳。你没有下死手，我的一千多兄弟都死了！你觉得好意思见人吗？” 萧芸娘这才想起大事：“公主，你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耶律余里衍终于平息下来：“你和那个唐秀才，防我就像防贼似地。除了白底哥之外，其他的人见到我避之如蛇蝎。这个该死的我也见不到，所以就让白底哥派人出去，在暗中联络耶律阿古哲。” “只要他能够报效朝廷，我就封他做燕山节度使。第一步就是立即率部西进，从东面威胁定安县。我说的是威胁，并不是要他进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还把你们的什么第三营给打光了。这里面究竟发生何事，我也没有弄明白。” 萧芸娘点点头：“如此说来，只要公主下达一通手令，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乱就可以结束，对？” “我也不知道。”耶律余里衍摇摇头：“白底哥联络耶律阿古哲的情况，到现在也没有和我说起。不然的话，看见这个该死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命令耶律阿古哲停止行动。” 萧芸娘扭头看着李宪没有说话，但是闪动的嘴型分明是三个字：该死的！ 李宪看见萧芸娘的嘴型，猛然一拍额头：“我的确该死！” 萧芸娘终于发现不对了：“事情出在东面，让李天成紧急增援紫荆关当然没错。但是你此前却给最西面的萧焯所部下达命令，同时给最南面的牟长霞倒马关下达命令，这不是要防备金兵，而是要防备大宋。公子，究竟怎么回事？” “唉——”李宪长叹一口气：“完颜阿骨打已经死了！” “为什么？”萧芸娘大吃一惊：“先不说完颜阿骨打是不是真的死了。为什么完颜阿骨打死了，你就要防备大宋？” “你们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啊。”李宪没让两个人去想，而是耐心解释：“完颜阿骨打死了，大金国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扶持新皇登基。在此期间，境内的稳定就是压倒一切的任务。” “境内会安定吗？当然不会！萧干虽然被杀了，但是杨江、张迪、高托天所部却没有消灭，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存在。完颜彀英、完颜亮、完颜婆卢火先后惨败而归，金国肯定担心我们乘胜追击。” “《海上之盟》白纸黑字，在这个关键时刻，完颜晟、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些家伙，虽然他们腾不出手来，但却可以给大宋朝廷施加压力。所以我断定，大宋肯定会向我们发起进攻。” 耶律余里衍被打了一顿，现在终于清醒了：“我就不明白了，大宋国如此给大金国卖命，几乎是有令必行，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 李宪冷哼一声：“你们当然不能理解。大宋国的那些书呆子，除了满口的仁义道德之外，其实狗屁不通。他们认为只要拼命给大金国帮忙，大金国就不好意思对自己下手，这样就能确保太平。全都是一帮蠢驴，不说也罢。” 萧芸娘有些担忧：“大宋朝在我们周边，总兵力不下二十万，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李宪摇摇头：“首先搞清楚紫荆关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才能见招拆招。现在胡乱推测，反而徒乱人心。” 第0190章 混乱的燕山 王安中，无耻文人，擅长填词做赋。字履道，号初寮。中山阳曲人，苏轼、晁说之的学生，哲宗元符三年（1100）二十六岁中进士。 宋徽宗赵佶登基称帝，王安中为了谋求进身之阶，不惜拜宦官梁师成为师，走通了宦官童贯的门路，又要挟小贼蔡攸，被引荐给昏君赵佶。 原来，因为昏君赵佶大兴花石纲，导致税赋入不敷出，国库空虚。丞相蔡京听信一个叫徐禋的胡说八道，竟然相信一种妙法，可以把铸铜钱的效率提高四五十倍。 徐禋胡说洪州严阳山有大量优质铜矿，一旦开采出来就可以让国库充盈。蔡京大喜过望，于是向昏君赵佶奏请，擢升徐禋“措置东南九路铜事”。 没想到一年下来，徐禋花费了上百万贯铜钱，产出铜钱还不到五十贯，造成大宋朝的铜钱流通更加紧张，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件事情终于包不住了。 王安中明察暗访，掌握了蔡京和徐禋相互勾结，贪污国库帑币的确切罪证，并且写好了两份奏折。不过他并没有上奏给昏君赵佶，而是找到了蔡京的大儿子蔡攸。 这两份奏折所说的内容都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份只说徐禋妖言惑众，论罪当斩。另一份是说蔡京和徐禋互相勾结，欺瞒皇上，实属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为了洗脱自己的罪责，蔡京、蔡攸父子承诺立即向皇上推荐王安中。 昏君赵佶除了附庸风雅，声色犬马之外，就是会写字，其他的一无是处。 蔡攸带着王安中觐见，昏君赵佶当场出了三题。王安中早有准备，当然一书而就。 其中一阕《鹧鸪天》如此写来：“蒨雾红云捧建章，鸣珂星使渡银潢。亲将圣主如丝语，传与陪都振鹭行。香袅袅，佩锵锵，升平歌管趁飞觞。明时玉帐恩相续，清夜钧天梦更长。” 其实这一阕词毫无意境，狗屁都不是。可是梁师成、蔡京、蔡攸、童贯已经达成一致，当然要凑趣，赶紧鼓掌称奇。 大宋第一昏君赵佶一看大喜，居然口称奇才，当即朱批：“可中书舍人。” 第三天，王安中自秘书少监除中书舍人，擢御史中丞。 徐禋被判斩立决，蔡京相位无忧，王安中如愿升官，于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很好。 今年上半年，童贯花费无数钱财，终于从大金国手中赎回燕山府及其六州之地，那就需要朝廷派人过去当官。 包括李纲在内的朝中大臣心知肚明，燕山府那地界儿虎狼之辈成灾，“燕山府路宣抚使”这顶乌纱帽不是那么好戴的，动不动就有掉脑袋的危险，投资风险与收益不成比例。 想升官想疯了的王安中不这么看，“燕山府路宣抚使”虽然算不上裂土封王，但是燕山府山高路遥，朝廷鞭长莫及，那也是一方藩镇的土皇帝。 王安中一看大家都不吱声儿，于是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昏君赵佶一看有人出来“替朕分忧”，自然就坡下驴，当即金口玉言：擢升王安中燕山府路宣抚使，领建雄军节度使。 燕山府及其六州之地，那可是一大片地方，王安中一个人也扒拉不开。可自始至终，就没有半个人愿意说话，更没有人想升官。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昏君赵佶这下也彻底昏了：“爱卿，郭药师虽然新降，但其忠勇可嘉，为卿副手，殊为便利。擢升郭药师燕山府同知，领常胜军节度使。上任去！” 郭药师，原本是渤海狂徒，因为大辽国和大金国常年征战，民不聊生，于是揭竿而起。 此时萧干（回离保）刚刚升为奚六部大王（又称“奚铁骊王”），兼总知东北路兵马事。萧干认为渤海族也是奚六部之一，都是自己百姓，不应该出兵剿灭，而应该收为己用壮大实力。 只要朝廷给饭吃，当兵就当兵，郭药师向萧干投降。因为这批乱民怨气太盛，所以萧干号称怨军，分为四营，任命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各自统领。 大辽国彻底崩溃，郭药师又向大宋两河宣抚使童贯投降。为了标榜自己的功勋，童贯把郭药师的怨军改为“常胜军”。 据守燕京城的萧太后拒绝向大宋投降，童贯被迫命令刘延庆对燕京城发起强攻。 郭药师的七千精兵用计杀进城内，因为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援军未到，反而是萧干率军杀回来，结果郭药师的七千精兵全军覆没，血海深仇就此结下。 郭药师如此卖命，难道他真的降宋吗？当然不是。因为大宋朝廷派来新官员，郭药师需要表现一番。 如果要打家劫舍，郭药师当然不甘人后。可是新来的宣抚使王安中大人，最喜欢的是吟诗作赋，唱曲儿填词，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没几天时间，“同知”郭药师就看出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大草包。于是他几乎每天通过王安中索要兵械甲杖马匹，朝廷都尽量供给。 郭药师抱怨军资不足，派部下到宋境内的各州做生意，赚取钱财。又把大辽国的工匠召集起来，制造各种珍奇之物结交童贯、蔡京、梁师成、王黼等权贵。 至此，郭药师开始独揽大权一意孤行，利用围剿萧干所部叛军的机会，大肆招兵买马，急速扩张势力。 设前军统制赵鹤寿，常胜军五千，乡兵一万。左军统制张令徽，常胜军一万，乡兵两万。右军统制刘舜仁，常胜军一万，乡兵两万。后军统制甑五臣，常胜军一万，乡兵两万。郭药师自统中军，常胜军一万五千，乡兵五万。 至此，常胜军的主力部队已有五万之众，而乡兵号称三十万。 郭药师及其部下都不改“左衽”，即仍穿辽服，而不着宋装。 不穿宋装穿辽装，就表示自己不是大宋军队，而是大辽军队。这本来就是分庭抗礼的意思，王安中连屁都不敢放，还每天陪笑脸。 为了拉拢郭药师，表示燕山府属于大宋朝，昏君赵佶飞章急下，拜郭药师为武泰军节度使，加检校少保。 自己的副手郭药师飞扬跋扈，王安中白天笑脸陪小心，晚上躺在床上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刨了郭药师的祖坟，如果他有祖坟的话。 文人之所以无耻，自然就有无耻的套路。 张觉，又叫作张珏、张仓，原为大辽国将领。大金国进攻大辽国，张觉以平州投降完颜宗翰，被封为平州知州，领临海军节度使。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改平州为南京，任命张觉为南京留守。 但是，张觉向金兵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并没有忘记大辽国。可是金兵骁勇善战，张觉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于是又想投降大宋朝。 因为萧干所部把燕山府周边打得乱七八糟，郭药师的常胜军已经全部撒出去，燕山府、建雄军已经无兵可用，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张觉和他的部下认为，大宋军队懦弱无能，全是一帮草包。如果能够在大宋境内安然发展一两年，就有可能东山再起，重新树起抗金大旗。 恰在此时，燕山宣抚使王安中走马上任，而且被自己的副手郭药师踩在脚下，急于发展自己的势力。 张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派人秘密联络王安中，声称自己“愿以平州三县之地、临海军四万之众投之麾下，为大宋竭力尽忠”云云。 王安中接报大喜，两个人一拍即合，张觉正式宣布叛入宋朝。金兵东路副帅完颜阇母发现张觉反叛，顿时率领二千骑兵征讨。 张觉也不是好相与，为了给金兵一个下马威，于是采用诱敌深入之计，用一万五千骑兵在兔耳山设伏，一战全歼来犯之敌，完颜阇母单骑逃脱。 烟不逢尘，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在这个时候死翘翘了。完颜宗望只能按下起兵复仇的心思，首先应付朝廷内变，让张觉暂时逃过一劫。 金国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接到完颜彀英、完颜宗干、完颜婆卢火、完颜阇母四路败报，却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和“监国”完颜晟密商，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死讯绝对不能外传，内部的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决定借用外力稳定局势，于是严词命令大宋军队出兵，限期平定燕山府及其周边的叛乱。否则的话，大金铁骑就要即日南下。 张觉实际上并无做宋臣之心，其“奉天祚画像，举事白而后行”，“平州止称旧府，用保大年号，虏相曹勇义等四人，声言不顺南朝，亦不归女真”，即使有假借宋朝之力抗衡金军的想法，也只是想要“遂为藩镇”而已。 新任两河宣抚使谭稹，也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建功立业。接到朝廷全力平定燕山府周边叛乱的令谕，他的动作也不慢。 把手中的军队一扒拉，河东的朝廷军队，要全力对付杨江、张迪、高托天这些叛军，河西的“义胜军”刚刚组建不久，而且鞭长莫及。只能作为策应，不能担任主攻。 经过一番推演，唯一能够调动的部队，就是郭药师的常胜军，所以谭稹给燕山宣抚使、建雄军节度使王安中，下达了全力平叛的命令。 所谓无巧不成书，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是有道理的。 因为李宪的横空出世，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并没有去寻找完颜宗望，也就没有被扣起来，而是到了蔚州灵仙县，而且和萧芸娘弄得很不愉快。 耶律余里衍虽然痛恨李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嫉妒萧芸娘得到无限信任，但是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重任。 得到白底哥的效忠之后，耶律余里衍对燕山府及其周边目前的态势，有了一个全盘了解。 萧干后军统领巴尔达喀，并非渤海人，竟然是耶律倍的嫡系血脉，契丹名字叫做耶律阿古哲。 张觉心怀故国，供奉着自己爹爹耶律延禧的画像早晚膜拜，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对着画像请示一番。 种种迹象表明，耶律阿古哲和张觉都有可能收编，让耶律余里衍顿时精神大振。 第0191章 前线的态势 耶律余里衍的想法并不复杂，她认为只要能够收编耶律阿古哲和张觉，手下的兵力就可以急速膨胀到近十万人。 到那时，什么狗屁追魂枪李宪、大辽萧芸娘，统统的不在话下，蔚州也可以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光复大辽国指日可待。 阴差阳错之下，耶律余里衍跑到这里横插一脚，让燕山府周边的势力顿时纠缠不清。 耶律阿古哲为了夺权，鼓动奚国皇帝萧干的残部发动内讧，萧干、斡鲁先后被杀。 新反叛的张觉所部急于建功，尽快在乱世中站稳脚跟，所以动作频频。 郭药师一心想报当初燕京城七千精锐被杀的一箭之仇，对萧干所部穷追猛打。 这三股势力都是狼子野心，彼此之间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开始了疯狂的吞并。 在外人看来，燕山府周边简直就是一锅烂粥。但是不同的当事人，对眼前的局势却非常清晰。 耶律阿古哲和乙室八斤联手干掉萧干之后，已经基本控制了萧干残部。拿下蔚州作为立足之地，把耶律延禧赶下台，为自己的祖宗耶律倍正名，正当其时也。 张觉突然得到皇帝耶律延禧的消息，而且小公主耶律余里衍已经到了蔚州，报效朝廷的天赐良机就在眼前。 郭药师对萧干穷追猛打，主要目的就是要报一箭之仇。现在耶律阿古哲拼命向西突围，郭药师早就知道蔚州乃是富饶之乡，产粮重地。 占据蔚州就可以称霸一方，成为郭药师最新的目标，于是把祸水东引、驱狼吞虎、假途灭虢、暗渡陈仓做成了一个连环计使出来。 郭药师命令左军统制张令徽、右军统制刘舜仁同时出击，趁乱夹击耶律阿古哲，争取把萧干的残部彻底剿灭。命令后军统制甑五臣，严密监视新降的张觉所部，防止大后方出问题。 同时命令前军统制赵鹤寿秘密出发，抄小路直插紫荆关。郭药师率领中军主力沿大路前进，即是增援部队，又可以吸引各方注意力。 数十万敌军突如其来，紫荆关一线顿时告急。驻守韩云山的飞狐第三营只能仓促应战，策应紫荆关方面的防御。 战斗打起来之后，韩云山才彻底搞清楚当面的敌情，此时已经危在旦夕。 刚开始，韩云山对于往西过来的耶律阿古哲，并没有太在意。毕竟白底哥曾经说过，耶律阿古哲是萧干奚国军的后军主帅，和萧干搞不到一起。自己在桑干河打垮了萧干的主力，和耶律阿古哲算是没见面的盟友才对。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耶律阿古哲的攻击方向和萧干差不多，首选依然是桑干河北面的奉圣州、宣德州。 韩云山不过是《水浒传》丑化之后的时迁，李宪多次说过他并非大将之才。 五回岭朗山寨所部七百余人，都是李宪起家的第一批兄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用韩云山是不行的。 作为独挡一面的大将，最关键的是要有战场阅读能力，具有最基本的战略头脑，熟悉一般的战术原则。 而这三个方面，韩云山一条都不具备。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讲义气，不怕死。本职工作是撬门扭锁，翻墙入室，无论你把宝贝藏在何处，他都能给你挖出来。 一个合格的大盗，不一定是一个称职的将军。 江湖中人最看重自己的面子，李宪最给兄弟们面子，不能让韩云山下不来台。 虽然在野狐岭一战差点儿全军覆没，李宪痛心疾首地把韩云山教训一顿之后，最后还是让他出任新编第三营营长。 萧芸娘当然知道韩云山和李宪之间的关系，所以桑干河之战结束，第一个补充兵力的就是韩云山第三营满编。 耶律阿古哲兵锋直指奉圣州，而且在桑干河之北，韩云山就大意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东面，也就是郭药师统帅的常胜军中军主力一万五千人，乡兵五万人。 作为一个幽云巨盗，下手之前踩点是正常套路。韩云山也足够小心，派出两个排出去侦察，看看郭药师一路上慢慢吞吞，究竟想干啥。 仅仅两天时间，第一个消息就已经传回来：赵鹤寿率领一万五千人，正在猛攻紫荆关。 紫荆关守将叫韩猛，是韩云山的堂弟。原来是飞狐县的“城管大队长”，后来“城管大队”整编为飞狐县城防营，韩猛当了营长，总兵力两千二百人。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韩云山没有什么战略战术头脑，所以李宪命令韩云山和韩猛一内一外，共同把守紫荆关，就是希望他俩能够齐心协力。 李宪的目的达到了，韩云山一听紫荆关遭到近两万敌人猛攻，顿时就急了。全营连夜开拔，用最快的速度增援堂弟韩猛。 可是，一直慢吞吞的郭药师众军主力，看见韩云山所部一动，顿时全速扑了上来。 双方一个照面，韩云山第三营一千一百多人就被三万多人包围在白沟（拒马河）北岸的一个狭长地带。 “兄弟们，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丝毫生路。我保护通信班冲出去给芸娘大姊报信，尉迟松率领主力冲击郭药师的中军帐。大丈夫死则死耳，也要死得惊天动地！” 韩云山的镔铁长枪招法犀利，果真被他杀透重围，把通信班送了出去。 江湖中人义字当先，韩云山并没有借此机会离开战场，而是怒吼一声，匹马单枪又杀入重围之中。 敌我双方激战一日夜，韩云山和他的新编第三营杀敌超过四千，最后全军战死，无一投降。 “公子，据我们的侦察，韩云山和尉迟松的人头，都被郭药师拿走邀功请赏。李天成的特种营已经接替了紫荆关防御，韩猛的城防营损失过半，现在撤下来休息。” 警卫连侦察连连长高成，终于结束了一个时辰的漫长讲述，把整个燕山府周边的情况彻底说了一遍。 李宪的太阳穴青筋直冒，目呲欲裂：“韩云山的第三营死得壮烈，死得其所，但是这笔血债老子是不会忘记的。” 萧芸娘抹了一把眼泪：“想当初在杏花沟、鸳鸯泺、平远堡两战，韩云山他们都是忘我冲杀，才换来两战两捷。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记住了我的名字，实际上战斗都是他们打下来的。此次蔚州防御战，韩云山迭经血战，寸步不退，功劳极大。”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平息了自己的心情：“高成，郭药师所部现在何处，动静如何？” 高成点点头：“郭药师调出了韩云山第三营，定安县就变成了一座空城，所以他想抢占此城，耶律阿古哲几乎同时采取了动作，结果两支人马在巩山一线展开对峙，谁也不敢松动半步。” 萧芸娘也收起自己的哀痛：“你刚才说郭药师命令张令徽、刘舜仁两路夹击，为何耶律阿古哲能够全身而退，并且抢先一步南渡桑干河和郭药师的主力对峙？” 高成摇摇头：“耶律阿古哲绝对不可小觑，这家伙首先猛扑最北面的宣德州，常胜军的右军统制刘舜仁拼命追上去。结果耶律阿古哲虚晃一枪掉头南下，好像要趁虚抢占奉圣州，常胜军的左军统制张令徽只能疾速插上去拦截。” “连续两个假动作做出来，张令徽和刘舜仁全都被甩在身后。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耶律阿古哲的六万主力已经渡河南下，在巩山西部地区挡住了郭药师。我亲自带领一个排，跟随耶律阿古哲三天，差点都被他甩脱了。” 耶律余里衍突然冷不丁问道：“张觉所部两万余人，目前到了何处？” 高成有些疑惑：“张觉所部两万余人抱成一团，过去五天行动迟缓。虽然打着追击耶律阿古哲的旗号，但一直没有越过蟒石口。目前和郭药师、耶律阿古哲构成一个品字形，好像是要协助郭药师对付耶律阿古哲，但是距离战场超过五十里，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萧芸娘看见李宪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真的急了：“公子，战役已经开始七天，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李宪摇摇头，又看着高成：“敌人的态势基本明了，我们派出去的慎洽独立二营、张彦的飞狐第二营，他们的情况如何？” 高成低声说道：“因为战后一万多敌人的尸体焚烧刚刚完成，定安县的百姓还没有返回县城。根据公子的密令，慎洽的独立二营在城南密林之中隐蔽，张彦的飞狐第二营在城西南密林之中隐蔽。” 李宪右手五指轻敲台面：“三方意图不明，而且兵力雄厚，不能轻举妄动。高成下去休息一夜，接下来的侦察重点放在紫荆关、倒马关、平型关、弘州城，那些地方才是我们的战略要害。” 萧芸娘皱着眉头，双手托腮沉思片刻，还是摇摇头：“我们就这样冷眼旁观，只怕不是最好的办法。一旦宋军全线动起来，我们还是很被动。” 李宪冷笑一声：“师傅曾经告诉我：敌人十路来，我只一拳去。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就需要找准下手的时机。” 萧芸娘眼睛一亮：“公子说话总是言辞通俗，却又精妙绝伦，这绝非一般腐儒能够办到的。我一直很奇怪，师傅究竟是谁，竟然能够教出你这么一个大神通者？” 李宪心中暗笑：我师傅是毛伟人他老人家，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看见李宪面带微笑却不发一言，萧芸娘小手一摆：“可以想象，你师傅他老人家绝对是神仙之流，不说也罢。但是，要想断敌一指，那就必须把他的另外四根指头限制住，不让他攥成拳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突然看着发呆的耶律余里衍，脸上似笑非笑：“我和你啥都干不成，可能需要我们的公主殿下挂帅亲征才行！” 耶律余里衍一直手托香腮，盯着李宪在发呆。看见矛头到了自己身上，她才猛然惊醒：“你在说我吗？” 点点头，李宪说的很肯定：“不错，正是公主殿下！” 第0192章 小公主挂帅 李宪有很多心里话没说，也没有办法说清楚。 韩云山第三营全军覆没的战场，其实就是拒马河北面的野三坡一线，在紫荆关正北面，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公里。 李天成的特种营已经赶到紫荆关，暂时可保无虞。郭药师的前军统制赵鹤寿，现在是孤军深入，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攻破紫荆关双城，所以李宪对这里并不着急。 李宪担心的是宋军其它方向的动静，尤其担心平定州种师闵的天威军、冀璟的河东兵奉命北上。这两支部队总兵力六万，真要猛扑上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此外，刚刚升任真定府兵马都总管的詹度，手下也有三万乌合之众。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是乌合之众多了，也会造成蚁多咬死象的破坏力。 如果谭稹决定拿下蔚州，仅仅依靠东面的郭药师所部，绝对是不可能的。奚国皇帝萧干、金兵完颜彀英就是前车之鉴。 宋军能够动用的兵力，就是从南面、西面调兵，东面的兵力绝对无法移动。 因为要对付杨江、张迪、高托天，雄州的兵马都总管杨可世、莫州的兵马都总管杨惟忠，这两支部队都不能动。 包括深州团练使赵明、信都团练使王渊，这些部队同样要防御杨江、张迪，也不能调动。如此一来，距离蔚州最近的宋军，就是种师闵的天威军、冀璟的河东兵、詹度的真定兵。 如果这三路大军分头北上，萧焯的平型关就要承受九万敌人进攻，如果谭稹再让太原府的折家军、义胜军向东夹击过来，平型关承受十万多敌人进攻，最后的结局根本不用想。 不仅如此，万一真定府的兵马都统制詹度挥师北上，牟长霞把守的倒马关，马上就要全线告急。 别人不知道，但李宪心里一清二楚。宋军对外作战每战必败，但是对内镇压起义军，那绝对是一把好手。真可谓是攻必取，战必胜。 李宪害怕宋军吗？当然不是。 即便二十万宋军全部压上来，就凭宋军将领那种毫无章法的腐朽战术，李宪也有绝对把握各个击破。 但是，以少胜多的反围剿战斗一旦全面展开，就必须成建制歼灭宋军一到两部，那就涉及到十多万宋军的灭亡。 一次就杀掉数万乃至十多万宋军，李宪绝对不想这么做。所以他有些举旗不定，同时在内心深处祈祷谭稹不要猪油蒙了心。 正因为有此顾虑，韩云山所部全军覆没已经过去九天时间，李宪还是迟迟按兵不动，可把萧芸娘急坏了。 李宪虽然没有下令出击，但并不是说他没有准备。 这个年代的人不看重沙盘推演，但是李宪总是要在心里反复推敲之后，才会下达决战命令。 让耶律余里衍这个大辽小公主“挂帅亲征”，实际上就是他这段时间反复推演的结论之一。 李宪突发奇想，不仅让耶律余里衍摸不着头脑，让萧芸娘也是震惊不已。只不过萧芸娘一贯内敛，没有直接表现出来罢了。 “追魂枪，你真有意思。”耶律余里衍一惊之后大喜，大喜过后疑惑了：“我客居在此，手中无兵无将，你让我挂帅亲征，是不是准备借刀杀人，给你的一千多兄弟报仇雪恨？” “我是你说的这种人吗？”李宪神情很严肃：“韩云山他们战死固然让人痛心，但也不是你的本意，属于无心之失，可以原谅。再说了，你已经暗中和耶律阿古哲、张觉联系过，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冲你过来的。” “至于说到兵将，白底哥有一千三百多人，那都是血战出来的精兵。我前面已经派出去两个营，也归你指挥。耶律赤狗、萧和尚、萧七郎、刘范、李爽这五个人，我已经从侧面了解过，他们都可以担任千夫长。” 耶律余里衍长吁一口气，但没有作声。双眸一瞬不瞬盯着李宪，脸上的表情忽忧忽喜，阴晴不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嗯，这几条理由虽然听起来有些牵强，似乎也能说得通。看来你不像拿我寻开心，还真想让我挂帅，这就怪了。”耶律余里衍自言自语一番，继续盯着李宪。 萧芸娘隔桌正襟危坐，始终紧闭着小嘴，脸上神情严峻，睁大眼睛紧盯着李宪。她的胸口起伏缓慢，但是幅度很大，似乎在通过深呼吸极力压制某种情绪，给人一种压迫感。 “你们这是怎么啦？”李宪被两个人盯着浑身不舒服：“现在刚过正午，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们晚饭的时候再碰头。如果没有异议，明日就可以开始进行出征前的准备。” 李宪说完之后直接转身躺到床上，再也不想面对两双美丽大眼睛。这两个女人的眼睛实在太厉害了，似乎能够看透心中所想。 萧芸娘双手一拍太师椅的扶手，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耶律余里衍缓缓站起身来，又看了面里侧躺的李宪一眼，这才扭身快步离开大殿。 俩女先后离去，李宪一骨碌身子跳下床，把身上简单收拾一下，飞速来到紫微宫后院。这里有一座小马棚，里面只有李宪的两匹马：踏雪无痕、血月。 李宪最近一直给萧姵挂孝，服装从里到外都是一身雪白，所以他选择的也是踏雪无痕。 紫微宫里面的警卫，是祁三郎第一独立营抽调出来的一个排，李宪一挥手阻止了他们的行动：“我在附近走走，不用你们跟着！” 金河寺现在已经改名，叫做出云阁。里面没有和尚，也没有什么泥胎塑像。只有一个班的女兵照看，再就是墙壁上的一幅绢画。 这幅绢画是萧芸娘画的，受李宪的委托，用了三天三夜才画好。画中主人，就是萧姵。纵马弯弓，英姿飒爽。 李宪在院外拴好宝马来到大门口，发现里面的蒲团上已经盘膝坐着一个人。 “我知道你肯定会到这里。”盘膝背对大门坐着的这个人，正是萧芸娘。 李宪站在门口，倒背双手紧盯着墙壁上的绢画：“萧姵性格直爽，如果心里不痛快了，就一定要和我当面争个所以然，绝不会藏着掖着。所以我想过来和她说说话，看看她的意思。” “自古常言，玩火者必自焚。如果萧姵参加今天的讨论，她也不会同意的。”萧芸娘身体没动，保持着背对门外的姿势：“我已经把你刚才所说的话都告诉她了。” 李宪仿佛一尊塑像立在门口：“现在形势危急，我们兵力有限，关键是耗不起。如果打成持久战，即便最后胜了，也算一败涂地。” 萧芸娘没有丝毫动摇：“慎洽的独立二营、张彦的飞狐第二营，总兵力可是三千多人，是我们整个北线的一半力量。一旦有失，同样万劫不复。” 李宪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非常危险，但形势已经如此，只能赌一把了。” 萧芸娘冷哼一声：“公子，不是我小肚鸡肠。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是不是被耶律余里衍的美貌给迷惑住了，几个媚笑就让你找不着北了？”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喝干醋，李宪尴尬的一笑：“你真会说话，我是那样的人吗？除了你和萧姵之外，我被别人迷惑过吗？” “公子贵人多忘事，是不是少说了几个人？”萧芸娘声音冷冷的：“牟长霞、薛沁儿如果听了公子刚才的话，只怕不会同意？如果知道了公子的决定，她们会不会闯过来问个明白，还难说！” 李宪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想进门又赶紧把一条腿收了回来：“芸娘，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对付敌人，怎么越说越远了？” “我刚才说的不是敌人吗？”萧芸娘再次冷哼一声：“耶律余里衍做梦都想把军权抓在手里，公子可真大方，这就让她挂帅出征了。既然如此，还要我何用？从现在开始，我就在这里陪萧姵，白幔青帐了此一生。” 萧芸娘这是要撂挑子，李宪吓了一大跳：“芸娘，你是独当一面的主帅，越说越没名堂了，也不怕外面的那些姑娘们笑话，趁早给我收起来。” “公子有了新主帅，还要我干什么？放在那里丢人现眼吗？”萧芸娘都带着哭音了，可见心中的委屈真不小。 看见萧芸娘不像一般吃醋撒娇的模样，李宪终于警惕起来：“芸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萧芸娘伸手一拍座下的蒲团：“我现在就想糊涂着，什么都不想明白！”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李宪终于恍然大悟：女人一旦决定吃醋，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部归零。萧芸娘这一次是彻底吃醋了，所以钻了牛角尖，而且不想出来。 说来也是，萧芸娘虽然聪明绝顶，沉稳大度，但也不过十五岁年纪，正是典型的少女心性。 “芸娘，不管真的假的，我都当是真的。” 现在是男人低声下气的时候，李宪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块羊皮纸，然后躬身跑到萧芸娘身前摊在地上：“你看，郭药师、耶律阿古哲、张觉、张令徽、刘舜仁、甑五臣这六股力量都集中在这里，总兵力超过二十万。” “我就不相信你没看出来，这六个家伙都恨不得张开血盆大口，把我们的蔚州一口吞到肚里去。对我们来说，这六个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如果我的兵力足够，真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实际情况是我们办不到。” “不仅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反而对我们的紫荆关、定安县和灵仙县有巨大威胁，一个不小心就是无底深渊。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驱虎吞狼之计，让这些家伙首先火并一番。” 萧芸娘毕竟识大体，而且战略战术眼光非同一般，果然被吸引住了，小性子也丢到了九霄云外：“然后呢？” 李宪刚要说话，一个看守出云阁的女兵进来报告：“公子，有一个猎户说要见你！” 第0193章 欲望和道统 李宪和萧芸娘在出云阁扯皮，县城内的招贤馆也热闹起来。 耶律余里衍返回自己的行宫不久，耶律赤狗、萧和尚、萧七郎、刘范、李爽这五个人鱼贯而入，萧晨露张罗茶水。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白底哥匆匆赶到。 “大家免礼！”耶律余里衍阴沉着脸，在主位上一抖衣袖：“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请随便坐。” 萧和尚并没有落座，而是躬身问道：“不知公主紧急召见属下，有何吩咐？” 耶律余里衍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自然是有紧急大事相商，不然不会在这个时辰惊动大家。” “请公主吩咐，属下无有不遵。”萧和尚再次躬身，然后才小心落座。 耶律余里衍摆摆手：“这不是吩咐的问题，而是请大家过来商讨一番。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因为来得突然，本宫不敢擅自拿主意。” 耶律余里衍随后把李宪的话重复一遍，结果所有人都变成木雕，脸上表情各异。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气息加粗，没人说话。 没有办法，耶律余里衍只能点将：“萧和尚最年长，而且久在行伍，你如何看待此事？” “公主见谅！此事太过匪疑所思，属下也说不好。”在这种关键时刻，萧和尚遣词造句非常小心：“按照一般常识推测，只怕其中有诈。” 点点头，耶律余里衍扭头看着白底哥：“你毕竟来此时间长一些，针对此事有何看法？” 白底哥有些愤愤然，但说话很小心：“公主，上次的迎宾宴会，他们并没有让末将参加。末将到现在为止，也就远远见过李宪一次。韩云山和李宪的关系非同一般，末将了解的东西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根据末将和他们打交道得到的信息，飞狐军将士只要一谈起李宪，都说他无所不知，算无遗策，有神鬼莫测之机，胸中自有百万雄兵。飞狐军第三营一千多人，都说李宪轻生死重仁义，每战身先士卒。” 耶律赤狗脸色泛红，直接打断了白底哥的说话：“你这说的叫什么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宪给过你什么好处，让你过来胡说八道？” “住嘴！”耶律余里衍一摆手：“白底哥，说下去。” 白底哥面带嘲讽的瞟了耶律赤狗一眼，这才接着说道：“公主，每逢大战在即，如果能够清楚敌军将领的优劣，就可以采取针对性的措施，从而大增胜算。末将不过是陈述飞狐军将士对李宪的看法，并没有其他意思。” “末将出身奴隶，是行伍粗鄙之人，但也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飞狐军将士是从心底崇拜李宪，所以说起这个人的时候都非常恭敬。由此可见，李宪必有过人之处。惟其如此，此人说话就不会无的放矢，自毁声誉。” “此乃真知灼见。”耶律余里衍横了耶律赤狗一眼，这才微笑着对白底哥说道：“按照你的推测，李宪让本宫挂帅，并非一句虚言，对否？” “公主明鉴！”白底哥点点头，又摇摇头：“李宪坦言让公主挂帅，凭他的身份地位，此事当无可疑。然则用心何在，末将不敢妄自揣测。诚如萧大人此前所言，匪夷所思。”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按照李宪的解释，是因为本宫让你和耶律阿古哲、张觉暗中联系过，言下之意，就是本宫应该能够收服此二人。白底哥，依你所见，李宪此说成立否？” 白底哥摇摇头：“公主，今日之事恰如生死两端，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末将资质愚钝，实在不敢揣测李宪此举用意。” 耶律余里衍一摆手，断然说道：“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谢公主！”白底哥站起身来躬身一礼，然后才低声说道：“耶律阿古哲和张觉二人，听说公主亲自来此，显得极为振奋。对于重新为朝廷出力，显得非常热衷。末将之所以没有详细禀报，是因为另外一层顾虑。” “直言无妨。”耶律余里衍面无表情。 “公主圣明！”白底哥仿佛豁出去了：“耶律阿古哲虽然是契丹人，但他却是前废太子耶律倍的嫡系血脉。此前表现过于热衷，末将认为包藏祸心。张觉言必称圣上，行必拜圣容。一日三省，恭敬如仪。依末将看来，更属狼子野心。” 耶律余里衍抬头盯着白底哥，语气有些森冷：“耶律阿古哲还则罢了，张觉不忘故主，对我爹爹圣像执礼恭顺，此乃人臣之道也，有何不妥？” 白底哥首次反驳耶律余里衍：“公主此言固然有理，然则事出蹊跷，必须深究。奸贼郭药师，至今用辽历，服左衽，穿辽服，杀辽兵，一心扩张军力，难道此贼也心怀故主？张觉先降金，可以认为隐伏待机。后联宋，已属居心叵测。” 萧和尚应声说道：“白底哥将军此言有理，公主务须谨慎才是。” “唉——”耶律余里衍长叹一声，双眼之中已经泪光粲然：“诸位所言，本宫如何不知？然则大辽倾颓在即，凡我契丹子孙，绝无坐看败亡之理。李宪让本宫挂帅，居心一目了然。成，则双方一举两便。败，则本宫与敌偕亡。无论成败，李宪皆为渔翁。每念及此，殊为可恨。” 没想到白底哥再次反对耶律余里衍：“请恕末将放肆，公主此言差矣！以李宪出世以来所作所为，断不会出此下策自毁名誉。” 耶律余里衍美目之中闪过一丝亮光，口气也大大转变：“爱卿何所见而云然？” “公主容禀！”白底哥伸出三根指头说道：“李宪对所属将士强调人人平等，并非虚言惑众，而是身体力行，末将已经有贴身感受。以此观之，李宪极为看重手下将士生死，绝不可能把慎洽的独立二营、张彦的飞狐第二营白白断送。此其一也。” “李宪成军，要求极严。骚扰百姓，侮辱妇女，杀无赦。非严厉考核者，概不录用。末将临阵投诚，此后血战两场损失大半，却不能接受整编，可见飞狐军军纪之严苛。有鉴于此，飞狐军数量极少，断无一次葬送两营三千与敌之可能。此其二也。” “慎洽、张彦所部调离，灵仙县和广陵县境内，只剩下祁三郎所部独立第一营两千之众，北线防御形同虚设。虽有郭小乙警卫营千余人扈从，然则并非防御之军。由此可知，李宪计划之中，慎洽和张彦所部，即日尚需返回原驻地。此其三也。” 说到这里，白底哥微微一笑才接着说道：“有上述三条理由，公主此行虽无成功之绝对把握，却绝无性命之忧。更有甚者，末将却不敢妄言。” 耶律余里衍听得眉飞色舞，口中语气更是殷切：“爱卿大才，实乃朝廷栋梁。有话但说无妨，不必多虑。” 白底哥扬声说道：“公主胸有沟壑，貌若天仙。虽然萧芸娘亦非凡人，然则一时亮瑜，难分伯仲。萧姵乃李宪至爱，惜乎不幸阵亡。正是摧肝裂胆之际，心灵颤动之时，倾倒于公主身侧，绝非意外之事。” “英雄不问出身低，诚不我欺也。”白帝哥这一番说辞恰到好处，耶律余里衍顿时芳心大慰：“爱卿形外秀中，真乃俊杰之士。倘若大事可期，必不忘爱卿今日建言之功。本宫之意已决：即日挂帅出征，诸位均为随军将领，不得有误！” 众人很快散去，耶律余里衍身边只剩下小丫头萧晨露。 耶律余里衍坐在主位上没有动，脸上还带有一种粉红的光晕，似乎还沉浸在白底哥的言辞意境之中。 萧晨露把房间收拾完毕，这才轻声问道：“公主还不稍稍歇息一下，晚上那边还有应酬呢？” “萧丫头，你说白底哥所言有几分道理？”耶律余里衍眉角含春：“李宪真的不会害我吗？” 萧晨露摇摇头：“婢子也说不好呢。白底哥将军长相粗犷，但是长篇大论说出来都不带喘气的，真是让人佩服。他说自己是奴隶出身，真看不出来。” “他是萧干的家奴。”耶律余里衍点点头：“萧干逆贼也算是不世枭雄，能够被他简拔成为全军先锋，白底哥绝对有过人之处。唉，但愿他所言不虚，李宪真的不会害我。” 萧晨露低声说道：“婢子就见过李宪一次，但是在萧芸娘身边那些天，婢子觉得他们不像坏人。” 耶律余里衍兴致勃勃：“说说你的看法。” 萧晨露小脸一红：“萧芸娘身份高贵，而且手握生杀大权，放在其他地方已经是位极人臣，高不可攀。但是她没有丝毫架子，和宫里面的那些女兵有说有笑，没大没小。所以这里无论男女，包括知府唐大人都称呼她大姊。” 耶律余里衍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看来白底哥所言飞狐军人人平等，并非夸大其词，而是真有其事。萧丫头，如果换做你，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何以自处？” 噗嗵，萧晨露已经吓得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婢子心里有句实话，如果按照婢子的心愿，真想留在萧芸娘身边当女兵。过那种无忧无虑，互帮互助的开心日子。” “起来，我也没怪你。”耶律余里衍摆摆手：“你先出去，到时辰再叫我。” 看着萧晨露萧索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耶律余里衍一双美目盯着虚空，逐渐迷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耶律余里衍才擦了一下酸涩的双眼，随即自言自语，提出了一连串让她茫然无解的问题： “如果人人平等，还要朝廷干什么？所有人没大没小，又把皇帝置于何地呢？飞狐军如此怪异，我该如何自处呢？” 第0194章 追求和现实 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国主最受钟爱的小公主，在女真贼子造反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骨子里就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因子，她也觉得自己是上天之子。 三年前，女真贼子开始造反，大辽国六十万军队节节败退，耶律余里衍被迫正视残酷的现实。 一年前，大辽军队五战崩溃，不仅损失了所有的主力部队，丢失了全部国土，抛弃了所有皇室妇孺，绝大部分皇帝的嫔妃变成了敌人的俘虏和玩物，皇帝本人也一直在逃亡。 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耶律余里衍也承受不起，至少在内心深处不愿意接受。 高贵的出身，逃亡的经历，窘迫的现实，这三个因素交织在一起，让一切都变得非常虚幻，耶律余里衍不知道哪一幅画面才是真的。 耶律余里衍心里很清楚，大辽国现如今没有尺寸之地，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除了自己爹爹耶律延禧之外，还能指望的只有三个人：耶律大石、萧乙薛、坡里括。 高贵的出身，让耶律余里衍骨子里都透露出一种高傲。惨痛的经历，让耶律余里衍强迫自己压制内心欲望。残酷的现实，让耶律余里衍又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甘。 痛苦、彷徨、无助、不甘，这些情绪纷沓至来，让耶律余里衍变成了一个复杂的矛盾体，始终是一种患得患失的精神状态。 耶律余里衍想抗争，所以她自告奋勇出来联络旧部，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扭转人生轨迹。 平型关见到萧焯，让耶律余里衍心中一喜。因为萧焯是萧姵的侍卫队长，萧姵是萧乙薛的侄女。 但是，萧焯站在关城上的一番话，让耶律余里衍如坠冰窟：“公主，我认识你是一回事，现在的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萧大人（指萧乙薛）忠心耿耿，却无端被解职囚禁，导致小主人萧姵失去依靠而被俘。” “如果不是我家公子拼死相救，我和小主人已经生死不知。我效忠小主人，并不代表就要效忠耶律家族。小主人让我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公子李宪。公主今日想带兵通过平型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萧焯誓死不开关城，加上郭小乙的警卫营在城外拦截，耶律余里衍只好接受孤身入关的现实。 在宝兴镇三言两语搞定了耶律宝索，从而得到三千军队，耶律余里衍还有些沾沾自喜。但是紧接着在平型关碰到萧焯，简直就是乾坤颠倒。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瞬间沦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这是对耶律余里衍的第一次沉重打击。 到了灵仙县，如愿以偿见到了此行的主角萧芸娘，更大的煎熬也如期而至。 萧姵阵亡了，萧焯这支部队就彻底失去了希望，让耶律余里衍心中暗暗叫苦。但是游说白底哥一举成功，让她心里找到了一丝平衡。 可是萧芸娘从刚开始大打太极拳，到后来的争锋相对，甚至把萧和尚、萧晨露父女抓起来，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分庭抗礼，决不妥协的态度，让耶律余里衍遭受第二次沉重打击。 无法得到萧芸娘的鼎力支持，自己此行就彻底失败，耶律余里衍只能破釜沉舟，寻求新的突破口。 很简单就联系上了耶律阿古哲、张觉，而且这两人表现得非常热心，忠肝义胆的话说了几箩筐，前途似乎突然光明起来。 没曾想，郭药师这个狗贼穷凶极恶，竟然使用暗渡陈仓之计突袭紫荆关，让飞狐军的韩云山第三营全军覆没，李宪和萧芸娘自然要暴跳如雷。 韩云山所部第三营全军覆没，源头就在自己身上，这是无从狡辩的。与李宪的双方合作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可能收编这支力量？ 回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耶律余里衍真是欲哭无泪：每一次刚刚看到一丝希望，马上就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如此三起三落，让耶律余里衍的神经已经无法承受。毕竟她不过十九岁年纪，而且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洗礼。 最糟糕的是，白底哥、萧晨露对李宪、萧芸娘和飞狐军的评价，让耶律余里衍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残酷现实。 人人平等，说起来就四个字，却是人世间最大逆不道的四个字！ 如果仅仅是大逆不道也就罢了，关键在于李宪和萧芸娘他们身体力行，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他们的军规军纪建立在维护百姓利益上，导致核心部队雷打不动，当地百姓把他们奉若神明。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实在太可怕了！ 耶律余里衍在这种心灵颤动之下，忍受着巨大的煎熬，眼角挂着泪珠，趴在桌上昏昏睡去。 小丫头萧晨露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耶律余里衍眼角的泪珠，她自己也不知觉的流下泪来。 国破家亡之际，无论身份贵贱，经历的苦难都是一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耶律余里衍突然醒来：“我真是没用，这么一会儿竟然就睡过去了。” “公主稍等，婢子这就去给你准备洗漱，马上要到那边赴宴了。”萧晨露飞快的转过身去，偷偷擦了一下眼角就冲出大门。 耶律余里衍看着萧晨露的背影，也擦拭了一下双眼：“没有人留念大辽国，这大概就是人心向背的开端。我究竟应该如何自处呢？” “萧丫头，你忙不了多长时间了。”耶律余里衍看着萧晨露端着铜盆进来，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我刚才已经决定了，等离开的时候，就把你送给萧芸娘！” 萧晨露浑身一震：“公主，你要离开这里吗？” “也没这么快。”接过萧晨露递过来的面巾，耶律余里衍摇摇头：“这里虽然很好，但不是我应该停留的地方，迟早都要离去的。” “公主，其实你可以选择留下来的。”萧晨露天真的说道：“我可以去找芸娘大姊求情，她真是个很好的人，肯定会让你留下来。” 耶律余里衍被萧晨露彻底逗笑了：“嘻嘻，你真是个好心的小丫头！” 萧晨露摇摇头：“我一点儿都不好，害得芸娘大姊让人把我关起来，还把我爹爹也关起来。” “嘻嘻，萧芸娘不是在关你，而是在关我。”耶律余里衍苦笑着摇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紫微宫就在招贤馆东面，彼此之间只有一条窄窄的街道，而且还有侧门可以沟通。 耶律余里衍和萧晨露今天没有走侧门，而是手拉手从正门出来，在大街上缓步而行。 落日的余晖，让灵仙县城看起来一片金黄。大街上的人群往来穿梭，熟人之间高声问好，脸上都挂着笑意，看不见一丝大战残留的影子。 看见耶律余里衍和萧晨露两位贵人联袂而来，街道上的人都纷纷让道。这是一般的礼让，没有那种点头哈腰的媚态，更没有人指指点点，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 耶律余里衍微笑着给让道的人点头示意，表达自己谢意的同时，心里面却是另外一层担忧。 “公主，他们都在说知府衙门出榜招兵的事。”萧晨露低声说道：“招兵就是要打仗，这里的人听说招兵不仅不害怕，竟然像赶集一样有说有笑，根本没有看见哪一个愁眉苦脸。刚才过去的几个小孩子没有录取，还在哭鼻子，真奇怪。” “我看见了。”耶律余里衍的眉头皱了起来：“厉害啊，他们真是厉害！” 耶律余里衍和萧晨露刚刚走到大门口，萧芸娘恰巧牵着自己的胭脂马从对面街道过来：“公主今日兴致勃勃，竟然出来逛街了。” “你怎么回事？”耶律余里衍把萧芸娘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看你额头见汗，肯定步行很久了，为何没有骑马？” 萧芸娘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公主说对了，我今天就不应该把战马带出去。你没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吗？我家公子明文规定：如果大街上有行人，谁敢纵马疾驰，一律军法从事。如果战马撞人，骑乘者一律斩首。军法面前一律平等，我可不敢触霉头，只好牵着马走路了。” 耶律余里衍有些错愕：“你是一方主帅，带上战马自然有紧急军情。如果走路的话，岂不贻误战机？” “公主你错了。”萧芸娘笑道：“如果有紧急军情，司令部就会发布净街戒严令。到那个时候，主要街道就没有行人，自然不会误事。和平时期军民一律平等，战马要给百姓的马车让道。这都是我家公子的命令，谁也不敢放肆。公主你看，我家公子回来了。他比我聪明，今天就没带战马。” 李宪健步如飞赶回来，全身都湿透了，抬头看见三女顿时吃了一惊：“咦，你们为何不进去说话，站在大门口干什么？” “等你这个大忙人呀！”耶律余里衍抢先说道：“把自己搞得像个泥猴子，是不是有失身份啊？” “嗨，公主就别提这茬了，说起来都丢人！”李宪尴尬的一笑：“今天是招兵第一天，不知道哪个混蛋瞎起哄，让几个新兵蛋子出来向我挑战摔跤。他娘的，老子从来没有摔过。今天让那帮混蛋摔惨了，说出来都是泪，不说也罢！” 耶律余里衍脸上写满了不信：“你是蔚州地界第一人，至高无上，谁敢在你面前放肆？” 李宪浑不在意：“练兵场上无大小，我也是普通一兵，什么至高无上啊？鬼扯！祁三郎那个小混蛋最可恶，仗着自己力气大，把老子的长枪震飞三次，还在那里趾高气扬，真是气死老子了！” 耶律余里衍满脸不解之色：“就这么在新兵面前折了威风，今后谁还听你的？” “公主你错了！”萧芸娘娇声说道：“我家公子的歪理邪说，真是一套一套的。他的观点是：‘不需要士兵听我的，只要手下大将令行禁止就行了。’” 李宪呵呵一笑：“打仗，是兵头将尾的事情。威风不威风，关老子屁事！算了，赶紧进去说说公主挂帅的事情。” 第0195章 公主的胸脯 李宪刚把话说完，耶律余里衍就跳了起来：“就我一个人挂帅，你们都不参加？” “你是公主，应该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宪微笑着，没有特殊反应。 耶律余里衍冷笑一声：“我还记得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就不担心我把队伍拉走了，或者做了其他的手脚？” 李宪脸色一整：“能够把队伍拉走，说明你做得比我好，我乐见其成。你能做手脚，说明我的部队有漏洞，责任不在你。既然如此，我担心什么？” 耶律余里衍冷笑道：“你至少应该给我派一个监军，不然的话，真的也变成假的了，至少我就不相信是真的。” 李宪摇摇头：“先不说我这里有没有人够格给你当监军，仅仅就监军来说，纵观整个战争历史，监军除了在危急关头坏事之外，还能干什么？主公刚来，对我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可以理解。” “我的观点早就明确了，军队不属于某一个人，更不是某个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将领都有自己的自主权，他们有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战斗力，是发自内心的自觉精神，并不是监督出来的。” 耶律余里衍双手一摊：“我并不是你手下的将领。我既然来到这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按照你的那一套去做，也做不来。” 李宪沉思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天道至理，人心所向。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公主能够开诚布公，说明你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这才是我们能够合作的基础。公主急于建立自己的势力，希望能够重新恢复大辽国的统治，我也能够理解。” “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追求，神仙也干涉不了。我没想过要干涉你，公主应该能够体会得到。公主给自己确定的目标能否实现，现在还言之过早。但是有一条，我们目前有共同的敌人，你我二人如果单干无法对付，这是合作的必要性。” 耶律余里衍深吸了一口气，算是接受了李宪的说辞，但又提出了新问题：“你让我挂帅，不外乎是利用我的身份，给耶律阿古哲和张觉制造裂痕，或者是吸引别人的视线，这不过是战术问题。” “追魂枪能够断人生死，知道过去未来，可谓算无余策。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绝不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旦有重大决定，必然隐藏着长远利益。我想知道的是，让我挂帅的战略目的是什么？” 李宪不得不承认，女人都很难缠，聪明的女人就更难缠了。聪明女人还不属于自己这个阵营，那就不是难缠，而是麻烦。 比如说耶律余里衍就基本看穿了挂帅的本质，那就不是一般的难缠，而是非常非常麻烦。 战术问题可以拿出来讨论，但是战略问题属于组织的核心机密，李宪当然不能全盘托出。 不说还不行，因为耶律余里衍已经当面提出来了，现在就坐在面前等答案。 开诚布公，这是双方的。如果李宪避而不谈，那就叫背信弃义，人人得而诛之，下面的戏就没法唱了。 说一少部分，保留一大部分，这是肯定的。问题没有说全，就必然会有漏洞。 如何才能自圆其说呢？李宪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我想公主有些多虑了。”总是沉默不语就会让人怀疑居心不良，所以李宪决定边说边想：“你先过来灵仙县，我是后过来的。韩云山所部第三营突然全军阵亡，这是一个意外事件，公主不会认为这是我事先安排的？” 没想好如何回答对方的时候，就先给对方提一个问题，这样就可以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李宪善于搞阴谋诡计，这一套已经熟能生巧了。 耶律余里衍脸色一暗：“对于韩云山所部的遭遇，我再次表示痛心和悔恨。” 李宪摆摆手：“这不就对了嘛，但我绝对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事发突然，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一切都来得太仓促，要说我早就有了一个长远计划，公主自己也不会相信。” “公主从大夏国境内过来，这对我来说是偶然遇到。韩云山事件的发生，也是一种偶然。对这两件事情，我不可能早就有了对策，自然没有什么预谋。公主所说的战略目的，或许有，或许没有。” 绕了半天，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李宪相信耶律余里衍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好，算你牵强附会的本事炉火纯青，我甘拜下风。”耶律余里衍微微一笑：“或许没有，我们就别谈了。我想知道的是，或许有一个长远战略目标，那么它可能是什么呢？你一向算无余策，像我这样的笨蛋，肯定不能放弃求教的机会，对？” 李宪心里直骂娘：如果你是笨蛋，全世界都是笨蛋。这个女人果然是一只妖狐，郭小乙那个混蛋没说错。 “既然公主不依不挠，我也只好谈谈自己的看法。”反正躲不过去，李宪也豁出去了：“公主过来招集旧部，其主要目的就是想策应大辽国主发起反击战，这是不用考虑的问题。让公主挂帅，的确就是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毫无疑问，大辽国主最钟爱的小公主，突然出现在大同府西面，而且手底下还有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自然就足够引起很多人的兴趣，从而达到策应大辽国主的战略目的。这一点，公主不会反对？” “我赞同此说。”耶律余里衍笑道：“你千万别告诉我，追魂枪李宪是一个不讲条件，专门舍己为人的圣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干，所以说实现我的目标是一方面，那么你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这才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李宪气得差点儿脱口而出：你这娘儿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老子已经损失了一千多兄弟，当然要得到好处。可是老子得到什么好处，关你屁事啊？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步步紧逼，萧芸娘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这哪里是在讨论战略问题呀？分明是利用自己的一副狐媚子相，在给自家公子下套子。 女人在有些问题上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情感领地问题，更不可能让步。 萧芸娘也不例外：“我家公子已经解释得够多了，公主何必强人所难？目前敌情严重，有些话题今后再说也不迟。” “芸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耶律余里衍毫不生气：“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向你公子讨教一二，这就急了？我又不可能吃了他，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明天就上战场，谁知道还有没有今后啊，追魂枪，你说呢？” 萧芸娘开始发脾气，李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公主，我当然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给一千多兄弟报仇。但是如何才能给兄弟们报仇，而且打得干净利落，这就要看公主能否全力配合了。” “给兄弟们报仇这是一个战术问题，我的战略目标就是通过这一仗，彻底打消郭药师之流的幻想，让蔚州边境有一段时间的安宁，从而谋划更加长远的事情。为了实现双方的共同利益，这才需要我们通力合作。” 耶律余里衍反问道：“真的？” “至少目前是如此。”李宪没有把话说满：“敌情瞬息万变，我也要应时而动，不可能把千秋万世之后的事情考虑清楚。公主觉得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暂时放过你。”耶律余里衍随即又笑道：“让云娘和我一起去，有事情才能商量着办，这样大家都放心。” “不行！”李宪断然拒绝：“公主想必已经看到了，我们正在招兵。为啥？因为整个北线只有六千兵力，我让公主带走了三千人，整个防线都垮了。训练新兵，一直都是萧芸娘负责的。如果她离开了，这里没法运转。” 耶律余里衍嘿嘿一笑：“那行，芸娘在家里练兵支援前线，你陪我走一趟。” “我明天就要离开此地，更不可能陪公主行动。”李宪大摇其头：“公主不是不知道，宋军既然已经下手，就绝不是郭药师一支人马。平型关方向的折家军、义胜军不得不防，倒马关方向的詹度、种师闵、冀璟、王焕所部宋军也不得不防。” “嘻嘻，看把你俩给吓的！”耶律余里衍嘻嘻笑道：“今天听了你开城布公的谈话，这是我近期最高兴的一次。你们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把各方面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如何配合？” 李宪这才拿出一个信封说道：“公主到前线搞清楚敌我关系之后，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指挥作战。如果遇到无法挽救的危局，就把信封打开。我要强调一点，一旦打开信封，就一定要立即行动，并且严格按照里面步骤实施，否则就会前功尽弃，甚至造成更大的伤亡。” 耶律余里衍接过信封，就作势打开：“原来你还有锦囊妙计，为何不早说，害得人家白担心！” “不能提前打开！”李宪赶紧伸手往前一抓，耶律余里衍侧身一闪。 这一抓无巧不巧，刚好落在耶律余里衍高耸的胸脯上，而且抓了一个凹陷，可见力量之大！ 女人高耸的胸脯固然足够骄傲，也能够极大的吸引男人的眼球，但也是女人最突出的致命之处。 为了防备泄露天机，李宪情急之下这一抓快如闪电，力量自然不小。 右胸脯的一团嫩肉被死死抓住，疼得耶律余里衍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哎呀，你干嘛！” 按照这个年月的律法，一个平民百姓对公主不恭敬，那就有杀头之罪。抓住一位公主胸前的嫩肉不松手，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一下突如其来，不光吓坏了耶律余里衍，也让旁边的萧芸娘看得目瞪口呆。 李宪发现自己无意之中制造了一起严重的“外交政治事件”，而且还有调戏妇女的重大嫌疑，当时就吓傻了，竟然忘记松开自己的魔爪。 第0196章 李宪的解释 “公子，耶律余里衍他们按照你的要求，二更天已经出东门汇合白底哥，你脸色为何如此难看？”萧芸娘坐在李宪对面，双手若腮盯着他。 李宪叹了口气：“此去凶险万分，让我如何不担心？” 萧芸娘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外人，这才低声说道：“公子，你最近一些动作，真让我连贯不起来，已经被你搞糊涂了。担心耶律余里衍，你又强迫她带兵出征。命令唐秀才发布招兵文告，你几乎一个新兵都不要。究竟怎么回事？” 李宪只能苦笑：“这就是耶律余里衍一再想知道的东西，也就是我的战略目标问题。你站的角度不同，所以没有那么敏感。耶律余里衍迭经大难，每次都是死里逃生，加上她比你大三岁，所以成熟很多，考虑问题也深远得多。” 萧芸娘小鼻子一皱，立马就翻脸了：“哼，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她了？” 李宪知道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对头，赶紧投降：“我根本就不是这意思！” “我看你就这意思！”萧芸娘眼睛一红：“萧姵不在了，你胆子就越来越大，完全不把我放心上了！” 李宪觉得自己越来越头痛：“你越来越小心眼了，原来不是这样的。就算我把牟长霞她们带回来，你也没有这样过。既然如此，我就把你们两个人比较一下。” “她是耶律延禧最钟爱的小女儿，在皇宫内院学习的是君臣之道，也就是势力平衡之道。她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就是每一件事对皇家产生的影响。” “你们萧家女子注重的是自我修养，军、民、政各方面都非常均衡。你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基于眼前的利害得失，和由此可能造成的后果。” “勉强说得通，继续。”萧芸娘点点头。 李宪似乎真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耶律余里衍更加注重长远的战略利益，这与她所占的高度，还有目前所面临的困难有关系。你就不一样了，你已经获得了新生，抛弃了曾经的一切，换成了另外一种心态。” 萧芸娘小手一甩：“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我就不如她。” 李宪苦笑着摇摇头，只能先哄后说：“我真没说你不如她，反而是她不如你。她被艰难的局面所困扰，处理任何事情都患得患失，犹豫不定。但是她有一个长处，那就是不择手段，这一点比你强。” 萧芸娘终于被激起了兴趣：“做事不择手段，只能说这个人的本质就不好，怎么能说是优点？” “这要看从哪方面讲了。”李宪在前一世看过很多网络帖子，反应自然不慢：“皇家之事，只问结果，不讲手段。胜则为王，败则为寇。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耶律余里衍指挥上一次的反击作战，就不会像你那么拼命。” “你身中四箭还死战不退，说到这里我就生气。萧姵更是让我痛心，直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今天你要记住，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你们更重要。地盘丢了，老子还可以再夺回来，你们没了，老子可就哭不回来了！” 看见李宪双目隐现泪光，萧芸娘终于软化下来：“公子别伤心，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李宪平息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耶律余里衍肯定选择其他手段，比如说撤退，比如说引诱萧干上当，总之她不会死战。甚至会选择委身于萧干，然后找机会干掉他。在耶律余里衍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她的生命更重要。” 萧芸娘摇摇头：“我已经受辱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今后再面临这种情况，我会选择撤退保存实力。然后按照公子所说的，在运动中消灭敌人。但绝对不会让敌人侮辱我，给公子丢人！” “你能记住今天的话，我就放心了。”李宪轻声说道：“至于说到招兵这件事，本来就是烟幕弹，是为了坚定耶律余里衍的决心。另外一点，大战临头才招兵，让敌人觉得我们已经山穷水尽，疏于防范的时候，才是施展计谋的最佳时机。” 萧芸娘顿感奇怪：“那你还让我练兵，练谁呀？” 李宪微微一笑：“祁三郎的第一独立营就地整编成飞狐第六营，多出来的一千人编成灵仙县城防营。祁三郎的第六营立即开拔到飞狐峪北山口峰山寺，和方杰的第四营构成犄角之势，彻底切断飞狐峪通道。你的任务就是训练这两个营。” “方杰的第四营？”萧芸娘满头雾水：“方杰是谁？什么时候出来一个第四营？” 没办法，李宪这才把自己率部南下，然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说一遍，期间自然又说到了耶律余里衍身上。 “公子，我小瞧你了，现在才知道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胆大！”萧芸娘终于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来：“你竟然在平型关外面留下四千多人，甚至给他们提供一个月的粮草，而且是耶律余里衍的部队，你还说心里没鬼！” 李宪举着双手笑道：“只要我们不和耶律延禧作战，那些人就是我们的前哨。不然的话，没办法对付折可存和韩常。有了那四千多人存在，平型关根本就不用担心，可以让我把主要精力放在东线。” 萧芸娘又不高兴了：“西线没有问题，南线倒马关有牟长霞坚守，方杰第四营居中策应，就剩下紫荆关战场。那里有义子李天成的特种营，还有韩猛的城防营，再加上慎洽的独立二营、张彦的飞狐第二营，你为何还要让耶律余里衍出面？” 李宪脸上突然冒出杀气：“老子要斩断郭药师的一条手臂，让他一辈子都不敢窥视蔚州！他杀了韩云山他们一千多人，如果老子不灭掉他两万人，就把李字倒过来写！老子要让所有敌人都记住：敢动我一个兄弟，就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这就是你给耶律余里衍的锦囊？”萧芸娘脸色一垮：“还借此机会占人家的便宜，当我不存在怎么的？” 李宪顿时叫起撞天屈：“我刚才就说耶律余里衍做事不择手段，郭小乙说她是一只妖狐，那真是恰如其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难道你没看出来？她故意把那个部位送到我手上，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用跳黄河，那太远了。后面就是桑干河，你赶紧去跳好了，没人拦着你！”萧芸娘双手一甩转身就走：“我明天整编祁三郎的第一独立营，完善城防设施。然后到飞狐峪整训部队，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不送了。” 李宪摇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天晚上有一批城防弩床送过来，放在唐秀才的知府衙门，你看着办好了。” 萧芸娘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知道了！你赶紧休息一下，好尽快去找你的妖狐公主！” 萧芸娘刚离开，郭小乙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芸娘大姊很生气，公子今后很麻烦，更要当心那只妖狐。” 李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气筒，总算把粗话骂了出来：“少给老子放屁！你在后面偷听了多长时间，老子心里一清二楚，这笔帐给你记着。部队如何了？” 郭小乙低声说道：“按照你的命令，警卫营早就分批开出南门，隐蔽在金河寺。茅十三的新生连装备驮马式弩床，这样就有两个弩箭连，可以展开阵地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宪没有动地方：“高成的侦察连回来没有？那边的敌情如何？” 郭小乙一伸大拇指：“公子算的没错，常胜军的张令徽左军以为占了个大便宜，抢先一步占领空无一人的定安县城，已经被耶律阿古哲的六万人包围了。城内什么都没有，张令徽的三万人坚持不了几天。” “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李宪这才长身而起：“郭药师不是吃干饭的，还有刘舜仁的右军随后夹击上来，近十万人来一个围三缺一，耶律阿古哲要倒霉了。不过那是耶律余里衍的问题，我们走！” 其实，李宪心里有很多话不能说出来。 按照故有历史，耶律阿古哲、乙室八斤、白底哥三个家伙虽然杀了萧干、阿鲁，但投降郭药师是自寻死路，此其一。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走到最后关头，最身边的任何人都不相信，对最能干的耶律大石更是必欲除之而后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就在明年底，耶律大石一怒之下，杀了耶律延禧最后的两个大将：萧乙薛、坡里括。然后带领自己的亲兵逃亡西域，建立了西辽国。 居于上述认识，无论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如何折腾，耶律延禧都不可能复国，而且注定会彻底覆灭，此其二。 山河破碎之下，耶律延禧目前已经处于歇斯底里的半疯狂状态，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作为一个穿越者，李宪当然不可能自寻死路和耶律延禧谈合作问题。 张觉、耶律阿古哲等人，都看穿了耶律延禧的腐朽不堪，根本就没有想过重新回去，而是希望建立自己的实力。 耶律余里衍虽然有皇宫里面的固有毛病，但年纪尚小，为人正直。加上一直和女真贼子作战，没有对汉民作恶。 李宪想挽救耶律余里衍，这是他的心里话。可是萧芸娘一再吃醋，让他很难办。 另外，也就是李宪的战略构思，就是想通过耶律余里衍把宋金两方面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给自己创造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以便抓紧时间完善自己的兵器系统。 耶律余里衍察觉到李宪在利用自己，却想不透李宪脱身之后究竟会干什么，所以才会一再出言试探李宪的战略目标。 这些问题能够一语道破吗？当然不能。 尤其是“类现代火炮”技术，那绝对不能外传。所以李宪给萧芸娘的解释，在很多方面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 李宪的顾虑是：自己已经让历史进程有了偏差，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发展呢？ 第0197章 最新的敌情 不管是不是因为李宪先知先觉，反正他的担忧没错，耶律余里衍带兵出发不久，果然就遇到了麻烦。 原来，灵仙县城到定安县城只有八十里，战马全速奔驰之下，算不得什么距离。 耶律余里衍率领白底哥的一千三百多人出发后不久，还没有来得及和先头部队两个营汇合，白底哥派出去的斥候兵就传来前线的消息。 “公主，张觉按兵不动，郭药师和刘舜仁一东一北全力夹击上来，耶律阿古哲现在骑虎难下。如果放弃包围定安县城，里面的张令徽就会直接冲出来缠斗，耶律阿古哲无法甩掉追兵。如果继续包围，就好像怀里抱了一团火，迟早也要烧死自己。” 斥候兵说完转身离去，耶律余里衍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底哥靠过来低声说道：“公主不用担心，我们身后有退路，和耶律阿古哲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还是和先头部队回合，然后再做打算。” “你说的倒是简单，可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我已经在追魂枪李宪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定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如果一仗不打转身就跑，那要我亲自出来干什么？” 耶律赤狗冷笑道：“公主，你也太把那个李宪当回事儿了？” “住嘴！”耶律余里衍低声斥责：“你给本宫记住，耶律这个姓氏是暂时赐给你的，如果你这一次不能立功的话，我有权收回！” 萧和尚赶紧解围：“公主息怒，白底哥将军所言甚为恰当。我们现在实力单薄，动辄得咎，还是先汇合主力部队是上策。” 耶律余里衍挥挥右手：“白底哥，立即安排斥候渗透进去找到张觉、耶律阿古哲，探探他们的口风。大部队向东南前进，明日午时必须赶到会合地点。我就不信了，四千多人的大部队，还不能搅浑一潭水！” 老爷庙，坐落在老爷梁上面，位于定安县城正南二十里，张彦的飞狐第二营指挥部就在这里。 耶律余里衍只知道有两个营提前到达，却不知道具体位置，还是飞狐第二营副营长阎方亲自下山才接上来。 阎方自告奋勇下山迎接，果然是有缘故的。 听说阎方原来是猫儿寨的三当家，耶律余里衍大吃一惊：“古人云：国乱显忠臣，诚不我欺也。没想到你们猫儿寨也是忠义之人，真是幸会。” 阎方抓了抓后脑勺：“说起来真是惭愧，当年为了公主的那匹追风马，我暗中跟踪三个月，差点儿就被公主抓住了。如果不是我家公子垂怜，末将可能已经被金狗砍了脑袋，公主也就看不到我这个盗马贼了。嘿嘿。” 耶律余里衍笑道：“那一年我十五岁，追风马是爹爹赏赐给我的生日礼物。三天之后就被你盯上了，害得我几个月心神不宁。如果真被你把宝马偷走，我就是欺君之罪。说实话，你真是岂有此理，嘻嘻。” “哈哈，公主可还记得末将？”张彦笑呵呵的迎上来：“阎方这个混蛋胆大包天，一心谋取公主的追风马。结果宝马没偷着，反而把我们长青县知县大人送公主的生日礼物给盗走了，害得末将追踪三个月。” 耶律余里衍惊叫一声：“张都头？你是长青县的那个张都头，我记得你！没想到你们一个官军、一个贼头，现在竟然抱成一团和女真贼子作战，实在是匪疑所思，也算是天意弄人。” 张彦抱拳躬身一礼：“末将一直想当面拜谢公主当初主持公道，不然末将可能被有司追责，脑袋都保不住。我和阎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至于并肩战斗，那是执行我们公子关于‘统一战线’的命令。” “统一战线？”耶律余里衍微一愣神：“什么统一战线？” 张彦顿时神情肃穆：“我家公子说，目前金兵势大，单靠一人一军无法战胜，必须把所有和金兵作对的人团结起来，让金兵在任何地方都寸步难行，这样才能逐步削弱他们，最后战而胜之。” 耶律余里衍叹了口气，才由衷地说道：“你们的公子李宪果然胸襟开阔，而且眼光独到，谋划深远，常人所不能及也。” 没想到飞狐第二营的两个统兵官竟然是熟人，耶律余里衍满心欢喜的同时，也对李宪的神鬼莫测有了进一步认识，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了更大信心。 耶律余里衍迈步进入小庙，一边观察环境，一边随口问道：“张、阎二位将军，白底哥所部放在山谷之中，不会有什么问题？” “公主来得恰到好处，此刻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张彦在前面带路：“此地简陋，公主请坐！战局到了目前这个节骨眼上，接下来就是图穷匕见。只要按照公子的计划严格执行，就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李宪的一个信封，但是耶律余里衍的眉头没来由皱了一下，旁边的萧晨露顿时有些紧张：“公主奔波近百里，是否休息一下再讨论敌情？” “不用！”耶律余里衍脸上闪过一抹红晕，随即一甩头发问道：“张将军、阎将军，目前敌我态势如何？” “敌情有所变化。”张彦摊开一张羊皮纸：“公主请看，张觉所部停留在定安县东北一百二十里的桃花镇，暂时可不予考虑。常胜军刘舜仁的右军抵达定安县城西北五十里的西合营，并且派出两千人的先头部队增援县城。” “不过，耶律阿古哲的主力仍然包围着县城，但是他亲率三营兵力，在县城西北二十里的河滩地击溃了刘舜仁的前锋。现在双方僵持不下，县城内的常胜军张令徽左军，两万人马因为无粮无水，情况越来越不妙。”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我关心的不是这里。刘舜仁的右军、张令徽的左军，加起来不过三万人，比耶律阿古哲的兵力少一半，而且还被分割开来，这里不需要我们出手就会分出胜负。我关心东面的郭药师主力，目前是什么动态？” 张彦点点头：“郭药师所部行动诡异，他的前锋一万五千人大张旗帜，在定安县城东南一百八十里的蟒石口安营扎寨，中军主力打掉我们的韩云山第三营之后没有动地方，仍然停留在赵各庄一线。” 耶律余里衍有些疑惑：“这样看来，郭药师应该是想挡住耶律阿古哲掉头东进，主要目的还是紫荆关。可是张令徽和刘舜仁左右两军怎么办呢，分明打不赢耶律阿古哲。难道郭药师准备放弃这四万人马，这也太大胆了？” 张彦鼓掌笑道：“公主果然高明，末将佩服。” 耶律余里衍美目一皱，随即恍然大悟：“你少在这里溜须，赶紧说正题！” “公主的判断正确！郭药师摆出一副全力突袭紫荆关的架势，实际上用心恶毒。”张彦伸手在羊皮纸上一点：“公主请看，我们在小五台山以西，郭药师的主力在小五台山以东，中间似乎有一道天然屏障。” “但幽云十六州的人都明白，这里有一条绝密小径。郭药师长期盘踞涿州，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公子命令我们飞狐第二营秘密潜入此地，因为我们都是猫儿寨的兄弟构成，对于此处的地势有所了解。” “这条绝密小径虽然极为陡峭，却挡不住有心人翻越。郭药师在东面大张旗鼓掩人耳目，竟然派出一支三万人的大部队晓宿夜行，已经从这条小径过来，目前已经抵达天柱崖，距离定安县城还有九十里。” 耶律余里衍悚然一惊：“一旦郭药师的秘密穿插部队到位，安定县周边必然全面崩溃，耶律阿古哲就是死路一条，难道他没有发现郭药师的阴谋？” “问题就在这里。”副营长阎方接口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在外人眼中，小五台山这里根本不可能通行。耶律阿古哲从来没有来过此地，不知道郭药师竟然会从不可能的地方夹击过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防备。” “目前定安县城外面的兵力部署，暴露了耶律阿古哲的用兵目的。他目前最大的想法就是围点打援，把增援过来的刘舜仁所部一点点蚕食掉，然后回头收拾城内的张令徽，定安县城就变成囊中之物，从而获得一块立足之地。” 现在的敌情一目了然，一旦郭药师的穿插部队到位，刚好就出现在耶律阿古哲的大营东侧，定安县城必定一鼓而定。 耶律余里衍站起身来，倒背双手在房内踱步，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我们肯定不能就这么干看着，这应该不是你们公子让我过来的原因。还有，不管耶律阿古哲是何种居心，但是他在女真贼子面前誓死不降，按照你们公子的统一战线原则，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对？”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这种试探性的反问，营长张彦、副营长阎方都没有做答，因为他们相信必定还有后文。 “猫儿寨的人都是江湖豪杰，在小五台山这种复杂地形之中如鱼得水，首先就占了地利。”耶律余里衍似乎下了决心：“我认为应该在绝密小径上面设伏，给郭药师所部一个教训，从而策应耶律阿古哲吃掉刘舜仁。” 张彦微微一笑：“公主如此决策，我家公子早就料到了，所以让我问三个字。” “追魂枪李宪究竟是人是鬼，怎么连我的想法都事先知道？”耶律余里衍脸色一红：“他让你问什么？” 张彦双手一摊：“然后呢？” 耶律余里衍听得莫名奇妙：“什么然后？” 张彦耸耸肩：“按照公主的意思，我们马上过去打郭药师一个埋伏，这当然没有丝毫问题。出其不意之下，我们肯定能够大获全胜。然后呢？” 第0198章 余里衍忍辱 “公主，你提出的埋伏计婢子觉得很好啊，为何不能立即行动？追魂枪李宪搞得神神秘秘，是不是在顾弄玄虚啊？” 萧晨露一边帮助耶律余里衍宽衣，一边小声问道。 “萧丫头，你还小，对很多事情不明白。”耶律余里衍边脱衣衫边说：“其中大有奥妙，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是绝密小径，道路肯定不宽敞，敌人三万兵力肯定拉得很长。” “我们使用埋伏计，兵力多了施展不开，兵力少了也只能打掉敌人一百来人。即便能够挡住敌人西进的通道，或者把这三万敌人逼回去，但是郭药师那个狗贼的主力部队毫无损伤。” “如果让郭药师这个狗贼的数万大军始终压在东面，我们就被捆住手脚。一旦北方的女真贼子挥师南下，西面的女真贼子向东挤压过来，三面夹击之下，我们却动弹不得那就糟了。” 萧晨露毕竟不是真正的萧家女子，对于军旅战阵之事一窍不通，一听耶律余里衍说得严重，顿时有些惊慌：“公主，我们干看着不行，打又打不得。等到郭药师那个狗贼大军到来，公主可就危险了，这却如何是好？” 此刻刚好脱到最后的内衣，一个信封掉出来，耶律余里衍伸手抓住一看，顿时笑了起来：“那个该死的给我留下一个锦囊，据说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依计而行，我们就可以转危为安。” 恰在此时，黄晨露尖叫一声：“哎呀，公主你看！” 耶律余里衍低头一看，自己雪白的右胸乳上面，赫然有五个暗红的指印。 黄晨露抚摸着颤颤巍巍的肉球，口中倒吸着凉气：“啊？那个追魂枪李宪真是该死，差点儿把公主这里抓穿了！” “这笔账本宫记住了。”耶律余里衍脸上绯红：“看什么看？赶紧把衣服给我换上！” 黄晨露还在愤愤不平：“胆敢对公主无礼，今后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耶律余里衍悄声责备：“萧丫头，你轻声一点儿。这种羞人的事情，害怕别人听不见吗？”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耶律余里衍虽然一宿没睡，但此时更衣并非为了睡觉，而是要接待一位重要客人。 原来，老爷庙在一处悬崖边上，而且是一座前后两进四间房子的小庙，不可能安置很多人。 老爷庙只有营长张彦，副营长阎方，再就是一个通信班。飞狐第二营的一千多人在何处，耶律余里衍也不好询问。 张彦和阎方只把耶律余里衍、萧晨露接上来，白底哥的一千三百多人都在山下的一座山谷里面隐蔽。 耶律余里衍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昨天晚上命令白底哥派人出去，暗中联络张觉、耶律阿古哲，还是希望收编两支部队。 张觉所部距离太远，联络的人暂时没有返回来。但是白底哥派人上来禀报：耶律阿古哲已经联络上了，而且他还派来特使。 耶律余里衍心中大喜，再也顾不得和张彦研究敌情。不过在会见客人之前，还需要打扮一番，恢复自己的大辽国公主装束。 大辽国有专门规定，契丹人做南面官称为“南面林牙”，必须穿汉服，说汉话，行汉仪。所以大辽国做南面官的人，无论汉人和契丹人都称为汉官。 南面官制设有三公、三师、三省及六部、台、寺、院、监，并设有诸卫、东宫的各种机构，还有“节度、观察、防御、团练、刺史，咸在方州，如唐制也。南面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辽史》卷47《百官志》） 正是居于这个原因，无论是萧姵生前，还是现在的萧芸娘、萧焯等数千契丹人，对于穿汉服、说汉话、行汉仪都没有丝毫抵触情绪，而且甘之如饴。 契丹人虽然瞧不起汉人的奸诈狡猾和懦弱无能，但是对汉文化却崇拜有加。李宪对女真鞑子恨之入骨，却能真心接纳契丹民族，也是居于这个原因。 李宪认为，推崇汉族文化，尊重汉民习俗，而且自己主动学习汉族文化，穿着汉族服装，使用汉族语言，契丹族和党项族是有救的，也是应该救的。 耶律余里衍此次渗透进来，主要是联络大辽国幽云十六州的残部，全都属于南面官的势力范围，所以他们一行七人都是汉民打扮，衣食住行也遵循汉民习俗。 今天要见的人，是大辽国第一任废太子耶律倍的后人，属于正宗的契丹后裔，所以耶律余里衍决定更换装束。一方面是为了慎重，另一方面是为了显示身份。 张彦亲自把耶律余里衍送到半山腰，分手的时候才低声说道：“公主，你乃千金之躯，希望能够慎重其事。你要会见客人，我奉命不拦着。但是我看得出来，公子可不希望你出事。” 耶律余里衍微微一笑：“你家公子真是这么说的？我才不会相信。你家公子巴不得我早死，这样就不用担心我给他捣乱。” 张彦神情肃然：“其他的问题我有可能胡说八道，但是转述公子的话，我可不敢胡说。” “我记住了！”耶律余里衍欣然说道：“你放心，我会尽量小心。” 看着耶律余里衍和萧晨露相携下山，阎方有些担忧：“张大哥，公主此去真的可以说服耶律阿古哲吗？我看很难。如果耶律阿古哲真的想拜倒在公主名下，早就应该主动派人过来联络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张彦点点头：“耶律倍惨死，他的后人对耶律延禧一脉恨之入骨，根本没有调和的余地，这才是公子担心的事情。现在耶律阿古哲还蒙在鼓里，以为可以一口吃掉张令徽和刘舜仁，正是跋扈嚣张的时候，公主此去肯定讨不了便宜。公子说有些事情堵不如疏，所以让我们加倍小心，尽量保证耶律余里衍不受伤害。” 耶律余里衍刚刚出现在山脚，白底哥和萧和尚就联袂迎了上来，但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情况如何？”耶律余里衍有些急不可耐。 “公主，我看情况似乎不对头。”萧和尚脸有怒色。 耶律余里衍停下脚步：“此话何意？” “公主，来的是景州团练使哈德赉，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萧和尚伸手一指白底哥：“见面就把白底哥将军臭骂一顿。” 耶律余里衍脸色一沉：“骂什么？” 白底哥咧嘴冷笑：“说我不识进退，卖主求荣。如果不能悬崖勒马，注定不得好死呗。” 耶律余里衍美目寒光一闪，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两位爱卿，些许委屈本宫记住了。目前局势艰难，需要我们戮力同心，不要在口头小事上斤斤计较。” “公主放心，我才不会和那家伙一般见识。”白底哥冷笑道：“哈德赉是耶律阿古哲的家奴，和我的身份差不多，此前也是百夫长。这个景州团练使，还是耶律阿古哲杀掉萧干之后弄出来的名头。” 耶律余里衍眯着眼睛沉思片刻，这才笑道：“白底哥听令：本宫现在擢升你为蔚州防御使，刚好压他一头。一旦机会成熟，特许你扩军至一万人。希望爱卿以大事为重，不要计较眼前得失。” 白底哥大喜抚胸行礼：“多谢公主提携，末将必定誓死追随公主！” 耶律余里衍一摆右手：“好了，随我过去见见那个什么哈德赉。” 来到中军帐门口，萧和尚侧身挑开门帘，耶律余里衍躬身进入中军大帐。 白底哥随后闪身而进，冲着高踞帅案主位上的家伙一指：“公主，这就是耶律阿古哲的特使，景州团练使哈德赉。” 耶律余里衍凝神一看，这个哈德赉大概二十出头，长得身材魁梧，一身汉人打扮。不过此时已经摘下帽子放在帅案上，头顶的发型告诉别人他是契丹人。 看见哈德赉高踞帅案不仅无动于衷，竟然还抬头盯着耶律余里衍，萧和尚不由得勃然大怒：“哈德赉，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公主大驾到此，还不滚下来见礼？” “公主？”哈德赉两只眼睛往上一翻：“哪一国的公主？大辽国被敌人打得片土不存，哪里还有公主？如果真要说公主，定安县城东北的白乐镇倒有一位渤海公主，那是人皇王的嫡系血脉！” 人皇王，大辽国第一任废太子耶律倍的封号，而且是大辽国开国之主耶律阿保机亲口所封。 当时的天皇王是国主耶律阿保机，地皇王是皇后萧平（述律平），人皇王就是太子耶律倍。 耶律余里衍强忍怒气微微一笑：“萧爱卿不用生气，哈德赉说得没错，大辽国片土不存，自然是没有公主的。可就算公主名份不要，我也是天皇王、地皇王的直系后裔，大辽国的女儿。方今天下大乱，国事日艰，凡我天皇王子孙都应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哈德赉，你觉得如何？” “余里衍能有此见识，那还有救。”哈德赉站起身来走下帅案，一直来到耶律余里衍身前一丈才站定：“我，哈德赉，奉渤海圣王耶律阿古哲钧旨，前来向耶律余里衍宣谕。”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耶律阿古哲已经自封为渤海圣王，他要你说什么？” 哈德赉昂首说道：“圣王钧旨：逆贼张令徽困守孤城，已成瓮中之鳖，覆灭已在旦夕之间。逆贼刘舜仁三战三败，残部龟缩在西合营一线崩溃在即。着令耶律余里衍所部即刻北上，配合圣王精锐之师夹击逆贼刘舜仁，务必一战全歼。” 虽然哈德来神态嚣张，语气狂妄，但是耶律余里衍脸上罕见的没有丝毫怒气，反而有一丝欣慰之色。 第0199章 折箭下赌注 耶律阿古哲果然没有想到郭药师可能挥师西进，马上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彻底覆灭就在眼前。 一切都在追魂枪李宪的算计之中，耶律余里衍心中顿时泛起无限波澜，对李宪油然而生佩服之情。 “哈德赉，从辈分上来说阿古哲是我叔父，听命于他未尝不可。既然城内张令徽已是釜中游鱼，请你回去告诉阿古哲，如果他一日夜之间拿下定安县城，我就率部出击刘舜仁。否则的话，让他立即自缚来见，本宫可以饶恕他的狂悖之罪。” 大漠之上，一旦出言决斗，输的一方就要变成对方的奴隶。 耶律余里衍这番话，就表明了自己要决斗的心思。 耶律阿古哲赢了，耶律余里衍就要变成下属。反之，耶律阿古哲就要负荆请罪，归属到耶律余里衍手下。 正因为如此，耶律余里衍此话一出，身边的萧和尚、白底哥顿时大吃一惊。 如果耶律余里衍真要输了，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当然不会真的变成耶律家族的奴隶。 按照主辱臣死的宫廷法则，耶律余里衍手下人就要兑现诺言，绝对逃不过奴隶的命运，这让萧和尚、白底哥如何不吃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的话出口就再也不能收回来。萧和尚、白底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同时寄希望于哈德赉不会同意。 “余里衍，你这种赌博方式不公平，而且用心歹毒之至！”哈德赉不是笨蛋，瞬间就明白了耶律余里衍的诡计：“在规定时限内攻破城池，必定要折损大量人马。你想借刀杀人，让圣王的实力削弱，然后施展阴谋诡计对？” 耶律余里衍冷笑一声：“契丹勇士言出如钢，岂能如此卑鄙无耻？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令人齿冷三日！回去告诉阿古哲，如果他不敢应战，就在一旁好好看着本公主如何在翻手之间剿灭张令徽逆贼！” 哈德赉不知真假，或者是被耶律余里衍的气势给吓住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余里衍，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圣王不同意攻城，你可以在一日夜之间拿下定安县城么？” 耶律余里衍满脸不屑：“巴掌大的城池而已，取之何难？阿古哲围困九天不能下，简直把契丹勇士的脸都丢光了，还好意思在本宫面前飞扬跋扈，真是不知羞耻！” “大话人人会说，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何曾见过战阵之事？”哈德赉突然醒悟过来：“如果你敢发下毒誓，我这就回去禀报，圣王自有明断。” 嗖的一声，耶律余里衍跨步上前，从白帝哥帅案上的签筒里面抽出一支令箭：“天神在上：我，耶律家族的女儿余里衍在此起誓，如果我口不应心，当如此箭！” 咔嚓一声，令箭已经被折断。 把两截令箭往哈德来怀中一塞，耶律余里衍一甩衣袖就转身往外走：“拿回去交给阿古哲，今晚三更等他回话！” “好，我这就回去禀报圣王！”哈德赉捏着两半截断箭，气得浑身直哆嗦：“区区一千三百多人就敢在此大放厥词，城内张令徽逆贼可有两万人，到时候看你这个黄毛丫头如何收场！” “聒嗦！”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身形已经消失在帐篷之外。 萧和尚、白底哥两个人对视一眼，扔下直喘粗气的哈德赉，赶紧转身追了出去。 耶律余里衍急匆匆地一摆手：“你们不用跟着，本宫要到老爷庙休息一下，耶律阿古哲有消息过来就立即禀报。” “公主请留步！”萧和尚抢上前说道：“末将不敢质疑公主的决定，定安县城虽然城池并不坚固，而且还有不少残破，但是凭借我们的力量，就算加上张彦和慎洽所部，一旦强攻的话，必定伤亡惨重啊。” 白底哥也低声说道：“萧大人所言极是，我们的总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五千，还请公主三思。兵法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耶律余里衍双脚顿地，满脸都是不悦之色：“你们只管做好攻战准备，本宫自有道理。” 公主一发脾气，萧和尚和白底哥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耶律余里衍拉着萧晨露离开军营，急匆匆向山顶老爷庙奔去。 “张将军、阎将军，我强忍怒气没有一刀劈了那个家伙，现在应该怎么办？”回到老爷庙，耶律余里衍连口气都没喘匀：“一天一夜时间，不到五千人进攻一座两万人占领的县城，此仗应该怎么打，我可是没有半点儿头绪！” 张彦和阎方相视一笑，却没有作声。 “你们还笑得出来！”耶律余里衍急得直跳脚：“围城之战，都是以多打少。现在敌人比我们多四倍，如何才能攻城？” “公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张彦呵呵一笑：“我只不过转达公子的意见，让你在大敌当前之际，一定要收敛自己的脾气。怎么又扯到攻城上去了？” 萧晨露在一旁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哈德赉多么嚣张，竟然当面羞辱我们公主，真应该灭九族！” 阎方笑道：“晨露小娘子，战场之上只有刀枪剑戟杀人，没听过说话可以杀死人的。你只要当狗叫就可以了，生气干什么？说说看，公主怎么又要攻城了？” 萧晨露比耶律余里衍更着急：“公主折箭为誓，约定一日夜攻破定安县城。如果耶律阿古哲果真成功，公主就要为奴为婢。” 张彦这才转身对着低头沉思的耶律余里衍说道：“公主，对方的本来面目已经看清了，你还是没有放弃收编这支部队吗？” “张将军，你家公子担心我被耶律阿古哲要挟，所以让我尽量克制自己。”耶律余里衍摇摇头：“国破家亡之际，哪怕多出一兵一卒，也能增加一分希望。即便千难万险，我也想尝试一下。” “郭药师的穿插部队马上就到，如果不能在一日夜之内搞定耶律阿古哲所部，我们只能立即转移，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旦放弃这支部队，我到哪里寻找旧部，策应我爹爹反攻大同府呢？” 张彦未置可否，而是继续问道：“按照公主的估计，耶律阿古哲会如何答复？” 耶律余里衍很肯定的说道：“他绝对不会答应自己攻城，因为除了白白折损兵马之外，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所以我必须做好明日凌晨发起进攻的准备，还希望两位将军多多协助。” “公主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阎方在一旁笑道：“耶律阿古哲总兵力超过六万，他都不敢全力攻城，我们不到五千人，却要在一日夜之内拿下县城。那里面可有两万常胜军，并非稻草人。” 耶律余里衍也急了：“凭借我们不足五千人肯定不行，所以你俩赶紧找追魂枪李宪啊，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张彦摇摇头：“就算我家公子来了，他身边就一个警卫营。增加一千人就能攻破县城吗？” “不要说一千多人，就是现在增加一万人也不行！”耶律余里衍突然笑了：“外面传说言之凿凿，追魂枪李宪的掌心雷能够地裂山崩。只要他一来，定安县城眨眼就破了，不是吗？” 张彦和阎方也没有看见大炮的威力，但是打垮萧干两万精锐、攻打完颜亮的神奇故事，灵仙县和广陵县都传遍了。有关掌心雷、五雷轰顶的传说，既没有人出面承认，也没有人出面否认。 张彦不知虚实，自然也不敢轻易否认：“公主所说的这倒没错。问题是公子根本就不在附近，一天一夜时间自然不可能赶到这里。” 耶律余里衍顿时呆住了：“李宪不在附近？” 张彦点点头，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是啊，公子从来没说过要来这里。” 耶律余里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身形一晃差点儿摔倒在地：“这下糟了，这下糟了！” “公主别急！”张彦看了阎方一眼，后者很隐晦的点点头，他才接着说道：“公子经常教导我们：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坦然面对。绝对不让公主受到伤害，就是我们接到的命令之一。” 既然前面有一个“之一”，那就说明后面最少还有一个“之二”。 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耶律余里衍顿时精神大振：“我就知道李宪不会害我的，他算无遗策，无所不能，肯定有办法，两位将军不会让我失望。” 张彦神色一凛：“话是这么说，但县城里面毕竟有两万敌人，我们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们两个人必定竭尽全力，公主也要做好万一的准备。比如说放弃收编耶律阿古哲，比如说提前撤退，不知道公主能否应允？” 听说自己不用给别人当奴隶，耶律余里衍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收编耶律阿古哲所部，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两位将军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多变，眼前还没有脱离险境，又开始痴心妄想，和此前认识的萧芸娘、牟长霞等人完全不同，张彦的脸色也有一丝不快：“公主，公子曾经说过一句话：既得陇，何望蜀？” 阎方也接口说道：“公主，耶律阿古哲手下的小卒就如此张狂，就算你勉强把他们收归手下，把几个同床异梦的人放在一起，到时候究竟发挥什么作用？大辽国六十万军队一触即溃，个中缘由公主难道没有想过吗？” “得陇望蜀？同床异梦？说得好，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耶律余里衍咬牙切齿：“兵贵精耳，岂在多乎？一切就按两位将军说的办！” 阎方呵呵一笑：“我不过是一个贼头，哪里懂得这些道理，都是公子平时教的。” 第0200章 挖坑灭狼计 定安县城很小，城墙周长只有六里。 过去百年来，因为《澶渊之盟》的约束，宋金两国边界虽然时有纠纷，但没有发生武装冲突。 而且《澶渊之盟》明确规定：双方不能在边城修筑城防设施。如此一来，定安县城开始破败。 金国女真鞑子打进来之后，所过之处一扫而空，定安县城里面的百姓大批死亡或者外逃，于是出现许多空街鬼屋。 上一次为了抗击萧干，萧芸娘手中兵力紧缺，必须要抽掉韩云山的飞狐第三营。所以知府大人唐浩然一声令下，百姓全部大搬迁，定安县城彻底变成一座空城。 定安县距离北方的奉圣州太近，实在是不便于防御，无法保证境内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经过请示李宪同意，原来搬出去的百姓再没有回来，而是在灵仙县以南定居，定安县变成了韩云山飞狐第三营的兵营。 韩云山所部在野三坡一线全军覆没，定安县境内就没有了李宪的军队，这是一个巨大的漏洞，很多人都发现了。 最先发现的当然横卷而来的耶律阿古哲，可惜他身后的常胜军张令徽、刘舜仁左右两军紧追不舍。虽然提前一步南渡桑干河，耶律阿古哲却不敢据守空城坐以待毙。 韩云山所部虽然全部阵亡，但是他们一直驻守定安县，而且还是李宪的嫡系部队，所以在这里做过很多事情。不管外人是否知道，但是他们就是做了，而且是严格按照李宪的图纸做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其实有很多时候，前人并不一定要栽树，干其他的事情也可以，比如说挖洞。 韩云山带领他的飞狐第三营驻守定安县，除了例行训练之外，就一直在悄悄挖洞，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挖洞的任务是公子李宪亲自下达，并且事先画的图。 挖洞，是韩云山和兄弟们私底下说的，其实李宪说的是挖地道。 后世的八路军刚开始人少力弱，武器装备简直和叫花子差不多，正面作战根本干不过小鬼子，所以只能挖地道。八百多年以后，武装到牙齿的小鬼子被地道打得晕头转向。 李宪觉得自己目前的兵力实在是有限得很，而且冷兵器作战战损比例太高，补充兵员成为头等大问题。 为了减少伤亡，就只能想其他的办法，所以李宪想到了地道，这也是定安县城的百姓没有搬回来的主要原因。 可惜的是，韩云山急于增援紫荆关，而不是在定安县凭城固守，结果在野战中被超过自己四十倍的敌人包围，最后全部战死当场。 韩云山所部没有用上地道就全部阵亡，世界上只有李宪一个人知道此事。 萧芸娘下达命令，张彦的第二营从广陵县秘密来到此地，李宪又让警卫营的高成侦察连过来一次，主要就是送一封信，实际上是一幅地图，也就是进入县城的六个地道入口。 那个时候，李宪是准备把郭药师的左右两军分别引来，然后利用县城里面的地道全部歼灭，给韩云山第三营的一千一百多兄弟报仇雪恨。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耶律阿古哲率先出现在此地，整个的战局完全偏出了历史轨道。 要想使用自己不熟悉的地道工事作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张彦和阎方带领飞狐第二营过来之后，就开始了紧张的攻防演练。所以地面上看不见半个人，自然不会暴露目标。 一个为了拯救自己爹爹什么都愿意干的女儿，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有值得原谅的地方。 理解万岁，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理念。耶律余里衍一心想建立自己强大的武装，李宪心知肚明，却没有理由反对。 不反对，就只能借力行船，变不利为有用。 李宪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耶律阿古哲的六万人一旦支持不住，就开始往自己核心地区溃逃。 散兵游勇和难民潮有多大的破坏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李宪最清楚。 在未来世界里，世界第一流氓美国鬼子，把强权就是真理的无耻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为了自己国家的安全，这个流氓不惜让全世界动荡不安为代价。 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美国鬼子置国际公理于不顾，杜撰各种理由进攻苏联、伊拉克、南斯拉夫、阿富汗、叙利亚、朝鲜等国家，甚至对中国动手动脚。 不仅屠杀了无以计数的平民百姓、妇女儿童，让这些国家彻底破碎，老百姓每天都在战火中煎熬，还制造数以百万计的难民冲击世界安宁。 虽然遭到了“911”的惩罚，可惜这个惩罚太轻了。和美国鬼子给全人类制造的灾难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至少需要五十个以上的“911”对付美国鬼子，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为了减少溃兵和难民冲击自己领地的威胁，利用耶律余里衍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成为李宪的重要选择。 对于自家公子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张彦和阎方并不十分清楚，莽夫慎洽就更不知道，他们不过是按照李宪的指挥棒转圈圈。 当天晚上二更天，景州团练使哈德赉返回来，传达了耶律阿古哲的最后决定：如果耶律余里衍能够在一日夜之内拿下县城，他就考虑重新回到朝廷序列。 已经是箭在弦上，耶律余里衍反而放心了，萧晨露陪同她在第二进房间休息。 但是张彦和阎方却不能睡觉，必须对战前的情况进行最后一次确认：“老阎，现在怎么样，郭药师的穿插部队到了什么地方？” 阎方虽然能够左右开弓，但他是猫儿寨的马贼出身，飞狐第二营对外侦察、搜集情报，一向都是他负责指挥。 阎方神情凝重：“刚刚传来消息，他们果然在火烧坪开始集结，距离定耶律阿古哲还有七十里，只要一天时间就能赶到，和公子预测的一模一样。但是我们的侦察兵监视张觉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 张彦一愣：“哦？怎么回事，说说看。” 阎方摇摇头：“张觉所部在桃花镇一线停滞不前，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观望。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张彦有些疑惑：“不是坐山观虎斗，他为何在那里停留六天？如果他提前夹击过来，耶律阿古哲早完蛋了。” “嘘——噤声儿！”阎方伸出食指一压嘴唇，又指了指后院：“张觉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是因为他遇到麻烦了。据钟馗传回来的消息，张觉身后出现了另外一支部队，而且在找他的麻烦。” 张彦闻言精神一振：“查清楚是什么人没有？” 阎方点点头：“没有搞清楚具体的内幕。从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是一支七千人的大部队。兵马都统制叫窝斡，统制叫德里底，副统制叫耶律孛迭，下面几个百夫长分别是蒙利、斜钵、白萨合、格里木。” 张彦吃了一惊：“听这些个名字是契丹人啊，为何要纠缠张觉？” 阎方压低声音：“正因为是契丹军队，我才担心被后面的那个小祖宗听见。如果她又跑出去横插一脚，就会给我们增加更大的麻烦。” “这支部队搞了一次伏击，劫了张觉后面押运的粮草。如果不能夺回来，两万多人没有粮草，那还搞个屁？所以他们开始对峙起来。” 张彦点点头：“在我们没有搞定郭药师之前，绝对不能让后面的小祖宗知道。现在张觉可以暂时不用考虑，这是一个好机会。首先干掉城内的张令徽两万人，让那位小祖宗扬眉吐气一回。” 阎方摇摇头：“这次可是一个大大的连环计，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否则的话，公子的全部谋划都可能付诸东流，我们就万劫不复了。后面的那个小祖宗能不能听我们的安排，我真的有些吃不准。” 张彦微微一笑：“我们能够想到的，公子应该也想到了。按照原定计划，吃掉张令徽的两万人，彻底激怒郭药师全力追击。现在为了对付耶律阿古哲，就必须让后面的小祖宗露脸一次，这是唯一增加的环节。” 阎方右拳往地上一砸：“那就要快打快出，让小祖宗露面之后，正式进入原定环节，把整个战局重新纳入公子预定的道路。现在慎洽的第二独立营已经进入地道，我们的飞狐第二营全部准备就绪，你就下命令。” 张彦微微点头：“好，现在已经四更天，只能让后面的小祖宗起来，同时把白底哥叫上来。” 不到半个时辰，耶律余里衍从后面出来，白底哥已经气喘吁吁赶到了。 开场白只能是张彦：“公主，不好意思啊，只有一日一夜的时间，所以不能让你休息好。” “大战之际睡什么睡？”耶律余里衍揉了揉眼睛：“张将军不用客气，有话请直说。” 张彦清了一下嗓子：“根据公子安排，我担任此次战役的总指挥。此前，飞狐第二营、慎洽第二独立营已经提前进入攻击出发地。现在要强调的是，就是公主和白底哥将军的接下来的动作。” “第一个战术动作，就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起刀落干掉城内的张令徽所部两万人。接下来的战斗环环相扣，绝对不能出现丝毫纰漏，否则我们全都要葬身于此。” 看见张彦的目光扫过来，白底哥胸脯一挺：“说，让我干什么？” “白底哥将军，你马上下去率部出发。”张彦在面前的羊皮纸上一点：“在这里阻击郭药师穿插部队半个时辰，然后向县城方向退却，把敌人引过来。” 白底哥一皱眉：“银洞沟？郭药师的穿插部队会经过这里？” 张彦点点头：“公子留下的命令是这么说的！” 白底哥面露难色：“用我的一千三百多人，迟滞三万多敌人半个时辰，而且还是在一片开阔地上？” 耶律余里衍俏脸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白底哥，负责阻敌。你们三千人，负责吃掉，张令徽的两万人？” 张彦惜字如金：“不错！” 第0201章 火烧定安县 进入定安县城的地道出口一共六个：五个在城墙上，一个在县衙后花园里面。 南城墙、西城墙、北城墙上分别有一个出口，东城门两侧各有一个出口。 所谓的城墙，都是用黄土夯填而成，底部厚度接近二十米。先夯填土墙，然后包砖。 所以城墙看起来牢不可破，巍峨壮观。一旦碰到炮击，城墙马上垮塌一段，就是这个原因。如果全部用砖石垒起来的城墙，比如说万里长城，大炮绝对无法轰开。 李宪设计的地道出口放在城墙上，是经过周密计算的。 如果把地道出口放在城内的平地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发现。但是城墙厚度足够大，而且外面包砖，里面都是黄土。 只要从护城河外面挖过去，到了城墙底下掏空黄土，就能够弄出一个空间。再把城墙内侧的包砖抽掉几块，就是很好的出口。 过去九天时间，每天夜晚开始紧张训练，目的就是让战士们熟悉地道的布局，然后潜入城内弄清楚敌人兵营的情况。 祁三郎的第一独立营、慎洽的第二独立营，总数都是两千人，是在抗击完颜彀英的战场上，利用战俘、补充兵临时组建起来的。 因为没有军官可以补充，所以萧芸娘无奈之下，命令每个营分成十个百人队，每队两百人，自由推举一个队长。 按照大辽契丹、大金女真的惯例，战场上抓到的俘虏就是奴隶。这样临时组建起来的“战俘营”，实际上就是敢死队。 只要能够在战场上立功，转眼就可以脱离奴籍，甚至还可以火线升官，所以战斗力非常强。 要想带领这样的“战俘营”冲锋陷阵，就要有威慑力极强的将领率领，祁三郎和慎洽刚好就是力大无穷的万人敌。 祁三郎的第一独立营，已经被萧芸娘带到飞狐峪北关口整编。慎洽的第二独立营，今天就要承担一次敢死队的角色。 慎洽接到张彦传来的命令，很快把自己手下的十个队长找来：“现在我命令：第九队和第十队从南城墙进城，第七队和第八队从北城墙进城，第三到第六队从东城墙进城。” “第一队和第二队跟我进入县衙，干掉张令徽和他的亲兵营。其他八队的战斗任务，就是看见县衙火起，然后开始四处放火。战斗目标，就是把城内的所有房屋全部引燃。” “你们十个人都是跟着我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每个人都已经杀了十个敌人以上，我们是真正的生死兄弟。这段时间已经训练多次，今天就是要把我们训练的东西彻底完成。” “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城门楼上的敌人哨兵，然后放下城门断龙石，阻断东、南、北三面开启城门。一旦全城陷入火海，只有西门能够打开，所以敌人必然冲出西门逃命。” “各队完成纵火任务之后，立即原路退回城外找到战马，然后从南北两方向西杀过去。经过这段时间，你们都已经明白了，飞狐军是为我们自己打仗的，所以我没有废话。立即执行！” 八个队长飞速离去，慎洽身边就剩下第一队、第二队的队长。 慎洽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一摆手钻入地道，然后才问道：“兄弟们都到位没有，引火之物准备的如何？” 第一队长也是个契丹人：“兄弟们全部集中在出口下面，引火之物三更天就已经洒在房顶上。只要松明子扔上去，绝对不会剩下一根草。” 县衙后花园地下，原来是一座地下仓库，或者是一处躲避兵灾的藏身之地。慎洽过来的时候，四百人已经集中在这里。 “第二队跟我突袭县衙后院，张令徽就交给我了。第一队负责放火，确保每栋房子都过火。走！” 慎洽的贴身兵器，原来属于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峻，后来是李宪的干儿子李天成使用。弘州城一战，李天成得到了一对金瓜锤，这对短柄狼牙棒赏赐给慎洽。 这对狼牙棒是陨铁打造，算得上一件宝贝，是多少将领的梦中之物。正是因为这对狼牙棒，让慎洽对李宪感激不尽，进而死心塌地给李宪当了几个月的警卫连长。 耶律余里衍刚到灵仙县的时候，发现慎洽是契丹人，而且是力大无穷的万人敌，首先拉拢的就是他。 结果慎洽一句话差点儿把她给噎死了：“当不当官对我无所谓，只要公子和芸娘大姊一声令下，我马上跟你走。” 县衙的后花园靠近河堤，慎洽从一片杂草中冒出头来，发现已经是最黑暗的天亮前夕。 在张令徽所部进入县城之前，这样的突袭行动已经演练过三天，今天不过重复一次。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家公子的神鬼难测。 慎洽把狼牙棒两边一分，负责放火的第一队已经贴着西侧围墙的更道向前窜去，他自己带着第二队沿着东侧围墙边的更道摸向后院。 张令徽的贴身亲兵，一共一百二十人分成四队，在张令徽歇息的后院昼夜不停的巡逻，可谓是尽职尽责。 虽然现在是睡得最死的时候，但是慎洽带着两百人蹑手蹑脚靠近后院的正门，然后蹲在墙根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嘭——大概过了五个呼吸的时间，前院县衙正堂房顶上突然腾起一片火光。 “敌人攻进县城，前院已经失守，亲兵营赶紧迎敌！” 负责巡逻的三十人不知道敌人究竟从何处冒出来，突如其来的严重敌情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只能扯起喉咙厉声呼叫起来，整个后院一阵大乱。 县衙火起，就是全城动手的信号。慎洽挥舞着狼牙棒率先从墙角跳出来，两百人分成十个小组，紧随其后扑向后院大门。 “挡我者死！” 慎洽的狼牙棒一个左右盘旋，大门外的两个亲兵已经被砸飞，一场混战就地展开。 砸开大门之后，慎洽拧着狼牙棒并没有参与混战，而是利用廊柱往前移动，缓缓靠近后院正室的大门。 也幸亏是北方的房屋，因为冬天实在太冷，所以都没有后门和窗户，张令徽只能从正门出来。 张令徽毕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遭到突然袭击还比较镇定，手中拧着一把单刀，一个虎跳窜出门来大吼一声：“不要慌乱，结阵迎战！” 慎洽从暗影中跳出来怪叫一声：“我家公子算无遗策，你这个逆贼逃不了了。纳命来，还结个屁阵！” 张令徽舞成一团刀光扑上来，口中还怒吼一声：“本将刀下不杀无名之辈，你是谁？” “公子的护卫慎洽在此！”慎洽左手棒护身，右手棒一招凤凰单展翅斜劈而出：“趁早留下狗头是正经！” 咔嚓——刀棒相交，火花四溅。 慎洽一看没有把对方的兵器磕飞，反而让自己的虎口发热，可见对方的力气并不比自己小多少，顿时精神大振：“哎呀，你这个傻大个的力气如此之大，再接你爷爷一棒！” 张令徽后退三步横刀当胸，深吸了一口气：“接就接，谁怕谁！” 咔嚓——刀棒第二次相交，刀口顿时崩掉一块，狼牙棒却毫发无损，依旧寒光闪闪。 自古宝刀宝剑都有灵性，或者是使用者有些心理暗示，所以才有“刀在人在，刀折人亡”的说法。 连续两刀没有削断敌人的兵器，反而是自己的宝刀受损。张令徽大惊失色，一个闪身退出去一丈开外：“你这对狼牙棒来自何处？” 慎洽看见自己的狼牙棒如此厉害，更是兴奋至极：“公子赏赐的家传宝物，你还想怎的？” “胡说八道！”张令徽的双肩微微颤抖：“本将手中的宝刀削铁如泥，还从来没有遇到对手，却无法削断你的狼牙棒。山南之地，如何会有家传狼牙棒？难道完颜宗峻是被你杀死的？”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能如何？”慎洽当然知道完颜宗峻死于自家公子之手，也知道狼牙棒的来历：“你竟敢打到小爷爷的地盘上，就是该死！” 就这个功夫，院内的混战已经接近尾声。 张令徽的亲兵遭到突然袭击，绝大部分从梦境中冲出来，而且是以寡敌众，几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很快就被杀得差不多了。 整个县城已经一片火海，县衙里面已经热气蒸腾，每个人都是汗出如浆。满大街都是凄厉的惨呼声，还有数千匹战马呼啸奔腾的嘶鸣声。 两万兵马瞬间崩溃，彻头彻尾的大势已去，张令徽长叹一声：“原来你们是大辽萧芸娘的手下，萧干的两万精兵就是在这里一战崩溃，没想到我今日也会走了这条老路。” 自古英雄惺惺相惜，慎洽也有些遗憾：“张令徽，你投靠郭药师这个逆贼，只能说你有眼无珠，或者说是没有福气。如果你早点儿遇到我家公子，就凭你的这一身武艺，一定会得到重用。” 慎洽话音很明确，丝毫没有劝降的意思，反倒让张令徽一愣：“难道你不想劝我投降吗？” 慎洽摇摇头：“如果放在以前，我当然希望你投降。毕竟你还不到三十岁，正是有为之时。只可惜郭药师坑陷了韩云山所不一千多兄弟，我家公子不会接受你们投降的，所以才有烈火殉葬之举。” “你口中的公子，应该就是追魂枪李宪，对？”张令徽并没有等慎洽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手中的缺口宝刀，随即抬手往脖子上一抹，最后两个字留在人间：“罢了！” 张令徽倒地气绝，慎洽扛起狼牙棒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惋惜，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 “浓烟已经横卷过来，里面有毒，此地不可久留。第一队和第二队原路返回，立即策应飞狐第二营的围歼战！” 第0202章 陷坑的威力 定安县城内的建筑物，绝大多数都是木质结构。除了极少数衙门、商铺房顶上盖着琉璃瓦，绝大部分房顶都是茅草。 北国的九月初秋，已然是天干物燥，防火是第一要务。在正常情况下，城内每天晚上都有更夫巡夜，不时高呼“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惜城内百姓早就搬走了，自然没有更夫报警，没想到县城内果真就发生了火灾。刹那间浓烟弥天，火舌漫卷，仿佛一派末日景象。 常胜军并非正规军队，原本是为了吃口饱饭而造反的难民。他们怨气冲天，破坏力极强，却没有经过正规训练，遇到突发事件就缺少应变能力。 等到将士们想起来应该救火，结果发现城内的水井数量实在有限，而且有相当一部分都给填上了，救火变成了奢望。 救火没有希望，城内的三万常胜军顿时惊恐起来。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城内再也无法立足，只能拼命夺路而逃。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南门、东门、北门关键时刻都无法打开，唯有西城门这一条逃生通道。 要说逃命，人类赶不上畜生的本能。宝马通灵，趋利避害是它们的本能。 数十兵丁刚刚把西城门大开，四千多匹受惊的战马已经冲了过来，数十兵丁瞬间被踏成肉泥。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县城内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首先从东边开始烧起，然后是南边和北边。 县城西边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起火，而是被三面火势夹击过来，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四千多匹战马从西城门一涌而出，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狂飙而去，后面才是两万多惊慌失措的常胜军兵丁。 这两万多兵丁万万没有想到，冲出西城门的四千多匹战马没事，但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生路，而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死亡之路。 原来，慎洽第二独立营的任务并不是歼敌多少，而是干掉敌人的主将，让两万敌人失去首脑，然后驱逐出城就算完成战斗计划。因为自己兵力太少，所以慎洽选定焚城驱敌的作战方案。 张彦的飞狐第二营是正规军，第四连是驮马式弩箭连，目的就是进行阵地防御，或者打阻击战。所以第二营没有参与城内之战，而是出现在西门外。 承担歼敌任务的是张彦所部飞狐第二营，必须用一千多人给三万敌人以重大杀伤，这是一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没有必要条件，就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李宪设置地道是参照后世冉庄地道战布局的，目的是克敌制胜，不可能是挖几条通道，然后混进城内捣乱那么简单。 韩云山率部从灵仙县返回定安县之后不久，就接着完成地道设施。最后的关键之处，就是西门外的绝杀大阵。 李宪最开始设计城防地道，并非针对具体作战对象，而是为了构筑一个敌人无法攻克的堡垒。 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用最少的兵力，发挥最大的威慑力，从而策应南面的紫荆关、西面的灵仙县正面防御作战。 定安县城东面是小五台山，根本是一处绝地。敌人一旦出现在定安县境内，唯一的目标就是向西进攻灵仙县。李宪的战术设计就以此为依据，坚壁清野，示弱与敌以坚其心。 经过精心施工，从定安县城西门到灵仙县的官道进行了彻底翻修。平时行车走马绝无问题，而且极为平坦。 一旦敌人从定安县城西门冲出来，大路南北两侧都是笔直的陡坎，高度三米左右。这些陡坎当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用土堆出来的。 从外面看起来，大路两边的陡坎是为了限制攻城通道，让敌人无法展开兵力，从而减少城西的防御宽度。这是很常见的被动防御措施，所以并没有引起外人过分关注。 这些陡坎所有的黄土并非远处运来，而是就地取材。 路面都是六寸厚的硬木板拼成，上面铺着厚厚的黄土掩人耳目。木板下面全都挖空了，而挖出来的黄土就垒成了两侧陡坎。 仅仅是两米深的土坑没啥大用，但是土坑里面“种”上缴获的金兵单刀，而且有一万多把，情况顿时大不相同。 翻板很常见，捕捉大型野兽的猎人都知道。但是四米宽，五里长的连续翻板，见过的人不多。哪怕是数万人见过，如果他们最后都死了，等于没有人知道。 张彦率领飞狐第二营，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启动城西官道上的翻板。 城中火起，西城门被打开，这是预定计划，张彦的第二营并没有奇怪。但是最先冲出来的是数千匹受惊的战马，还是让张彦大吃一惊。 他原来下达的预备命令，就是西城门大开的同时，“特修官道”最末端立即抽掉路面木板。可现在冲出来的并非敌人，如果被战马填满陷坑，后续战斗必然崩溃。 千钧一发之际，张彦赶紧更改了作战命令：“稳住，暂时不要动翻板，让这些战马冲过去！” 险之又险，战马从官道上一冲而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相当于给敌人当了开路先锋。 前面没有危险，看来城中起火不过是一种骚扰。紧随其后冲出城门的一万多敌人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只顾沿着官道埋头狂奔。 距离城门三里，前面已经能够看见一片开阔地。只要能够冲到开阔地上，然后收拢战马，就算是躲过了一劫。 生路就在前面，一切似乎都很好。争相逃命的常胜军官兵卯足了劲，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狂奔人群的前锋，瞬间就已经距离城门五里多。 张彦看见敌人的前锋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冲过特殊改造的官道末端，这才低吼一声：“第一班催马，抽掉最前面的木板！” 哗啦——十七名战士手中的马鞭往下一落，三十四匹战马猛然向前冲出，官道最前端的木板被拖出去三十四块，突然出现一个宽度四米、长度二十米左右的巨大陷坑。 李宪根据美国大片“地球末日2012”最后的场景，设计的“断崖式踩踏事件”终于如期发生。 近两万人蜂拥而来，前面突然出现一道断崖，即便前锋想停住脚步也不可能。后面的人群并没有看见前面的场景，还在拼命推动前面的人。 仅仅是半个眨眼的功夫，前面的数百人就已经被推入陷坑，当场被陷坑下面预埋的单刀刺死！即便后面跌落的人没有被刺死，也被后来填进去的人踩死！ 惊呼、惨叫、怒骂，都无济于事，因为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怜悯敌人就是自杀。 自家公子仅仅挖了一个坑，就能够让敌人自己送死，张彦心中除了震惊之外，就剩下崇拜和振奋，下达命令更是底气十足：“第二班，催马！” 距离第一个陷坑三十米，突然出现第二个陷坑。原本已经拥挤不堪的官道，突然出现长度二十米的塌陷，数百人再次掉了下去。 哗啦——哗啦——一个班接着一个班催动战马，每隔三十米就出现一个陷坑，同时制造一个长度三十米的孤岛，顿时把近两万敌人干掉一小半。 孤岛上剩下的一半敌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脚底下会不会突然坍塌，只能沿着两侧近乎垂直的陡坎拼命攀爬，争取最后的逃生机会。 恰在此时，官道两侧的陡坎上面传来一声呐喊：“不想死的就站在原地别动，想死的就上来！” 副营长阎方，当初猫儿寨的三当家，拿手绝活就是左右开弓，箭无虚发。 不过他此刻手中并不是大弓，而是拧着一杆镔铁长枪，率领长枪连在陡坎上现身。数白杆镔铁枪寒光闪闪，搭人梯爬上来的敌人全都被当场刺死。 与此同时，弩箭连也现出身形，在长枪连预留的间隙里，驮马式的弩床露出了嗜血的獠牙，铁制弩箭仿佛飞蝗一般，把那些不听劝阻攀爬陡坎的敌人全部钉在陡坎上。 生路已经全部断绝，投降是唯一的选择。 敌人纷纷抛弃兵器投降，张彦和阎方顿时面面相觑。 飞狐第二营一千一百多人，俘虏的敌人眼见就不下八千人。一旦从官道剩下的那些孤岛上放出来，究竟是个什么结果，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虽然敌人手里没有兵器，但俘虏的人数是飞狐第二营的八倍。 这就是冷兵器作战的不足之处了。 如果是后世的轻机枪还马马虎虎，俘虏闹事还可以突突掉，可是你拿着镔铁长枪有个屁用？ 八个赤手空拳的人一拥而上，你最多能够刺死一到两个人，然后就会被其他人撕成碎片！ 敌人被迫投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战斗计划严丝合缝，完全是按照设想进行。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丝毫偏差。 可是张彦和阎方左也等不到慎洽过来，右也不见第二独立营，两个人看着八千多俘虏蠢蠢欲动，急得直跳脚：“慎洽是怎么搞的，怎么还不过来增援？” 不错，按照既定作战步骤，慎洽的第二独立营两千人，干掉张令徽、完成放火驱敌的战术动作之后，就应该立即原路出城，用最快的速度增援城西的歼敌战斗。 实际上，慎洽也按照固定战术计划下达了命令，第二独立营两千人也分别在城南、城北、城东集结，并且准备采用南北包抄的方式增援城西作战。 可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瞬间发生，让慎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现在自顾不暇，而且危在旦夕，根本没有余力增援城西的张彦所部。 第0203章 余里衍露面 张彦和阎方带领一千一百人，俘虏了八千多敌人却投鼠忌器。在援军没有过来之前，不敢把那些俘虏从孤岛上放出来。 刚开始，那些俘虏惊魂未定，为了活命选择投降。但是八千人里面自然由若干千夫长、百夫长幸存下来，那都是常胜军里面的精英。 张彦他们举棋不定，迟迟没有收拢战俘结束战斗状态，很快就被俘虏看出了兵力不足的破绽。 在这个年月，当战俘就是选择当奴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此下策。现在有可能逃脱，那些战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随着一声呐喊，八千多俘虏再次搭人梯冲击官道两侧的陡坎。这一次是经过冷静思考之后采取的行动，也是一次舍死忘生的行动，更加血腥的攻防战再度拉开序幕。 这是一边倒的大屠杀，因为急于逃命的常胜军没有兵器，完全是用人堆。 一边倒的大屠杀，并不代表杀人的一方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凡事都有利有弊，土坎能够挡住敌人往上爬，你自己也无法展开兵力防守。只能三人一组持枪面对往上爬的敌人，另外一个小组在后面准备替换。 杀人是个力气活，你总有力气用尽的时候。因为要杀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数百人，而是八千多人。 一千多人被杀之后，终于有第一个敌人爬上土坎，并且夺到一杆长枪站稳脚跟。突围的缺口被打开，飞狐第二营开始出现伤亡，彻底崩盘就在眼前。 只可惜的是，敌我双方殊死搏斗的过程中，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就在敌人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的关键时刻，巨大的灾难再度降临，再想回头已然迟了！ 历史上的枭雄，只要能够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之辈，对什么承诺、信誉都嗤之以鼻。 曹操、刘备、孙权这三人能够鼎足而立，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说话完全就是放屁，没有一个人会当回事儿。 曹操可以履剑上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汉献帝刘协当皇后，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孙权能够用自己的妹妹当诱饵，不惜发动甘露寺之变，目的就是为了干掉刘备。 刘备夺取族兄刘璋的基业，然后把刘璋父子移送外地，半路劫杀嫁祸给土匪。 唐太宗李世民能够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掉自己所有的嫡亲兄弟，威逼自己的父亲李渊传位给自己。 赵匡胤能够暗算自己的结义兄长柴荣，发动陈桥兵变夺取大周江山，然后囚禁孤儿寡母，自己沐猴而冠。 曹操、刘备、孙权、李世民、赵匡胤手段之毒辣，人格之卑鄙，诠释了什么才叫一代枭雄。 耶律阿古哲，大辽国第一任废太子耶律倍的后人。他既然能够联合乙室八斤，发动兵变干掉自己的顶头上司萧干，说明这家伙也堪称一代枭雄。 既然是一代枭雄，对于和耶律余里衍之间的约定，耶律阿古哲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拿下定安县城，击破张令徽这路敌人，本来就是耶律阿古哲的目标之一。只不过由于刘舜仁所部的外围钳制，这个目的暂时无法实现而已。 耶律余里衍口出狂言，要在一日夜之内拿下定安县城。耶律阿古哲虽然不相信，但也没有完全无视，所以他命令左军统制敖季虎率领五千人秘密靠近，一旦耶律余里衍果真进攻县城，就趁乱取之。 翌日凌晨，城内突然火起，而且还是焚城的架势，说明耶律余里衍并非说大话，而是真的要进攻县城。 既然全城起火，说明城内的敌人根本无法正面迎战，耶律余里衍夺取县城就在反掌之间。 敖季虎虽然不明白城内为何会大面积起火，但他军令在身，不敢稍有怠慢，赶紧带领五千人杀向定安县城东门，准备来一个渔翁得利，不劳而获。 慎洽在东门这里部署了第三队到第六队，一共四个小队八百人。他们完成了城东放火的任务之后，依计原路退到城外找到自己的战马。 没想到八百人刚刚完成集结，准备增援城西歼敌作战的紧要关头，东面杀来一支数千人的大部队。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好几天，竟然有人想不劳而获趁火打劫，这是任何军人都不能忍受的无耻行为。 派出二个人分头通知城南、城北准备应变，剩下的七百八十人列阵以待，准备誓死保卫自己的劳动成果。 自己的八百人和数千敌人对上了，这分明是有人给自己上眼药，慎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增援城西作战做能暂时作罢，首先打退城东的敌人是当务之急，所以慎洽一声令下，第二独立营两千人全部集中到城东。 慎洽纵马来到阵前，两根狼牙棒左右一分，同时大吼一声：“大辽蜀国公主余里衍的部将慎洽在此，何人如此不要脸，竟敢窥视我的定安县城？” “我是渤海王阿古哲的左军统制敖季虎！”对面一骑突出，马上将领倒提长棍长笑一声：“定安县城乃大辽之定安县城，凡我大辽臣民，有力者取之。” “原来是渤海的无名小卒，也敢坐井观天如此张狂！”要说比力气，慎洽只在祁三郎和李天成手下吃过败仗，一听什么有力者取之，顿时怪叫一声：“你很有力吗？接你爷爷两棒试试看！” 大家都是誓死不降金国的大辽国残部，说到底还算同盟军，所以慎洽和敖季虎不约而同选择了主将对决，免得混战起来增加部卒的伤亡。 两个棍棒并举，马打盘旋，嘁里咔嚓，转眼就硬拼三合不分胜负。 慎洽斗得兴起，突然仰天一声长啸：“竟然能够硬接我慎洽三棒，难怪你敢口出狂言。敖季虎的大名爷爷记下了！” “聒嗦！”敖季虎双手挥舞着铁棍，再度纵马冲上来：“刚才都是你在进攻，我在硬架。现在你接我一棍试试看！” “接就接，契丹勇士还会怕你不成？” 慎洽口中说得轻松，实际上神情凝重。双腿夹紧战马，两根狼牙棒叠成十字，迎着对方的铁棍奋力往上一架，咔嚓一声撞在一起，顿时火花四溅。 噗嗵噗嗵——巨大的撞击力让两匹战马原地打转，把慎洽和敖季虎同时甩下马背，变成了滚地葫芦。 一个震飞了狼牙棒，一个铁棍不在手中。 两个家伙虽然摔得鼻青脸肿，但是他们都不服气。根本没有站起身来，就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双方将士看见如此一幕，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已经是晨曦初现，刚才双方数千人都被以力斗力的大战吸引住了，没有人注意其他的事情。 “够了！慎洽和敖季虎难分伯仲，都是真正的勇士。搞成这等模样成何体统，没的让别人看笑话！” 一声娇叱传入耳际，让东门外的敌我双方都大吃一惊。 循声望去，晨曦中的东门楼上，此刻已经飘扬着三面大旗。 正中间的大旗白底红字，一个大大的“辽”字迎风招展。北侧一面黄色大旗，上面是“蜀国公主”。南侧一面红色大旗，上面是“耶律余里衍”。 “本宫有言在先，而且折箭为誓。定安县城已经被本宫一夜拿下，耶律阿古哲不尊誓约负荆请罪也就罢了，竟敢派你们过来偷袭县城。如此倒行逆施，实在是令人齿冷。如此言而无信之人，如何能够服众？” 耶律余里衍站在城门楼上，冲着城下高声叫道：“古人训诫，无信不立。阿古哲诛杀萧干，不忠；违约偷袭本宫，不义。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敖季虎，跟着此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有何能为？” 接受了以前急于求成的教训，耶律余里衍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言招降，而是耐心给敖季虎讲道理，让他自己决定取舍。 敖季虎从地上翻身站起，找到自己的铁棍飞身上马，然后冲着城头一抱拳，明知故问：“然则公主当何以教我？” 慎洽把两根狼牙棒找回来，闻言呵呵一笑：“少他娘的在这里装！耶律阿古哲在我家公子和公主面前，不过跳梁小丑而已，绝对翻不出浪花。赶紧弃暗投明，今后我们就是铁打的兄弟，一起并肩杀敌！” 敖季虎扭头看着慎洽：“你的力气固然不小，但有些事情不是力气能够办成的。今日冒犯公主大驾，末将已经身犯死罪，岂能自投罗网？” 耶律余里衍娇笑一声：“敖季虎，刚才和慎洽切磋一番，较量一下力气而已。我们本是一家人，勇士摔跤角力，乃是不禁之举。大辽自古如此，何来死罪？” 耶律阿古哲手下不过是临时拼凑的一群乌合之众，杀掉萧干之后内讧扩大，人人心怀去志，谈不上什么凝聚力，整个部队几乎是一盘散沙。 这个年代最看重忠义两个字，耶律阿古哲急功近利杀掉萧干，刚好被耶律余里衍利用不忠不义斥责一番。 耶律余里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反掌之间拿下两万人防守的定安县城，说明她比耶律阿古哲更厉害，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敖季虎堪称万人敌，目前正值乱世，自然也想有一番作为。要想实现有所作为的目标，就必须跟对人。 耶律余里衍当着数千人说出没有死罪，改弦易辙的机会就在眼前。 敖季虎没有继续犹豫，顿时翻身下马扔掉铁棍拜服在地：“公主一夜拿下定安县城，没有天神庇佑绝不可能。末将甘愿牵马坠镫，还请公主收留！” 耶律余里衍在城楼上双手虚抬：“敖季虎不用多礼，起来！跟你过来的兄弟，愿留则留，不愿留则去，任何人不准为难！” 敖季虎带来的五千人，里面的百夫长、伍什长一大把，他们同样各有心思。听说可以自由离去，顿时散去近两千人。 敖季虎飞马巡查一遍，随即对城楼高声说道：“启禀公主，自愿留下者还有三千一百人。” “这才是真正的忠勇之士！”耶律余里衍听到西门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才知道更有大事需要立即处理：“慎洽、敖季虎听令：西门外还有残敌，你们兵分两路从南北夹击过去，不得有误！” 慎洽和敖季虎率领五千多人分两路杀过来，那些战俘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第0204章 李宪的威势 前后用了一个时辰，定安县城的两万敌人被歼。张令徽以下七千余人被杀，一万二千余人投降，缴获的兵器甲胄堆积如山。 至于此前冲出西门的数千匹战马，现在没有人去过问。反正都在蔚州境内，迟早会被找到。 耶律余里衍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此前所有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心中前所未有的舒畅。 张令徽的白龙驹变成了耶律余里衍的坐骑，让她从一个小公主摇身一变，变成了白马女将军。 “你家公子果然神人，竟然会提前预留如此歹毒设计，难怪你们处变不惊。” 策马站在张彦身边，看着一万多俘虏重新恢复官道上的翻板，耶律余里衍由衷地说道：“这个地方竟然会冒出追魂枪李宪这个人，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哈哈哈——”张彦扬鞭大笑：“公主和我家公子是朋友，那就是福。郭药师、张令徽之流，决意和我家公子为敌，那就是祸。公主觉得呢？” “只要有一线希望做朋友，我绝不和追魂枪李宪为敌。”耶律余里衍脸上没来由一红：“张将军，现在多了敖季虎的三千一百人，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自处？” 张彦没有看耶律余里衍，反而冲着不远的敖季虎笑道：“敖统制发誓追随公主，当然属于公主的部下，这一点我家公子早有交代。只可惜，敖统制的三千一百人，却只有一千八百骑兵。虽然他们利用缴获的兵器替换了原来不趁手的家伙，但是防御作战尚可，野战冲杀却略显不足。” “张将军所言极是。”敖季虎摇摇头：“耶律阿古哲急于扩充兵力，武器装备跟不上扩军的速度，导致好多人只能拿着哨棒上战场，更不要提战马了。据城防御还能抵挡一阵子，野战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彦笑道：“目前还是一家人，敖统制有话但说无妨。” 敖季虎双手抱拳说道：“慎洽将军此前说自己是公主的部下，刚才张将军又说我属于公主部下，难道张将军另有出身不成么？” 张彦早知道对方会有此一问，心里自然有所准备：“我和慎洽目前都属于公主部下，一切都会听命行事。至于未来究竟如何，那还得看公主如何决定了。公主，我说的没错？” 耶律余里衍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反而伸出马鞭一指正在干活的俘虏：“张将军，敌人的尸体全都就地埋在路下，官道马上修通了。县城里面的大火已经熄灭，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处置？” “按部就班，以静制动。”张彦脸色一整：“公主明鉴，定安县城里面的房屋，都是老百姓的财产。这一次迫于无奈全部焚毁，我们必须给老百姓作出赔偿。赔偿钱财是未来的事情，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要把百姓的房屋全部修起来。” “韩云山生前已经统计过，城内房屋九千四百多间，这次全部焚毁了。所以接下来就是让这些俘虏开山掘石，砍伐树木，把所有房屋修缮一新。慎洽和敖季虎所部负责看押俘虏干活，我的飞狐第二营承担城外巡查和城头防御任务。” 耶律余里衍沉思许久，仍然不得要领：“现在三面皆敌，张将军竟然有心情修复城池？” 张彦摇摇头：“百姓大如天，这是我家公子再三强调的。只要敌人还没有打上门来，我们就要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对我来说，修缮城池比和敌人作战更加重要。” 耶律余里衍还是不解：“得民心者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你家公子做得太过火了？” “非也！”张彦仍然摇头：“我家公子说过，我们是鱼，老百姓是水。如果没有老百姓，我们不过是釜中游鱼，那是自取灭亡。正因为有老百姓的恩赐，才有我们军队。老百姓才是我们的神灵，如果忘记了百姓，那就是我们自己作死！” “张将军，原来你是追魂枪李宪的部下！”敖季虎猛然醒悟过来：“追魂枪李宪一向爱民如子，早就已经传遍整个幽云十六州，在下也早有耳闻。只可惜始终没有机缘拜见，才蹉跎到今日。” “敖统制此言差矣！”张彦顿时大惊失色：“爱民如子，这是我家公子最反感的一句话。如果今后看见我家公子，你的这番话千万不要乱说。” “为什么？”耶律余里衍更加疑惑：“这是江湖上颂扬追魂枪的美名，为何变成了忌讳？” 一旁的慎洽挺直身躯说道：“我家公子再三告诫：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是百姓的子弟兵。你们说爱民如子，刚好把这个关系颠倒过来了。我们飞狐军的人如此说法，如果是初犯，就要接受二十军棍的处罚。如果连犯三次，就有杀头之罪，谁敢乱说？” 敖季虎突然滚鞍下马，来到慎洽马前拜倒在地：“慎洽将军，请恕末将此前不敬之罪！我出身贫苦，父母弟妹全都饿死了，所以才会造反。追魂枪视百姓如父母，正是我辈誓死追随的主公，请受我三叩首，以表达我对追魂枪的敬意！” 敖季虎此举，让耶律余里衍脸上再次阴沉起来。因为她心里已经很明白，如果自己和李宪分道扬镳，敖季虎肯定不会跟自己走。 让耶律余里衍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慎洽力气大，说话的嗓门也很大，这番话可就被很多人听到了。包括那些埋头干活的俘虏，也有很多人听见了。 敖季虎倒身下拜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手下的三千多人全部拜倒在地，包括数千俘虏也扔掉手里的工具拜倒在地。 不管什么年月，基层官兵都是百姓家的子弟。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整个西门外五里长的官道上，顿时叫声震天：“我们愿意誓死追随追魂枪为百姓而战，为自己的父母而战！” 张彦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万多战俘再次爆发剧烈冲突，刹那间就有数百人被群殴致死，而且很快就把尸体埋在路基之下，其中有数十人直接被活埋。 不过这一次情况有别，战俘并没有和看押的部队发生冲突，而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住手！”张彦一看战俘哗变，顿时就急了，跃身站在马背上不断高呼高呼：“你们赶紧住手！” 战俘们一边埋人，一边高呼：“将军别着急，让我们把那些官家子弟全部处决以后再说其他！” 这一场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刻钟就彻底平息。 原来，郭药师的常胜军急速扩张，所过之处席卷一空，都是整个村落被卷进来，这其中必然有高门大阀的子弟，也有各种奴隶主的子弟。 十夫长以上的将官，绝大多数都是这些富家子弟担任，因为他们家能够为军队提供钱粮。 慎洽的一番说辞，加上敖季虎做出表率，最底层的百姓子弟终于彻底觉醒，骚乱自然如期发生。 随着近千人被活埋，剩下的一万多战俘彻底纯洁了，全都是家破人亡的农家子弟。 耶律余里衍浑身颤抖：“没想到追魂枪李宪的大名，在此地竟然有如此威势。他本人根本就不在这里，这一万多人全都变成了他的死士。一旦投入战场，必然势不可挡！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慎洽很严肃地说道：“公主此前让我背叛公子，我没有答应公主，也没有过多解释。今日此情此景，想必公主应该明白我的心思了。” “我明白了，但是你还没有明白！”耶律余里衍脸上泛起红潮：“追魂枪此举开历史先河，固然得到了所有百姓拥护，但也变成了全天下之敌。不管是哪家朝廷，也不管是哪家高门大阀，全都是追魂枪的死敌。” “那又能如何？”敖季虎把手中的铁棍抡了一圈，整个人突然意气风发：“为了自己的爹娘，哪怕杀尽全天下，我也必定勇往直前，绝不回头！” “哈哈哈，敖大哥说得好！”慎洽一催战马狂飙而去：“兄弟们走了，这里已经没有战俘，全都是自家兄弟，根本不用看管。现在随我进城，看看如何才能尽快修缮城池，然后和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家子弟决一死战！” 所有人一呼而去，现场就剩下干活的战俘，再就是张彦和耶律余里衍。 “公主还有何说？”张彦微微一笑：“公主此前所言差矣！我家公子曾经断言：天下乃百姓之天下，岂是朝廷和高门大阀所有？我家公子只要登高一呼，朝廷再也没有一兵一卒。没有军队的朝廷，还有何惧？哈哈哈——” 耶律余里衍脸色苍白，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张将军说的没错，我刚才是鼠目寸光，所以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经此一役，有了这一万多人现身说法，追魂枪李宪的部队必然越打越多，最后势不可挡，取天下必然易如反掌。” “公主又错了！”张彦摇摇头：“我家公子早就表明立场，他绝不想当皇帝。至于他究竟想干什么，就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够臆测的了。” 强迫性的劳动，和自发性的行动，这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一万多人全都是自发行动，所有的进度突然加快数十倍。 在此期间，张彦派出快马通知知府唐浩然，一万多人所需要的粮草准时到达，将士们的热情更加高涨。 仅仅一天一夜时间，定安县城的修缮工作就已经完成一大半，原本破败不堪的城墙焕然一新。 耶律余里衍再次来到东城门楼上，看着代表自己身份的三面大旗，不停地摇头。 张彦负责城防，所以紧跟着耶律余里衍。发现她脸色呛然，顿时有些疑惑：“公主何事不快？” 耶律余里衍刚想说话，一匹快马沿着坡道冲上城楼。 一个猎人打扮的小子滚鞍下马：“营长，白底哥所部溃败，郭药师的穿插部队三万人并没有针对我们县城，西合营的刘舜仁所部同样没有增援县城，他们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杀向白乐镇，耶律阿古哲遭到了灭顶之灾！” 第0205章 阿古哲战死 话说白底哥率领所部一千三百余人，根据张彦的命令赶到银洞沟设伏，目的是阻击郭药师的穿插部队半个时辰，也就是要打一个小时。 这个时间是李宪预留锦囊设定的，并不是张彦瞎说。白底哥当时就表示巨大的异议，但是张彦他们三千人要硬吃张令徽两万人，更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两边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谁也不比谁更轻松，再加上军令如山，白底哥只能咬牙执行。 银洞沟是从小五台山向西伸出来的一条大山沟，沟口突然开阔，形成一片宽阔的冲击平地。 这种地形有利于骑兵方阵的正面对决，却不利于设伏阻击敌人，更何况是用一千三百人强行阻击三万敌人，那可是超过二十几倍的巨大落差。 毫无疑问，白底哥所部无异于去送死。李宪是战略侦察兵出身，当然明白好多战略战术，难道不知道他这是瞎指挥吗？ 因为李宪本人并不在这里，锦囊还是郭小乙警卫营的侦察连送过来的，不管大家能否想通，都没有办法找李宪当面问明白。 华夏大地上先进的战略战术，是未来一千年疯狂战争之中逐步成熟的。这个年代的大兵团作战，处于非常原始的战斗模式。 飞狐军是李宪的正规军，连长以上的各种战术课程都是他亲自讲解，全都带有未来一千年的灵魂烙印。 这其中的诱敌战术、阻击战术、伏击战术、围歼战术、攻坚战术，都是后来二十世纪的经典理论。 如果不是李宪在各方面展示自己的独特之处，萧芸娘、萧姵这样的女中精英，断然不会言听计从，而且死心塌地放弃一切追随他。 白底哥所部虽然在战场上投诚，并且跟随萧芸娘血战三场，三千人打得只剩下一千三百余人。但是他们无法理解李宪的军规，更谈不上有效执行，所以并没有整编。 没有进行整编，也就不算飞狐军的正规部队，甚至连城防部队都算不上，各种装备没有更换，飞狐军独特的训练也没有人传授。 白底哥原来是萧干的前锋部队，也就是一支造反的部队。他们的个人战斗力并不差，但是群攻群守却非所长，近乎于乌合之众。 用一小股部队，抗击超过自己三十倍的强大敌人，只有后世的八路军才能办到，其他的任何部队都没有这种视死如归的战场执行力。 因为八路军从诞生之日起，从来就是以寡敌众，以弱胜强，从来没有比敌人富裕过，所以养成了独特的战术风格，让敌人闻风丧胆。 不管李宪出于何种目的，用白底哥的一千多人抗击三万敌人，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而且最后的事实证明，一点都不好笑。 白底哥所部足够勇猛，并非一触即溃。他们三次决死冲杀，干掉了一千多敌人，作为军人他们足以自豪，可以说不辱使命。 但随着敌人的大部队蜂拥而上，白底哥只能带着剩下的四百来人仓皇逃窜，并没有达成诱敌深入的战术目标，也就是没有把敌人引到定安县城方向。 “将军，敌人往西北去了，我们没有完成军令，现在如何是好？” 对于手下提出的问题，白底哥也非常懊恼：“没有办法，不能怪我们作战不力，只能怪敌人太强大。此事和你们无关，一切责任由我承担，要杀要剐无所谓了。” 白底哥带着残兵垂头丧气返回定安县城，郭药师的穿插部队却按照既定方针，用最快的动作直捣耶律阿古哲的腹地。 书中交代，郭药师投降大宋之后的第一战，就是出谋划策夺取燕京城，并且自告奋勇打头阵。 结果因为刘延庆的长子刘光世没有按时赶到，常胜军的七千人攻入燕京城之后，被萧干一个“闭城反击”全歼，只有极个别人用绳索翻越城墙逃脱。 郭药师夺取燕京城的战术获得了成功，最后之所以失败，责任在衙内刘光世身上，所以郭药师非常不服气。 七千精锐被杀，这是无法磨灭的仇恨。 郭药师对萧干所部恨之入骨，必欲锉骨扬灰而后快。耶律阿古哲刚好就是萧干的部下，郭药师当然不会放过他。 白底哥的殊死冲击，不仅没有打消郭药师穿插部队进攻耶律阿古哲的欲望，反而觉得是耶律阿古哲的疑兵之计。 定安县城全城皆燃，冲天的大火在凌晨更显得势不可挡，耶律阿古哲当然也发现西面出了变化，对于耶律余里衍产生了一丝畏惧。 正因为如此，耶律阿古哲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定安城方向。 按照他的估计，西合营的刘舜仁所部也能够发现定安县城的变故，应该全力增援上去，这样就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最关键的是，耶律阿古哲在心中盘算着，自己派出去的敖季虎所部五千精锐，究竟能够在定安城的混战中占多大便宜。 这个年代的哲学思想还不够完善，换位思考几乎无人提及，起码耶律阿古哲就没有换位思考，所以才会造成巨大而致命的错误判断。 西合营的常胜军右军刘舜仁，全军两万人突然开拔，但并没有向南增援定安县城，而是向自己猛扑过来，耶律阿古哲顿时大吃一惊。 耶律阿古哲手下虽然有六万人，但是精锐部队只有不到三万。敖季虎已经带走五千人，能够担任正面作战任务的只剩下两万余人。 现在西合营的刘舜仁所部两万人不顾一切扑上来，这是要决死一战的架势，耶律阿古哲只能全力迎战，把两万主力部队派了出去。 部队出去了一半，剩下的三万人之中，主力部队只有五千人。另外的两万五千人，主要是负责押运粮草、驱赶牲畜，一般都不投入战斗。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斥候兵刚刚传来消息，刘舜仁的两万大军已经被挡住，耶律阿古哲来不及高兴，天崩地裂的巨大灾难终于降临——郭药师的穿插部队三万人呼啸而至，而且出现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直扑中军大营！ 要说耶律阿古哲，能够发动内讧杀掉称帝的萧干，那也算一个很角色，至少是心狠手辣之辈。 凡是心狠手辣之辈，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恨。 看见自己彻底败亡就在眼前，耶律阿古哲飞快地穿戴整齐，然后绰枪上马，带领五千主力迎着敌人杀了上去。 萧干的部队和郭药师的常胜军血战多次，此前全歼过郭药师的七千人，不久前还在景州打败过张令徽、刘舜仁所部。 耶律阿古哲所部虽然以寡击众，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们面对常胜军具有很大的心理优势。 这场血战没有丝毫技巧可言，敌我双方撞在一起，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三四万人搅在一起，只杀得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漫山遍野都是尸体，鲜血把草丛土地都染成了红色，山沟的溪水也变成了红色，山河变色算是恰如其分。 万马奔腾之际，自然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就算天上有太阳也看不见了，当然是日月无光。 冷兵器作战，并不是心理优势就能够扭转战局的。具有心理优势，或许能够抗拒人数较多的敌人。 自古就有双拳难敌四手之说，当敌人的兵力优势超过自己六倍，单凭心理优势已经无济于事。 耶律阿古哲骁勇善战，但他只有一个人。常胜军出来四个百夫长，围着耶律阿古哲的战马团团转，实际上已经大局已定。 本来就以寡击众，现在还失去了最高指挥者，五千人顿时被敌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严密包围起来慢慢屠杀。 战斗进行到半个时辰，耶律阿古哲的力气慢慢耗尽，遮挡四个人的进攻越来越吃力。结果一个不小心，左臂上就挨了一枪。 临死拉个垫背的，这是垂死之际所有人的想法。 自己已经力气不加，左臂上又挨了一枪，肯定坚持不了多久，耶律阿古哲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 “挡我者死！” 耶律阿古哲对另外三个人完全视而不见，紧盯着自己正面的一个百夫长穷追不舍。 一人拼命，万夫披靡。 耶律阿古哲本来就是一员猛将，一旦放弃求生欲望把全部潜能激发出来，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无人能敌。 三个呼吸之间，虽然耶律阿古哲的后背又挨了一枪，但是已经有两个百夫长被他的长枪挑死。 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耶律阿古哲知道自己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杀——”耶律阿古哲奋起余力怒吼一声，双臂用劲把长枪朝敌人甩了过去。 大将对敌之际抛弃兵器，这无异于自杀，简直匪夷所思，剩下的两个百夫长自然也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就没有防备。结果一个家伙就撞了大运，长枪盘旋着呼啸而至，当场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给砸飞了，无头尸体栽落马下。 敌将竟然采用这种变态方式杀掉了自己的同伴，仅剩的一个百夫长略一愣神，结果把自己也送进了地狱。 原来，耶律阿古哲抛弃沉重的长枪，绝对不是无的放矢。长枪脱手而出的瞬间，他的双手一按马鞍桥，凌空扑向最后一个对手，这才怒吼一声：“纳命来！” 可惜耶律阿古哲精疲力竭，根本打不赢对方。他只能用双臂死死抱住最后一个敌人，用自己的嘴巴咬断了敌人的脖子。 临死之际终于杀掉四个对手，耶律阿古哲兴奋得大笑三声，意识开始彻底模糊起来，仿佛听到了一声呐喊：“渤海敖季虎在此，谁敢决一死战？” 自己的猛将敖季虎回来增援了吗？ 这是耶律阿古哲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疑问，然后带着满心的不甘魂归地府。 第0206章 李宪的锦囊 有人说：一个人临死之际处于一种空灵状态，对外界感知力会被无限放大，简直比神仙还神仙。 耶律阿古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他的听觉没有欺骗他，的确就是猛将敖季虎率部杀过来了。 当然，敖季虎能够率部杀过来肯定是有缘故的，而且还是耶律余里衍和张彦的共同决定。 不仅敖季虎带领所部三千一百人杀回来了，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的大旗，也出现在队伍之中。 原来，张彦虽然夺取了定安县城，而且凭空得到了一万一千多誓死追随的战俘，但县城毕竟是一座空城，而且已经被焚烧一空。 现在增加了一万一千多战俘，加上敖季虎的三千一百人，慎洽的两千人、张彦的一千人，总人数超过了一万七千人，每天光粮食就需要两万斤。 知府唐浩然接到张彦的紧急求援文书之后，虽然用最快的动作送过来一批，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侦察人员传来耶律阿古哲遭到灭顶之灾的消息，敖季虎顿时就跳了起来：“公主、张将军，救不救耶律阿古哲还在其次，但是你们应该明白，他杀了萧干之后，就得到了萧干的所有积蓄。不光有十万人三个月的粮草，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啊。如果这些东西落到郭药师手中，那实在是暴殄天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十万人三个月的粮草，足够自己这一万七千多人吃两年。 对于任何带兵将领来说，这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耶律余里衍和张彦也不可能熟视无睹。 “张将军，敖季虎所言值得考虑。”领略了李宪的神鬼莫测，耶律余里衍现在不敢轻易做决定，说起话来模棱两可：“我们现在的辎重成了大问题。” 张彦，原来是长青县的步军都头，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长。拘拿盗贼，维护社会治安，是他的本职工作。要想拘拿盗贼，肯定需要懂一些谋略，不然就会碰得头破血流。 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李宪把这一次定安县城附近的指挥权，都交给了张彦。 “公主和敖统制所言，的确是正理。”张彦说话很圆滑，任何人都不得罪，这也是和江湖中人打交道磨练出来的本事：“耶律阿古哲所部遭遇不测之祸，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毕竟共同的敌人是郭药师。” 说到这里，张彦话锋一转：“不过，因为白底哥所部情况不明，我们目前的可用之兵，加起来只有六千人。一旦抵挡刘舜仁的部队得知自己的中军大营遇到袭击，很可能全线崩溃。常胜军的两路人马会合起来，那可是五万人。”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张将军所虑甚是，敌我双方兵力上的巨大差距，的确是我们的致命伤。然则张将军计将安出？” 张彦神情凝重：“无论是解救耶律阿古哲，还是趁乱夺取辎重，首先就要派出一支部队，监视刘舜仁所部的动静。一旦情形不对，还需要尽可能拖延他的行军速度。” “我去！”慎洽看见张彦眼角的余光，顿时站出来说道：“刘舜仁算什么玩意儿，难道我的双棒还砸不死他吗？” 张彦点点头：“如此甚好，你赶紧率队出发，越快越好！” 张彦和慎洽的眼角余光交流，耶律余里衍和敖季虎因为所在的位置，所有都没有看见。 实际上，张彦让慎洽过去拦截，主要目标并非刘舜仁的两万大军，而是耶律阿古哲派出的传令兵。 只要耶律阿古哲遇袭的情况没有泄露出去，他派出的那支主力部队，就必然拼死抵挡刘舜仁所部的进攻。 既然要切断耶律阿古哲和西方前线的联系，当然是越快越好。慎洽没有多余的废话，而是冲着耶律余里衍一抱拳转身就走。 等到慎洽身影消失不见，张彦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敖统制，既然要解救耶律阿古哲，当然需要熟人才行。其他人过去敌我难辨，混战之下很可能发生误会。所以这一路需要你出马，不知道是否可以立即起程？” 敖季虎没有推辞：“虽然我对耶律阿古哲和乙室八斤没有好感，但是那里面还有好多故交好友。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于情于理我绝不能置身事外。只要张将军一声令下，我可以立即出发。” 张彦点点头，随即扭头看着耶律余里衍：“公主，虽然耶律阿古哲居心叵测，竟敢背信弃义趁火打劫。但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如果公主大仁大义，在这个节骨眼上紧急驰援，很可能让耶律阿古哲幡然悔悟，从而实现收服这支部队的愿望。” “不错！”耶律余里衍始终幻想得到耶律阿古哲的部队，此刻被张彦一激，顿时热血上头：“看在大家都是契丹一脉，我和敖季虎带队增援，张将军准备接应就是！” 耶律余里衍和敖季虎转身离去，张彦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牛皮信封，这就是李宪命令高成送过来的“锦囊妙计”。 李宪这封信是在九天前写的，当然不可能知道眼前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敖季虎带领三千人投诚，更不知道张彦等人会得到一万一千多俘虏。 李宪在密信中的原定计划，一共分成三个部分： 首先，利用耶律余里衍急于求成的心态，迫使她和耶律阿古哲撕破脸。让耶律余里衍无法在一瞬间得到六万大军，从而变成尾大不掉之势，直接威胁到灵仙县、广陵县、弘州城的安全。 其次，命令白底哥所部阻击郭药师的穿插部队，一方面造成疑兵之计的效果，让郭药师的穿插部队被迫加快进攻速度。另一方面，就是要削弱白底哥的实力，因为这支部队无法改造，而且已经投靠耶律余里衍。 第三，在关键时刻让耶律余里衍再次出马，破坏郭药师穿插部队的行动，从而最大限度的激怒敌人，让他们追上来。 张彦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李宪的事先布局采取的行动。但是他极为困惑的是，目前已经完成了所有内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耶律余里衍带领敖季虎所部横插一脚，肯定会激怒郭药师的穿插部队。一旦三万敌人猛追上来，敖季虎的三千人根本挡不住。加上飞狐第二营的一千一百人，还是无济于事。 面对这种极端困难的局面，张彦根本无计可施。他把锦囊妙计拿出来，就是希望从中发现自己没有弄明白的地方。 可惜的是，李宪的命令没有丝毫模糊，三个方面一清二楚，的确没有关于敌人穷追不舍的应对办法。 “怎么会这样呢？”张彦把这封密信又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半个字遗漏，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公子算无疑策，各种局面都有说明，为何没有告诉我应该如何应付敌人的追击？” 恰在此时，传令兵在城下高呼：“报——知府大人求见！” 张彦一阵风冲下城楼，隔着老远就高声叫道：“哎呀，唐秀才你为何到此？” 唐浩然摆摆手：“打仗是你的事情，我是根据公子的紧急命令，把那些自愿追随公子的人带走。” 张彦大吃一惊：“你要把那一万多人带走？” “没错！”唐浩然点点头：“公子来了一份密令，已经知道郭药师两路人马夹击耶律阿古哲，而且很可能冲击定安县城。那一万多人虽然口头上有所表示，但内心深处究竟如何，还需要带到广陵县进行军规教育，然后作为补充兵进行训练。” 唐浩然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但是张彦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滚落豆大的汗珠。 原来，张彦没有在密信之中找到应付危局的答案，所以他准备利用那些战俘，临时整编五个独立营坚守定安县城。 李宪一声令下，飞狐军的第三号人物唐浩然亲自过来提人，那就是铁板上钉钉，神仙也无法挽回了。 刚才内心的所有谋划，都居于一万一千战俘在手中。现在全都泡汤了，张彦怎么可能不着急！ “唐秀才、唐大人、唐祖宗！”张彦脸上堆满笑容，实际上比哭还难看：“那些人我肯定不会自己留着，但能否缓两天带走？就两天，到时候一刻也不耽误，如何？” 唐浩然脸色一沉：“亏你还是独当一面的大将，竟然忘记了军令如山倒的训条。公子严词命令，我岂敢徇私枉法？” 张彦还不死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完全没有商量？” 唐浩然冷笑一声：“除非你把我脑袋砍下来，否则没得商量。可你是跟随公子最早起事的老人，你敢砍我的脑袋吗？我看你不敢。” “算你这个死秀才走了狗屎运，我还真不敢！”张彦没好气的说道：“亏你还知道我也算老人，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竟然不给丝毫情面。带上人走，咱俩的情分从此就没了！” “情分不情分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数的。”唐浩然飞身上马，还不忘嘿嘿一笑：“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你到时候还要腆着脸请我喝酒，嘿嘿！” 张彦恼羞成怒：“老子能不能活着再见到你，现在还在两可之间。死秀才，你赶紧回去烧三炷香，祈求老天爷保佑，老子还有机会请你喝酒！” 唐浩然催马跑出去三丈多远，突然又勒住战马低声说道：“解铃还得系铃人，命令是公子下的，求老天爷有个屁用！公子算无遗策，此举必有深意。你好好利用手头的力量，必然能够转危为安。这是公子原话，我堂堂秀才，绝对不会添油加醋。” 听完唐浩然的这番话，张彦更加疑惑起来：公子竟然给自己预留一条活路，可在什么地方呢？ 第0207章 古名将之风 郭药师的常胜军，一旦东南和西北两路大军合在一处，总兵力就会超过五万人，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自己的兵力全部加起来，也就六千人。对面硬抗敌人的五万大军，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西门外的“特殊官道”，因为要埋葬七千多具尸体，陷坑已经不存在，利用县城和敌人周旋的优势不复存在。 失去了一万一千多俘虏兵这张底牌，已经无法和敌人周旋，还要保证耶律余里衍的安全，张彦始终想不通生路在何方。 现在已经日上中天到了正午时分，时间不等人，想不通也不能再想了。 一咬牙，一跺脚，张彦终于下达了命令：“阎方，通知部队立即集合，赶紧增援耶律余里衍和敖季虎！” 飞狐第二营此前在西门外迎击暴乱的战俘，惨烈的屠杀过程中折损数十人，现在只有一千兵力。 张彦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满脸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报——” 部队向东北方向狂奔二十里，传令兵的一声禀报终于让张彦清醒过来：“前面敌情如何？” “耶律阿古哲抵挡刘舜仁的主力部队，已经在步步后撤。耶律余里衍说动耶律阿古哲的辎重部队两万多人向西移动，两路大军很快就要撞到一起！慎洽的第二独立营也只好相继后撤，在暗中监视双方的态势。” 传令兵一口气说完，然后神情紧张地盯着张彦。 深吸了一口气，张彦才低声问道：“敖季虎在何处？” “敖季虎把一千三百步军交给耶律余里衍，他带领一千八百骑兵迎击郭药师的穿插部队，解救出耶律阿古哲的一千多人。目前有三千多骑兵，同样是边打边退，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战场分成东南、西北两处，中间夹着耶律余里衍的两万多人，再加上自己一千人处于机动位置，场面越来越乱，危险越来越近，让张彦无所适从。 “确保耶律余里衍的安全，刺激敌人紧追不舍”，这是李宪在密信中强调的内容。 张彦把长枪一举，同时高声叫道：“他娘的，只能这样了！传令兵立即赶往西北前线，命令慎洽迅速后退，担任辎重部队的后卫！” “阎方带领全营的弓箭手和弩箭连立即出发，汇合耶律余里衍之后，让她带领辎重部队尽快向西南转移！其他人跟我来，策应敖季虎撤退！” 呼啦一下子，飞狐第二营一分为二。除去弓箭手和第四弩箭连，张彦身后已经不足六百人。 “成败在此一举，走！”张彦双脚一磕马腹，当先向东北冲去。 狂奔不到五里路，一条小河沟横在面前，这就是此地有名的流金河。东西两岸地势平坦，宽度只有三十多米，水深也就半米，而且清澈见底，河床都是鹅卵石。 这个地方根本挡不住骑兵，并不适合打阻击，却是唯一能够迟滞敌人的地形。因为战马渡河的时候，速度就会大幅下降。 现在只能死中求活，张彦没有犹豫：“一连前出一个排渡河哨探敌情，如果看见敖季虎，就把他们带到这里！一连下马捡石头，二连、三连立即砍树枝，在西岸设置两道矮墙，让敌人的战马无法冲起来！” 张彦的命令可谓临危不乱，应该说恰如其分，可事实刚好相反。 前哨排刚刚渡河东去，战士们准备分头行动的瞬间，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是千军万马奔腾的征兆。 张彦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有敌人来袭，立即后退三百步结阵！” 不错，的确是敌人杀过来了。但其中的古怪之处，却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话说敖季虎和耶律余里衍抵达战场边沿之后，两个人略一合计就决定分兵行事。 耶律余里衍要来一个釜底抽薪，带走耶律阿古哲的全部辎重和辎重部队，让郭药师空耗军力白忙一场。 敖季虎想要解救自己的故人，率领一千八百骑兵斜刺里杀入战场，刚好看见耶律阿古哲拼命咬死对手的惨烈一幕。 虽说对耶律阿古哲的人格和行事作风有些看法，但毕竟都是从渤海杀出来的老人，基本乡土之情还是有的。 敖季虎怒气填膺，挥舞着铁棍纵马杀入垓心，敌人当者披靡。一连三次冲杀，被他解救出被分割的数百人，自己的声势为之一壮，敌人的各个包围圈顿时一片混乱。 能够和慎洽硬碰硬不落下风，敖季虎手中的铁棍无人能敌，被他一口气打死数十人，顿时就惊动了常胜军穿插部队的主将。 金永炎，郭药师帐下的第一猛将，手中一条古藤长矛两丈四尺长，江湖人称赛张飞，有万夫不当之勇，是郭药师能够镇住张令徽、刘舜仁、甑五臣三部人马的杀手锏。 郭药师能够扬名立万，让大辽、大宋、大金不敢小觑，就是因为他手下有两员猛将。第一位就是这个金永炎，平时总跟在郭药师身边，属于深藏不露。第二位就是郭药师中军的先锋官赵鹤寿，此刻正在攻打紫荆关。 杀手锏总是很少出手，看见别人纷纷立功，金永炎心里那个急呀，就甭提了。 此次带领精兵三万执行穿插任务，是金永炎第一次单独领军，自然势在必得。 可是耶律阿古哲垂死挣扎，一口气连杀四个百夫长。等到金永炎率领主力部队赶到，耶律阿古哲已经流血过多而亡。 金永炎自恃勇力和身份，不屑于和耶律阿古哲手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对阵，只能站在高处干生气。 敖季虎突然从侧翼杀进来，一条铁棍竟然杀透整个战场，犹入无人之境。看见手下数十人被杀，金永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无比兴奋。 右手从地上拔起长矛，金永炎飞身上马冲下山坡，同时大吼一声：“大将金永炎在此，兀那用铁棍的汉子休得猖狂，留下姓名受死！”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金永炎三个字传入耳际，敖季虎顿时心头猛震。 心头震动，并不代表敖季虎就害怕了。 金永炎从来不离郭药师左右，所以外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说明郭药师下足了本钱，自然势在必得。今日要想安全退走，只怕势比登天。 走得成走不成，现在为时过早。两军阵前，拼的就是气势。 敖季虎勒住战马深吸一口气，不甘示弱高声叫道：“我当是谁如此嚣张，原来是你这个赛张飞！渤海敖季虎虽然是无名小卒，但还没有把你金永炎放在心上！放马过来大战三百合，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斤两！” “敖季虎？原来你就是耶律阿古哲的先锋官，果然有两下子！哈哈，真是老天爷让我成此大功！”金永炎右臂一振，两丈四尺长的古藤长矛往上一举：“儿郎们两下散开，我今日要擒拿此人！” 呼啦一下子，刚才还在混战的敌我双方顿时往后一退，中间出现了一道三十多丈宽的空旷地带。 “敖季虎，你是渤海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不占你的便宜。”金永炎右手一翻，把长矛重新插在地上：“你的战马疲惫不堪，根本不堪再战。现在下马休息一刻钟，我们再放手厮杀才能尽兴。” 约退三军之后，这番话又说得光明磊落，而且没有丝毫犹豫，让敖季虎对金永炎的人品有了第一个直观认识。 当然，战场之上的将领下马，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如果金永炎是一个计策，自己一旦下马，就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敖季虎同样没有犹豫，把铁棍往地上一插，就已经滚鞍下马，而且把马鞍也取了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敌人一拥而上，他只能束手就擒。 这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耶律阿古哲的残部一千多人，拼死厮杀将近一个时辰，现在是人困马乏。就算杀透重围，战马也没有力气冲出去。 该冒险的时候就必须冒险，敖季虎需要时间，让自己人恢复体力。 金永炎席地而坐：“敖季虎，你也是不世出的勇将。耶律阿古哲战死，想必刚才已经看见了。你没有了约束，干脆跟我走。今后咱哥俩在一起联手，绝对横扫整个河北。如何？” 敖季虎抱着马鞍走到金永炎对面一丈左右，这才放在地上坐下：“赛张飞纵横河朔，为人侠义，我早有耳闻。不是我不识抬举，而是你这番话说晚了！” “哦？”金永炎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敖季虎反手一指身后：“你仔细看看我身后的号旗。” “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金永炎大吃一惊：“你已经投靠大辽公主，为何还要回来？” 敖季虎点点头：“个中情由复杂，实在一言难尽。这里有我的故友袍泽，不能不冒死相救。金大哥，今日一见如故，我就实话实说，跟随郭药师必定没有好下场。你最好是跟我走，否则必然悔之无及。” 金永炎摇摇头：“敖季虎，别危言悚听了。郭大帅彻底掌控燕山六州之地，势力如日中天，如何没有好下场？” 敖季虎微微一笑：“金大哥，你还在做梦？张令徽已经全军覆没，定安县城已经丢了。” 没想到金永炎冷笑一声：“张令徽狼子野心，一直妄想自立门户。他自取灭亡，干我何事？” 敖季虎点点头：“这就是了。郭药师所部怨军本来要被全部处决，是萧干求请保留下来的。但郭药师翻脸不认人，对？张令徽既是他的同袍，也是他的部下，竟然见死不救，对？如此不择手段之辈，能成大事么？金大哥明珠暗投，实在可惜。” 金永炎笑道：“整个幽云十六州，能够有郭大帅这样实力的人，我还没看见。怎么样，休息好了没有？” 敖季虎站起身来一抱拳：“金大哥，你这番情意我记下了。现如今各为其主，一旦动起手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甚至要不择手段。你可别见怪！” 金永炎呵呵一笑：“战场交锋，各显其能，大丈夫当如是！” 第0208章 胜利大逃亡 现代人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忘记了人世间还有好多东西。 敖季虎和金永炎在阵前促膝而谈，宛如多年故交。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回去之后肯定交不了差。 不管是被军统的人知道，还是被政委看见，绝对逃脱不了隔离审查，然后在档案里面留下一笔。 打蛇不死，反伤自身。这个道理其实大家都懂，可有时候就会在这方面犯错误。 两万多人对上三千多人，金永炎认为敖季虎已经无路可逃，所以觉得智珠在握。 耶律阿古哲从平州一路向西横扫过来，敖季虎始终担任尖刀，可谓是名声在外。 自古英雄相惜，金永炎是真心挽留敖季虎，倒也没有作假的成分。 敖季虎也说得没错，如果早一步碰到金永炎，他很可能被说动了。 但现在就大不相同，因为他已经见到慎洽、张彦、阎方等人，知道了名传河朔的追魂枪李宪。 放眼整个幽云十六州，李宪的人马并不多，数千人实在不起眼。但是李宪在过去大半年时间里，叠克强敌，连战皆捷，打退了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进攻。 最重要的是，李宪的目标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是为了自己封王封侯，而是为父老乡亲而战。 唯大仁才有大义，有大义方能争天下。 定安县城西门外，一万多战俘用实际行动誓死效忠的那一幕，给敖季虎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 敖季虎本来是被耶律余里衍说动才投降的，但最后毫不犹豫选择追随李宪。并不是说这个人朝三暮四，而是他内心深处赞同了李宪的观点，应该叫做志同道合。 要想追随李宪，那就必须活着。起码也应该活着看见李宪本人，才不枉自己辛苦一场。 面对两万多虎视眈眈的敌人，如何才能活着呢？ 解救了一千多人，和金永炎东拉西扯拖延了半个时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逃走就是不二的选择。 敖季虎慢吞吞地装好马鞍，把肚带反复检查三遍，然后才飞身上马，又把铁棍拔起来仔细端洋一番。 对面的金永炎抖擞精神，做好了厮杀准备。 没想到敖季虎双手握住铁棍往前一拱：“金大哥，今日之情铭记在心，他日一定专程拜谢！我断后，全体逃出去！” 敖季虎弯腰反复检查战马肚带，已经暗中给自己的亲兵使了眼色。所以他突然一声大吼，三千多人拨转马头就跑。 威震渤海的敖季虎竟然不战而逃，把脸都丢到渤海去了，让金永炎顿时一呆。 “敖季虎，亏你还是统帅三军的主将，这种丢脸的事情也能做出来！”金永炎终于回过神来：“左右包抄，看他能够跑到哪里去！” 敖季虎倒也不着急，一人一马吊在大部队后面，闻言扭头笑道：“金大哥，形势比人强。今日人手不足，我自认不是对手。为了兄弟们的性命，我只好不要脸一次。有朝一日我会卷土重来，你等着好了！” 原本说得好好的，敖季虎突然掉头逃走，这是常胜军两万多人都没有想到的。等到金永炎下令追击，就已经晚了半步。 骑兵对上骑兵，谁先启动，谁就占了便宜。 战马从启动开始，达到最高速度，大概需要七十多米的距离。再加上两军之间原本拉开了近百米，这一下子就有了近两百米的差距。 金永炎的常胜军开始启动的时候，敖季虎的部队已经达到了最大速度，双方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大到了四百米左右。 恰在此时，金永炎派出去的斥候，突然从西北方向疾驰而来：“报——耶律余里衍突然出现在白乐镇，然后带着两万多辎重部队和所有辎重向西南逃走了，白乐镇已经空无一人！” “啊？原来敖季虎刚才是故意拖延时间，目的就是掩护耶律余里衍逃走，我上当了！”金永炎如梦初醒，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追上去咬住他们！” 不能怪金永炎着急上火，打仗打的就是资源和钱粮。 大部队长途奔袭，必然就是轻装，肯定没有携带多余的粮草。必须做到“就食于敌，以战养战”，才能生存下去继续作战。 现在耶律余里衍劫走了所有的辎重，金永炎的近三万人马就只能喝西北风。到时候别说打仗了，能不饿死就是万幸。 骑兵要追上骑兵，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金永炎的穿插部队长途奔袭，至少携带了十天干粮，还有必要的箭矢储备，这都需要耗费马力。 敖季虎所部是紧急应战，除了贴身兵器和一壶箭之外，绝对没有携带干粮。加上他们启动在先，身后的追兵不是那么容易追上的。没有数百里的追逐，就别做梦了。 金永炎也不是白给的，几乎一瞬间就被他想到一个变通办法：“右翼五千人立即让出战马，左翼五千人立即轻装，然后一人双马从西南方向插到敌人身后，一定要截住敌人劫走的辎重！右翼五千人携带辎重徒步跟进，中军随我追上去！” 这一下兵分三路，给自己腾出来一支五千人的快速机动部队，金永炎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带领中军主力部队，紧紧咬住敖季虎的屁股穷追不舍。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彦带领飞狐第二营赶到了流金河。 金永炎派出来的左翼五千人迂回包抄，刚好被大山沟挡住去路。他们只能顺流而下，准备寻找一个平缓地带渡河。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无巧不成书，自古如此。 张彦发现有大量骑兵靠近，顿时下令结阵迎敌。没想到敌人从自己的右翼山坡上下来，目测敌人的人数超过自己好几倍。 一看来人装束，张彦就明白是常胜军。因为郭药师虽然投降大宋，但并非真心投降。所以他们虽然都是汉民，却一律穿左衽辽服，并非大宋的右衽上装，更没有戴范阳帽。 敌人多出近十倍，而且是一人双马，在平缓地带阻击敌人就是自寻死路。仅仅是一万匹战马冲过来，就会让自己五六百人死无葬身之地。 张彦强忍着心中的震撼，迅即调整了命令：“敌人这是要抄敖季虎的后路，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立即后撤两里，利用那片树林和敌人周旋！” 五百多人策马赶到树林边上，敌人的前锋已经来到河滩上。张彦刚准备命令部队进入树林，防止敌人把自己包饺子，结果事态的发展再度超出常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敌人竟然对他们视而不见，五千骑兵一人双马，顺着流金河西岸狂奔而过，直接向西北插过去了。 张彦略一惊愕，顿时大惊失色：“不好，他们不是要挡住敖季虎，而是要迎头拦截耶律余里衍！” 此前斥候兵已经报告过，耶律余里衍说动辎重部队投诚，两万多人押运全部辎重向西南方向撤退。 虽然辎重部队里面有两千骑兵，而且还安排慎洽的第二独立营负责殿后，但是辎重部队是一个长长的队列，四千骑兵根本照顾不过来。 如果被五千骑兵拦腰斩断撤退队列，辎重被抢走还无所谓，问题是耶律阿古哲的辎重部队两万多人必然全军覆没。 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刚才是要让开敌人正面，避免死打硬拼，现在却不行了。 想到即将发生的恶劣后果，张彦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即下达了决死命令：“全体都有，随我追上去冲乱敌人的队形，迟滞敌人的速度！” 张彦挥舞着狼牙棒一马当先，近六百人催动战马一声呐喊，贴着树林插向西北，直接往敌人队列的左肋撞了上去。 战场俗语：拼命不一定会死，不拼就一定会死。 张彦这个决死命令恰到好处，敌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被人往肋部一冲，巨大的劣势顿时暴露无疑。 敌人的右侧是流金河，可以策马渡河，却不能展开兵力，这是地形出了问题。 敌人一人双马赶路自然极快，但是战斗起来，空出来的拐子马就变成了负担。 张彦他们五百多人分成五路杀进敌群，敌人要想应战就必须放弃多余的战马。 战马无人控制，顿时在战场四处乱窜，把整个场面搅得一团糟，反而变成了张彦等人的最好帮手。 张彦率先垂范，手里的狼牙棒没有刺杀敌人，而是不断敲在无人战马的屁股上。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专门冲向无人的战马，然后拼命“拍马屁”！ 有了五百多人驱赶，那些无人控制的战马慢慢会成一股洪流，然后就变成了势不可挡，五千敌人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 虽然还不至于变成溃不成军，但想围杀张彦他们五百多人，却是痴心妄想，除非能够首先杀掉五千匹战马。 不管不顾继续前进也不行，身后跟着五千匹无人的战马，没有驮人的负担，体力消耗就小。一旦路程稍长，前面的骑兵肯定要被追上。 走又走不了，杀又杀不成，五千敌人顿时变得骑虎难下。 外围是敌人的五千骑兵组成的包围圈，中间被困着张彦他们五百多人，外加五千匹战马。 敌我双方在流金河西岸的平缓地带，竟然摆成一个古怪阵势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敌人不动，张彦他们自然也不动。敌人只要有异动，张彦他们就开始驱赶战马，反正不让敌人集结起来。 骑兵不能组成阵势，实际上没有什么作用。 更何况耶律余里衍手下有辎重部队两万多人，五千骑兵还不一定能够挡住。如果五千骑兵被迫分散，这一次的包抄行动就已经失败了。甚至有可能被别人各个击破，最后全军覆没。 这个道理张彦明白，敌人当然也明白。双方心照不宣，谁也不敢放肆。 他们在这里僵持不下，时间在飞速流失，另外的两处战场开始出现倾斜，事态越来越复杂。 第0209章 最后的变故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并非空穴来风。 僵持不下的战场，哪怕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也有可能扭转整个局面。更何况一旦要来人，就绝对不止一个。 最先冲到流金河西岸的部队，当然是急于逃命的敖季虎所部三千多人。 他们突然出现包围圈外围，常胜军包抄过来的五千骑兵，就已经丧失了固有的兵力优势。 加上张彦他们五百多人，还驱赶着五千匹战马里应外合，形势瞬间颠倒，主客易势。 内外夹击之下，常胜军顿时被一分为二，张彦所部和敖季虎终于会合，随即对两股敌人主动发起追击。 不光要追，而且尽快杀散这批人，因为东面的金永炎两万主力部队转瞬即至。 张彦此前不过是长青县一个小小的步军都头，虽说可以管一百来号人，实际上手下只有二十多人。后来跟随李宪千里转战，也就指挥一个营一千多人。 敖季虎所部的到来，一个内外夹击打垮了敌人，但是新问题又来了。 部队的人数急剧增加，而且还分属不同序列，再加上还有五千匹无人控制的战马，指挥起来难度不小。 现在的情况是，敌人的五千骑兵虽然溃散了，但几乎没有什么损伤。东面的敌人主力两万骑兵马上就到了，究竟如何让这些条件充分发挥威力，让自己这些人转危为安，张彦顿时有些迟疑不决。 “张将军，赶紧命令他们让那些战马停下来，后面的金永炎率领两万主力马上就到。如果这样乱成一团，我们是坚持不住的。” 敖季虎毕竟是从大规模战斗中杀出来的猛将，各种艰难的局面都见到过。看见张彦有些犹豫，因此赶紧出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张彦突然被惊醒，同时也想到了敖季虎是耶律阿古哲的左军统制官：“敖统制，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没有彼此之分。现在敌情严重，从此刻开始，就由你全权指挥。” 现在是死战的关头，接过指挥权并不是什么好事，其实属于临危受命，危险更大，自然没有那么多虚套。 敖季虎当仁不让，随即站到马背上厉声高呼：“飞狐第二营立即收拢所有战马，驱赶到小树林西侧来回狂奔，腾起烟尘作为疑兵，同时等候下一步命令。其他人随我追杀溃兵，以五里为限，杀——！” 不愧是跟随萧干、耶律阿古哲参加过数万人大厮杀的，敖季虎对战场的阅读能力果然非同一般。 他带领三千多骑追杀溃兵五里，然后立即返回小树林西侧，刚刚命令部队更换了战马，流金河方向已经传来人喊马嘶，金永炎马上就要到了！ “张将军，你命人在树林中观察动静，看见我的铁棍往下一落，你就如此这般，大概就可以逃过一劫。” 敖季虎吩咐张彦一声，然后带领自己的三千多骑穿林而出，在流金河西岸列成阵势。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金永炎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流金河东岸，随即往两边一分，中间留出一条通道。 金永炎纵马而出，来到岸边喝问：“你为何不跑了？” 敖季虎抱拳说道：“金大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如此紧追不舍，难道不知兵家大忌？” “哈哈哈，兵法我虽然没有读过，但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不少。”金永炎呵呵一笑：“兵法说穷寇勿追，还说必蹶上将军，对？可你只有三千多人，我这里可是两万铁骑，怕什么？” 敖季虎脸上微微一笑：“那可说不定，战场上瞬息万变，金大哥如何断定我只有三千多人？” 金永炎不以为意：“我知道你在这里有一支伏兵，凑巧打垮了我的包抄部队，这又能如何？包抄部队的目的就是拦住你的去路，给我争取时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你抢了几匹战马在树林后面来回奔跑，难道就能吓唬我吗？” “金大哥人中之龙，当然不是被吓大的。”敖季虎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铁棍，这才笑道：“不过金大哥这下说错了，我可没有搞什么疑兵之计。那玩意儿张飞曾经干过一次，我才不会拾人牙慧。” “哦？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一说。”金永炎鞭梢一指：“既然如此，树林后面在干什么？” 敖季虎脸上仍然笑着：“那当然是给金大哥准备的礼物。” 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扯淡，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大家的战马已经狂奔二十里，如果不喘一口气，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也没有精力再往前跑。 为大将者，绝对不会无故扯淡做无用功。虽然看起来两个人的确在扯淡，实际上敖季虎和金永炎是在斗智。 战马需要恢复体力，闲着也是闲着，双方通过嘴巴较量，都是一种心理战术，其目的并不是打垮对方，而是给对方的手下制造心理阴影。 敖季虎的优势，就是身后有一片树林，还有滚滚烟尘。只要他不承认，谁也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可以让金永炎手下疑神疑鬼。 金永炎的优势，就是货真价实的两万铁骑，而且就摆在这里，谁也不能说没有看见，这是实实在在的威慑力，让人胆颤心惊。 还有另外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实际上也是在赌博，那就是耶律余里衍的辎重部队。 两万多人的辎重部队，行进速度绝对不快，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敖季虎需要拖延时间，让辎重部队尽可能走远一些，为自己的逃命拉开空间。因为他明白猛将慎洽殿后，金永炎的五千骑兵不一定讨得了好。 金永炎不相信自己的五千包抄部队被杀干净了，他更需要拖延时间，让自己溃散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继续完成劫杀耶律余里衍的战斗任务。 两军对垒决胜，并不是不顾死活乱杀一气，然后一拍两散那么简单。 如果真这么干了，那叫莽夫，算不上什么大将。 为了实现自己的战斗目标，统兵大将都会挖空心思，把一切能够利用的因素充分利用起来，从而导致各种稀奇古怪的战斗方式层出不穷。 敖季虎和金永炎两个人都需要拖延时间，干等没啥意思，所以选择用嘴巴战斗。 金永炎果然鼓掌大笑：“你真是有心了，逃跑途中还不忘给我准备礼物。” “你我一见如故，可惜条件不允许，无法痛饮三杯，小小礼物聊表寸心。”敖季虎突然提高嗓门：“再说了，看起来在逃跑的人，不一定就是在逃跑。看起来在追杀敌人的人，说不定马上就要转身逃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金永炎被敖季虎搞糊涂了：难道他真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吗？ 此刻不是沉默的时候，金永炎再次大笑：“没想到渤海敖季虎如此神奇，竟然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倒要领教领教，看看是什么礼物。” “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敖季虎右臂一振，镔铁棍已经高高扬起：“也就是顺手捡到几匹马，我一看是金大哥的，这必须要物归原主，否则就不够江湖义气。金大哥看仔细了，如果少了什么就当面说清楚！” 唰——敖季虎手中的镔铁棍猛地往下一落，身后的三千多骑兵顿时往两边狂奔而去。 流金河西岸顿时大地震动，五千匹战马从树林中蜂拥而出！此刻不是一般的狂奔，而是整个马群受惊了。 原来，敖季虎提前吩咐张彦，让他带人给最后面的数百匹战马的马尾巴上，都绑上一根松明子，看见镔铁棍举起来的时候就准备火绒。镔铁棍往下一落，就立即点燃松明子。 战马的尾巴长毛见火就着，而畜生最害怕的就是大火烧身。更何况自己的尾巴着火了，战马顿时发出刺耳的哀鸣胡冲乱闯。 “好你个敖季虎，果然诡计多端！”金永炎一看这阵势，顿时明白了：“立即散开，让过马群！” 敖季虎的声音遥遥传来：“如此宝马良驹丢掉太可惜了，金大哥慢慢收拢马匹，我们改日再会！” 金永炎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敖季虎实在太可恶了，留下一千人收拢战马，其他人给我追上去！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抓回来！” 现在要追可就不容易了，流金河西面不远就是一大片树林。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陷阱，所以遇林莫入是江湖常识。 敖季虎的三千多骑兵是兵分两路，从树林的南北两个方向向西逃走。金永炎不甘示弱，同样把兵力一分为二追上去。 此前被惊马一冲，然后又要渡河，马速提不起来，金永炎只能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敖季虎他们终于得到一个喘息机会，把敌我双方的距离拉大到了三里多远。 敖季虎他们越过树林和张彦等人汇合在一起，心里终于踏实不少。只要不再出现变故，自己数千人就基本上脱离危险，金永炎要追上来就可难了。 敖季虎和张彦他们之所以松了一口气，因为前面不远就是定安县城。只要能够进入县城，有了城墙作为依托，金永炎两万骑兵就只能干瞪眼。 可是，紧接着就是一记闷棍落到了他们头上：不准进城！ 下达这个命令的人，让张彦大吃一惊：蔚州知府唐浩然！ 张彦气不打一处来：“唐秀才，你不是带领一万多战俘到广灵县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们利用一万多战俘据城自守，歼敌于城外？” “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公子的命令。”唐浩然没有下马，而且神情凝重：“你们从这里折转向南进山，耶律余里衍已经过去了，据说慎洽在后面和敌人交上手，正在边打边退。你们立即把金永炎所部带进山，违令者斩！” 第0210章 张彦的诡计 唐浩然说完了吗？没有。 现在没时间让他继续解释，因为北面、东面都已经出现敌人的身影。 唐浩然是个文官，虽然练过李宪的破锋八刀，但打仗不是他的责任。 “看见没有，慎洽已经往这边退过来了，你们会合之后立即南下。具体应该如何动作，公子早有密令，你们直接照办就是。乖乖隆地咚，这下子来了五万多敌人，我这个秀才只能赶紧逃命，剩下就看你们的了，千万不要被咬住！” 唐浩然说完就走，白色宝马眨眼之间就已经无影无踪，气得张彦只翻白眼。 “这个死秀才每次都这样，说话都说半头。就算敌人来了，不是还有我们数千人的吗？难道会让他死在这里不成？公子早有密令，在什么地方也不说清楚。” 公然辱骂知府大人，这还得了？敖季虎不知底细，只能赶紧打岔：“张将军，唐大人可是这里的主宰。你在背后骂他，当心他找你的麻烦啊。” “哈哈，没事！”张彦呵呵一笑，根本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你在这里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习惯，我们没有那么多讲究。唐大人虽然是三大巨头之一，但他却没有丝毫架子。开口就骂娘，根本不像文人，反倒像流氓。” 敖季虎听得张口结舌：“不是，我看唐大人文质彬彬，一副老学究模样。” 张彦摆摆手：“你哪里知道啊，这个唐大人和其他文人大不相同。他曾经跟随董庞儿造反，是公子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别看他长得文秀，好像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好像很怕死，那是骗人的。他的一手刀法是公子亲自传授的，据说杀人不眨眼。” 就这个功夫，东北方向已经能够看清金永炎的身影，正北方向冲过来两千骑兵，正是第二独立营的人。 张彦和敖季虎的人往两边一闪，让过了第二独立营的两千骑兵，才发现慎洽拧着一对狼牙棒独自断后。 张彦看见慎洽神情萎靡不振，分明经历过一场剧战，有些用力过度，顿时有些紧张：“慎洽，怎么回事啊，是刘舜仁追过来了吗？” “不是！”看见张彦和敖季虎，慎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娘的，后面追过来的并不是刘舜仁，而是耶律阿古哲的人。他们挡不住刘舜仁，只能往驻地退却，结果发现辎重部队带着东西逃走了，所以就紧追不舍。” 敖季虎觉得奇怪：“你如此狼狈，难道耶律阿古哲残部里面，还有让你吃力的对手不成？” 慎洽瞥了一眼东北方向越来越近的金永炎所部，这才恼羞成怒：“他娘的，阻击刘舜仁的主将是乙室八斤，这家伙自然不在我眼中。但是他手下的卫队长竟然深藏不漏，再加上三百六十个铁卫，让老子差点儿阴沟翻船。” 敖季虎悚然一惊：“乙室八斤追过来了吗？” 慎洽叹了一口气：“乙室八斤已经战死了，所部两万人也折损六千多。乙室八斤的卫队长叫什么铁骨朵，手中一把三股叉起码有七十斤。乙室八斤战死之后，铁骨朵被推举出来，目前身边不下一万人。因为没有辎重，所以他才拼命追赶。” “这却如何是好？”张彦摇摇头：“铁骨朵所部没有粮饷，一万多人肯定崩溃。他们和郭药师做对，属于我们的同盟军。敖统制，你和这家伙的交情如何？” 敖季虎倒也没有避讳：“铁骨朵我当然认识了，而且全军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动手切磋。如果是比武的话，我们差不多。如果是拼命的话，铁骨朵的兵器长一些，力气也比我大一些，我的赢面很少。” 张彦眼睛一亮：“既然有这份交情，有没有可能让他跟我们走？” 敖季虎摇摇头：“这可就难说了。他原来是卫队长，我们还能经常说话。现在手里有了一万多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张彦一摆手：“此事慢慢看，不用着急。金永炎马上就到，你们先走，飞狐第二营的人留下随我断后！” 敖季虎抢先说道：“张将军，既然慎洽已经体力透支，断后也应该是我，怎么都轮不到你。” “你错了！”张彦摇摇头：“要论单打独斗或者指挥群战，我肯定赶不上你。但现在需要把金永炎引到山里去，就非我莫属了。你们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 战场上没有时间争执，敖季虎看见张彦胸有陈竹，只能道声保重，然后率部紧急南下。 “大辽蜀国公主驾下大将张彦，在此等候多时！”张彦端坐马背，肩上扛着古怪的狼牙棒，冲着狂奔而来的金永炎叫道：“来的可是金永炎？” 要说张彦，那也是一员猛将。他手中的这根古怪狼牙棒，还是当初跟随李宪攻打王官屯镇得来的，原来是孛十斤的兵器。李宪枪挑孛十斤，他的兵器就落到了张彦手中。 古怪狼牙棒通体镔铁铸就，长度七尺，六十多斤。前端是八寸长一个锋利枪尖；连接枪尖的后面两尺长部位突然加粗，大概有拳头粗细，上面布满狼牙状钢钉。 张彦是长青县都头出身，算起来也是混过官场的人，所以说话比较含蓄，开口就承认自己打不赢敖季虎。 既然他的兵器重达六十多斤，真要拼起命来，只怕慎洽和敖季虎也占不到便宜。 如果张彦真的一无是处，李宪不可能让他这次独挡一面，命令慎洽给他当助手。 金永炎跟随郭药师东征西战，眼界自然极为宽阔。发现张彦肩头的狼牙棒形状古怪，而且是镔铁铸就，顿时就带上了小心。 江湖常识：凡是使用棍、棒、锤、槊、锏做兵器的人，肯定是力大无穷之辈，这是没有丝毫异议的。 “张彦？”金永炎摇摇头沉声喝道：“无名小卒而已，没听过。你挡住通道，难道认为能都阻止我两万大军吗？” 张彦呵呵一笑：“我既然是无名小卒，自然是无法挡住你的，而且我也没想挡住你，不过是带人给你传一句话。” 金永炎脸色古怪起来：“何人用你传话？” “那自然是我家公主。”张彦说得煞有介事：“看你貌似忠厚仗义，我家公主觉得人才难得，实在不想你死于非命。其实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投入公主门下，要么赶紧回头。” 张彦竟然施展官场套路，把明捧暗贬的激将之计用了出来。 “说得好，很好！”金永炎果然上当，连鼻子都气歪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古有明训。既然你前来传话，我今日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你的公主。我既不投降，也不回头，而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且慢！”张彦从肩上取下狼牙棒一晃：“敖季虎把你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我这个无名小卒就不相信，所以要领教领教。” 说来也是，战场上的武将绝对不会轻易认输。除了祁三郎和李天成之外，张彦也没有碰到什么对手。只不过他为人低调，很少显露罢了。 当初听说了慎洽和敖季虎的战斗经过，张彦虽然很佩服，却不服气，所以就想拿眼前的金永炎试试看。 “领教谈不上。”金永炎伸手从马鞍桥上摘下长矛：“看你兵器古怪，应该也是一员猛将。自古战场无父子，上手不留情。你可小心了！” 口中话音未落，金永炎双手一顺，两丈四尺长的长矛已经刷的一声，仿佛一条毒蛇当胸扎来。 “开——”张彦大喝一声，双手抡圆了狼牙棒一记横敲。 咔嚓——狼牙棒刚好磕在矛头上，张彦顿时浑身一震。 金永炎矢口赞道：“好，果然力气不小，堪称对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两个人虽然只硬碰一记，但是张彦心里已经有数：“不行，你兵器太长，我打不赢你！你等着，我回去叫兄弟过来，他用的是长兵器！” 口中说话，张彦已经圈转马头就跑。哗啦一下子，五百多人争先恐后冲向南山，留下张彦断后。 金永炎冷哼一声：“追上去，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鬼！” 张彦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扭头乱叫：“喂，金永炎，你真别追，否则就麻烦了！” “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金永炎怎么可能被吓住，右手抓着长矛，身体已经贴到了马鞍桥上，仿佛一阵风刮了过来。 嗖嗖嗖——眼看金永炎已经追到了五丈之内，张彦左手往后猛甩，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金永炎骑的是一匹灰白色的宝马，见状腾空往旁边一闪，让过了前面的路段。 但是金永炎身后紧追而来的骑兵，并非都是宝马良驹，反应自然没有如此之快。 哗啦——两匹战马几乎同时翻滚出去，马背上的两个骑兵当场被摔死。 金永炎勒住战马，终于发现了端倪：“大家当心，地上是铁蒺藜！” 原来，李宪上一次救援香炉寨，攻破马家堡兵营的时候，在外围壕沟里面发现了铁蒺藜，就让下面收拾起来。从那以后，飞狐军的装备里面就多了这种东西，专门对付敌人的骑兵大队追击。 张彦此前所言有办法对付金永炎，说的就是铁蒺藜可以让敌人放慢追击速度，现在事实证明没有错。 两匹战马踩上铁蒺藜摔死，让金永炎不得不放慢脚步，生怕再蹈覆辙。 张彦略施小计，不仅再一次激怒了金永炎，而且严格压制了他的追击速度，给前面逃走的人争取了时间。 就这样一追一逃，张彦终于赶到了前面的丘陵地区。没想到见到耶律余里衍之后，巨大的麻烦再次降临。 第0211章 李宪在行动 一场四方势力集中兵力超过十五万的大战，李宪这个最高指挥官踪影皆无，始终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连傻子都觉得不正常。 李宪使用的整个兵力，也局限于张彦的飞狐第二营、慎洽的第二独立营，再加上临时投诚过来的白底哥一千三百多人，总兵力不到五千，其中正规军只有张彦第二营的一千一百人。 难道李宪真觉得他是神仙，提前写了两封密信，就能够搞定所有敌人吗？别说他自己不相信，估计连鬼都不信。 其他的部队不能动，是因为要防御各处战略要点，但是郭小乙的警卫营并没有固定作战任务，他们干什么去了？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危急时刻，李宪把最能打的萧芸娘、祁三郎都雪藏起来，来回奔走的竟然是文官唐浩然，自然就有更深层次的战术目的。 敌人虽然来势凶猛，但并非不能战而胜之。仅仅打一场胜仗是不行的，李宪需要达到三个目的： 第一，利用敌人凶猛的进攻所产生的巨大压力，检验一下境内百姓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及对自己这个外来人的认可度，为接下来的战略布局奠定基础。 这件事情原来有人做，而且是萧姵亲自挂帅，三个助手分别是飞狐县县丞王杰、蔚州知府衙门支教司司长梁艳、内卫女兵营副营长姜四娘。 王杰，是原来长青县县丞的小衙内，金兵打进来之后，他的父亲不屈而死，随后全家被杀。跟随李宪转战千里，回到飞狐县变成唐浩然的助手。 梁艳，原来是女真谋克户家的女奴，被李宪解救出来，后来担任内卫女兵营警卫连长。李宪传授阿拉伯数字和九章算经，这个小姑娘脱颖而出。 王杰和梁艳都只有十四岁，这对少男少女肩负着教化百姓的历史重任，目前是整个蔚州境内最有名的“小先生”，几乎所有老百姓都认识他俩。 姜四娘不一样，她年纪最大，今年十七岁，是为了逃过被谋克户男人睡三天的灾难，跟着李宪出来打天下的。 姜四娘肩负的任务是一个绝密任务，只有极少数核心人物才知道，分别是李宪、唐浩然、萧芸娘、萧姵、郭小乙、李天成。 这个绝密任务，就是经过李宪耐心解释，最后在秘密会议上通过的一个“人性改造工程”，并且组建了一个“少年教化营”。 李宪的依据是：后世的小日本鬼子占领东三省之后，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培养了一百多万死心塌地的二鬼子汉奸队伍。然后组成讨伐队，专门讨伐东北抗日联军。 要想建立一个有别于所有朝廷的新秩序，就必须建立一套全新的思想体系，形成独立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进而统一社会价值观。 统一的社会价值观，是一个民族长盛不衰的基石。两世为人的李宪，对这一点最为看重，也可以不惜余力去改造。 书中交代，李宪此前四处活动，把女真鞑子的山西占领区搞得一团糟，并且抢回来四千多女真妇孺，其中六岁以下的小孩子就有两千三百多人。 这些女真妇孺被抢回来之后，就安置在飞狐县境内，而且就是萧芸娘原来当庄主的兰家庄。两千三百多小孩子，放在飞狐县城内的司令部大院。 根据李宪的命令，唐浩然物色了一百二十位中青年汉民寡妇当保姆，姜四娘带领一个女兵排教育这些小孩子，让他们从野蛮女真变成大汉子民。 李宪不认为自己比小日本鬼子都不如，不可能连野蛮的女真族儿童都改造不了。 如果能够把野蛮的女真鞑子，教化成真正的汉民，那就说明所有民族都能够被教化，这才是李宪的真正用心，是为未来的长远战略目的做准备。 姜四娘，就肩负着这次试点的重任。 这些事情本来是萧姵亲自负责，可是她不幸阵亡，李宪需要时间检查一下各方面的工作进展。 第二，李宪需要考察一下整个蔚州境内的基本情况，经过自己大半年的工作，老百姓面对外敌的时候，心态上有什么变化。 因为李宪很清楚，自从唐朝崩溃以来，幽云十六州的汉民就被遗弃，被异族奴役成为常态，从而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毛病。 从占领飞狐县开始，李宪就督促唐浩然在境内进行大刀阔斧的革命，所有的异族地主、有血债的汉民地主，已经全部被杀，最底层的老百姓翻身当了主人。 张彦对敖季虎所说的“唐浩然杀人不眨眼睛”，指的就是这件事情。经过唐浩然签发的斩立决文告，一共处决了一千多人，被人暗地里称之为“唐屠夫”。 第三，李宪需要考察一下周边环境，郭药师所部西征会造成什么影响，一定要心中有数，才能制定针锋相对的反制措施。 郭药师所部常胜军，是目前幽云十六州最大的军事集团，也是未来完颜宗望千里突袭东京汴梁的先头部队。 在别人眼里，郭药师所部常胜军是大宋的军队，但是在李宪眼里，郭药师就是大金国女真鞑子豢养的走狗。 不首先干掉汉奸，就没有办法全力抵抗外敌。正因为如此，李宪在对待郭药师的问题上，才会不择手段进行打击。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用兵之道也。 世界上没有单纯的军事，所以才有“军事是政治延伸”、“战争是资源掠夺”之说。 李宪是二十一世纪的战略侦察兵出身，明白任何一场战争都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等综合性的较量。 郭药师居心叵测，竟然亲自指挥大军打到了自己家门口，李宪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是毛伟人的教导，李宪肯定不会忘记。 让耶律余里衍出头，把萧芸娘雪藏起来，其目的是让各方面的敌人疑神疑鬼。但这远远不够，至少李宪觉得这还不够乱。 毛伟人还说过：“天下大乱，才能达到天下大治。” 郭药师、耶律阿古哲、张觉等人不约而同瞄准了蔚州，李宪觉得自己一家乱套非常不合适，必须让别人家里变得更乱，至少要比自己家里乱。 首先必须让郭药师的后院起火，从而达到“以乱对乱，乱中取胜”的战术目的。 所以郭小乙的警卫营早就不见了，离开灵仙县的当天晚上，就从人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这一次是进入郭药师的地盘，不是一般的捣乱，而是要根据李宪列出的名单，杀掉一批人、抢劫一批人、邀请一批人。 第一站就是蔚州东面的邻居：易州城。 易州，就在紫荆关东面，是郭药师所部常胜军的进攻出发地，也是常胜军盘踞的老巢之一。 郭小乙亲自率领两个连潜入易州并不难，毕竟他当年就是这些地方的乞丐。在易州要杀两人、抢劫两人、邀请一人。 这次要杀的第一人，名字叫做张通古，在大辽国曾中进士第。宋朝收取山前诸州后，想请其做官，“通古辞谢，隐居易州太宁山下。” 等到女真起兵攻入燕京一带后，张通古却屁颠屁颠跑上门，向完颜宗望递上效忠信，主动出任了女真易州知府。 后来代表女真出使南宋，面对宋朝要其北向参见宋帝的要求，他针锋相对：“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君。天子以河南、陕西赐之宋，宋约奉表称臣，使者不可以北面。若欲贬损使者，使者不敢传诏。”威胁宋朝将其位置改成西向才罢休。 对于这种数典忘宗，死心塌地甘做异族鹰犬的铁杆汉奸，李宪绝对不可能让他活着。 这次要杀的第二人，名字叫做韩民义，郭药师进攻蔚州之前，留在易州城的守军主将，手下有常胜军步军三千六百人，骑兵五百人。 韩民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完颜宗望千里突袭东京汴梁，路过易州的时候，韩民义率领五百骑兵出城，主动给完颜宗望当前哨尖兵，是货真价实的带路党。 这次要抢劫的两个人，分别叫黄友、张遐举。 这是两个贩盐的奸商，勾结童贯、蔡攸、郭药师，害苦了易州百姓。 辽国后期，幽云汉民的经济负担并不很重，普通汉民都能够活下去。 根据史料记载：“燕蓟之地陷虏（指大辽国）且百年，而民无南顾之思者，戎狄之法大率简易，盐、麹俱贱，科役不烦故也”。 童贯用铜钱把燕山六州赎回来之后，大宋朝廷在这里推行换官、授田、盐法，彻底激怒了幽云十六州的汉民，所以才有杨江、张迪、高托天起兵造反。 史料记载：“旧虏（大辽国）四百文，得盐一百二十斤。今者，提举官贪功生事，不念新附之民，每斤至二百五十文足，或二百八十文足”。 大辽国的时候，四百文铜钱，可以买一百二十斤盐，大概相当于不到四文钱一斤，普通百姓都能够买得起。 大宋朝赎回燕山六府之后，每一斤盐就要两百五十文到两百八十文，食盐的价格一夜之间上涨了六十倍到七十倍。 要知道，大宋朝的一个知县，如果每餐都有肉的话，三口之家一天的生活费大概是一百文。 两百八十文一斤的食盐，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什么样的人才吃得起？ 可是，黄友、张遐举这两个贩盐的奸商，竟然通过童贯和蔡攸，控制易州城的专营商铺，食盐价格提升到了每斤三百二十文。 大宋朝率领五千人的兵马统制，每个月的薪俸是二十五贯铜钱，只够买七十几斤盐。 食盐，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大宋朝廷颁布这样的盐法，不是自己做死是什么？ “干掉易州城的常胜军守将韩民义，把黄友、张遐举所有家财全部抢劫一空，所有的食盐分一半给百姓，另一半带回来。” 这就是李宪的命令之一。 第0212章 最后的锦囊 郭小乙和他的警卫营，要执行李宪关于深入敌后捣乱的命令，这需要时间，而且是大把的时间才行。 所以张彦连续接到唐浩然转达的命令，实际上就是让他牵着敌人兜圈子，把郭药师的主力部队死死拖在蔚州。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 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李宪实施这种战术，根本就没有浪费多少脑细胞，完全把毛伟人当年对付蒋某人的那一套照搬过来，其中稍加发挥而已。 你打进我家里，让我的百姓不得安生。我就把你家的坛坛罐罐全部砸个稀巴烂，看看究竟谁怕谁。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进对进，以攻对攻。各展所长，针锋相对。 毛伟人的这一套战术，让蒋某人当年一筹莫展，德国军事顾问、美国军事顾问，全都干哈气。 张彦率领五百多人亲自断后诱敌，拖着金永炎三万人兜圈子不说，后面又跟上来了刘舜仁的两万大军。 五万敌人可不是开玩笑的，再加上战马辎重，就是乌泱乌泱一大片。张彦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觉得心惊肉跳。如果有机会睡觉的话，他肯定要做噩梦。 不能怪他胆子不够大，放着定安县城不守，而是带着敌人漫山遍野旅游，这实在是开天辟地的壮举，因为这年月还从来没听说过打仗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不是李宪具有绝对权威，将士们对他有十足的信心，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追击，部队的士兵早就撒丫子逃得一干二净。 见到张彦的一瞬间，耶律余里衍顿时就惊呆了：“什么？刘舜仁也跟上来了？实话告诉你，我这里已经是虚张声势。两万多辎重部队和全部辎重，都被那个唐知府唐秀才带走了，就剩下你的副营长阎方和四百多人。我们兵力加起来只有七千多人，如何能够对付五万敌人？” “又是这个该死的秀才！”张彦苦笑着一摊手：“如果是这个样子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前不久碰到唐秀才，他说公子早就有密令，肯定能够让我们逃过一劫，所以我和慎洽、敖季虎才赶过来面见公主。” “公子早有密令？”耶律余里衍恍然大悟，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哎呀，我都急糊涂了。唐秀才说得没错，我出来之前追魂枪李宪曾经专门交代，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这里面有一条保命的法门，肯定能够转危为安。” 张彦一听果真有保命的套路，顿时大喜过望：“公主快打开，看看公子有什么神机妙算！” 耶律余里衍飞快的拆开信封，从里面摸出一张纸条仅仅扫了一眼，顿时就傻了。 “公主，你怎么啦？”耶律余里衍的表情，让张彦看得莫名奇妙：“快念念啊，公子究竟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耶律余里衍把纸条递给张彦，已经是双目含泪：“亏我还如此相信他，这不是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嘛！我明白了，追魂枪李宪就是想借刀杀人，置我于死地。” 张彦满脸疑惑的接过纸条一看，顿时也是满脸乌云。 原来，纸条上只有四句话三十二个字，然后画了一幅简易地图，标出了一条行军路线，还有三处战场。 这四句话是：轻装前进，诱敌进山。按图行军，遇沟右转。登山宿营，见坪则战。一触即走，连过三关。 张彦沉思了大概五分钟，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我家公子真乃神人也！公主但请宽心，我家公子已经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通天大路。只要我们继续走下去，金永炎和刘舜仁的五万大军必定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真的？”耶律余里衍眼中还是泪光盈盈，语气中充满了不相信的味道：“这四句话无头无尾，无始无终。所谓路线不过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任何标注都没有。你如何断定就是通天大路，而不是死亡陷阱？” 张彦点点头：“公主果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仅仅扫了一眼，就记住了最重要的细节，末将佩服之至。” 耶律余里衍擦了一把眼泪，才冷哼一声：“少废话，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明白，否则我宁愿拼死一战，也不会自寻死路。” 张彦神情肃然：“灵仙县是皇家场所，大辽国主，也就是你爹爹曾经在此担任节度使，想必公主曾经也来过。但公主是千金之躯，不可能踏遍此地山水，对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也很正常，所以才会如此认识。” “说实话，末将刚开始也没有看明白。但我相信公子的人格，绝对不会陷害自己人，所以才能发现其中的奥妙。公主所说无头无尾，无始无终，没有任何标注，恰恰就是我家公子的神妙之处，堪称神来之笔。” “这封信即便落到外人手中，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能够弄明白。就算是被本地猎户拿到手中，他也无法泄露此中秘密。至于所说的无始无终，那就对了！因为所有源头都在我们身上。我们站在何处，何处就是。” 耶律余里衍开始若有所思，但还是想不明白：“任何地方都是，这也太玄乎了。遇沟就要右转，怎么可能任何地方都是，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张彦呵呵一笑：“像公主这样顺着往下看，肯定要出问题的，这也是我家公子预设的陷阱，就是防止秘密外泄。我真佩服公子，如此绝妙的主意，他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呢？” 张彦如此罗嗦，耶律余里衍终于不耐烦了：“要赞美你家公子，等逃出生天以后找他本人说去，少在我面前废话，说重点！” “重点就是两个问题。”张彦突然压低声音，只让耶律余里衍听见：“第一，就是我们在何处，这是接下来的。第二，就是最后四个字：连过三关。我们所处的地方，方圆两百里之内，刚好有三关：韭菜山、茶山、东团堡！” “本地俗话：东团堡，神仙路；人能进，鬼难出。我们此刻所在位置，如果抛弃战马徒步翻越过去，距离东团堡的直线距离只有八十里，一天一夜可以赶到。可是公子命令我们连过三关，那就要走四百六十多里。公主明白没有？” 张彦不愧是都头出身，而且对这一带极为熟悉，加上在追踪盗贼的过程中，磨练了推理分析的经验，所以把李宪设定的隐秘之处全部悟透了。 耶律余里衍脸上升起一抹红晕：“难怪追魂枪让你负责此次战役，果然非常人可比。追魂枪的深意我有所明白了，但还是想听听你的结论。我刚才脾气不好，张将军可别介意。” “面临生死存亡，每个人都有急迫的时候，公主不必在意。”张彦摇摇头：“公子明白我们在什么地方开始战斗，所以他知道我们如今大体上在什么位置。却又不希望我们太快赶到目的地，所以给了一个为期四天的限制。” 说到这里，张彦扭头看着东南方向：“我不知道公子要干什么，但他希望我们最少要把敌人拖四天，这才是接下来的任务。至于在何处，那已经不是问题了，路线图上面说得很明白。”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办？” 张彦笑道：“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敌人不敢过来。我们需要整编一下部队，准备执行公子关于遇坪则战的命令。现在这里有敖季虎的三千多人，慎洽的两千人，我们第二营的一千人，白底哥的四百多人，不整编不行。” 耶律余里衍一摆手：“遇坪则战，连过三关，至少需要和敌人战斗三次，不整编肯定不行，张将军放手施为便是。即便是追魂枪所说的一触即走，面对五万敌人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时间不长，耶律余里衍就命令萧晨露把慎洽、敖季虎、白底哥都找过来。 张彦一开口，就把所有功劳推到耶律余里衍身上，绝口不提密信之事：“刚才公主对眼前的局势做了一个通盘考虑，为了便于接下来的动作，现在公主命令我对部队进行一次简单编组。” “白底哥所部经历血战，剩下四百七十人都是铁血精英。从现在开始，你们是公主的近身卫队。一旦和敌人发生遭遇战，就立即保护公主退走。如果公主稍有闪失，你们全都罪责难逃！” 白底哥抱拳说道：“是！如果公主稍有差池，我白底哥提头来见！” “敖季虎，你究竟救出来多少人，现在兵力是多少？”张彦转头看着敖季虎。 敖季虎耸耸肩：“我现在的总兵力是三千七百九十一人。” 张彦微微一笑：“你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抽一千人给我，我只有一千人，对付五万敌人实在太少。另外抽五百人给慎洽，增加他的突袭能力。” 敖季虎呵呵一笑：“军队又不是我的私人财产，一切都按张将军所说的办。” 张彦长身而起：“抽调的兵力半个时辰到位，现在我分配一下轮战次序：第一轮还是我率部迎敌，因为此前是我断后。第二轮慎洽上去指名挑战金永炎，然后败走。第三轮就是敖季虎唱压台戏，是打是和，你自己拿定主意。现在整编部队，然后过来听取行军路线。” 慎洽、敖季虎、白底哥下去整顿部队，张彦才低声把自己的行动路线说出来。 “什么？”耶律余里衍一听张彦的路线安排，顿时大吃一惊：“七千多人马，紧贴着金永炎所部东侧向北插过去，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到五里，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了，我们的目标在东南方向，向北走什么？” 张彦双手一摊：“公主不是说路线图无始无终吗？可是我家公子设定的，就是顺着流金河逆流而上，刚好在金永炎的身后，我有什么办法？” 第0213章 李宪的反制 李宪不知道耶律余里衍和张彦他们所在位置吗？当然不是。 李宪能够提前九天预测他们可能出现的位置吗？那是扯淡！ 为了对付郭药师的全力围剿，同时对付突如其来的耶律阿古哲，李宪可谓费尽心思，苦心孤诣。 因为有毛伟人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整个决策过程并不难，困难的是战场执行力。 书中交代，李宪极为看重这次战役，并非打一场胜仗那么简单，他需要实现更大的综合效益。 李宪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去开办一所军校，首先培养出一批将领，然后组建部队纵横天下。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这是李宪唯一能做的事情。 为了就近指挥这次战役，李宪把郭小乙的警卫营派出去捣乱之后，他就已经来到东团堡设置了前敌司令部。 北宋末年的东团堡，可不是后世看见的那个颓废样子，除了山形走势没有变化，其他的一切都完全不同。 这里还没有人开垦，也没有造反头子燕王朱棣修什么内长城，所以山上的森林都是原始状态，山谷两侧都是绿草茵茵，纯天然的好牧场。 李宪不可能孤家寡人跑到原始森林里面旅游，自然带来了两支部队。 为了把这两支部队带进东团堡，李宪舍近求远调动了另外一支秘密部队。 这支秘密部队，就是李宪此前刻意保留下了的土匪武装——五虎寨四当家的罗谦，手下兄弟一千九百五十六人。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当婊子的同时，还树一座高大的牌坊，这就是李宪这个兵痞所干的事情。 罗谦的这支部队，把广陵县境内的女真谋克户横扫一空之后，就按照李宪画的一个圈秘密南下，在大宋京城汴梁城（开封）正北的黄河北岸的卫州苍山、浚州赶人山立下两座营寨，一南一北形成犄角之势，组建了一个飞狐军苍山独立营。 罗谦所部的任务有四个： 第一，暗中保护邹吉的“飞狐镖局”，谁敢不长眼睛向镖车递爪子，就一律杀上门去斩草除根。 第二，暗中监视黄河南岸的长垣，看看那里的兵马统制何灌，每天除了捞钱之外，都在忙些什么。 第三，秘密监视汤阴县牟山岳家庄，打听一个叫岳飞的人。这项工作难度很大，既不能惊动岳家庄的人，也不能骚扰汤阴县的百姓，更不能被岳飞发现。 第四，根据李宪列出来的名单，在大名府、开州、滑州、洺州境内“劫富济贫”，要求做到“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免得被宋军围剿。抢到金银财宝就交给飞狐镖局做生意，抢到布匹粮食就送回倒马关。 官匪一家，共同致富，从来都不会错的。 罗谦“奉旨当土匪”，身后有飞狐军撑腰，自然是混得风生水起。据说部队已经发展到四千多人，俨然是一方霸主。 罗谦这个大土匪，穿金戴银四处晃悠，也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罗大官人”。 过去大半年时间，罗谦所部的“土匪生意”可谓是红红火火，赶人山周边三百里之内的豪门大户，都被他们抢了个遍。 不说别的，仅仅是粮食就抢回来三千多万斤，各类绢绸抢回来数万匹，棉布和麻布也抢回来数十万匹。至于金银财宝，那更是堆积如山，反正邹吉的飞狐镖局说根本用不了。 说实话，虽然距离东京汴梁的奢华程度还有很大差距，但是李宪的蔚州现在真不穷，就算想装穷都不行。所以蔚州境内的税赋非常低，老百姓脸上的笑容都是真的。 现在不行了，飞狐镖局突然传来老大李宪的一份绝密命令：“罗谦所部抽调不少于两千兵力，组成一支别动队立即秘密北上，抢占真州西南的封龙山，看死马步军都总管詹度、天威军都统种师闵。如果他们胆敢对倒马关用兵，就立即拿下真州城，侧击井陉关抱犊寨。” 终于要打仗了，罗谦只好暂时放弃大土匪的派头，亲自率领两千四百精兵潜入到真州城附近，才明白郭药师的常胜军正在全力进攻蔚州。 “太过分！竟敢对我老家动粗，让老大吃下睡不着，实在太过分了！” 罗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罗谦毕竟是土匪，而且李宪出于长远目标考虑，还专门保留他们的土匪习性，结果做起事来就是专业土匪的手法。 抵达真州的第二天晚上，罗谦亲自带领三十多人潜入城内，把詹度三个光溜溜的小妾，用被子包着偷出城外，然后用绳子连人带被子捆起来，都只露出一个女人头在外面，吊在真州城的南城门楼上示众！ 其实不叫示众，应该叫示威：你们让我的老大不痛快，我就让你们担惊受怕！ 詹度把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弄回去之后，紧闭城门展开了疯狂大搜查，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吃了这一惊，什么配合郭药师威逼飞狐县之类的军令，詹度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一次土匪大发慈悲，没有动小妾一根头发，一切都完璧归赵，只能躲在墙角烧高香。 万一土匪下次把小妾偷出去，然后数不清的土匪一拥而上，把自己的小妾那个啥了，可就后悔莫及。绿帽子真的很难看，能不戴还是尽量不要戴。 虽然后世的那些狗屁导演给关云长带上绿头巾，但人家詹度却不喜欢绿帽子，这就是境界，你不能不服。 连自己的小妾都保护不了，还打个屁的仗。 兵马都总管詹度严令各部死守真州城，把自己的小妾保护好，其他的就别管了。 詹度突然收缩兵力，种师闵不知道发生何事，也不敢轻举妄动，倒马关的威胁解除。李宪命令牟长霞临时组建的飞狐第六营，就没有了用武之地，所以被李宪带到了东团堡。 新编第六营一千一百四十一人，营长牟长霞（兼），孤儿乞丐组成，驻扎倒马关。 这支部队的成员，是萧姵生前根据李宪的命令，在插箭岭兵营亲自训练的补充兵，年龄都在十四到十七岁。 自古就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明训，所以新编第六营目前没有带兵将领。李宪把他们带出来，就是要进行最后的训练。 李宪带到东团堡的第二支部队，就是姜四娘的“少年教养营”，两千三百七十七个女真族儿童，平均年龄五岁，其中女孩子一千二百人。 一起过来的，还有李宪的宝贝干女儿：李飞凤。李飞凤现在八岁，已经是连长了。 因为李宪曾经命令，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招聘一批玩伴，所以专门组建一个“玩伴连”：两个排的小女孩，两个排的半大小子。年龄都在十岁以下，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女真鞑子之所以凶残成性，和他们培养后代的指导思想有莫大关联，那就是严酷！ 女真族的小孩子从开始学走路，就开始学习宰杀牲口，然后涉足打猎活动。因为是在血腥中成长起来的，所以身上充满了嗜血的兽性。 在女真鞑子眼中，人类和其他动物没啥区别，所以屠杀起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反而是一种莫大荣耀。 李宪的指导思想很明确，就是要把新编第六营、“少年教养营”，培养成自己的少年近卫军，唤醒他们人性的同时，保留他们的血性。 这件事情别人都无法代替，只有牟长霞和姜四娘能够做到。这两个十七岁的“大龄”少女，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李宪就是她们的天。 牟长霞和姜四娘管理“少年教养营”，李飞凤的“玩伴连”当助手，第一课就是学习打猎和剥皮烧烤，制作军粮。 李宪训练新编第六营，第一课自然就是专业的老本行：侦察技巧，以排为单位分散出去，熟悉丛林中的生存方式。 张彦、耶律余里衍他们在转战途中，很多次看见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叫花子，实际上就是新编第六营的战士。 有了一千多小侦察兵四处乱窜，并且采用接力传递的方式，用最快的动作把前线的情况传递回来，李宪对前线的局势基本上了如指掌，所以才能让唐浩然出面调整后续命令。 李宪命令耶律余里衍和张彦按照原定计划，从金永炎所部东侧穿插出去，然后顺着流金河上游迂回，就是想把敌人拖垮。 对于李宪来说，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因为当年的红军飞夺泸定桥、毛伟人在陕北对付“天下第一猪”刘峙，都采用过这种看似危险、实则安全的行军方式。 李宪的指导思想是，突然转身向北出击，给敌人造成一个错觉：耶律余里衍在山里呆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向北突围寻找生路。 然后来一个回马枪，重新杀进大山，可以给敌人造成另外一个错觉：耶律余里衍已经穷途末路，一头扎进大山纯粹自取灭亡。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身后的追兵才会彻底放松警惕，大摇大摆追进深山，从而给李宪施展更大的阴谋诡计创造有利条件。 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通过连续不断的疑兵之计，让敌人惯性误判成为一种理当如此的常态，从而坚定自己的错误决策，这才是用兵之道。 金永炎、铁骨朵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一旦正面对决，会给自己造成巨大的损失。 作为人民解放军培养出来的军官，你就算要打死李宪，他也不会选择死打硬拼。 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耶律余里衍、张彦、慎洽、敖季虎、白底哥这些人，虽然是这个年代的精英，却没有一千年之后的先进战术理念。 听说要贴着敌人穿插出去，慎洽、敖季虎、白底哥当时就吓得作声不得。 这并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这种异想天开的手段，实在是匪疑所思，心理上首先就不能接受。 看见大家都这副模样，张彦也没办法解释，只好硬着头皮把脸一垮：“这就是公主的最后决定，而且由我断后，你们担心什么？军情紧急，无暇多言。谁出纰漏，提头来见！” 第0214章 诱拐铁骨朵 五更天将尽的时候，耶律余里衍一声令下，所有部队原地调头从山谷出去，打头阵的就是耶律余里衍和白底哥。 这是大家的一致意见，即便惊动了敌人，前面的人就最有机会逃出去。后面的三支主力部队可以和敌人周旋，尽可能拖延时间。 为了降低战马行进造成动静，所有人都找到一切可用之物，甚至连帐篷都用上，把战马的四个蹄子包起来，而且每个人都是抱着马头缓步前进。 没想到一出谷口，耶律余里衍顿时呆住了。 北面三里开外一片火海，把天地之间照得一片通明。并不是什么地方起火，而是数不尽的火把连成一片。 这一片火把海洋，东西宽度超过八里，无数的帐篷分成前后三层重重叠叠，整个营地厚度起码有十里，分明是要把自己困死在山谷里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耶律余里衍的傲气终于被激发出来：“白底哥，立即到后面通知张彦过来一趟。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必须闯透十里连营才能出去，所以需要调整一下行军序列！” 张彦、慎洽、敖季虎三人很快赶到最前面，也被敌人的庞大阵势给吓住了。 不过，张彦知道李宪的密信，所以并没有惊慌，而是仔细观察敌人的营地。 “公主你看——”张彦伸手一指东北方向：“我们是顺着正北方向的开阔地进来的，所以敌人的营地主要集中在正北方向。东北方向虽然也是火把连天，但是透过光亮仔细往后看，里面几乎不见帐篷。由此可知，敌人绝对是虚张声势。即便有一定的兵力，也不会很多。慎洽——” “末将在！”慎洽闪身叉手而立。 张彦低声说道：“现在情况有变，你部打头阵，白底哥保护公主随后跟进。但是在接近敌人营地之前，一律不准骑马。如果被敌人察觉了，你就直接杀进敌营，我会随后杀进来接应。” “遵命！”身前往后一闪。 张彦头也不回：“敖季虎，你部紧跟着白底哥行进，如果慎洽杀进敌营，你就和白底哥合兵一处保护公主冲出去，其它的不用管。全体分成四路纵队，立即行动！” 随着队伍缓缓靠近敌营，张彦发现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敌人在东北方向疏忽了，仅仅是安排了无数火把，并没有部署兵力。 金永炎如此猛将，血战无数，会如此疏忽吗？当然不是！ 因为火把的东侧有一道大山沟，沟壁陡峭，人可以滑下去，但是战马绝对不行。 一旦丢弃战马，后面被数万骑兵追击，那个下场就不用说了。即便没有全军覆没，也丧失了基本战斗力。 副营长阎方是马匪出身，当然知道这个地方的古怪之处。刚才就是他低声告诉张彦，所以张彦刚才重点观察此处，才会发现这个漏洞。 慎洽当先而行，自然也看见火把后面只有一百多骑兵来回巡逻，并没有驻扎大部队。 机会就在眼前，慎洽当然不会放过。利用山脚树林的阴影，完成了自己两千五百人的集结，慎洽拧起两根短柄狼牙棒飞身上马，闷头不响就像敌人的巡逻兵杀去。 慎洽身后的两千五百人一个双龙出水，敌人的巡逻兵一百二十骑就已经被包围。几乎没有什么浪花，慎洽他们就已经冲出去了。 “走！”耶律余里衍低吼一声，一松宝马的缰绳，紧贴着慎洽他们的东侧向北冲去。 这是最安全的走法，因为东面是绝壁，不可能有敌人偷袭。敖季虎率领两千多人随后跟进，很快就穿透火把阵。 张彦率队跟上来，可就不能这么快离开了，因为他还有策应大部队脱离敌人，同时诱敌追击的任务。 副营长阎方率队归建，张彦就有了一张底牌，这就是驮马式弩箭连，采用抛射的射程超过四百米，平射打击距离也有八十米。所以他不害怕敌人紧追不舍，只要不被敌人包围就行了。 “张彦，又是你捣乱！”果然不错，这边的喊杀声惊动了敌人，金永炎一马当先冲了过来：“上一次你说是传讯，我放你走了。这一次你主动捣乱，那就给我留下！” “金永炎，你这就没意思了。”张彦呵呵大笑：“我不过是进山谷放会儿马，你把出口挡住干什么？懒得和你说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千万别追，我可不想射死你。” 张彦身边只有两个连，船小好掉头，说走就走，顿时扬鞭催马向北杀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永炎没有追，而是在等什么。一直等到西南方向冲过来一匹马，斥候兵高声叫道：“都统大人，山谷之中的人全都跑了！” 金永炎斥责道：“慌什么？北面有河挡路，西面有刘舜仁的两万大军挡住，他们能跑哪里去？东面是小五台山，山后就是郭大帅的中军大营，如果他们逃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两员副将策马上来：“都统大人，我们现在如何？” “缓缓拔营，等待天亮寻迹追击。”金永炎冷笑一声：“此前你们想杀进山谷，我说什么来着？山谷里面什么都没有，耶律余里衍如何能够久留？迟早也会拼死冲出来，现在看他们往哪里跑！”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金永炎竟然要等天亮才追击，终于让张彦顺利离开险境，沿着老路直奔流金河。 转眼天色大亮，流金河西岸的那片树林已经映入眼帘，张彦终于松了一口气。 哗啦一下子，从树林之中冲出数千战马挡住了去路。 为首一员大将端坐在马背上，仿佛一座铁塔相似，手中横托一把三股托天叉，显得像杀神。 张彦勒住战马刚想问话，对面的那员大将右臂一振，三股托天叉泛着寒光指向张彦：“留下后面的辎重粮草，就放尔等过去！” 张彦心头一震，猛然想起慎洽所说的铁骨朵，也就是乙室八斤的卫队长，手下应该有一万多人。 张彦把狼牙棒往马鞍桥上一横，这才抱拳说道：“来的可是铁骨朵将军吗？在下张彦有礼了！” “咦？你这小子如何认识我？”对面果然就是铁骨朵。 张彦说话也不怕肉麻：“铁骨朵将军威名远扬，在下早就如雷贯耳，岂能不知？” 铁骨朵收回三股叉点点头：“看你小子面善，不像坏人，说话也好听。这样，把你后面的粮草留下一半，就放你过去。” “哎哟！”张彦闻言心中一喜：原来这家伙说话不好听，是因为脑袋不大清楚，竟然是个天真的二愣子！ “铁骨朵将军，不是不给你，我真没带粮草。”张彦决定实话实说：“但凡我有一粒粮食，保证全都给你留下。” “哈哈，你也当我是二傻吗？”铁骨朵一晃大脑袋：“你的驮马后面分明驮着东西，不是粮草是什么？” 张彦顿时明白了：哦，原来这家伙的诨号叫二傻，竟然把老子的驮马式弩床当成了粮草，这玩意儿你能吃吗？ 对付二傻可就简单了，张彦右手一挥：“四连掀开篷布，让铁骨朵将军看看马背上的东西！” 铁骨朵脸上升起失望之色：“原来真的不是粮草，前面的那几个家伙骗我！” 前面的那几个家伙？张彦赶紧追问：“铁骨朵将军威震天下，哪个如此大胆，竟敢欺骗于你？” 铁骨朵有些恼怒：“哼，他们一个使双棒，一个使铁棍。还有两个好标致的女娃子，长得那么好看，竟然也会骗人！” 张彦想想就好笑：使双棒的是慎洽，使铁棍的是敖季虎，“两个好标致的女娃子”正是耶律余里衍和萧晨露！ 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精，可以气死狐狸。部队的粮草辎重一般都放在后面，这是常识。他们急于赶路不想打仗，竟然欺骗人家二傻！ 张彦强忍住没有笑，而是试探着问道：“铁骨朵将军没有粮草了吗？” 铁骨朵突然神情凄然：“是啊，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我也一天一夜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原来一万多人，因为没有粮食，那些步军都跑了，就剩下四千八百马军。如果今天还没饭吃，我们就只能杀马了。” 张彦在官场上历练过，看人还是有一套的。铁骨朵脑筋转得不快，但为人实诚，说话没有虚假成分。 他心头一动，随即拨转马头大喝一声：“全军都有，把所有干粮都拿出来，送给铁骨朵将军解燃眉之急！” “这、这，这样不好？”铁骨朵看见堆在地上的干粮袋，顿时慌了手脚：“你们把干粮都给我了，那吃什么？” 张彦很大方的一挥手：“那没事！只要逃过金永炎的追杀，我马上就有粮草供应了。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不吃东西那行呢？铁骨朵将军，赶紧让兄弟们吃点儿东西。” 铁骨朵翻身下马跑过来，接过张彦手中的干粮袋，摸出一个炊饼咬了一口，这才问道：“你真是个大好人，叫个什么名字？” “铁骨朵兄弟，我还不算好人。”张彦骗腿下马，勾着铁骨朵的肩头说道：“真正的大好人你是没见着，他宁愿自己不吃，也绝对不让兄弟们饿着。” 从将军一下变兄弟，都头出身的张彦也不是好东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说，就开始在这里忽悠人家二傻。 不能怪张彦在这里胡扯，他还需要等金永炎追上来，不然就无法完成诱敌深入的重任。 闲着也是闲着，如果能够顺便把这个让慎洽吃瘪的二傻忽悠走，那可是大功一件。 铁骨朵张开大嘴巴囫囵吞枣，张彦的六个炊饼眨眼下肚，这才打着饱嗝问道：“他是谁呀？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人吗？” 张彦伸出右手一划拉，夸张的说道：“那你是没见着！此人名叫李宪，人送外号追魂枪，打遍天下无敌手。看见没，我身后的这些兄弟，把自己的干粮拿出来给你们吃，都是好人？” “我们都是追魂枪李宪的嫡亲兄弟！我说铁骨朵兄弟，如果你想要粮草，那没别的办法，只能跟我走。找到追魂枪李宪，你要啥就有啥，全都包我身上，那绝对没说的！” 第0215章 东团堡会师 “小猴子，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宪口中的小猴子叫侯右丞，新编第六营第一排的排长，今年十五岁。 新编第六营都是十七岁以下的少年，虽然有几十个十五岁以上的大男孩，比干儿子李天成还大，但是萧姵突然阵亡，萧芸娘一直在前线作战，这些人都还没有完成训练。 新编第六营一千一百多少年，没有一个人可以指挥一个连。所以没有连长以上的军官。牟长霞整编的时候，一共编成十六个排对付着。 “公子，情况很不好。”侯右丞刚从前线侦察回来：“张彦大哥在流金河忽悠了一个大个子，后来金永炎就追上来了。张彦大哥让那个大个子先走，他亲自迎敌，结果硬拼三招被震吐血了才退走。” 一旁的小公主李飞凤一听就急了：“爹爹，张彦大叔都吐血了，我们赶紧去帮他！” 李宪眉头一拧，随即舒展开来：“凤儿，我问你，张彦大叔的银枪狼牙棒，究竟有多重？” “这个爹爹考不住我！”李飞凤爬到李宪腿上坐下：“张彦大叔的那根古怪狼牙棒，还是爹爹枪挑孛十斤之后得来的，长七尺，重六十二斤。” “凤儿记性真好，说得对！”李宪这才扭头看着侯右丞：“小猴子，你说说看，张彦的兵器六十二斤，要想把他震吐血，那得多大力气？” 侯右丞毕竟十五岁，和八岁的李飞凤决然不同，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原来张彦大哥是诈败诱敌！” “是不是诈败诱敌现在还很难说，或许真的被震吐血了。”李宪摇摇头：“这要看后来怎么样了？” 侯右丞赶紧禀报：“后来张彦大哥独自断后，带领飞狐第二营顺着流金河往上游退去。金永炎紧追不舍，一天之后追到火烧坪，慎洽大哥增援上来和金永炎大战十多个回合。常胜军的刘舜仁两万人也赶过来，慎洽大哥独力难支，只能继续退走。” 李宪微微一笑：“现在又过了三天，情况怎么样了？” 侯右丞飞快地说道：“现在啊，那个什么公主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就可以赶到这里，张彦大哥明天也可以赶到这里。断后的变成了新来的敖季虎，慎洽大哥和他相距不远，应该在明晚赶到东团堡。” “很好！”李宪神色一松：“这一次你们观看了战役的全过程，也看到了张彦大哥的应变手法。如果你能够想清楚所有细节，就可以当连长了。下去休息，晚上还有事做。” 侯右丞离去之后，李宪脸上带着古怪之色说道：“凤儿，去把你大娘叫过来。” 大娘就是牟长霞，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没法子，李宪在马家堡认下李飞凤这个女儿，牟长霞第二天就一定要认下这个女儿，还说什么“闺女没娘，终身无望。我家闺女既然有爹，肯定要有娘。” 李飞凤现在很幸福，有无底线宠爱她的爹娘。 经过大半年时间，李飞凤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本像非洲灾民骨瘦如柴的模样彻底消失。现在两个粉嘟嘟的脸蛋，配上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活像一个洋娃娃，竟然是不可多得的一个美人胚子。 李宪不仅传授了自己的绝技梅花镖，而且传授了他会的唯一的一套剑法：福建闽南一带流传的《青萍剑谱》，四路九十六招。 这套剑法不以厮杀为主要目的，而是为了磨练身体的柔软性、协调性，训练人的反应能力，目前是李家军里面所有女兵的必修剑法。 萧芸娘也是李飞凤口中的娘，也把这个比自己小七岁女儿当宝贝，宠得不成名堂。 可是萧家女子不一样，疼爱是一回事，传授九路花枪却要求极为严格，稍不如意就会有体罚。为此，李飞凤多次在李宪面前告状，说二娘不喜欢她，专门为难她。 牟长霞出身农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授的，就承担了真正母亲的全部任务，所有生活上的事情都是她亲自打点。 不明底细的人，谁也搞不清楚李宪、牟长霞、萧芸娘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李飞凤如此大的一个女儿。 好在萧芸娘刚满十五岁，牟长霞刚满十七岁，貌似不可能养出一个八岁的女儿，李宪还有好多解释的由头。 牟长霞很快就牵着女儿的小手过来：“公子有何吩咐，还要我们的女儿亲自跑一趟？” 这句话说得极为糟糕，尤其在“我们的女儿”几个字上加重语气，让李宪浑身烦躁。 “明天敌人就会赶到，胡皋的炮兵营过来没有？”李宪伸手一指山下：“此处地形平坦开阔，无遮无掩，地下又全都是石头无法挖坑，一般的伏兵放不下去。如果炮兵营不到位，我们麻烦了。” 牟长霞长相甜美，举止大方，没什么扭扭捏捏。一边弹掉李宪身上的杂草，一边低声说道：“炮兵营刚到，胡皋正在布置阵地，他说弄出眉目来了再过来禀报。” 原来，炮兵营的六门榆木大炮连续作战，炮膛已经严重烧蚀，影响了射程，实际上已经报废。返回平型关之后，得知陈老幺他们匠做营按照自己的图纸，已经秘密制作出十七门榆木大炮，比李宪亲自动手的六门更加精致。 李宪此前命令胡皋提前离开平型关，秘密赶回白云山庄，就是要提起十二门榆木大炮，每门大炮配备十二发炮弹，另外扩编一个炮兵连，一个辎重连，组成第一个炮兵营。兵源也是插箭岭军营出来的，由牟长霞亲自组建。 如果没有这个底气，李宪也不敢把五万多敌人带进自己家里，而且还是核心腹地予以歼灭。 听说炮兵营已经到位，李宪点点头：“萧芸娘有消息过来没有？” “今天早晨已经秘密部署到位。”牟长霞抿嘴一笑：“按照公子的命令，祁三郎的新编第五营负责挡住敌人的退路，方杰的新编第四营负责拦头，胡皋的炮兵营负责拦腰打击，中间开花。” 说到这里，牟长霞突然问了一个题外话：“公子，听说那个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了不得，长得和妖精相似。所以公子才会不顾一切帮她，是不是真的？” 李宪顿时尴尬起来：“这是谁跑到你那里乱嚼舌根？” 牟长霞饶有深意的嫣然一笑：“看来是真的咯？” “真的假的和我有啥关系？”李宪脸色发黑：“你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牟长霞双手一摊：“我也不想操心，可是整个司令部、整个内卫营我年纪最大，大家都来找我说这事儿，能不操心吗？不过这要是真来一个公主，那还真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李宪有些无可奈何：“两千多个小孩子还不够你忙的吗？每天从早到晚不得片刻休息，你累不累呀？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了。” “受累算什么？人世间有几个人是累死的？”一说到小孩子，牟长霞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喜欢小孩子，看见他们我就高兴，就有使不完的劲。公子，两千多个孩子叫我娘，真是开心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宪一叠声叫好，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好究竟指的是什么。 “哦，对了。”李宪突然想起一件大事：“马上要过来几万人，唐浩然给我们的粮草是如何准备的？” 牟长霞有些奇怪：“公子，你不是让小猴子通知唐秀才，只要金永炎和刘舜仁的部队追过来，就让他把耶律阿古哲的粮草运过来的吗？现在应该到了火烧坪，就在敌人身后不远，祁三郎新编第五营已经和他们碰上了。” 侯右丞说的没错，耶律余里衍带着白底哥，当天下午太阳落山之后就赶到了东团堡，和李宪胜利会师。 “好你个追魂枪，果然神机妙算，我是真心佩服！”耶律余里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很好：“不过呢，可把我吓坏了。如果都按照你这么指挥作战，今后还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牟长霞本来在给来人安排食宿，这个时候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你就是蜀国公主啊，果然长得标致！” 看见一个比自己略小的女子冒出来，而且说话没大没小，耶律余里衍顿时一愣，又担心冒失，只好指着牟长霞向李先询问：“这位是？” 李飞凤从李宪和耶律余里衍之间钻起来，硬生生隔开两人，而且口气不善：“她是我娘，追魂枪是我爹，你就是那个什么公主吗？我也是公主！” 李宪伸手把李飞凤拉进怀里：“这都乱套了，我来介绍一下：她叫牟长霞，是我们内卫营的营长，司令部的总负责，飞狐军的军令之刃执掌者。这位是小女飞凤，被宠坏了，公主别介意。” 一长串的头衔还无所谓，但是“军令之刃执掌者”这个头衔，那就非同小可。 耶律余里衍出身皇室，执掌军令之刃者绝对是最顶层的核心人物，几乎和李宪平起平坐，所以她顿时对牟长霞刮目相看。 双手交叉抚胸躬身一礼，耶律余里衍显得非常诚恳：“山河破碎，哪来的什么公主？今后还请掌令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公主多礼了！”牟长霞是典型的汉族礼节，也就是道了一个万福：“别听我家公子瞎说，小女子就是一个打杂的，啥都不懂，还请公主多多担待。” 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碰到一个公主顿时慌了手脚，更别说妥善应对。 牟长霞表现得不卑不亢，恰到好处，李宪看得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的教育没有白费心血，牟长霞已经进入角色了。 这一则交代过去，耶律余里衍有些焦急地看着李宪：“按照你的锦囊妙计，张彦将军措置得当，两路敌人都给引过来了。此地平坦开阔，正是骑兵用武之地。竟然是数千孩童在此，接下来该当如何？” 李宪微微一笑：“孩童负责观阵，歼敌另有其人。” 第0216章 二傻铁骨朵 李宪前敌指挥部所在的位置，就是八百年之后，小日本鬼子修建核心碉堡的突出部。这里背靠摩天岭，距离飞狐县城八十多里。 后世的八路军杨成武部就是在这里，把小鬼子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的一个士官教导大队一战全歼。大队长甲田下令施放毒气仍然不能挽回败局，最后只能率二十六名残兵投火自焚，无一逃脱。 小鬼子驻涞源警备司令小柴俊男，得到士官教导大队覆没的消息后痛心疾首，作了一首所谓的《大日本皇军驻东团堡守备队长恨歌》，最后哀叹：“一死遗憾不能歼灭八路军，呜呼团堡士壮烈肃然千古传。” 现在这里没有成型的道路通过，也没有大片的村庄，只有一片平缓的开阔地，开阔地上绿草茵茵，是一处天然的好战场。 第二天中午，张彦、慎洽所部先后退到这里，然后来到高坡上拜见李宪，禀报整个诱敌过程。 没想到张彦还没开口，身后钻出一个大块头，扯开喉咙叫道：“哪个是李宪兄弟，赶紧拿饭来，我都要饿死了！” 说实话，李宪的胆子绝对不小，但还是被冲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吓了一大跳。 身高应该有一米八的样子，两道浓眉仿佛刀削斧砍，两个眼珠子比普通人大一号，下巴上的短须仿佛钢针，脸上乌漆吗黑，一张嘴巴起码有别人两个大。一头乱发披在厚实的肩膀上，胸大肌向外凸起，仿佛一座铁塔。 李宪略一定神，看着张彦问道：“我就是李宪，这位是——” “公子，他叫铁骨朵，原来是乙室八斤的卫队长。乙室八斤阵亡，两万多人彻底崩溃。他虽然不善带兵，但是勇猛无敌，所以身边聚集了一万多人一起逃出来。因为没有粮草，所有的步军都逃走了，就剩下四千八百骑兵。” 说到这里，张彦有些尴尬：“铁骨朵饭量很大，一般人还养不起，这两天把我们所有人的干粮都吃了。我跟他说公子这里要啥有啥，而且做了担保，所以他就跟过来了。他现在要吃饭，还有四千八百人也要吃饭。” 张彦想尽可能把事情说清楚，所以就显得很罗嗦，结果铁骨朵不耐烦了，伸出左手往旁边一划拉，张彦已经跌了出去。 铁骨朵右手向前一捞，李宪的左肩已经被抓住，然后往上一举，李宪当时就被提腾空了：“你就是大好人呐，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我再也不会饿肚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后来发现铁骨朵像小孩得到一件心爱玩具，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大家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说实话，随着飞狐军的战绩越来越好，李宪算无遗策的神棍光环越来越浓，地位越来越高，身边的人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丝畏惧心理。 今天终于发现一位神人，竟敢把自家公子像玩具一样抓起来，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不笑就对不起老天爷。 要说李宪两世为人，而且前一世还是侦察兵，什么场面都见过。但是铁骨朵这么一抓，蒲扇大的手掌刚好捏住了肩井穴，空有百般本事，却无一计可施。 最关键的是，铁骨朵此举虽然莽撞，却没有丝毫敌意，让李宪不能采用拼死一击的极端方式脱困。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别人像抓小鸡似地提在空中，李宪的脸上下不来了：“你他娘的再不把老子放下来，老子不就不给你饭吃，饿死你！” “你先让人拿饭来！”铁骨朵摇着簸箕大的脑袋：“如果我一松手，你跑了我找谁去？” 说到这里，铁骨朵伸出左手往外一划，吓得耶律余里衍、慎洽、张彦这些骗子纷纷逃避，生怕自己也被抓住举起来，那实在是比较丢人。 铁骨朵把一张大脸凑到李宪鼻子上：“他们都骗我，每天都说要到了，结果总也不到地头，已经饿了我两天了。” 恰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嗓音打破僵局：“大个子，如果你放下我爹爹，我就把这个给你！” 铁骨朵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俊俏的小女孩儿，双手举着一只煮熟的羊腿，而且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公主李飞凤。 嗖——铁骨朵右臂一振，李宪已经腾空飞了出去。 莫看铁骨朵粗鲁，但在面对直到他大腿高的李飞凤，却没有动粗，而是弯下腰，伸出双手小声说道：“小娘子，赶紧拿来，我饿坏了！” “不！”李飞凤把羊腿往身后一藏：“你赶紧去把我爹爹扶过来，然后大礼参拜才给你！” “他是你爹爹？”反手一指刚刚爬起身来的李宪，铁骨朵摇摇头：“那副身板根本没啥用，不用拜他！小娘子，我拜你好不好？” 自古就是一物降一物，铁骨朵眼中没有旁人，但是对小小年纪的李飞凤却始终没发脾气，甚至伸出的双手距离李飞凤有一尺远，虽然他用两根手指头就可以把羊腿抢过来。 此人虽然智力不高，但天性纯良。这是现场所有人心中的一致看法。 “这么大个人一点儿也不懂事！”李飞凤杏眼圆睁：“叫我小公主，或者叫我妹子！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话，这里没有一个人敢给你饭吃。哼，不信你就试试看！” 李飞凤不说还好，这一番话说出来，黑铁塔似的铁骨朵突然往地上一坐，竟然双手拍地嚎啕大哭。可是他叽哩哇啦哭半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大哥哥，我把这个给你，也不要你拜了，你别哭了好吗？”李飞凤毕竟是小女孩儿，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把羊腿递到铁骨朵身前：“看来你也不开心，吃饱了就走。” 没想到铁骨朵一下子把李飞凤死死抱在怀里，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妹子，我终于找到妹子了！我哪里也不走了，我终于找到妹子了！” 包括李宪在内，所有人都有些明白了：“铁骨朵痴痴呆呆，很可能就是因为他把妹子给弄丢了，导致心神刺激太大所致。如果时间长了，应该有可能恢复过来。” 这事儿要慢慢来，着急是没用的。 李宪一看铁骨朵已经站起身来，把李飞凤放在自己肩头上坐着，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和李飞凤说悄悄话，就知道雨过天晴，没啥大事了。 “张彦，现在情况如何了？”李宪把张彦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张彦点点头：“公子请宽心，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据斥候兵报告，敖季虎所部始终和金永炎保持接触，摆出一副无法逃脱的架势，坚定敌人追击的信心。我让敖季虎明天正午之前赶到此处，我们还有一夜时间准备。” “我的总体想法是这样的。”李宪低声把自己的布置说了一遍。 “公子，其他的无所谓，杀了就杀了，但是我想给一个人求情。”没想到张彦赶紧摇头：“金永炎是一员猛将，行军布阵含不含糊，是不可多得的一员大将。而且此人生性耿直，没有什么歪脑筋，希望公子留他一命。” 李宪叹了口气：“老子也想留他一命，可是敌人有五万之众，绝对不能有丝毫大意。到时候大炮一响，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打死？” “大炮真的很厉害吗？”张彦还没见过大炮：“听说和五雷轰顶差不多，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李宪没有过多解释：“虽说没有那么夸张，但人力不可抗拒，这绝对是真的。” “那没关系。”张彦摇摇头：“这段时间以来，金永炎始终是身先士卒，冲在第一集团。公子的大炮拦腰打击，金永炎肯定死不了。我说的是最后关头，请公子留他一命，实在是人才难得。” “到时候再说。”李宪痛心于韩云山第三营全军覆没，这一战就没想过考虑放过任何人：“如果那小子到时候冥顽不灵，老子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韩云山还等着老子给他们报仇雪恨！” “公子把兄弟们都放在心肝尖上，大家都很感动。”张彦还在进行最后努力：“但是公子，人死不能复生啊，我们要看未来不是吗？这可是你经常教导我们的。韩云山也是我兄弟，我能不难过吗？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再说了，金永炎是郭药师的贴身猛将，对付韩云山的一千多人，他应该没有参战。” 李宪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张彦苦口婆心也不是为他本人，而是为了整体利益，这种执着精神让李宪也很感动。 李宪被迫点头：“只要到时候金永炎不自己寻死，老子就看在你面子上饶他一命！” “多谢公子成全！”张彦闻言大喜，顿时雀跃而去。 牟长霞拧着一只羊腿过来，看见张彦满脸喜色很疑惑：“你们哥俩说什么如此高兴？” “还能说什么呢？”李宪接过羊腿啃了一口：“张彦被那个金永炎打得吐血，他竟然要我饶金永炎一命！” 牟长霞看着张彦消失的地方：“公子是在晋北把我们救出来的，然后就跟着公子闯荡天下。说实话，张彦这个人真心不错。为人正直，处事周全，而且还能为了大局委屈自己。” “你不光是给我送吃的？”李宪看见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牟长霞点点头：“李天成派人送来急信，紫荆关北面的赵鹤寿所部，似乎有松动的迹象，询问是否发起反击。难道郭药师他们准备收兵吗？” “不错！”李宪冷哼一声：“他不收兵已经没办法了，因为老巢出了大问题！” 牟长霞吃了一惊：“公子的意思是说，郭小乙的警卫营离开易州，又杀进涿州城去了？” “郭药师几乎倾巢而出，我当然要他的好看！”李宪目闪寒光：“我已经命令他们杀掉涿州的时立爱、赵元这两个奸贼，抢劫莫妚、陈念这两个奸商，把食盐散给老百姓！” 牟长霞刚要说什么，铁骨朵顶着李飞凤走过来。根本没有丝毫犹豫，铁骨朵放下李飞凤，然后两个人双双拜倒在地：“孩儿拜见爹爹和娘亲！” 如此古怪的一幕，让李宪和牟长霞瞠目结舌：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一个铁塔似的儿子？而且年纪比自己还大一截！ 第0217章 炮惊东团堡 “把新编第六营交给他？这事儿是不是有点悬乎？” “他的来历肯定不凡，你看看他纠正凤儿的身法和步法，绝对是行家里手。有了他带领一个营贴身保护，凤儿和你的安全绝对没问题了。” 东方发白的时候，李宪和牟长霞从山顶最大的帐篷出来，刚好看见铁骨朵陪着李飞凤练武。 很明显，铁骨朵并不认识青萍剑法，但是李飞凤每次身法和步法不到位，铁骨朵就会及时出言纠正。 别人不知道青萍剑谱的来历，李宪心里却一清二楚。这个年代的神仙都不认识这套剑法，铁骨朵绝对不认识。 铁骨朵能够发现李飞凤的身法和步法不到位，那是因为他本身在武学上有极深的造诣。 而且李宪越来看越心惊的地方在于，青萍剑谱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是为了磨练身体的柔软性和协调性，进攻招式相对很少。 但是经过铁骨朵一纠正，整套剑法就完全变成了杀人剑法。虽然限于修为不够，李飞凤还没有领会其中的精髓，但是李宪杀人如麻，每一招是干什么用的，自然一清二楚。 “他不是傻子！”看到这里，李宪已经得出结论：“如果他不是故意装傻，就是在见到凤儿之后彻底好了！” 牟长霞顿时满脸绯红：“如果他是故意装傻，或者是见到凤儿之后就好了，为何昨夜要认我们做爹娘？他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大哥了，起码也在二十岁左右。” 李宪的心理学来自二十一世纪，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铁骨朵此前不是装傻，而是急怒攻心痰迷心窍。妹子丢失的时候，应该就是凤儿这么大。所以在他印象当中，妹子就只有八九岁模样，而且此前浑浑噩噩，他对自己的年龄并没有印象。一旦清醒过来，他还停留在八九岁的时候。” 牟长霞虽然没有念过书，但绝对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他此前的一举一动，并非因为傻了，而是小孩子的心性。由此可知，他在过去十来年，仅仅长了个子，心性还停留在八九岁。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要睡觉。” 李宪点点头：“这小子应该出身大世家，不然也不会在八九岁的时候，练了一身好武功，而且至今不忘。” 牟长霞彻底没了主意：“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忘记他的身高，记住他只有八九岁，就是我们的儿子。”李宪低声说道：“你等会安排他吃饭的时候试探一下，如果我估计没错，他清醒过来的一瞬间，记忆已经恢复到以前。丢失妹子之后发生的事情，应该都忘记了。” 果然不错，牟长霞服侍李宪洗漱完毕，安排排好早饭之后叫兄妹俩回来吃饭，铁骨朵欢快地答应一声：“娘，我这就带妹子回来吃饭了。” 说话间，双手抓起李飞凤的双肩一提，就放到了自己的左肩上，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往中军大帐奔来。 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生涩，说明这应该是俩兄妹小时候的习惯动作。 李宪决定亲自试一下：“你的兵器呢？” “爹，孩儿早就想要兵器，可是您老说那是凶器，会招来杀身之祸，只让孩儿练拳脚功夫啊。”说到这里，铁骨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儿始终牢记爹爹教诲，绝对没有私藏兵器！可是妹子的这把短剑果真是好，刚柔相济，锋利极了。” “你能听话，这很好。”李宪已经彻底确定，铁骨朵现在只有十来岁模样，过去都忘记了：“你也长大成人了，今后要保护好妹子和你娘。看见没有，那边的暗红色宝马叫血月，是我送给你的战马。现今天下大乱，兵器我会给你准备的。” 李宪转身进入帐篷，把原来的那把三股叉拿出来掂量一下，大概有四十多斤。 铁骨朵面露喜色伸手接过来，结果右手抖了一下：“爹爹，这也太轻了，像麻杆似的，根本不能用力。” 说到这里，铁骨朵双手握住三股叉两端一拧，根本没用力就拧成了麻花。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你到底有多大力气啊？” 铁骨朵伸手一指兵器架：“我昨儿晚上就看见爹爹的大枪不错，应该有些分量，可是爹爹原来教我用的不是大枪。” 李宪心道：谁知道你爹爹用的是什么兵器啊，老子的大枪还是跟着萧芸娘学的。 “你先去把那杆大枪拿过来试试看。”李宪对眼前这个变态儿子，已经无话可说了：“等回家之后，你想要什么兵器，我再给你准备。” 一听可以自己去拿枪，铁骨朵从地上一跃而起，果然就是一个兴奋到极点的小孩子：“好嘞！” 铁骨朵拧着长枪来到帐篷外，右手单臂拿着挥舞了一趟，最后直摇头：“爹爹，这还是太轻了，再重一点的话就最好。” 李宪的这杆大枪，是从蔡攸那里抢回来的，长度一米八，重量六十二斤。这傻儿子还说太轻了，让李宪顿时无语。 但想到这个便宜儿子绝对是个宝贝，李宪又高兴起来：“马上就会有战斗，你先将就着。现在吃饭，兵器的事情回家再说。” 日上中天，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李宪正在心里着急，北山口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喊杀声。 时间不长，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北面山口出现一片乌云，那是战马急速奔跑扬起的烟尘。 前后忙碌十来天，最后的时刻终于等到了，李宪一瞬间脸色铁青：“小猴子，传令下去：全体隐藏身形，不要让敌人发现端倪！没有看见我的红旗，一律不准动，违令者斩！”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明明已经看见烟尘，并且越来越近，结果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才看见第一个马群冲过来，敖季虎倒背着铁棍断后。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趴到马鞍桥上，这是要减少战马快速奔驰的阻力。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第二个方阵冲了过来，眼见的马群就超过三千匹。 张彦就在李宪左手边的草丛中，看见第二个马群冲过来，他伸手向下一指：“公子请看，当先那个人就是金永炎。” 李宪冷笑一声：“看来他真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不用理他，南山口那边有方杰等着他。” 李宪身后的铁骨朵突然小声嘀咕：“爹爹，让孩儿下去把那个家伙给您捉来！” 他这一说不要紧，旁边的张彦满脸都写着古怪，扭头看李宪的眼光似乎都带绿色。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我儿子说话，你看个屁！” 铁骨朵牵着宝马血月长身而起，似乎真要冲下去把金永炎捉来。 李宪赶紧补充道：“你给我趴下，现在还轮不到你。这里是战场，军令如山。你记住了，违反军令是要砍头的。”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两个巨大的方阵冲了过来，整个山头都开始颤抖起来。 张彦伸手往下一指：“公子，前面这两万多人，就是金永炎的主力。后面的这两万人，就是刘舜仁的部队。” 点点头，李宪低吼一声：“竖红旗，炮击最后一个方阵，把刘舜仁给老子炸成粉碎！” 李宪一声令下，半山腰突然枝叶乱飞，一溜十二门榆木大炮露了出来。 嗵嗵嗵嗵——咻咻咻咻——一次四门开火，十二门分成三个梯次，开始了密集不断的炮击。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让趴在地上的人震得胸口发闷。锥形弹丸划破虚空发出的啸叫声，让所有人都起鸡皮疙瘩。 张彦双手捂住耳朵，脸上被吓得煞白：“哎哟我的娘耶，果然是天崩地裂！” 呕——李宪右手边的耶律余里衍突然呕吐起来，紧接着萧晨露、牟长霞、李飞凤也开始呕吐，然后是所有的女兵开始狂呕。 这也没有办法，因为李宪也不知道十二门火炮连续不断的轰炸，会造成如此之大的共鸣性振动。 所有核心层的人物，此刻就在大炮上方十多米的地方趴着，爆炸冲击波往上传递速度极快，结果形成了共振。 榆木大炮105的口径，就是二十世纪的重炮。十二门重炮连续炮击，没有训练的人根本承受不住。李宪也忘记告诉大家，炮击的时候要张开嘴巴、堵住耳朵。 不过，呕吐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看见战马和人体被炮弹凌空撕碎，所有人都已经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最后面一个两万人的方阵，此刻已经四分五裂，旷野地带全都是拼命乱窜的战马，所有的骑兵都被抛下马背，一大半被踩成了肉泥。 一直打了九轮，李宪这才大喝一声：“竖黄旗，停止炮击！张彦、慎洽、敖季虎率部出击，从后面兜住金永炎。老子饶了他一命，看看他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炮一响，金永炎的主力两万战马就拼命往前冲，希望逃离死亡陷阱。眨眼之间就把金永炎带领的先头部队三千多骑，冲得七凌八落，溃不成军。 没想到冲到南山口附近，这里已经被巨大的原木给堵死了。 一员白袍小将，右手边竖着一根长槊，威风凛凛站在“木坝上”。这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马干看！ 白袍小将不是别人，正是方腊的孙子，飞狐军新编第四营营长：方杰！ 他手里的这根装金虎头槊，长度两米四，七十二斤。是前不久在龙嘴一战，完颜婆卢火仓皇逃窜，把自己的贴身兵器都扔下了，结果便宜了方杰。 看见敌人蜂拥而来，已经猬集一团，方杰大吼一声：“此路不通，投降免死！” 此刻的金永炎已经没有了昔日风采，铜盔也掉了，锁子甲翻了起来，黑色披风也歪在一旁。 但是金永炎整个人还是气势十足，鎏金追魂矛横在马背上：“大将金永炎在此，前面何人挡路？可敢下来大战三百合？” “败军之将也敢如此张狂，无名小卒方杰这就下来领教！” 方杰一声唿哨，李宪刚刚送给他的白龙驹宝马窜上木坝。 恰在此时，北面冲过来一匹快马：“方营长且住，待我和金都统说两句话！” 第0218章 张彦讲道理 “张彦你这个小人，又来作甚？” 从万马之中冲过来的正是张彦，金永炎一见此人顿时火冒三丈。 可惜张彦空着双手，连身上的锦甲也脱了，就披着一袭凉衫。这不像武将，反倒像一个书生。按照金永炎的高傲性格，当然不屑于对空手之人动手。 “金都统此言差矣。”一直来到三丈之内，张彦才抱拳说道：“我张彦从不虚言，曾经多次规劝金都统不要随便追赶，否则必有大祸。可是金都统一定要穷追不舍，致有今日之祸。” “很好！很好！”金永炎强压怒火：“我一时不慎，误中你的激将之计。大丈夫有死而已，你又来干什么？” 张彦策马缓缓来到金永炎马前一丈，这才侃侃而谈：“金都统稍安勿躁，先不说别的。刚才后面地裂山崩，想必不用我说了。刘舜仁的两万铁骑瞬间变成齑粉，只怕你还没有看见。那么，为何你能逃脱此劫，想过没有？” 金永炎脖子一梗：“我堂堂丈夫，谁耐烦过问尔等阴谋诡计！” “非也！”张彦大摇其头：“郭药师乃倒行逆施之徒，专行天怒人冤之事。刘舜仁助纣为虐，因而遭到天谴。金都统为人仗义，行事方正，为豪杰所称颂。虽以身事贼，但必有缘故。我家公子敬重忠义之人，不忍加害，金都统才幸免杀身之祸。” “巧舌如簧，无耻之尤！”金永炎冷哼一声：“我和你份属敌对，不过两面之缘，你如何知晓金某过去未来之事？” 张彦不以为意，反而笑道：“真要说起来，张某还要感谢金都统手下留情。如果金都统此前乱箭齐发，张某已经在流金河畔横尸就地，又如何能到此规劝？我不想说良禽择木而栖的陈词滥调，更不想说什么弃暗投明的废话。” “金都统且听我一言，方今天下大乱，女真贼子一家独大，正是豪杰奋起之时。然则大丈夫行走天地之间，究竟所为何事？功名乎？郭药师不过二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利禄乎？幽云之地已被女真贼子搜刮一空，百姓民不聊生。” “金都统乃豪杰之士，视百姓苦难而不见，为贰臣贼子而尽忠，岂是大丈夫份所当为？我家公子一介白衣，遇难而起。虽其志不在王侯，却有救百姓之心。蔚州之地，百姓为父母。飞狐之军，同袍皆兄弟。无贵贱之别，有共死之心。” 说到这里，张彦仰头叫道：“方兄弟，公子命你让开通道，放金都统离去。” 方杰闻言策马离开木坝，很快就带领一千多人到了东侧山梁上。 与此同时，另外一支人马出现在西侧山梁上，正是担任最后一次诱敌任务的敖季虎所部。 张彦一摆手：“我相信前面的几根木头，不可能拦住你们。金都统，请！” “张彦，你上次说我的兵器太长，说是要找兄弟过来。”金永炎并没有命人去搬开挡路的木头，而是摸着马鞍桥上的长矛说道：“我就一个条件，只要有人胜过我手中的长矛，我就向你家公子投降。今后牵马坠蹬，至死方休。” “呔——张大哥好话说尽，你还是冥顽不灵。”方杰一听就火大了：“姓金的，你等着，我这就下来！” 就这功夫，北面再次出现一大群人，正是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耶律余里衍、祁三郎、慎洽，当然还有肩头上坐着李飞凤的铁骨朵。 所有核心人物都在两万人后面勒住战马，但是并没有带军队。 原来，刘舜仁所部两万铁骑被炮击之后互相踩踏，折损了一大半，张彦、慎洽、白底哥挥师下山一顿猛杀，十停已经去了八停。剩下的人拼命往北跑，结果碰到了祁三郎这尊杀神挡住关口。 最后结局：当场杀了一万六千多人，幸存者不足三千人。不是不杀，而是他们放弃了抵抗，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杀。 这些人已经丢了魂，没啥用处了。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屠杀，算是给韩云山他们一千多人报仇了，所以李宪心中的一块巨石烟消云散，从而产生了恻隐之心，才同意张彦孤身前来讲道理。 不错，是过来讲道理，并不是过来劝降。讲道理的目的，是让金永炎不再和自己为敌。 张彦认为自己已经讲完了，所以才叫方杰让路，放金永炎所部离去。 本来已经可以走了，但是金永炎却又不走了，还自己提出一个投降的条件。 所有人都明白了，别看这家伙是个武将，脸皮还挺薄，需要一张梯子才能下台。 但是这张梯子可不好找，必须能够战胜金永炎的长矛。 来了一群男女女，也没有带兵，金永炎把手中的长矛一挥，数万人往两边一闪，然后全部下马坐在地上。 这就是表明态度，不管胜负如何，今天是不会做对了，也就是光明磊落的意思。 李宪策马来到木坝附近才停住，然后懒洋洋的说了句：“大战之余，互相切磋一下也未尝不可。谁有兴趣就上去，我没意见。” 没想到铁骨朵把李飞凤从肩头取下来：“爹爹，我去！” 李宪伸手接过宝贝女儿放在自己的马鞍上，但是冷哼一声：“今天没你的事，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就是李宪的私心作祟。 虽然慎洽专门说了自己在铁骨朵手中吃瘪的经过，但是李宪却认为铁骨朵忘记了这些事情，很可能也忘记如何打仗了，所以不放心。此其一。 铁骨朵原来使用的三股叉，已经被他拧成麻花，说明力量很大。如果换一件更厉害的兵器，慎洽可能就不是吃瘪，而是直接送命了。此其二。 慎洽一对短柄狼牙棒，加起来六十斤，仅次于李天成，竟然在四十多斤的三股叉面前吃瘪。说明铁骨朵不仅力气大，而且武功高强。此其三。 综合以上三条，铁骨朵真要拼命打起来，而且手中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很可能整个飞狐军都没有对手，这样的人不能随便露面！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深入敌后养成了留一手底牌的习惯。 以前是把祁三郎作为底牌，桑干河一战已经暴露出去了。 后来又准备用方杰当底牌，现在已经和金永炎交上手了。 没有底牌在手，李宪就睡不踏实，会做噩梦。铁骨朵注定没有出场的机会，因为还没有给他找到一件趁手的兵器。 李宪一开口，就把自己最钟爱的血月宝马送给铁骨朵，还准备把自己的宝枪送给他，可见对他的看重程度有多高。 李宪在这里转念头，场上的两个人已经硬拼了七八招，谁也没把谁怎么样。金永炎和方杰大眼瞪小眼，都不服气。 “住手！”李宪突然喊了一嗓子：“金永炎长途奔驰而来，没吃饭没喝水，如此比拼不公平。小猴子，命令兄弟们把饭菜搬过来，既然要切磋，那就要吃饱喝足了，拿出全力斗个所以然！” 军队里面比武斗狠，那太稀松平常了。李宪见怪不怪，根本没当回事，反而兴趣浓厚。 如果自己的部下都变成绵羊，丧失了最基本的争胜之心，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既然有这个机会，干脆就让自己手下的这帮混蛋斗个尽兴，也让自己了解手下到底有几斤几两，这是李宪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当然还有第二个想法，而且是最关键的想法，所以李宪才出面打岔，让大家先吃饭，然后再慢慢比武。 既能博一个公正无私的名头，还能实现自己心里的想法，一箭双雕的事情，李宪一般都比较喜欢干。 要吃饭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因为金永炎手下有两万多人。数万人开饭，想简单也不可能。 侯右丞策马返回，把所有的部队召集起来，这才把饭菜准备好送过来，太阳已经偏西了。 既然要吃饭，那还是有所区别。李宪、萧芸娘、耶律余里衍、牟长霞、李飞凤、萧晨露有单独的帐篷。 萧芸娘看了李宪一眼没吱声儿，牟长霞没有忍住：“公子，这么拖下去的话，搞得不好要挑灯夜战。” “就是。”耶律余里衍点头称是，还不忘补充一句：“画蛇添足，自寻烦恼。” “挑灯夜战有啥不好的？谁规定白天才打仗的？”李宪不以为意：“今天比不完，明天接着比，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说着说着，李宪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萧和尚他们最近情绪如何？” “还行。”耶律余里衍脸色一红：“他们一直在白底哥那里担任百夫长，不然的话，上次碰到这个金永炎，白底哥已经全军覆没了。” 李宪哦了一声，再没下文，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主意。 扒了几口饭，耶律余里衍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这就要赶我走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时局纷繁，我担心夜长梦多。”李宪脸上满是忧色，这句话分明说得言不由衷。 耶律余里衍干脆放下饭碗：“如果我说不走呢？” “你这是言不由衷。”李宪摇摇头：“灵丘县那边还有你的四千人，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你爹爹翘首以盼，不就希望你带回好消息吗？完颜阿骨打已经死了，完颜宗翰目前无暇他顾，你能不回去吗？” 耶律余里衍脸色微微一红，随即眼泪都下来了：“如果我爹爹决定反攻西京大同府，你会不会出兵策应？” 这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李宪说得含糊其辞：“现在谈这个问题为时尚早，毕竟你爹爹做何决定，并不需要你同意，不是吗？” “好，最后一个问题。”耶律余里衍紧盯着李宪的眼睛：“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会不会出兵相救？” 在这个问题上，李宪不会含糊其辞：“这不能一概而论。飞狐军不是我的，而是蔚州百姓的。如果因为救你一人，导致全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我不会救！不过我可以保证，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我会给你报仇！” 第0219章 比武的缘由 当天晚上，武将挑灯比武的时候，耶律余里衍带着她的原班人马，在白底哥的四百多人保护下，悄然离开了东团堡。 有了李宪亲自签发的通行证，这一路上的关卡都会放行，而且还会提供食宿，一直到平型关都是如此。 耶律余里衍等人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李宪还在山梁上翘首远望。 “公子，为何这么着急逼她离开？”萧芸娘是送行人之一，对于李宪的决定大是不解：“既然把人家逼走了，你为何又依依不舍？” 李宪喟然长叹：“唉，何曾是我逼走？大战已经结束，这里的一切势力她都已经心中有数。当炮兵营拒绝她观看大炮，就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反正是要走的，那就越早越好，她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萧芸娘突然不高兴了：“没想到这只妖狐如此小气，我们不都不准看吗？又不是针对她一个人！”说到这里恍然大悟，又噗嗤一笑：“我明白了，她以为我们自己人随时可以看见，就是故意不让她看。” 李宪冷哼一声：“国之重器，绝不轻易示人，我是不会掉以轻心的。所以她撒娇耍泼也好，怄气赌狠也罢，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原来，今天中午的一场炮击打垮了两万敌人，张彦等人率队冲杀下去，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自然是登高望远，给将士们助威，不可能自己掺乎进去。 可是耶律余里衍对战场上的厮杀毫无兴趣，竟然一个人悄悄溜下山，想潜入炮兵阵地，看看无坚不摧的五雷轰顶，又或者是李宪的掌心雷。 结果被了望哨当场抓住，而且五花大梆起来，然后指着一块立在那里的牌子，上面写着八个大字：“炮兵阵地，擅入者死！” 牟长霞发现耶律余里衍不见了，于是下去寻找，结果了望哨竟然不买账，最后只好赶紧通知李宪。只要稍晚片刻，耶律余里衍就已经被了望哨砍了脑袋。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李宪给炮兵营的绝密手令。 凡是未经李宪签发通行证，擅自靠近炮兵营的人，了望哨必须就地处置，绝不允许机密外泄。如果了望哨不杀掉入侵者，那就是渎职，要被炮兵营斩首示众。 归根结蒂一句话：炮兵营的营长就是李宪本人，胡皋是“执行副营长”。由此可以看出，炮兵营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整个飞狐军，除了李宪和炮兵营的成员之外，能够自由出入炮兵营活动范围的，只有牟长霞一个人。 因为她是掌令使，军令之刃的持有者。飞狐军的最高执法者并非李宪，而是牟长霞，这是耶律余里衍万万没有想到的。 飞狐军最高层互相牵制，谁也不能单独说了算，这是一条铁律。 李宪在军中具有绝对权威，也不敢藐视这条铁律，虽然这条铁律是他制定的。 鉴于这个原因，耶律余里衍询问李宪，会否在关键时刻出兵救援自己，实际上是在进行最后的试探。 “军队不是某一个人的，更不会为某一个人而行动！” 耶律余里衍始终不明白这种说法，她就是带着这个疑惑离开东团堡，重新回到风雨飘摇的大辽残余集团之中。 萧芸娘站在山坡上，俯身观察斗得正欢的比武场：“我明白公子为何要大张旗鼓搞这次比武了！” 李宪倒背双手看着山下：“说说看！” 萧芸娘嘻嘻一笑：“金永炎还剩下两万八千余人，加上刘舜仁的残部三千来人，合计是三万多人。按照公子的风格，这些人不可能都留下，肯定有一部分会放走。比武没结束，金永炎去留未定，也就不能处理这些人。” “五万大军突然没有消息，郭药师这个贼子摸不着头脑，其他人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耶律余里衍等人离去，反而变成一件小事。没有人关注，耶律余里衍等人就可以安全回家。公子深谋远虑，芸娘不及也。” 李宪呵呵一笑：“接近事实真相，但还不够全面。” 萧芸娘娇笑道：“哦？难道公子还有后手？” 李宪叠起两根指头：“定安县城一战，张令徽两万人全军覆没。东团堡一战，金永炎和刘舜仁的五万大军覆没。一下损失七万主力，郭药师的精锐已经去掉大半，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至少会将信将疑。” “郭药师的老巢已经出问题，却又不敢甘心轻易退走。主帅将信将疑，就会举止失措，必然丧失最佳撤退机会。要知道，紫荆关那边还有赵鹤寿的一万五千人，李天成的特种营、韩猛的城防营不会干看着。” 萧芸娘闻一知十：“原来公子要把郭药师此贼彻底打残，果然好谋划！大手笔！” 李宪点点头：“我不喜欢打仗，希望永远不打仗。所以要让所有窥视蔚州之人，都付出终身难忘的惨重代价，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进一步发展蔚州经济、军事、文化。” 萧芸娘压低声音：“公子筹划的此次战役已经落幕，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定安县城增加了死心塌地追随你的一万一千人，我看这里至少也会有这个数。这一仗打下来，我们的部队很可能要增加到三万人，足够威慑一方。” 李宪心道：你这话说对了。毛伟人每一次反围剿结束，部队人数就会翻一番，所有人枪都是蒋某人这个运输大队长赠送。我学了一点儿皮毛，实在不值一提。 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剩下的只有苦笑：“有兵无将，无法打仗。我现在真正体会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了。” 恰在此时，比武场传来一片喝彩声。 原来，李宪在吃晚饭的时候，专门颁布一个规矩：要想挑战金永炎，首先就是自己人分成两个人一组决斗，获胜的一方才有资格挑战，据说这样可以避免不公平的车轮战。 那些人都是半大小子，根本不明白李宪拖延时间的用意，现在的比武场上，根本不是金永炎在战斗，而是自己人在争胜负。 “越来越热闹了！”萧芸娘笑得花枝乱颤：“刚才是飞狐第二营副营长阎方，表演了左右开弓绝技，顿时技惊四座，所以大家伙儿齐声喝彩，却无人上去挑战。” 李宪突然神情落寞：“可惜萧姵不在了，能够在箭法上战胜阎方的，只有萧姵一人。” 萧芸娘赶紧打岔：“公子，刚才钟馗的寒铁拐、狄让的量天尺都使出来了，两个家伙放弃战马，完全是江湖绿林的比武，当事人金永炎已经变成了局外人。你说这样比下去什么个什么结局？” 李宪右手一挥，仿佛要赶走脑海中的不痛快：“持续一个多月的两次大战，彻底打破了宋金两国的围剿，兄弟们都憋坏了。今天这个机会，就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哈哈哈，我准备让他们比试三天三夜。” “爹爹——爹爹——”李飞凤的嗓音突然从山脚下传上来，让李宪和萧芸娘大吃一惊，赶紧联袂而下。 一把抱起宝贝女儿，李宪才问道：“凤儿不去看比武，跑到这里干啥？” 李飞凤嘻嘻一笑：“有人要向爹爹挑战，让我来找。” 李宪这才真正大吃一惊：“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让老子出丑？” 李飞凤伸手一按李宪的鼻子：“就是我啦！” 萧芸娘笑得直大跌：“哈哈哈，公子妄称神算，竟然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难道你早知道？”李宪有些醒悟了。 “当然！自古知女莫若母，我岂能不知？”萧芸娘显得傲气十足：“除了我女儿之外，谁敢在追魂枪面前放肆？” 李宪听到这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一跤摔倒在地：我这宝贝女儿的两个娘，那真是两个娘！凤儿在她们教育下长大，今后只怕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 萧芸娘的声音还在飘荡，仿佛云天之外传来一声大喝：“谁是追魂枪？” 这是承接萧芸娘刚刚所说的“谁敢在追魂枪面前放肆”，明显带有挑衅的味道。 但此人能够潜入到附近而不被发现，说明有一身好本事。要知道，李宪可是职业战略侦察兵出身，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足够警觉的职业习惯，尤其是晚上。 李宪把宝贝女儿塞进萧芸娘怀里，同时示意她赶紧把孩子带走，这才对空抱拳说道：“在下就是李宪，不知何方高人深夜到此，还请现身一见！” 萧芸娘不是泛泛之辈，现在敌友难分，而且敌暗我明，形势诡异，自然不会做出小儿女姿态，搞什么同生共死的闹剧，而是拉起李飞凤转身就跑。 李宪放开全身的感知力，仔细推测四周的细微动静。在这个时候，无关人员离开李宪越远，他就不会束手束脚，能够随意处置险情，也就越安全。 “追魂枪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在一瞬间施展出无中生有、抛砖引玉的连环计！可惜这对我没用，因为我是冲着你追魂枪来的，对妇孺子女不感兴趣。” 声音飘荡在虚空之中，依然游离不定，让人无法琢磨具体方位。 李宪的身体原本仿佛一尊雕塑，又或许时间已经静止，但这个声音再度出现的一瞬间，他的左脚已经一记侧踹踢出去。 这一脚不是要踢人，而是他此前就已经踩在脚尖的一颗小石子。 咻的一声，这颗小石子宛若出膛的子弹，对着左前方的一棵小树激射而去！ 侦察兵能够充分利用身边的所有条件，在万分不利的情况下，给自己创造反败为胜的机会，李宪当然不例外。 叮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小石子被磕飞，说明李宪的判断绝对准确。 李宪依然凝立不动，但口中冷哼一声：“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也就这个功夫，萧芸娘带着李飞凤回到了铁骨朵身边，这两下配合妙到毫巅。 整个比武场顿时被惊动，却没有丝毫动静。混乱之中容易让李宪判断失误，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数万人摒住呼吸看着仿佛标枪一般的李宪，现场只有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整个东团堡一瞬间被无尽的杀气所笼罩。 第0220章 怪侠刘里忙 一头乱发盖住整个脑袋，勉强能够分清眼睛、鼻子、嘴巴。身上穿着一套无数破洞的短褐，腰间缠着一根草绳。双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脚下拖着一双破鞋。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从李宪左前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现出身形，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李宪也吃了一惊。 李宪吃惊的地方和别人不同，并非因为此人装束怪异。二十一世纪装扮怪异更加厉害，而且不分男女都把黑发染成屎黄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他早就习惯了。 李宪吃惊的是，此人右腋下柱着一根拐杖，通过火把光亮看来，这根拐杖黑不溜秋的，不知道是何种材质。 拐杖是个什么材质，是个什么样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李宪自然不会吃惊。 可是，当他发现这根拐杖是第二次看见的时候，李宪想不吃惊都不行了！ 李宪去年底刚刚穿越过来，人为自造了一场山体滑坡之后，他想出去当拯救天下的大英雄。 结果和郭小乙在半道上碰到一人，后来知道就是香炉寨的大寨主：徐成。 认识了徐成，然后就认识了杨江、张迪、高托天，河北四大寇都认全了。 认识四大寇，李宪才明白北宋末年遍地都是大英雄，根本不差他这一个。 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到破山洞，李宪从此放弃了“伟大的英雄梦”，安心当一只优秀的小爬虫。 那个时候的徐成，手里就有一根古怪的棍子，也是李宪第一次看见。 香炉寨已经被完颜阇母剿灭，徐成已经在野狐岭战死，今天竟然又看见这根棍子，而且此人装束和当初的徐成如出一辙，李宪怎么可能不吃惊？ “追魂枪果然名不虚传，嘎嘎，这样都能被你发现！”人不人的家伙一开口，竟然是个破锣嗓子，李宪又是一惊，而且倒退三步。 倒退三步当然是有缘故的，因为这个鬼不鬼的家伙脚不沾地，身形一晃就到了李宪身前不足三米。 李宪双臂自然下垂，实际上已经全神戒备：“阁下究竟是何人，如此故弄玄虚所为何事？” 鬼不鬼的家伙扒开眼角的几根头发，圆睁怪眼笑道：“追魂枪出道不足一年，先后打败粘罕、斡离不、婆卢火、萧干，今次一战干掉郭药师七万大军。谈笑间灭敌十余万，难道还怕我这个老要饭的？嘎嘎！” 李宪有些不耐，干脆单刀直入：“阁下和徐成徐老大如何称呼？” “什么成不成的，老要饭的一概不知。” 没有丝毫征兆，黑不溜秋的棍子已经反弹而起，棍头化作一点寒星，射向李宪的小腹。 这一下简直就是偷袭，而且出手歹毒，完全是一招致命的手法。 放在其他江湖人物身上，针对如此卑鄙的偷袭，肯定要说三道四一番。 但是李宪却不会，因为他是侦察兵出身，不出手则已，一旦要动手那就是杀着，绝对不会提前和敌人打招呼。 “好手法！”李宪轻喝一声，同时以左脚为轴心，身体一个侧旋闪开，右手很隐晦的一抖，嘶——一点寒光已经射向怪人的咽喉！ 举手不留情，出招就要命。这就是侦察兵的信条。 “哎哟，原来你并非空手，这下要了老命了！” 怪人口里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遭到偷袭。但是手上的动作快若闪电，脚下连续两个小跨步，已经直刺出来的拐杖突然颤动，仿佛一条毒蛇扭曲身体一甩头，棍头刚好击中李宪射出的寒光。 叮的一声，一枚五棱梅花镖被击落在地。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两个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同时完成了手上的动作。 怪人左肩微微一沉，李宪身体的重心就已经到了左脚上。拐杖弹起的瞬间，李宪的右脚已经后撤半步。拐杖刚要平刺过来的时候，李宪的梅花镖已经出手！ 两个人都是杀着，根本没留后手，而且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选择权在怪人手中。 双方交手一招，互相偷袭对方一回。要说卑鄙无耻，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没有把谁如何，打了个不分高低。 “好！” 远处观战的铁骨朵、阎方、金永炎三个人异口同声喝彩，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彩声一片。 “好个屁呀！”鬼不鬼的家伙一顿拐杖，气得头发都飞起来了：“老要饭的偷袭在先，追魂枪被迫反击在后，结果老要饭的还要手忙脚乱的防守，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你们这是要喝倒彩吗？” “没错！”铁骨朵率先出声：“我是为爹爹喝彩，和你无关！” “我就喝倒彩了，你怎么地！”阎方左臂一扬，大弓已经端平，右手闪电般一抹，三支狼牙箭已经扣在弦上：“信不信我给你钻仨窟窿？” 鬼不鬼的家伙赶紧摆手：“信！就凭你拿鹰手阎方的名号，我老要饭的也惹不起，不信才有鬼了！” 李宪呵呵一笑：“阁下故意憋着嗓子说话，但是年龄不到二十。而且双腿没有残疾，拐杖也不是你的。什么老要饭的？这是徐老大的口吻，你究竟是何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鬼不鬼的家伙闻言一惊：“你如何知道？” 李宪伸出三根手指头：“首先，我认识这根拐杖。其次，你此前趋近没有拐杖落地之声。第三，衣服上破洞露出的皮肤、你的双臂双腿都是细皮嫩肉。有这三大漏洞，阁下还想藏着吗？” “哎哟！我还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破绽百出。” 鬼不鬼的家伙怪叫一声，拐杖点地腾空而起，然后三个跟头倒翻出去，刚好落在那棵小树后面，也就是李宪此前踢出小石子的地方。 李宪这才扭头问道：“阎方，你似乎认识此人？” “刚开始我也吓一跳，以为徐成没死。”阎方靠过来说道：“后来他反击公子的暗器，终于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这家伙比我小两岁，今年应该才十六岁，名字叫做刘里忙。他十二岁出道，很快就声名鹊起，郭小乙应该知道此人。” “刘里忙的来历从来没人知道，但是他的一手五虎断门枪，在易州、定州未逢敌手。刚才拐杖反弹而起直刺公子气海穴，正是五虎断门枪里面的一击杀招，让我看出端倪。这个家伙急公好义，喜欢多管闲事，人称无事忙。” 李宪突然笑了：“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 阎方顿时纳闷儿了：“他虽然在道上有很大的名气，但他总是打扮成怪模怪样行走江湖，而且做好事以后总是留别人的名字，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难道公子也知道他？” 李宪也是满脸不可思议：“我不仅知道他，还让郭小乙代表我专门去邀请他的。奇怪的是，他为何要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搞得我差点儿出洋相。” 原来，李宪让郭小乙深入郭药师腹地捣乱，肩负着寻找两个人的秘密任务，第一个就是这个刘里忙。 有关历史记载：“易州游侠刘里忙者，年十八（1126年），豪勇俊迈，异于常人，远近无不推服，于山中聚徒党，选南北人少壮者，兴举义兵，邀击金人，意欲令人推为虏主，与本朝结好。” 李宪关注的另外一个人叫做刘宴，燕京人，今年也只有十五六岁。 根据历史记载，建炎二年（1128年）在宋军中效力，跟随名将韩世忠讨伐山东叛逆刘豫，刘宴作为左翼先锋一直打到聊城，后来不幸阵亡。“时称其忠勇，立庙于常州。” 没想到郭小乙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刘里忙这个小家伙竟然先到了。 就在李宪和阎方闲聊几句的当口，左前方再次冒出三个人。当先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正式卸去伪装的刘里忙，双手横托一根黑魆魆的拐杖，身后跟着两个青年汉子。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李宪终于看明白了。三个人的打扮差不太多，头戴武士巾，内穿青色劲装，腰缠铜扣腰带，外罩白色凉衫，脚下薄底快靴。 三个人在李宪身前三尺站定，然后单膝跪地躬身一礼：“易州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奉家师遗命，前来拜见师叔、天成县李宪！” 李宪闪身避开，显得非常惊诧：“三位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我是天成县李宪当然没错，可是家师就我一个不成气的弟子，并无其他师兄弟。师叔这两个字，我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刘里忙把手里的拐杖往头上一举：“家师万毒手给我们师兄弟留有遗书，如果他遭受大难，就让我们投到他结拜兄弟李宪门下。家师遗书中说，天成县李宪，肯定会看在当初三碗酒的份上收留我们师兄弟。” 李宪两世为人，从来没有拜过什么师傅。他口中的师傅属于“莫须有”，完全是为了解释自己出身来历胡诌的。 正因为如此，李宪对于江湖道道一窍不通。现在这三个家伙都是故人之后，难道就马马虎虎当几天师叔玩玩？ “你们先起来！”李宪双手虚抬：“徐成大哥当初没有和杨江、张迪等人一起起事，这个我都知道。可是你们为何今天找到这里，而不是到飞狐县等我？” 刘里忙站起身来一笑：“是郭小乙让我们到这里。” 李宪还没有说话，人群中的牟长霞已经勃然大怒：“既然是过来拜见师叔的，你竟敢以下犯上出手偷袭，简直岂有此理！” “这位娘子——” 刘里忙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牟长霞打断：“你们不是要找师叔吗？那就叫我师娘，什么娘子！” 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妙龄女子，竟然要当自己的师娘，刘里忙只好看着李宪：“师叔，这？” 承认绝对不行，萧芸娘双眼的寒光已经射过来了。不承认也不行，牟长霞拥着李飞凤斜着眼睛盯着。 既然那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啥也不说了，李宪决定装聋作哑，扭头对刘里忙说道：“没事，你接着说。” 第0221章 金永炎投诚 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三人此来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完成师傅徐成的遗命，前来拜见师叔李宪。第二就是帮助郭小乙送一封信，所以来到了东团堡。 至于出手试探李宪，这是刘里忙的个人意思。因为徐成留遗书的时候，也就是和李宪分手之后不久。因为杨江和张迪造反，徐成担心自己的三个徒弟不明就里，所以就写了一封信。 那个时候，李宪根本没有闯出“追魂枪”的名号，而是在保州城遇到幽云巨盗韩云山，然后把两河宣抚使司给抢了，还顺带把小贼蔡攸抢劫一空。不仅不叫追魂枪，实际上应该叫抢劫犯。 等到三个师兄弟接到师傅的紧急传信，张迪已经打到了定州，杨江已经攻克沧州，高托天已经南下威胁大名府。 刘里忙、罗青汉和董仲孙从定州北上，首先听说师傅徐成的香炉寨已经被攻破，野狐岭一战全军覆没，然后就听到了“大辽萧芸娘”的名号。 再后来听到的都是追魂枪，虽然也叫李宪，但究竟是哪个李宪，没有人清楚。 刘里忙一解释，李宪顿时明白了：自己很少用真实姓名发布文告，李宪这两个字究竟应该怎么写，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李宪、李贤、李显等等，读音基本相同，谁也整不明白。 刘里忙最后说道：“师叔请原谅，为了搞清楚我们要找的究竟是不是追魂枪，所以必须试探一下。因为师傅生和高托天师叔都说过，师叔内功修为并不高，外功修为却登峰造级，而且反应极快，近身搏斗堪称无敌，连师傅都毫无把握取胜。” 李宪微微一笑：“你那一下子就试出来了？” 刘里忙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怕师叔您笑话，我刚才那一下子，其实心中怕得要命，所以我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防守上。幸亏我没有想过能够偷袭追魂枪得手，不然的话，师叔的梅花镖可就要了我的小命。” 李宪点点头：“现在已经见到我了，你们接下来准备如何？” 这话有讲究，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都是非常有主见的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誓死追随师叔”之类的话，说明他们有自己的考虑。 按照历史记载，刘里忙今后要自立门户，还准备自立为王，独霸一方，为此还派人和南宋联络过，准备南北夹击金兀术（完颜宗弼）。 虽然自己现在急缺大将，但是李宪绝不可能弄一批野心家在身边，到时候尾大不掉就麻烦了。 这三个家伙竟然是徐成的徒弟，完全超出预料。今天能够建立联络，知道蔚州是自己这个师叔的，今后别打主意，李宪就满意了。 果然，刘里忙绝口不提要事做的问题：“师叔，郭小乙他们好像弄了不少东西，需要秘密转运出涿州，所以不能马上返回来，让我们过来禀报一声。” 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三人并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告辞离去，李宪也就放下了一块心病。 到现在为止，李宪对于这个年代的那些牛人，终于彻底死心。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独特想法，谁也无法左右。 “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当初三四个人，还不是走到今天了。既然牛人都瞧不起老子，老子干脆改行，今后专门制造牛人！” 心里发了一通狠，李宪还是要回到现实，处理自己手头最大的麻烦——俘虏兵。 实际上也不能叫俘虏兵，金永炎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战俘，标准名字应该叫投诚，或者叫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啥的。 名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东团堡这里，现在有三万多人需要处理，否则每天消耗的粮食太多，李宪已经养不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从大帐篷出来，一左一右跟着萧芸娘和牟长霞。从身边经过的所有人，都假装没看见这一幕。 李宪也只能装聋作哑，对于身边的这两个女人，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女人，他现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自己都有帐篷，偏偏都不住，一定要三个人同处一室，据说害怕半夜有狼群过来捣乱。 这种无事生非的理由，气得李宪直翻白眼：尼玛，帐篷四周聚集着三四万虎狼之师，会有这么笨的狼群闯进来给老子当口粮吗？ 每天夜里对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却看得见摸不着，最难熬的还是人家李宪，睡觉都像坐牢似的。 出来一看，原定的比武早就没了，祁三郎、方杰、司行方、张彦、阎方、慎洽、敖季虎都已经回到自己的部队，金永炎已经把三万多人布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李宪看见金永炎快步走过来，赶紧上前问道：“这就不比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金永炎脸色一红，这才抱拳说道：“末将坐井观天，小瞧了天下英雄。我只能和张彦、司行方、慎洽、敖季虎等人打个平手，但是在祁三郎和方杰手下，肯定走不过三十个照面。要说到弓箭，阎方可以把我射死一万次，说起来就丢人现眼。” “金永炎，你错了！”李宪脸色一整：“他们那些人还是少年，正处于上升期，没有经过大集群的战斗磨练，更没有指挥大兵团集群作战的经验。虽然他们有可能在武功方面超过你，但是指挥作战却逊色很多，这才是你的优势。” 噗嗵，金永炎单膝跪地抱拳说道：“主公在上，末将金永炎愿意追随主公，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金永炎，这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家伙，能够和韩世忠这样的名将平起平坐，只可惜当初跟错了人。 郭药师投靠金国，金永炎因为不愿和宋军作战，结果被金兀术（完颜宗弼）闲置在锦州郁郁而亡。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一员大将主动效忠，李宪此前的所有不愉快烟消云散。 “金将军请起！”李宪没有纠正“主公”这个称呼，而是双手相搀：“金将军的到来，我飞狐军才真正如虎添翼，他日必将翱翔于九天之上！” 李宪得到一员虎将，最兴奋的莫过于萧芸娘：“金将军，你的到来，小女子今后可就轻松多了，可以到处走走。” 在萧芸娘面前，金永炎可不敢放肆：“萧家女子足智多谋，天下皆闻。末将今后必定言听计从，冲锋陷阵报效主公不斩之恩。” “行了行了，都一家人了，说这么肉麻干什么！”牟长霞也走过来笑道：“金将军，这一大早把兄弟们集中起来，准备如何处理呢？” 掌令使就不一样，牟长霞一开口就触及到问题的本质，也是李宪刚才没有直接问出来的话题。 毕竟这些人原来都是金永炎带出来的，里面的千夫长、百夫长等中高级军官，一共有数百人之多。究竟应该如何处理，需要听金永炎的意见。 但是，飞狐军和其他的军队都不一样，有自己的行为宗旨，有自己独特的编制方式，有更加严酷的军规军纪。谁留谁不留，这可是个大问题。 “掌令使无需多虑。”金永炎很诚恳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和张彦、阎方、慎洽、祁三郎、敖季虎、方杰、司行方等人没有睡觉，一直在探讨此次战役的得失。主公整个损失不足三千，结果我们七万人覆没，耶律阿古哲的六万大军也同步覆灭。” 探讨战役得失，这是每个军事指挥官最关注的事情。 萧芸娘很认真的问道：“造成如此巨大的反差，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金永炎挥舞着右拳加强自己的语气：“军队的性质和军队的目的，是决定成败的首要条件！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张彦，他就和我说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引起我的足够重视，那个时候我太狂妄了，总以为兵力的优势决定一切。” 萧芸娘点点头：“还有吗？” “再就是主公锦囊妙计。”金永炎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主公真有神鬼莫测之机，让人不寒而栗。据张彦说，主公在十三天前，就把锦囊分别交给了张彦和耶律余里衍。也就是说，主公在十三天前就已经把我们全杀了，这太可怕了！” 萧芸娘点点头：“他们倒没有夸张，事实就是如此。公子接到你们三万人穿插过来的消息，还有耶律阿古哲六万大军的消息，经过一天一夜的闭门推演，然后分别给耶律余里衍和张彦写下密令，一直到昨天看见你，一共十三天时间。” 金永炎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也是带兵之人，当然也设想过战役计划。但是主公究竟是如何想通这么多环节，而且一环扣一环，最后分毫不差，我们争先恐后跳进主公设下的陷阱不能自拔。难道主公真是天神下凡吗？” 李宪饶有深意地一笑：“天神高高在上，你觉得他们会吃饱了撑地，到凡间吃苦受罪吗？” “所以末将明白了一个道理。”金永炎换了一个话题：“主公，如果让末将继续带兵，末将希望给祁三郎，或者慎洽当助手。” “有点意思！”萧芸娘满脸奇怪之色：“祁三郎还有可说，你干不过他。慎洽又打不赢你，为何选择给他当助手” 金永炎呵呵一笑：“这不是武功的问题，假以时日，祁三郎和慎洽绝对要超过我的，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萧芸娘终于重视起来：“为什么？” 金永炎满脸崇拜之色：“昨晚探讨的时候，祁三郎和慎洽边说边在地上画图，那真神奇，竟然活灵活现。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决胜的三个条件。他们把山川地理刻在脑海中，就已经留于不败之地。张松献图，刘备取川，那两个小家伙不可限量。” 牟长霞接口笑道：“知道这两个人的出身吗？他们都是公子的卫队长出身，我们叫警卫连长。那一手绝活，就是公子教出来的！” 李宪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这个并不难，今后慢慢说。金永炎，还是说说眼前的三万人。” 第0222章 李宪的设定 宣和五年（1123）九月二十八日，关于蔚州建设的中高层军政联席会议，在飞狐县城司令部正式开幕。这次会议，是经过李宪、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协商之后，作出的统一决定。 因为这个年代属于君主专制，不存在和下属讨论问题。即便偶尔出现一代“明君”，能够把大家找过来议一议，那也不过是：“老子坐着你站着，老子说着你听着。” 这个年代没有人知道“会议”这个词，也不可能知道世界上会出现“民主”这样古怪的字眼。 “君主”就是君上为主，“民主”就是平民为主，这是一对永远不可调和的生死矛盾。不经过血腥的革命，永远无法实现。 鉴于君主专制根深蒂固的影响，李宪自然不能照搬二十一世纪的民主方式，因为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就需要变通。 为此，李宪找了六个木匠，用四天时间赶造一张长方形会议桌，东西两侧分别坐三十六人，南北两端分别坐三人，一共可以容纳七十五人。 变通的第一点，就是会议桌最北端的主位，原本可以坐三个人，现在只能李宪一个人坐着，而且他的椅子非常特殊。不仅比其他人大一号，而且高一些，实际上就有俯视众生的意思。 李宪最反感的，就是上位者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丑恶嘴脸。这把特殊椅子的出现，完全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所以非常不满意。 但这把椅子是唐浩然亲自监督制作的，李宪只能苦笑：“老子最喜欢热闹，永远不想当孤家寡人，知道吗？你们这么一搞，老子还是孤家寡人。” 可是，萧芸娘、唐浩然和牟长霞联袂出马，说话都带上了威胁：“让所有人都坐着说话，这已经很过分了。你不满意也没办法，没有人敢和你平起平坐。如果你不同意我们的意见，这个什么会就别开了！” 四大巨头已经三个人建立了统一战线，李宪终于明白历史的进程果然有它自己的惯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要想一步跨越千年，那绝对不可能。 李宪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也做好了当孤家寡人的思想准备。 变通的第二点，就是本次会议邀请了最底层的百姓作为特邀代表，这其中包括拥军模范、劳动模范、妇女识字模范。 本次会议的正式代表：行政序列分别是各县的知县、县丞，一共十人，蔚州知府官员六人；军队序列分别是飞狐军副营长以上军官，匠做营营长，铜铁总监。参见会议的总人数六十八人。 真正的骨干代表包括：李宪、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萧焯、郭小乙、张彦、李天成、阎方、祁三郎、金永炎、方杰、司行方、敖季虎、慎洽、胡皋、蔡广田、葛全忠、王节、梁艳、韩猛、邹吉、罗谦、陈老幺、姜琦、欧鹏。 这二十八人，才是李家军目前的真正核心力量，属于包打天下的骨干队伍。 李宪召开的这次会议，属于华夏历史上的创举。 “诸位，今天是我们飞狐军组建十个月来，召开第一次全体干部会议。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分别，而是采用了最新式的圆桌方式，让大家能够集聚一堂，谋划我们的未来。” 这个年代还没有出现过大会主持人，所以李宪只能率先开口。 “在过去的十个月时间里，我们打退了六路敌人的围剿，前后歼敌二十余万，飞狐军发展到现在的三万余人。但是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南线总指挥萧姵阵亡、韩云山第三营无一生还，全部壮烈牺牲。整个反围剿战役，一共损失一万三千多人。” “现在，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刚死，萧干败亡，完颜宗翰、完颜宗干、郭药师新败，我们终于赢得了一个短暂的平静时期。所以我们这次会议，就要着重讨论百姓的问题、军队的问题，以及我们蔚州的政治体制问题，抓住这个难得的发展机遇。” 这三大问题，是李宪穿越过来之后，就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重大问题。如果这几个问题不能统一思想，就必然极大约束未来的发展。 当然，这些问题涉及面太宽，与会人员根本摸不着头脑。 这也难怪，李宪是年纪最大的，前一世活了二十六岁。接下来就是刚刚投诚过来的金永炎，二十五岁。排名第三的是唐浩然，二十四岁。排名第四的是张彦，二十三岁。排名第五的是敖季虎，二十二岁。 其他的人就别提了，全在二十岁以下。放在二十一世纪属于没成人的青少年，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高屋建瓴的绝妙主意。 即便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李宪这一世也出现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极为古怪的问题。 身体发夫受之父母，这个年代的男人，从小就不会刮胡子，所以十七八岁之后，嘴唇上总会有胡须慢慢长出来。 到李宪这里就奇了怪了，前一世每天早晨都要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穿越过来已经十个月了，他下巴还是光秃秃的，绝对没有长出半根毛！ 正因为如此，李宪身边的人，私下都说他的年纪绝对在十七岁以下，萧芸娘和牟长霞甚至认为李宪可能还不到十三岁。 不长胡子就办不成大事，你还真别不信。 几天前，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三人过来拜见师叔，然后又迅速离去，李宪这副没有胡子的“童子脸”，不能赢得别人的信任，是一个致关重要的原因。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是约定俗成的东西。你自己可以觉得无所谓，但是别人不会相信你。 最要命的是，如果成年之后还不长胡须，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天生的太监！ 李宪也很苦恼，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多少个晚上，他都想在萧芸娘，或者牟长霞身上，证明自己真的是男人，绝对不是太监！ 是不是太监，李宪心里一清二楚。每天清晨起床之前，下面都顶一个帐篷，他当然发现自己没问题，有问题的肯定是老天爷。 可是别人不清楚，这事儿也没法对人说，李宪只能憋在心里干着急。 自己说完了开场白，诺大的会议室冷场了，这不是办法。 李宪决定分组讨论，分别是行政组、农牧组、军事组、匠作组。组长分别是唐浩然、王又宸（蔚州农牧司司长）、萧芸娘、周福臣（蔚州匠作司司长）。 作为一个自由人，李宪首先参加行政组的讨论，也是他规划蔚州未来发展方向的重要基础。 办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按照李宪最初的想法，就是直接宣布蔚州自治，彻底独立出来，然后埋头搞自己的事情。 后来一想，绝对不行！ 目前大金、大宋还是联盟，如果自己宣布独立，肯定要遭到南北两方面的夹攻，迟早要死翘翘。 为了给自己的蔚州弄一个合法身份，李宪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没有睡觉，连胡子都熬白了，如果他有胡子的话。 还别说，一个人被逼急了，真能想起很多平时想不起来的事情。比如说李宪就想起两个人，然后终于在夹缝中找到了一条路，这也是他要召开这次会议的初衷之一。 范仲淹，也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那位牛人。 对于范仲淹忧不忧、乐不乐，李宪并不感兴趣。因为范仲淹忧也好、乐也罢，都是为皇帝操心。 李宪想起范仲淹这个人，是因为这位牛人干过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情：建立范氏义庄。 “范氏义庄”，用宗族公田的租金收入做基础，解决全族成员的丰厚福利，成为宗族慈善组织的典范，运行了近一千年，是世界上维持时间最长的“非营利性质的民间组织”（ngo）之一。 仅仅是一个范仲淹的范氏义庄，并没有代表性，也不能得到社会认可，所以李宪又想起另外一个人：吕大钧。 吕大钧在范氏义庄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推出了人世间第一份“乡约”。 北宋熙宁九年（1076年），关中大儒吕大钧在家乡蓝田县，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乡约，史称“吕氏乡约”或“蓝田乡约”。 当时的吕氏乡约跟国家职役毫无关系，而是一个纯粹由民间社会自发、自主建构的乡党自治组织。 吕大钧认为，在同一个乡里生活的乡党们，完全可以，也完全有必要，结成一个关系紧密的村社共同体，大家在共同体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这个共同体就是“乡约”。 吕大钧给蓝田乡约设计了一套优良的制度，并根据施行的实际效果加以修订。按蓝田乡约之制，凡一乡之人，都有权利加入乡约，入约与退约均凭自愿。 乡约的领袖叫做“约正”，执掌约中赏罚、决断之权，由众人选举出德高望众、正直公道之人担任之。 乡约的日常管理则由“直月”负责，“直月”是轮值的，“不以高下，依长少输次为之”，一人一月，一月一换，只要是入约的乡党，都有机会当上“值月”，管理乡约。 也就是说，乡约既是自由的（自愿出入），又是民主的（公选领袖），也是平等（入约乡亲不分地位高下，以年齿为序充任“直月”）的。 吕大钧创立的乡约，是建立在自愿联合基础上，有着教化、救济与公共治理功能的村社共同体，旨在促成“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的自治秩序。约中众人有事，可以在聚会上提出来协商，找出解决方案。 吕大钧的乡约，已经在关中地区的蓝田县执行了三十几年，在河南赢得广泛的赞誉。 李宪就是要通过这次会议，把吕大钧的乡约改头换面，采用头梁换柱的方式，把蔚州变成一个合法的政体。 第0223章 定名分，蔚州签民约 “四野不靖，兵贼蜂起。山河有破国之鉴，百姓有亡命之危。地远山遥，朝廷无暇顾及边陲。兵连祸结，黔首立志扞卫家园。上承先贤，有范仲淹做表率；下启后人，学吕大钧护乡邻。” “今者，平民十万缔约，蔚州五县共治。所有头目，贤达轮值；凡诸赏罚，皆出公议。兴农桑以自养，开商埠以外联。赡养孤寡，提振人间道义；编练乡勇，守护域内安宁。御敌寇于境外，擒盗贼于城垣。非请莫入，遇祸莫怨。此布天下，咸以知闻。” 李宪把文告反复看了三遍，不得不佩服人家唐秀才。 那真是秀才，闻一知十，举一反三。自己简单介绍了两个案例，人家就能弄出一篇八股文章，把乡约变成民约，还说得头头是道，大义凛然，搞得像真的似地。 大笔一挥，在文稿上画了三个血红的圆圈，表示自己签发了。 李宪这才对唐浩然说道：“看来你已经心领神会，接下来的大会解释，就是你这个秀才去说，老子可没有你这张嘴巴厉害。八股文章看得头晕眼花，老子现在就想睡觉。” 唐浩然嘿嘿一笑：“出鬼点子，要看公子。耍笔杆子，自然是我秀才。俗话说得好：百事不关心，万岁老百姓。老百姓看重的是自己的既得利益，谁当官都无所谓，所以不会关心这些东西。” “这种文告是给那些有心人看的，当然要尽可能胡说八道，没半句实话。但有些问题还是要和百姓说清楚，做到言必行，行必果，取信于民。这里面有一个重大问题，不知道公子想过没有？” 李宪闻言一愣：“什么问题？” 唐浩然拿出实施细则：“就是首领啊，民约中明确规定，首领要轮值，而且每个月轮值一次。” “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记了，一个月轮值一次不合适，大大的不行！”李宪抓过实施细则，提起朱砂笔刷了两个字上去：四年。 扳着手指头仔细推算一番，李宪又把四年划掉，改成了八年：“就这样，为了保持政策的延续性，八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与此同时，为了表示我们是民间组织，你的这个知府衙门，还有这个知府大人，名目肯定不合适了。” 唐浩然点点头：“公子说得对，知府、知县都需要朝廷任命。我们并没有建立朝廷，的确不合适。那我们应该如何调整才好？” 李宪早有打算，所以拿出一张纸来说道：“今后叫做蔚州专区，知府改称区长，同知改称副区长。下设财政局、民政局、教育局、农牧局、商贸局、税务局、卫生局、公安局、工业局，建设局、水利局。” 唐浩然把纸条看了半天，还是有些模模糊糊：“这些名字真新鲜，其他的还能望文生义，勉强明白一点。卫生局、公安局、工业局、建设局、水利局是干啥的？” 李宪微微一笑：“实际上就是换了一个名称，卫生局责任重大，要整合辖区内所有药铺，争取把坐堂郎中集中起来统一管理，组建我们的民间医院，然后培养我们自己的医生，提高百姓的医疗卫生水平，不能动不动就小病死人。欧鹏的郎中营，可以协助你做这件事情。” “公安局，也就是原来的捕快扩展而来，专门负责公共安全。抓捕犯罪分子，维护社会安定，就是他们的责任。各县的城管大队划入公安局，一律叫做警察。一句话，公安局是管理百姓的。” “工业局，就是原来的匠作司，九佬十八匠都属于他们管。今后要把九老十八匠分门别类，组建专门的制作生产作坊，满足辖区内的百姓生活需要。发现优良工匠，全部送到匠做营生产兵器。” “建设局，负责州县的城镇建设工作。原有的老民居不符合卫生条件、不符合防火条件的，一律要重建。这个费用就需要你们专区筹集，以不增加百姓负担为原则。谁敢中饱私囊，老子就要他的脑袋。” “水利局，负责疏通境内山谷河道，防止洪涝灾害发生。修建农田灌溉渠，保证老百姓的农田在干旱时期有水可用。建设局和水利局联手，彻底改造境内的道路，道路两侧都有滤水渠。” “辖区内全是石头，河床里面都是鹅卵石，完全可以变废为宝。疏通河道的时候，要把这些鹅卵石捞起来修路。保证大雨一停，路面就是干的。辖区内的主干道，要保证能够八匹马并行。” “我要强调的是商贸局，把我们的土特产运出去，尽可能换回食盐、粮食、布匹、牲畜，尤其是战马。同时和各方面广泛联系，争取采购到芒硝、硫磺。所有这些都是战略物资，是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你们专区要遵循十二个字：加强内部建设，拓展外部联系。一定要尽可能派人出去，和大宋、大夏做生意，一律进行官府补贴，让他们可以赚到三倍甚至更多的钱，从而提高积极性。” “在此基础上，组建我们的商贸队逐步向外延伸，建立友好的商业路线，可以和畏兀儿、吐蕃、大理，甚至天竺、波斯做生意。当年大汉能够开通丝绸之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也该学学祖宗了。” 唐浩然听得脸色潮红，可见也很激动：“公子啊，说句实话。做生意只要能够赚钱，那些客商哪里都愿意去。问题是路途不靖，盗贼成灾，杀人抢掠，无所不为。稍不小心，血本无归啊，只怕没有人敢走远路。” 李宪呵呵一笑：“你的顾虑很对，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飞狐军的性质是什么？那是百姓的子弟兵。百姓遭到盗贼威胁，子弟兵就要保护百姓的利益。只要客商愿意组团出去，我就组建最精锐的镖局，能够打败所有盗贼土匪，而且不用他们出钱！” “接下来我和你分工，民政、商贸这一块你负责。军队、装备这一块我负责。有关组建长途镖局的事情，我要专门设计一套武器系统，保证把那些土匪打得连他爹娘都不认识，从而锻炼我们军队长途奔袭的能力。” 唐浩然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公子不会做无用功，长途商队名誉上是民间组建，实际上就是官办，是否承担收集各类消息的任务？只怕还需要准备一大笔钱，在路途上打点打点？” “知我者秀才也，首先给我摸清楚大夏国的基本情况，同时查明进出大夏国的道路、山川地理，如果能够摸清楚兵力部署就最好不过。”说到这里，李宪大手一挥，随即笑骂道：“赶紧滚犊子，老子要忙了。” 唐浩然飞速离去，李宪的眼睛眯了起来。 关于组建长途商队，实际上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时间太急促，一时间忙不过来，要害就是武器系统没有完善。 一句话，李宪就是借鉴了后世护侨、护航，解放军能够派出军舰万里护航，和索马里海盗纠缠。表面上看起来浪费了很多钱，实际上不仅锻炼了军队，还打出了国威，摸清了外面的格局。 大宋朝变成“耻宋”，就是因为赵家子孙都是祖传的好逸恶劳之辈，而且一个比一个鼠目寸光，毫无进取之心。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自从确定自己肯定回不去二十一世纪，李宪就开始谋划自己的长远打算。 什么大宋、大金、大辽、大夏，其实对李宪来说，仅仅是一个方面的问题，更关键的战略目标，和眼前的问题完全背道而驰。 目前时机不成熟，他虽然不能多说，但不代表他不着手进行铺垫。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树起一面旗帜，团结一批核心人物，准备更加丰富的手段，打出自己的威风，然后才谈得上其他。 在蔚州境内推行“民约”自治，就是一个重要的实验，李宪想考查一下这个时空的普通百姓，究竟能否团结起来。 得民心者得天下，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只要是动物，就必然有惰性，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但是李宪还知道一句俗话：这山望着那山高，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是人，欲望就没有能够满足的时候。 李宪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刺激普通百姓更大的欲望，慢慢培养出强烈的进取精神，消除大宋朝一百多年腐朽奴化的教育痕迹。 这些事情能说吗？当然不能。不管是大会小会都不能说，只能放在他内心深处，在日常的工作中慢慢体现出来，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政务方面唐浩然去伤脑筋，其实李宪也在伤脑筋，而且是大伤脑筋。 “不知道那些混账为何都想当皇帝，这他娘的真的很辛苦！”把自己关在阁院寺的方丈室，也就是司令官的专用房间，李宪一个人才会发脾气：“但凡有一丝退路，老子就想卸甲归田。抱着美女钓钓鱼，难道不比当皇帝过瘾吗？” 抱着美女钓鱼，如此“伟大而无耻”的梦想，大概前面没有什么古人，后面也没啥来者，也只有李宪这个混账才能想得出来。 不管是伟大还是无耻，只要是梦想，就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该头痛还得头痛，因为留给李宪的时间并不多，容不得他三心二意。 李宪目前伤脑筋的问题，就是三万军卒的问题。 金永炎和刘舜仁所部，最后留下来的全都是普通军卒，其他的什么千夫长、百夫长、伍什长全都就地释放了。然后通过他们把李宪战无不胜，而又宽厚仁慈的名声传扬开去。 加上此前定安县城已经感化的一万一千人，这一次总共得到三万七千军卒。也就是说，李宪现在手头的总兵力，已经扩张到四万五千人，有了极大的选择余地。 军队的发展格局问题，是一个保命的问题，更是一个要命的问题，不想伤脑筋也不行。 第0224章 谋远虑，李宪建军团 中原军队始终打不赢游牧军队，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游牧民族骑射厉害，什么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这些理由都是见鬼的，不是问题的本质。 这个本质问题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只有毛伟人才是万年一出的绝代英才，他老人家的洞察力一针见血：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才是伟大而英明的论断，放之四海而皆准。 游牧民族之所以厉害，就是他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占地盘。 呼啸而来，干掉你的一批生力军。呼啸而去，让你摸不找头脑，而他保持了实力。 如此循环往复，年之间，就把你的国防力量消耗一空，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了。 游牧民族一旦在某一个地方坐了江山，开始在那把椅子上称孤道寡，眨眼之间就会败亡。 李宪召集会议，首先解决行政、民生问题，就是为了给自己更多时间，好好推演一下自己未来的军队建设问题。 几个小组都在讨论，而且争得不可开交，但是李宪把自己关在房内，两天两夜都没出来。 知情人都明白，自家公子就是最伟大的“睡神”。只要公子睡醒了，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这才叫“旁观者迷，当局者清”。所谓有苦自知，说的就是李宪。 别人都以为他在房间里面安然高卧，实际上他两宿没睡。对着墙壁上的地图枯坐两天两夜，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没有巨大的恒心和毅力，绝对不可能办到。 李宪考虑的就是军队建设问题，主要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短期目标的问题。 说到底，应付接下来的金兵南下，不过是一个很小的短期问题，李宪伤脑筋的不是这个。 金兵再厉害，它也没长翅膀。东面已经没有出路，北面冰天雪地。东北两方面都是死路，那就只能在其他方向寻找出路。 西面广袤无垠，但除了草原之外，要啥没啥。南面大宋腐朽不堪，金钱美女还一大把，所以金兵绝对南下攻打大宋，除了傻子不知道。 铁定会发生的事情，李宪从来不会浪费时间。 第二部分，就是长期目标的问题，也是李宪伤脑筋的问题。 一支军队组建起来之后，就会形成自己的作战风格。风格一旦确立，再想扭转可就难了。 在一般人看来，只要把人召集起来进行一番训练，然后发放武器，军队就有了。 但李宪两世为人，而且还是职业侦察兵，看问题当然不会如此肤浅。 建立一支军队，首先要明白这支军队是干什么的，它的最终任务是什么。 军队目的不同，组建的兵种就不同，作战效能也不同，作战模式当然也不同。 “二十世纪的军队建制肯定不行，因为武器装备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李宪首先否定了二战时期的军队组建模式。 过去的几次血战，证明李宪原来的设定是错误的。一个营一千多人，无法独立承担某一方面作战任务。 主要是这个年代的通讯手段太差，任何一支部队都应该具有独立作战的能力，这样才不至于贻误战机。 如果像大宋朝那样，发现敌情之后还要请示朝廷，等待英明神武的皇上下旨，那不是黄花菜凉了，而是尸体都烂成泥了。 “大宋是人类历史上最腐朽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没有丝毫卵用。”李宪也否定了现如今的军队构成模式。 大宋军队的军官，设定了几百个晋升台阶，其目的就是要把武将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李先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走自己的路。 必须另起炉灶，建立一支“类现代化”的军队，能够遂行各种复杂环境的战斗任务，而不必事先请示。 “取消师级、军级，直接实行军团制，基本作战单位是营级。但是目前的营级编制不合适，人数至少要增加一倍，达到两千人以上。一个军团下辖五到六个营，总兵力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一般的敌人就啃不动了。” 说是这么说，这个军团制应该如何编组，最高指挥官应该如何确定，就更是一个伤脑筋的大问题， 说白了，李宪对于应该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一个军团就是一万多人，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年月的人都想当皇上，野心家层出不穷。 军队乃国之重器，岂能轻易授人？如果碰到一个类似赵匡胤那样的无耻之徒，口中喊大哥，手里摸家伙，给自己来一个黄袍加身啥的，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像后世的蒋某人那样，给每支部队里面安插什么军统监督，分什么嫡系庶出，最后的结果就是离心离德，所有军队都是一盘散沙，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 如果将领真有反心，就算安排人监督也没有用，无非是多死几个人，根本不能扭转局势。 考虑来考虑去，李宪还是只能把手下的将领拿出来比较，忠诚度排在用人的第一位。 好在手下的将领都是自己带出来的，而且年龄不大，还有很大的可塑性。 “看来个人崇拜还需要加紧，在这个神明至上的年代，民主制度人们根本无法接受，完全依赖人格魅力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经过一番比较，李宪总算是确定了司令部直属军团、第一军团、第二军团的指挥结构。 基本编制：每个营两千二百人，一个团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两个营，合计四千九百六十人。标准军团下辖三个团六个营，总兵力一万六千余人。 司令部直属军团：军团长李宪（兼），副军团长牟长霞、李天成。司令部：东团堡。下辖两个混编团： 警卫团（不定编）：团长薛沁儿，副团长姜四娘。下辖内卫营（女兵）、第六营（少年）、教养营（儿童）、郎中营、匠做营、白云山庄、兰花山庄。 混成团（7200人）：团长胡皋，副团长高成。属于最后的战略打击力量，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通信连、侦察营、特种营，炮兵营。 第一军团（人）：军团长李宪（兼），副军团长萧焯。司令部：飞狐县。下辖三个团六个营： 警卫营（1680人）：一个护旗连、一个侦察连、两个骑兵连、一个通信连、一个医护连。 第一团（4960人）：团长郭小乙，副团长慕容熙。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一营，骑射营。驻扎平型关。 第二团（4960人）：团长方杰，副团长司行方。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四营，第七营。驻扎倒马关。 第三团（4960人）：团长（暂缺），副团长韩猛。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八营，第九营。驻扎紫荆关。 第二军团（人）：军团长萧芸娘（兼），副军团长张彦、金永炎。司令部：灵仙县。下辖三个团六个营： 警卫营（1680人）：一个护旗连、一个侦察连、两个骑兵连、一个通信连、一个医护连。驻扎灵仙县。 第四团（4960人）：团长阎方，副团长郭全忠。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二营，第五营。驻扎弘州城。 第五团（4960人）：团长祁三郎，副团长赫鲁燥。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十营，第十一营。驻扎广陵县。 第六团（4960人）：团长敖季虎，副团长慎洽。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十二营，第十三营。驻扎定安县。 经过这次大整编，韩云山的飞狐第三营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被撤销编制，这也是后世的惯例。 李宪为了不打击下面的积极性，对外解释：飞狐第三营，永远属于韩云山和那些战死的兄弟们。 考虑到军队重叠造成浪费的问题，同步取消的还有弘州城城防营、飞狐县城防营。今后的地方管理，就交给未来的公安局警察。 自此，飞狐军对外承担主力作战任务的部队，就是两个独立军团，总兵力三万三千余人。 李宪之所以推翻了原来一厢情愿的“四四制”，而是采用扩大营级规模，每个团只安排两个营，就是考虑到通信问题。如果作战单位过多，根本无法协调指挥，一旦分散就放了鸭子。 现在集中起来之后，每个营两千二百人可以单独作战。一个团两个营近五千人，就可以独立承担一次大的战斗。 至于司令部的直属部队，实际上变成了补充兵团，或者叫做教导兵团，兼顾总司令部的保卫任务。 因为炮兵营的存在，直属兵团当然也是一支威慑制衡力量，所以司令部放在东团堡，可以同时增援第一、第二军团的战斗。 李宪选定东团堡作为直属兵团司令部所在地，也正是看中了这里的开阔地形，还有四周容易封闭的优势，为接下来的大量武器试验营造一个秘密环境。扩编之后的侦察营、特种营，就承担着保卫东团堡的重大任务。 第二天下午，李宪召集所有参加会议的将领，宣布了这个大整编的命令，并且要求在会后一个月之内完成。 把行政、民生、军队的问题考虑成熟以后，部队的整编工作、未来的大练兵工作，李宪全部交给了“整编整训工作小组”：组长萧芸娘，副组长牟长霞、张彦、萧焯、金永炎。 至于李宪本人，特别向“整编整训工作小组”请假两个月。 并且和上次一样宣布了一条规矩：军队的事情找萧芸娘，地方的事情找唐浩然，有事没事别找我。 萧云娘只能叹气：“谁不想当甩手掌柜呀，我也想。可是没办法，我们天生都是苦命。也不知道我们这位神秘的公子，这次又要弄出什么惊天动的事情。” 第0225章 再反思，密谋造引信 为期一个半月的三路反击作战，从蔚州北面开始打到西南，然后又打到东北，最后虽然取得胜利，但是最后战果李宪并不满意，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伤亡了一万多人。 破掉敌人二十多万人的分进合击，实际上歼灭的主要敌人都是契丹效死营、汉儿军这样的“宋代伪军”，女真鞑子的精锐骑兵，前后损失还不足一万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祁三郎枪挑完颜活女、韩云山诡杀完颜豪、方杰砸死完颜婆速，算是给女真鞑子第三代将领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也是这次反击战役最振奋士气的三次战斗。 韩云山不幸阵亡，这次组建军团的时候，李宪直接把祁三郎和方杰放在团长位置上，大家都服气，也是因为他们的战功无人能比。 李宪也逐渐明白了，在冷兵器作战的时空里，个人战斗力决定一切，和年龄、军事常识没有必然联系。 所谓有志不在年高，不到十五岁的祁三郎、方杰不仅仅是崭露头角，而是一飞冲天，也算是恰如其分。 因为手下缺少独挡一面的大将，李宪和萧芸娘只能身兼数职将就着，等候自己的嫡系将领慢慢成长起来。 飞狐县的城管大队整编为第三团，韩猛正面作战的能力有限，团长一职他自己都不敢承担。最后也没有找到一个团长，目前只好空着。 祁三郎的第五团副团长赫鲁燥，也是祁三郎凭借自己的武力，降服的一个契丹效死营千夫长。赫鲁燥就服祁三郎一个人，李宪干脆让他给祁三郎当助手。 要说正面作战的冲击能力，萧芸娘的第二军团远远超过李宪的第一军团。 万人敌的上将，萧芸娘的第二军团占五个：张彦、金永炎、祁三郎、敖季虎、慎洽。阎方的左右开弓无人能敌，其实也算万人敌。 李宪的第一军团，能够独挡一面的只有萧焯、方杰、司行方三个人。而且萧焯虽然射骑射功夫厉害，但个人战斗力算不上万人敌。 出现这种一轻一重的状况，是因为第二军团防御北线，未来直接面对女真铁骑，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李宪也不放心他们单独领军。 绝大部分人都升官，他们当然高兴。没升官的人，手下的兵力也翻了一番，情绪也极度高涨，所以这次大整编的结果皆大欢喜。 在最后一天的会议上，实际上就是李宪举办的军事素养培训课程。猛将金永炎为之惊叹的画图，今天终于在所有将领面前展示出来，这就是地形沙盘。 这是一座东团堡及其周边的地形沙盘，李宪就以最后一次战役的细节讲起，在沙盘上用兵棋摆出阵势，所有胜负因素一目了然，让所有将领目瞪口呆。 “地利，这是争胜三要素之一。但是，历史上有几个将领把自己身边的地势搞清楚了？我希望这一次大整编之后，所有将领都能够把自己驻防区域内整明白。不能等到敌人打进来了，你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兵。” 李宪别开生面进行了这次战役的总结，大家都开始兴奋地忙碌着。 比如说直属军团的副军团长牟长霞和李天成，他们不仅要扩编部队，还要根据李宪的手令大兴土木，在东团堡修建军团司令部和兵营。 李宪没有心情搞什么迎来送往那一套，所有的事情都是快刀斩乱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发现少了自己的主人。 李宪在新任警卫团长薛沁儿的陪伴下，连夜离开飞狐县城司令部，赶到了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是对外的一个称呼，实际上这里和山庄毫无瓜葛，相当于李宪的“兵器研究所”。隔壁就是陈老幺的匠做营，整天叮铃哐啷响个不停。 前一段时间外面打翻了天，薛沁儿严格执行李宪的命令，一直坚守在白云山庄寸步不离，外面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白云山庄里面全都是女兵，现在有两千九百多人，已经全部掌握了《九章算经》，能够熟练使用四则运算、机械天平、厘米尺、游标卡尺。 其中一千二百人承担四周巡逻任务，保护白云山庄和匠做营的安全。另外一千七百多人分成三部分，按照李宪留下的配方，配制火药、装填炮弹、制作导火索。 薛沁儿陪着李宪在仓库看了储备火药，还有装填完毕的三百六十发炮弹，非常兴奋的说了一番话： “上一次胡皋回来更换大炮和补充炮弹，简单说了一遍前线的战斗经过，我们还以为他在吹牛。这次去开会，所有人都在谈论公子的掌心雷、晴天霹雳和五雷轰顶什么地，我才明白自己在这里做了多大的事情。” 李宪点点头：“告诉姐妹们，这一次能够打垮敌人二十多万军队，起码有一半的功劳都在她们身上。你们所做的事情是我们最后的保障，也是最大的秘密，注定了你们只能当无名英雄。但是，你们所做的贡献，李宪会记一辈子。” 薛沁儿顿时俏脸嫣红，眉飞色舞：“有公子这几句话，姑娘们就是立即死了，也是开心死的！” 伸手捏了一下薛沁儿的小鼻子，李宪笑骂道：“都当团长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没定准。什么死呀活的，简直胡说八道！” 薛沁儿嘟囔不已：“公子一走就一两个月，姑娘们每天都在念叨。人家只想当公子身边的小丫头，每天服侍公子洗漱更衣，端茶递水就好了，才不想当什么团长。” 李宪终于被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逗乐了：“行，你就服侍着，我这段时间雷打不动，哪里都不去了！” 李宪回到白云山庄，是女兵营姑娘们最开心的日子。 只要来到白云山庄，李宪每天都躲在窑洞不出来，此前就已经形成制度。送水送饭就是姑娘们轮流伺候，然后在窑洞门口拉开散兵线，严防有人打扰公子“睡觉”。 按说这样的工作极为枯燥，但是姑娘们乐此不疲，谁也不能独占这份工作。 李宪虽然躺在炕上，而且紧闭双目，其实并没有睡觉，脑海里面始终保持高速运转。 他现在想的问题是，自己发明的榆木大炮是成功的，但是威力是不值一提的，虽然把敌人吓死了。 不错，榆木大炮亮相四次，最大的作用就是把敌人吓死了，然后自乱阵脚全军溃败，并不是大炮有多厉害，其实并没有打死几个敌人。 “第一次用榆木大炮攻城，天成县东门被打出六个窟窿，最后是因为歪打正着击断了门轴，两扇城门才坍塌。如果是瞬发引信的开花弹，只要一枚炮弹就可以把城门炸飞，那才是真正的大炮。” 李宪躺在炕上，反复回忆自己亲自指挥的三次炮击，虽然最后的结局还马马虎虎，但是榆木大炮的实心炮弹，效果实在是惨不忍睹。 “如果是瞬发引信的开花弹，上一次伏击完颜亮，他就会全军覆没，绝对不可能逃走了。老子的火药本来就有限，这样下去太浪费，马上就要破产，到那时彻底没咒念了！” 瞬发引信？开花弹？ 仿佛两道魔咒在脑海中翻腾不休，让李宪一天一夜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安然入眠。 半梦半醒之间，李宪仿佛回到了非洲沙漠，又好像到了丛林，饥渴难耐的情况下就想生火，于是顺手在裤带中一抹。 带钢音的zippo打火机，世界顶级品牌，玩机一族的首选！大拇指顶开上盖，一擦边轮发出钢音，宛若一曲动听的乐章。 打火石！ 李宪悚然惊醒：“打火机能够打火，就是因为打火石的存在。老子条件有限，无法制造zippo合金打火石，并不代表就没有打火石！哎呀，老子真是个猪头！” 原来，李宪曾经专门命令邹吉的“飞狐镖局”，四处搜罗打火石，当初的想法是生产鸟铳装备部队。后来因为无法弄出铜管和铁管，美妙的想法变成了幻想，打火石这件事情就丢到了脑后。 打火石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硬度非常大，超过了铁制的火镰。两相击打时，火镰表面会有铁屑飞溅出去。 撞击产生摩擦加热，这些铁屑的瞬间温度很高，与空气中的氧发生反应，就发出了亮光，生成一种灰色的“四氧化三铁”，这就是打火石溅出火花的原理。 明朝末年，欧洲率先发明的燧发火铳，也就是后世发明打火机的原动力。先有燧发火铳，后有打火机，这就是历史发展的固有轨迹。 “不行不行！”李宪刚准备冲出窑洞，顿时又冷静下来：“这事儿绝对不能着急，一定要再仔细想想其中的技术要点。” 让李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关键因素，就是因为后世的燧发鸟铳，发火率不足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装备一百杆燧发鸟铳，第一次全体开火的时候，能够打响的不到一半。明朝军队后来被满清女真鞑子的冷兵器打得一败涂地，致命的问题就在这里。 当战马的冲刺速度提升到最大，留给炮兵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十秒钟。如果不能用强大的炮火打垮敌人骑兵前锋，下场就是全军覆没。 “这他娘的绝对不行！” 李宪脑海中凸显一幅千军万马狂卷而来，然后从炮兵阵地上一漫而过的场景，让他越想越害怕，脸色都开始发黑。 “如果战局发展到需要老子的炮兵出场，面对的肯定是数千数万的敌人骑兵大规模集群冲锋。如果到时候炮弹不响，那就是自己作死啊！这个后果老子承受不起，一次都不行！” 如何才能解决天然打火石的发火率这个问题，成为李宪完善火炮之前，必须首先解决的技术难题。 第0226章 陈老幺，巧思铸幻影 打火石就是燧石，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属于石英变种，有灰白色和黑色两种。 燧石能够形成鹅卵石，就是因为它足够坚硬，被洪水冲下来的时候，不会被其他的石头撞碎变成细沙，河流的上游河床就能找到。 打火石发火，其实并非打火石本身发火。 因为打火石的硬度极大，远远超过了铁的硬度。能够让击打在打火石上面的小铁锤蹦出铁屑，然后利用撞击的瞬间高温，让铁屑产生化学反应，生成四氧化三铁，这才是打火石发火的原理。 李宪用了半天时间仔细推演，终于被他找到了可以开始实验的切入点。 第一，必须能够冶炼出纯度足够高的铁，纯度越高越好，避免杂质过多造成发火率下降。 第二，在击打过程中产生尽量多的铁屑，最好是足够细的铁粉，便于充分发生化学反应。 第三，挑选硬度最大的燧石，确保在撞击一瞬间产生大量铁屑，从而生成尽量多的火花。 心里有了一个准谱，李宪再也坐不住了：“沁儿，让陈老幺过来一趟！” 薛沁儿应声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来，薛沁儿提着食盒，小姑娘端着铜盆：“公子先洗漱吃饭，我这就亲自去找他。” 虽然思考问题很辛苦，但是看见两个少女前后忙绿，自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其实和皇帝也差不多少，李宪心里终于有些平衡了。 突然看见李宪一脸猥琐，薛沁儿顿时满脸飞霞：“好端端的，公子笑什么？” “没啥！”李宪赶紧否认：“我就觉着自己有手有脚，反倒让你们忙来忙去，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思考大事，我们理所当然要尽心服侍，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薛沁儿刚开始一脸神圣，结果说着说着就露馅了：“不知道多少人想服侍公子，可惜她们没机会，只能在背地里乱嚼舌根。嘻嘻！” 陈老幺是个怪人，给人感觉几十岁了的模样，其实他才十五岁，却摆着一副毫无表情的脸庞，仿佛压根儿就不会笑。 李宪嬉皮笑脸惯了，很不适应和陈老幺打交道。 可这小子脸冷心巧，只要你能说出道道，他就能够给你整出样品来，所以李宪只能下决心忍受眼前的这张怪脸。 和陈老幺打交道，你趁早不要说废话，李宪就没有说废话：“上次我说经过多次淬火，就可以制作出强力簧片，也能完善锉刀，最后结果如何？” 陈老幺反正没表情：“公子说的没错，通过不同的淬火工序，的确能够让钢铁变硬。目前已经弄出来双面锉刀、三面锉刀、圆柱锉刀，无论铜铁锡都可以进行抛光。强力簧片就更简单，经过河水、井水、马尿、菜油多次淬火锻打，就能打出簧片。” 说到这里，陈老幺从背上拔出一把连鞘短剑，连鞘长度大概两尺四寸左右。紫铜描凤剑鞘，吞口处为灵芝裙边，剑柄乃腰鼓形，剑首竟然是一个微型豹头。 陈老幺右手大拇指一按卡簧，哐啷一声，短剑已经飞出剑鞘，剑柄直接撞向李宪胸口，而且带有呼啸之声，可见力度极大。 如果放在其它的朝廷之上，陈老幺这一下子就有弑君谋反的嫌疑，最后绝对被诛九族。 李宪临危不乱，后撤步让开正面侧身一抓，短剑已经到了手中，顿时又惊又喜：“好！力度如此之大的卡簧，可谓开天辟地之举，匠做营立下首功，我不会忘记的。” “都是按照公子指导做的，我们何功之有乎？”陈老幺把剑鞘递给李宪：“此剑乃我亲手打造，可以崩簧杀人，而不用伸手拔剑，所以取名幻影，是送给小公主的礼物，麻烦公子转交。” 李宪还剑归鞘点点头：“如此强力卡簧，如果把剑柄贴着敌人的咽喉，按动卡簧弹出剑刃，就可以割断敌人的喉咙，真可谓杀人于无形。” “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老幺嘴角一抽，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一抹微笑：“幻影杀人，并非剑刃，实乃剑柄。内藏两寸毒箭，另用卡簧控制。一击毙命，神仙难救！” 李宪横托短剑仔细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剑首的微型豹头，竟然有一个细小的三棱小孔。吞口上面另外有一个金黄色摁钮，正是发射毒箭的所在。 看见如此隐蔽邪恶的暗器，李宪顿时全身之冒冷汗：“好歹毒的袖箭设计！” 陈老幺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寸长的檀木盒，这才冷声说道：“小公主年仅八岁，人小力弱，不耐久战。一旦遇险，无人能救。有此佩剑傍身，方能可保无虞。盒内毒箭十二支，也请公子一并转交。” 李宪不由得喟然长叹：“为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让你费心了。” “小公主天性活泼，为人善良，匠做营都喜欢她。”陈老幺摇摇头：“公子此刻找我有何吩咐？” 李宪这才明白，过去的两个月时间，女儿李飞凤肯定不止一次到过匠做营，而且肯定每次都搞得鸡飞狗跳，所以才有“天性活泼”一说。 所谓知女莫若父，在自己和牟长霞、萧芸娘的纵容下，李飞凤越来越古灵精怪。至于“为人善良”云云，主要是李飞凤还没有闹出人命。 李宪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说到“匠做营每个人都喜欢她”，那更是无稽之谈。在这个年月，人君掌握生杀大权，谁敢说不喜欢小公主？ 毫无疑问，陈老幺已经发现李飞凤注定是个惹祸精，可是年纪又太小，真要打起来肯定吃大亏，所以才会挖空心思，给李飞凤打造了这把杀人凶器“幻影”！ 发现李宪接过毒箭盒的时候脸色阴沉难看，旁边的薛沁儿赶紧解释：“小公主是我带过来的，也是我带到匠做营的。她小小年纪，看什么都很稀奇，也情有可原。凤儿真的没有弄出什么大乱子，陈老幺，对？” 陈老幺赶紧点头：“那是那是，小公主年纪不大，行事也很有分寸。” “什么叫没弄出大乱子？”李宪又好气又好笑：“凤儿是否有分寸，我比你俩清楚。你们两个人一唱一和，准备替她掩饰什么？” 薛沁儿和陈老幺顿时变成了哑巴，看样子就算打死他们也不会说了。 “此事我自会询问凤儿，和你们无关。”李宪收起短剑拿出一张图纸说道：“陈老幺，我现在急需一种质地酥松的细铁棒，而且需要纯铁，只能有筷子的四分之一粗细，你有无办法做到？” 陈老幺眉头一皱：“公子，这并不难。问题是人们都追求钢铁坚硬，而且要带有一定的韧性，所以才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之说。按照公子的说法，这种细铁棒一折就断，根本毫无用处啊？” 李宪微微一笑：“我只需要两寸长、三寸长、四寸长三种，今后是垂直用力，暂时不用考虑横向剪切力的问题，而且只用一次。” 陈老幺摇摇头：“还是不明白公子究竟用在何处，更不知道需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也无法进行。” 李宪很认真的说道：“你是打铁出身的对不对？打铁的时候，肯定会有好多铁屑飞溅出来，并且变成火花四溅，对不对？铁屑飞出来越多，火花自然就越多。我就需要这个效果，你能否办到？” 李宪罗里嗦说了一大堆，陈老幺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很简单啊！打出来的细铁棒不淬火，而且故意留下一些看不清的毛刺不抛光就行了。” 李宪闻言大喜：“你首先把两寸长、三寸长、四寸长三种分别打造十根，然后按照这张图纸打造十副簧片。越快越好！沁儿跟陈老幺过去，把所有锉刀给我领一套出来。” 自家公子又开始发神经，不知道这一次是要当木匠，还是要当铁匠。反正再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陈老幺和薛沁儿只好转身就走。 要说制造起爆器，用雷汞当然是极好的。可惜这里啥都没有，李宪不可能弄出雷汞来。 遇到难题就绕道走，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算通不到罗马，也有可能通到非洲。 没有雷汞，并不代表就不能发明起爆器。 李宪就是要用最原始的办法，制作出一种机械起爆器——这就是打火机原理对他的启发。 上一次仓促出征，把李宪山寨版的“科学研究”给打断了，结果弄出来的榆木大炮只能吓唬人，实际上没啥卵用，至少杀伤力不能满足李宪的要求。这样的榆木大炮放在二十一世纪，早就劈了当柴禾烧。 李宪是个啥要求呢？因为他前一世看那些高爆榴弹看多了，155口径的重炮，一炮就可炸出半径五十米的大坑，波及半径超过三百米。就算炸不死人，也可以把人震死。 所以他希望弄出一种最原始的破片杀伤炮弹，做到一炸一大片。他也没有太高的要求，起码应该能够达到当年八路军土手榴弹的水平才行，那就是破片杀伤半径二十米。 李宪此前让陈老幺研制簧片，实际上是为了制作侦察兵使用的一种暗器，那就是袖箭。 陈老幺已经超水平发挥，能够把袖箭隐藏在剑柄之中。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接下来就是如何安排批量生产的事情。 要想弄出实验用的“机械雷管”，李宪要准备五样东西：大拇指粗的铜片圆筒、细铁棒、打火石、簧片、击发受力触点。 用簧片卡住打火石，同时利用簧片的弹力夹住细铁棒，当细铁棒受到外力撞击往里面运动的瞬间，摩擦打火石发出火花，然后引爆炸药。 原理就是这么一个原理，也是李宪给自己确定的实验方向和目标。 究竟能否如愿擦出火花，并且引燃黑火药，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就像一男一女谈恋爱，最终能否弄出一些让人回味的故事，一厢情愿肯定不行，需要亲自试一把。 第0227章 试引信，李宪造地雷 天然打火石，最小的也是拳头大，这绝对没啥卵用。邹吉弄回来的打火石，有的已经加工成片状，但是尺寸也不合适。 李宪跑到仓库挑选了硬度最好的几十块打火石，然后又躲在窑洞里不出来。 既然是起爆雷管，而且要放进炮弹的弹头里面，那体积就要求越小越好，还要保证百分之百的发火率。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后续试验都是白费功夫。 俗话说得好：慢工出细活。 经过半天一夜的艰苦努力，李宪终于用锉刀和油石，磨出小拇指头大小的打火石，一共二十四块。 等到打火石用簧片夹住之后，新的问题来了：没有弹簧的情况下，如何让打火石和细铁棒亲密接触，而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移位，然后擦出火花呢？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困难，最基本的三角原理正好用上。 把三块夹住打火石的簧片拼起来，外面用细绳绑牢固，中间刚好留下一个棱型小孔，细铁棒就从这里穿过。 唯一需要不断调整的就是簧片的宽度，也就是调整中间三棱小孔的大小，确保细铁棒必须受到一定的撞击力，才能从三棱小孔里面挤过去，从而实现摩擦起火的目标。 “这种两端一样粗的细铁棒不合适，应该打成铁钉那样的锥形，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挤压力，确保摩擦起火。同时，铁钉尾端的平头，刚好作为撞击点。” 原本想象极为复杂的东西，竟然只用了四天时间，李宪就通过了触发铁钉起火的关键步骤。 一连四枚雷管都能够打火爆炸，因为装药不多，又是在山沟里进行，所以无人知晓。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反正李宪是这么认为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李宪就是反复试验在细铜管里面的装药量，这需要确定爆炸力度。 也就是说，这种机械雷管究竟应该装药多少，才能够把炮弹的弹头炸成碎片，还能迫使碎片飞出去几十米？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今后的开花弹，究竟是铅弹头，还是铸铁弹头？如何才能铸造出杀伤破片？ 现在没有车床，更没有铣床，只能首先铸造出一个坯子，然后用人工慢慢打磨成形，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没办法，这年月啥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电脑制图、3d打印机了，只能采用最愚笨的方式——对所有预订材料进行逐个实验，寻找最佳的弹头材料。 “他娘的，一开始就弄什么锥形弹头做实验，实在是太麻烦了，老子干脆弄个地雷试试看！” 想到就做，反正无论弄出什么鬼东西，在这个年代都是开天辟地的创举。至于能否杀死人，那是另外一回事。 制作套模，然后试验浇铸出七十二瓣的地雷外壳。这个不需要很精细，只要没有裂隙和孔洞就可以，所以很快就试验成功。 可是，当你把一个事情想得很简单的时候，残酷的事实很快就会给你一个大嘴巴。 不错，李宪很快就装填出一颗地雷，而且还是铁雷。雷管里面装药半两，地雷装药四两，并且用棉绒和石蜡封口。 在没有成功之前，李宪所做的每一项试验，都是他独自一个人完成的 上一次试制榆木大炮和炮弹，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这一次研制机械雷管和装填地雷，同样是他一个人完成。 这一方面是为了保密的需要，另一方面是出于保住面子的需要。在眼前这个神仙当道的愚昧年代，只有一鸣惊人，才能树立高大上的神秘形象。 其实说白了，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有很形象的一句话：装逼不要命，要命莫装逼！ 李宪此刻碰到的问题在于，如何检验这颗地雷的爆炸威力？ 第一，压发雷管需要受多大的力才会摩擦起火？第二，谁去触动那颗该死的地雷？ 凡是能够在人前装逼的人，最开始都在黑暗中独自一人孤独前行。李宪目前的状态，就是这个样子。 经过一番推敲，李宪也不敢自己跑上去用脚踩：“虽说没有牺牲就没有成功，但是把老子牺牲了，那实在是不合适。看样子有必要找一匹受伤的马，让它代替老子做出牺牲。” 不能怪李宪迟疑不决，他并不害怕后世变态的动物保护组织，再说这个年月也不可能保护动物。 关键是如果用马去踩，即便最后触发爆炸了，这个结论就很不好下。 一匹战马数百上千斤，战马踏上去能够触发地雷，却不代表一个人踩上去能够触发。那就不叫通用地雷，而叫反骑兵地雷，或者反坦克地雷，适用范围就狭窄了。 最后终于决定首先找一匹老山羊，体重在一百来斤的模样，算是模拟一个人踩地雷。 第一颗地雷主要是试验多大力量可以触发，如果能够发生爆炸，就可以根据老山羊的受伤情况推测杀伤力。 正因为如此，李宪找了一条很狭窄的山沟，刚好一个人能够通过，老山羊勉强能够通过，地雷就埋在必经之路上。为了保证老山羊一踏即中，地雷上面放了一块薄木板。 可怜的老山羊，还以为今天主人心情好，特地带它上山吃青草。殊不知前面二十米的拐弯处，就是鬼门关。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李宪从大石头后面一跃而起，冲到烟雾所在处一看，老山羊已经被炸成两截，肠肝肚肺到处都是。山沟两侧的石壁上也被崩掉不少碎石，当然也挂着不少血肉。 浓烈的血腥气、火药燃烧的硝烟气交织在一起，再加上惨烈的爆炸现场，让李宪这个百战老兵都差点儿吐出来。 地雷如期爆炸，效果应该算不错，但是李宪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种简易地雷实在太简单了，并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后世的八路军、民兵都能够弄出来，在小鬼子占领区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地雷战。 当然，高兴也是有的，利用打火机原理，可以制造出简易机械雷管，并且能够引燃黑火药，而且威力并不太弱。 “能够发明领先这个时代八百年的地雷，而且是真正的压发地雷，就算老子今后的研究全失败了，也有了一种热兵器交差，头上的神秘光环又会增加一个。” 此后又试验了不同的装药量，而且选定开阔地带作为试验场，事先在爆炸点周围竖立手掌厚的木板，终于测试出这种机械触发地雷的杀伤半径：十五——二十米。 经过一个月时间，地雷已经上已经初步满足了定型要求，李宪下达了浇铸地雷铁壳的命令。 既然要定型生产，仅仅是压发雷肯定不行。这玩意儿不能对外广而告之，如果今后在移动中使用地雷，结果并没有全部爆炸，那个后果就严重了。 为了避免这个可怕的后果，李宪发明了拉发雷。实际上就是把雷管倒过来安装，雷管中间的铁钉弯成小钩，用一根铁丝引出来，然后挂上绳子就可以。 拉发雷的最后定型试验，李宪俺终于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把女兵营全部带出去观摩，并且指定薛沁儿亲自担任拉雷手。 女兵营都不知道自家公子要玩什么游戏，结果薛沁儿用力一拉，地雷并没有发生爆炸。 李宪顿时醒悟过来，大拇指粗细的绳索，长度超过二十米，要想一下子把地雷拉响，不仅需要瞬间的爆发力，还需要强大的臂力。 李宪知道这事儿不能急，于是对整个观摩的女兵营大声说道：“放松绳索再试一次，按照我说的要求来做，这玩意儿你们女兵营今后用得上。慢慢收紧绳索，直到感觉绳索已经绷住，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之力猛地往回一带。开始！” 轰——固定在地雷上的一匹老山羊，顿时被炸飞了起来，凌空变成了碎片。 女兵营的一千九百多姑娘们，顿时吓得哇啦乱叫，一个个像没头苍蝇一样抱头鼠窜。 薛沁儿转身想逃，结果被李宪一把按在地上。 薛沁儿小脸都变得煞白，说话都舌头打颤：“公子，一匹羊直接炸成碎片了，这是什么东西啊？是我拉出来的吗？地底下竟然有如此恐怖的东西，我们还经常在这附近巡逻，这太可怕了！” “姑娘们，都给我回来！”李宪长身而起，振臂高呼：“你们怕什么呀？刚才的这一幕，就是你们手里制作出来的。只不过平时没有组装，所以你们不知道罢了。今天让你们亲眼看看，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所做的事情是神圣的，是前线将士杀敌的神兵利器。” 自家公子就是主心骨，姑娘们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逐渐汇聚到李宪身边。 “公子，这是什么呀，真是我们弄出来的吗？” 李宪呵呵一笑：“上一次，你们和我一起弄出来的，叫做天谴。今天从地下爆发出来，叫做地罚。凡是和我们作对的敌人，今后要么遭到天谴，要么遭到地罚！” “接下来，我就要告诉你们如何制作这个东西，碰到敌人进攻的时候，应该如何使用这个东西。只要你们掌握了这个东西，今后面对千军万马，也拿你们没办法。” 最后经过姑娘们表决，结果李宪准备的地雷、地罚都没有通过，薛沁儿拿出一个名字，得到了姑娘们的一致赞成。 薛沁儿和牟长霞、姜四娘是同一个镇子的人，是李宪命令高成从八龙山解救出来的，让她们逃过了陪谋克户男人睡三天的灾难。 整个女兵营的姑娘们，全都是这类女孩子构成，这其中包括当初从灵丘县、天成县、长青县抢出来的一部分。 在女兵营的姑娘们心目中，李宪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姑娘们的忠诚度远高于男人，也成为李宪从事绝密工作的最好助手。 听说女兵营可以学习使用地雷，薛沁儿顿时有些情不自禁：“我要用这种东西，把那些糟蹋我们女人的杂种，全部送进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结果从此开始，飞狐军多了一件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神兵利器：地狱之怒！ 名字都无所谓，能够让敌人听见就发抖，未必就是坏事，反而能够作为增加神秘感。 大炮叫做天降神罚，地雷叫做地狱之怒，李宪也只能听之任之，他的心思早就到了其他地方。 第0228章 郝大根，无意立奇功 李宪用于实验的机械雷管，那都非常粗糙，而且尺寸太大，距离在炮弹里面使用还有很大差距。 尽善尽美的优化过程，李宪一没时间，二没兴趣，只能命令别人来干。他的兵器研究有两个重要助手：铜匠郝大根、锡匠霍高明。 现在已经完成基础实验，如何做到精细化、微型化，并且批量生产出来，那就是郝大根和霍高明的事情。 虽然目前只能是作坊式生产，但李宪的灵魂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质量检查组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部门。 为此不惜亲自当阿姨，给姑娘们教授阿拉伯数字和四则运算，并且传授最基本的统计学和概率学知识。 材料检查、工序检查、半成品检查、成品验收、入库管理，这五个质量工作小组各负其责，都具有一票否决权。 李宪的原则是：“你们做的每一个环节，都涉及到数千人、乃至数万人的生死。我只要质量，不追求数量。” 女兵营一共有两千九百多人，姑娘们负责辅助生产，以及每个环节的检查和最后成品的验收入库，薛沁儿是总负责人。 姑娘们原本就心细，为自家公子做事更是不遗余力。如果有人想搞鬼，肯定会激起众怒。 这和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女汉子”完全不同，不存在上班拿票子，下班养孩子，平时混日子。 在别人眼里，妇女最多只顶半边天。在李宪心中，姑娘们完全撑起了一片天，成为他手中威力最大的杀手锏。飞狐军里面的女兵，待遇、地位远远超过男兵。 就拿白云山庄这边来说，飞狐县的县丞，现在应该叫副县长，也就是小家伙王节，最好的物资供应，首先就要满足女兵，其次是匠做营和郎中营，然后才是一线作战部队。 “剩下的事情你多费心，我需要七天时间。” 这是李宪留给薛沁儿的话，然后就进入窑洞没出来，搞得如此神秘自然是有原因的。 地雷，无论多么先进，都是一种被动防御兵器。在大规模的战术突进之中，地雷根本派不上用场。 加上目前生产条件有限，产量肯定不会很高，李宪对地雷必定要限制使用，绝对不可能遍地开花。 枪炮才是进攻型兵器，这也是李宪放弃一切来到白云山庄的出发点。 把自己关起来，就是因为他专用仓库里面有十八根铜管，两种口径各九根：105和155。 “过去两个月，铜铁总监姜琦还是做了不少事情，应该予以表彰才是。”李宪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这些铜管都是李宪做出模型，姜琦组织人翻砂制模浇铸，然后经过打磨抛光，看起来黄澄澄的，一片金碧辉煌。 一句话，这些铜管就是榆木大炮的翻板，只要把那些铜铸部件组装起来，李宪就有了十八门铜炮，而且性能远远超过五百年后的土炮，如果不想研制开花弹的话。 李宪坐在这些铜炮管旁边，心中一刻也没有平静：“这都是工人的血汗和钱呐，仅仅打出实心弹听个响，真是太浪费了！” 可是，虽然触发引信已经有了样品，但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李宪面前。 现有的机械引信制作地雷固然很不错，但是要放进弹头里面二次起爆，那麻烦可就大了。 后世的弹头都是车出来的，引信是螺丝扣拧上去的。平时的炮弹储藏和搬运，弹头和引信是分开放置的。 铸造实心铸铁弹头并不难，铸造空心弹头也不难。可是如何才能把触发引信装进弹头，成为李宪目前最大的困惑之处。 第一，目前没有车床，无法车出螺杆和螺母，触发引信如何才能固定？ 第二，采用焊锡提前把触发引信焊死在弹头上，炮弹二次搬运可就危险了。 经过铜匠郝大根和锡匠霍高明一加工，触发引信不仅体积成倍缩小，而且显得更加精致。体积缩小，就意味着小铜管里面的装药量大幅提升，起爆威力也提升了好几倍。 如此一来，解决引信和弹头分装的问题，就显得更加突出，让李宪更觉得焦头烂耳。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李宪只好把锡匠霍高明找来：“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想必已经明白了火药的厉害之处。一旦这里发生爆炸，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如何才能保证炮弹的安全，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霍高明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可以做到用锡提前焊死，但这的确很危险。如果有重物砸到弹头上，或者炮弹掉在地上，就会触发炮弹起爆。” 李宪有些失望：“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霍高明沉思了一下才问道：“公子的意思是，等到要使用的时候，才把那个起爆装置放进去，而且中途还不能脱落，对？” 李宪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霍高明摇摇头：“我认识一人，他是专门熬制粘胶的，能够瞬间把两块重达几十斤的木头粘在一起，凡是造船或者堵漏都要找他。能否瞬间把铜铁粘在一起，这我还真不知道。” 李宪闻之大喜：“此人在何处？” 霍高明没有丝毫犹豫：“沧州！” “哎哟，我的娘耶！”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沧州那地界儿，现在是杨天王杨江的地盘，正在和朝廷官军打仗。几十万人搅在一起，一个不小心就会殃及池鱼，太危险了。” 霍高明呵呵一笑：“官军打仗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还不让老百姓吃饭吗？公子准备一匹快马，我这就走一趟，争取十天半个月就能赶回来。” 李宪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太危险了？” 霍高明这才笑道：“实不相瞒，陈老幺早就想让我走一趟沧州。公子应该知道，沧州那个鬼地方人人练武，遍地毛贼，民间制作兵器的各类工匠多如牛毛。我此去沧州，就是希望寻找一批工匠过来。公子的基业太大，我们匠做营人手不够用了。” 李宪还是无法下决心：“你就一个人空手去吗？” “不！”霍高明摇摇头：“我是锡匠，也是补锅匠。到沧州以后，当然以老本行的身份出现。过去的时候，我带上四颗地狱之怒。如果有人追赶，我就炸死他娘的！” 李宪终于明白了，霍高明这是要出去显摆一番，利用威力巨大的地雷，吸引那些工匠过来效力。 这个必须要打预防针，所以李宪说得神乎其神：“高明，你可要记住，无论是天降神罚，还是地狱之怒，这都属于九天玄女传授的秘法。如果泄露出去，那是要遭天谴的。” 霍高明点点头：“公子请放心，这个利害关系我当然明白。要么就爆炸了，要么我就会带回来，不会遗留给别人泄露天机。” 能够到一个熬制鳔胶的技术人才，并不一定用到炮弹研制上，今后会有极大的作用，所以李宪很看重霍高明此行。 霍高明第二天就走了，但李宪并不是一个坐等成败的人。毕竟他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各种变通方式相对较多，当然也需要做更多的实验。 铅弹头被甲，导弹有整流罩，这是后世的常规做法。李宪想到这些问题，顿时脑洞大开，所以决定另起炉灶，换一个思路再进行试验。 “一次性把弹头焊死，储运过程中增加一个预防弹头遭到撞击的整流罩，不就能够解决安全问题吗？而且取下整流罩就可以发射，能够节约炮兵的准备时间，从而提高战斗效率。” 原来很困难的问题，结果一个念头就解决了，功臣就是铜匠郝大根，制作弹头保护外套就是他完成的。 当然，李宪认为郝大根是功臣，不仅仅是制作一个铜套如此简单。而是他一不小心，弄出了一个足以改变历史，真正惊天动地的意外变故。 一个只有半寸长短，四根牙签粗细的机械雷管，放在李宪桌上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郝大根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工艺品”有什么作用，他不过想通过制作微型物件，来最大限度的磨练自己的手艺，尽可能提高自己的加工技能。 这是所有工匠平时都会做的“游戏”，郝大根也没太当回事。他是把这个小玩意儿当成纪念品，送给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公子，从而表达自己的敬意。 但是这么小的一个触发装置突然出现，让李宪浑身剧震的同时，开始全身燥热。无数的可能性顿时充满了他的脑海，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四根牙签粗细的撞击触发装置，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进一步完善火药配方，降低火药的发火燃点，那就说明已经具备了生产枪械子弹的能力，而且还是击发式子弹！ 不用发射药就能够生产出子弹，这简直颠覆了李宪的全部认知。 虽然这种子弹的射程，赶不上后世的马克沁重机枪，穿透力也可能存在很大缺陷，但这绝对是一个划时代的历史事件！ 虽然还无法弄出弹簧，但是陈老幺已经弄出了强力簧片，制造弹夹和击发扳机已经不是问题。 毫无疑问，如果能够弄出枪管，就一定能够生产出步枪和手枪，而且是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最先进的，带弹夹的，栓动式的，燧发枪！ 想到这种可能性，这才是李宪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的根源所在！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已经能够生产出击发式子弹，那么击发式炮弹自然迎刃而解！ 大炮不用导火索发射，那就已经属于现代化火炮技术。 虽然采用燧发式击发，仍然属于燧发式火炮，但是基本设计理念，已经领先于这个年代八百年！ 现在，李宪脑海中就剩下一个念头：“这他娘的太意外了！太刺激了！也太过分了！已经完全超过了老子的想象，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第0229章 定家规，李宪训娇女 自古高手在民间，草莽之中卧潜龙，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说起小炉匠，好多人并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又能够干出什么。 看过《林海雪原》的人都知道，小炉匠栾平，实际上就是一个修枪匠。 想当年，名扬天下的驳壳枪（毛瑟手枪），并非都是军工厂生产出来的。 在华夏的白山黑水之间，数以万计的“镜面匣子”、“大肚匣子”，都是修枪匠一锤一锤敲出来的！ 华夏大地上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小炉匠用锤子敲出来的驳壳枪，外带五十发子弹，价格一般在三百大洋左右。德国原装的驳壳枪，外带一百发子弹，大概是六百大洋。 前一世的时候，李宪总是没有想通：那些地下作坊的混蛋们，究竟是如何加工出各种枪械，然后又被公安局抓住的呢？ 陈老幺有能够把强力簧片打造出来，郝大根的加工手艺能够达到这个水准，李宪终于相信民间的高手真能造枪！ 陈老幺和郝大根之所以没有造出枪炮，是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枪炮。 李宪就不一样了，现在人们已经认为他是九天玄女的再传弟子，和无所不能的神仙差不多少。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李宪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你弄出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是没有用的，下去多弄几个出来才有大用。” 郝大根摇摇头：“除了好看之外，不能吃不能用，是送给公子好玩的。物以稀为贵，要那么多干什么？用最好的簧片和最好的铜片，我花了三天三夜才做成，绝对不可能做太多。” 李宪一摆手：“让你去做就赶紧去做，哪来这么多废话？让薛沁儿陪你过去一趟，把陈老幺那里最好的簧片都拿过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凡是在皇帝身边走动的人，轻易不敢让皇帝看见新鲜玩意儿。越是稀少的东西，就越不能让皇帝看见。 正因为如此，民间上贡的珍品，最后都被那些太监们享受用了。皇帝吃的是最常见的大米白面，喝的是最普通的茶叶。总之，凡是不能随时买到的东西，皇帝就永远也看不见。 郝大根当然没有服侍过皇上，但是李宪在他心目中比皇上还皇上，所以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一摊子事情。 李宪说的不错，这种微小的玩意儿，一两个是没啥用处的，必须能够弄出来数千个、数万个才能发挥作用。 击发式炮弹不能轻易试验，所以李宪决定从小东西开始着手，那就是利用这个微型机械雷管，用两天时间制作了一发子弹。 如何试验这发子弹呢？ 李宪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枪械想了一遍，最后发现结构最简单的就是左轮手枪。 左轮手枪的弹仓就是一个铁轮子，只需要强力簧片制作击发扳机，而不需要复进簧装弹，就能够实现击发。 浇铸左轮弹仓，然后加工打磨出来就行了。至于枪管才三寸长，随便锯一截细铜管就可以替代。 最核心的就是强力簧片、击锤和扳机联动系统，这个李宪没有办法。他就会画图纸，然后把陈老幺找过来，剩下的就是别人的事情。 李宪刚刚准备静下心来做别的事情，院子外突然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时间不长，房门咣啷一声被踢开。 赫然正是李宪的女儿，飞狐军的小公主李飞凤，张开双臂就要扑了进来：“爹爹，我来看你啦！” 李宪坐在工作台旁边，黑着脸直喘粗气：“滚出去！” 李飞凤还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对自己发脾气，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爹爹，我是你的凤儿啊——” 李宪的右掌啪的一声拍在工作台上：“正因为是你，才要给老子滚出去！” 牟长霞和薛沁儿联袂出现在李飞凤身后：“干嘛冲女儿发那么大火，这是咋的啦？” “哼！” 李宪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一抖衣袖甩手就往外走。经过李飞凤身边的时候，才说了句：“到我房间来！” 李飞凤浑身战战兢兢，转过身求救似的看着牟长霞和薛沁儿。 牟长霞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乖女儿，放心去。他是你爹爹，难道还会吃了不成？” 现在没办法了，李飞凤只好一步一挨走进李宪的卧室。 李宪坐在太师椅上，依然黑着脸：“跪下！” 一撩襦裙乖乖跪下，李飞凤瞬间变成小受气包，低着小脑袋在那里低声抽泣。 李宪扫了一眼旁边的茶几，上面放着陈老幺专门打造的那把幻影剑：“不在司令部读书练武，跑到这里干什么？” 李飞凤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依然低着小脑袋：“娘说有重大事情要来见爹爹，我也想爹爹了，所以就跟过来看看。” 李宪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但是语气故意冷冷的：“你每次来这里都干了什么，给我如实说来！” “就是看看而已，或者跟着沁儿姨娘玩耍，没干什么。”李飞凤的声音几不可闻。 “没干什么究竟是干了什么？”李宪脸色一沉：“别人都说你爹爹能掐会算，你竟敢不说实话吗？” “就是、就是——”李飞凤口吃起来，说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李宪终于彻底生气了：“我李家人敢作敢为，难道还不敢说吗？” “我看见陈老幺——” “住嘴！”李飞凤刚一开口，就被李宪粗暴的打断了：“陈老幺三个字，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能叫出口的？陈老幺是我的兄弟，你应该叫什么？” 李飞凤吓得浑身一震：“应该叫叔父大人。”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回去之后面壁三日，不准吃饭！”李宪一拍茶几：“接着往下说！” 李飞凤一缩脖子：“我看见他、他、陈叔父，把红彤彤的铁条放进一个桶里，然后就冒出好多白汽。后来陈叔父出去了，我觉得很好玩，就从炉子上夹起一块红铁条，也放进一个桶里。没、没想到，突然燃起大火，把整个棚子都烧着了。” 哇的一声，李飞凤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哼，现在知道怕了？”李宪嘴角直抽抽，但还是狠着心恶狠狠地说道：“后来呢？” 李飞凤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抖个不停：“后来，后来，陈叔父冲进来把我抱在怀里想冲出火海，没想到棚子突然塌下来，把我和陈叔父砸倒在地上。后来、后来——” 原来自己的女儿竟然闯出这么大的祸，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好多人都冲进来把我们拉出去，陈叔父后脑勺被砸出血，当时就晕过去了，整个后背全都是大水泡，太怕人了——”李飞凤双手撑在地上，勉强说完了经过。 房门口突然出现了陈老幺的身影，也不知道是谁去把他叫过来的。 “谁都不许进来！”李宪黑着脸一摆手，然后盯着地上的李飞凤：“你闯出塌天大祸，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陈叔父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他凭什么要保护你这个惹祸精？” 陈老幺在门外高声叫道：“公子，此事不能怪凤儿，她也不知道那个桶里装的是油不是水。这是无心之失，也没有出人命，公子就饶她这一遭！” “养不教父之过，凤儿闯出大祸，责任在我。”李宪冲着门外摆摆手，又对地上的李飞凤说道：“起来！我让你起来，没听见吗？” 李飞凤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宪伸手一指门外：“自古常言，恩大莫过救命。现在给我出去，拜谢陈叔父的救命之恩！” 陈老幺急得直摆手，额头上都滚下了汗珠：“这个千万使不得！公子赶紧收回成命，千万使不得！” 没有李宪发话，谁也不敢多嘴。 李飞凤走到陈老幺身前，撩起襦裙盈盈拜倒在地：“多谢陈叔父的救命之恩，凤儿终身不敢忘记！” 陈老幺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想拉又不敢拉，急得手足无措：“这却如何是好？这却如何是好？” “你紧张什么？”李宪沉声说道：“救命之恩大如天，你就应该坦然受她三拜！” 深吸了一口气，李宪才高声说道：“因为我没有教育好，给大家伙儿造成了巨大损失，几乎危及生命。我今日在此代表小女飞凤，向大家赔不是。” 说到这里，李宪走出大门，冲着在场的两三千人深深鞠了一躬。结果让大家纷纷还礼不迭，让整个院子里面一阵大乱。 “凤儿，你要时刻牢记自己小时候经历的苦难，才会明白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你今天有这么好的生活，是大家对你的恩赐，他们都是你的恩人。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这辈子对这些人都要存下感恩之心。” “我李宪也是普通人，并不比什么人高一等。作为我的女儿，你更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断不可肆意妄为。一定要给我记住，你现在看见的这些人，他们都比你高贵。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你今天的好日子。记住没有？” 李宪最后语重心长的这番话，才是他今天借题发挥的根本目的。 他前一世是普通农家子弟，最看不惯那些不学无术，不知天高地厚的官二代、富二代。 他宠爱自己的女儿，是为了让这个年代受尽苦难的女孩子增强自信，并不代表着要培养一个忘乎所以的官二代，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但是李宪没有想到，他今天当着数千人认错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几乎在一瞬间彻底征服了眼前的这些人，对他的个人崇拜就已经达到顶峰。 没有关心别人想什么，李宪已经找到牟长霞：“长霞，凤儿说你有大事找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0230章 埋伏笔，收编两万人 金兵以不足二十万之众，两年之内横扫整个大漠北部，大辽国六十万大军一触即溃，望风披靡，先后倒戈投降者不下四十万。 完颜阿骨打刚开始不过是不堪受辱而起义，结果眨眼之间占领了东西长度四千里，南北宽度两千里的广大区域，金国女真鞑子顿时傻眼了。 如此巨大的地盘既然已经到手，就这么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可是不放弃又没有那么多人来管理，麻烦了不是？ 为了弥补自己人手不足的毛病，完颜阿骨打下令就地整编战俘。 契丹俘虏整编为“契丹效死营”，合计三十七万大军；山南（燕山之南）汉民整编为“汉儿军”，合计十四万大军。 再加上南征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手下的十二万女真铁骑，后续征讨大辽天祚帝的军队，一夜之间膨胀到六十三万。 可是，大概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去年和今年北方持续干旱，渤海周边的许多地区颗粒无收，军队的粮草已经无以为继。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完颜阿骨打下达一份诏命：“燕山府所属六万汉儿军、四万契丹效死营，一律改成射粮军，为大军筹集粮草。” 射粮军，也就是“伪军抢粮队”，不过是为了说的好听一些。后世的小日本鬼子侵略中华大地，利用伪军负责抢粮，就是学的这一招。 可是燕山南北的粮食毕竟是有限的，而且有些资本的十三万户，都被完颜宗望强行迁走了，几乎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哪里有人出来种粮食？ 恰在此时，完颜阿骨打遭到天谴，两腿一蹬翘辫子了，完颜晟顺理成章当了第二任皇帝。 新皇登基，却是一个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的烂摊子。 按照目前的状态，“射粮军”已经抢不到粮食，大金国肯定无法养活如此之多的军队。 新皇帝完颜晟无奈之下，给马大元帅完颜杲下了一份手令：“听说近年粮食不丰收，如果依照过去的标准征敛，恐怕民力匮乏，应算计粮食数量来征收赋税。射粮军中若有愿意做平民的，让他们恢复农家身份。” 朝廷刚刚变动，上下人心不稳。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接到新皇帝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连夜召集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阇母等人，谋划大裁军的问题。 李宪和萧芸娘先后打垮了完颜彀英、完颜亮、完颜婆卢火，金兵没有展开报复行动，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北方持续三年干旱，让大金国疲于奔命，别人不知道，李宪却很清楚。 不仅知道大金国全国大饥荒，而且新皇帝完颜晟还做了一件事情，结果导致火上浇油，让大金国雪上加霜。 完颜杲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拥兵自重的野心，在新皇帝完颜晟的命令基础上超水平发挥，一口气解散六万汉儿军、十五万契丹效死营，并责令这二十一万人立即回家种地。 这个年代，可不像后世的华夏大裁军，有当地武装部、民政局、劳动局协助安置。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一声令下，二十一万人就放了鸭子。 地面上突然出现二十一万兵油子，虽然他们手里并没有刀枪，但最后是个什么景象，有心人都能够想得到。 如此庞大的兵油子回到家乡，发现自己家都不存在了，爹娘也不知去往何方，根本就活不下去。聚众造反、占山为王，就成为这些兵油子的不二选择。 一时间，渤海那旮旯烽烟四起，盗贼成灾，萧干、张觉就是在这个关头兴兵造反。 新皇帝完颜晟接到消息，顿时勃然大怒：这还了得！如此下去，大金国就国将不国了，我这个新皇帝也就别干了。 经过一番推敲，新皇帝完颜晟一咬牙：实施大迁徙！把渤海湾附近的契丹人、奚族人，全部向大漠深处迁徙。让他们远离故土，失去聚众造反的条件。 如此一来，可就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这其中就包括昭古牙、耶律九斤、尹和尚、尹道温。 昭古牙和耶律九斤，都属于大辽国的外戚，前不久向完颜昌投降的。这一次大迁徙突如其来，让他们的利益受到极大冲击，是可忍孰不可忍？ 昭古牙和耶律九斤一怒之下，几乎同时做出一个决定：反他娘的！ 造反大旗一树，三天就聚集了十多万兵马，开始四处劫掠，让完颜昌顾此失彼。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紧急抽调七路兵马，立即对渤海湾一线展开平叛。 昭古牙和耶律九斤先后兵败被杀，但是其中一路残部拼命向西突围，结果闯过了包围圈。 这路残兵一共两万七千余人，行军都统移剌窝斡，副都统德里底；中军主将斜钵，副将捏儿朵；前军主将斡里朵，副将蒙刮；后军主将耶律孛达，副将塔布野。 此前张觉的四万大军突然停滞不前，就是因为粮草被窝斡、德里底给抢了，结果双方再次形成僵持。 郭小乙的警卫营奉命深入敌后捣乱，结果抢了大批战略物资，需要从易州城、涿州城运出来，而且要避开郭药师的中军主力，刚好走了北线。 走北线的好处，就是郭小乙的运气好到极点，迎头撞上了移剌窝斡的后军主将耶律孛达、副将塔布野，手下契丹骑兵一万二千人。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早死早托生？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大言不惭抢老子的东西？趁老子还没有发怒，你们他娘的赶紧滚蛋！” 郭小乙还是第一次被人拦路打劫，虽然手下只有千余人，但是他却丝毫不惧，戟指如剑就是劈头盖脸一通怒骂。 耶律孛达和塔布野听得面面相觑：“如此牛逼哄哄，你究竟是啥人呐？” “问我是谁呀？那行！”郭小乙纵马而出，手中镔铁枪往前一指：“你们他娘的在马背上坐稳了，老子就是大辽萧芸娘麾下，第一大将郭小乙！” 郭小乙是小叫花出身，那就有叫花子的本事，你不服都不行。什么话在他口中说出来都不嫌寒碜，第一大将的头衔也敢往自己头上戴，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耶律孛达闻之一惊：“你是萧芸娘手下？” 郭小乙呵呵一笑：“此处距离萧芸娘中军大帐不足两百里，那还能有假吗？” 人的名树的影，大辽萧芸娘连战皆捷，前不久还把萧干、完颜彀英打得溃不成军，没有几个人得罪得起。 耶律孛达和塔布野扭头嘀咕两句，然后抱拳说道：“原来是郭将军驾到，还请原谅手下有眼无珠。” “舌头和牙齿还打架，这算什么？没事没事！”郭小乙毕竟是江湖角色，见风使舵的本事出类拔萃：“你们不就是要粮食吗？那没啥，我把粮草给你们留下一半，另外留下数百斤盐。” 就这么滴，郭小乙用五万斤粮食买通一条路。然后利用这批契丹军作后盾威胁郭药师的城防部队，顺利把大批物资运到了灵仙县，其中食盐就有六十多万斤，粮食一百四十多万斤，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但这次的“友好合作”留下了一线姻缘，事情并没结束。 牟长霞最后说道：“公子，耶律阿古哲、刘舜仁、张令徽先后覆灭，张觉急欲退兵，结果和窝斡等人发生了剧烈冲突。窝斡当场战死，德里底身负重伤，逃出来的残部有近两万人。” “因为有郭小乙埋下的伏笔，他们到了定安县境内，要求投靠大辽萧芸娘。我们刚刚完成军团整编，萧芸娘不知道应该如何安顿这些人，于是派张彦到东团堡请示。公子，你说怎么办？” 李宪虽然知道这件事，而且知道这些人最后全都逃亡到极西之地，后来是耶律大石的西辽骨干力量。可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该离开的人全都集中到了蔚州境内，整个局面全变了。 “还会有这种事情？”李宪来回踱了两圈才说道：“既然他们认识郭小乙，那就让郭小乙赶过去，把我们的军规军纪讲清楚，合则留不合则去。如果他们离开，可以给他们半个月粮草，留下一份香火之情。” “公子，你没发烧？”牟长霞弄出一个嗔怪的眼神：“你早就说过最近不要惊动你，这些事情当然我去办，而且已经办过了。德里底身受重伤，少了一条胳膊，他已经决定就地卸甲归田。” “至于其他人都是平民子弟，所以才会被解散回家种地。听说我们专门为百姓撑腰做主，实际上就是为自己打仗，他们都要求留下来，赶都赶不走。如果不是这样，我哪敢前来骚扰你这尊大神？” 李宪苦笑道：“你知道吗？我们一州五县，加上邹吉和罗谦不断购买粮食，能够承受的极限兵力只有五万。现在经过整编，兵力超过四万人，已经到了极限。突然来了近两万人，我们根本养不活啊。” 牟长霞点点头：“我和萧芸娘、唐秀才商量过，目前储备的粮草，四万部队可以坚持两年。再增加近两万人，那个缺口可就大了。我们三个人都没主意，只能麻烦你这尊大神出面了。” 李宪掐指一算，突然冒出另外一个想法：“你回去和他们讲清楚，如果同意受伤的军卒暂时种地，我可以给他们两个团一万人的编制，属于直属军团辖制。但是，这其中一个团要做好远征准备。如果同意的话就留下，不能同意就请尽快离开。” “远征？”牟长霞大吃一惊：“我们这里都还没有彻底稳定，老百姓土地丈量没有结束，明年春耕还没有布置下去，公摊军粮还没有落实，公子准备远征何处？” 李宪不置可否的一笑：“远征不一定要打仗，还有很多事情可做。如果你想搞清楚，就回去问唐秀才，他会告诉你我是什么想法。” 第0231章 试手枪，组装滑膛炮 整编突如其来的这支契丹军，难度并不大。 听说李宪提供优质土地，而且税率极低，结果里面的渤海兵丁、汉儿军都愿意离开军队种地。 经过一番调整，李宪发布手令组建了两个团，作为司令部直属部队。 骑射团（4960人）：团长斜钵，副团长捏儿朵，强弓硬弩，机动打击力量。 护商团（4960人）：团长耶律孛达，副团长塔布野，这是李宪准备给未来商团准备的护卫力量。 失去一条左臂的德里底，李宪命令他作为自己的行军参谋，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萧焯整训部队。 原来第一军团的第三团只有副团长韩猛，李宪下令把斡里朵调过去当团长，算是完成了指挥机构。 最能打的猛将蒙刮，被李宪抽了出来，和铁骨朵共同指挥第六营，也就是李宪的少年近卫军两千四百人。铁骨朵担任营长，蒙刮担任副营长。 这个第六营从警卫团独立出来，作为李宪本人的卫队，并且立即调到白云山庄，准备接受新任务。 经过一番调整，李宪对司令部直属军团的指挥系统进行了分工。 副军团长李天成，具体指挥胡皋和高成的混成团、斜钵和捏儿朵的骑射团，作为司令部的直接打击力量。 副军团长牟长霞，具体指挥司令部薛沁儿和姜四娘的警卫团，实际上就是女兵营、女真教养营、郎中营、白云山庄。这是一个其他人弄不明白的烂摊子，教养营的三千多人都是六岁左右的小孩子，再加上数百青年妇女当阿姨。 代理军团长李宪，直接指挥的部门有：第六营、匠做营、铜铁司、护商团。 理顺了头绪之后，每个人的脑袋都清晰了很多，起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李宪就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比如说陈老幺就把人类第一支左轮手枪的部件加工好了，而且已经送到了李宪的工作台上！ 激动啊，看见这些纯手工打造出来的部件，左轮手枪的历史要被提前七百多年，李宪心里就剩俩字儿：激动！ 左轮手枪是最简单的一款手枪，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玩。 左轮手枪也是杀伤威力最大的一款手枪，比着名的沙漠之鹰还大两倍，可以一枪打死犀牛或者大象，所以又称之为手炮。 李宪画出的图纸，就是充分考虑到了陈老幺的加工能力，采用了最简单齿轮联动和簧片发力。只要扳动击锤，就能够带动转轮上膛，然后扣动扳机完成击发。 因为缺乏加工工具，李宪设计的转轮只能容纳五发子弹，和标准的六发左轮存在巨大差距。 对于战略侦察兵来说，组装一支手枪根本就不用看，而且十秒钟就能够完成。 当人类第一支左轮手枪横空出世的时候，吓倒的第一人就是加工者陈老幺：“公子，这是个什么怪物？” 李宪呵呵一笑：“这可是个好怪物，能够杀死一切动物的怪物！” 陈老幺脸上写着一百万个不相信：“就比巴掌稍大一些，它也能杀人？不过呢，这玩意儿都是铜做的，如果近距离甩出去，的确可以砸死人。” 摸出唯一的五发圆头子弹装进转轮，李宪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如果要甩出去砸死人，我就不用你了。直接让姜琦浇铸几块铁坨，那砸死人更快！甚至我弯腰捡几块石头，都比这家伙厉害。” 手枪组装好了，子弹也装进去了，李宪敢开枪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挥挥手，李宪起身离开了自己的窑洞：“这里没你的事了，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就把这套部件生产几十套，到时候我让你知它是如何杀人的！” 牵过自己的踏雪无痕，李宪一溜烟冲出了白云山庄。 薛沁儿她们早习惯了自家公子的不可琢磨，加上铁骨朵和蒙刮的第六营已经调到山脚下，这附近连一只苍蝇也没有，安全是没问题的，所以没有人跟着李宪。 其实李宪并没有跑多远，他就是要找一个地方试枪。在没有成功之前，不想让别人看笑话。 真要说起来，李宪要试的并不是手枪好坏，而是从后面击发的子弹，也就相当于微型炮弹。 左轮手枪，不过是一个参照物，属于李宪研制目标的一个副产品，并没有当成很大一回事。 如果左轮手枪能够顺利击发，那就说明自己的炮弹改造、大炮的发射方式可以真正定型。 这涉及到一连串的绝密信息，李宪当然不希望过多的人知道。一项科学研究，固有的研究程序就是顶级绝密，最好只能一个人知道。 李宪并不敢把左轮手枪握在手中开枪，他是把手枪绑在一根树杆上，用绳索套在扳机上，然后扳下击锤，退到二十米开外拉动绳索开枪。 咔嚓——第一发就没打响，让李宪的满心欢喜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啪——李宪飞快的跑上前去想看看什么毛病，结果手枪突然响了，而且圆弹头也飞出去，打断一根树枝。 这一下可把他吓得半死，气得直想吐血：“我操！手枪扣下扳机，子弹三秒钟以后才响，这他娘的是什么节奏？如果手枪在手里拿着，老子刚好看看枪口，那不变成了自杀吗？” 万幸的是，第二发、第三发子弹，扣动扳机就打响了，让李宪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可是紧接着第四发、第五发子弹，就彻底没有打响，形成了标准的哑弹。 因为第一发的前车之鉴，李宪始终不敢上前查看。结果为了这两发哑弹，整整让李宪耽误了一个小时。 李宪返回窑洞之后，首先把两发哑弹拆开检查，然后又把左轮手枪拆开检查，现在结果出来了： 第一，郝大根偶然弄出来的微型击发装置，果真有用，这是最大的收获。 第二，提前七百多年的山寨版左轮手枪，的确能够把子弹打出去，而且能够在三十米之内打死人。 第三，两发哑弹并非子弹的问题，而是手枪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卡簧的问题。 前面打了三枪，卡簧经过反复扳动，弹性已经被大幅削弱。后来的击锤已经没有了足够的撞击力，不足以击发最后的两发子弹。 经过仔细检查卡簧，李宪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陈老幺为了做得好看，或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加工水平，竟然故意把卡簧挫得非常薄，所以导致弹性大幅下降，完全丧失了幻影宝剑的那种弹力。 李宪恨不得跑过去把那家伙一刀给劈了，如果他还能够找到另外一个更加高明的铁匠的话。 “沁儿，把这封信给陈老幺送过去。如果再自作主张，老子就要亲自过去找他的麻烦了！” 看见李宪脸色发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薛沁儿不敢怠慢，骑上自己的宝马用最快的速度亲自送信，虽然匠做营就在隔壁不到三百米。 李宪不得不着急，因为他知道陈老幺这个人。既然已经说过要加工几十套部件，陈老幺就会即刻动手。如果再把簧片挫成那么薄，就全部变成了废物。 李宪的信中只有三句话：“怪物一切都好，就是你不行。簧片不是为了好看，而以提供弹性为目的。如果你能够在保证弹性的情况下，又做得好看的话，老子表示赞赏。” 第二天，李宪给薛沁儿下达了一份命令：立即停止装填导火索炮弹。已经装填的两百七十发就地封存，等待下一步命令。 “不用问为什么！”李宪没有过多解释：“让姑娘们好好休息两天，马上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李宪很着急，因为此前浇铸的炮身，都是按照此前榆木大炮设定的，采用的是导火索发射。 现在已经有了后装击发式发射方式的曙光，那就一定要尽量争取实现这个目标，所以导火索炮弹暂时没有必要继续生产。 要想改变大炮的击发方式，最主要的就是要改变后面的炮碗结构，增加击锤和撞针部件，这又涉及到炮碗和炮身之间的紧固问题。 随着李宪一声令下，匠做营开始全面停产，铁匠、铜匠、锡匠全部集中起来，铜匠交给郝大根指挥，全面生产微型机械雷管。 铁匠由李宪亲自带领，重点研究强力簧片、曲轴、联动杆、击锤、撞针、新式紧锁扣。 锡匠交给铜铁总监姜琦，立即根据李宪最新设计的模型，翻砂制造套模，重新浇铸炮身。 李宪最后定型的脱壳炮弹，底部留下了撞针打击的凸起部位。如果不考虑安全问题，这种炮弹直接用小铁锤就可以敲响。 只要一锤砸在炮弹屁股的凸起上，那就行了！至于会把自己人炸死多少，那只有老天也才知道。 这样一来，一发炮弹就需要两个微型机械雷管，一个击发弹壳里面的火药，发生爆炸把弹头送出去。一个击发弹头里面的火药，利用弹头落地的撞击力触发二次爆炸。 有了制作榆木大炮的经验，而且也有浇铸十八门铜炮的成熟工艺，整个研制速度越来越快。 宣和五年（1123年）冬季的第一场雪降临，李宪和匠做营、女兵营的四千多人，终于迎来了激动人心的日子。 二十四门铜炮全部安装完毕，口径105的滑膛炮，炮管全长185，炮身全长305，炮碗联动炮闩，强力簧片联动击锤，侧翼插销固定，绳拉式扳机。 和后世的现代化大炮相比，李宪的这款铜炮只有一副铜制拖轮，没有护盾，没有笨重的回旋底盘，也没有瞄准镜。带炮座总重量六百八十斤，可以分成四部分由四匹驮马运走。 李宪吸取了教训，炮座前面安装了抓锚，炮座后面安装了开脚，防止巨大后坐力掀翻炮身。 因为装药速度受到限制，现在每门大炮暂时只配备了九发炮弹，另外有六发试验弹。 今天就是试炮的日子，也是一个开天辟地的日子。李宪把铁骨朵和蒙刮的第六营调过来，就是为了封锁整个试验场方圆二十里。 第0232章 做噩梦，谋划造玻璃 “陈老幺，铁骨朵需要的兵器有眉目没有？” “眉目当然是有，而且明天就可以做好，但事情比较古怪。公子说的没错，铁骨朵忘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把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非常牢固。他描述的兵器样式，一再说就是你这个爹爹使用的兵器。” 李宪微微点头：“他描述的兵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陈老幺微微一笑：“我师父生前专门留下一本兵器打造图谱，的确是一种偏门兵器，名字叫做两头蛇，或者叫做双龙槊。长槊的两端要么是蛇头，也可以是龙头。按照公子的厘米尺来算，双龙槊全长两米九，非力大无穷者不能用。” 李宪眉头一皱：“果然古怪啊，幽云十六州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人，我是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陈老幺恢复了无表情的脸：“根据我师父图集的介绍，唐玄宗时期的安史之乱，安禄山手下有一员大将就使用这种兵器。唐朝末年的范阳节度使有一员副将，也使用这种兵器，其他就没听说过。只不过铁骨朵所试的重量，应该在七十八到九十斤。” 李宪恍然大悟：“这种古怪的兵器应该不是中原所有，安禄山是突厥人，铁骨朵的祖上说不定也有突厥血统，难怪他力能举鼎，抓老子就像抓小鸡似地。哈哈！既然认我为爹爹，老子的儿子不叫两头蛇，就叫双龙槊，打造两条龙。” “这个不消公子吩咐。”陈老幺点点头：“各种兵器都有他独到的想法，双龙槊是两条龙盘在一起。槊身因为需要刻画龙鳞，所以能够防滑。如果选用两头蛇样式，重量都在五十八斤以下。铁骨朵选定九十八斤，只能是双龙槊样式。全钢打造，用高温盐水淬火，有一定弹性。” “如何打造兵器，你是行家。”李宪摆摆手：“只要那孩子喜欢，能够发挥兵器的威力，在战场上能够把该杀的人杀死就行了。不过动作要快，三天后他就要带队出发，大将不能没有兵器。如果他有突厥血统，就给他订做一张弓。” 原来，昨天完成了铜炮装备部队之前的最后一次实弹射击，总体来说满足了战斗需要，有些小问题需要调整。 最后确定的炮击参数：大炮口径105，十五度平射的射程两千四百米左右，四十五度最大仰角射程四千米左右，和小鬼子的九二步兵炮相当。弹头二次爆炸的破片杀伤半径一百米左右，弹坑深度两米左右。 出现这结果的主要原因，还在于李宪身上。 李宪的观点是，这个年代不用考虑和敌人大炮对轰，可以牺牲一定的射程，但要确保杀伤力最大。 为此，炮弹的发射装药为一斤（500克），弹头装药一斤六两（800克）。一发炮弹的重量四斤半，铸铁弹头壁厚五毫米，破片数量两百四十片左右，有效杀伤半径八十米。 正如李宪所说的那样：“他娘的，难怪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年月的火药比黄金还贵，一发炮弹将近三斤火药，如果无限制使用火炮，老子马上就要破产。” 大炮测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就是六发测试弹有一发的弹头没有炸开，而是像后世八路军的土手榴弹一样炸成两半。虽然破片飞出去三百多米远，但是这种效果估计杀不死几个人。除非两个倒霉蛋运气冲顶，刚好站在破片飞行路上才会被砸死。 李宪看着铜铁总监姜琦：“铸壳模具还需要精细化，破片纹路一定要刻画均匀，确保尽可能多的爆炸碎片。搞我们这一行，将士生命就捏造我们手中。一个疏忽大意，就可能让一场战役失败，导致我军数万人阵亡，我们就变杀人成凶手了。” 姜琦擦着额头的冷汗，说话都不利索：“公子放心，我们刚开始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所以没有注意。现在让我们亲自过来看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天降神罚，五雷轰顶。如果我们做不好，今后肯定就要遭受五雷轰顶！” 李宪严肃的说道：“你们都要记住：搞兵器这个行当，人命大如天，质量是关键。制作一枚箭矢，就要保证能够射出去杀伤敌人。生产一发炮弹，就一定要保证这发炮弹能够发挥作用。每天问一下自己：一个士兵和敌人面对面，手里的武器出问题被杀死。那么这个士兵到底是被敌人杀死的，还是被你们杀死的？” 李宪把质量问题上升到杀人凶手的高度，薛沁儿毕竟才十五六岁，当时眼泪都下来了：“公子，这事怪我没有做好。弹头半成品送进来，我们的验收检查太疏忽了。有了今天的教训，我们今后一定会更加留心，绝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这一次借题发挥，是李宪刻意为之，算是对匠做营、铜铁司、火药营一次敲打，也是对过去工作的一次总结。 因为李宪发现，通过这一次试制机械引信和铜炮，积累了大量的技术。今后只要条件成熟，再稍加发挥，就可以演化出更多更实用的热兵器。 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之后，李家军实现跨越式发展，彻底超越这个年代的军队已经不是幻想。从长远角度出发，李宪不能不重点强调质量问题。 不管在什么年代，质量就是生命。 在完成大炮实验之后，铁骨朵和蒙刮的第六营，要秘密押送这批最先进的铜炮进入东团堡，交给混成团炮兵营入编。 炮兵营接下来要展开秘密训练，从而尽快形成战斗力。每门大炮配备九发炮弹，就是为训练过程中实弹射击准备的。 铁骨朵人前人后都叫爹爹，让李宪有些毛骨悚然的同时，也更加关心他的兵器情况，所以才会找到陈老幺亲自过问。 李宪已经发现，有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伙子，整天亲热的叫自己爹爹，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铜炮的试制成功，开花弹的梦想终于实现，李宪彻底松了一口气。 过去两个月几乎不眠不休，李宪已经是樯橹之末。 混成团团长胡皋、副团长高成被找来，把亲手编写的《炮兵实战操作训练手册》交给他俩，李宪一口气睡了两天两夜。 来到这个时空刚好一年整，热兵器实现了从木头到铜铸的飞跃，实现了从实弹到开花弹的飞跃，所以李宪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即便是他发明的五雷轰顶，大概也不能把他惊醒。 深层次的睡眠，其实可以让人的大脑更加清晰而高速地运转。哪怕你在睡梦中，大脑也没有停止工作。 起码李宪的大脑就没有停止工作，而且想到了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在有些时候可能会要老命，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这一次铜炮的入编测试，为了很清晰的弄清楚射程、破片杀伤半径，所以选定的是一大块平地，用眼睛都能够看得很清楚。 但是，铜炮的最大射程达到四千米以上，也就是四公里路远。 人类眼睛的正常最大视距是45公里，这是在能见度非常好的情况下。如果能见度稍差，人类的视距就会大幅下降。 李宪在梦中出现一幅场景，自己的两支部队齐头并进，中间隔着一片水泊，结果另外一支部队遭到了三倍于己的敌人进攻。 可是炮兵在水泊另外一边，即便用最快的动作架炮，但是水泊中雾霭弥漫，视线不是很好。如何才能对敌人进行准确轰炸？ 如果不能有效支援步兵和骑兵作战，那还要炮兵干球啊？ 李宪终于想起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两个大问题：“他娘的，没有望眼镜的炮兵不叫炮兵，没有联络手段的两支部队都叫孤军！” 有人说梦境预兆是无稽之谈，那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就是个傻瓜，最多也就是半瓢水在那里胡咧咧。 这些问题是李宪一直存在脑海中的，所以进入深层次睡眠的时候，大脑采用梦境的方式对主人进行提醒，也可以说是对未知危险的预警。 制作望远镜并不复杂，关键是需要一定厚度的玻璃。 郭小乙这一次深入易州、涿州抢掠一番，就弄回来七个玻璃物件，应该是波斯那边传过来的东西。 因为大家都没见过这玩意儿，以为是什么超级宝贝，所以郭小乙专门作为贵重礼品，送给李宪、萧芸娘、牟长霞。 李宪第一次在北宋末年看见玻璃制品，刚开始很高兴，可是很快就失望了。 玻璃很早就已经被人类发现，但是里面的杂质很多。看起来透明，实际上不能清晰透视。 如果要制作望远镜，就一定要熔炼出标准玻璃。 当初接管矿场，李宪就已经发现了纯度极高的石英矿脉，并且专门吩咐唐浩然出钱收购。 只不过因为后来连续打仗，导致李宪“发明现代玻璃”的进程被打断。 现在火炮技术越来越成熟，望远镜已经刻不容缓，所以李宪结束了两天的休养，开始谋划如何才能弄出自己想要的玻璃。同时幻想自己拿着望远镜，站在制高点上指点江山。 幻想很简单，要做很麻烦。 第一步就是画图，但是画图就很麻烦。熔炼高炉、过滤池、成型模具、冷凝池、退火窑，这么多设施能不麻烦吗？ 第二步就是选择耐火材料，挑选优质煤炭，粉碎石英岩。没有任何现代设备，全都要靠人手去做，而且要温度达到一千七百度，这麻烦也不小。 看见李宪带着几十个男兵忙碌，警卫团长薛沁儿大惑不解：“炼铁炼铜不是有姜琦的吗，公子要干什么？” “嘘——”李宪赶紧把薛沁儿拉到一旁，故作神秘的说道：“知道神仙为啥看得远吗？” 薛沁儿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听说神仙都有千里眼。” “对咯！”李宪微微一笑：“我是九天玄女的再传弟子，当然也应该有千里眼！” 薛沁儿大吃一惊：“公子要修炼千里眼？” 李宪哈哈一笑：“对对对，就是修炼。我先修，然后再炼！说了你也不懂，到时候就明白了！” 第0233章 见故人，明教又现身 制作普通玻璃并不复杂，困难的是凹、凸镜成型模具。在没有磨片砂轮的年月，后期打磨加工也是个麻烦事。 好在李宪要求不高，望远镜也没有具体尺寸限制。先把镜片磨出来，然后根据镜片大小确定铜管直径就可以。 一切工序都有条不紊，李宪自然满心欢喜，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可世界上不都是让你得意的事情，经常会有些让你措手不及的问题出现。 这一天下午，李宪拖着疲惫的身体滚下马鞍，准备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飞狐县新改名的副县长王节、第一军团副军团长萧焯突然飞马来到。 李宪顿时一呆：“你们一文一武同时赶过来，有什么紧急大事？” 萧焯勉强笑道：“公子，驻扎平型关的郭小乙送来一个自称方七佛的人，据说是方杰的叔父，还说是公子的故人。因为无法确认他的具体身份，只能作为一般客人安顿在县衙。但涉及到我们第一军团第二团团长方杰，所以我就和王节一起过来了。” 李宪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在繁峙县的胡谷镇棺材铺，的确见过方七佛那个中年汉子，还有明教的繁峙县分舵舵主刘不全。 按照刘不全的说辞，因为方腊没有经过明教总坛同意就擅自起兵造反，最后导致两百多万无辜百姓被官军屠杀，严重违反教规。方七佛应该回到终南山明教总坛，在光明殿接受处罚。 想到某些特征，李宪笑着问道：“此人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王节接口说道：“此人约莫三十多岁，光头，没有戒疤，说明不是游方和尚。身材不是很高，但很敦实，两膀孔武有力，应该力气不小。一双眼睛像铜铃，而且精光隐现，说明是个练家子。身上杀气凌厉，一般人不敢靠近。” 王节这番话语言简洁，描述到位，说明他观察细致。一连三个推断有理有据，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看来这一年时间没有白干，当县丞问案长进很大。 李宪欣慰王节成长的同时，眉头也皱了起来：“此人正是方七佛！他天生无发，急公好义，江湖人称万家生佛。后来方腊造反，他改名方七佛。此人武功高强，勇略过人，方杰横勇无敌就是他教的。你们问过没有，他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萧焯神情凝重：“他说必须见到公子才能说话，问其他的就装哑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此人的出现非常突兀，只怕还有隐情。你们回去好生招待，明日上午我去见他，看他想弄什么妖蛾子。”李宪点点头，随即盯着萧焯：“德里底过来没有？第一军团的日常训练情况如何？” “德里底因为断了左臂，情绪非常低落，也不想过问军队事宜。”萧焯苦笑一声：“除了解说一些大辽隐情，其它的都不愿开口。可是大辽的情况我都知道，根本不用他说。他是瞧不起我这个奴隶？” “为什么让他到你身边吗？”李宪冷哼一声：“弄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萧焯没有说话，王节出头解释：“我已经和萧焯说过，德里底虽然已经废了，但是过来的两万多人可不是个小数目，需要进一步观察。他手下大将斡里朵是第三团团长，驻扎紫荆关要隘，韩猛那个混球肯定搞不定。德里底有些人望，不能不防。” “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你们赶紧回县城去。”既然有人明白，李宪没有多说，直接把两个人赶回县城。 按照故有历史，方七佛和方杰、司行方等人到明教总坛之后就再没消息，从而引起江湖上很多猜测，甚至出现了光明左使、光明右使、五方旗使的传闻。 “难道因为老子的出现，影响到了明教？”李宪泡在浴盆里面，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这他娘的也太扯了？明教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下面的教徒何止千万，可谓枝大叶茂，盘根错节，怎么可能被我这个小爬虫影响到？” 正在头晕脑胀之际，李宪心头闪过一个靓丽的身影：杨琼？ 明教弟子杨琼，是这个时空第一个让李宪吃瘪的小姑娘，也是杨天王杨江的嫡亲妹子。 方腊是明教江南分教主，杨江是河北分教主。江南的明教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现在河北的明教势力正在做最后抗争。 难道方七佛突然来此，和杨江的造反大军有所关联吗？ “那也不对呀。”李宪扳起手指头一五一十算了一遍：“杨江、张迪所部彻底覆灭，应该是宣和六年底的事情。这还有一年时间，应该没啥大关系？” 想不出个所以然，李宪也就没有办法提前制定会谈策略，最后只能作罢。 “去他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在薛沁儿的服侍下吃过晚膳，李宪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用人跟着吗，公子？”听说李宪要赶到县城，薛沁儿一大早就把踏雪无痕准备好了。 “在自己家里还能有啥事？”李宪接过缰绳飞身上马：“炮弹、地雷装填都要抓紧，那几个磨镜片的姑娘你也要盯着，外面的事情不用过多分心。” 从白云山庄到飞狐县城不过二三十里路，在踏雪无痕这种宝马蹄下，算不上什么距离。 李宪直接进入阁院寺的方丈室，也就是他本人的专用房间，首先召见萧焯和德里底。 原来德里底是一个接近五十岁的小老头，虽然丧失一臂，但身子挺拔，没有丝毫老态，在这个年代殊为不易。 双方是第一次见面，李宪当然要起身迎接：“怎么样，身子好些没有？” 德里底按照契丹礼节右拳当胸，躬身一礼：“多谢主公挂念，末将已经好多了。” 这是第二个称呼主公的人，第一个是金永炎。 公子或者主公，这两个称呼有着本质区别。称呼公子，表示自己甘愿做家将。称呼主公，表示自己是下属。 李宪当初看似随口确定公子这个称呼，其实隐藏深刻的含义。 他当然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但没有追究称呼问题：“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请随便坐。我看你脸带忧色，因何事而烦恼？” 德里底身子前倾：“主公授末将以重任，可惜贱躯已残，实在不堪驱使，有负主公厚望，于心不安而已。” 李宪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德里底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情真意切，其实隐含怨气。行军参谋，勉强算一个幕僚。所谓“重任”云云，就是在抱怨身处闲职，没有兵权。 想到这些潜台词，李宪很大度地一摆手：“飞狐军处于草创阶段，一切皆不完备。你先将养身体，今后必有倚重之处，不在朝夕之间。” 走过场安抚一番，半句实话都没有，结束了双方的第一次见面。 李宪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一边，随即对外轻喝一声：“有请方大侠！” 方七佛是方杰的叔父，他的身份可不一样。尊重方七佛，表示自己很看重方杰，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古人会装模作样倒履相迎，甚至赤脚相迎，这些个动作实在太肉麻虚伪，只有曹操、刘备这种枭雄才做得出来。 李宪非常反感虚伪，更拉不下这个面子。但他还是走到大门口以示慎重，准备迎接客人到来。 方七佛竟然是内穿黑色劲装，外罩一袭鹤氅，手中提着一根哨棒。 要知道此刻本是白雪遍地，气温极低。李宪穿着貂皮大衣还觉得寒气浸人，所以他对方七佛的内功修为大为惊叹。 双手抱拳当胸，李宪率先开口：“雁门一别，转瞬四月。方大侠更见风采凛然，实在可喜可贺！” 方七佛装模做样一竖单掌：“大官人编练新军，隐现吞云之志。洒家恭贺来迟，其实罪在不赦。” 两个人虚伪客套，互相吹捧。陪伴的萧焯和王节只能抿嘴而笑，绝不敢发出声来。 门外虚伪，那是做给别人看的。进入房内，很快就有人送来炭火盆，李宪自然单刀直入：“方大侠不避风雪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方七佛长叹一声：“本教江南惨败，河北势力日蹙。老贼完颜阿骨打新亡，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图谋反扑，大宋朝廷君臣昏庸。方某忝为光明左使，只能不避刀斧冒险而来。” 李宪心头猛震：我的娘耶，果然不出所料，方七佛不仅没有受到惩处，反而晋升为光明左使。明教还是不甘心彻底败亡，看样子要大动干戈。 “恭喜方大侠荣升光明左使之职！”李宪拱拱手，随即脸色一暗：“方大侠此来是路过此地，还是另有缘故？” 方七佛倒也没有隐瞒行迹：“江湖盛传李大官人算无遗策，方某专程前来请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杨江所部占据清州、沧州，张迪所部占领献州、景州，高托天攻占棣州、德州。本教尽有河东之地，此后却当如何？” 李宪摇摇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开始漫长的低头沉思。 历史进程并没有错，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占据六州五十七县，整个黄河以东全都被卷了进来，目前处于最顶峰时期。 但是李宪相信，历史的结论也不会有更大偏差，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彻底败亡，那是迟早会发生的。 在别人风头正劲的时候泼冷水，说得好听是杞人忧天，说得不好听就是你心存妒忌。此其一。 明教势力表面看起来如日中天，但是方七佛却专程过来拜见自己，这里面究竟暗藏什么居心？此其二。 告诉方七佛历史真相？这肯定是不行的，说了也没人相信。询问客人准备图谋自己什么，这更是无稽之谈。 以上两点都不能直言不讳，实际上就无话可说了，李宪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非常尴尬。 第0234章 定长策，李宪送军火 前一段时间，李宪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兵器研究方面”，对其它的事情根本没有想过。 知道过去未来固然有好处，但也有极大的坏处。这种坏处，就是历史车轮的压迫感，每时每刻都让你坐卧不宁。 李宪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过去未来，所以他整天觉得时间越来越紧张。认为自己是泥菩萨过河，根本无暇过问别人家的事情。 套用李宪心里的一句话：“老子想办法保证自己身边的人活着，那就烧高香了，哪里有精力管别人的事情？” 方七佛的突然出现，而且还提出一堆问题，让李宪一下子陷入尴尬的境地，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如今的格局。 明教在江南的势力能够发展起来，是陈硕真这个女道士凭借一己之力办到的。 陈硕真，华夏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登基称帝的女皇帝。她在搁船尖举行大起义，奠定了明教发展的基础。没想到五百年后，方腊一次惨败葬送了明教在江南的根基。 宋军的腐败无能、金兵的凶残掠夺，山南（燕山之南）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农民大起义准备了人口基础。 明教河北分教主杨江趁时而动，联合张迪、高托天再次发动大起义。不到一年时间就席卷六州五十七县，让明教再次看见了重整旗鼓的希望。 宋军虽然对外打仗从来都是惨败，但镇压自己的百姓还是有一套的。 谭稹接替童贯出任两河宣抚使，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河东河北的动荡局面，所以他一方面着手组建义胜军，另一方面督促各军加强了剿匪力度。 杨琼赶到沧州之后，发现杨江、张迪、高托天虽然看起来很不错的局面，但他们没有治理州县的经验，前期准备也不足。粮草还无所谓，但弓弩箭矢已经供应不上，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在这个紧要关头，杨琼突然想起在繁峙县城遇见的李宪。因为李宪当初已经说过，如果事情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时候，就南下苍山一线，必然有人接应。 杨琼亲自到战场前线了解战况之后，发现李宪此前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大宋官军已经集中了二十多万主力部队，对三路义军展开九路围攻。如果没有外力策应，迫使大宋官军分兵，杨江、张迪、高托天必定失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即便个人武功再高，对大格局的认识毕竟有限，面临危局就容易惊慌失措。所以杨琼利用明教的特殊渠道，给总坛发出一封求援信，建议明教总坛开辟第二战场，让大宋官军首尾难顾。 明教总坛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能够在各方合力围剿之下，顽强坚持六百年而不倒，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各方面的人才应有尽有。 经过一番推演，明教总坛很快就找一个突破口：两河宣抚使谭稹。 谭稹刚刚就任半年时间，他组建的核心力量就是义胜军，全都在山西境内。 现在谭稹督促河北的部队围剿杨江等人，又命令郭药师围攻蔚州，其目的就是削弱童贯原来的势力，为自己的义胜军争取时间。 明教总坛认为，要想转移谭稹的注意力，就必须在山西境内有所动作。 李宪一直低头沉思，就是在仔细回忆历史上明教所采取的救援动作，终于在最后关头被他想起了这些史实。 与此同时，一个名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山西白莲教！ 明教人人喊打喊杀，所以他们换了一个名目重出江湖，这才有白莲教诞生。 由此推而广之，李宪也明白了方七佛说话的真实含义：利用飞狐军牵制真定府的马步军总管詹度，最好是能够直接出兵干掉詹度，减轻张迪所部侧背的压力，从而策应杨江和张迪所部连成一片。 想到这里，李宪终于抬头来看着方七佛：“方大侠，我这里刚刚和耶律阿古哲、刘舜仁、张令徽、郭药师的三十万大军血战半月，这个事情想必明教已经知道。虽然最后获胜了，但也是两败俱伤的惨胜。我的飞狐军也伤筋动骨，根本无力再战。” 李宪下定决心闷头发展自己，因此一推六二五，绝不掺乎杨江等人的大起义。 方七佛神情肃然：“杨江、张迪所部虽然势力日张，但他们经略各地，却不善安民，致使农耕俱废，百业荒疏。其中又以兵器制作最为急迫，前线将士大多赤手空拳，被迫斩木为兵。” “定安县一战，李大官人谈笑间破敌三十万，威名传遍幽云之地。蔚州民约传檄天下，非大豪杰所不能为之也，可见李大官人必有所谋。李大官人上马克敌，下马安民，岂无一计而救杨江者乎？” 先叫一通苦，然后又把自己吹捧一番，却始终不明说核心目的。这个方七佛深谙旁敲侧击知道，让李宪又开始头痛起来。 被动挨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是他的性格。 李宪突然联想到自己未来的计划，干脆反守为攻：“终南山地处大宋和大夏之间，扼关中之咽喉，控河湟之交通。杨江、张迪等部明盛暗衰，虚有其表。此刻天寒地冻，万物萧索，诸般物事筹措不易，稍有不慎就会彻底崩溃，明教总坛岂能冷眼旁观，让方大侠舍近求远么？” 方七佛被李宪的反问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明教弟子遍布天下，各种消息自然得到极多。完颜阿骨打新亡，吴乞买（完颜晟）初登大位，金国动荡不定。萧干、昭古牙、张觉先后起兵，可见女真贼子不得人心。” “大宋皇帝赵佶昏庸无道，带着一帮淫贱奸臣眠花宿柳，何曾还有君臣大礼？前不久，宋徽宗赵佶携同翰林学士承旨王黼，用杨戬、高俅作陪同，君臣四人在晚香坊和妓女李师师大被同眠，一同鬼混，可谓荒淫无耻到了极处。” “现如今，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太子太保特母格、大公主耶律特里等人在讹莎勒屯兵两万余。大夏国兵马都指挥李良辅率兵三万，驻扎在兀拉海城。小公主耶律余里衍收编残部两万余人，已经返回黑山一线。” “李大官人日前一战克敌三十万，更是振奋人心。如今干柴烈火，大势所趋。天下大变在即，我明教岂能无动于衷？光明右使刘不全奉命下山，在夏州、晋州、汾州、潞州联络教众十余万，化名白莲教重出江湖。” 李宪不得不承认，明教果然没有在一旁干看，而是上下其手，做了不少事情。 李宪当然要乘胜追击：“既然天下大势如此，方大侠肩负光明左使重任，准备如何动作？” “唉——”方七佛长叹一声：“我明教被污做魔教，动辄得咎。虽然人手足够，却没有兵器来源。蔚州五县之地固若金汤，没有迁徙奔波之苦。李大官人算无遗策，应该知道方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否在兵器方面予以援助？” 果然是有求于我！弄明白了方七佛的真实来意，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李宪来说，只要不用自己直接出兵，其他的都有得商量。 不能怪李宪如此慎重，造反义军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他们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们的人数有数百万之多。一旦和他们撕破脸皮，数百万人席卷而来，蔚州五县之地半根毛都不会剩下。 除非李宪能够像童贯、谭稹、辛兴宗、刘延庆、折可存那样杀人不眨眼，不分男女妇孺全部屠杀一空，否则就无法抗拒数百万义军。先别说打仗，仅仅是数百万人吃饭，就可以把你的粮草战马吃光。 李宪不敢对平民百姓动手，那就只能向明教妥协：“方大侠没有必要如此谨慎，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我飞狐军虽然不堪再战，但在兵器物资方面适当的援助那是必须的。” 说到这里，李宪伸手一指萧焯：“方大侠想必已经知道，萧焯的第一军团一万六千人就是我的主力部队，同样的主力部队还有第二军团一万六千人。也就是说，我们蔚州五县的战斗部队还不到四万人。” “对着明人不说暗话，方大侠，我不瞒你。此前一战，我缴获战马四千余匹，各种兵器四万余件。原本想另外组建一个军团，但目前战事要紧，我决定援助你们两千匹战马、两万把战刀、三千杆长枪、三千把朴刀、三千张弓、十万支箭，外加五十万斤粮食。” 李宪一开口就拿出来三万军队的装备，可谓是一个绝大手笔。 方七佛目现泪光，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江湖传言，追魂枪李宪义薄云天，方某今日终于明白了。我代表数百万挣命的百姓，拜谢追魂枪的救命之恩！” “方大侠千万不要如此！”李宪赶紧还礼：“自古军情如火，刻不容缓。第一批物资三日后开始起运，方大侠准备人手，在平型关接收。不过，方大侠，我有一事相求。” 一下子得到三万人的装备，方七佛脸上轻松至极，说话也开朗多了：“李大官人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方某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李宪摇摇头：“没那么严重。方大侠也看见了，蔚州五县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对外消息闭塞。我想组建一支武装商队对外通商，准备开辟一条通往河湟地区的商路，和汉中、吐蕃之地做生意。今后可能会常年穿行于终南山附近，到时候还请明教总坛能够网开一面才好。” 终于把自己的战略核心问题说了出来，李宪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这也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对明教而言没有丝毫损失。 果然，方七佛呵呵一笑：“一家人莫说两家话，大路都能走，更何况是自家人？今后商队如果用得上我方某人，随时可以找我。” 双方各取所需，但李宪认为自己已经抢占一步先机，自然心情不错。 当天晚上摆开宴席，并且把方杰从倒马关找回来拜见叔父大人，宾主尽欢而散。 就在酒席宴上，李宪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第0235章 想美女，妄想造步枪 方七佛连夜返回山西，李宪重新回到白云山庄埋头苦干，这都无话可说。 三日后，两块镜片放到了李宪的工作台上。这是直径一寸半的两块镜片，两块凸透镜。 看见自家公子一脸严肃的仔细检查，警卫团长薛沁儿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一次实验室基本成功的，镜片的透光率也不错，很清晰。”自言自语一番，李宪才回头看着薛沁儿：“姑娘们干的不错，我很高兴！” “公子，你不是要修炼千里眼吗？”薛沁儿很兴奋也很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好古怪，竟然能够看见对面。” 李宪哈哈大笑：“我正在修炼千里眼，你和姑娘们也一起在修炼千里眼。看见没有，这两个东西以前叫玻璃，现在叫镜片。千里眼就从它开始，到时你就会明白。你先下去，让姑娘们继续磨洗这样的镜片，我等着用的。” 薛沁儿带着满心疑惑离开了，李宪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原来，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事到临头才发现有一个他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凸透镜的曲率、透光率、折射率，目前根本无法检测。 也就是说，李宪根本无法弄出两片完全相同的镜片。 当然可以采用比对方式进行遴选，但这需要非常多的时间和镜片，恰恰这两样东西李宪都不具备。 “制作双筒望远镜，暂时还没那么多时间去测验，只能用单筒望远镜对付一段时间。” 有了镜片，望远镜实际上就已经成功了。当陈老幺按照李宪的图纸，制作出三节铜制套筒，第一部单筒望远镜诞生。 “这他娘的也太次了，比二十一世纪地摊上的水货还差劲！”李宪拉开望远镜一看，顿时大为不满：“放大倍率只有三倍左右，有效观察距离还不到五公里。” 李宪在这里对自己发脾气，可就这么一个破东西，整个白云山庄都轰动了，近三千姑娘们的惊叹声、欢笑声简直惊天动地。 “公子，果然就是千里眼呐！”薛沁儿好不容易才把单筒望远镜抢到手中：“公子你看，那么远的树叶都看得一清二楚。树枝上挂的冰棱，我都能够看见它反光，太神奇了！” 李宪不想破坏姑娘们兴奋的情绪，显得非常大方的一挥手：“为了奖励警卫团女兵营，我正式宣布：这个千里眼就下发给女兵营，巡逻兵平时观察敌情使用。但是要记住，这玩意不能让外人得去。如果遇到不可抗拒的环境，就要立即毁掉它！” 后来李宪也想明白了，这个年代没有远程大炮，更没有飞机坦克快速机动，能够提前查明五公里之外的详细敌情，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遇到敌人的大兵团骑兵移动，这个单筒望远镜，就可以发现十公里之外扬起的巨大烟尘，从而对敌情作出初步判断，做好应变准备。 此后李宪亲自动手，用了两天时间磨出六副镜片，终于制作出六副倍率接近五倍的单筒望远镜。 这是具备了实战能力的单筒望远镜，可以伸缩调整焦距，才是李宪此次试验的真正成果。 以此为标准，在薛沁儿的严格监督下，飞狐军的第一批军用望眼镜批量生产。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批量。因为玻璃的总产量有限，一次成型的凸透镜数量极少。李宪也没有准备继续扩大玻璃生产，所以他规定的总产量一共只有七十二个。 与此相配套，李宪让薛沁儿专门缝制一批皮套，能够挂在腰带上，外人就算看见了，也会以为是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 这个真相只有薛沁儿知道，因为李宪送给她一个，而且教会她使用方法，并要求贴身保存，只能在战斗中使用，不能轻易示人。 如果要计算生产成本，一副单筒望远镜，起码要卖出五万贯铜钱才行，属于绝对的顶级奢侈品。 李宪没想过把望远镜制造技术流传出去，不想让人类提前五百年普及望远镜，不可能对外销售。 有关望远镜的事情安排妥当，李宪又开始神秘忙碌起来。 原来，听了方七佛的一番说辞，李宪突然产生一个巨大的冲动：老子来到这个时空，再怎么也应该到大宋京城，也就是开封府汴梁城去看看？不然的话，等到金兵鞑子打过去捣毁一空，那就来不及了！ 大宋朝对人类最大的贡献，就是开创了人类最鼎盛的妓院行业！ 毫不夸张的说，大宋朝东京汴梁城的妓女，是人类历史上综合素质最高的，当然也是选拔条件最苛刻的！ 大宋朝京城周边的普通老百姓，生女儿就高兴，生儿子就发愁。因为生个漂亮女儿，就可以参加每年的选美。一旦被选中当妓女，全家就发财了，从此衣食无忧！ 一想到有可能看见李师师、封宜奴、徐婆惜、张真奴这种名传千古的妓女，只要是个男人就控制不住一探究竟的想法。 李宪是货真假实的男人，两世为人也没娶过老婆。想看看李师师的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这个疯狂的想法。 “他娘的，老子绝对不能白来一趟北宋！就算千刀万剐，老子也要过去看看！” 李宪之所如此着急，是因为他知道大宋朝每年的节日都是固定的。在每个节日里面，都有固定的节目内容，妓女就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东京汴梁的元宵节，那就是天下一绝。 现在距离春节已经只有两个月时间，李宪当然要着急了。 虽然现在有些色胆包天的架势，但李宪毕竟两世为人，而且前一世还是战略侦察兵，能够对付一般的美人计，倒也不会猴急猴色。 首要一点，自己一年前在保州城，把蔡攸抢成了一个光人。李宪都没忘记这事儿，估计人家蔡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如果在汴梁城碰到蔡攸，那肯定是一场乱战，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牡丹花下死”听起来很有意境的样子，但绝对没有自己的小命精彩。所以他要做些准备工作，绝不能轻易把小命儿扔在汴梁城。 最安全的做法，当然是把二十四门铜炮带上，直接把宋徽宗赵佶赶下宝座，宣布大宋朝的皇帝换人了。 这太疯狂了！为了看一眼美女就把一个皇帝干掉，李宪觉得太过分，有损于自己“伟光正”的高大形象。 根据大宋朝变态的刀具管制条令，体积大的、笨重的家伙事儿肯定不能带，也无法带进城。 经过一天的思考，李宪终于确定了一个基本思路：“必须弄一种那些昏庸君臣从来没见过的，而且能够吓唬人的家伙事儿才行。没有见过，他们就不知道是兵器，那样才能混进去。” 左轮手枪已经有了，而且郝大根一共弄出来很精巧的十二把，近战已经没问题，而且能够吓唬好多人。 万一被官军追赶，如何对付追兵呢？这需要远程打击兵器。 地雷肯定不行，大宋朝已经有了最原始的震天雷，这玩意儿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不合适。 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步枪。虽然无法弄出膛线，但是栓动滑膛步枪也绝对没有人想到。 李宪所想的步枪，其实并非后世的标准步枪，而是把铜炮无限缩小，然后借用左轮手枪的原理，制造一种能够让一个人端在手里开火的家伙事儿。 之所以无法生产出标准步枪，不是没有能力生产弹簧，而是没有能力生产枪管。现如今能够做到的，就是浇铸铜管。因为壁厚尺寸太大，所以枪管非常重。 这个需要大量试验，因为李宪目前能够浇铸出来的最细铜管，口径是15，壁厚1。 命令郝大根立即开始制作弹径15的子弹，李宪开始琢磨第一款步枪的样式，设计供弹、击发部件、联动装置、保险装置。 可惜的是，第一把试验步枪弄出来之后，实验结果让李宪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把步枪的枪管长度72，栓动闭锁结构，楔口式下置五发弹夹，枪口带准星，标准红木枪托，重量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四斤。 重量还是次要的，现在的人力量都不小，一大把的人拿得动。 但是，李宪用小指粗细的绳子，把步枪绑在树干上进行测试，射程目测就超过三百米，还是不错的。但是一枪打出去的同时，巨大的后坐力竟然把绳子绷断了！ “我操！如果这也能叫步枪的话，开枪打死敌人的同时，如此之大的后坐力也把自己给撞死了。那还不如拔刀肉搏，反而有一线生机！” 灰心丧气的同时，李宪终于想明白了：“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步枪，而是后世的重狙，或者应该叫反器材枪！这玩意儿必须安装制退器，而且还需要安装前支架。那就不是步枪，而是重机枪了。他娘的，也不是机枪，因为不能连发。” 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能够打响，那就是成绩。轰隆一声，就可以吓唬好多人。 剩下的事情，就是想办法研制制退器，尽可能降低后坐力，进一步提高射程，实现远程打击能力。 这些问题都交给郝大根和他手下的工匠去做，李宪已经开始着手谋划如何才能进入汴梁城。 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而且李宪要出动，就必须得到所有核心人物的一致同意，否则还是走不成。 但时间不等人，而且这年月没有高速公路，或者说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 从飞狐县赶到汴梁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路上起码需要二十天。距离春节已经不足两个月，马上就应该出发才行。 召集核心人物过来开会，研究一下未来的经济、民政、军事工作，然后才能放下心来出去旅游一趟。 没想到一个简单的会议，竟然会演变成变成一场骚乱，这是李宪始料不及的，而且也无可奈何。 第0236章 开小会，谈论大事情 李宪盘膝坐在东炕头，女儿李飞凤偎依在他怀里取暖。牟长霞坐在炕西头，直接把脚伸进被子里取暖，活生生一家三口模样。 萧芸娘晚到片刻，一看此情此景脸色也阴沉下来。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甩掉貂皮大衣和高腰马靴，跳到炕上同样把双脚伸进李宪的被子，把牟长霞挤到里侧。 薛沁儿站在一旁也跃跃欲试，好在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副团长姜四娘从外面进来了。 两女争锋，闲人莫管。 李宪当然也没看见，看见了也必须没看见。所以他一直低头和小飞凤说悄悄话，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恰在此时，随着一声大笑，唐浩然、萧焯、张彦、金永炎、铁骨朵、梁艳几个人鱼贯而入，顿时被房间里面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主公和夫人在炕上那个啥，你吃饱撑的要闯进来，这是开玩笑的吗？如果不是看见薛沁儿和姜四娘在场，他们肯定就逃出去了。 李宪这才抬起头来，冲着众人咧嘴一笑，简直比哭还难看。但是当主人的总要说两句，不然就会更尴尬。 “今天人员不多，我们开个小会，所以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都围炉而坐。金永炎是第一次来白云山庄做客，锅里炖着狍子肉，酒壶都在炉子上，谁也别客气。先饮几杯酒去去寒气，接下来好说话。” 唐浩然抓起筷子笑道：“我一听说开会就急了，现在大雪封山，路上可难走。没想到公子留着司令部的会议室不用，却在这个逍遥洞呆着，倒也别开生面。” 扫了萧芸娘和牟长霞一眼，唐浩然还喋喋不休：“果然别开生面，我秀才算是长见识了。” 牟长霞笑骂道：“好你个酸秀才！非礼勿视不懂吗？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就不要吃了！” 抓起酒杯倒进口中，唐浩然这才笑道：“小娘子有礼了，我秀才只管吃肉喝酒，不看还不行吗？” 经过唐浩然一番插诨打科，窑洞里面的气氛顿时自然起来。 毕竟大家都是血里火里闯过来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接受。幽云十六州原本就是大辽国的地盘，根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刚才不过是有些诧异而已。 薛沁儿首先给李宪把酒倒上，姜四娘给李宪碗里夹了一大块肉。梁艳用一只小铜碗给李飞凤装上一碗狍子肉，然后才自己吃。 三女忙而不乱，一切有条不紊。女人做事就是默契，这是天生的才能，你不服都不行。 李宪拥被高卧，却有三个人服侍，自然吃喝不愁。萧芸娘和牟长霞这下麻烦了。 因为小火炉在窑洞正中间放着，她俩要吃肉喝酒，就必须在炕上跳上跳下，最忙的就是她们两个。 俩女都是长途奔波而来，所以穿的是高腰马靴。但是李宪却不一样，他穿的是自己亲手做的一双皮拖鞋。 在炕头跳上跳下，穿靴子太麻烦了。所以萧芸娘和牟长霞忙碌的同时，始终盯着李宪的拖鞋。 为了抢这双拖鞋方便给自己倒酒夹菜，俩女差点儿打起来。什么往日的淑女风范，临危不惧的大将风采，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窑洞里面融洽热闹的一幕，让金永炎大发感慨：“今日一见，才知道主公的超脱与不凡。不仅胸襟宽阔，气度恢宏，而且道法自然，浑没有那些虚伪浮华之气，令末将感佩之至。” 李宪哈哈一笑：“中不中，看行动。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六个字。我这个人喜欢实际，不喜欢来虚的。强调人人平等，但人有男女之别，事有分工不同。此乃天道，不可否认。但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此乃为人本分，无关高低贵贱。”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习惯。我关心你们做事的时间和结果，不会干涉你们的具体过程，遵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训条。我最不喜欢繁文缛节，倒也不是不修边幅，也不是不想讲礼数，今后你们慢慢习惯就好。” 唐浩然抹了抹嘴巴：“公子把我们从大老远叫过来，在路上跑了一整天，不光是为了吃饭的？” 李宪脸色一整：“你们都是大忙人，轻易不敢麻烦。我前段时间无暇顾及外面，所以把你们请过来，就是听听年关之际的各种情况。辖区内的百姓，会不会冻死人？会不会饿死人？各军团的粮草煤炭到位没有？整编训练落实得怎么样？” “我先说。”唐浩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大账本：“河东那边战乱不休，今年下半年有四万流民进入蔚州，已经全部安顿完毕。现在有六十九万百姓，负担增加很多。但绝不饿死一人，不冻死一人。春节给每家安排五斤肉，二十斤白面，让百姓能够吃两顿饺子。” “今年以来，新开垦沿河良田四万亩。按照公子教导的方法，修筑梯田两万余亩，修筑灌溉渠六十里，明年应该就有收成。知府衙门的储备库，储存赈灾粮食一百二十万斤。军用储备库，储备军粮一千四百七十万斤，郭小乙前一次帮了大忙。” “军马场建设已经完成两处，全部都是大山洞，冬季保暖没有问题。目前储备战马五万余匹，这中间除了公子当初从大漠深处抢回来的之外，还包括打垮萧干、完颜彀英、耶律阿古哲、郭药师所部的战斗缴获。” 李宪点点头：“你能够把百姓放在前面，我很欣慰。百姓是水，我们是鱼。没有百姓，我们就死路一条。军队的储备粮看起来数目不少，实际上只有四万人三个月的份额，这是不行的，还需要想办法。” 唐浩然微笑道：“飞狐镖局刚刚回来一趟，他们说南边还有六千多万斤。只不过大雪封山，高托天和张迪的两百多万人粮食紧缺，担心在路上被劫，所以不敢起运。总体说来，部队的存粮可以支撑一年时间。” “这就好！”李宪突然严肃起来：“农耕不仅仅是种地，畜牧业是第二条腿。明年开春就要着重加强畜牧业，大力繁殖牲畜不仅给我们提供大量的肉食，还能够给农田提供肥料，皮毛还能提供被服材料，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一定要下力气做做好。” 李宪和唐浩然侃侃而谈，涉及的全都是农业和畜牧业，让萧芸娘、萧焯、金永炎听得脸上神采突变。 “看来你们有所察觉了，那就好。下面就要说你们的事情。”李宪的神情更加严肃：“什么叫百姓的子弟兵？百姓是你们的爹娘老子，在心里和行动中都要供着。百姓不到一年时间开垦数万亩荒地，明年必然面临春播和秋收人手不足的大问题。” “军事训练在农闲的时候尽量加强，一旦到春耕时节，全军都要支援百姓种地，秋收季节同样如此。除了必要的警戒部队之外，全部下去帮百姓干活，这才是真正的子弟兵。帮助百姓干农活，就是我们最重要的战役，比歼敌十万更加重要。” 金永炎小心地问道：“主公，如此一来，军民没有分别，老百姓对军队就没有敬畏之心，那如何才能威慑地方？” “你观点全错了！”张彦右手一摆：“我们把百姓当爹娘，哪里有儿子威慑爹娘的道理？让爹娘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那不当人子，该杀！人心都肉长的，我们用心去做了，百姓就会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需要什么威慑？” 李宪赶紧鼓掌：“张彦说得对！飞狐军不是为了威慑自己百姓，而是为了抗击外敌。牢记是自己是老百姓子女这个身份，从这个身份出发，你们就会明白平时应该做什么。我刚才就说过，飞狐军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大家都是一样的。” 萧芸娘终于开口了：“经过今日这么一论，我终于明白好些个事情。如果我们始终如一，坚持这样走下去，就不可能被百姓推翻。公子当初说全民皆兵，我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契丹人也是全民皆兵。金国女真贼子，同样是全民皆兵。” “可是我今日才如梦方醒，所谓全民皆兵的含义有着本质区别。我们和百姓变成一家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齐心协力，没有丝毫隔阂，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我们军队的表面人数虽然不多，却可以说六十万百姓都是军队。” 萧焯听到兴奋处一拍大腿：“哎哟，听了芸娘大姊这番话，我才明白身边还有六十万大军，今后的底气可就足了！” 李宪摆摆手：“芸娘领会正确，这才是全民皆兵的真谛。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成绩，但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我们到这里才一年时间，好多工作都还没有做到位。等到我们融入到百姓心中，你们才会看出百姓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说到这里，李宪从炕上跳下来：“正事说完了，现在说点私事。我想请假出去一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家里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这几句话说得轻言细语，却是石破天惊，顿时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牟长霞，急得连公子都忘记叫了：“你想到哪里去？” 萧芸娘也反应过来了：“是啊，你想到哪里去，而且需要一年时间？” 唐浩然霍地一声站起来：“你是一家之主，岂能随便瞎跑？简直岂有此理！” 李宪没有想到大家反应如此强烈：“我就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情况。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紧张什么？” “行！”萧芸娘突然笑了：“难怪你要整编成三个军团，现在大家都理顺关系了，而且防区彻底划定，有你没你都不会打乱仗，的确可以当甩手掌柜。那么我请问：你是我们的当家人，出门总要带卫队？说说看，你想带谁出去？” 第0237章 大阵仗，离开飞狐县 夕阳西下，寒风凛冽。保州城西门外来了一溜八辆马车，样式相同，全都是双马驾辕，但模样非常古怪，和这个年代的所有马车都不相同。 这是加长版的三轮马车，金色浮屠顶车棚，在冰棱雪地的映照下，车厢外壁放射出紫红色寒芒。 车队前面由五匹高头骏马开路，后面还有八匹骏马尾随。马背上前后十三名武士打扮不一般，都是白色狐皮帽，灰色狐皮大衣，还戴着狐皮围脖，马鞍桥上架着紫红色哨棒。 明眼人一看这些武士的穿着打扮，就知道非同一般。毫无疑问，他们保护的车队当然更不一般。 其实最大的不一般，就是第一辆车上面竖着一面杏黄色大旗，上面有四个血红大字：飞狐镖局。 看样子，这是飞狐镖局在走镖，而且肯定是李宪的部下，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第二家镖局。 不错，车队正是从飞狐县而来，这是李宪改造的第三代特种车，设计有效载重一千五百斤。 既然叫特种车，自然有特殊之处，因为是李宪为炮兵营设计的未来炮车底盘。 这次到东京汴梁城，要往返跋涉数千里，刚好是一个最佳的测试机会，所以李宪专门改装了八辆“装甲车”，每辆最多可以坐十二人。 北宋末年的马车还很落后，都是轮、轴固定在一起，车架主梁直接落在车轴上。马车不是车轮单独转动，而是车轴转动，行走起来就会咿咿呀呀，声音极为刺耳。 最糟糕的，还是行走过程中的颠簸，让人不堪忍受，反正李宪就无法忍受。 李宪从第一款马车开始，鉴于这个年代没有平整的公路，仍然采用高轮马车结构，却带有后世的技术。 主轮轴是李宪指点陈老幺二十四练锻造的钢轴，其中的轴承属于核心技术，重点就是二十八颗一组的柱型滚珠，每一颗都有指头粗细。 虽然无法制作出滚珠轴承的内外缸套，也没有现代化的润滑油，但是李宪采用了变通方法。 在钢轴两端预先锻造出凹坑，然后用动物油熬制出流体蜡，先把滚珠封在凹坑里面，再把带钢套的车轮装上去，车轮两侧用圆形铜板卡住，让车轮不会左右滑动，从而实现了轴承滚动。 第三代马车的最大变化，就是陈老幺制作出强力簧片之后，李宪给马车增加了减震片，极大地提升了乘坐的舒适度。 这款马车的车厢采用后世的欧式车型，关键部位大量使用了钢制结构，这都是李宪和陈老幺的最新成果。 车厢宽度150，车厢长度260，车厢内空净高160，马车总长四米二。主轮直径150，前导向轮直径55厘米。马车的重心在承重主轮前方两尺，前面导向轮为支撑平衡点。 这种三点支撑的马车优点，就是即便马匹被杀，只要车轮没有掉，马车不会前倾后仰，为马车上的人应变争取时间。 车厢四个侧面全部采用3厚的紫铜面板，双层包夹3厚的栎木板，能够抵挡弩箭的正面打击，而且可以左右滑动。面对特殊情况可以做到四面开门。 仅仅带装甲肯定是不行的，别看普通老百姓生活艰苦，汴梁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金山银海之城，醉生梦死之地。想看一眼李师师这样的妓女，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别的不说，仅仅是二十一世纪搞定红会的郭妹妹，没有一定的身份，人家绝对不会和你出去开房，这一点李宪心里明镜似的。 北宋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年代，正因为如此，李宪觉得这一次一定要当一次土豪，绝对不能把二十一世纪的人，丢到北宋年间。 别看这八辆马车其貌不扬，但里面还有更大的玄机，堪称“北宋第一车”。只不过除了李宪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八辆马车的奥妙究竟在何处。 这次出动，之所以要用八辆车，那就说来话长了。 李宪提出到外面走走，萧芸娘首先察觉到了问题。 如果是简单走走，绝对不需要半年到一年时间，也不可能把几个核心人物找到一起，开一个好像处理后事的会议。 萧芸娘由此推断，李宪有可能做出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一支军队的总老板准备鱼死网破，这是非同小可的大事情。 别看萧芸娘和牟长霞平时争锋相对，但是面对李宪的莽撞决策，她俩立即联手一致对外：如果李宪不把事情说清楚，就不准宣布散会。 牟长霞虽然不会讲大道理，但是她心眼活泛，一眨眼就找到了李宪的死穴：干女儿李飞凤。 “闺女，爹爹不要我们娘儿俩了，你看如何是好啊？”自始至终，牟长霞就说了一句话，鼓动了一个人。 李飞凤哇的一声大哭，然后把自己挂在李宪脖子上不下来，李宪就只能投降。 侦察兵说假话是不用打草稿的，李宪张嘴就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嘛，我真的就是出去走走。蔚州民约签订了，对于大宋朝廷、大金朝廷来说，这可是划时代的大事件。他们究竟准备如何对付我们，目前两眼一抹黑。” “五县百姓信任我们，我们当然就要负起责任来。如果不搞清楚敌人的下一步动态，如何能够预先制定应对之策？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出去探探消息？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们可不能扯后腿。” 萧芸娘嫣然一笑：“如此重大之事我怎么可能扯后腿呢？不仅不扯后腿，我决定拼尽全力帮你，所以这次算我一份。” 看到大娘牟长霞冲自己使眼色，李飞凤抱住李宪的脑袋一通猛摇：“哇，爹爹要去京城，那太好了，凤儿一定要去！” 牟长霞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闺女长大了，总窝在山沟肯定不行，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这个当娘的只好勉为其难，陪闺女走一遭。” 这是大老板的家务事，唐浩然、张彦、萧焯、金永炎都在一旁看热闹，打死他们都不敢插嘴。 不是没有人不敢插嘴，敢插嘴的大把人在，比如说警卫团长薛沁儿。 薛沁儿说话更干脆：“其他的都无所谓，两位娘娘和小公主出门，我这个当警卫的自然要尽全力保护。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先忙着，我这就下去准备警卫力量。” “慢着！慢着慢着！” 李宪知道自己偷偷出去看美女的妄想，这辈子都已经彻底落空。既然几个要命的女人要跟着，事情可就大条了。 如果薛沁儿一声令下，警卫团数千人出动，别说东京汴梁城了，估计连保州城都去不了。 “这样，来回数千里不是那么好走的。既然你们都要去，那就需要做一个周密的安排，芸娘、长霞赶紧回道各自军团，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我也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才能上路。” 李宪认为自己的缓兵之计合情合理，没想到萧芸娘小手一摆：“我的第二军团有张彦和金永炎坐镇，而且他们都在这里，不用半句话就能够说清楚。所以我也懒得来回跑，就住在白云山庄了。” 牟长霞大点其头：“就是！直属军团有我的干儿子李天成看家，第一军团的萧焯也在这里，两句话的事情，搞那么麻烦干啥？我要住在这里陪闺女。” 偷跑的计划也落空了，李宪只能自认倒霉，于是陈老幺被抓过来。 匠做营一千三百多人全部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即按照李宪的图纸改装八辆马车。这一通忙碌，眨眼就是十天。 李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八辆马车的防御体系武装到牙齿。只不过车厢里面挂上了窗帘和门帘，而且还有滑动门，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最后李宪决定：薛沁儿挑选十二名年纪小的女兵，干儿子铁骨朵挑选二十八名男兵，组成了一个二十四人的护车队，另外十六人充当车夫。铁骨朵担任先锋，薛沁儿为行军总指挥。 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少女们忍受不了雪雨风霜，所以都坐马车，铁骨朵带领十二个男兵骑马随行。 具体安排是，第一辆马车属于总指挥薛沁儿，第二辆马车属于李宪，第三辆马车属于萧芸娘，第四辆马车属于牟长霞。第五、第六辆马车，分别乘坐六名女兵。 第七辆马车是餐车，第八辆马车是抢修工程车。里面分别有两张可以掀起来的小床，提供男兵们轮流睡觉，如果赶不到宿头的话。 前面的六辆马车，里面都有小火煤炉升温。除了六个垫着毛皮的凳子，最里侧还有一张一米宽、一米五长的软榻。想睡觉的人就可以轮流睡觉，这当然是指那十二名女兵。 李飞凤行动自由，她想在那辆马车上都可以。 从飞狐县出来，用了一天时间赶到保州城，这是必须的，因为李宪的飞狐镖局总部，并不在飞狐县，而是在保州城。 飞狐镖局的所在地，就是李宪带着郭小乙第一次进城的住宿地：翠云楼。后来用了四倍的价格买下来，变成了飞狐镖局的总舵。 李宪并不差钱，所以命令总镖头邹吉，把翠云楼装饰一新，酒店的档次达到了最顶级。 现在，李宪的这个古怪车队来到保州城西门外，总镖头邹吉已经带人过来迎接。马车里面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来，就这么浩浩荡荡开进保州城。 “我看门口的弓手对你态度很不错啊？”李宪在车厢里面问了一句。 邹吉在马背上嘿嘿一笑：“不瞒公子说，保州城的六座城门，弓手里面的队将，都是我们的镖师。至于其他的人，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每个月都能够得到翠云楼一贯钱的赏金。” 李宪不阴不阳：“如此说来，你在保州城也算是手眼通天了？” 邹吉大言不惭：“托公子的洪福，保州城里面绝对不会出问题。如果公子想进来当城主，那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情。嘿嘿！” 李宪闻之一惊：“趁早给老子打住！我这次秘密南下，你如何安排的？” 邹吉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是否取消这次计划？过了定州以南乱成一团，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我都不敢走镖了。” 第0238章 误行程，李宪进黑店 榻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叫客栈。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招待客人，而是过路客商、猎人、挖药人存放物品的地方，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物品寄存处”。 古山榻房位于真定府南面六十里，是一座两层楼围成的天井式建筑，正面宽度超过五十米。 老板是一个驼背老头儿，门口迎出来的十几个伙计，全都长得五大三粗，分明是孔武有力之辈。 这是李宪一行离开保州城之后的第四天，也是离开真定府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本来没有准备在这个地方投宿，可是大雪天的行程根本无法预料。一路上滑滑溜溜，预定赶到栾城的路程仅仅走了一半就天黑了。 李宪不想在深山露宿，就只能找古山榻房老板协商：“我们有四十多人，如果店家没有客房，把后面的货场院子给我们将就一下都可以。如果有热食，无论什么就请准备一些，关键是马匹需要麻烦老板照料，店饭帐绝不会少。” 驼背老头儿举着气死风灯照了照，眼神在飞狐镖局的旗帜上扫了一下：“出门在外没有人顶着房子，谁都有不趁手的时候。现在贼兵蜂起，官府盘查极严，需要登记一下。大官人高姓大名，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铁骨朵一扬哨棒，按照编好的话说道：“这是我爹爹，保州人士，江湖人称李半仙。前不久到燕京贩货物，如今准备到京城给几位相公拜年。” 相公，那都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到京城给几位相公拜年”的说辞，纯属扯虎皮做大旗，都是李宪从二十一世纪学来的套路。 这年月奸臣当道，要么找一棵大树拜干爹，要么找一棵大树执弟子礼，否则你就别想有出人头地之时。老太监童贯、谭稹名下，干儿子、学生不下数千人。 再加上大宋官家宋徽宗最喜欢装神弄鬼，崇拜虚妄之说，还专门给自己封一个“教主道君皇帝”的头衔。李宪对外报号“李半仙”，正是投其所好，从而鱼目混珠。 正因为如此，李宪瞎编的一套说辞，应付穿州过府还真没人敢问，因为谁也不想触霉头。 “这也罢了，大官人请进。”驼背老板似乎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继续啰嗦，扭头低喝一声：“赶紧把牲口和马车赶进棚里，然后把二楼客房的铺盖规整规整，酒菜送到房里伺候着。” 让别人来赶马车？开什么玩笑！马车里面机密一大堆，绝对不可能让别人看见。 李宪赶紧拦住：“老板不用麻烦，我的这些个手下就不用客房，马车里面就可以将就一宿，但是店钱不会少。” 塌房的店伙计动作很快，半盏热茶的功夫，二楼东厢的八个房间就已经安排好。 女兵们两个人一间，李宪占一间，萧芸娘、牟长霞和李飞凤母女三人将就一间。 十二名女兵分两个房间吃饭，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在李宪的房间用膳。 荒山野岭之处，膳食自然不能讲究。四个彪形大汉端上来五盘熟牛肉，还有五壶酒，外加十五个起码四两一个的大馒头，或者应该叫炊饼。 驼背老人随后跟进来打招呼：“大官人和夫人请慢用，荒野小店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还请见谅。” 双方客套一番，李宪关上房门，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卤牛肉和酒摇摇头，然后才拿起一个馒头缓缓撕开，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炊饼很好，你们快吃。” 李宪高声说了一句，但他自己并没有吃馒头，而是抓起一壶酒倒了一点在手指头上，然后在鼻子底下反复闻了闻，又伸舌头尝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牟长霞没有江湖经验，八岁的小飞凤更是摸不着头脑。她俩看见李宪神色有异，就想张口询问，幸亏萧芸娘坐在中间，赶紧伸手捂住了两个人的嘴巴。 李宪略一摆手，闪身悄悄拉开房门溜了出去，结果让他看见了另外一幕。 世界上真有神丹妙药，不仅一瞬间治好驼背，而且还能返老还童。 就像李宪现在透过窗户纸，竟然发现驼背老板不仅驼背治好了，而且还年轻了起码三十岁，分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精壮汉子。 已经“不驼的驼背老板”原来是大哥，现在左手端着一只翠绿色酒盅，右手的筷子夹着一片牛肉，很滋润的感觉：“三哥，确定了？” “大哥，我亲自查看的，清一色都是塞外宝马，而且马车模样古怪。此地除了吕家寨不作第二人想，我看绝对错不了。” “驼背老板”口中的三哥，就是刚从楼下后院上来的一个家伙，李宪就是利用他上楼踩木板的响声作掩护，一路悄悄摸到了密室门口。 “二哥，你那边不会捅娄子？” 二哥，就是给李宪房间送饭菜的第一个大汉，长得浓眉大眼像张飞：“我办事大哥还不放心吗？神仙倒无色无味，从来没有失过手。只消一刻钟，包管万事大吉。” 大哥吃下一片牛肉，又哧溜一声喝干一杯酒，这才低声说道：“我们三兄弟躲在这里四年，始终无法光明正大现身。如今遍地烽烟，正是英雄愤起之时，这一次绝对不能失手。”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侦察兵，什么稀奇古怪都见过，最粗糙的蒙汗药当然不能瞒过李宪。 至于身份百变，化装侦察，这属于小儿科，但是李宪最开始并没有看出这三兄弟化妆。 第一次产生疑问就是进入榻房大门之后，“驼背老板”上楼梯的时候。第二次就是四个大汉进房间送饭菜，李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上一世在侦察兵培训过程中，李宪为了学习化妆成驼背，专门去观察过不同的驼背的行走坐卧姿态，所以对其中的诀窍心知肚明。 驼背人因为上半身佝偻，导致身体重心前移。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腰部以下就会变形，走路的形态和常人有极大区别。 这个老板化装成驼背，如果不走路就看不出任何破绽，所以李宪刚开始有些疏忽，并没有发现端倪。 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古山塌房就是一家黑店。 李宪不清楚的是，这些人对自己下手，究竟是为了劫财？还是为了劫色？还是二者兼而有之？ 现在不是思考其他疑问的时候，李宪不敢在这里继续偷听下去，因为蒙汗药马上就要发作，这些家伙就要到客房拿人，此地不可久留。 李宪溜回房间，用酒水在桌面上写了几句话，主要是给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看的：“你们三个人回到房间睡成犄角之势，左轮手枪不是吃干饭的，一旦有人进来就拿下对方。现在情况不明，如果他们不反抗，暂时不要杀人。” 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点点头，把酒水倒在手掌心抹在脸上，把身上搞得酒气熏天，然后才回到隔壁房间。 李宪让小飞凤首先到里间床上躺下，蒙上被子装睡觉。然后同样把自己身上弄一身酒气，把五盘牛肉倒在床底下，这才面向床外侧躺着。左臂枕着脑袋，右臂放在胸前，左腿微曲，右腿伸直。 所谓卧如弓，说的就是李宪现在这种睡法，也是能够瞬间发起反击的睡姿。 随着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李宪知道见真章的时候到了，也是最后摊牌的时候。 他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知道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所以没有弄成鼾声如雷，那实在是太假了，只有白痴导演才会如此安排。 打鼾是一种病态，而不是一种常态。世界上有很多人睡觉打鼾，但绝对没有超过四分之一的比例，更不可能每个人睡觉都打鼾。 李宪让自己鼻息忽轻忽重没有规律，给人的感觉就是心跳不够平稳，气息有些紊乱，说明身体失去了自主控制能力，这是被迷晕的症状。 以静制动，将计就计，彻底搞清楚吕家寨的实力和未来可能采取的动作，这才是李宪出来侦察的根本目的。 噗、噗、噗，脚步越来越近。李宪能够察觉出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前一后。 “大官人？大官人？” 老板口中的“老二”，竟然把嘴巴对着自己的耳朵轻声叫唤，口臭气顿时扑鼻而来，让李宪非常生气。所以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右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就捏住了老二的脖子。 原本微曲状态的左腿一蹬，左肩在床板上一顶，整个人侧旋九十度，右脚一记旋风腿已经踢在老二的胯部，整个身子横飞而起，撞到墙板之后瘫软在地。 紧随其后的那个家伙手里拿着绳子作势上前，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李宪已经扑了过来。 左手一招海底捞月抓住绳子，飞快地在那家伙脖子上绕了一圈，右脚随即跟上踢在那家伙的腿弯处。 说来话长，其实李宪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途中没有丝毫停顿。进来两个人，地上瘫坐一个，跪倒一个。 恰在此时，隔壁房间传来牟长霞的喝骂声。两个眨眼的功夫就安静下来，随后又是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萧芸娘的声音已经提前传进来：“公子没事？” “有事！”李宪早就坐在桌边，右手中指敲着桌面呵呵一笑：“我们跑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躲避风雪的地方，竟然还是一家黑店，怎么可能没事？” 萧芸娘也在门外嘻嘻一笑，随即娇喝一声：“几个胆大妄为的东西，竟敢算计你家祖宗，还不赶紧滚进去！” 随着五个人被押进来，当先一人正是被五花大榜的老板，也就是黑店的老大。 李宪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这是老大和老三带着两个人。大概他们认为去抓萧芸娘她们十四个小姑娘很容易，所以准备用四个人全部搞定。老二带着一个人过来对付自己，看样子还准备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双打。 “芸娘、长霞和沁儿赶紧过去把姑娘们弄醒，免得时间长了让人看笑话，这几个家伙让我来伺候。” 第0239章 说根源，朝野选妓女 李宪翘着二两腿，右手中指关节敲打桌面，斜着眼睛扫了一下瘫软在地的六个家伙：“老子根本没有和你们打过照面，算得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毒手，是不是应该把你们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李宪阴森森的喝道：“幸亏老子今日心情不算太糟，而且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说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老大挣扎了一下被绑着的身体，让自己的眼睛能够看着李宪：“你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李宪微微一笑：“这个不着急，等老子心情好了，就可以告诉你应该如何装驼背。” 老大似乎很不服气：“我在这里四年时间，不仅接待过往客商和猎人，连朝廷的花石纲车队都接待过，甚至还接待过童贯那个奸贼，从来没有人看出破绽。” 李宪呵呵一笑，随即冷声喝道：“看来你还不简单，这四年没少捞外快？楼下的兄弟安静一些，赶紧把老子的那些兄弟弄醒。还有，老子饥饿难耐，嗓子冒烟，现在心情很不好。识相的就赶紧把吃不死人的酒菜端上来，不然老子就要吃活人！” 老大抗声说道：“既然落在你手里了，我们卜氏三兄弟杀剐随意。外面那些兄弟们都是被逼的，这些事情和他们无关，还望你手下留情。” “究竟是杀是留，你说了不算数。”李宪冷笑一声：“老子就奇了怪了，这里又不是十字坡，你们又不像母夜叉孙二娘卖人肉包子，给老子来一个下马威是什么意思？” 莽张飞似的老二似乎已经缓过劲来了，背靠墙壁想把身子坐直，一开口就像打雷似的：“要杀就杀，何必那么聒嗦！” 李宪把桌子一拍：“你他妈的不是老二吗？如果想杀你，刚才一脚就不是踢你的侧胯，而是直接废了你下面真正的老二，趁早给老子闭嘴！卜氏三兄弟是？卜老大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卜老大声喝道：“毁家之仇，夺妻之恨，我们和吕冀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是吕家寨的人从这里经过，全部剁成人肉馅喂狗！” “原来是这样啊。”李宪阴阴一笑：“这四年来，你们杀了多少吕家寨的人呢？” 被捆成粽子的老三尖着嗓子说道：“还差七个就满足我们三兄弟的夙愿，可惜功亏一溃，真是老天不公。” 李宪顿时来了兴趣：“哦？你们的夙愿是杀多少人？” 卜老二瓮声瓮气的说道：“每个人二十个，杀够六十人我们就远走高飞。要么学那及时雨宋江占山为王逍遥快活，要么学那杨天王、霸天虎起兵造反！” “放屁！”李宪一拍桌子：“占山为王就能够逍遥快活吗？宋江和他手下的三十六个毛贼都被官军砍了脑袋，知不知道？卜老大，还是你来说。你们杀谁老子管不着，但是杀到老子头上来了，总要给老子一个交代？” 卜老大似乎已经回过味儿来了：“这位大官人，难道你不是吕冀的手下？” 李宪摇摇头：“老子路过此地而已，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吕冀，更不知道什么吕家寨。” 卜老大顿时结巴了：“可是你们的马——你们的马——” 李宪长冷哼一声：“那都是塞外宝马，你们没有说错，和什么吕家寨有何关系？” 卜老大连连摇头：“大官人此话言不由衷。塞外宝马在南面都是稀罕之物，虽万金也一马难求，我们这附近只有吕家寨才有。” 李宪顿时不耐烦了：“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老子没那么多功夫听你鬼扯。不要说我们这些大人你们对付不了，即便是我家闺女，取尔等狗命易如反掌。要不要试试看！” 李宪话音未落，突然一声巨响：嗵——哗啦！李宪客房的大门已经变成碎片。 这一下子突如其来，六个家伙满脸都是惊骇之色，仿佛见了鬼了。 原来，验证铜炮的副产品被定型之后，因为子弹难以生产，所以李宪没有让陈老幺和郝大根扩大生产。 此次出来之前，李宪专门秘密发出去两把左轮手枪，分别配弹五十发。 一把是唐浩然，他是文职，却是飞狐军的三把手。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刻能够镇住全军，所以必须有一手天下无敌的招数。 一把是姜四娘，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而离开了，她就必须成为李天成的一支伏兵，所以率先得到一把左轮手枪。 第三个装备左轮手枪的，当然小公主李飞凤，然后才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 今天之所以错过了宿头，就是李宪在半路上的荒无人烟之处，用四个小时培训她们大小四个女人使用左轮手枪。 上一次做实验，李宪觉得左轮手枪的威力太大，射程太远。因为没有膛线，距离超过五十米子弹就会凌空翻滚，最后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射程太远根本毫无意义。 后来经过调整，李宪把左轮手枪的子弹装药量削减一半，最后保证最大射程一百米，有效杀伤距离三十五米左右。 后座力大幅减少，八岁的李飞凤才能双手抱枪开火。毕竟小飞凤过去一年时间刻苦练功，尤其是每天一千个俯卧撑做了一年，双臂的力量其实不小。 现在，李飞凤双手抱着一把还在冒烟的左轮手枪，一步一步靠近六个大汉：“我爹爹说话，你们这帮狗贼竟敢不信，简直岂有此理！下一次就是五雷轰顶，让你们万世不得超生！” 因为皇帝老儿信奉神仙，全国老百姓自然都被愚弄。这年月的人信奉鬼神，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程度。 李飞凤刚才这一枪，一缕火焰像闪电，一声巨响似雷鸣，传说中的掌心雷，可不正是如此这般？实木大门隔空一击破碎，如果这一击落到人头上，可不就是五雷轰顶吗？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在十米开外一击轰碎一扇实木大门，凡人根本无法办到。关键在于这扇门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绝对没有丝毫掺假的成分在内。 联想到“李半仙”这个名号，再看看粉妆玉琢的李飞凤，卜老大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 在零下十几度的酷寒之夜，他竟然额头冒汗，挣扎着跪直身躯，然后才给李飞凤一头磕到地上：“小的们知错了，仙姑饶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李宪赶紧见好就收，挥手让李飞凤退到自己身后，这才沉声说道：“你们要杀人报仇，本来情有可原。可是你们胡乱下手，竟然招惹我身边的一群仙子，那可是罪在不赦。” 卜老大只能拼命磕头：“小的们冒犯仙长，亵渎仙女，果然罪该万死！” “这也罢了！”李宪摆摆手：“我们自然不会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赶紧把你们老大的绳索解开，还要我亲自过去吗？” “多谢仙长不杀之恩！” 几个家伙手忙脚乱，先后给李宪和李飞凤磕了几个头，然后胡乱解开了卜老大身上的绳索。 卜老大翻身站起，把衣服整理了一下，这才带着五个兄弟，很整齐的跪在李宪面前：“多谢仙长不杀之恩！” 李宪摆摆手：“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江湖朋友之间，难免有个眼高手底，不值一提。只不过在下的确是饿了，卜老大是不是把你刚才吃的牛肉弄点儿来充饥？他妈的卜老二，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你端进来！” 卜老二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随即转身就跑：“再也不敢了，还请仙长不要提这档子事。我这就去重新准备酒菜，马上过来赔礼道歉。” 卜老三走到李宪面前深深一躬，然后带着另外三个人离开了房间，只有卜老大留下来。 “请随便坐，其实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当人质。”李宪很严肃地说道：“对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们也是凡人，不过有些降妖除魔的手段而已，卜老大没有必要提心吊胆。” 卜老大拱手弯腰施了一礼：“都怪我们鲁莽，还请仙长不要记恨。” “不用多礼，请坐！”李宪也拱了拱手：“你刚才说毁家之仇，夺妻之恨，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往事不堪回首啊。”卜老大有些垂头丧气：“还不是吕家寨闹腾，每年都举办一次迎春花会。可惜爷娘死得早，我们三兄弟当初少不更事，被人算计了，结果未过门的妻子被选走，为了争夺把家也给毁了。” 李宪听得满头雾水：“现如今雪漫荒原，山舞银蛇，如何还有迎春花会？怎么你的未过门妻子也被选走，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唉，仙长有所不知。”卜老大摇摇头：“花会分为春秋两季，当然不是寻常花朵那么简单。据说这是雅士之言，实际上就是民间选美啊。往年规模就不小，可今天情况不一样。无论官民，家中女孩儿都倾巢而出。” “童贯那奸贼赎回了燕山六州之地，大宋官家亲题记功碑，今年要海内同庆。仨月前朝廷下旨，要各地敬献名妓进京，在元宵之夜登彩山祝贺圣寿。真定府号称花花世界，为历年敬献名妓之最，今年更是盛况空前。” 李宪听得头晕脑胀：“敬献名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详细说清楚。” 卜老大满脸愤怒：“仙长有所不知，大宋官家每年正月十四晚上，都要率领皇后嫔妃、文武百官，同至五门观灯，敕令黎民万姓齐贺。官家最喜标致的女孩儿，所以各地每年都要选送数目不等的女孩儿送进京城，真定府就由吕家寨操办此事。” 李宪对于宋徽宗的荒淫无耻，已经具有极大的免疫力，所以还是不动声色：“然后呢？” 卜老大表情复杂起来：“这些女孩儿就会暂时滞留在各姬馆，迎接三月三的京城花会。进入三甲者，称为花中状元、榜眼和探花，可以单独开馆接客，从而一飞冲天。” 第0240章 趟浑水，图谋吕家寨 卜家庄祖上就是工匠，能够制作各种复杂的车船。卜家庄属于工人阶级，但不是无产阶级，因为积累了大量财富才有卜家庄。 所谓树大招风，财多遭嫉，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 卜家庄繁荣兴旺，首先就遭到了一个家族的嫉恨。 真定府学由龙图阁学士、知府事吴中复于宋熙宁三年（1070年）创修，后来一个叫姬咸的接替知府事。这个姬咸是程颐的学生，对理学情有独钟。 可惜紧接着爆发了旷持日久的“元佑党争”，王安石打垮了苏轼之流，司马光又把王安石打翻在地还踏上一只脚，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宋徽宗赵佶登基之后，御笔亲题“元佑党籍碑”，包括司马光、王安石、苏轼、程颐在内的一百四十九人，被朝廷钦定为奸党。 崇宁元年（1102年），宋徽宗赵佶不忘旧恨，还下令焚毁程颐的全部文稿。程颐再度被一撸到底，结果当场气死。 姬咸把程颐的东西视为至宝，在其门人保护之下逃回原籍，程颐诸多文稿被藏匿下来。 为了宣扬“圣人之学”，竟然把家谱上溯到姬昌，宣称是周文王的后裔。于是创立了姬家学馆，不遗余力宣扬“圣王之道”，常年以“帝王之师”自任。 姬家庄不事产业，号称诗书传家。很多人就奇怪，专门读书而不生产的人，他们哪来的饭吃？这就有些多虑了。 赵匡胤暗杀了自己义兄柴荣，夺取天下之后杯酒释兵权，武将从此没有地位，见到文官必须下车避让。 文人权势熏天，姬家庄自然水涨船高，在栾城一带成为土皇帝。号令四周，莫敢不从。 事情总会有意外，灵店铺这个镇子上，就有一家就不听姬家庄的招呼，而且经常唱对台戏，这就是历史同样悠久的卜家庄。 卜家庄的人虽然没有读很多书，但他们原来造兵器，威震一方。后来大宋不准造兵器，卜家庄又造了很多车船，同样卖了很多钱。 姬家庄书山无涯，在周边四县之内一言九鼎。卜家庄钱库生虫，在五行八作之中同样说一不二。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老古话。 有宋以来，卜家庄和姬家庄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明争暗斗成为常态。 姬家庄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造谣生事是专业。 卜家庄是工匠，老实人动手不动口，打架闹事是副业。 “仙长，不是我自夸。过去十来年，和姬家庄一共发生六次火并，我们都是大获全胜，姬家庄每次组建的护院队就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卜老大说到这里，神色立即黯淡下来：“四年前突然出现一个吕家寨，清一色的塞外宝马，统一的大砍刀。这已经不是民间势力，完全是军队战阵，而且吕家寨一出现就和姬家庄站在一边。” “我们刚开始并不知道吕家寨的实力，结果两年前和姬家庄发生冲突的时候，吕家寨突然杀了出来，而且一次就出动骑兵一千二百人，我们护院队四百多人被杀，从此一蹶不振。” 这一传奇故事，李宪听得惊心动魄：两个庄子之间的一次纠纷，竟然导致数百上千人死伤，比两个国家之间一次大规模战斗还离谱，可见应该有多大的阵势。 李宪摇摇头：“卜大哥，据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推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吕家寨，很可能就是姬家庄的人。请恕我直言，你们对于附近突然冒出来一股势力，竟然没有全力查清对方的底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唉，仙长有所不知。”卜老大摆摆手：“事情就是这么蹊跷，朝廷四年前派来了一个人，名字叫朱旭，然后就在都亭驿开设了应奉局，并且委托姬家庄履行职责，专门给朝廷搜集奇石珍宝。” “吕家寨刚开始就是负责押运到汴梁城，并不参与民间纠纷，所以我们以为是朝廷的军队啊，谁敢去摸底排查？如果不是最后一战，我们还不会看清他们的本来面目。” 李宪有些奇怪：“明知道对方的实力大增，而且还和朝廷扯上关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发起一次火并？” 卜老大的眼泪都下来了：“仙长，我们卜家的祖先有训示，每一代家主临终之前都要制作一件物品，代表这一代的最高成就，然后放进祠堂永久保存。祠堂里面已经有三百多件精巧的物件，最早的已经一千多年。” “姬家庄掌握应奉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们卜家把这三百多件物品交出去。仙长请想，这些物品的制作方法，是我们每一代子弟学习的范本，有这些物品才有卜家，能交出去吗？” 李宪终于明白了：卜家的祖先果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竟然能够想到这么一种传承万代的方式，并且立下祖训。卜家后人站在祖先肩膀上成长起来，水平自然越来越高。 姬家庄的行为如果放在后世，那就是蓄意破坏国家文物，中断文明传承，起码要被枪毙。当然，那些目无王法的贪官污吏除外。 李宪作为一千多年以后的灵魂，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怒不可遏：“姬家庄倒行逆施，简直岂有此理！” 卜老大眼角溢血，几乎要咬碎钢牙：“我们卜家一场大败，祠堂里面的东西眼看保不住了，祖父、祖母老大人带着十七位家族长老进入祠堂，然后引火自焚了！我们的爷娘痛不欲生，也随之撒手尘寰，传承一千多年的卜家庄一夜化为灰烬。” 李宪同样是咬牙切齿：“此仇不报，非为人子！” 卜老大双手的骨节捏得噼啪作响：“卜家庄一共六十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在这场大火中自焚，所以我们才发下誓愿，一定要杀够吕家寨六十人才罢手。” 李宪摇摇头：“不够，仅仅杀六十个喽啰远远不够。吕家寨、姬家庄全部该杀，因为他们不是一般的罪行，而是摧毁一段历史传承，和焚书坑儒一样是对民族历史犯罪。必须鸡犬不留，才能够为他们肮脏的灵魂赎罪！” 卜老大仰天长叹：“不行的。仙长有所不知，吕家寨骑兵一千六百人，姬家庄护院队六百人。而且堡垒坚固，甚至还有火器。没有数千人参与围攻，根本无法对付他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是一个昏君奸臣主宰的世道，我们只能认命。” 李宪冷笑一声：“如果没有吕冀，一千六百骑兵了还有什么用处？” 卜老大闻言一震：“仙长不是做生意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仙长虽然法力高强，但要干掉吕冀只怕也非易事。” 李宪眉头一皱：“哦？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么？” “最近朝廷不断有人下来，吕冀就承担着保护都驿亭的重任。他每天都带领六百骑四处巡游，人人都是弓刀整齐，全副武装，很难下手的。” 李宪神情凝重起来：“看来此事还真有点儿麻烦，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噗嗵，卜氏三兄弟离席跪倒在地：“仙长能够灭掉吕家寨和姬家庄，卜家残余的所有人今生牵马坠镫，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此大恩！” “三位大哥请起，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李宪把三个人一一扶起，这才轻声说道：“报仇雪恨，就要一击必中，绝对不能让对方提前察觉。所以不能着急，一定要谋定而后动。” 卜老大赶紧站起身来表一番忠心：“仙长，我们从今天开始必定鞍前马后，直至肝脑涂地为止，还请仙长收下我们！” 通过一晚上的言谈，李宪发现卜家三兄弟全部都是直肠子，没有什么心机。而且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工匠，心中已经接纳了他们。 在三个人脸上缓缓扫了一眼，李宪这才沉声说道：“既然你们一定要跟着我，那我就和你们说实话。我这个李半仙是糊弄人的，真名叫李宪。身边人有的叫我公子，有的叫我主公，这都无所谓，你们可以随意。” 卜家三兄弟惊喜异常：“原来是追魂枪驾到，报仇有望了！我们愿意拜在公子门下，永远做家将，还请公子收留！” 李宪端起酒杯：“什么追魂枪啊，虚名而已，不必在意。我一贯认为天下兄弟姐妹是一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们坐下说话。我从来不搞磕头烧香那一套，现在借花献佛。一日是兄弟，终身是骨肉，我们干一杯！” 把话说开了，彼此的关系就更进一步。 卜老大这才说出实情：“公子，卜家庄虽然不存在了，但我们还有九十个生死弟兄分散在附近各地。我们暗中杀了吕家寨五十三人，得到了五十三匹战马，都在前山秘密训练。公子一声令下，他们召之即来。” 李宪点点头：“战马不用发愁，我那边的战马多得是，现在就是缺人，缺少赤胆忠心之人。” 卜老二瓮声瓮气地说道：“公子，天就可以招到三万人，而且不需要跑很远，就在周边就可以办到。” 李宪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 卜老大摇摇头：“应奉局本来因为江南方腊造反撤销了，老百姓可以松一口气。可是五月又成立了，比以前盘剥得更加厉害。运送花石纲就必须采用直路，凡是挡住道路的村寨，全部都给强拆了。稍有反抗就是方腊、宋江余孽的罪名，诛九族。” “我看这个鸟朝廷没指望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卜老三终于开了金口：“公子你是不知道，我们这边是栾城、真定城，这都是千年名城，祖传的宝贝自然不少，所以成为应奉局盘剥的重灾区。” 李宪点点头，又摇摇头：“兄弟们，对于乡亲们的遭遇我是感同身受。惟其如此，我们一定要坚持兵贵精不在多的原则，绝对不能搞成乌合之众，被官军一触即溃。” “一支军队崩溃，强大的敌人只是很小的外因，关键还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如果你们今后吸纳兄弟加入，忠诚排在第一位。还有，如果大家愿意跟着我李宪，那就要遵守我的规矩：天下兄弟姐妹是一家，出卖兄弟、骚扰百姓、侮辱妇女者杀无赦。” 第0241章 办花会，卖女当盛事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宪才被请起来吃早饭。 其实李宪根本就没睡，而是把附近的情况反复推敲了许久。 要说一口吞掉吕家寨的一千六百骑兵，然后扫平吕家寨、姬家庄，李宪完全有绝对把握。 要知道，李宪前不久为了全力对付郭药师，担心真定府的马步军都总管詹度，所以调动了一支秘密部队，这就是罗谦抽调的精兵两千四百人，目前就在栾城西面七十里的封龙山安营扎寨。 李宪选定封龙山作为罗谦所部的密营，当然不是凭空瞎指挥。 封龙山西北八十里就是井陉县，井陉素有“太行八陉之第五陉，天下九塞之第六塞”之称。乃冀中通衢要冲，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从井陉关北上，就可以直接威胁平型关。 真定府马步军都总管詹度，因为自己的三个小妾被偷走一次，而且悬挂在南城门示众，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命令手下部队也不准私自行动。 井陉关的兵马统制官叫胡宝辰，手下马步军三千六百余人。虽然没有出动，但是对北面的平型关方向虎视眈眈，所以罗谦所部暂时无法离开。 可是，经过大半夜的反复推演，李宪觉得不能轻易动用罗谦这支秘密部队，否则就失去了战略威慑的意义。 干掉吕家寨，顺便扫平祸国殃民的姬家学馆，为卜家三兄弟报仇，这属于江湖道义，并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和自己的战略构想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并不值得全力以赴。 当然，李宪把姬家学馆定性为“祸国殃民”，这并非他胡乱入人以罪，而是听了一段故事之后，才满腔怒火做出的决断。 故事，是卜老大告辞之前，为了提醒李宪小心才说出来的。 卜老大如是说：“如果公子想干掉吕家寨和姬家学馆，首先就要灭掉柴胡店的一帮恶霸，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看见卜老大双眼冒火，李宪赶紧开解：“卜老大你莫着急，柴胡店是个什么所在？接下来的事情非同小可，尽量把细节说清楚。” 卜老大深吸了一口气：“柴胡店东北有一座小山岗，方圆二十八里。据老一辈说，隋末曾经修过一座古城，后来被战火给毁了，就再也没有设立过县治，一直是一个大户作为当地的主宰，现在是姬家庄的势力范围。” 李宪眉头一皱，他现在没有心思听历史传说，只能重新控制话题：“卜老大，姬家庄究竟有多大势力？” 卜老大似乎没有体会到李宪关注的重点，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别看姬家人自称什么名儒后代，现在叫什么理学，常年都有三十多书生在里面求学，在外人看来肯定是书香门第。可谁知道，实际上是满口克己复礼，满腹男盗女娼，附近人家一旦生了女孩就要赶紧搬家。” 有些意思了，但李宪还有些疑惑：“为什么生了女儿要搬家？难道生了男孩就没事吗？” 卜老大终于暴怒了：“里面都是风流雅士啊，没有漂亮的女孩子陪着，怎么能衬托出他们高雅呢？古城故址已经被翻修成为一座新寨，叫什么素女阵列寨，又称为素女二十四宫。” “每一宫小女孩七十二名，全部都是八岁到十六岁。一共二十四宫，女孩子总数一千七百二十八人。她们身上始终都穿着完全透明的轻纱，时刻准备迎接那些文人雅士光临作乐。” “素女二十四宫里面没有床铺，没有房间隔墙，全部都是虎豹熊皮当作地毯。四周墙壁下部是秋冬取暖的壁炉，上部都是各种男女嬲戏的彩绘图画。” “每一宫都是同一种姿势的图画，墙壁上和顶棚上是图画，二十四宫就是二十四中姿势。文人雅士成群结队而来，然后就一起在地上按照图画姿势作乐，五女一男嬲戏，淫秽不堪。” “原来是这样！”李宪恍然大悟。 真要说起来，素女二十四宫这样的场景，李宪早就听说过。后世的“天上人间”，艳名威震寰球。豢养皆佳丽，来往尽名流，可不就是这样的翻版吗？ 把无耻上升为艺术，把荒淫叫做养生，进而上升为理论，是一个朝代走向覆灭的标志。 晋朝如此，隋朝如此，唐朝如此，现在终于轮到大宋朝了。 最后的疯狂，是彻底崩溃之前释放的妖艳之火，可以焚毁礼仪廉耻，然后颠覆国本，这就是永恒不变的周期律。 “卜老大，我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宪两世为人，当然知道未来的天上人间是多么疯狂：“柴胡店孙家，究竟有多少武装力量？哦，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肯定有护卫队什么的，不然也到不了今天啊。” 卜老大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据我所知，柴胡店老孙家至少有一名杀手，可惜没有人知道是男是女，因为进去找茬的人最后就剩脑袋挂出来。” 李宪得出的第二个结论，柴胡店老孙家肯定有一支秘密武装，而且必定有一个巨大的后台老板，绝不是一两个杀手这么简单。 按照卜老大的只言片语推测，姬家庄的后台起码都是朝廷中某个一品大员，参照系是未来世界的“天上人间”。 大宋朝有这么一帮蛀虫，而且还是皇帝做表率，不亡国实在是没天理，因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李宪不得不承认：无论在什么年代，要想随心所欲做点事情，绝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金兵马上就要打过来，老子整天提心吊胆，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寻欢作乐，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 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李宪一时间很难决断。 暴露罗谦的两千多人，对自己的战略计划不利，绝对不可能因小失大。 不动用罗谦所部，自己身边唯一的大将就是傻儿子铁骨朵。 至于带出来二十四名少年男女，还有十六个车夫，是准备到京城之后作为侍女、跟班，目的是装门面、撑排场的。 这四十个人里面，真正具备战斗力的，只有其中二十八名少年，他们都是力气出众之辈。他们使用的紫红色哨棒，实际上就是十八斤的紫铜棍。 要想对付一千六百多骑兵，仅仅这二十八人肯定不行。如果派人返回飞狐县，紧急抽调一批精兵强将过来，就势必会惊动很多人，此计依然行不通。 萧芸娘听了李宪的种种顾虑，顿时有些不以为然：“公子，我们何必钻牛角尖呢？一个小小的吕家寨、姬家庄，对我蔚州毫无影响，我们难道不能一走了之吗？军队不为个人所用，这可是公子对三军所说的话。” “你提醒得对，但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李宪摇摇头：“我们军队的发展急需人才，霍高明受命前往沧州一线寻找工匠，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卜家三兄弟是祖传的工匠世家，必然是陈老幺的得力助手。” “传承千年的大家族被姬家庄给毁了，六十个长辈举火自焚，这是多大的仇恨？如果我不能给他们报仇，这些人就不能归心，也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忠诚。但这次毕竟是给私人报仇，所以我不会动用军队。” “公子，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可别犯糊涂。”萧芸娘一听就急了：“先不谈姬家庄的问题，仅仅是吕家寨一千六百骑兵，那就不能无视。毕竟我们只有四十多人，而且十二个女兵还是孩子，不动用军队怎么可能办到？” 牟长霞脸色更加不好看：“如果不调军队过来，而是公子一个人冒险，我可就要行使掌令使的特权。” 李宪呵呵一笑：“我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家里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安全回去，未来还有大事要做，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冒险？卜老大昨天晚上不是说过吗？他们有九十多人，再加上铁骨朵手下的二十八人，应该可以做些事情。” 萧芸娘和牟长霞、薛沁儿对视一眼，三个人这才点点头：“只要公子还记得家里有人等着回去，我们就全力支持公子做这件事情。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还请公子提前吩咐下来，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李宪赶紧下楼找到卜老大：“你的九十多人全部集中起来需要多少时间？” 卜老大精神大振：“只要公子一声令下，今天晚上可以赶到。” 李宪摆摆手：“赶到这里目标太大，容易惊动别人，让他们明天晚上赶到盘龙寺。你们安排人送一些粮草过去，可能在那里需要停留几天。” 卜老大有些担心：“公子，盘龙寺空有一个名字，其实只有一个山洞，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距离都驿亭二十里，一旦有事怕是赶不及？” 李宪苦笑着说道：“要和一千六百骑兵对抗，仅仅把人集中起来是不行的，我要进行战斗分组，还需要检查一下他们的武器装备，然后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落实了卜老大这边的人手安排，李宪这才回到楼上对三女说道：“沁儿、凤儿带领十二个女兵坚守塌房，主要是看守马车，芸娘和长霞带领铁骨朵他们跟随我行动。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统一行动。”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外，李宪他们刚刚完成分工，新的消息传回来了。 消息是卜老二中午时分带回来的：“公子，我们的暗线传来消息，因为要举办花会，吕家寨的骑兵全都派出来，把守了各个进出通道，把整个都驿亭方圆十里围得水泻不通。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宪不惊反喜：“仅仅是把守通道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对于普通人来说，看见大军行动自然吓得魂不附体。但李先是侦察兵出身，却知道一个最基本的道理。 敌人龟缩成一团，就会变成了一个大刺猬。一旦动起来，无论他们多么警觉，总会留下破绽。 李宪本来还在为调动敌人而伤神，没想到敌人自己先动起来了，想不高兴都不行。 第0242章 查敌情，李宪遇对手 消息当然是有的。 塌房内人多嘴杂，李宪担心造成人心浮动，所以没有让卜老二把话说完。 现在已经来到塌房外面，他当然要听真话。“卜老二，具体情况如何？” “公子，另外来了一百多人，但不是我们平常所见的吕家寨骑兵，也不像是朝廷官军。”卜老二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汇报敌情：“在西北方向十五里左右的一座山谷，突然出现一群古怪的人。他们全身皆白，在雪地里几乎看不出来。因为担心惊动他们，所以没有太靠近。” 李宪他们就是从西北过来的，指导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和李飞凤训练左轮手枪，正是在西北方的那条峡谷，后来从卜老大口中才知道叫落魂谷。 按照一般地质常识，落魂谷应该属于漏斗地貌，是一个三面绝壁一面缺口的死地。一旦被人堵住唯一的进出缺口，那就无法逃生，所以才有落魂谷这个名字。 “卜老二，你马上返回去暗中通知铁骨朵，让他把二十八骑带出来。同时让卜老三的护院队立即赶到峡谷口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卜老二领命而去，李宪不停的在原地转来转去，显得非常烦躁。 作为一个侦察兵，丛林环境之战、雪地高原之战，属于最主要的必修科目，李宪自然不会因为来了一百多怪人而紧张。 他之所以突然变得狂躁起来，是因为情况总在不停地变化，根本搞不清楚这个小小栾城县附近，究竟有多少势力交织在一起。今天来的这一百多人究竟是谁？李宪更是满头雾水。 战场上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已经来到面前的千军万马，而是明知道还有敌人，你却不知道是谁。 卜家庄分散在各地的九十多人，要明天晚上才能集中。没想到突然有一批身份不明之人出现，而且就在古山塌房西北十五里的地方。 李宪手里能用之兵，只有铁骨朵手下的二十八人，再就是卜氏三兄弟在塌房里面的十八个护院弟子。加上铁骨朵和卜家三兄弟，总兵力五十人，连一个排都不够。 如果这一百多人是针对卜家三兄弟而来，那就说明对方很早之前就已经查明了他们的身份。 李宪做出这个判断当然是有道理的。 卜家三兄弟自以为行踪隐秘，其实放在军人眼中，如果真要展开侦察的话，其实有很多踪迹可寻。尤其是卜家三兄弟已经暗杀了五十三人，作为对手不可能不引起足够重视。 但事实究竟是否如此，这就需要证据来佐证。 随着铁骨朵的一声低喝，李宪的思路被打断：“公子：根据你的命令，骑兵二十八人全体到达！卜老三带领十八人也同步到达，他们装备的都是弓箭，我们除了弓箭还有铜棍。” “兄弟们，我本来想让你们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但是不行了。卜老二他们已经发现外人闯进来，就在我们前方十五里的地方。但现在天色将晚，我担心他们趁夜偷袭塌房，惊扰那些小姑娘。” 很简单完成了敌情通报，李宪才接着说道：“虽然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绝对不能让外人靠近塌房三里之内，所以必须主动出击。现在我打头阵，卜老二所部紧随其后。铁骨朵所部拖后五百步扇形散开。” 接下来一路都是平地，虽然积雪深达两尺，但现在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所以行军速度并不慢。 也只有进入实战状态，李宪才找到了当兵的神韵，因为他对丛林实在是太熟悉了，真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日落前夕，李宪已经摸到了落魂谷西南侧的缺口处，这也是落魂谷唯一的通道。 李宪把自己的身体紧贴在一棵大树上，卜老二随后靠上来说道：“公子请看，缺口附近有一棵大树，树丫上坐着一个白衣人，应该是他们的了望哨。” “我已经看见了，不然也不会停下来。”李宪紧盯着远方的那棵大树：“现在距离大概还有八十米，也就是一百二十步左右。这个距离非常糟糕，再过去就是一片缓坡，而且没有大树遮掩。那家伙居高临下，我们在雪地里肯定藏不住身形。” “那就等他们出来。”卜老二似乎有想法：“反正我们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唯一通道，要想偷袭我们的峡谷口根本不可能。” 李宪扭头横了卜老二一眼：“你动点儿脑子好不好？我们的目的是不能暴露塌房的身份，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半路劫杀，简直就是给敌人带路。万一有漏网分子逃出去，那还不大白于天下吗？” “还有，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人家愿意在这里停留，你管得着吗？现在敌友不分你就半路截杀，万一杀错人怎么办？不过你说得不错，他们不像官军。你们就地待命，我过去看看。” 卜老二伸手抓住李宪的左臂：“公子，这一带我们都熟悉，还是我过去。哪有统兵大将第一个出去的？” 李宪笑骂道：“真是笑话，你回去问问那些女兵，过去一年的几次大战，哪一次不是我第一个出去的？再说了，你能靠上去吗？传令下去，让骑兵排全部准备好弓箭。如果敌人真有一百多，我们以寡敌众就要进行远程打击。” 玩笑归玩笑，李宪自然不会朝敌人的哨兵冲过去，他需要来一个大迂回，迂回的方向就是落魂谷的东南侧。 李宪离开了，傻儿子铁骨朵开始紧张起来，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跟随李宪战斗。眼睛紧跟着李宪的身形移动，不敢有丝毫大意，结果被他发现了古怪。 铁骨朵捂着嘴巴，生怕自言自语惊动敌人：“真是怪事，爹爹的身法怎么会是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不错，李宪的身法在外人看来非常别扭：既不是直挺挺向前走，也不是弯腰弓身向前蹿。好像要趴到地上，但是两只手却并没有接触地面。 这是铁骨朵所处位置的一种视觉误差造成的，李宪现在采用的是侦察兵快速接近敌人的特殊身法。实际上就是身体最大限度向前倾覆，让重心尽可能前移，然后利用步法的快速向前移动，保持身体不倒下去。 因为移动的速度非常之快，结果让铁骨朵这个不懂其中奥妙的人产生了疑问。 李宪拿出全力向东北方向极速蹿去，眨眼之间就已经冲出去两百米的样子，他的身体突然向左一个侧翻，把身体摔进了一堆积雪之中。 唰的一声，一道白光一闪即逝。 原来，李宪正在埋头狂奔，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突然迎头罩来，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当侦察兵九年千锤百炼的应变能力，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逃过一劫。 身体藏起来的李宪，把感知力放到最大，竟然没有发现敌人的藏身之处，顿时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哎呀，没想到这个时空也能碰到对手。不仅在外围设置了潜伏哨，竟然能够躲过老子的探查。” 现在李宪一动也不敢动，如果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哨位设置，这个地方既然出现了一个潜伏哨或者叫狙击手，至少应该有两个人，甚至是三个人才对。 可现在一个都没发现，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刀仿佛从天而落，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还是李宪第一次碰到如此难缠的敌人，一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自然引起了高度警惕。 侦察兵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作为战略侦察兵连长，李宪当然有足够的耐心，就算在这个地方三天三夜纹丝不动，他也甘之如饴。不然的话，当年也不可能夺取国际特种兵大赛非洲站的冠军。 双方僵持，转眼就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除了树叶摩挲，偶尔撒下几粒雪花，再也没有丝毫声息。 李宪趴在地上的姿势更加古怪：双手双脚落地，腹部微微悬空，仿佛在做俯卧撑，但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恰如一尊雕塑。 又过了大概五分多钟，山梁上突然刮起一阵山风，卷起雪粒四处乱飞，仿佛平地腾起一股烟雾。 一直没有动静的李宪突然向左前方蹿出去两米多远，随即一个前滚翻，右臂一个反肘下击，目标是一个雪堆。 噗嗤——仿佛砸在一堆棉花上，只有无数枯树叶、雪花反弹而起。 哧溜——李宪的身体根本没有丝毫停顿，已经一个侧滚翻了出去，随即钻进一处凹坑，把身体藏进积雪里面消失不见。 侦察兵能够混到敌人后方完成任务，还能够活着回来，战术战斗技能不过是一个方面，最主要是他们足够小心。 李宪的两条手臂上都绑着一把三棱刺，此前右臂一记肘锤奋力一击，相当于一根铜棍砸下去，威力自然不能小觑。 因为担心敌人的潜伏哨还有另外的成员，所以他一击得手之后没有查看效果，赶紧换了一个地方潜伏起来。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森林之中的能见度越来越弱。加上山风不时卷起雪花飘过，让这里看起来茫茫一片，一切都如梦如幻。 山风仍然呼啸，声音越来越大，但是李宪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模样，刚才被李宪砸了一拳的地方有了一丝动静。 这个动静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山风摇落一截枯树枝，连着冰棱一起掉在地上，嗒一声之后，就有了一丝动静。 这个动静非常小，比五步蛇游动造成的声音还要小，一般人肯定归结为掉落的枯树枝砸进积雪里面造成的，或者是山风扫过雪面造成的。 但是李宪不会如此认为，因为他压根就不是一般人，甚至不属于这个时空，拥有领先一千年的侦察经验！ 第0243章 走霉运，杀死一女兵 单独执行侦察任务，让自己的吃瘪的情况，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宪就碰到一次。 那还是夜探繁峙县丐帮的史家大院，被十三四岁的杨琼好好洗刷了一顿，让李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才过去没多长时间，竟然又碰到一个对手，让李宪对这个年代的人，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只要稍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一直过了一刻钟左右，刚才受到袭击的家伙再也支持不住了，所以利用山风的呼啸声作掩护，然后就有了一丝动静。 李宪虽然知道自己击中了敌人，但是击中了什么部位，造成了多大伤害，这些情况都不清楚。 现在敌人熬不住了，李宪就更有耐性，同时把自己隐藏得更严实，看看敌人能够搞出什么妖蛾子。 仿佛毒蛇游动的悉悉索索之声，足足响了五分钟，李宪只当没听见一样，自然也没有采取丝毫动作。 嗞——雪堆下面突然伸出三寸长的一截刀尖，在入夜时分的雪地里几乎看不见，如果不反光的话。 可是这个刀尖不仅伸出来了，而且还伸缩三次，仿佛毒蛇吐信一般，不知道隐藏在地下的家伙想干什么。 李宪紧闭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因为他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不能确定。 其实李宪距离并不远，就躲在不到两米外的一个凹槽里面，和前面的敌人完全属于伸手可及的状态。 哗啦——一米多长的窄刃单刀突然全部露了出来，而且是一招夜战八方出手之后，利用惯性把整个身体从雪堆里面带了出来。 敌人足够小心，可是他的忍耐力还是有欠缺，采取的对策也不够完美。他的一招夜战八方固然封住了所有方位，可是他却忘记了地面上也会出问题。 咔嚓一声，一只脚突如其来，刚好踢在这个家伙的左膝盖上，当场就把他的左腿给踢成了两截。 没错，李宪根本没有起身迎战，而是以左肩为轴，身体突然一个倒立侧旋，一记旋风腿踢了过来，彻底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左腿被废了，整个人就废了大半。 啊——噗嗤—— 左腿突然被踢断，这就有一瞬间的麻木，或者是那个家伙有一瞬间的呆滞，等到他发声呼叫的时候已然太迟。 一把三棱刺闪过一道寒光，那家伙的咽喉被洞穿。再想喊叫只能下辈子，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 李宪仿佛一只巨蜥紧贴雪面上溜出来，收起自己的三棱刺之后，终于看见了敌人潜伏哨隐藏的小坑。 “看来敌人虽然足够小心，但还是不够专业，这里竟然只有一个潜伏哨。对付普通的江湖人还行，想瞒过职业侦察兵就太小儿科了。” 搜身是必要环节，而且李宪趴在地上很快就把尸体搜了个遍。结果伸手摸到尸体胯下的一瞬间，李宪顿时呆住了。 使劲地深呼吸三次，李宪潮红的脸色才趋于平静，这才反手抓下尸体的蒙面头巾：女人！ 哗啦，李宪顺手撕开了尸体上身的白色紧身外套，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原来，他刚才仔细摸过尸体的胸口，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伸手摸到胯下的时候，发现少了鉴别男女性别所必须的某个物件。 现在清楚了，这个女人把自己的胸脯用白纱死死裹住，藏起了女人上身最明显的性别特征。虽然还是比一般男人的胸脯高得多，但也有很多胸肌发达的男人，所以李宪刚才疏忽了，结果上了一个大当。 此前偷袭的那一刀也是功力十足，竟然不在萧芸娘之下。尤其是这个女子刚才现身之前连续采用迷惑人的小动作，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至少这个被杀的女子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而且还训练过刺杀和潜伏的基本常识，李宪对这批白衣人产生了极大戒心。 “没想到老子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作为侦察兵出手，竟然就杀了一个女人。而且分明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丫头片子，真他妈的晦气透顶！” 晦气的不是杀了一个少女，而是杀了人家之后，还伸手摸了好些个不该摸的地方。幸亏没有让外人看见，否则别人还以为他是个喜欢虐女尸的大变态。 虽然气得直咬牙，但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反正不该摸得都摸过了，仔细检查是最重要的环节。毕竟在侦察兵眼里只有敌人，并没有男女之别。 把女尸的上衣彻底撕下来，除了确认性别之外，李宪还有一个重要的发现：白色劲装的右臂袖口内侧，用金丝绣了一个“吕”字。 “他妈的，这下还麻烦了，早知如此就应该留下活口。卜老二说这批人不像吕家寨的人，那么现在这个字究竟是她的姓氏，还是代表吕家寨？” 带着满心的疑问，李宪利用太阳落山之后的阴暗加快了迂回速度。因为迂回方位距离落魂谷越来越远，所以路上再没有遇到麻烦。 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李宪终于出现在落魂谷东北侧的悬崖边上，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这个漏斗地貌的三面绝壁，高度都超过二十米，也就是相当于七层楼那么高。下面果然有一大群白衣人，而且集中在西南方向的缺口附近。 全部都是白头巾、白色紧身衣，如果不是大刀偶尔反光的话，这个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这群人暂时还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李宪对悬崖东北侧、东侧进行了最后一次检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这一次不用废话，李宪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下达命令：“卜老二带领护院队十八人，从右手边的山梁迂回到落魂谷东侧，如果敌人开始行动就立即放箭。” 护院队十八人离去半个小时之后，天色终于彻底暗下来，李宪一挥手就向前面摸去：“铁骨朵带领兄弟们跟我来，尽可能靠近落魂谷的缺口通道，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次，李宪非常小心，一方面距离敌人大树上的哨位越来越近，另一方面他需要把侦察兵的身法和步法表现出来，也算是给铁骨朵他们这群人现场教学。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凡是有可能的话，李宪都会把每一个细节展示到位，让少年们产生直观印象，便于他们今后模仿学习。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铁骨朵带领的这批少年虽然只有二十八人，但都是意志坚定的忠勇少年，属于可造之材。 一直摸到缺口外那棵大树东侧三十米左右，李宪才让铁骨朵等人停止前进。 现在还没有教过手语，李宪只好把嘴巴凑到铁骨朵的耳边说道：“如果敌人从落魂谷里面冲出来，你们从侧面放箭进行杀伤，千万不要正面阻拦他们。以免敌人情急拼命，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如果敌人向你们反扑过来，你们就四处游动。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近身肉搏，因为他们都练过武功。按照我教你们的分组原则，三个人的战斗小组，两个人负责放箭杀敌，一个人负责警戒。” 即便没有重机枪和轻机枪，甚至连手枪都没有，但是来自一千年之后的职业军人，基本的战术素养根深蒂固，所以李宪交代完毕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很简单，虽然李宪身上只带了两把三棱刺，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设置一个倒打火力点。如果敌人冲击铁骨朵等人，他就能够出现在敌人身后制造乱子。 在一个特定的战斗环境，人数有时候并不重要。关键时刻在敌人身后出现一个人，就足以扭转整个战局。 李宪潜伏在距离大树不到十米的位置，没想到那群白衣人竟然具有出奇的耐性，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没有动静。 就在李宪认为没有动静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故意变成沙哑的嗓音：“十三号，四号还没回来吗？” 大树上随即传出应答声，同样是故意改变了嗓音：“报告一号，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四号是不是趴在地上睡着了啊？” 谷内的一号低吼一声：“胡说！四号的功夫最好，而且在四十八将里面最忠心，怎么可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睡觉？” 躲在暗处的李宪还是听明白了：“原来大树上的是十三号，被自己杀掉的是四号，领头的应该就是一号。这群白衣人都是女人，而且年龄绝对不是很大。她们究竟是什么人？四十八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行动？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大堆的问题涌现在脑海里，让李宪一下子变得茫然起来。 树上的十三号：“一号，还等下吗？” 谷内的一号：“不等了，不就是十几个看见护院的吗？为了八辆马车，不知道寨主为什么如此谨慎，竟然派出十六将。” 李宪大吃一惊：“原来他们就是吕家寨的人，攻击目标正是古山塌房，而且清楚里面只有十几个人，目标竟然是老子的八辆马车！这一路上没有发现丝毫端倪，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盯上老子的？” 就在李宪想七想八的时候，大树上的十三号跳落地面，落魂谷里面开始传出脚步声，看样子马上就要出来。 “放箭——”落魂谷东侧悬崖顶上的这一声令下，李宪知道好戏开罗了。 因为正是卜老二的声音，而且是故意全力喊了出来，分明是想给敌人心理上制造压力。 李宪当然不会干等着，否则他也不会潜伏到这里。 卜老二发出号令的瞬间，李宪就已经贴地翻滚出去，然后一个鱼跃前扑外加鹰爪锁喉。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刚刚落地的十三号身子还没站直就已经被生擒。 第0244章 造混乱，全歼白衣人 二更天的大山里面，而且还是四周白茫茫一片，如果要藏两个人，神仙也找不到。 李宪抓住十三号的同时，就已经捂着她的嘴巴拖进了紧靠山壁的雪堆之中。 此时卜老二他们居高临下的第一批箭射下，落魂谷里面顿时一阵大乱，也给李宪逃离现场创造了条件。 右手拉脱了十三号的双臂，左腿膝盖压住她的小腹，左手抓下她的蒙面头巾，右手捏开嘴巴把头巾塞了进去。 这是李宪原来当侦察兵捕俘之后必须采取的处置措施，这一次使出来自然是熟极而流，闭上眼睛都不会犯错误。 最后才接下对方的腰带，大概是想把十三号的双手绑起来。 不过，刚把腰带解开，李宪又赶紧系回去。因为对方是个女人，虽然解开腰带并不会导致里面中衣裤子脱落，但是白色紧身衣前面就松开了，似乎并不比裤子脱落更好看。 这也难怪，现如今还没有一千年之后的那种扣子，也没有胸罩，更没有拉链，那种绊扣根本“锁不住”女人胸前的两个啥玩意儿，一不小心就会蹦出来。 既然不能解别人的腰带，李宪只好解自己的腰带。 当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解腰带，李宪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他还真的下不去手。 看见半躺在地上的女子拼命挣扎，李宪这才醒悟过来，因此把嘴巴凑到人家做脸边上，恶狠狠的低声叫道：“少他妈的自作多情装贞洁，老子就算要脱裤子，也不代表对你有兴趣。再说了，有兴趣也不是这个时候。” 不怪李宪着急，因为落魂谷里面乱了一阵之后，一大群白衣人现在已经冲出来了，而且铁骨朵等人已经射出第一批箭矢进行夹击。 处置好俘虏，李宪终于有机会打量目前的战况。 因为担心被自己人的乱箭误伤，李宪抓了俘虏之后，直接靠到了落魂谷缺口处的石壁根部，所以他现在彻底在敌人身后。 卜老二他们十八人居高临下的一通乱箭，杀伤力并不怎么样。因为冲出来的白衣人起码都有一百五十人，说明卜老二他们的乱箭杀伤效果不好。 但是铁骨朵等人属于低进放箭，两轮下来已经放倒了对方二十多人。定更天在密林雪地里，连续遭到不同方位的乱箭打击，顿时给白衣人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战斗，尤其还是准备偷袭别人的战斗，完全就是一股气势。突然遭到别人的迎头痛击，而且还是反偷袭的强行突袭，这对士气的打击是不可估量的。 既然别人能够事先在这里埋伏，那就说明所谓的偷袭计划根本就在别人的意料之中，自信心崩溃的后果，就是整个队伍的崩溃。 “赶紧撤退，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这是一号的声音，而且没有改变嗓音。 白衣人得到命令，顿时掉头往东北方向冲。铁骨朵大喝一声，率领二十八人冲下山坡，紧追敌人身后放箭。 “卜老二下来之后，命令他们缓缓追击，你们要严格保持队形，不要追的太近。” 李宪现身吩咐铁骨朵一声，随即三个跨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原来，他此前命令卜老二的护院队承担第一轮偷袭，主要目的就是把敌人赶出来。 因为他刚开始不知道“吕”字代表什么意思，后来听到了一号和十三号的对话，又在十三号相同的地方发现了“吕”字。 现在已经可以彻底断定，这一群白衣人就是吕家寨的部队，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和吕家寨无怨无仇，他们为何要对自己下手？那就需要证据来解释。所以李宪率先追了上去，就是想看看这群白衣人准备逃到什么地方。 当然可以审问俘虏，但是侦察兵都明白一个道理：把俘虏审问完毕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对情报进行核实，那还是要找其他的敌人才行。 要说侦察、追踪、捕俘，李宪不认为那些半大小子比自己更厉害，所以需要亲自出马。 有了二十八人在明处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李宪更加肆无忌惮向前狂奔，很快就越过白衣人到了前面的雪地中。等到白衣人经过的时候，他顺势混在里面。 现在四周漆黑一团，雪地的反光也极其微弱，正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后面的追兵每射一轮箭的瞬间，李宪就左右开弓抓住身边的两个人扑倒在地上，但是站起来的总是他一个。另外两个人什么时候还能起来，大概只有阎王爷才知道。 随着后面追兵的声势越来越大，李宪知道卜老二的护院队已经和二十八人会合了，当然更加放心的向前狂奔，杀人也更加肆无忌惮。 后面的四十多人放箭究竟射死了多少人，李宪并不知道。但是他混在敌群之中一路跑下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杀了十八人，那是货真价实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这群白衣人非常奇怪，领头的都是女人，下面的小喽罗都是男人，至少被李宪杀死的十八人全部都是男的。 还有另外一点，这群白衣人个人的身手都还可以，应该是练过两手的，但绝对不是军队。 他们全部都是埋头逃跑，根本没有想过采取措施扭转被动局面，这是乌合之众才会出现的大溃败。 “难道这附近有一群女土匪吗？为什么卜老大没有提起过？”李宪完全不得要领。 既然不得要领，下手也就有了分寸。反正这群人已经彻底乱套，让李宪能够选择下手目标，那就是专门对女人下手。 李宪想起一件事情：此前一号曾经说过，她们被派出来十六将。已经被自己杀了四号，抓了十三号，这里面应该还有十四人。 时间不长，就已经被李宪抓住了四人。这一次没下死手，而是扑倒在地的同时，给每个人后脑勺劈了一掌导致昏迷。 为了让后面的人明白，李宪专门把自己打晕的人放在显眼处。 转眼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追逐战，估计已经跑出去十多里路，现在李宪已经把剩下的白衣人全部数清楚了，五十三人！ 原本以寡击众的局面有了本质改变，变成了双方势均力敌。追兵的气势越来越强，逃兵的士气就跌到了低谷。 里面领头的还有四个女人，因为她们跑在最前面，李宪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连续收容了一批女俘虏之后，无论是铁骨朵还是卜老二，都已经知道李宪就在敌人里面。 现在不是要杀死敌人，而是要继续施加压力，给自己人创造机会。所以他们放箭都抬高一些，箭矢全部从人群头顶上射空。 两个小时以后终于冲出了丘陵地区，一条狭长的平地出现在面前。就在李宪担心敌人四散逃走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马群！一片开阔地旁边有一片小树林，里面竟然有马群。 “难怪这些人拼命往这边跑，原来他们都把战马留在平原上。可惜已经被灭掉了一百多人，现在这些残兵抢到马匹又有何用呢？再说了，老子又怎么可能让你们把战马带走？” 原来，连续抓了十多个女俘虏，李宪决定不追了。审问一个俘虏无法确定情报真假，审问十几个俘虏就有了参照，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 正因为如此，李宪现在的目标就是抓住一号人物，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李宪原本就是白色紧身衣，放在夜晚谁也分不清。随手杀了一个家伙，把蒙面头巾戴在自己头上，拧着敌人的单刀冲着身后的追兵拼命挥舞了两圈，然后越过溃兵冲到了最前线。 嗖嗖嗖——这一轮箭矢全部都冲敌人后心射到，惨叫声顿时惊天动地，前面的四个女人一个鱼跃前扑趴在地上，机会终于来了。 李宪向前扑到的同时敲晕了两个人，随即一个侧滚又砸晕一个，正要对付一号的时候，结果暴露了。 “原来你是内奸！” 随着声嘶力竭的一声尖叫，一号在地上一个侧滚，随即双肩着地一个侧旋，两条腿已经踢向李宪。 李宪故意怒吼一声：“今天的事情都是你捣鬼，害得大家全军覆没，你这个丫头片子才是奸细！兄弟们抓住她，别让奸细跑了！” 口中乱叫，身形没停，也不敢停下来，这个一号果然身手不凡。长拳短打招招致命，李宪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办法抓活的。 两个人都说对方是奸细，残存的二十多个白衣人都不敢乱动。 李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虽然不敢动杀招，但是捕俘拳都是近身缠斗的招数，这个时候终于发挥出威力。 其实不是李宪有多大威力，而是性别的优劣体现出来了。 女人的纯力量总比男人差一些，现在两个人都是单刀对攻，李宪的破锋八刀全部都是硬接硬架，完全就是使用蛮力进行对抗，目的就是要消耗对方的体力。 一号虽然武功比李宪厉害，但是长途奔跑将近二十里，体力下降很多。 一号盛怒之下，竟然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数十人的追兵，这就是经验不足的严重后果。 等到一号发现马上就要被包围的时候，再想突围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个人从疯狂进攻状态，变成转身就跑，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李宪是个傻子。 李宪不是傻子，但是在一号看来他却做了一件傻事，那就是把手中的单刀甩出去，看样子是想砸中一号的右腿。 两个人的生死之战，其中一人竟然在最要命的关头把兵器扔了，世界上只有傻子才会干。 一号发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顿时扭身就是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劈了下来。 李宪果然傻了，因为他左肘一曲一抬，竟然用手臂一招横梁担山抵挡敌人的单刀。 咔嚓——单刀碰到李宪的左小臂，竟然会磕出火花。 李宪扔出单刀，终于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刹那的机会。 就在一号被震退的瞬间，他已经跨步上前，右手鹰爪一招猴子偷桃抓住一号的腰带往怀里一拖，抵挡单刀的左掌顺势落下，刚好砸在一号的颈动脉上！ 第0245章 生疑云，敌情有变化 “公子，根据你的命令，已经完成了所有细节清理。” 卜老二一脸疲惫之色，身体似乎摇摇欲坠，但说话还是一丝不苟。 这也难怪，昨天晚上一场大战持续三个小时，全程追杀近二十里，所有人的力量都已经全部耗尽。 可是李宪不仅没有下令休息，反而命令对沿途二十里进行全面搜查清理，要求把所有的痕迹全部消除，让外人找不到线索。结果打仗三个小时，清理现场用了半夜一天，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让兄弟们就地休息，随时等候下一步命令。” 谢天谢地，休息的命令终于下来了，卜老二脸色一松转身就跑。 其实，李宪也没有休息，清理痕迹就是在他亲自带领下进行的。要说反侦察，没有人比侦察兵更厉害。 具体战斗人员现在可以休息，李宪却还不行，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铁骨朵，你们二十八人情况如何？” “根据爹爹的命令，所有尸体全部收拢，俘虏全部集中。此战一共歼灭敌人一百七十二名，其中死亡五十六人，俘虏一百一十六人。不过，绝大部分俘虏都受伤了，只有爹爹抓住的人完好无损，而且都是女的。” 铁骨朵说完之后显得很紧张，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果然，害怕的事情来了，因为李宪目无表情的问道：“你准备如何善后？” “我们没有郎中——”铁骨朵的脸色很难看。 卜老二在远处接口说道：“伤口根本好不了，活着也是受罪。所以，所以我就做了一件善事。” 李宪的脸色更不好看：“我抓的都是女的，你干脆说就剩下十五个女人，其他一百零一人全部处理干净不就得了，罗嗦什么？” 其实，李宪也非常矛盾，他早就知道那些男俘虏已经不在人世间。 俘虏们全部被自己挖的坑活埋了，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处理方式，但是李宪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没有医生、没有药品，受伤的全部都是箭伤。现在气温极低，伤口只要一天就要会被全冻坏。 把俘虏放回去就会害了自己，把俘虏留下来也只能受活罪之后再死。 经历了一年来的数次恶战之后，李宪只能接受士兵受伤之后“被阵亡”。这个事实很残酷，他却必须适应并接受。 残忍吗？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残忍游戏，除非你心甘情愿伸长脖子让敌人给砍了。 卜老二和铁骨朵在面对李宪的时候，突然变得畏畏缩缩，当然是有原因的。 以少胜多一战全歼对手，自己这一方只有最后搏斗的时候出现十几个伤员，堪称一次完美的胜利。 李宪是获胜的最大功臣，因为他不仅是具体的指挥者，也是最关键的执行者。如果不是他冒险混进敌群之中，敌人不会垮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参战的两支部队都不是什么正规军，铁骨朵手下的二十八个少年虽然训练过，但还没有参加过战斗，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够见证如此大胜。 铁骨朵忘记了最近几年的事情，二十来岁的大人，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十来岁。今天相当于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自然需要一个艰难的心理历程。 卜老二的护院队说到底就是一群百姓，此前都是和姬家庄火并，根本就没有正规打过仗。他们此前服从命令，主要是因为李宪身先士卒敢拼命。 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整个战斗是李宪设计，并且冲杀在最前面，最后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完成的。 在这些参战者心目中，李宪身先士卒、神勇无敌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算无遗策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个年代的社会底层百姓，因为能够接触的知识极少，所以非常朴实，换句话说就是非常迷信。 其实在整个战斗决策过程中，李宪的表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不过是把人民解放军的一贯作风表现出来而已：官兵平等、严谨细致、勇猛顽强。 不管怎么说，卜老二等人的敬畏之心随之猛增，说话也就显得更加谨慎，李宪真正在这批新人当中建立了让人信服的核心地位。 身边这些人的情绪发生了细微变化，李宪看在眼里，但没有多说话，因为他很忙。 按照人民解放军的惯例，一场大战之后，基层指挥官并不能休息，还要检查自己部队的生活情况。 其实没什么情况。参战兄弟们嘴巴里还咬着干硬的炊饼，但早就进入梦乡。 虽然在雪地里，但是在四周燃起了九堆大火，雪地上铺着从敌人尸体上剥下来的皮大衣，躺在上面也没啥大事。 原来，李宪并没有让大家返回古山塌房，而是在落魂谷的斜对面找了一条山谷暂时安顿，然后命令卜老三把干粮送过来。干粮是现成的，原本是为转移到盘龙寺准备的，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此前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现在一战全歼一百多敌人，整个形势刚好颠倒过来。 暂时不返回塌房，李宪当然想看看吕家寨的后续手段。通过敌人的动作，可以逆向推测敌人的心里想法，这是一个指挥员应该具备的能力。 在此之前，李宪所有计划的出发点，就是为卜家报仇，争取得到一批杰出工匠，充实自己匠做营核心力量。 现在情况大出意外，吕家寨竟然率先针对自己的八辆马车出手。换言之，是因为自己出现，给卜家三兄弟带来了灭顶之灾。 至于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李宪心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此前决定把卜家的力量转移到盘龙寺，目的是化明为暗，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敌人针对自己过来，八辆马车还在古山塌房，只有三个少女带着十二个小女孩看守，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料敌失误，让自己人陷入极大困境，李宪心中当然非常自责。 可目前局势依然不明，如果自乱阵脚就会更加被动。 有鉴于此，李宪这才命令部队全面清理战场，尽可能消除战斗痕迹。 虽然清理了整个战场，但不能绝对保证没有留下痕迹，因为在雪原上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斗，而且追逐十多里，痕迹是无法彻底消除的。 白费力气去掩盖一件根本无法掩盖的事实，这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李宪两世为人，不可能没有这个觉悟，实际上他就是故布疑阵。 敌人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端倪，可以简单推测出自己想极力掩盖事实真相，这样就可以让敌人产生困惑，让他们的下步决策举棋不定。 自古兵不厌诈。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才是李宪的出发点。 把敌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应该可以暂时缓解塌房那边的压力，从而为接下来进行战术调整争取时间。 不管多么愧疚，但这次得到一百七十二匹战马，还是让李宪有一丝兴奋。这次缴获的都是蒙古马，也是耐力上等的战马，卜家的九十多人有一半没有战马，这个问题已经彻底解决。 李宪兴奋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在这个鬼地方，为什么会有清一色的蒙古马？ 联想到卜老大此前所说的话，吕家寨还有大量塞外宝马。一个地方庄户人家，组建如此庞大的骑兵势力，究竟想干什么？真定府兵马都总管詹度，难道是个傻子吗？ 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李宪一步三摇来到了一个大山洞，十五个女俘虏就绑在这里。不绑着是不行的，因为这些女人都有武功在身，一旦能够自由活动就是灾难。 非常古怪的是，不管是被杀的四号，还是被抓回来的这十五个人，竟然一个比一个漂亮，没有一个比牟长霞和薛沁儿逊色的。 李宪站在一号面前，发现她应该还不到二十岁，估计也就是十七八岁，看起来和被杀的四号差不多。 “你们一共来了十六将，其中四号因为恶意偷袭老子被杀了。我知道你们都属于吕冀的部下，为什么要打老子的注意呢？” “你是一号，专门发号司令的。你可以选择说话，也可以选择不说话，对我没有什么妨碍。老子虽然怜香惜玉，但是兄弟们就不一定。” 等了足足三分钟，结果十五个人没有一个想说话的意思，脸上也没有什么极其愤怒的表情，更没有什么胆颤心惊的模样，竟然显得非常淡然。 李宪不得不承认，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十五个女人都是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好像比最坚强的共产党员还厉害，这还能不古怪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帮娘儿们太反常了，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才行。 李宪在俘虏洞门口靠着石壁坐下，心里想着要琢磨点什么出来，结果不到一分钟就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一次的战斗，其实最辛苦、最疲劳的人，还得说是人家李宪。 被饿醒之后，李宪才知道自己随便往地上一坐，竟然睡了半天一夜，实在是太过分了。 接过铁骨朵送来的水囊和烧饼，李宪回头看了一眼洞内的十五个俘虏才问道：“给她们吃喝没有？” 傻儿子铁骨朵：“根据爹爹的命令，薛沁儿团长带着六个女兵过来接管这里的看守。可是她们不识抬举，竟然不吃不喝不说话。薛沁儿团长一气之下，带着六个小姑娘跑到落魂谷去了。” 李宪大吃一惊：“现在局势不明，她们跑到落魂谷干什么？” 铁骨朵一脸茫然：“不知道，她们没说。” 李宪这才明白自己睡觉的过程中，竟然发生了许多古怪事情，顿时焦急：“赶紧去把卜老二叫过来！” 扫了洞内的俘虏一眼，李宪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这才站起身来一步三摇离开。 卜老二跟着铁骨朵兴致勃勃迎上来：“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李宪阴阴地一笑：“大家都休息了半天一夜，精神和体力应该恢复不少，现在要解决最后一个问题。山洞里面的十几个女俘虏很邪门，我现在就来教你们如何审问俘虏。” 第0246章 心理战，恶毒审讯法 三个人头碰头嘀咕了一刻钟，李宪又回到了俘虏山洞，一双鹰眼仿佛两把利剑，在十五个被绳索串在一起的女俘虏身上缓缓扫了一遍。 “听说你们不吃不喝，那就说明你们不把自己当活人了。对于女人，我一向的观点是：‘自重者人敬之，自贱者人辱之。’现在最后问一遍：有没有主动说话的？” “很好，真的很好！”等了三分钟没反应，李宪不断点头鼓掌，但是嘴巴里突然一声断喝：“来人！” 傻儿子铁骨朵带着两个小子闻声闯进洞来：“属下在！” “把——” 李宪伸出右手从一号脸上开始一路指过去，每个人脸上停留五秒，结果最后定在一个挺胸抬头的女子脸上：“把这个女人带出去，如果不说话就砍断双腿。再不说话，就砍掉双臂，然后把身子塞进坛子里。当年吕太后会做人彘据说很好玩，今天我们也来做几个试试看！” 铁骨朵往前一闯，首先拿出一根带子勒住俘虏的嘴巴，让她不能发声。另外两个小子上来解开绳子，架住两条胳膊拖了出去。 时间不长，铁骨朵又带着两个小子回来了。 李宪沉声问道：“如何？” 铁骨朵点点头，但是没说话，而是扭头看着剩下的女俘虏。 铁骨朵本来就五大三粗，比爹爹李宪还高半个头。粗黑的浓眉之下，一对眼珠子像铜铃。他盯着男人看都会把人吓到，此刻盯着这些女俘虏，还不断咋摸着嘴巴，仿佛一头饿狼看到食物似的。 按照命令拖出去第三个女人，铁骨朵返回来的时候，有手里提着一把鬼头刀，上面还在滴血。 就这么一个一个拖出去，山洞里面很快就只剩下一号和十三号。 李宪的脸上仿佛要滴下水来，反手指向十三号：“把她拖出去处理了！” 十三号就是原来那个在落魂谷缺口外面大树上放哨的女子，也是李宪抓捕的第一个俘虏。 审问战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其中的艰苦程度，绝对不下于一次最剧烈的战斗。 这种战斗没有硝烟，完全是斗心斗智，对抗的是心理素质、智谋策略，还有冷静和耐性。 作为战略侦察兵，李宪曾经应付过各种被抓回来的“舌头”，男女老少都有，审讯的经验当然非常丰富。 针对十五个女俘虏，李宪制定的审问策略，就是“心理压迫术”和“环境诱导术”相结合。 审讯开始之前，李宪最后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要说话的？” 仅此一句而已，此后连续处置十三轮，李宪再也没有问半个字。 在此期间，一共有四个人拼命挣扎要说话，但是李宪不为所动，自然也没有听她们说话。 李宪绝对不相信这个年代的人，精神意志会比坚定的共产党员更厉害。 只有像民族英杰赵一曼那样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钢筋铁骨，神仙也无法摧毁。 眼前这十五个女人容颜固然俏丽，但总有一丝轻浮在眼神里，绝对算不上什么英杰。 她们心理上存在极大缺陷，可是给人的感觉足够坚定，所以李宪才说这些人很古怪。 想当初，刚刚抓住十三号的时候，李宪不过是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她就吓得惊慌失措。一旦十五个人集中在一起，这个十三号又显得镇定无比。 还有，十三号当初怀疑四号潜伏的时候睡着了，一号曾经说过一句话：“胡说！在四十八将里面，四号是最忠诚的！” 由此可见，所谓的四十八将，忠诚度还分等级。这个组织里面的成员，应该分三六九等才对。 按照李宪的说法：“真他娘的出了鬼了，实在是太邪门！” 现在山洞里面就剩下一号和十三号，当然这是李宪故意选择留下来的两个人。 李宪自始自终就听过这两个人的对话，而且从对话中已经揣摩出一些细微之处，这两个女人自己并不知道。 故意犹豫了很久，李宪最后指着十三号：“把她拖出去处理掉！” 一号终于开口了：“住手！” “老子又没说现在处置你，着什么急？你是最后一个，好好给老子等着，等会儿还有好受的。”李宪冷哼一声：“拖出去！” “住手！”一号的脸上突然涨得通红：“我让你们住手啊！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们的来历吗，我说就是了！” 李宪倒背双手盯着一号的眼睛，仿佛一根木头没有作声。 铁骨朵仍然有条不紊拿出一根布带，然后勒住十三号的嘴巴。 另外两个小子已经解开绑缚的绳子，马上就要被拖出去了。 一号脸色一暗，随即语速飞快，终于在十三号即将被拖出洞口之前，把所有的重要信息全部说了一遍： “我们来自凤凰山吕家寨，寨主叫吕骥，他手下有四十八将，喽啰一千八百余人。我们接到命令，古山塌房里面有八辆马车装着金银珠宝，看守的人只有十几个半大小子，再就是塌房里面的十几个护院。我是行动的指挥，四号、七号、十一号是监督者。” 李宪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一号的眼睛，但是问话的对象却是铁骨朵：“情况如何？” 铁骨朵一挥手，十三号又被拖了回来：“爹爹，她和二号、三号、五号、八号、九号、十号说的一样。” 李宪冷冷的问了一句：“一号，还有一大部分人和你说的不一样，你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你们两个？”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也没办法。”一号有些垂头丧气：“要处置就处置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十三号。” “哈哈哈——”李宪长笑三声之后突然一顿：“既然是该说的，老子当然都相信。老子恰恰想知道那些不该说的内容，你他娘的死到临头，竟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枪，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李宪两世为人，一千年之后的那些职业军人、专业间谍，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敌人，所以他对审讯心理学有独到见解。 一号惊慌失措之际仅仅多说了“该说的”三个字，结果被李宪抓住了漏洞。 窒息！整个山洞里面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寂静，甚至每个人的呼吸都被压制住。 一号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绝望之色，李宪当然看见了，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仍然像一尊石雕立在面前。 现在不能着急，因为一号正处于最后崩溃的内心挣扎之中。这是在生死两难之下，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心理历程。 李宪不着急，事情的真相已经慢慢浮出水面，他没有理由着急。 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号终于开口了：“我听他们有人叫你公子，你背后的人物是谁？” 李宪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但是话语之中收敛了狂暴之气，显得文雅许多：“这个问题和你无关，至少目前和你无关。” 一号犹豫了一下：“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这个问题仍然与你无关。”李宪冷冷一笑：“有关我的问题，暂时都和你无关。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无所谓。不过，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也没有时间和你磨蹭，这一点希望你不要抱有幻想。” 一号的美丽臻首终于低了下来：“你斗不过他们的。” 李宪的脾气又上来了：“记住了，老子不想听废话。” “我要喝水，也想吃东西。”一号摇摇头：“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这没问题，此前是你们自己放弃吃喝的。”李宪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为己甚：“铁骨朵，一号和十三号身上的绳索全部解开，把这座山洞清理一下，就作为一号和十三号的临时住所。” 李宪刚要离开，没想到一号低声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一号和十三号已经死了。我叫邱姳，十三号叫邱潋，我们是双胞胎姐妹，今年十七岁。其实，四十八将就是二十四对双胞胎。” “刚才这位兄弟所说的二号、三号、五号、八号、九号、十号，也就是另外三对双胞胎，二号和八号、三号和十号、五号和九号。这三对说的肯定是实话，你不应该杀她们的。至于其他的人，肯定不会说实话，因为她们的另一半这次没出来。” 李宪呵呵一笑：“哈哈，谁说老子杀人了？被带出去的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至于大刀上有血迹，不过是兄弟们抓回两头猎物宰了，准备改善生活而已。” “铁骨朵，让人把二号和八号、三号和十号、五号和九号都带过来，让她们八个人团聚。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请回来四对双胞胎姐妹，果然古怪之极。” “什么？”刚刚松绑坐在地上休息的一号，应该叫邱姳，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都没杀？” 李宪嘿嘿一笑：“你以为老子是杀人魔王吗？如果你们真的什么都不说，大不了把你们关起来。在老子心目中女人最高贵，怎么可能随便杀女人？那个四号如果不是偷袭老子，也不会死。” 邱姳颓然坐到地上：“他们都叫你公子，我也姑且叫你公子，你简直就是魔鬼转世，败在你手里半点都不冤枉。但是，你说女人最高贵，那简直是和全天下作对，你肯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李宪摇摇头：“邱姳、邱潋两姐妹是？老子是说自己身边的女人最高贵，并没有说全天下的女人都高贵。我先前就说过：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有些女人自甘堕落，老子必欲杀之而后快，比如说四号！” 诡计阳谋，恩威并施，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出来，四对双胞胎终于彻底投降。 李宪原来的审讯设计，主要的对付目标是一号和十三号，也就是邱姳和邱潋两姐妹，而且准备打开缺口的人就是十三号邱潋。 没想到这两个人是双胞胎姐妹，最先崩溃的竟然姐姐邱姳。 审讯工作不能一味采用高压手段，现在是进行感化的时候。 四对双胞胎被集中在一起，大家都有一种生死两重天的感受，看向李宪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其实李宪安排好四对姐妹的饮食之后就离开了，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第0247章 出奇招，战场伪装术 滚石滩，就是一千年以后的栾武台遗址西北山脚，也是李宪歼灭第一群白衣人的最后战场，抢回一百七十二匹战马就是在那里的一片小树林。 这两天时间，铁骨朵和他手下的二十八人另有重任，所以卜老二的护院队作为地头蛇，承担了临时驻地的巡逻任务，主要警戒方向就是滚石滩。 现在隐蔽的这处山谷，在滚石滩东南六里左右的丘陵地带，也就是栾武台遗址西南侧的一处山坳，李宪就是要看看敌人大本营会如何继续出招。 巡视被关押的女俘虏，李宪才发现薛沁儿她们一直没回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派人把护院队的铁骨朵叫过来。 “铁骨朵，薛沁儿她们出去了一天时间不回来，她们究竟在干什么？现在情况如此复杂，难保不出意外。立即派人到落魂谷看看，命令她们即刻返回，否则军法从事！” 结果铁骨朵还没离开，派出去巡逻的护院队一个三人小组，突然狂奔回来：“公子：滚石滩出现一支白衣骑兵二十多人，看样子正在寻找通往落魂谷的道路。” 敌人终于有了另外的动静，让李宪稍微松了一口气。 按照常理推断，敌人出来二十多人，这应该是过来探听消息的小股人马。 李宪相信这些人根本找不到落魂谷的入口通道，因为他昨天下午命令铁骨朵，利用战马拖了很多石头，把原来的一条小山沟彻底改造了一遍。甚至栽下去三十六棵栎树，还从远处弄来积雪敷设一遍。 诸葛亮摆出来的鱼腹矶八阵图，人们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就是战争史上最早的战场伪装手段。 让敌人进去之后会从另外一个方向出来，但绝对不是心目中预定的目的地，从而制造出一种神秘的恐怖气息。 那个时代的人不懂科技，对所有未知事情全部归结为鬼神，结果越传越离谱。 古人没有测绘过地图（西晋才有第一张带比例尺的地图），都是通过猎人、樵夫口述，只能大体上知道一个方位，这就给诸葛亮创造了条件，能够不动声色改造环境。 李宪不知道诸葛亮当年的八阵图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是一千年之后的战略侦察兵，专门学习过战术和战略伪装，重新炮制一个环境并不困难。 当然，李宪不可能耗费精力做无用功，战场伪装不仅仅是迷惑敌人，而是要给自己创造歼敌条件。 因为他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眼前的敌人绝对没有gps卫星定位系统，所以只能非常愉快的自动进入陷阱。 现在，李宪带着铁骨朵手下的二十八人，就在陷阱里面当猎人，最典型的守株待兔。 这个陷阱就在临时隐蔽山谷西南面，这里有两座小山，分别叫东将军山和西将军山，然后构成了一个簸箕地貌，栾武台遗址就在东将军山上。 这里是三面环山，北高南低的一块小盆地。两座将军山的确就像铁面将军，谨守着小盆地的门户，当地人叫做双山涧。 经过李宪的改造，通往落魂谷的通道增加了十三道湾。 敌人从这条通道出来，就会穿过双山涧出现在小盆地里面。等到发现并非落魂谷的时候，再想回头就彻底没希望。 “情况怎么样？”李宪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 铁骨朵满脸都是崇敬之色：“爹爹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竟然有如此奇思妙想。刚才传来消息，他们一共二十七人，也是把战马放在滚石滩小树林，并且留下三个人在里面看守，大部队很小心摸进来了。” “只不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大部队刚离开，看守战马的三个人就被卜老二的护院队抓了俘虏，连同战马一起转移了，现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就会来到这里。” 李宪点点头：“我知道你力大无穷，正面搏斗几乎没有对手，但今后还是要多学点东西。战斗有很多方式，并不一定要正面冲杀，更不是以杀人多少为评判标准。能够用计谋，就绝对不用蛮力。” 铁骨朵使劲点头：“跟随爹爹这段时间，真是大开眼界。我最近老是做噩梦，好像总在参加大血战，每次都是数百人、数千人，甚至数万人被杀的场面，但没有一次是像爹爹这么指挥战斗。” 看来这一次的血腥战斗，对铁骨朵造成了极大刺激。反复出现这种梦境，是记忆力开始恢复的征兆，说明铁骨朵正在慢慢恢复自己固有的记忆。所以他说话办事越来越有条理，正在脱离傻子这个形象。 李宪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说话意有所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个人都有过去未来，我希望你有自己的过去未来。人生在世，草木一秋。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过去的事情记在心就行了，不要总是生活在悔恨之中，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恰在此时，担任了望的哨兵轻声说道：“公子，他们进来了！一共二十四人，全部都是大刀，没有携带弓箭。” “铁骨朵，用一半人堵住退路，另一半人全部张弓搭箭保持压力，只要对方不反抗就抓俘虏。当然，如果不放下兵器就全部射杀。”李宪躺在地上根本没起身，仿佛这次战斗和他没关系。 说来也是，他不可能每一次都冲在第一线，况且这一次有备而来，使用领先一千年的战术思想是提前设置陷阱，用二十八人伏击二十四人。如果还不能搞定的话，手下这批人根本就没用，还不如都死绝了另起炉灶。 不用眼睛看，并不代表李宪不关心战斗进程。随着一阵踏动积雪的脚步声传上来，说明敌人已经掉进陷阱。 “我知道你们过来干什么，但是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放下兵器抱头走到一旁蹲下，活命。继续拿着兵器顽抗，受箭。三个呼吸的时间，你们告诉我自己的决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铁骨朵语气阴冷，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来自地狱，已经快要赶上“爹爹”李宪了。 哐啷，这是金属撞在石头上的声音，李宪知道有第一个人丢掉了手里的单刀。 啊——噗嗤！半声惨叫戛然而止，随后就是刀锋砍断骨头的声音。 嘣——咻——啊！弓弦弹动声，利箭划破虚空之声，然后是半声惨叫。 “真是给脸不要脸，竟敢屠杀放弃兵器的人，真当老子是菩萨不成么？” 学坏容易学好难，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有了李宪这个不成名堂的爹爹，铁骨朵果然学得够快，竟然也开始自称老子，这可是领先一千年的词汇。 第一个丢掉单刀的人被同伴砍死，铁骨朵随后射杀砍死同伴的家伙，敌人还有二十二个。 李宪吐掉口中的草根，嘴角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不知道在笑还是想哭。 此前已经从邱姳和邱潋姐妹口中知道，敌人有一套控制手段。如果能够刺激敌人窝里反，目的就达到了。 他设计这么一出，就是希望尽可能减少自己人的伤亡。 前天一战下来，有十来个人受轻伤，放在二十一世纪不算个事，但是现如今这个缺少药品年代却是大问题。这也是他费尽心机对付二十四个敌人的缘故，因为不能再有伤员了。 “时间到，准备放箭！”铁骨朵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已经是黑白无常要勾魂的声音。 哐啷、哐啷之声响成一片，敌人终于丧失了顽抗下去的信心，一场战斗意外结束让李宪很满意。 “双手抱头，彼此之间拉开十步的距离，然后原路退出去。顺便再提醒你们一下，老子的兄弟力量控制很不好，如果手指不小心一松，箭矢就飞出去了。” 战场可以让一个人飞快成熟起来，铁骨朵就显得越来越成熟，开始慢慢显示大将风采。这一次的严厉警告非常及时，让李宪非常满意。 事情完全按照李宪的设想进行，敌人抱头原路返回，十二名少年战士早就恭候在那里，然后两个人抓住一个俘虏反绑双手看起来。 没有意外出现，铁骨朵屁颠屁颠跑过来：“爹爹：计谋果然就是好啊。浪费一支箭，杀死两个人。俘虏敌人二十二人，缴获单刀二十四把，战斗圆满结束。” 李宪终于坐起身来一脸严肃的说道：“整理战场痕迹，安排潜伏警戒力量，对俘虏进行审问，该教的老子都教给你们了。具体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发挥得怎么样。胜不骄，败不馁，那才是百战雄师。现在收队返回！” 铁骨朵赶紧收起得意之色躬身说道：“是，谨遵爹爹教诲！”然后如飞离去，一连串的口令随即传入李宪的耳朵。 李宪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望着缓缓离去的大部队喃喃自语：“孺子可教也！再过几次战火考验，让他的记忆彻底恢复，这家伙必然是一员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 刚准备下山，李宪突然眉头一皱，随即冷喝一声：“出来，难道还没玩够，准备疯到什么时候？” “出来就出来，发什么脾气呀？” 山梁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听口气不是敌人，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这个突发情况，让已经准备离开的铁骨朵大吃一惊。 如果是敌人的话，实际上就已经摸到了自己脚下。在战场上被敌人摸到身边，而且还没有察觉到，那是个什么后果？ “难怪爹爹说，在战场上绝对不能丝毫大意，更不能得意忘形，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铁骨朵的额头上都已经见汗，顿时心虚地扭头看了李宪一眼，这才转身猛地跑开，因为他已经知道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第0248章 耍手段，敌人有线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飞狐军直属军团的警卫团长薛沁儿。 她最先飞上山梁，结果李宪没有给她丝毫面子：“你可是我的警卫团长，虽然身边只有六个女孩子，但也要负起责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有多危险吗？如果不是我们早有布置，你们这一次会是个什么局面，嗯？” 薛沁儿完全没把批评当回事儿：“人家一过来，卜老二、铁骨朵就把你吹到天上去了，简直比神仙还神仙。人家就是想到你战斗过的地方看看，到底神奇在什么地方。还别说哎，你真的很神奇。” 碰到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而且来到外面之后，很快就变得没脸没皮，李宪有火也发不出来。 老脸一垮，李宪故作严肃：“少给我贫嘴，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比如说这一次就有可能争取四对双胞胎，很可能搞清楚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女孩子彼此之间好说话，还不赶紧回去！” “叫你一声公子行了？”薛沁儿干脆抱住李宪的左臂：“你的意思的是把那些抓回来的女人交给我管教吗？” 李宪叹了一口气：“不是都交给你，而是已经释放的四对双胞胎，极有可能转化过来。我可告诉你，她们都是练家子。被我杀的那个四号，武功非常厉害。能不能让她们对你心悦臣服，那就看你的本事能否压住她们。” 薛沁儿眉头一皱，随即媚笑道：“公子，我可不可以对她们说是你的那个啥？” 什么那个啥？还不就是男女之间的某种名分！李宪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薛沁儿换了一个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薛沁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李宪顿时顿时满脸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薛沁儿已经扭着水蛇腰，带着六个女孩儿走了，李宪还在那里发愣。 李宪是人民解放军培养出来的，对于解放军的军史倒背如流，所以他知道如何才能发展部队。 毛伟人已经完成了伟大实践，并且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后人，如何才能白手起家建立一支自己的武装：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李宪被迫接受了“被穿越”这个残酷现实之后，很快就明确了未来的指导思想：可以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但是每一次都必须打歼灭战。 歼灭战的好处，就是你打死一个敌人，就可以得到这个人的全部装备。 要做到这一点，那就不能像蒋介石那样贪大求洋，把什么事情都搞得高大上。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每一次都抓机会吃掉小股敌人。采用蘑菇战术磨掉敌人庞大的有生力量，不断利用敌人的装备壮大自己，最后战而胜之。 夺取二十七匹战马，抓获二十五人，得到二十七把大刀，这虽然算不得什么伟大战绩，却是李宪战略思想的真实体现。 两战皆捷，歼敌近两百人还是次要的，得到了近两百匹战马，让卜家庄的人能够装备起来，这才是一个巨大的财富。 中原地区缺少战马，尤其是缺少优良战马。但是，突然出现的这个吕家寨不知何许人也，所有的战马竟然都是蒙古马。 两支部队竟然悄无声息不翼而飞，这就是李宪针对陌生对手采用的计策。 果然，接下来三天风平浪静，第三股敌人迟迟没有现身。 李宪需要时间，每拖延一天，他手下这群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就会增加一分。 塌房护院队每天都出去训练潜伏，同时监视有可能出现的敌人，这也是一种实战状态下的训练。 随着记忆开始缓慢恢复，铁骨朵的思维活动越来严谨，对二十八个少年的训练越来越苛刻系统。 此前已经接到消息，萧芸娘已经传达李宪的命令，卜老大带着九十多人分批隐蔽向这里集中。 塌房里面就剩下萧芸娘和牟长霞带领十二个女孩儿，但是卜老大和卜老三率领卜家子弟全部离开之后，李宪反而并不担心姑娘们的安全，因为那八辆马车不是吃干饭的。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被动挨打的局面扳回不少，李宪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心情放松，思路就会更加清晰，所以李宪想起一件事来，所以他找到卜老二问了四个字：“情况如何？” 卜老二摇摇头：“抓回来二十五个人里面有两个女的，经过和上一次记录比对，又找到了两对双胞胎，所以薛夫人手下有了六对双胞胎。上一次抓回来的女俘虏还剩五人，最近情绪有些失控，每天都像发疯一样又哭又闹。” 薛沁儿果然对外宣称了某件事情，不然卜老二绝对不敢冒失采用“薛夫人”这个称呼。 李宪头皮发麻，但只能放在心里。对于卜老二的说辞，他明知故问：“为什么呢？” 卜老二微微一笑：“那五个人不说实话，都是按照公子的命令分开关押，没有人和她们说话，连审问都没有。六对双胞胎全部释放之后，薛夫人每天带着她们在监室门口玩耍聊天，那五个人不发疯才怪。” 李宪点点头：“审讯犯人和战俘，皮鞭和木棍并不是最好的手段。女人，尤其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女人，正是思想最活跃的时候。如果突然限制她们的自由，尤其是不准和别人说话，这是最大的折磨。” 卜老二点点头：“看到那五个女人的变化，我们现在终于明白了公子所说的自由是什么含义。” 点点头，李宪换了一个话题：“二十三个男俘虏现在情况如何？” 卜老二双手一摊：“我把公子所说的削人棍程序说了一半，他们都招了。不过没有那些女人知道的多，基本上没有什么新东西。他们在两个女的带领下出来探听消息，想搞清楚一百七十多人为何失去联系。” 李宪有些不可思议：“一点新消息都没有得到？沁儿那边的女人也没有打开缺口，仍然没有得到新东西？” 卜老二低头沉思了一下：“我每天晚上都和薛夫人碰头一次，好像邱姳提到过一个叫做都亭驿的地方，对了，就是都亭驿。” 李宪伸手给了卜老二后脑勺一巴掌：“这还不是新消息吗？” 卜老二还不服气：“都驿亭属下当然知道了，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个猪脑子。”李宪有些无可奈何：“你大哥说都驿亭马上要举办花会，吕冀的一千六百骑兵都调出来保证安全。可是这些女人却突然出来找我们的麻烦，这里面有什么因果关系，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明白没有？” 卜老二拼命摇头：“不明白。” 李宪拍拍脑门唉声叹气：“老子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顺藤摸瓜知道，杀鸡拔毛知道？我们不知道吕冀究竟想干什么，但是首先杀他一批手下行不行啊？” 没想到卜老二这一次回答得很干脆：“不行！” “为什么？”这次轮到李宪不明白了。 卜老二摇摇头：“我和薛夫人关于这个问题分开问过那些俘虏，他们说吕冀就是下了要把八辆马车和公子等人抓回去的命令，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这是个新问题，让李宪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从飞狐县出来，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十六个小车夫，再就是铁骨朵率领的十二个护卫。自己和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还有那些女孩子都没有露过面。” 想到这里，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吕冀没有发现马车里面其实装的是人，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不过眨眼之间又糊涂了：“吕家寨应该是属于家大业大，对于金银财宝应该没有什么过分贪婪。而且正在全力保证都驿亭的迎春花会，为何要节外生支对自己的马车下手，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麻烦吗？” “公子，这件事情我问明白了。”薛沁儿突然过来说道：“经过三天时间闲聊，我总算弄出一点头绪。这个吕家寨似乎手眼通天，姬家、都驿亭的所有买卖都是吕家寨经手送进送出。” “姬家庄属于地方大世家，在此处说一不二。都驿亭属于朝廷势力，断没有给地方势力低声下气的道理。由此可知，这个吕家寨来头不小，和他们两家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算得上是手眼通天，黑白通吃。” 李宪摇摇头：“吕家寨、姬家庄、都驿亭这三家的关系，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想弄明白的是，吕冀为何要对我们下手，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说到这里，李宪才微微一笑：“你过来就好，我让你和那些女人接近，就是想搞清楚另外一个巨大的困惑，吕家寨的人出外打仗，为什么都是女人当头领啊？那个吕骥究竟何许人也？” 薛沁儿的脸色突然一红：“根据那些女俘虏的只言片语，原来吕骥今年二十七岁，长得貌若潘安，英俊得很，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看见他就晕了。而且他还是姬家的学生，对理学很有研究，张口闭口就是克己复礼，好像前程远大。” “手下四十八将全部是女的自然不奇怪，因为都是他的妾室。这个吕骥发下宏愿，他娶妻妾必须成双成对，而且还要是双胞胎，据说要盖过什么素女二十四宫。还说这样在帷帐之中才能姐妹一心，如鱼得水。” “原来如此！”李宪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老子连续两次出手，就把吕骥的小老婆杀了一个，抓了十七人对？” “可以这么说。”薛沁儿点点头：“公子，你是不是也想学吕骥，专门养一批双胞胎小妾？” 李宪摇摇头不置可否，因为他突然想到卜老大曾经说过的话：“附近人家一旦生了女孩就要赶紧搬家。” 现在看来，邱姳和邱潋这些双胞胎似乎对吕骥没有什么恶感，甚至心甘情愿的，那就说明不是抢来的，也不是被逼的。 吕骥这家伙既然是姬家的学生，而且发下超过素女二十四宫的“伟大宏愿”，和卜老大所说的情况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呢？ 第0249章 没头绪，消息很庞杂 发现这几天听到的、见到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和女孩子脱不了干系，而且至关重要的人都是那个什么吕冀。 想到这里，李宪对薛沁儿说道：“沁儿，你回去之后不着痕迹，开始慢慢透露口风，就说我很有可能要把那些女人都放回去。” “我明白了！”薛沁儿果然聪明绝顶：“公子放心，我肯定做得天衣无缝，然后看看她们每个人的反应。” 薛沁儿走了，李宪这才对卜老二说道：“我看二十三个男俘虏年龄都不大，他们为什么要给吕家寨卖命，这个问题搞清楚没有？” “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卜老二点点头：“按照他们的供词，那个吕骥曾经许下诺言，只要立下大功，就可以得到一名七十二宫的女子当浑家，而且不要聘礼。据说素女七十二宫里面的女子都像天仙一样，而且十七岁就要送出来嫁人。” 李宪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说明这些人根本没啥用，找个机会秘密处置算了。” 卜老二有些吃惊：“公子原来的意思，不是想把他们都留下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清理掉？” “是啊。”李宪点点头：“吕家寨近两千精锐骑兵，我们的人太少了，这附近又招不到可靠的人，所以我这次才准备通过抓俘虏来扩充。” 卜老二笑道：“那就把他们留下呗，大不了我承诺他们立功之后，奖励给他们一个漂亮女人。抓几个女人回来还不简单吗？满天下都是。” “放屁！”李宪顿时就怒了：“老子最近一再强调军规军纪，你他娘的当放屁啊？今天再强调一遍，如果你们谁敢抢掠妇女，老子全部砍头以正军法！” 卜老二抱头鼠窜而去，李宪在后面苦笑不已，一个必须立即处理的更大麻烦，已经出现在眼前。 其实也不能怪卜老二有这样的想法，这个年代女人不值钱，纯粹就是男人的玩物。 一个小小的吕骥，满嘴克己复礼，结果有了四十八个小老婆还不满足，竟然要超过素女七十二宫，那可是一千多少女！ “他娘的，这是一个混蛋年代，看来凭借老子一人啥也改变不了。由此可见，当年的晋武帝司马炎那个老杂碎，后宫里面有一万三千多妃子，并非空穴来风。西晋倒行逆施，导致了五胡乱华。赵家的大宋同样倒行逆施，所以才有契丹、女真、党项、吐蕃、大理、倭族横行霸道。” 生气没啥用处，李宪很快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一边，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都亭驿那边。 吕骥派出来两支人马全部不翼而飞，十八个小老婆不见了，应该引起了他的足够警惕。那么，他究竟会不会继续采取行动呢？ 具体应该如何应付目前的局面，李宪反复推演许久，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有两个方面：到底是继续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击？ 从目前来看，继续守株待兔最安全，毕竟这里的防御措施已经逐步完善。 主动出击的话，按照邱姳的说法，吕骥手下还有近两千人。如果不想暴露底牌，凭借自己手里不到一百人，只怕有去无回。 接下来究竟应该何去何从，目前掌握的有效信息还是太少。似乎已经得到很多消息，可是都无法构成有效的证据链，也就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既然远处的事情暂时无法下决心，那就只能首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吕骥的十七个小老婆。 李宪当时看见这么多双胞胎姊妹花，的确在心里产生过许多不为人知的想法，当然是属于男人才会有的想法。自从听说这些人是人家的小老婆，他再也没有丝毫心思，反而生出一种厌恶。 因为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来到这个时空之后，遇见的所有人都是敬服自己的无所不能，从没有人夸奖过自己的容貌。自己绝对长得不丑，甚至也算得上英俊，但从来没有人说自己貌比潘安。 他有些明白了：“说不定老子的相貌就比吕骥差很多，所以没有女人一看见老子就投怀送抱。潘安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像女人，文章写得好之外，其实是百无一能的奸臣。整天跟着贾皇后裙子转悠，结果最后被人砍了脑袋，死无葬身之地。” 李宪不是一个有很大嫉妒心的男人，甚至算得上胸怀宽广。可那么多漂亮女人都当着自己面说另外一个男人如何优秀，而且薛沁儿一方面对外人宣称是自己的女人，一方面又把吕冀吹到天上去了。 说实话，李宪的心里很不爽。自己的女人当面赞美其他的男人，他自然清爽不起来。况且被自己女人赞美的吕冀，还是自己的敌人，李宪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真要说起来，李宪原本对那个什么吕骥没有丝毫印象，即便听说和该死的姬家纠缠不清，李宪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如何如何。 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小心眼，但最后也办不到，现在已经把吕骥恨到骨子里去了。 “公子，你的担心果然有道理。”夜深人静之后，薛沁儿抱着李宪的左臂来到外面：“那些骚蹄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有可能放她们回去，所有人的态度全变了。即便是你说最有希望转化过来的邱姳和邱潋，这三天对我也冷冰冰的。” 大宋朝因为有了昏君宋徽宗身体力行，整个国家的道德观念已经被彻底颠覆。凡是长得容貌出众的女子，都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廉耻之心。 妓女竟然能够成为一种偶像，正才是真正亡国的征兆。 李宪前一世看得多了。 网络上最红的并非英雄人物，也不是各行各业的先进典型。而是“干爹一大群，每夜换新人”的那些漂亮妓女，她们几乎霸占了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这是灵魂的坠落，是人格扭曲的悲哀，是社会价值观的颠覆，更是民族信仰的崩溃。 没有先进文化和坚定信仰的民族，不过是一条没有灵魂的癞皮狗。要进行一场最彻底的文化大革命，没有生命和鲜血的洗礼，永远不可能获得重生。 想到这些可怕的后果，李宪的语气突然显得无比冷酷：“我早就强调过，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因为她们而耽搁。既然她们那么期盼回家，明天就把她们送走。” 薛沁儿闻言一惊：“都杀了？” 李宪摇摇头：“直接杀女人老子还下不去手，但是绝对不养废物，而且还是随时都可能给大家招来灭顶之灾的巨大隐患。我在落魂谷里面准备了一些粮食，最后会不会饿死，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薛沁儿觉得不可思议：“落魂谷不是已经变成了马场，怎么又把她们送进去？” “你那天走马观花根本没有搞清楚，落魂谷里面有一个绝洞，深度大概三里。老子已经改造过了，把她们送进去以后就放下断魂闸。如果不从外面打开，关在里面的人下辈子都出不来。这是老子临时设置的一座监狱，专门用来对付特定人物的。” 听了李宪冷冰冰的一番话，薛沁儿好大一会都没做声。 “我这么做是不是很冷酷？”李宪注意到了薛沁儿的变化。 “也不能这么说。”薛沁儿摇摇头：“自从女真贼子打进山西，惨无人道的事情我见多了。公子没有让人动她们一根手指头，其实我一直都奇怪呢。” 李宪抬头看着深邃无银的夜空：“我从内心深处实在不想这样对付她们，可这个社会实在是烂透了，根本没有一块干净地方。乱世用重典，否则的话我们还是要走方腊和宋江的下场。” 薛沁儿绝对是个聪明姑娘，最后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因为你已经给她们机会选择。说实话，像公子这样大度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放在别人身上，那些女人肯定全部赏赐给下属蹂躏致死。” “卜家庄和吕家寨有灭族之仇，这件事情我马上命令卜老二他们去办。”李宪拍了拍薛沁儿的右臂：“外面风大，我们回去。接下来我们要来一个乾坤大挪移，还有好多准备工作要做。” 当天晚上三更天，那些女人被连夜蒙上脸带走了，正是卜老二带着护院队执行李宪的处置命令。 之所以要蒙上脸，理由当然是送她们出去。这是土匪都会有的套路，所以那些女俘虏很配合，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与此同时，李宪命令铁骨朵等人带上缴获的战马和物资，同样连夜转移到塌房和萧芸娘等人会合。 栾武台遗址这里顿时空无一人，如果吕冀继续派人过来调查，因为这里的改造成果保存完整，那就要浪费更多的功夫才能够搞出个所以然，从而给敌人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 这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战场伪装术，加上现在数九寒天，大雪封山。李宪相信没有数千人，绝对无法彻底解开谜团。 原来，经过两天的时间考虑，李宪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相对成熟的行动计划。 既然花会是一个导火索，所有的消息都指向吕家寨，而吕冀的主力部队正在都驿亭周围活动，李宪觉得在外围旁敲侧击太浪费时间，还不如来一个深入虎穴，把所有的盖子全部揭开。 要深入虎穴，那就要做很多准备工作，主要是和卜老大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如果没有卜老大的全力配合，根本就无法实施。 听了李宪的第一个计划，卜老大吃了一惊：“公子，你是说立即造一辆马车？” “怎么，有困难吗？”李宪微微一笑：“卜家世代传承，你不会告诉我造不出马车？” “恰恰相反！”卜老大赶紧摇头：“只要三天时间，保证就会有一辆马车，因为本来就是现成的。我不明白的是，公子有八辆如此之好的马车，为何还需要马车呢？” 李宪呵呵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第0250章 展奇谋，李宪入虎穴 一辆古怪的四轮马车出现在官道上，引起行人纷纷避让侧目。 后面的两个车轮直径一米五，前面的车轮直径却只有不到五十厘米，而且这两个小轮子竟然能够左右转动。 车身主体是五米长，一米五宽，一米六高的箱式结构，上面是暗绿色歇山顶，下面却是半圆弧。左右两侧分别是两扇百格窗，但是里面挂着帘子什么也看不见，后面两扇门关闭着。 前面的两根车把和车身连接部位，弧形鸭舌顶棚，左右两侧有一米宽的挡板。里面坐着身穿两个葛衫，头戴范阳帽的人。一个控制拉车的骡子，一个控制丁字形的圆木把手。 这是李宪原来那种特种车的“山寨版”，外形模样很相似，还加长了车身。但却没有了钢轴，更没有滚珠轴承。车轮和车轴是一个整体联动，所以行走起来咿咿呀呀。 山寨自己的东西，李宪也是迫不得已。 栾城这一届迎春花会的举办地点，就在都驿亭正北面的天齐庙广场上。 从栾武台遗址回来的时候，李宪最开始的计划是双管齐下，准备彻底破坏这次天齐庙的迎春花会，打乱姬家庄的行动步骤，彻底弄清楚吕家寨是什么回事。 如果能够让敌人自乱阵脚，他就可以见缝插针，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然后分路出击，各个击破。 回到古山塌房之后，李宪让卜老大根据自己的图纸赶造一辆马车，而且把车身加长一倍，就是想装更多的人。 与其让吕冀派人过来抢，还不如自己把马车派出去，引诱敌人前来劫夺，然后给敌人一个死亡陷阱。 为了保证里面可以容纳十五人，所以山寨版的这辆马车，设定在重量三千斤，不需要追求行走速度。 至于李宪为何有把握用十五个人做诱饵，能够抵挡吕冀的一千六百骑兵，没有人能够明白其中奥妙。 可是第二天清晨，李宪突然被一阵锣鼓声吵醒。 宝贝女儿李飞凤直接闯进卧室，兴奋的叫道：“爹爹，不要睡懒觉啦。快起来看热闹，好多好多新娘子，整个大路上都是，比我们家乡娶新娘子热闹多啦！” “好多新娘子？究竟怎么回事？” 李宪好几天没睡觉了，现在还睡眼惺忪。他开口问话的对象并不是李飞凤，而是紧随其后进来的萧芸娘和牟长霞。 萧芸娘点点头：“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天是腊八节，是参选花牌入住的第一天。周边各个村镇的百姓都是敲锣打鼓，用彩轿花车把自家闺女送到天齐庙。” 牟长霞接着说道：“她们都是参加这次花会的人，叫什么花蕊。这些被送出来的闺女，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所以就相当于出嫁，家里也是按照送亲队伍摆的排场。” 李宪大吃一惊：“这些参赛者今后就不回来了？” “不错！”萧芸娘冷漠的一笑：“进入前十名者，接下来统一培训，然后送到京城参加元宵节的花山大会，然后参加三月三的大比。没有入选的，就直接进入当地各妓院。总之就是出嫁了，再也不会回去。” 听了萧芸娘和牟长霞的介绍之后，李宪知道自己此前实在是一相情愿，原定计划行不通！ 这个地方的老百姓都希望通过推销自己的女儿，给家庭创造一步登天的美好前程。不管是上当受骗也好，还是白日做梦也罢，反正老百姓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后世央戏、快女、超女、模特儿比赛，剧组选拔女主角比赛、服装模特儿比赛等等，全都是选美比赛。谁都知道内幕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叫潜规则。 但人们依然趋之若鹜，希望把自己的女儿弄进前十名，这样就可以得到大老板“赞助”、得到大官员的“青睐”。然后名利双收，大红大紫，干爹都拿着红包排队，初夜起码四十万。 君不见，港澳台的那些名角身后，必然有几位着名的干爹。 大陆后来也是这一套，女主角不仅炫富，而且还炫耀干爹，发艳照不说，还发床上的实拍视频，结果网络上发明了一个名词“坑爹”！ 栾城此刻的情况，和后世的那些比赛如出一辙。 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宪相信，不管什么人出来捣乱，都会遭到老百姓群起而攻之。和所有的老百姓做对，最后必定一败涂地。 朝廷和百姓做对，最后必定彻底垮台。个人和百姓做对，最后必定粉身碎骨。如此浅显的道理，两世为人的李宪心里明镜儿似的。 可是，天齐庙迎春花会十天之后就要举行，李宪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做，那肯定也不行，现在只能改弦易辙。 正因为如此，李宪的一双眼睛在萧芸娘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摇摇头。又把牟长霞和李飞凤从头到脚看了三遍，这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宪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凤儿，下去把你的沁儿阿姨叫上来，说有要事相商！” 刚才李宪色迷迷的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萧芸娘和牟长霞脸上就已经满是彩霞，但碍于“女儿”在场，两个人不好意思询问。 现在李飞凤下楼了，萧芸娘终于抓住机会：“公子，你想干什么？” 李宪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想干什么，人家今天都嫁女儿，我们不嫁一两个女儿出去，那不合适！” 牟长霞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大辽萧家女子擅长谋略，萧芸娘已经恍然大悟：“公子，你想送我们去参加花会选美？” 李宪点点头：“是啊，我看你们三个如花似玉，这一届的花中状元、榜眼、探花非你们莫属。” “啊？”牟长霞张大嘴巴惊呼一声，半天合不拢嘴，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行！反正我已经被别人送来送去好几回，再送一次也不嫌多。”萧芸娘脸上似笑非笑：“那个沁儿别看平时不哼不哈，她的性格性子刚烈，可跋扈得很。等会儿她要是发起脾气来，看你怎么收场！”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薛沁儿一阵风刮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公子，我正在带着姑娘们晨练，叫我上来做甚？” “他要我们去参加选美！”牟长霞的身形摇摇欲坠，但却没有流泪：“我的这条命反正是公子救出来的，今天还给他也就是了。沁儿才十四岁，你可要好好活下去。” 薛沁儿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发白，一双小手捏得骨节嘎巴作响：“公子，你是想和外面村子里一样，敲锣打鼓把我们送出去吗？” 李宪又不是失心疯，怎么可能把自己身边的女人拿出去送人糟践？ 他刚才是准备和萧芸娘开玩笑，所以才会随口胡说八道，没想到牟长霞首先就当真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而且自己解释出来也没人信，李宪顿时举手无措：“我刚才就这么一说，完全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芸娘，如果你再不解释的话，真的就要出乱子了！” 萧芸娘小鼻子一皱，小蛮腰一扭，右脚使劲一跺：“谁让你没个正形，这种事情也敢拿出来胡说八道？” 李宪高举双手：“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赶紧把长霞和沁儿安抚下来，别把身子气坏了。” 萧芸娘这才伸手一拉牟长霞和薛沁儿：“好了，公子都认错了，你们就别当真。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他敢把你们送出去吗？他舍得把你们送给别人吗？” “公子，别怪我多心。”牟长霞的眼泪终于下来了：“我们村里十九个姐妹，她们为什么会上吊身亡？因为自己的爹娘迫于压力，也只能把自己的闺女送给女真谋克户的男人糟蹋。” 李宪只能拼命赔小心：“我早就说过，只要我活一天，就绝不允许身边的女人被别人糟蹋，你们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不过这事儿，我们还真要别作商议才行。” 萧芸娘嗔怪道：“好好的话不会说，硬是要自己弄出事来才罢休。还不赶紧说说你的计划，磨蹭什么？” 李宪有些无可奈何：“要想搞清楚都驿亭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必须深入进去。现在别人搞选美大赛，我们这些光棍跑过去看热闹，别人都会重点盯防，什么事也干不成。明白没有？” 薛沁儿七窍玲珑，自然心领神会：“早说掩人耳目不就完了，何必啰嗦那种鬼话来吓唬人？” 听说是计策，牟长霞终于破啼为笑：“原来公子还是很在乎我们的，这我就放心了。就算今日死了，也闭眼。” 李宪故意把脸一沉：“马上就要过年了，胡说什么死呀活的？” 总算是和三女达成一致意见，李宪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把卜老大叫上来。 “你的马车半成品我看了，够结实但不够灵活，也不够豪华。我这里有一张图纸，你马上让那些工匠们进行改造。” 卜老大从李宪手里接过图纸一看，顿时张口结舌：“车厢分为前后两个区域，最里侧是卧榻，外侧是可以折叠收放的桌椅。这种马车逾制，官府绝对不允许一般人乘坐。尤其是里面还要一张虎皮布置卧榻，雪狐皮当作枕头，这可了不得啊。” 李宪笑道：“你翻过来看看结构分解图，无论是车型、顶盖样式、行走方式都没有先例。既然没有先例，又如何逾制？” 这辆四轮马车的外形，上半部是典型的中式结构，下半部却是数百年以后才会出现的欧式结构，完全是一个怪物。 下半部设计成欧式结构的圆弧形“车肚”，马车不仅可以携带行李，而且还能装备三张硬弩，或者是其它的什么物件。 没有战斗的时候把床板放下来，那就是一张豪华大床。发现敌情的时候，两块床板往左右一掀，刚好挡住百格窗变成了盾牌。然后根据敌人的方向，选择使用左、右、后方向的弩床。 卜老大越看越兴奋：“公子果然是神人，设计如此豪华的一辆古怪马车，竟然是一辆战车。如果造出来对外卖，我们起码十年不愁没饭吃。” 李宪摆摆手：“你先别高兴太早，两根车梁、两根车轴绝对要上等硬木，否则的话也承受不起三千斤的重量。这两块床板还有另外的用处，那就是通过两丈宽的深沟可以当跳板。至于需要携带一批铁蒺藜，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尽管一切东西很齐备，而且人手也足够，还有用了六天六夜，才把这辆古怪的豪华马车弄出来。 第0251章 都驿亭，卜辙打都头 都驿亭这个地方，先有驿，后有镇，所以叫驿镇。因为地处官道要冲，镇上各种配套服务店铺鳞次栉比。 这段时间，通往北面天齐庙的官道两侧，挂满了灯笼彩旗。往来的人群都是笑语喧天，互相恭维鱼跃龙门之类的话，绝对是盛世繁华、歌舞升平的景象。 马车一进入驿镇，李宪就感受到老百姓发自内心的那种期盼、那种狂热。 充当车夫的是卜老三，还有他物色的助手雷虎。这两个人是地头蛇，熟悉此地环境道路，李宪带过来的人已经被吕家寨盯上了，所以铁骨朵他们没有出现。。 卜辙，是卜家三兄弟的堂弟，一身武艺出类拔萃。他带领古山塌房的十八名护院，李宪取名为铁卫队。全都骑着此前缴获的战马，在马车后面充当“送亲扈从”。 铁卫队成员头戴逍遥巾，上身白色羊皮大衣，下身藏青色棉裤，扎着一根紫色腰带，脚上高腰马靴，骑着从两百多匹战马里面挑选出来枣红马，显得格外整齐喜庆。 铁卫队装备的镔铁枪逾制，李宪让卜老大组织人开炉重铸，现在是清一色的六尺长熟铜棍，外面包着红绸，看起来像木头哨棒。 铁卫队战马都是缴获来的，为了掩人耳目，面貌已经彻底改变。统一更换“牟记”马掌，马左耳也打上了拇指大小的“牟记”烙印，有别于原来的“吕记”标志。 古怪而豪华的马车从东面进入集镇，顿时成为万人瞩目的对象。 因为后面跟着的打手太多，所以和“围观”这个词不挨边。大家虽然都“观”了，但是没有人敢“围”。不仅没围，反而远远就让开了大道。 宋朝是一个讲礼仪的年代，人们都是君子，属于动口不动手的群体。 好比程颢、程颐两兄弟，还有他们的无数弟子，人家一辈子都是坐而论道。虽然家有良田数万倾，后院美女数不过来，但人家开口就是克己复礼，绝对道貌岸然，无可挑剔。 像花和尚鲁智深那样动不动就抡拳头，这种粗鲁人毕竟是少数。武松杀嫂子，还把嫂子的人头割下来挂在县衙门框上，人家潘金莲就没动手。至于孙二娘在十字坡买人肉包子，那个不能算数。 既然不动手，大街两边都开始动口，一时间沸满盈天。 “大郎你见多识广，这附近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牟家？” “让诸位见笑了，我还真没听说过牟家。难道州城大官人过来了？或者是京城的哪位相公下来了？” “说你不读，你还不服气。京城只有梁相公、蔡相公、李相公、王相公、高相公，就没听说过哪位相公姓牟。” “别说什么蔡相公和王相公了，我这次出去听到好些人说他们都是奸臣。只有李相公为人刚直不阿，那才是大宋的擎天柱。” “你们扯远了，现在说的是马车，莫谈国事知道吗？如果被姬家庄柏山书馆的士子们听见，你就惨了。听说前不久来了两位教授，宋夫子和吴夫子都是刚从汴梁过来的，那学问可了不得！” “说起宋夫子，那还真了不得！白马致仙阁知道吗？我前天从门口路过，里面的妓女正在弹唱人家的曲子，那叫一个好！” “就你？也知道什么叫好吗？你信不，我都能背下来：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难道又是外使大人？你看这马车的样式真新鲜，应该就是哪国外使前来给我们大宋朝贡。” “这个很有可能，素女二十四宫可是人间仙境，方圆百十里的好女子都在那里面，前来朝贡的外使大人过来享受一番也很正常。这一次迎春花会，让那些番邦外夷看看大宋的繁华” 致仙阁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所在，是驿镇三大豪华客栈之一。翠绿色琉璃瓦，三层内天井式回廊结构。朱红色的廊柱油漆一新，更添几分喜庆。 致仙阁临街有三道大门：左边是采买通道，右边是车马通道，正中间横额上三个黑底金字“迎仙门”。 迎春花会明天就要开锣，所有客栈都是人满为患，致仙阁当然也不例外。 古怪而豪华的马车还没停稳，卜辙已经纵马上前来到大门，店小二刚好甩打着抹布迎出门外。 “安排一座跨院。”卜辙没有下马，一双眼珠子紧盯着店小二。 店小二看了马车一眼，脸上顿时流露出为难之色：“这位小管家，实在是对不住啊。别说跨院了，连一般客房都没有。这不是举办花会吗？只能接待那些待选花蕊。” 卜辙半晌没做声，而是翻身下马，又把缰绳挂在马鞍上，这才提着哨棒来到店小二身前：“有没有在你，住不住在我。我不想为难你，你马上告诉掌柜的。” 恰在此时，街道北面冲过来一匹快马，隔着老远就大喊大叫：“东跨院赶紧预备着，客人已经到镇外！” 店小二刚要转身，卜辙左手的哨棒往前一伸：“慢着，先到为君，后到为臣，这是常理。东跨院我们包下了。” “小管家，东跨院半月前就已经有人包下了。”店小二真急了：“小店开门迎客，来的都是贵宾，自然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小管家担待一二。” 卜辙没有作声，拦路的哨棒也没收回来，北面冲过来的那匹马就到了近前。 一个穿白挂皂，头戴范阳帽，脚踏黑色软底靴，腰挎单刀的家伙飞身下马，左手按着刀柄上前一拨哨棒：“莫相公陪着客人马上就到，闲杂人等赶紧让开！” 卜辙原来的兵器是一把七尺长的断魂锛，重量六十多斤，他的臂力起码有七百斤。 头戴范阳帽的家伙大咧咧一伸手，不仅没有把哨棒拨开，反而被一股大力震得身形一晃。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这一下丢了脸面，头戴范阳帽的家伙脸上可就不好看了，不过他没看卜辙，而是对店小二喝道：“小儿子（宋朝的店小二），究竟怎么回事？” “周都头，实在不干小人事。”店小二果然见过大世面，虽然浑身都不自在，但是说话却丝毫不走样：“这位小管家一定要东跨院，刚才就在理论。” “放肆！”周都头一个后撤步，哐啷一声拔出单刀指着卜辙：“你是何人，竟敢扰乱朝廷公干？” 卜辙收回哨棒往身边一顿：“小爷是住店的客人，和朝廷公事何干？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趁早滚远些。莫说一个小小的都头，如果等到我家大官人和小娘子发脾气，你后悔都晚了！” 周都头眼角一扫马车，车辕上的“牟记”两个字赫然在目。 略一愣神之后，周都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本都头纵横黄河两岸近十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牟家。哪来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卜辙左手一紧刚想发作，结果马车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掌嘴！” 卜辙闻声左脚一踢哨棒头，右手抓住哨棒借着惯性反撩而出，棍头由下而上砸在周都头的右肘麻穴上。 这一下出其不意，周都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单刀再也无法握住，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也就这个机会，卜辙跨步上前，提起右掌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 按照卜辙的力量，虽然毫不经意甩出两个嘴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周都头的嘴角当场出血。 腾腾腾，周都头摇晃着身子连退三个大步，噗嗤——一口鲜血喷出，周都头的两颗槽牙掉在大街的石板路上叮当有声。 马车里面及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走！” 卜辙本来还想冲上去教训周都头，现在只好赶紧退回来，因为马车已经再次启动，他必须带领铁卫队立即跟上。 周都头还在发愣，四周看热闹的人顿时嗡嗡声四起。 “马车靠右侧行驶，全体保持戒备，但不要有多余动作。” 马车里面李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出，车后面的卜辙、申豹等人这才发现街道北面出了状况。 一辆金色浮屠顶的马车，双马驾辕，四角披花挂彩迎面而来。 马车前面是八个手持长枪、头戴范阳帽的步军开路，马车后面有一群挎着单刀的黑衣人骑马跟随，马车两边分列八个穿戴皮盔皮甲的马弁随扈。 卜老三操控方向舵，但是已经把头微微低下：“大官人，马车后面就是吕家寨的人，领头的那个家伙就是吕骥。” “我知道。”车内的李宪声音没有什么波动：“现在发生冲突对我们不利，马车尽可能靠边，让他们先过去。” 没想到李宪想息事宁人，对方却不愿意。吕骥右手一挥，身边的一个黑衣人策马加速，越过马车冲了过来。 卜老三眼角一瞟，来的竟然是一个俊俏的女人，嗓音虽高却不失动听：“此处已经净街，你们为何闯进来？” “胡说八道！”马车内的清脆嗓音正是薛沁儿，但是语气更加跋扈：“只有官家出行才会净街，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扰乱朝廷法度？” 黑衣女人身子一挺：“我们奉命护送——” 金色浮屠顶马车里面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住嘴！谁让你胡言乱语？赶紧到下榻之处，不准节外生枝。” “是，莫大人！”黑衣女子策马往旁边一闪，金浮屠顶的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过去了，排成两列纵队的黑衣骑兵三十六人也过去了，黑衣女人摸了摸腰间的刀柄，似乎很不情愿的冷哼一声策马跟上。 薛沁儿压低声音嘟囔一句：“真是奇怪，除了吕骥手下的四十八将之外，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一帮索奴当护卫，不知道马车里面的莫大人究竟是谁。” 李宪的声音也不高：“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绝对不是护卫这么简单。我们走，直接赶到天齐庙附近找地方住下来，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出现！” 第0252章 致仙阁，初见公孙胜 纱窗微拂，红烛高照。桌上杯盘狼藉，榻上春光乍泄。 一个二十多岁的家伙，头戴尖顶羊皮帽，脑后拖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辫子，怀里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艳丽女子，右手在这个女子的胸脯上摸摸捏捏不亦乐乎。 趁着艳丽女子娇喘连连，这个家伙抬头看着对面三十来岁的汉子，用生硬的中原官话笑道：“如此良辰，美人在怀，莫少卿为何愁眉不展？” 三十来岁的“莫少卿”推开抱着自己左臂的浓妆女子，长叹了一口气：“辞列大人，学生无缘无故被免官，放在任何人身上也不能开怀。” “辞列大人”找了一个翻倒的酒杯，怀里的女子赶紧坐直身子倒酒。 “辞列大人”敲着炕桌说道：“太常寺少卿虽然和官家走得比较近，不过是掌管一些香纸蜡烛而已。你们汉人经常说明修栈道，梁相公借故罢免你，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莫少卿点点头，又摇摇头：“梁相公、王相公虽然有所提点，但是语多晦涩，实在不能明悟透彻。”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蹩脚的嗓音：“宋夫子、吴夫子请进，我们的特使辞列大人恭候多时了。” 房间里面突然增加了三个人，趴在房顶上的李宪赶紧悄悄退离开观察孔。 原来，下午发现了一帮金兵鞑子，李宪就知道情况不对。尤其是吕家寨的吕骥亲自带队保护，情况完全出乎预料。 李宪一直在怀疑吕家寨蒙古马的来历，今天终于有了最直接的线索，这一次的侦察任务实际上已经完成。 吕家寨和金兵鞑子有联系，这是李宪下午看见三十多黑衣骑兵得出的结论。 找到下榻客栈之后，李宪静下心来一想，觉得自己的结论太武断。 既然吕家寨承担着花石纲的转运护卫任务，那就说明吕家寨的黑衣骑兵充当着驿镇、栾城县的治安任务，今天保护金兵鞑子也算是职责所在，并不能坐实吕家寨和金兵鞑子有直接联系。 李宪谨记着毛伟人的教导：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 为了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宪决定夜探致仙阁。 把自己这一次带出来的人仔细比对一番，只有薛沁儿能够胜任助手的角色。因为她使用飞虎爪非常熟练，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不说，甚至可以把飞虎爪当兵器扔出去抓人。 “你不是说当细作很好玩吗？我今天带你出去好好玩玩，让你看看如何当细作。” 就这么地，二更天将尽的时候，李宪带着薛沁儿翻墙离开客栈，来到了致仙阁西北角的围墙外面。 作为一千年以后的战略侦察兵，李宪对于摸到敌人核心部位没有丝毫担心。今晚的主要任务，就是教会薛沁儿的侦察手法，还有不发出丝毫声息的身法。 没想到弄出观察孔听到辞列这两个字的时候，李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却没有想起来究竟是什么问题。 为了静心思考，所以让薛沁儿接替自己观察，李宪要把自己前一世所看过的历史资料，好好整理一番。 大宋和大金签订了“海上之盟”，约定夹击大辽国，大宋能够得到的好处就是燕云十六州，宋金两国至此就打得火热。 “历史果然没有发生偏差，前一世所见的《金史》和《宋史》都详细记载了海上之盟前后的交往经过。这个辞列应该是金国的特使，副使应该叫做大迪乌。” “他们来到大宋首都汴梁城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求大宋把进贡给大辽国的东西，转过来加倍进贡给大金国。现在北方连续两年干旱，金国的粮荒越来越严重，所以命令大宋朝给完颜宗望的六万大军提供粮草。” 想到这段史实，李宪只能苦笑：“一个朝代要灭亡，神仙都挡不住。完颜宗望索要军饷二十万两白银、三十万匹绢帛、五十万石粮食，宋徽宗竟然会答应。天下第一昏君，绝对非宋徽宗赵佶莫属！” 李宪只能苦笑，发现顶级太监梁师成果然不愧北宋六贼之一，现在已经开始里通外国。因为李宪刚才听到下面房间里说到了一个人：李邦彦。 李邦彦现在是翰林学士承旨，也就是翰林院的一把手。真要说起来，相当于后世中央党校的一把手。 什么叫大宋文人无耻？李邦彦是大学士，别看他开口闭口克己复礼，他拜的恩师竟然是狗屁不通的顶级太监梁师成！ 让李宪明白宋朝已经大势已去，因为听到辞列和大迪乌提到的名字，除了梁师成之外，竟然还有王时雍、徐秉哲、范琼。 如果仅仅提到几个名字，李宪还不会生气，关键是刚才进来的两个人，竟然是宋其愈、吴幵（jiān）。 “莫俦，老夫宋其愈放弃个人名利，千里迢迢来到姬馆讲学，就是奉了吏部尚书王时雍相公的委托，因为这个地方是喉咽之地，可以直接通往大金国二太子的望云兵营。你少卿职位被免的圣旨，就是检校太殿梁师成相公伪造的，只怕你还不知道？” 宋其愈这番话无异于石破天惊，让莫俦这个家伙额头都冒汗了：“恩师，梁相公如此大费周折，究竟所为何来？” 宋其愈掀须而笑：“我们这一党从梁师成相公、王黼相公往下，一直受到各方攻讦。难道你没发现大宋上至官家，下至黎民，全都浑浑噩噩，已经彻底完了。如果不改天换地，根本没有丝毫希望。” 莫俦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改天换地？那不是要推翻赵官家吗？当年赵匡胤能够登上大宝，那是因为手里有兵权，可以弄一个陈桥兵变糊弄外人。我们无兵无权，如何才能做到？” “哈哈，你真是迂腐。”跟随宋其愈进来的吴幵伸手一指辞列：“辞列大人此次过来是干什么？大金国铁骑天下无敌，难道还不能成事吗？知道这里突然冒出来的吕骥是谁吗？完颜京！” “完颜京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次子，他手下的两千多黑衣骑兵，全都是虎狼之师，根本不用其他兵马就可以打进汴梁城，你信不信？范琼就是京城巡阅统制官，随时可以打开城门。哈哈哈！” 辞列一晃酒杯：“相公们，狼主已经许下诺言，我们大金国代表正义，专门诛灭那些伪道学，解救中原百姓于水火，并没有其他野心。当然，我们出兵帮助你们，那是要死人的，需要抚恤。到时候把你们进贡大辽的数量加一倍，那也就马马虎虎了。” 宋其愈双手一举酒杯：“辞列大人回去之后请拜上狼主，老夫在姬馆讲学，目的就是尽快培养我们自己的人才。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就等狼主的宏图霸业早日完成。” 没想到大迪乌一摆手：“宋夫子，今儿个下午遇到的那辆古怪马车究竟是谁？” 宋其愈点点头：“马车来得非常蹊跷，姬家庄柏山书馆和吕家寨已经派人调查此事。” 听到一帮奸贼里通外国，密谋如何卖国的内容，李宪真的非常生气，恨不得下去立马把房内几个人宰了。 可是没有丝毫作用，因为真正卖国的是宋徽宗赵佶，并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要想彻底扭转大宋朝崩溃的局面，只有一条路可走：杀光赵家所有人之后，再摧毁所有大世家的生存土壤，彻底废除伪道学，然后才谈得上改天换地。 这个工程实在太庞大，李宪自认为没这份能量，也没这个兴趣。 既然如此，眼前的几条金狗和卖国狗腿子还不能杀，因为大宋军权在太监谭稹手里，现在根本没有人能打仗，如果提前激怒金国皇帝完颜晟，导致女真鞑子提前出兵那就糟了。 杀又不能杀，看着干生气，所以李宪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然后闷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最核心的内容已经听到，继续呆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所以李宪轻轻碰了一下薛沁儿，准备悄悄返回去应付未来的局面。 可事情就是如此古怪，李宪忍气吞声决定暂时不杀人，却有另外的人忍不下这口气，一条黑影从西面直扑过来！ 李宪刚刚从房顶上溜下来，黑影就来到了房顶上，而且大言不惭：“一帮祸国殃民的奸贼，道爷今天替天行道！” 薛沁儿在李宪耳边低呼一声：“公子，不好！” 李宪点点头：“的确不好。” 薛沁儿双手捧着李宪的脑袋，小嘴巴贴着耳朵：“难道公子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李宪使劲摇摇头：“这个人没见过。” 薛沁儿一推李宪的脑袋：“那你为何说不好？人家还以为你真有通天本事，竟然知道他是谁。” 李宪猛然醒悟：“难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就是五台山的入云龙公孙胜，当年云游四方还到过我们镇子！”薛沁儿抬头看着房顶上：“他的道号叫一清，公孙胜是俗家姓名，也是出来造反掩人耳目的。” 李宪突然想到卜老大说过的一个地方：“难道一清观就是这个假道士的藏身之地吗？” “正是！”薛沁儿盯着房顶上的公孙胜：“奇怪，房内怎么没有声音？” 李宪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有声音才坏事，没声音最糟糕。” 薛沁儿摸了摸腰里的左轮手枪，有些跃跃欲试的架势：“我们怎么办？” 李宪低声说道：“先看看再说，万一不行的话，就要阻击公孙胜。” “什么？难道你想帮那些奸臣贼子？”薛沁儿好像发现一头怪物。 李宪有些无可奈何：“你说的不错，只能怪这帮杂碎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刚好被老子碰到这种烂屁眼的事情。” 公孙胜倒背双手站在房顶上又吼了一嗓子：“还不出来受死更待何时？难道要道爷一把火烧光致仙阁吗？” 第0253章 风云会，李宪识黄裳 终于有动静了，不是房内有动静，而是西面出现一个人上了房顶，随即传来一个极为古怪的腔调，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好你个妖道，竟敢对朝廷大臣如此无礼。休走，看剑！” “此人不男不女，的确是怪哉至极！”薛沁儿是女儿身，当然能够听出此人绝非女人：“真是怪哉，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和入云龙公孙胜拼个不分上下？” 两条黑影斗在一处，顿时风起云涌，让李宪大感惊奇：“这个家伙右手的长剑招式是全力防守，进攻的招式都是左手掌法。我怀疑他使用长剑就是迷惑人，真正的杀招应该是掌法。” 李宪把脑海里面所有的武林高手都想了一遍，也没发现这个年代出现过出类拔萃的高手，顿时有些心不在焉：“他娘的怪哉，老子怎么不知道北宋出了这么一个大高手？” 薛沁儿一双眼睛紧盯着剧战双方，根本没有回味过来：“北宋？公子说什么北宋？” 李宪猛然一惊：北宋一说是后人胡诌出来区别南宋的，这个年代根本无人知晓。 这事儿无法解释，好在侦察兵胡说八道堪称天下第一，李宪一瞬间就有了说辞：“没啥，这个地方不是大宋北疆嘛，所以我习惯叫做北宋。我在想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是什么人。” 经过薛沁儿这一打岔，李宪心头猛震之后，还真被他想起一个人来：黄棠！ 根据野史记载，朝廷被明教暗地里连续掀起叛乱搞得晕头转向，可明教都是江湖中人，只要不集中起来，你有再多军队都没用。因此秘密寻找武林高手，准备一举铲除明教威胁。 黄棠并不是太监，而是翰林院太学馆里面的一个太学生，因为没有深厚背景，又不会哄王黼、梁师成、宋徽宗高兴，所以一直不能得到简拔重用。 百无聊赖之下，黄棠只好寄情于虚妄之说，结果在《万寿道藏》里面推敲出一种修身养性的方法。 黄棠性格阴柔内敛，又一心想出人头地，和修身养性的根本宗旨格格不入。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被他剑走偏锋，把修身养性的东西研究成一部武功秘籍，可以让人力量大增，这就是后世演绎出来的《九阴真经》。 经过一番修炼之后，黄棠认为自己已经可以试试身手，结果屠杀一批明教弟子以后，遭到明教高层的疯狂报复，黄棠的父母妻儿全部被杀干净。明教还不解恨，竟然威胁要杀进皇宫。 宋徽宗赵佶是一个胆小如鼠，又刻薄寡恩的人，发现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结果心虚之下把黄棠赶出了京城。 其实这也难怪，大宋赵家历来就有刻薄寡恩的传统。为了讨好敌人，可以把自己的功臣割下脑袋送给敌人。 联想到卜老大所说的姬家庄秘密高手，李宪顿时全身猛震。 “世界上无风不起浪，《万寿道藏》本来就是道教学说的精粹。碰到宋徽宗赵佶这么一个昏君极端推崇道教，说不定野史记载真有一定的出处。难道黄棠被赶出京城之后，竟然被姬家庄收留了吗？” 李宪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因此集中精神观看两个人的交手情形。他虽然没有系统练过武，但是军体拳、捕俘拳却功力深厚，是近身肉搏的高手。 练武其实就是练习打架杀人的方法，基本原则大同小异，所以很快就被李宪看出了目前的态势：“公孙胜略胜一筹，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要糟糕。” 薛沁儿得到过萧姵、李宪、萧芸娘的倾囊传授，虽然功力还不够，但是眼光已经非一般人可比。 对于李宪的说法，薛沁儿的观点刚好相反：“公子说的也对也不对，那个家伙的好多招式都非常生硬，好像没有练熟的样子，所以出手很犹豫，真是奇怪。但公子说他马上要输了，这个很难讲。因为他现在的有些招式比刚才熟练多了，如果继续打下去还真难说。” 看到这里，李宪猛地一拍脑门：“现在已经没有疑问，肯定是他！” 薛沁儿觉得奇怪：“公子说的是谁？” 李宪点点头：“你还记得卜老大所说的话吗？他曾经说起姬家庄里面有一个隐秘高手非常厉害，我怀疑就是这个家伙。不行，不管他能不能战胜入云龙公孙胜，老子也要帮他一把，说不定今后还有些好处。” 想到就做，在薛沁儿反应过来之前，李宪已经从她后背拔走长剑，然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原来，李宪想到自己今后肯定要和姬家庄作对，按照同仇敌忾的原则，他应该协助入云龙公孙胜干掉黄裳。 可今天情况刚好相反，完颜晟完全就是畜生性格，不能以常理揣度。如果那几个金狗被杀，一旦完颜晟疯狂起来，大宋在河北没有丝毫防备，肯定马上就要遭殃。 既然要阻止公孙胜杀人，那就只能首先帮助自己未来的敌人，或许留下一份香火之情，到时候会发生某些作用也说不定。 现在情况非常诡异，敌友之间很难一两句话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想到李宪迂回到致仙阁东侧围墙外面，发现街道上已经布满了黑衣骑兵，人数起码超过六百。 经过偷听奸贼们的谈话，李宪心里已经很清楚，吕骥的真实姓名叫做完颜京，是完颜宗望的二儿子，实际上是金兵鞑子派过来暗中发展势力的代理人。 金狗图谋大宋这是既定国策，敌对国家之间施展阴谋诡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很正常，李宪倒也没有往心里去。 利用飞虎爪悄悄攀爬到屋顶，李宪刚好出现在公孙胜身后三十米左右的位置。 现在两个人已经彻底打出真火，一招一式都是劲力十足，对外界的感知力极大削弱。李宪趴在房顶上，两个全力以赴的人没有察觉。 “看来薛沁儿观察更准确，不男不女的家伙现在竟然慢慢把局面扳过来了，并没有落下风。老子现在出手相助纯粹多此一举，这却如何是好？难道帮助公孙胜干掉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李宪在这里拿不定主意，拼斗双方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分出胜负就在眨眼之间。 “无量天尊！” 公孙胜突然灌注内力大吼一声，整个空间都是一震，让李宪大吃一惊。 李宪吃惊的并不是公孙胜怒吼，而是发现他左手做了一个很隐晦的小动作——晃动一个很小的火折子！ 火折子没有明火，仅仅相当于萤火虫的光亮一闪即逝，而且在身后出现，对面的黄裳自然不能看见。 “原来如此！” 李宪猛然想起来，道士最喜欢用一些小把戏吓唬人，水浒传里面经常出现公孙胜用法术吓退敌人。 其实道士的所谓法术，不过是最低级的焰火，实际上就是没有完成配方的火药在作怪。 果然不错，让李宪大吃一惊的东西终于出现了：入云龙公孙胜口中大喝一声“疾——”，手中的长剑竟然射出三道白光，长度超过两尺。 嗤——嘭！这三道白光一闪即逝，剩下三缕白烟在公孙胜身前缭绕，仿佛三条白龙盘旋，这种诡异的景象足以吓死好多不明真相的人。 这个年代的人不可能接触什么后世的高科技，最缺乏的就是物理化学常识，所以把好多现象归结为神灵作怪。 对面的黄棠心神剧震之下，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性命就在顷刻之间。 李宪四肢一撑屋面飞身而起，身在半空就已经大喝一声：“入云龙住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别人怕你的法术，老子却不在乎。赶紧住手，否则别怪老子要在你身后下刀子！” 李宪突然出现在公孙胜身后不到三米的位置，变成了最直接的围魏救赵。 作为一个江湖高手，未虑胜先思败是基本常识。李宪能够突然现身，对交战双方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压力。 如果公孙胜一定要孤注一掷杀了黄裳，李宪的长剑也能够刺他一个透心凉，如果李宪一定要这么做的话。 黄裳利用这个机会闪身避过，公孙胜利用所谓的法术制造的有利态势，已经彻底不存在了，继续打下去也没胜算，甚至还有落败的可能性。 公孙胜本来一怒之下要离开，结果又被李宪给挡了下来：“入云龙你跑什么？手上没有分出高低，我们就换个地点，换个方式，然后彻底分出胜负。你该不会被吓怕了？” 公孙胜仰天狂笑三声：“怕？真是笑话！本道爷行走天下，会过百十英雄，闯过多少龙潭虎穴，从来不知道这个怕字怎么写。就算你们两个人一起上，又能奈我何？” “嘿嘿，难说！”黄裳收起长剑过来，冲着李宪双手一抱拳：“多谢少侠援手之德！” 李宪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两位，如果刚才还没尽兴的话，现在由我做东，我们到酒桌上一决高下，如何？” 致仙阁不合适，至少对公孙胜不公平，所以李宪带路来到自己所在的小客栈。 入云龙公孙胜来到客栈大门之外，发现李宪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屁孩，顿时就想翻身退走。 如果就此放公孙胜离去，今后就是一个劲敌。 在江湖上要想别人不把你的说话当放屁，手底下没有真功夫肯定是不行的。 李宪双臂一张挡住公孙胜的去路，结果两个人就在客栈大门口闪电般交手三招。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李宪左手里面突然出现一根黑不溜秋的玩意，刚好顶在公孙胜的咽喉上。 三棱军刺，战阵杀敌的凶器，第一次出现在江湖高手面前，竟然制住了名满天下的入云龙公孙胜。 一旁的黄裳鼓掌惊叹：“少侠身手如此之俊，出手招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黄某真是大开眼界。牛鼻子刚才还跋扈嚣张，没想到转眼就有倒霉的时候，哈哈哈——” 第0254章 解纷争，客栈会双英 “追魂枪李宪？明人不说暗话，本道爷还真听过这个名号。你不在蔚州呆着，为何跑到此地坏本道爷好事？” 入云龙公孙胜侧身坐在桌前满脸阴沉，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瓷小酒杯，斜着眼睛瞟了李宪一眼。 “嘎嘎，江山代有人才出，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这个牛鼻子还能怎地？老夫刚才就觉得少侠一代英杰，果然正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侠。” 黄裳就坐在公孙胜对面，中间隔一张方桌，一双眼睛盯着对面的公孙胜，说出话来仍然针锋相对。 李宪坐在主位上抓起酒壶呵呵一笑：“百战江湖何足道，相逢一笑泯恩仇。两位都是世外高人，所谓不打不相识。现在架打完了，接下来就是喝酒！” 原来，真要摆开战场，然后真刀真枪硬干，李宪当然不是两个江湖高手的对手。 可是公孙胜试探李宪，竟然选择贴身肉搏的小巧功夫，这纯粹是舍长取短自寻死路。 武林高手，永远无法真正战胜一名铁血战士。 近身格斗，散打搏击，这是侦察兵保命的绝招。公孙胜虽然厉害，怎么可能在一个侦察兵手里占到便宜。 入云龙公孙胜栽了一个大跟头，心里非常不服气，却让旁观者黄裳大吃一惊，对李宪的评价，一瞬间起码翻了三百倍。 黄裳的江湖经验并不丰富，所以他犯了一个逻辑错误：他和公孙胜大战半个小时也没取胜，李宪闪电般三招就已经杀死对手——如果李宪左手用力往前刺出去的话。 正因为如此，黄裳认为自己在李宪手底下肯定也走不过三招，心里就有些发虚，典型的未战先败。 其实呢，只有李宪自己在心底暗笑：如果老子“迎面三连击”不能拿下公孙胜，接下来三百招也不能取胜，失败的就是老子。 三招制住公孙胜，李宪真正获得了说话的资格，也具备了当和事佬的资格。 公孙胜非常生气，但生气的对象却不是战胜自己的李宪，而是现在坐在李宪对面的那个人——黄裳！ 公孙胜侧身坐着，就是背对着黄裳，也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黄裳刚才震惊于李宪三招战胜公孙胜，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现在三个个人已经就坐，酒菜都上齐了，薛沁儿转身离开房间。 “哼！”公孙胜冷哼一声，但是没有转过身来。 黄裳的脸色一变，冲着李宪笑道：“小兄弟，原来你们是老相识。” 李宪呵呵一笑：“你错了，对于你们两位，我今天都是初次相见。但是这位入云龙，曾经到过贱内家乡，可能彼此之间有些因果也说不定。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黄裳摇摇头：“小兄弟客气了。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落魄弟子而已，哪来的什么尊姓大名。老夫崔有成，一生追求衣食无忧，所以取号黄棠。” 一直在生闷气的公孙胜终于坐正身子，放光的双眼紧盯着崔有成，右掌打了一个揖首：“无量天尊！原来阁下就是摧心掌黄棠，果然盛名无虚，入云龙甘拜下风！” 黄棠也双手抱拳说得很诚恳：“江湖传言，入云龙公孙胜有倒海翻江之能。今日一见，果然有夺天地造化之威。今日如果不是小兄弟仗义解围，在下已经丧生在道长法术之下。” 没有人不愿意听恭维话，黄棠这番话语出至诚，公孙胜的火气终于消散，但还是有些不高兴：“既然你们知道贫道的来历，为何要阻止贫道诛杀那几个狗官？” 李宪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提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我正有一事相问，宋江他们按照张叔夜的命令南下攻打方腊，为何你没去？” 公孙胜摇摇头：“如果贫道去了，现在不也被人砍了脑袋吗？当初托塔天王晁盖过来游说，说是杀尽天下贪官污吏，推翻无道昏君。等到宋江执掌大权，他们四处杀人放火，目的是显示自己的能耐，抬高和朝廷谈判的身价。” “托塔天王晁盖战死，贫道自然立即抽身而退。再说了，方腊何罪之有？如果不是无道昏君重用朱勔弄什么花石纲，我看方腊根本不会造反。让贫道去屠杀一帮活不下去的贫民，当然是不可能的。张叔夜施展驱虎吞狼之计，岂能瞒过贫道？” 李宪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善哉斯言，小子敬道长一杯！至于阻止道长行侠仗义，小子心中有说不得的苦衷。” “老夫自罚一杯！”黄棠也站起身来举杯说道：“入云龙道长，老夫曾经走投无路，是姬家庄的姬长生庄主收留了我，过去六年来对老夫更是无微不至，老夫答应为姬家庄做一件事情。” “今晚阻止道长下手，就是姬家庄的请求。说起来还要感谢道长，让老夫能够偿还姬家庄的款待之情，从此可以啸傲林泉，自由行走江湖。” “痛快！”公孙胜端起酒杯笑道：“摧心掌黄棠竟然是知恩图报，一言九鼎的君子，有当年荆轲之风。贫道今日认了你这个朋友，干杯！” “来来来，我们应该连干三杯！”黄棠和公孙胜不打不相识，最高兴的就是李宪：“对着真人不说假话，小子叫李宪，不过致仙阁里面的那群杂碎目前还真的不能杀。” 接下来，李宪把自己内心的各种担忧说了一遍，同时也把偷听的种种消息说了一遍。 “小兄弟目光长远，而且悲天怜人，老夫真是汗颜无地。”黄棠又端起酒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喝下这杯酒，老夫就云游四海去也，再也不助纣为虐！” 公孙胜放下酒杯长叹一声：“唉，贫道也是受人之托，所以才会奋不顾身杀过来。” 李宪大感奇怪：“以道长的身份地位，江湖上还有谁能够劳动大驾？” “说来也是你的故人。”公孙胜又叹了一口气：“鬼道士杨江当初行走江湖，我俩一见如故，结为生死之交。他现在被谭稹老贼逼迫，粮草入不敷出，兵势江河日下。打听到金狗特使路过此地，所以才传书贫道半路劫杀。” 李宪略一皱眉，顿时恍然大悟：“杨江请道长出手击杀金狗特使，意在促使宋金交恶，最好是两家能够打起来，这样谭稹就无法全力进攻。” 公孙胜由衷地赞叹道：“不错，江湖传言追魂枪算无遗策，果然盛名无虚！” “江湖虚言，道长千万不要当真。”李宪才不希望所有人都记住自己，所以赶紧转移话题：“目前大宋吏治糜烂，君臣荒淫无道，但是金狗毫无人性。如果让金狗提前发作起来，倒霉的就是普通百姓。” “不是李某人多事，至仙阁里面的两个金狗特使暂时还不能杀。如果道长真想下手，那也应该等这两个杂碎离开燕京之后才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希望道长能够体谅李某的一番苦心，此事休再重提，如何？” 公孙胜右手一摆：“你出于大义，我做个人情。既然事关重大，此事自然罢休。” 黄裳举杯一饮而尽：“今日能够见到两位俊彦，真是大慰平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夫这就告辞去也！” 公孙胜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要走一起走，两个人结伴而行，有酒一起喝，有人一起杀，那才是快事！” “两位能够结为知己好友，小子是乐见其成。”李宪也站起身来：“道长是方外之人，炼丹济世受人敬仰。小子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一清道长可否应允？” 公孙胜袖袍一挥，说得豪气干云：“大丈夫一言而决，又何必作小儿女之态？有话但说无妨！” 李宪不再隐瞒：“小子需要硫磺硝石，这都是方外之人必备之物，不知道一清道长可否协助一二？另外，小子需要郎中和兽医，如果两位在江湖上看见信得过的人，尽量推荐一二。” 黄棠呵呵一笑：“如何？老夫早就说过小兄弟是一代英杰，今后必定名扬四海！可惜老夫在江湖上只有敌人，牛鼻子，现在看你的了。” “此事易耳，此后会放在一清观，小兄弟派人去取即可。”公孙胜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拍在桌上，然后飞身而起，直接从窗户穿了出去。 黄棠不知道从怀里摸出一件什么东西拍在桌上，同样穿窗而出，却留下一句话：“小兄弟，祝你今后大展宏图，老夫去也！” 李宪抓起桌上的玉佩一看，湛清碧绿的和田玉入手温软，长方形玉佩中央，有一条出岫苍龙造型，应该是入云龙公孙胜的信物。 另外一件物品是黄棠留下的，竟然是一把一尺二寸长的折扇。现在冰天雪地，只有附庸风雅之人才会弄一把折扇在手。 李宪心里不以为然，所以随手一抓，心里就一突鲁：“入手冰凉，扇骨竟然是寒铁制成，重量竟然超过四斤！” 刷的一声张开扇面，结果什么痕迹都没有，洁白的扇面在烛光下竟然显出七彩流光。 李宪心里一哆嗦：天蚕丝织就扇面，寒铁制成扇骨。这玩意儿刀剑难伤，水火不侵，是一件宝物啊。黄棠不愧是从皇宫出来的，果然大手笔！ 薛沁儿来到房间，却气得直跺脚：“这个牛鼻子还是这幅德行，说走就走。三年前到我们镇子，我还招待他吃过两餐饭。今日自始至终没有和我说半句话，下次见面绝对饶不了他！” 李宪收好玉佩，把玩着折扇摇摇头：“非常人必有非常之事，细枝末节的东西他才不会在乎。一清道长浑身正气，值得人们尊敬。” “两个老家伙不用理他。”薛沁儿突然低声说道：“公子暴露了自己的行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微微一笑：“现在已经天色大亮，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等卜老三他们吃过早饭，我们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恰在此时，楼梯一阵乱响，客房外传来一声叫唤：“吕寨主前来拜访李大官人！” 薛沁儿闻声气势大涨，双手在桌上一撑就要站起身来，李宪赶紧伸手拦住：“别急，先看看再说。” 第0255章 见仇雠，李宪闻警讯 头戴白色方巾，身穿白色紧身中衣，外罩黑色貂皮大衣，脚上一双薄底高腰快靴，左肋悬着一口长剑，年龄不到二十岁。 皮肤白皙，脸上棱廓分明，一双浓眉大眼特别有神。整个人显得精明干练，仪表不凡，的确是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吕家寨寨主吕骥，真名完颜京，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次子，所娶的小老婆全都是双胞胎，而且有四十八人之多。只可惜，已经被李宪干掉了十八人。 心里保持警惕，脸上挂着笑容，李宪来到楼梯口一抱拳：“吕寨主一大清早过来，不知道有何见教？” 完颜京撩袍而上，李宪看见对方身高起码一米七五，比自己高出三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而且还有钱有势。 李宪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果然是女人眼中的不二人选，难怪那些女人死心塌地跟着。 完颜京双手抱拳一拱到地：“李半仙光临鄙镇，昨夜冒险挺身而出，让致仙阁逃过一劫，已经是我们全镇的英雄。吕某忝为地主竟然拖到现在才拜访，实在是失礼之至。” 李宪不得不承认，抛开人种身份不谈，完颜京的一举一动，看不出丝毫忸怩作态，反倒是独具风采，令人心折。正是人杰金龟婿，难怪那些女人喜欢。 “吕寨主镇压一方，乃全镇安危之所系，自然事务繁忙。小可山野之人，实在不敢当。吕寨主请进——” 这一番话同样说的是大实话，李宪并没有讥讽的意思在内。 房间内杯盘狼藉，店小二正手忙脚乱收拾。 薛沁儿头插海棠珠花，身穿翠绿色齐胸襦裙，外罩一件雪白貂皮大衣。此刻站在窗口边，似乎在欣赏大街上的景致。整个人显得素雅娴静，宛若人间仙子一般。 李宪赶紧出声招呼：“快来见过吕寨主，这可是驿镇的保护神。” 薛沁儿转过身子双腿微曲，低着臻首勉强道个万福，算是见过。 完颜京击掌赞叹：“人世间竟然有如此绝色女子，李半仙真好福气！” 李宪摇摇头伸手延坐：“吕寨主真会说笑，贱内很少在外走动，所以少不更事。这次就是陪她出来见见世面，还望吕寨主不要见怪。” 完颜京双臂一震，悠然落座，随口接言，却不是废话：“哦？还没请教李半仙仙乡何处？” 李宪隔桌坐下，盯着完颜京：“老家保州，准备到京城看看年景。” 把这间套房扫了一眼，完颜京明显带上了小心：“李半仙昨夜带走了两个人，不知道落脚何处呢？” 说假话编故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是侦察兵的拿手好戏，李宪从来不需要打草稿，嘴巴一张就是一大篇： “嗨，吕寨主有所不知。像那种江湖高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小可邀请两人过来，原本准备把酒谈心消除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没曾想三句话不对头就说崩了。后来约定泰山比武，没有打招呼就扬长而去，简直不可理喻。” 完颜京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种江湖高手，眼中没有世俗，更没有王法，自古以来都是以武犯禁。好在只有一两个游侠儿，倒也不会弄出太大的祸患。如果像方腊、杨江、张迪之流，一旦做起恶来，那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真正不可收拾的，是你们女真鞑子！李宪听得心头火起却发作不得：“此事只怕也不能一概而论，没有深入其中，谁也说不清究竟所谓何事。” 完颜京喝了一口茶，语气有些愤愤不平：“李半仙闲适洒脱，带着宝眷游山玩水，还能够陶冶性情。可有些人就是让人琢磨不透，动不动就鸡蛋碰石头，结果搞得自己头破血流，还让别人不得消停，真是可恨。” 李宪心中一惊：“人世间还有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怎么没有啊！”完颜京摇摇头：“驿镇本来要接待贵宾，不想参与其他的是是非非。没曾想，你不找事，事却找你。三天前，一批江湖草莽摸进东京汴梁城，竟然攻打开封府汴梁城，意图行刺金国特使。” “啊？”李宪听得瞠目结舌，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吕寨主莫不是道听途说的？” 完颜京摇摇头：“这是真的。一伙逆贼大闹京城迎宾馆没有得逞，反而自己死伤数十人，还被京城巡阅统制官带兵追击。如果不是在下昨天下午要带人拦截这伙逆贼，也不至于造成驿镇空虚，歹徒也不能轻易摸进镇子。” 现在春节将近，朝廷上下当然要维稳。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到东京汴梁城闹事？逃出来的又是谁，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些问题一瞬间冒出来，让李宪有些措手不及：“吕寨主亲自出马，而且吕家寨铁骑天下无双，那些逆贼必定一网成擒，这是大喜事。小可以茶代酒，敬寨主一杯！” “谢谢李半仙！”完颜京举杯示意：“抓是抓住了，可是京城要搞什么除夕花会，皇上要与天下同庆。朝廷命令把那些逆贼暂时关押在栾城大牢，看守任务就着落在在下这些平民身上，真是何苦来哉。唉——” 听说那些人被关在栾城大牢，李宪稍稍放心，顿时长笑一声：“哈哈，自古常言：能者多劳。朝廷知道吕寨主能够保持一方平安，这是莫大信任，别人可望不可求啊。” 吹牛打屁的目的是联络感情，但是完颜京并不是简单拜访，而是另有重任。那就是邀请李宪到致仙阁吃晚饭，据说要答谢他昨夜仗义出手相救。 李宪把完颜京送出客栈：“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小可今晚一定到场！” 回到二楼套房，卜老三和卜辙已然在座，门口有四名铁卫队员把守。 李宪关上房门，显得非常急促：“用最简单的话说说情况！” 卜老三点点头：“公子，按照你的吩咐，我和雷虎作为下人住在车马棚里面。后来借着出去打马掌的由头，我们两个人对附近展开了侦察。吕骥刚才所说是真的，他们的确抓住了两个人，并且送到县城大牢里面去了。” 卜辙接口说道：“我们是在子龙亭西北发现的，吕骥带领八百骑兵出去抓人，后来被绑回来的分别是慕容宫、褚霸，两个人都是杨江手下大将。” 李宪眉头紧锁：“必须赶紧救出来，我担心吕骥他腾出手来之后用刑，万一被搞成残废就麻烦了。这样，命令两个兄弟立即返回塌房，把铁骨朵的二十八人调过来冲击看守的两百骑兵，你们铁卫队闯进大牢救人，我在这里和敌人头目周旋。动作要快，两天之内必须完成救人任务。”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带着花枝招展的李飞凤从内房出来：“这样，我们带着凤儿出去游玩，让他们保护马车，回来的时候少两个人就不会引人注意。” “如此更好。”李宪点点头：“事不宜迟，大家立即行动。卜辙，你作为整个救人的总指挥，传达我的命令：铁骨朵的人冲击看守的两百敌人并且引出来，卜老二带领大部队寻找埋伏地点进行策应。一百四十人对付两百人，只要能够掌握好节奏，应该不会吃太大的亏。立即行动！”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中间没有丝毫缝隙，加上昨夜没有睡觉，让李宪有了身心俱疲的感觉。 几个人一出去，李宪就在床上躺下。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很快就进入一种朦胧状态。好像睡着了，好像没有睡着。 恍惚中，李宪觉得自己有些偏执，很多事情完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根本没有必要和自己较劲，其实也就是和固有历史较劲。 历史的车轮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要想逆天而行，自然事倍功半。 李宪的身体一阵抖动，仿佛清醒了，仿佛在做梦，因为他的脑海里面一团浆糊。 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李宪发现阳光从窗户里面射进来，已经是午后时分。 仅仅喊了一嗓子，两个店小二如飞也似来到房间。 第一个端着一个铜盆，这是洗脸水。 第二个提着食盒，正在把饭菜一样一样放到桌上：“公子，这是吕寨主命令致仙阁专门给您准备的午饭，您慢用。” 这是李宪第一次看见宋朝官方大酒店的饭菜：一盘色泽红润的爊鸡，一盘香葱炒蟹，一盘两熟紫苏鱼，一盘獾肉冬笋，一碗金丝肚羹，外加一壶老酒。 “我操，标准的四菜一汤，这他娘的也太精致了，只怕后世的五星级酒店也做不出来。” 李宪食指大动，口中的感叹还没结束，一盘爊鸡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咚——嗡——李宪正在大快朵颐，门外突然传来琴声。 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粉红色长裙，外罩翠绿色斗篷的小姑娘坐在门边，双腿上横着一张古琴，此刻正在试弦。 也不管李宪是不是在听，小姑娘已经开始琴弦和鸣，咿咿呀呀唱起来：“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李宪猛然醒悟：大宋朝所有的客栈酒楼，最多的就是卖唱女（人家实际上叫歌姬）。 不怕你不给钱，反正先把自己的劳动付出来，达官贵人都自己看着办。这些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比二十一世纪在公交车上制造噪音的厉害多了。 幸亏这一次早有准备，原本就是到京城装一次土豪，李宪身上当然有钱，而且还是大锭的银子。 “老子总不能把二十一世纪的人丢到大宋朝？”李宪心头电转，起身从床头褡裢里面摸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 “小娘子歌喉婉转，足以绕梁三日，在下实在是大饱耳福。些许微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小姑娘不看银子看李宪，而且还是抬起头来嫣然一笑。 李宪顿时心生警兆，浑身汗毛倒竖，就知道糟了！ 第0256章 遇刺客，靓女杀错人 看见李宪右手托着银锭向自己走来，歌姬顿时美目生辉，笑意盈盈，一双小手在琴弦上一扫而过，焦尾琴突然拔了一个高音！ 嘣——叮！ 随着琴弦一起崩断，焦尾琴的琴面突然弹起，三道寒光射向李宪的心口。 “我操！”李宪暗叫一声，把自己的潜能彻底激发出来，身体一个侧摔倒地，左腿已经踢了出去。 只可惜距离实在太近，虽然让过了两道白光，但李宪还是感到左肩被黄蜂叮了一口，半边身体顿时开始麻木。 暗器有毒！李宪顿时亡魂大冒，心底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就地一个翻滚，右手已经拔出三棱军刺。 女刺客也不是好相与，李宪一脚踢在凳子上的同时，她已经跳了起来，右手同时从焦尾琴里面抽出一把两指宽、两尺来长的古怪短剑，一招玉女飞梭凌空扑了下来。 恰在此时，李宪右手的三棱军刺脱手飞出，结果被女刺客挥剑格挡开去。 一击落空，李宪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活到头了。 左臂已经不能动，右臂上的三棱军刺不可能拔出来。现在李宪变成了空手。就地十八滚让开怪剑的攻击，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女刺客一连三剑都没有奏效，左手在头上一摸一甩，一根翠绿色发簪化作寒光射了过来。 好在房间空间不大，加上正中间有一张方桌，还有四把椅子，所以李宪险之又险躲过了暗器袭击。 手上没有兵器反击，李宪只能用嘴巴发起进攻：“好歹毒的贼婆娘，你他娘的今后绝对嫁不出去！” 女刺客冷哼一声，跨步抖腕，怪剑直奔李宪的咽喉：“小贼，你命在顷刻之间，竟然还胡说八道，看剑！” 李宪滚动过程中，右手竟然碰到了一只椅脚，就好比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之力甩向女刺客。 呼——噗嗤！女刺客左掌一伸一缩，随即一个侧旋，竟然把椅子拍散架了。 “贼婆娘好厉害，竟然和杨琼不相上下，老子的小命休矣！” 李宪怪叫一声，一个前滚翻钻到方桌之下，匆忙之间撞到一条桌腿。桌面上的酒壶一阵晃动倒了下来，里面的热酒刚好落入李宪的嘴巴里。 哗啦——女刺客左手抓住一只桌脚奋力一掀，右手的怪剑凌空劈了下来。 噗嗤——李宪张口一喷，一股酒箭直奔女刺客的脸上射去。 女刺客下意识地用左掌一劈，顿时酒花四溅，女刺客脸上全是酒水，这下子终于遭了殃。 老酒进入眼睛，绝对不可能睁开了。女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想跑？美得你！解药都没留下，你就想跑？如果不给解药，你就把小命给老子留下！” 李宪终于给自己争取了一个求生的机会，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放手一搏。腰部一拧，右肩在地上一顶，身体一个侧旋，旋风腿连踢三脚，把女刺客踢到了床上。 凌空一翻，李宪终于站起身来。随即一个跨步鱼跃扑上前去，面对面趴在女刺客身上，然后用力把女刺客死死压在床上。 “挣扎是没用的，如果你把解药拿出来，老子就放你一马。如果今后还想行刺，尽管来就是了。如果你不把解药拿出来，老子拼却一死也要把你扒个精光，然后扔到大街上去让人参观！” 这种不疼不痒的威胁，也只有军营的那些兵油子说得出来，其实根本没用。 果然，女刺客因为眼睛被酒水刺激不能睁开，但还是冷哼一声：“既然前来行刺，就没准备活着，还怕其他的身外之事吗？” 硬的不行，李宪只能来软的：“贼婆娘，老子从来没见过你，可以说无冤无仇。你他娘的想杀人就尽管随便杀着玩去，为什么偏偏想到过来杀老子？” 女刺客尖声叫道：“只有杀了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衙内，才能让赵佶那个昏君着忙，才能造成朝廷混乱。不杀你杀谁？” 李宪在二十一世纪听到衙内两个字就冒火，更何况现在生死攸关：“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变成衙内了？老子祖宗十八代就没做官的，就算想当衙内也没这个门路。” “赵佶那个昏君恨不得杀了老子，又怎么会着急忙慌？老子也想祸国殃民，可是没钱没权没势，祸他娘的什么祸！贼婆娘，你他娘的是不是搞错人了！” 女刺客竟然放弃挣扎，语气也平静下来：“姓朱的贼子，你狡辩也没用。再过半个时辰，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就安心等死，争取下辈子做个好人。” 李宪一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生命，顿时就急了：“放屁，老子这辈子就是个好人，干嘛要等到下辈子？赶紧把解药拿来，不然老子动手撕衣服搜查了！” 刚说到这里，李宪猛然有些清醒：“贼婆娘，你刚才说什么姓朱？老子以前姓李，现在还姓李，从来没说过姓朱。你他娘的绝对搞错了，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救命，否则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不是，老子现在就饶不了你！” 李宪已经完全肯定，身下压着的这个贼婆娘肯定搞错目标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想杀哪个倒霉蛋，竟然栽到自己头上。 李宪两世为人，要说被敌人逼得如此狼狈，今天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刚才差点儿就真气疯了。 现在终于冷静下来，李宪一挺身离开了女刺客的身体，说话也平缓多了：“小娘子，小可姓李，绝对不姓朱。现在你可以走了，都是一场误会。” 说到这里，李宪盘膝坐在地上把左臂的衣袖彻底撕掉，这才发现整个左肩漆黑一片，一根黑的发亮的细钉只露出三毫米在外面，刚好用手指拔不出来。 找到刚才被击飞的三棱刺，李宪毫不犹豫把左肩头连肉带毒钉挖了出来，随即挣扎着站起身来抓起酒壶，把剩下的老酒倒上去。 李宪知道这个年代没有高度酒，乙醇含量很低。所以他找到蜡烛和火镰，颤抖着慢慢敲到了半天，终于把蜡烛点亮，然后把三棱刺放在上面烧。 整个过程没有再看女刺客一眼，李宪也没有哼一声，一直咬牙用心对自己进行最后的急救。 李宪之所以没有对外呼救，作为一个侦察兵，他心里很清楚。上面打斗半天，客栈里面没有丝毫反应，要么客栈有问题，要么客栈的人已经被收拾了。 求救是没用的，现在只能自救。第一步就是把中毒的腐肉挖出来，然后自己给自己刮骨疗毒。 至于能不能把自己救活，李宪已经没有考虑了。 一只晶莹如玉的右手突然出现在李宪眼前，掌心托着一个小玉瓶：“不用割肉，内服一半，外敷一半，半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看来是我莽撞了，实在是对不起。你真的不是姓朱的衙内，因为那个贼子今年应该有三十岁左右，而你的年龄也差不太多，而且同样招摇过市。” “谢谢！”李宪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你赶紧走。万一被我的手下看见，到时候根本解释不清，你就无法脱身啦。” 女刺客发现李宪根本无法给自己敷药，干脆亲自动手帮忙：“张开嘴巴吞一半下去。我把你害成这样，难道你不恨我吗？” 发现自己很可能死不了，李宪的心情好多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死手，我当然生气了。但谈不上恨，因为你心里要杀的人根本不是我。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怨恨已经没用。老子顶天立地，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情。” 女刺客脸色一红：“没想到你竟然具有如此宽阔的胸怀，必定是一个非常人物。” 李宪呵呵一笑掩盖钻心的疼痛，同时打趣女刺客：“老子看你小小年纪，不仅人长得漂亮，琴弹得好，歌唱得好，暗器用得好，而且武功还很好。他娘的，如果老子反应稍慢，这个时候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女刺客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如果不是在李宪耳边说话，差不多就听不见了：“我姓耶律，单名一个敏字，今年十四岁，从讹莎勒过来。” “讹莎勒？”李宪心头一震：“小娘子，你叫耶律敏。讹莎勒姓耶律的应该不是很多，大辽国主是你什么人？” 耶律敏声音更低：“我是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的贴身侍女，因为派我出来行刺金国特使，或者行刺大宋高官，所以赐名耶律敏。” 李宪突然联想到都驿亭的应奉局，扭头看了耶律敏一眼：“我明白了！原来你想刺杀朱勔的儿子朱旭，对不对？” 耶律敏点点头：“大官人说得对！” 李宪摇摇头：“就算你杀了朱旭也没用，因为大宋国主赵佶不可能为了一个臣子大动干戈。”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耶律余里衍，顿时大惊失色：“刺杀朱旭是你临时起意，你的根本目的应该是刺杀两个金国特使杀了，让宋金两国撕破脸，最好是立即开战，从而实现围魏救赵的目的！” 耶律敏猛然后退三步，全身的气势又提了起来：“大官人还说不是小衙内，不然的话，小小年纪，如何对河北的事情知道得如此详细？” 李宪微微一笑：“别紧张，你把耳朵伸过来。” 耶律敏犹豫了一下，这才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缓缓靠了上来。 “因为我叫李宪，耶律余里衍还是我妹子，明白吗？”李宪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盯着耶律敏。 没想到耶律敏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官人，原来你就是无所不能的追魂枪。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请你指点一条明路！” 李宪伸出右手把耶律敏拉了起来：“小娘子，你想想看，就算宋金两国打起来了，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就能够趁机复国吗？做梦！大辽国从根子上烂了，六十万大军一触即溃，再也无法从头来过。赶紧回去，这里很危险。” 没想到耶律敏这个小丫头还挺固执：“不，没有完成任务，我是不能回去的！” 第0257章 破困局，李宪当诱饵 定更天，驿镇北门外五里的一片树林，完颜京斜靠在自己的战马身上，看样子在取暖，也似乎在等人。 一阵微风拂过，现场突然多了一人，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寨主，那个李半仙据说睡觉的时候从炕上滚下来摔伤了，现在左膀子还吊在胸前。既然号称半仙，而且能够打退刺客，竟然睡觉摔伤，真是怪事。” 完颜京伸手在那个女人脸上捏了一把：“哼！此贼自以为是，在这里搞七搞八，本寨主暂时没心情理他。等查清楚失踪的那两百人之后，再回过头来整治他也不晚。” 白衣女子顺势靠进完颜京怀里，低声问道：“难道寨主知道他的底细？” “他就是赫赫有名的追魂枪李宪！”完颜京冷笑一声：“他把蔚州那边搞得乌烟瘴气，突然出现在此处，自然不安好心。” 白衣女子突然直起身子：“他就是追魂枪？” 完颜京嗯了一声：“不是他还能有谁？难道你没看过大金国的海捕文书，上面有他的画像。” 白衣女子似乎大惑不解：“此贼是大金国的死敌，寨主为何不立即铲除？” “我现在是吕骥，不是完颜京，当然不能随喜所欲。”完颜京摆摆手：“此贼竟然会阻止刺客对特使行刺，其中究竟有何古怪，还需要弄清楚。再说了，此贼虽然与大金国为敌，但同时也与大宋国为敌，此前还干掉郭药师一半人马，对我们有利无害。” 白衣女子似乎准备离开了：“既然如此，婢子接下来如何应对？” 完颜京压低声音：“你只管暗中看着，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其它的不用管。” 城北五里发生了何事，李宪无暇关注，因为现在的问题非同一般。 萧芸娘、牟长霞等人回来了，然后就发现客栈里面一塌糊涂，所有人都刚清醒过来，饭菜都还没有做好。 冲到房间看见李宪吊着膀子，萧芸娘顿时怒火冲天：“贱婢，你胆子不小，竟敢伤我家公子！” “你，你——”耶律敏一看见萧芸娘，仿佛见了鬼似地不知所措。 “你们回来了？”李宪赶紧打圆场：“算了，我也没啥大事。再说这都是误会，你没有必要生气。” 对于李宪的态度，萧芸娘非常不满意。牟长霞和薛沁儿随后进来，李宪赶紧使眼色，她俩也帮忙劝解。 萧芸娘脸上总算是雨过天晴：“看在公子面上，今日就饶你一命！” “谢、谢——”耶律敏张口结舌半天，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 萧芸娘一弹衣袖，在李宪身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我们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他们都叫我大姊，你也叫大姊。” “谢谢大姊！”耶律敏憋得满脸通红，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可见萧家女子在普通契丹人心目中的无上地位。 “我早就说过，那只妖狐肯定会闹出事来，你就是不听。”萧芸娘又把矛头对准了李宪：“现在好了，差点儿让人给杀了，你现在满意了？” 李宪知道萧芸娘口中的妖狐，就是指耶律余里衍。这个外号，还是该死的郭小乙首先叫出来的。 “说来说去大家都不是外人，是不是？”李宪话头一转：“此去情况如何？” “一路上都有人跟踪。”薛沁儿低声说道：“镇子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面，实际上存在许多暗探，稍不小心就会露馅。” 想到后世的多面间谍，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表面上都维持一种和谐气氛，李宪微微一笑：“就算再小心也会露馅，只不过别人出于某种考虑，不一定会说出来。这叫做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牟长霞满脸担忧：“此地如此危险，我们如何是好？公子，干脆立即离开，不要趟浑水了。我们都无所谓，你遇到危险就得不偿失了。” “你错了，只要在江湖上走动，危险就无处不在。”李宪嘿嘿一笑：“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萧芸娘长于谋略，顿时点点头：“公子说得不错，完颜京亲自坐镇城北，这不是个好现象。我们还真要弄点戏法才行，不然那边没法动弹。” 李宪哈哈一笑：“沁儿下去催客栈开饭，我们吃完之后出去赏夜景！” 都驿亭的夜景其实没啥看头，尤其是冰天雪地一片茫茫，根本啥都看不清。 但是李宪右手捏着黄棠赠送的寒铁折扇，带领一群女人却兴致勃勃，一路上有说有笑，不亦乐乎。 卜老三说的没错，估计很多人都已经得到京城抓贼的消息，集镇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前两天繁华夜市的热闹场景完全消失。 原本前来参加选美的那些人，现在全部集中在裴山寺、天齐庙、都亭驿、卧龙招贤馆。这四处地方分别有五十名黑衣骑兵巡逻，看来姬家庄和吕家寨非常担忧。 薛沁儿是警卫团长，这次进京的总负责人，所以一路走来，对各处都看的很细心：“致仙阁四周有一百人，这四个地方有两百人，说明吕骥在镇内放了三百骑兵。现在那几个金狗肯定不敢轻易离开，不知道镇外是如何布置的。” 李宪呵呵一笑：“有你们陪着散步，那也是一大乐事，干脆到镇外转转。” 没想到驿镇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有五十骑兵交叉巡逻，带兵的全都是女人，大概就是所谓的四十八将。 从镇北出来不到五里路，终于碰到了正主吕骥，也就是完颜京。 一出镇北就看见完颜京迎上来，还是让李宪内心有些震动。 这家伙化名吕冀潜伏在滕州以南暗中发展势力，根本目的应该是策应金兵南下。 按照常理推断，现在黄河两岸民变四起，大宋朝廷被搞得支离破碎，他应该袖手旁观才是。为何在平定民变方面表现如此积极，李宪始终想不通。 隔着老远，完颜京就已经迎了上来：“李半仙携美夜游，真是好羡煞人也！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贼人大闹京城的消息已经传遍河北。原本准备给李半仙接风洗尘也被迫中途取消，实在失礼之至。” 李宪一晃折扇呵呵大笑：“吕寨主身为地方名流，处江湖之远不忘国忧，为驿镇百姓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才真有古侠之风，堪称义勇兼备。” 两只狐狸谈笑风生，好像一万年没见的老朋友。萧芸娘故意用风雪帽把脸都盖住了，然后快步往前走去。 “人有旦夕祸福，夜黑路滑，李半仙当心才是。”完颜京在身后殷勤叮嘱。 李宪挥挥折扇：“天有不测风云，吕寨主也要当心才好。” 自从遭到耶律敏刺杀一次，李宪现在一举一动都带上了小心。也不管季节如何不对，寒铁折扇几乎片刻不离手。 李宪是战略侦察兵连长，四周环境的一草一木都不可能逃过他的暗查。 果然不错，完颜京在镇北集中了主力部队，明面上还是五十骑兵，但是李宪已经察觉还有不少于两百骑兵，现在就隐蔽在东西两侧的密林之中。 两个人仿佛数十年交情的老朋友见面，吹牛打屁一番之后，李宪在完颜京的劝说下返回镇内。 祭天台，是驿镇西南方位的一座大土堆，净高三十多米，是唯一的制高点，也有人说是一座古墓。 四面都有黑衣骑兵把守，李宪无处可去，只好带领姑娘们来到祭天台上面，美其名曰赏雪景。 耶律敏一直愁眉不展：“镇内三百人，镇外五百人，说明吕骥以驿镇为中心，方圆二十里范围内至少集中了八百骑兵。这些骑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就算那些造反的乱民打过来，只怕也啃不动。” 李宪摇摇头：“军分则散，力分则弱。吕骥这种四处防守的策略看似严密，实际上犯了兵家大忌。你们记住：天下只有想不到的办法，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困守孤城必定死路一条。” 薛沁儿有自己的看法：“吕骥表面上平均分配兵力，但实际上他的防御侧重点还是北方和西北方。防守的重点是姬家庄和素女七十二宫，反倒是东北方向的吕家寨没有发现兵力。” 李宪点头赞赏：“沁儿能够发现奥妙，说明成长很快，我很高兴。那么你说吕骥如此排兵布阵，有无特别用意？” 对于李宪的说辞，萧芸娘和牟长霞也含笑点头认可，算是对薛沁儿的一种鼓励。 耶律敏不甘示弱，率先接过话头：“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不外乎两个可能。第一，吕家寨有周密布置，不担心出现意外变故。第二，吕家寨完全是弄出来转移别人视线的疑兵之计。” “你刚到这里，这种想法可以理解。”薛沁儿低声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吕家寨具体的实力，外人传说就有一千八百骑兵。现在我们看见八百人，说明他还有一支主力部队没有现身。由此可见，吕骥很可能是在张网捕鱼。” 李宪不得不承认，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哪怕是个小女孩，那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宋朝妇女平均寿命三十五岁，二十一世纪平均寿命七十六岁。 耶律敏十四岁，薛沁儿马上十五岁，按照平均寿命折算下来，这两个丫头大致相当于二十一世纪二十四到二十八岁年纪。 即便如此，这两个丫头也算是见识不凡，心思缜密之辈，让李宪为之叹服。 想到这里，李宪点头肯定了两个丫头的见解：“你们两个人的推测综合起来，基本上反映出目前的态势。” “我们怎么办呢？”薛沁儿看了看四周：“公子把铁骨朵也放出去了，一旦乱起来，这么几个女人和护院家丁，我这个警卫团长可抓瞎了。” “我们是集镇上的客人，行得正站得直，你担心什么？”李宪浑不在意：“我家乡一句俗话：船小好调头，人少好过年。真要发生不测，就凭你们身上的东西，我们说走就走，岂不更方便？” 耶律敏双手托腮看着李宪：“公子年纪轻轻，给人一种临危坦然，不怒自威的感觉，难怪我们小公主念念不忘。” 李宪叹了口气：“经历几次血战，无论何人都会如此。” 薛沁儿似乎有些不甘心：“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干？” 点点头，李宪反手一指东南面：“八里外就是栾城，也是我们的目标所在。现在和外面中断了联系，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我们只能等待。” 薛沁儿还是有些五心不定：“不知道卜老二和铁骨朵单独领军，会不会出纰漏？” 第0258章 铁骨朵，巨斧劈城门 虽然卜家庄不存在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卜家子孙都是能工巧匠，不仅能够制作车船，而且能够制作兵器。因为造船需要专门铁钉、铁箍、龙骨、过梁、铁锚，所以卜家子弟里面高明铁匠很多。 制造技艺能够传承千年，和祖上订下的一些祖训有特殊关系。 祖训第一条：族内各支一视同仁，长房出身并不高一等，知道自己姓卜就行。如果新生代是幺房首先生出男丁，那么这第一个男丁是未来的族长。 祖训第二条：族内直系男丁成家之前没有名字，一律按照出生顺序排行。如果新生代是幺房首先生出男丁，那么这第一个男丁就叫卜老大，以下依次就是卜老二等等。 祖训第三条：无论长房幺房，前面三个儿子肩负家族传承的重任，不允许参加对外争斗。也就是说，卜家子弟无论在哪一代，卜老大、卜老二、卜老三都肩负着忍辱负重、重振家风的重任。 卜老大曾经对李宪解释：“我们最后一代，长房共有十三个异母兄弟。因为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所以都是按照顺序排名。另外十个兄弟最后全部战死，就剩我们三个。卜辙是二叔的长子，和三哥同一年出生，今年十五岁，也属于保护对象，所以没有出战。” 正因为卜家有一套严密的家族传承体制，所以卜家庄虽然被摧毁，但是后代里面最核心的二十二个能工巧匠却被保存下来。另外七十三个旁系弟子，就专门负责保护他们成长。 古山塌房里面的十八个护院，并非卜家弟子，而是收留外地流浪儿培养起来的。顶峰时期，卜家庄的异姓弟子超过两千人，他们才是对外作战的主力。 通过卜老大的解释，李宪算是大长见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些传承数千年的大世家为了延续下来，不知道多少人付出了牺牲。在和平年代，长房后代可能稍微高一等。一旦到了动荡年代，长房后代就必须忍受各种屈辱，确保家族传承。 让家族延续下去，各大世家都是不遗余力，手段层出不穷。这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也是朝代更迭的重要原因之一。 各大世家为了延续自己的香火，族内弟子投降外敌不会丝毫犹豫。而且一旦投敌，就会全心全意帮助新主子，目的是争取尽快获得更高地位，让自己的家族能够很快兴盛起来。 自秦汉以降，朝廷的兴衰都是大世家博弈的结果，普通百姓都是被利用的炮灰。 袁绍、曹操、孙坚、刘备这些家伙，组建势力的第一个依靠对象，就是无底限拉拢各大世家，各种好处许下一大把。 赫赫有名的诸葛家族，到了东汉末年就分为三支：老大在东吴，老二在西蜀，第三支在曹魏。他们每一支对所属的朝廷都是鞠躬尽瘁，绝对不会三心二意。 诸葛亮死了，儿子诸葛瞻、长孙诸葛尚都为蜀汉战死。但是幺孙诸葛京一看蜀汉要灭亡，马上就向杀父杀兄的敌人司马师投降。初任郿县县令，后任江州刺史。而且同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华夏历史都是大世家子弟书写的，所以对于诸葛京之流的投降行为，史书记载不仅没有丝毫贬义，反而全都是溢美之词大加赞赏。 华夏大地上盛产汉奸，就是因为这种腐朽的世家制度造成的。在大世家眼中，家族利益至高无上，民族和国家在他们眼中狗屁不是。 历代皇帝都知道自己的江山是怎么来的，也知道大世家的巨大危害，这才有最严厉的惩罚措施：诛九族！诛九族，就是灭族的意思。 后世的无知之徒，经常说这个皇帝残暴、那个皇帝没人性，动不动就牵连无辜乱杀人。 其实，大世家子弟，里面有无辜之人吗？没有！一人犯罪，全族有份，这就是大世家！ 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他当然明白大世家的顽强生命力，所以才决定出面给卜家报仇。 李宪也知道大世家是人类历史上最靠不住的庞大势力，所以他需要的是卜家能工巧匠。 李宪原本不想动用卜家武装弟子，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这个想法只能暂时丢到一边。 深入虎穴之前，李宪考察过残存的卜家弟子，而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卜家二哥像猛张飞似的，而且力量刚猛，接下来正面作战就是他的事。卜家三哥性格沉稳，对周边环境熟悉，最近专门承担敌后侦察任务，具体人员由他自己挑选。” 经过一番筛选，李宪把二十二名能工巧匠剔除，卜老大带领他们转移到盘龙寺。另外七十三人组成一个独立骑兵排，卜老二担任排长。 卜老大给李宪解释过：“公子，卜家兵器和自己日常使用的工具有关。二哥力大无穷，平时工具是大斧子，专门制造车把和船桨，给自己设计的兵器就是开天斧。全钢锻造，总长七尺，重量七十斤。” “卜辙日常的工具就是锛子，专门加工船身弧形侧板，或者是马车的弧形顶棚，所以他给自己设计的兵器，取名断魂锛。总长七尺，全钢锻造，重量七十二斤。” 断魂锛模样古怪，枪不是枪，锛不是锛。最前端是长度一尺左右的四棱枪尖，紧随其后是一个平口的大号锛子，和枪尖枪杆一起构成了十字形，枪杆长度六尺。 李宪不得不相信熟能生巧的原理，断魂锛有它的道理。可以刺杀、可以劈杀、可以钩杀，好像是戈矛组合体，又具有钩镰枪的功能，的确是一件非常邪恶的兵器。 独立骑兵排的七十三人，都是卜辙训练出来的精锐。他们的兵器全都是断魂锛，只不过尺寸略少，但枪杆都是铁铸的，重量差不到哪里去，绝对非同小可。 卜辙带领十八名护院，贴身保护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目前在驿亭镇，当然不可能率领独立骑兵排作战。 卜老二一个人孤掌难鸣，所以此前萧芸娘她们要出去游玩，卜辙带领护院队随行扈从，就是要把两个助手送出去：雷虎、申豹。 根据李宪的命令，卜老三负责联络暗线沟通消息，铁骨朵带领二十八人负责引开县城内的骑兵，卜老二带领独立骑兵排负责劫狱。 铁骨朵九十八斤的双龙槊没有带出来，手里只有一根三十六斤的紫铜棍。这一次要以少打多，没有趁手兵器绝对不行。 对卜家庄来说，没有兵器不是问题，直接开炉打造就是。 铁骨朵说了自己的要求：“既然我负责调动城内骑兵，这一次的兵器就按照卜二哥的开天斧打造，保证能够劈开城门就成。” 李宪等人进入驿亭镇的时候，卜老大带人给铁骨朵打造了一把大斧子，长度七尺二寸，重量一百零八斤。 因为铁骨朵的第一个任务要劈开城门，所以这是一把变形斧。斧头一侧是斧刃形状，绝对不锋利，刃口厚度起码半寸。另一侧是圆形锤头，这是为了增加配重。 说来也是，这样的斧头根本不需要锋利，他不是为了劈死人，完全是把人砸成肉泥。 当天夜晚二更天左右，铁骨朵带领二十八骑，准时来到了栾城西门外。气温零下十几度，城楼上连鬼都被冻死了，更别说有人防守。 铁骨朵从马鞍桥左侧抽出一张大弓，右手摸出两支狼牙箭。这张大弓是李宪按照后世的复合弓制造工艺，和陈老幺一起琢磨出来的六石弓。 铁骨朵的箭法应该是失忆之前练成的，加上他力大无比，六石弓威力无穷，连萧芸娘都有些咋舌。 嗖嗖两箭离弦而出，嘎巴两声响过，随即传来一声大震，西门外的吊桥已经落了下来，砸起一团雪雾。 “你们张弓搭箭盯住城头，我去劈开城门！” 铁骨朵双脚跟一磕马腹，仿佛一团乌云卷向城门洞。借着战马冲击的惯性，手中的球型大斧子抡了一个半圆弧，轰隆一声砸在城门上，顿时地动山摇，在夜半时分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 棒棒棒——随着一声梆子响，乱城内已经乱了套：“有贼人攻城呐！” 铁骨朵此刻已经下马，对外事充耳不闻，双手抡着斧子接而连三劈在城门上。 一百零八斤的铁家伙，再加上铁骨朵的千斤之力，一连九斧劈上去，厚重的城门同样承受不起。 轰隆一声，两扇朱红色大门已经躺在地上，进攻内城的通道被打开。 铁骨朵的预料没有错，城内的骑兵已经在城门洞内侧摆好阵势。门扇落地的一瞬间，一匹战马就已经冲了过来。 铁骨朵虽然力大无穷，但他毕竟不是铁人，也需要喘一口气。 好在城门洞不是很宽，而且铁骨朵早有防备。城门倒地的同时，他就已经牵马闪在一旁，让开了城门洞。 铁骨朵下意识让开城门洞，一方面是自己需要喘一口气，另一方面是担心敌人从里面放箭，并非要躲避冲出来的战马。 第一匹战马冲出城门洞，结果并没有发现敌人。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铁骨朵紧贴着城墙一斧子劈了过来。 咔嚓——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四截尸体横飞出去，栾城西门外顿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铁骨朵飞身上马，冲过吊桥和自己手下的二十八骑会在一处，这才圈转马头凝神以待。 劈开一座城门，杀死一人一马，终于把城内的敌人彻底激怒了。 “大胆贼寇只有数十骑，冲出去灭了他们！”随着一声娇叱，一百多骑兵蜂拥而出。 “又是个娘儿们统制，有点儿意思。”铁骨朵把大斧子横在马鞍桥上，眼睛盯着城门洞，口中对自己手下兄弟低喝一声：“和敌人冲杀第一波次之后，你们保持警戒边打边退，我负责断后！” 第0259章 报血仇，卜老二劫狱 李宪化名李半仙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的确有先知先觉的神通。 带领三大一小四个美女深入驿亭镇，这一招看起来非常危险，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 真定府，在今河北正定县以南，战国时期为中山国，汉、唐时期为常山郡，是华北平原中部最富饶、最繁华的大都会。一身都是胆的赵云赵子龙，就诞生于此。 真定府兵马都总管詹度，知府李邈，辖真定、藁城、栾城、元氏、井陉、获鹿、平山、行唐、灵寿九县。 真定府，又有“花花真定府”的美名，和西面的“锦绣太原城”，并为大河以北繁华富庶之城，是驰名天下的井陉口内外两大都会。 真定府无论是经济上、军事上，都是大宋北部的重要城市，所以兵马都总管詹度手下有三支部队，总兵力一万九千余人。 其中，马步军统制胡宝辰，率领三千六百人驻扎在井陉关。其目的是监视北面的瓶形寨，也就是现如今的平型关。 马步军统制阎定方，率领三千六百人驻扎在藁城，其目的是防御真定城东面，作为官军围剿张迪所部的后援。 詹度率领主力大军一万二千余人，驻扎在真定城四周。名誉上是防止流寇西窜，实际上是害怕自己的三个小妾被偷走。 栾城，在真定城南面一百二十里，是真定府的经济、文化中心之一，近百年来从没有经历过兵火战乱，属于詹度的后路，所以这里并没有官军驻扎。维护治安的任务都是委托给地方民军，也就是姬家庄推举的吕家寨。 真定府的官军成品字形排列，防御重点是北面和东面。南面是京城方向，詹度当然不会部署兵力。 这些事情别人不清楚，李宪心里却有一本账。詹度的三路大军，距离栾城最近的也有一百二十里。 只要能够充分调动吕家寨的兵力，让他们首尾难以相顾则大事定矣，这才是李宪胆大包天的基础。 攻打栾城劫狱，这就是调动完颜京的第一步。因为吕家寨的兵力防御重点，都集中在驿亭镇和姬家庄方向，峦城里面只有区区两百骑。 铁骨朵用巨斧劈开城门之后，迎击敌人骑兵的时候并没有继续使用巨斧，而是原来三十六斤的紫铜棍。 那种巨斧只能是和敌人大将单打独斗才能使用，骑兵冲杀就太费力气，不利于保持战斗力长时间作战。 铁骨朵已经得到了爹爹李宪的密令，他接下来就需要连续作战。 身后两员女将挥舞双刀，一叠声催促一百五十骑追上来。 铁骨朵按照预定计划返身迎敌，一个照面就把两个敌人砸落马下。然后一声呐喊，率领二十八骑且战且走，转眼就是三里多路。 两员女将肯定不是什么大将之才，这种简单的诱敌之计实在是漏洞百出。放在老成持重的将领身上，肯定见好就收，不可能再追了。 可现实情况是，铁骨朵胜得干脆利落，败得有条不紊。让后面的两员女将认为敌人是在向自己示威，顿时气得娇斥连连，恨不得把铁骨朵生吞活剥了才好。 恰在此时，一彪人马从斜刺里杀出来，全都是头扎白巾，全身挂孝。 队伍前面是三员白袍小将纵马狂奔，身后紧跟着两个旗手，高举着两面白色大旗引导后军。白旗上两行血红大字：“卜家弟子重出江湖”、“覆灭姬家庄报仇雪恨”。 这彪人马并没有加入混战，而是贴着战场后侧斜冲而过，兵锋直指栾城西门。 来的正是卜老二、雷虎、申豹，率领独立骑兵排七十三人，按照原定计划抢城。 两员女将一看大事不好，顿时声嘶力竭狂呼乱喊，想要收拢兵力回援县城。 本来在逃命的铁骨朵等人，突然发声喊，一起圈转马头杀了回来。 追出城来很容易，再想回去可就难了。铁骨朵手中的铜棍左右盘旋，两个人上来也只能送死。 铁骨朵身后二十八骑全都是二十七斤的紫铜棍，一路上雁字摆开，紧随他身后捡便宜，眨眼之间就已经杀穿敌阵。 有了铁骨朵这尊大杀神开路，身后二十八骑全都变成了不可力敌的杀神，这就是骑兵冲击的威力所在。 等到铁骨朵一马当先，兜转马头重新杀回来的时候，剩下的百十敌人顿时崩溃。那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 看见两员女将拨转马头想跑，铁骨朵勒住战马怒喝一声：“兀那两个婆娘，小爷手下不杀女人。还不弃刀就缚，更待何时？” 你看这不是要糟糕吗？ 铁骨朵首先告诉人家自己不杀女人，然后让别人弃刀投降，只有傻子才会听他的话。 两员女将肯定不是傻子，听说后面的大煞神竟然不杀女人，这真是天降福星，现在不跑就没机会了。结果眨眼之间，两员女将已经跑得没影。 对于铁骨朵颠三倒四，身后的二十八骑全都莫名奇妙，反倒变成了傻子，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目送两员女将逃入荒野，铁骨朵这才大喝一声：“发什么愣？立即杀散溃兵，免得他们重新逃回城内添麻烦！” 铁骨朵在这里临阵纵敌，放跑了敌人两员女将，按律当斩，这且不提。 卜老二、雷虎、申豹并驾齐驱，仿佛一道狂飙卷入城内。吕家寨剩下的五十骑，只能奋力迎战。 书中交代，卜老二的开天斧重达七十斤，虽然干不过铁骨朵，但放在飞狐军的猛将里面至少能够排到前八名，岂是一般兵丁能够抵挡的？ 仅仅是一记横扫，冲在最前面的两匹战马就一头栽倒在地，原来两个马头已经彻底开瓢。 雷虎和申豹纵马上前，虬龙棒、两股叉并举，顿时把敌人的五十骑兵一分为二。 独立排七十三人自然一拥而上，他们手中都是卜辙的那种断魂锛，似枪非枪，似钺非钺，刺、钩、斩一样不会落下。 一个传承千余年的大世家，必然有自己的绝学。他们平时聘请江湖中人看家护院，根本目的就是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他们培养出来的铁血家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望其项背的。 吕家寨留在城内的五十骑，几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仅仅三个照面就已经被独立骑兵排屠杀一空。 “雷虎带领四十人，把城内所有姬家店铺全给砸了，然后放火烧做一片白地。申豹带领三十人立即前去打开大牢，赶紧把人救出来。如果知县、县丞、弓手不抵抗也就罢了，否则一律斩尽杀绝！” 卜老二策马立在大街上，一身断喝之后，独立骑兵排已经兵分两路，杀入闹市中心。 一时间喊声四起：“卜家报仇，与常人无关！” 卜家和姬家之间的纠葛，历史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大火并，每次都有数百上千人死伤，当地百姓心知肚明。 仅仅沉寂了四年，没想到今日大战再起。肯定又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无论男女老少，全在被杀之列，并无有罪无罪之分。 原本有几家探头探脑，看样子想出来看个究竟。一听是卜家复仇，所有燃起灯烛的家庭又关门落锁，整个栾城再度一片漆黑。 大世家之间的灭族之仇，连朝廷都干涉不了。普通百姓能够不受牵连，就要烧高香了，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看热闹。 随着城中第一个火头升起，卜老二冷峻的脸孔上，终于滚落泪花：“老太爷、太爷、爹、娘，孩儿甲胄在身，不能下马磕头了。今日起兵复仇，愿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姬家人全部下地狱！” 随着火头越来越多，波及大半个栾城，可见姬家在当地的势力之庞大。哭喊声、咒骂声逐渐传遍全城，然后又悄无声息。 氏族的仇恨无法磨灭，卜老二端坐马背纹丝不动，除了双目流泪，再也没有多余动作。 身后三个家将护着两面白旗，同样挺立在马背上，只有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县衙方向首先冲过来一群人。卜老二扭头一看，这群人超过三百，都穿得破破烂烂，说明申豹劫狱成功。 卜老二并不关心这些囚徒，只不过冷冷说了一声：“大家如果没有食物，那就到剩下的姬家自取。再晚一时三刻，那就啥都没有了。如果有人趁火打劫，擅自骚扰城中百姓，你们应该知道卜家的手段！” 大世家弟子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卜老二冷冰冰的简单一句话，凭空得到破坏力极大的三百生力军。一声呐喊之后，三百多人已经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 恰在此时，申豹纵马返回，身后紧跟着三十骑，还有顺便收拢的数十匹战马。 申豹勒住战马往旁边一闪，后面冲上来一匹白马，上面端坐一位浑身血迹斑斑的年轻汉子。 这汉子来到卜老二身前滚鞍下马，然后叉手而立，躬身唱了个大喏：“多谢卜二哥仗义援手，慕容宫有礼了！” “壮士免礼，我也是奉命来救。”卜老二只好下马相搀：“如果你要感谢，等会儿才有机会。据我所知，应该还有一位褚霸，因何不见？” 申豹这才有机会一挥手，后面两个大汉快步过来，原来他们都背着一个人。 “二哥，吕冀一共抓回来三个人。不仅救出了褚霸，还有一个叫张恭礼。他俩双腿遭了夹棍行走不便，更不能骑马，所以只能让人背着。” 卜老二摆摆手低声喝道：“你们赶紧出城，到预定地点把人交给大哥，他那边有马车可以运走。这边火势一起，吕冀必然派兵增援。我们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不能在此久留！” 卜老二所言不错，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另一场大战已经拉开序幕，更大的杀戮已经全面铺开。 第0260章 耍诡计，雪夜抓间谍 李宪站在祭天台上，看着东南方的夜空突然放射红光，知道卜家的复仇行动已经全面展开，这才轻声问道：“县城方向情况如何？” 他对面叉手立着一人，赫然正是负责刺探消息的卜老三：“铁骨朵依计行事，放走了两个女子之后，顺便驱散一百多残兵，吕冀很快就接到消息。公子预料没有偏差，他没有动用驿亭镇方面的力量，而是把姬家庄那边的五百骑调去增援。” 李宪摆摆手：“你赶紧离开，以免被别人察觉。今夜之后所有人分批向南撤退，四天后赶到玉郎城会合。” 萧芸娘扳着手指头说道：“公子此前吃掉吕家寨近两百人，栾城击溃两百人，完颜京手下应该还有一千二百人左右。现在调走了西北方向的五百骑兵，驿亭镇周边仅剩七百人。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 “别急！”李宪走在耶律敏身边笑道：“敏儿姑娘，现在应该动用你的人了，否则我们都走不脱。” 耶律敏仿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还要藏着吗？”李宪指了指西面：“敏儿姑娘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奔走千里，赶到这里来刺杀我的。再说了，我们居住的客栈里面一共二十三人，你一个人把他们一瞬间全部拿下，而且没有发出丝毫生息，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萧芸娘顿时低喝一声：“原来你还带了人过来，领头的是谁？” “小公主说的没错，这些小伎俩碰到你们绝对瞒不住。”耶律敏点点头：“我的确带了一批人手过来，队将叫做萧七郎，手下三十六骑就隐伏在镇子西边。他们都属于南面官，衣着打扮和南人一致，所以能够遮掩。” 李宪摆摆手，让萧芸娘退到一边，这才低声说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打击的对象就是完颜京，也算是同仇敌忾。你赶紧传令，让萧七郎在镇东截击敌人，造成围点打援之势。我们都见过萧七郎，手中一杆长枪罕有敌手。” 耶律敏不为所动：“然后呢？” 薛沁儿呼的一声跳起来：“你失手伤了我家公子，没有找你的麻烦就不错了，竟然还在这里讨价还价！” 李宪无奈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绝不可能让你的人断后。李某人没有抛下盟友的习惯，今夜之后同样往南撤退，赶到玉郎城会合就是。” 玉郎城，在栾城东南一百五十里，这是李宪在保州城就和邹吉约定的停留地点。 飞狐镖局是李宪摆在明面上的秘密部队，罗谦是摆在暗地里的秘密部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下一个落脚点玉郎城，属于绝密消息，李宪告诉一个地点就行了，当然不会和众人解释什么。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们还是回去。” 李宪似乎忘记了萧芸娘此前所提的问题，直接提议返回客栈。萧芸娘张了张嘴但没吱声儿，也跟着缓步走下祭天台。 一直不急不缓往前走的李宪，突然没来由嘀咕一声：“故弄玄虚！” 原来，李宪等人离开的时候，耶律敏坐在石凳上没动，仿佛身外一切都和她无关。 李宪等人的身形完全不见，耶律敏身体一晃，已经从原地消失。 “你说什么？”右侧的牟长霞没听见李宪的嘀咕。 “芸娘，你见过这个耶律敏吗？”李宪没有回答牟长霞，反而问左侧的萧芸娘：“按她自己的说法，是这次出来才被赐姓耶律。” 萧芸娘摇摇头：“没见过此女。我一直跟着爹爹在南京（燕京），对耶律延禧身边的人接触不多。耶律余里衍到过南京两次，所以我对她的人熟悉一些。反正我认为这其中有问题，具体是怎么回事却说不出来。” 李宪摆摆手：“杀我究竟有什么好处呢？这才是最令人困惑的地方。” 在前面探路的薛沁儿，突然停住脚步：“公子，你昨天说她是误伤。” “的确是误伤。”李宪嘿嘿一笑：“幸亏老子反应不慢，你们回来的也不慢，当然只能误伤了。如果你们再晚回片刻，可能就不是误伤，而是真杀了。” 薛沁儿非常机警地盯着四周，口中没停：“你什么时候发现她说假话？” 李宪有些懊恼：“今天凌晨收到卜老三传来的消息，才知道这附近还有另外一支人马潜伏，所以我就联想到自己遇刺这件事。刚才我一诈，果然诈出来了，原来是萧七郎。看来我们那位蜀国公主离开之前，还做了不少事情。” 牟长霞冷不丁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关键在芸娘身上。” “我也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萧芸娘接口说道：“杀了公子之后，我们这里必然一阵大乱。然后杀掉长霞和沁儿，剩下我一个人，浑身长满嘴说不清。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飞狐军解体，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李宪摇摇头：“既然是都能够看见的结果，我想那位蜀国公主就不会出此下策，其中应该还有另外的考虑。” 萧芸娘突然停住脚步惊呼一声：“我明白了，此计果然歹毒，可惜百密一疏！” 牟长霞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明白什么了？” “回去以后再说！”萧芸娘突然加速往客栈方向奔去。 李宪左手抓住牟长霞，右手抓住李飞凤，脚下步频提到最高，同时对前面的薛沁儿叫了一声：“回去，应该和我的推测差不太多！” 嗖的一声，半空中突然落下一人。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纱罩住的人，看着李宪等人里去的地方不言不语。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黑衣人才低哼一声：“关键之处有不说了，好可恶！” 没想到黑衣人刚准备闪身离去，他的身后竟然缓缓站起一个人来，赫然正是刚刚离去的李宪！ “如果你双手抱头，我可以保证你不死。如果你想跑，哪怕是神仙下凡，我保证你无法走出三步。不信就试试看。” 李宪的口气极为阴森，双手自然下垂，根本没有丝毫气势。 黑衣人重新开口，竟然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追魂枪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具有一身神鬼莫测的轻身功夫，能够摸到我身后一丈之内。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李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三息之间，如果还想拖延的话，我并不介意收尸。” 黑衣人无计可施，只能缓缓把双手举过双肩，然后抱着自己的后脑勺。 恰在此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四人现出身形，而且都端着左轮手枪，呈半圆弧逼了过来。 黑衣人失声赞叹：“好精致的手弩，好古怪的模样。” 把左轮手枪看成手弩，让李宪哭笑不得，但所有人都不会去解释。 李宪依然是双手自然下垂，一直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沁儿，搜身，把她控制起来！” 薛沁儿应了一声，随即往前跨出一步，黑衣人抱着后脑勺的双手一抖。 噗嗤——李宪突然跨步上前，右拳闪电般一击勾拳，击在黑衣人的右腋下。 李宪蓄谋已久的这一拳，爆发力何止数百斤，况且腋下正是人的弱点之一。 黑衣人闷哼一声，随即缓缓坐到地上，口中怒骂一声：“卑鄙！” 女人身上的零碎太多，女间谍是最难对付的。李宪前一世曾经吃过大亏，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自古兵不厌诈。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暂时不想杀你，只能出此下策，和卑鄙有什么关系？” 李宪口中狡辩，同时伸出左脚踏住黑衣人的右腕，俯身拾起一枚磨得极为锋利的金簪，应该是黑衣人的特制暗器。 李宪这才笑骂道：“小妖女，你知道老子是干啥出身的么，还敢玩这种花招？” 黑衣人没有反抗，任由薛沁儿摸出一根丝带绑住自己的双手，却扭头看着李宪：“你是干啥出身的？” 得意忘形之下，李宪差点儿说自己是战略侦察兵出身，大家都是同行。 猛然醒悟此刻并非前一世和战友配合抓间谍，所以他嘴巴里换了一个词：“老子是杀人出身的。只要是杀人的手法，都不可能逃过老子的眼睛。” 趁这个功夫，薛沁儿已经把黑衣人绑好：“让我们受了半夜冻，你也该知足了。不想吃零碎苦头，就乖乖跟我走。” “走就走，谁还怕你不成！”黑衣人站起身来就走：“追魂枪，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如何发现我的。” 李宪低声阴笑：“好叫你死得瞑目。我长这么大，别看身边美女如云，但从来没有真正碰过女人，所以我对女人的体香过敏。你说你也是的，当细作就好好当细作，干嘛要把身上弄得香喷喷的？” “你仔细闻闻看，老子身边的女人无论年纪大小，都没有那么夸张的体香。刚开始，老子还以为自己闻错了，后来她们都有所察觉。你师傅是谁，这不是误人子弟，给我们细作行当丢脸吗？老子看见他一定要活劈了他！” 回到客栈，李宪命令卜辙的铁卫队把守二楼所有通道，然后对黑衣女人进行突袭审问。 李宪并没有用手动刑，而是用嘴巴讲解具体过程，比如说割掉黑衣女子胸前的两颗葡萄，比如说在黑衣女子脸蛋上刺青，然后黑衣女子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特一号，是完颜京手下的暗线头领，总管吕家寨的所有暗线，也是黑衣女子的具体身份。 李宪借着烛光把黑衣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的确也算难得的美人，年龄大概十七八岁，正是成熟的大好季节。 李宪微微着摇摇头：“你是特一号，按说还有特二号之类，我并不关心。完颜京让你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女子毫无惧色：“我想杀了你，但他不同意，所以我决定单独行动。” “看来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此大事竟然可以不向完颜京禀报。”李宪的目光突然一凝：“你叫什么名字？” 第0261章 砸学馆，铁骨朵焚书 诱捕女间谍，并非李宪临时起意。决定出去夜游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萧芸娘最擅长的就是谋略，她第一个明白李宪的用意，也是第一个赞同出去走走。 牟长霞和薛沁儿虽然出身农家，但她俩能够从数千女孩子里面脱颖而出，自然属于绝顶聪明之辈。经过李宪、萧姵、萧芸娘的耳提面命，这两个人成长极快。 四女下午出门就察觉有人跟踪，后来没有发生什么不利变故，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猜测。 被人跟踪，说明有人想对自己不利，或者是被有心人怀疑了，这不是个小事情。 暗中跟随的究竟是什么人？现在谁也说不好。 自从李宪遇刺，这里的情况就开始复杂起来。 完颜京手下两百多人被杀，当然有出手报复的理由。耶律余里衍对飞狐军不死心，也有继续杀人的动因。 要想搞清楚暗中隐藏的这个人，闭门造车是没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李宪提出要出去走走，只有八岁的李飞凤觉得好玩，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已经明白这是一箭双雕的大戏。 正因为如此，从登上祭天台这个驿亭镇至高点开始，李宪他们讨论的话题都无所顾忌。只不过声音忽高忽低，而且姑娘们一惊一乍，如果距离太远根本就听不清楚。 一直在抓到黑衣女子之前，李宪等人都怀疑这个间谍就是耶律敏，或者是她的手下。 李宪让耶律敏通知手下截击完颜吉的援兵，就是想给她创造一个自由活动的机会。 从祭天台下来之后不久，李宪察觉到有人跟踪，但他依然认为是耶律敏。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把话题始终集中在耶律敏和耶律余里衍身上，然后和萧芸娘、牟长霞说个不休，前面的薛沁儿突然返回来发表意见，实际上就是察觉敌人在靠近。 薛沁儿往回一退，对外探查的距离就更加缩小，给敌人靠上来创造了机会。 李宪说的没错，敌人暴露行踪的最大问题，就是女人身上的体香。 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拥有过女人，所以对女人体香过敏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其实不能叫过敏，而是叫敏感才对。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这四个大小女人，都经常和李宪近距离接触，对她们身上的体香刻骨铭心。 耶律敏曾经被李宪压到床上，还嘴对嘴威胁要把人家扒光，然后扔到大街上让人观光，所以李宪对这个女人的体香也一清二楚。 李宪对女人体香过敏，萧芸娘等姑娘们对女人的体香更是明察秋毫，当时就明白潜伏在附近的敌人并非耶律敏，而是另有其人。 萧芸娘当时所说：“我明白了，此计果然歹毒，可惜百密一疏！” 这个百密一疏，说的正是暗中潜伏的敌人，不应该把自己身上搞得如此香喷喷。 萧芸娘口中的“此计果然歹毒”，指的是自己这些人身处敌穴，暗中有人监视，但是敌人却始终不采取行动。 此计果然歹毒，这并非虚言。 试想，几个人处身敌穴，还知道身边有人监视，敌人却没有采取针对性行动，你做任何决定肯定束手束脚，举棋不定，最后自乱阵脚。 这就好比你明知道头顶上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而且你还知道这把宝剑肯定会落下来。最糟糕的是，你不知道这把宝剑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来。 在敌穴之中优柔寡断，很可能无法抓住最佳时机，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所以萧芸娘才认为敌人很歹毒。 “兀烨？”听到黑衣人报出姓名，李宪顿时大吃一惊：“你叫完颜兀烨？开什么玩笑！”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开玩笑？你看我像看玩笑吗？” “如果你真叫完颜兀烨，金国皇帝完颜晟就是你大伯。”李宪嘿嘿冷笑一声：“完颜京是完颜宗望的次子，应该算你的侄子，老子没说错？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是他的手下？” 黑衣人仍然冷笑：“看来你对我们大金国知道还挺多，那又如何？我是旁支，完颜京是直系。” 李宪倒背双手转了一圈，仿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好你个小妖女，只能怪你不走运。你们女真鞑子抓获外族女人，就会赏赐给手下当妻妾。既然你被抓住，那就属于老子的财物，今后就安心跟着老子。” 完颜兀烨的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是个猪狗不如的南蛮子，休想我侍候你！” 李宪勃然大怒：“再他娘的鬼叫，当心老子废了你的武功，让你一辈子当废人！” “我赞同公子此议！”萧芸娘首先发表意见：“女真贼子征讨外族，抓住外族皇室的当天晚上，妻妾就要陪最高统帅睡觉以示臣服。完颜兀烨属于女真皇族，一旦被俘就应该侍奉主帅，这是女真贼子的传统，她反抗也没用。” 牟长霞和薛沁儿面红耳赤，但是低着头没吱声儿。 被萧芸娘长篇大论一解释，李宪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语病。现在不好解释，那会越描越黑。 尴尬之下，李宪只好转移话题：“我今天来告诉你们一个诀窍，就是应该如何使用绳索。” 说到这里，李宪从腰里摸出一根小指头粗细的绳子，很快就打成一个八字结，然后把完颜兀烨的双脚腕套进去收紧活结。 “看见没有，这样缚住双脚既不会影响她小步走路，又不会影响她的血脉畅通。现在谁来试一下，用这根绳子的另外一端，把她的双手腕也这样在身后绑起来？” 李宪甩着绳头，从萧芸娘、牟长霞、李飞凤脸上一一看过去。 小飞凤从炕上跳下来：“我来！” 李宪不过是要转移大家的视线，现在小凤儿出来，刚好能够达到目的。经过反复三次训练，李飞凤终于学会了这一招绑人的手法。 其实这就是李宪发明的“绳索手铐”，主要是在外面抓舌头的时候，如果手铐用完了，就采用绳索代替。 俘虏的双手被“绳靠”靠在身后，看起来很松，实际上无法脱开。绳子的另一端连着脚后跟，如果敌人想跑，就会向前扑倒在地，最后把鼻子撞塌。 这种别出心裁的绑缚方式，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一门技术活，让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看得目瞪口呆。 “看见没有，这样一来，如果完颜兀烨想逃跑，一旦步伐过大，就会带动手腕的绳子，而且就会越绑越紧。”李宪冲着完颜兀烨呵呵一笑：“你如果不喊叫，我就不绑住你的嘴巴。否则就对不住了，你自己选？” 完颜兀烨属于大金国皇室，自然不想过分受辱：“追魂枪，你一再和大金国作对，考虑过最后的下场吗？如果你听我一句劝，立即跟我归顺大金国，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萧芸娘这个亡国之奴也可以赐给你为妻。” “你身边四个女人，二十名扈从已经走了两个。就算我不喊不叫，真以为完颜京是吃干饭的吗？你们这几个人要想逃出去，还不是白日做梦？与其到时候死无全尸，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放了。” 李宪刚准备反唇相讥，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不好啦，姬家庄起火啦！” 紧接着就是战马奔腾的声音，无数人怒声呵斥的声音。 薛沁儿起身推开窗户：“看来姬家庄已经完了。” 不错，姬家庄已经完了，至少在从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彻底完了，冲天大火就是明证。 铁骨朵接到的命令，就是把栾城里面的敌人引出来，给卜家劫狱复仇创造条件，同时达到打草惊蛇的目的。 李宪的注意力和别人不一样，他最厌恶的就是姬家学馆，还有里面那一群满腹男盗女娼的“儒雅之士”。 大宋朝坏就坏在这些人渣身上，朝廷还没垮，他们就已经在里通外国。这样的人渣如果继续活着，李宪心里是不舒服的。 随着记忆力缓慢恢复，铁骨朵已经慢慢从浑浑噩噩中脱离出来，对轻重缓急的判断越来越清楚。 正因为如此，在栾城西门外仅仅是杀散溃兵，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利用追杀溃兵的机会，带着二十八骑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姬家庄在都驿亭西北八里的一座山谷里面，南侧小山上就是赫赫有名的素女七十二宫，里面有近两千名八岁到十六岁的妓女。这里是销金窟，也是“花花真定府”的由来之一。 姬家庄的首脑，都在都驿亭陪伴金国特使辞列、副使大迪乌。这帮杂碎商量的内容，就是历史上“靖康之耻”的核心内容之一。 没有核心人物坐镇，仅仅是三百多护院，根本无人能够抵挡突如其来的杀神。 铁骨朵抡开巨斧劈倒姬家庄的牌坊，然后砍倒高大的牌楼，三丈多高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当然要惊动整个姬家庄。 姬家庄可不是一般的人家，那属于五世同堂，直系旁支加起来有七百多男女。 “女的不管，男的杀光！” 铁骨朵狂吼一声，挥舞着紫铜棍一马当先杀进山谷。 看见护院的家伙刚开始还没在意，毕竟他们都是练家子出身，对一般的战将并不含糊。 可江湖上有句口头禅：一力降十会。你的武功招式再精妙，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后盾，那叫花架子。 况且铁骨朵的武功很不弱，加上他力大无穷。随着十几个护院被砸得粉身碎骨，姬家庄的防御力量瞬间崩溃，剩下的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赵官家有旨：奸贼程颐的文字一律焚毁！留四个人放火，烧毁整座山谷。其他人杀上山梁，包围学馆，片纸不留！” 铁骨朵这道命令打着官家旗号，显得光明正大，而且这份圣旨好多人都知道。 抗旨不遵，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才是真正的勾魂令。 学馆和素女宫是连在一起的，片纸不留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放火。 大雪封山，天干物燥。不到一刻钟，整座山谷已经彻底陷入火海之中。 究竟有多少人陷身火海，已经成为历史悬案。 第0262章 被包围，李宪论敌情 仁善面孔，蛇蝎心肠。 这八个字放在一个人身上最合适，他就是完颜宗望，金国二太子，大太子完颜宗峻早就被李宪给杀了。 完颜京，就是完颜宗望的二儿子，自然继承了乃父之风，满脸都是慷慨侠义，貌似天下一等一的豪杰。 “海上之盟”以后，宋金两国打得火热。完颜宗望掌握大金国东路六万铁骑，坐镇望云府窥视燕山府。 大辽国已经完蛋，大宋朝的花花江山更让人垂涎三尺，完颜宗望心里蠢蠢欲动，却不大了解大宋朝的具体内幕。 完颜京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大宋朝更是无人能识。 完颜宗望心生一计，利用自己多次和童贯、蔡攸往来的机会，把自己的二儿子完颜京暗中派了出来，然后化名潜伏在交通要道栾城，其目的就是要搞清楚大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不管心中对女真鞑子如何厌恶，李宪也不得不承认，完颜宗望的确是一个深谋远虑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深入敌后当卧底，需要的是绝对忠诚，但也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放弃敌对立场不谈，完颜宗望从长远的战略大局出发，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出来当卧底，这种气魄连李宪也不能不为之赞叹。 完颜京是什么身份？放在大宋朝，那就是嫡亲皇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贵存在。 大宋朝有这样的人吗？没有。后世的官二代有这样的吗？那就别提了。 从民族感情上来说，李宪当然痛恨完颜一脉的女真鞑子。除此之外，李宪对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当然也没有什么恶感。 痛恨是一回事，属于民族利益的范畴。恶感是另外一个概念，是对人格的评价。 李宪痛恨完颜宗望对大宋朝的苦心孤诣，但并没有恶感。 完颜京置身死于度外，孤身潜入大宋境内，为了自己民族利益毫无所惧。 对这样的人，李宪也只有痛恨和敬佩，但绝对没有恶感。 就算完颜京已经派兵包围了客栈，李宪也觉得他做得很不错，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换做自己可能做得更离谱。 姬家庄出现变故的一刹那，李宪所在的客栈就被包围了。带兵的头领，就是曾经被卜辙弄得灰头土脸的周都头。 天色微明，薛沁儿来到李宪房间通报了具体情况：“一共一百二十骑，分成十个小组，把客栈围得水泻不通。除了买菜的店小二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外出，我们已经和外面失去了联系。” 李宪还没来得及说话，萧芸娘和牟长霞已经联袂而来，进门之后各自找椅子坐下，蓬松的头发显示没有来得及洗漱。两个人虽然一语未发，但脸上严峻神情说明心里有很多话。 小飞凤也醒了，她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妙，拥被半卧在床上没吱声儿，一双大眼睛在几个大人脸上扫来扫去。 李宪终于开口：“完颜兀烨情况如何？” 薛沁儿轻声说道：“我把她的嘴巴堵上了，放在马车底下，卜辙的铁卫队看守。” 李宪靠在太师椅上沉思片刻，这才睁开眼睛说道：“天塌不下来，你们都回房洗漱，首先把自己收拾清爽。” 牟长霞终于没忍住：“公子，趁着现在还早，大街上行人不多，我们干脆杀出去算了，何必在这里作困兽之斗？” “长霞稍安勿躁。”李宪扭头看着萧芸娘：“芸娘，你如何看待这种局面？” 萧芸娘摇摇头：“事情太突然，这个很难做出准确判断，我觉得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李宪双眼看着虚空某处，右手四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弹动，发出轻快的马蹄声。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李宪突然眼睛一亮：“情况并没有太糟糕，现在一动不如一静，沁儿下去让卜辙的铁卫队一如往常，你们两个把凤儿带过去洗漱，准备吃早餐。” 牟长霞还是有些担忧：“你总要给我们交个底，不然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就会表现出来，有心人一眼就会看出破绽。” 李宪点点头：“我问你们，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换句话说，眼前的局面最让你们感到不安的是什么？” 牟长霞略一沉思就有了自己的结论：“就凭卜辙的强大冲击力，再加上公子的力量，还有我们四个人手中的掌心雷。仅仅是一百二十骑，不一定能够把我们怎么样。现在最麻烦的是，就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左轮手枪因为子弹很难制造，李宪自己有两把之外，暂时就装备了唐浩然这个秀才，再就是身边的核心女人。 李宪不想在这个年代“首创”枪炮概念，所以牟长霞口中的掌心雷，就是左轮手枪，四个女人分别备弹五十发。 掌心雷，不仅代表着强大的杀伤力，而且可以在人们心中增加更大的神秘感，让那些糊弄人的道士不敢轻举妄动。 李宪不想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采用了引导式提问：“你既然能够看出问题的实质，继续沿着这个思路深入下去，分析一下敌人的目的是什么。” 牟长霞主要是没有系统读过书，但聪明是天生的，经过李宪提点之后，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如果完颜京或者大宋想对我们不利，那就应该直接抓人，而不是把我们困在这里。” 牟长霞如此一说，薛沁儿也陷入沉思，只有萧芸娘脸上隐现一抹笑意。 李宪满脸微笑：“然后呢？” “公子说一动不如一静，果然是正确的。”牟长霞已经完全想通了：“敌人还没拿定主意应该如何对付我们，却又怀疑我们和外面有勾结，所以首先切断我们和外面的联系，然后观察我们会出现什么变化。一旦我们惊慌失措，势必自乱阵脚，就会授人口实，从而被敌人抓住破绽。” 李宪抚手轻笑：“遇事冷静，是战胜危机的第一要素，头脑发热就会思路不清。我说的有事不可胆小，就是告诫你们在关键时刻要冷静。长霞的分析，已经无限接近事实真相，接下来就是要验证这个分析结论。这个只能等待，不能着急。” “无限接近事实真相，就说明我还没有完全想透彻。”牟长霞又疑惑了：“难道公子认为这个事情背后，很可能还有另外的阴谋不成么？” “作为一个统筹全局的军事指挥官，对任何事情做判断，就不能太武断。”李宪摇摇头：“是否还有阴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我们可以深入分析一下。这个小小的驿亭镇，目前还剩四股势力。” 牟长霞扳起指头：“我们算一股，完颜京的吕家寨算一股，大宋朝的官军算一股，耶律敏他们也算一股。不错，这三家都有杀掉我们的理由，真是越想越复杂。” 李宪赶紧摇头：“分析问题不是这么算账的。我们先看大宋朝的官军，肯定想置我们于死地。因为我们占据蔚州，搞出一个民约公布出来，干掉了郭药师近十万人。一旦朝廷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肯定要下毒手抓起来。此其一。” “耶律敏奉命而来，刺杀我是一个方面，并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如果我的分析不错，耶律敏肩负的任务，应该和入云龙公孙胜差不多。那就是刺杀金国特使，让宋金两国撕破脸，为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发起反攻创造条件。此其二。” “完颜京代表大金国，这才是我们的生死仇人。从一般道理而言，完颜京应该是最想立即杀掉我们的一股势力。但事情又有两面性，因为完颜京现在叫吕冀，他的任务主要是潜伏，为金国大军南下奠定基础才是根本目的。此其三。” 萧芸娘接口说道：“按照公子如此一说，他们谁都有杀我们的冲动，却又有不能下手的顾忌，客栈外面的官军又是怎么回事？” 李宪右手一挥，断然说道：“外面不是官军！虽然领兵的将领是朝廷派来的周都头，但是他护送金国特使的人手一共只有二十多人。外面那些骑兵都是吕家寨的人，也就是完颜京的手下，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萧芸娘摇摇头：“不管那些骑兵究竟是谁的人，现在周都头出面，那就代表大宋朝廷的态度。你准备如何应付？” 周都头属于大宋官军，并不是完颜京的手下，至少名誉上应该是这样。直接和官军发生正面冲突，目前是不明智的。 所以李宪冷笑一声：“现在和我无关，让卜辙去应付！” 卜辙接到薛沁儿的暗示，拧着铜铸的哨棒冲出客栈大门：“姓周的，上一次我们要住店，你出来胡搅蛮缠。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小店落脚，你又跑过来无事生非，这是个啥意思？” “没意思，你能咋的？”周都头手按刀柄黑着脸说道：“我看你们就是一帮居心叵测的贼徒，如果不是两位相公有令，我早命人把你们全抓起来！” 宋代军制分厢、军、指挥、都头四级，都头是最末一级，手下兵丁人数一百人左右。都头一级的领兵官，马军为兵马使、副兵马使，步军为都头、副都头。 卜辙可是卜家幸存的核心弟子之一，从大世家出来的年轻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无论是见识还是嘴巴，都不会很差劲，更不可能把一个小小的都头放在眼里。 卜辙哈哈一笑：“姓周的，现在可是数九寒天，说话不怕把舌头冻掉吗？如果不是我家大官人仗义出手，你们这帮狗官都被那个道长给灭了！我们送女参赛，出钱住店，堂堂正正，你哪只狗眼看见我们是贼？” 随着一声长笑，完颜京从街角转了出来：“小管家暂且息怒！周都头是听了我的劝告，专门过来保护客栈安全的。昨夜县城和姬家庄相继出事，说不定我们驿亭镇也要不太平。” 第0263章 谈条件，完颜京摊牌 卜家庄覆灭，一千多人被杀。主谋是姬家庄，打手是吕家寨，寨主吕冀就是卜家庄的生死仇人。 但是卜辙出身大世家，而且经历了灭族的惨祸，能忍人所不能忍。 此次保护李宪等人深入敌穴，主要目的就是策应外围剿灭姬家庄，尽可能削弱吕家寨的有生力量。这是目前的大局，卜辙心里一清二楚。 现在客栈被包围，自己这些人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小不忍则乱大谋，卜辙只能强忍心中的怒火。 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卜辙赶紧躬身行礼：“原来是吕寨主的一番好意，看来刚才有些误会，小的代表我家大官人拜谢吕寨主！” 完颜京伸手指了指天空：“现在日上三竿，你家大官人还酣然高卧没起床吗？” 卜辙说得煞有介事：“回吕寨主的话：昨夜闹腾不休，小的们都是胆颤心惊。我家大官人静坐一夜，天明时分才勉强睡下，此刻尚未起床。” “原来如此！”完颜京微微一笑：“麻烦小管家上去看看。如果你家大官人起床了，就说吕冀前来拜访。” “吕寨主稍待片刻，小的这就上去禀报！”卜辙躬身一礼，然后退回客栈。 大世家子弟的家教果然不一样，卜辙言辞谦卑却没有阿谀之嫌，举止坦然又礼数周全，让人无法挑剔。 没想到卜辙这一进去，竟然半个小时都没出来，让完颜京站在刺骨的晨风之中干瞪眼。 “既然是吕寨主大驾光临，尔等竟然如此怠慢，简直岂有此理！回头要好好收拾你们！” 随着一阵呵斥，李宪一边整理身上的貂皮大衣，一边走出客栈大门：“哎呀，没想到吕寨主亲身到此，李某人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请楼上叙话——” 生炭盆的、泡茶冲水的、抹桌子拖板凳的，三四个店小二手忙脚乱，在李宪房间忙得一团糟。 好不容易分宾主坐定，李宪这才端起茶杯问道：“吕寨主大清早过来，不知有何见教？” 完颜京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昨夜贼匪闹事，不知李半仙的宝眷可还稳便？” 李宪微微一笑：“女人胆小怕事，总是一惊一乍。好再我一再强调，驿亭镇有吕寨主这等雄才，必可安然无事。天明时分总算是睡下了，到现在都还没起来。” “让宝眷担心受怕，吕某难辞其咎。”完颜京抱抱拳：“好在手下儿郎奋不顾身，小小贼寇已经一网成擒，贵宝眷可以放心了。” 李宪眉头一掀，赶紧抱拳说道：“吕寨主成此大功，实在是可喜可贺！” 看见李宪脸上没有丝毫不虞之色，完颜京似笑非笑问了一句：“难道李半仙一点儿都不担心？” “哈哈，吕寨主真会说笑话！”李宪搓着双手笑道：“既然江湖朋友送我一个半仙的名号，那自然有些讲究。一切都在算中，又何须杞人忧天？” 完颜京闻言一愣：“遮莫李半仙果真能掐会算？” 李宪顿时故作高深起来，摆出一副神棍模样：“古人云：世间万物，皆循道理。闻一知十，举一反三。此易事耳，有何难哉？” 完颜京眉头一皱：“未知李半仙毕竟算出什么，可否赐教一二？” 李宪摇摇头一推六二五：“惜乎天机不可泄露，此后必见分晓。” 两只小狐狸在这里勾心斗角，搞得像真的一样，让隔壁窃听的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差点儿笑出声来。 完颜京端起茶杯又放下，不久又端起来，这才盯着李宪说道：“其实吕某也略知算法，可惜世人不知。” “原来吕寨主还是同道中人，真是幸会！”李宪大感诧异的模样：“不知吕寨主又算出什么？” 完颜京呵呵一笑：“吕某夜观天象，已经算出追魂枪南下，萧芸娘伴随。然后风起云涌，地裂山崩。” “吕寨主果然神算，李某佩服之至！”李宪也呵呵一笑：“二太子殿下身系一国安危，最近可安好么？” 完颜京双手抱拳往左上一举：“二太子上保新君，下安黎民。因势利导，顺天应人。自然福体康健，龙精虎猛。”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只小狐狸谁也没有瞒过谁，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李宪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周都头陈兵于外，吕寨主孤身于内，意欲何为？” 完颜京把脸色一垮：“追魂枪窃据蔚州，李半仙巡游江湖，却是所为何事？” 两个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谁也没有占到便宜，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沉默了三息时间，李宪才沉声说道：“豢养铁骑以自壮，勾连奸贼以祸君，私纵贼匪以乱世，吕寨主居心何其毒也。” 完颜京摇摇头：“吕某系心家国，不计成败利钝，皆可昭告日月。追魂枪西结大辽余孽，北抗大金王师，南拒大宋官军，妄图割据一方。诚不知生死存亡之秋也，岂不可叹？” 李宪喝了一口茶，这才放缓语调：“山南之地皆汉地，幽州之民皆汉民。遇外族而战，见奸臣必杀。至于生死存亡，此乃天意，又何惧哉？” 完颜京双手一摊：“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李半仙勾结卜家残余子弟，实不足以抗拒大军。而且孤身深入驿亭镇，无异以身饲虎。李半仙算无疑策，其中必有厉害，可否为吕某一开茅塞？” 李宪呵呵一笑：“吕寨主孤身犯险，难道不知壮士一怒，血溅五步的道理？姬家庄道貌岸然，实则人面兽心，蛇蝎其行，人人得而诛之。卜家庄传承千年，百代心血付之一矩。而今卜家后人复仇，此乃天理昭彰。” “推波助澜于外，毁灭传承于内。护持姬家庄逆贼，毁灭卜家庄工匠。更有甚者，两百骑图谋古山塌房，妄想劫杀我车队。吕寨主包藏祸心，人神共愤。李某人适逢其会，即便出于自保，不得不借箸代筹予以反击。” 完颜京被呵斥一顿，竟然没有丝毫不适。 沉默了足有十分钟，完颜京似乎做出了决定：“劫杀车队之时，尚不知李半仙此人，实在有些唐突，吕某人可以当面赔罪。目前姬家庄已经覆灭，吕家寨折损近千人，李半仙还不肯罢手么？” “非也！”李宪断然否定：“据我所知，姬家庄的庄主姬长生，此刻就在致仙阁藏匿，大宋奸贼宋其愈、吴幵、莫俦也在致仙阁。我可以暂时放过金国特使辞列、大迪乌，但是姬长生、宋其愈等人必杀之！” 完颜京长身而起：“姬长生一介腐儒，荒淫无耻之徒，可以交给你处置。但宋其愈、吴幵、莫俦等人乃吕某至交好友，也是应吕某之邀而来。如果今日交给你杀掉，就是让吕某失信于天下，此事断然不行！” 双方最后的底线都已经抛出来，结果谁也无法掌控全局，继续僵持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李宪耸耸肩：“吕寨主，我深入驿亭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诛杀宋其愈、吴幵、莫俦几个奸贼，现在让我放过他们，你给什么交换条件？” “我目前不想和你为敌，可以提一个折中意见。”完颜京显得很诚恳：“如果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宋齐愈等人，你的人今后畅通无阻，我一概视而不见，如何？” 李宪摇摇头：“三条人命就换你一句空话，我太吃亏了！” 完颜京沉思片刻，又加了一个条件：“那这样，他们只要不找吕家寨的麻烦，今后可以在这里大摇大摆出入，如何？” 李宪继续摇头：“因为卜家庄不为你所用，你就联合姬家庄把别人灭族，实在是太过分了。千年传承毁于一旦，你难道不应该给于适当的补偿吗？” 完颜京脸上警惕起来：“你想让我如何补偿？” 完颜京是为了大金国未来南下做铺垫，所以本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原则，希望能够息事宁人，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这一点，李宪心知肚明，所以他狮子大开口。 “姬家庄已经完蛋，它名下的九千亩良田都应该属于卜家。我要在姬家庄原址重建卜家庄，让卜家出这口恶气。” 双方各有顾忌，自然一拍即合。 完颜京不想再拖下去了：“君子一言！” 李宪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不想节外生枝：“快马一鞭！” 完颜京拍拍手站起身来：“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在战场上领教一下追魂枪！” 李宪嘿嘿一笑：“本半仙已经料定，这个日子不会很遥远。而且我已经算定，只要你在战场上被我看见，就不可能回去了。” “很好，哈哈，很好！”完颜京黑着脸转身摔门而去，可见心里是多么憋屈。 萧芸娘快步冲过来：“就这样了？” “你还想怎样？”李宪若有所思：“完颜京小小年纪，竟然为了长远大局隐忍不发，实在是一个厉害的对手。” 薛沁儿是这次进京的总指挥：“公子，现在怎么办？” 李宪呵呵一笑：“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萧芸娘把窗户推开一条缝：“让这个小贼轻松离去，真是可惜了。” “如果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我们肯定得不偿失。”李宪摇摇头：“栾城能够轻易攻破，就是因为完颜京留了一手所致，所以我才说这家伙极为厉害，比他的老爹完颜宗望并不差。” 牟长霞闻言一愣：“公子何出此言？” 李宪微微一笑：“完颜京既然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上一次过来故意告诉我，他抓了杨江的几个人关在栾城大牢，实际上就是让我去劫狱。这家伙的心思歹毒之至，老子现在都还提心吊胆。” 薛沁儿失声惊呼：“你说他是故意的？” “不错！”李宪点点头：“完颜京才不会帮助大宋朝剿匪，反而希望土匪越多越好，越乱越好。他为了隐藏身份，不好亲自释放那些人，所以才让我去劫大狱。否则的话，卜老二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第0264章 上恶当，罗谦暗出兵 “小瞧对手吃大亏，你们今后都要牢记这个原则！” 从都驿亭出来之后不久，李宪就发现自己上当了，上了完颜京的恶当。 正所谓：马落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 话已出口，事已过去，李宪再后悔已经迟了。 要搞清楚李宪为何后悔，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李宪为了不暴露自己在江湖上的两股势力，这次进京没有同意邹吉的飞狐镖局护送，更没有让罗谦的苍山寨迎接。 可是，李宪亲自出马，萧芸娘和牟长霞跟随，飞狐军的四大巨头出来三人，这可不是一个小事情。 苍山寨抢劫来的粮食、盐巴、食用油，都是飞狐镖局秘密送到飞狐县境内。邹吉的飞狐镖局，罗谦的苍山寨，他们之间保持着秘密联系。 李宪从保州城出来之后不久，邹吉的紧急密信就已经传到了封龙山，到了罗谦手中。 罗谦是五虎寨的五当家，走头无路的时候，是李宪收留了他，并且委以重任，有一份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在内。 听说老大李宪秘密南下，罗谦顿时就着急了，手下的江湖败类们被全部赶出去，一路上严密监控着李宪的车队。 李宪在古山塌房落脚，后来用计全歼吕家寨的两百骑兵，罗谦很快就已经知道。 而且那些江湖败类们很快查清了吕家寨的底细，让罗谦大吃一惊：“我们老大这也太胆大了，吕家寨可有近两千精锐骑兵，他们四十来人还有一半小娘子，如何应付得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罗谦当然也知道。而且他还知道一句话：功大莫过救驾！ 现在自己的老大和吕家寨死磕，如果不立即救驾的话，今后很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老大了。 正因为如此，罗谦一声令下，一百多江湖败类兵分两路，一部潜进真定城大造舆论，吓唬兵马都总管詹度。另一路潜入平定州制造混乱，让种师闵所部四万蕃兵无所适从。 罗谦亲自带领五百精锐东进，准备在关键的时候救驾，结果在盘龙寺见到了卜老大。 卜家乃千年大世家，对江湖上的各大势力了解甚深，卜老大虽然不知道罗谦和李宪之间的关系，但他很早就认识五虎寨的这个五当家。 经过旁敲侧击，罗谦从卜老大口中推测出，李宪接下来必然有一个大动作。 “江湖上义字当先，五虎寨虽然不存在了，但是我罗谦还在。卜家庄受此冤屈，不报此仇天理难容！我带来五百骑，刚好可以助拳。” 罗谦首先把冠冕堂皇的话搬出来，然后下定决心要横插一脚，让卜老大感动得一塌糊涂。 根据李宪的计划，卜老大主要是带领二十二名精华工匠、李宪的八辆马车和十二个小姑娘，秘密转移到盘龙寺。然后带领二十二名工匠在半路设伏，利用李宪带过来的八具厢式连弩，策应打头阵的铁骨朵。 实际上就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铁骨朵能够尽快赶到姬家庄，打敌人一个猝不及防，让自己兵力不足的弱点降到最低。 没想到罗谦突然到来，结果完颜京从姬家庄方向调往栾城的五百骑兵，遭到罗谦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逃出去的不足三十人。 这一记闷棍砸下来，结合暗线传来“有人大闹真定城”的消息，顿时就把完颜京给打懵了。 完颜京经过初步推测，认为李宪至少秘密调动了不下五千军队，铁了心要把整个栾城、都驿亭连根拔起，甚至要攻占真定府，策应东面的张迪所部叛军！ 正因为如此，完颜京得知姬家庄遭到毁灭性打击，不仅没有派兵增援，反而把手下的精锐骑兵一千二百余人，全部集中到了都驿亭外围，确保金国特使不出问题。 完颜京把驿亭镇围得水泻不通，连出去通知萧七郎的耶律敏也无法返回镇内，让李宪和外界彻底失去联系，从而导致误判。 完颜京不愧是完颜宗望的儿子，在局面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竟然给李宪来了一招打草惊蛇，让周都头带领两百骑包围客栈。 李宪迫于形势，和完颜京达成了“口头谅解备忘录”，放弃了诛杀宋其愈、吴幵、莫俦等奸贼，换来平安离开驿亭镇。 等到李宪赶到“素女七十二宫”，派人把卜老大找过来之后，听说罗谦已经秘密参战，李宪才大呼上当。 原来，李宪心中牢记几个靖康之耻的奸臣，首当其冲就是张邦昌，其次就是王时雍，第三就是莫俦、宋其愈、吴幵等人。这些人都是东京汴梁城还有七万兵马，就极力主张投降的败类。 宋其愈：靖康元年（1126），完颜宗翰决定废黜赵家子弟，弄一个傀儡皇帝为大金国服务，宋其愈推荐张邦昌当皇帝。 莫俦：靖康元年，徽宗、钦宗成为金国阶下囚，莫俦投靠金国奔走效力。金国扶持张邦昌做“大楚”皇帝，莫俦极为卖力，被封为尚书右丞相。 吴幵：靖康元年，金人议立张邦昌，令其往返传导指意，京师人谓之捷疾鬼。二年，张邦昌立楚，封为尚书左丞相。 好不容易看到了三大奸贼，结果一念之差又放过了，所以李宪才会痛心疾首。 这些事情只有李宪一个人知道，其他人完全不知道李宪为何后悔。 大家都认为，这一次简直就是大获全胜，胜得不能再胜了。因为干掉完颜京八百余人，自己这边未折一人一骑。 牟长霞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看见李宪有些痛不欲生的意思，赶紧在一旁开解：“公子，俗话说人生不如意者十八九。此次为期四日，不仅破坏了迎春花会，还协助卜老大他们报仇雪恨，我们全都安然而退，你还有何不满意的呢？” “就是！”大家都安全，薛沁儿这个总指挥最高兴：“我们用马车下层的空间，还把完颜兀烨给带出来了。这可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俘虏，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恰在此时，卜家三兄弟和卜辙联袂而来，在李宪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多谢公子为卜家报仇雪恨！” 这一个动静终于把李宪从牛角尖里面拉出来：“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现在这片地方就是你们卜家的了，今后要好好经营，吕家寨不会继续和你们为难。没有了姬家庄从中作梗，你们卜家就是第一世家，应该很快就能够兴盛起来。” 卜老大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显得很急迫：“正有一件大事要向公子禀报。” 李宪不明所以：“何事如此着急？” 卜老大顿时满脸通红：“姬家庄、姬家学馆虽然被焚毁，但是素女七十二宫安然无恙，里面的妓女、妈妈，一共有两千三百余人，如何才能养活？”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李宪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同时也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年龄大小如何，裹脚没有？” 卜老大显得手足无措：“初步看了一下，妈妈一般都在二十岁左右，妓女都在十二到十四岁，少部分在十五六岁。裹脚的占一半，这些人没有办法自食其力。” 李宪和萧芸娘等人商量了一下，做出了一规定：“这样，暂时养几天。等到新的卜家庄建立起来，你们就对外发文告，面向周边招亲。这些女孩子都很漂亮，只要承诺不把她们转手倒卖，就可以嫁出去。” 筹建山庄这样的事情，李宪并不担心，他要下这姬家庄这一大片土地，而且建山庄，是另有缘故。 因为卜老大此前说过，一清观是入云龙公孙胜修炼之所，就在姬家庄西南二十里的大山之中。 入云龙公孙胜和黄裳离开的时候，专门留下一枚玉佩，还说一清观里面有硝石和硫磺，这才是李宪关心的问题。 建设新的卜家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一清观里面真有硝石和硫磺，李宪就准备利用卜家庄提炼出来，然后运回飞狐县白云山庄。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太紧急，李宪早就继续南下了。 “公子要在附近游览一番，这当然没问题。”听说李宪要携美游玩，卜老大顿时带着卜辙赶过来：“姬家庄覆灭了，我们原来遣散的老人会陆续返回来。我们三兄弟一致决定，卜辙从今天开始就给公子牵马坠蹬。等到山庄建好了，我们会抽调一批最好的工匠，辅佐公子闯天下。” 这是一举两便的事情，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李宪非常喜欢卜辙这小子，当然不会推辞。 没想到卜老大考虑很周全，专门抽调二十四个少年，也就是使用断魂锛最厉害的小家伙们，组成了新的铁卫队，卜辙就是统领。 “这就需要调整一下。”李宪找到卜辙和铁骨朵：“铁骨朵手下二十八人，卜辙手下二十四人，一共五十二人，这才是完整的铁卫队。现在我任命铁骨朵担任队长，卜辙担任副队长。日常贴身警卫由卜辙负责，铁骨朵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马车和那些女孩子的安全，明白没有？” 次日一大早，卜辙率领二十四骑当先开路，保护李宪、萧芸娘、牟长霞、李飞凤前去游览一清观。 薛沁儿虽然也想跟着，实际上不可能。 因为她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带领十二个小姑娘，对素女七十二宫的两千多女人进行甑别。如果那些没有裹脚妇女自愿的话，可以物色一批壮大自己的力量。 蔚州境内缺乏大量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李宪让薛沁儿把目光盯着那些十二三岁，被糟蹋不够严重，还有可能改造过来的妓女，争取挑选一批自愿者出来。 反正李宪就一个条件：裹脚的一律不要，其它的都可以商量。 没想到寻找一清观的过程中，李宪才明白这个年代的道士，究竟有多发财。对于入云龙公孙胜的真本事有了新的认识，还明白他为何要参加托塔天王晁盖造反。 第0265章 迷魂阵，荒山生幻境 （ps：祝朋友们元旦快乐！） “这位老伯，请问到一清观如何走法？” “大官人所问之处，老汉从未听过。” “大哥请留步，请问一清观应该如何走法？” “小娘子，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还从未听说此处。” 李宪带着萧芸娘、牟长霞寻找一清观，原以为是很简单的一次出行。没想到一直到日头偏西，还是茫然无绪。 在此期间，卜辙询问了不下二十人，被询问者都是摇头金刚，一问三不知。 李宪和牟长霞怀疑卜辙可能态度不好得罪了当地百姓，所以无法得到准确消息。后来两个人轮番找人打听，结果仍然是一头雾水。 萧芸娘看着干着急，可因为她的眼珠色彩与中原人有别，却不敢单独找人询问。 萧芸娘后来有些不耐烦了：“看来此地百姓真不知道一清观，遮莫入云龙那个牛鼻子故弄玄虚？” 李宪摇摇头：“不应该是这样，卜老大此前也说过这个地方。” 牟长霞扬鞭冲前面叫道：“卜辙过来一下，你知道一清观吗？” 卜辙纵马返回：“知道这个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从来没有来过。据大哥说，要到一清观就必须有人引荐，否则就无法找到通道。” 萧芸娘有些生气了：“既然如此，你干嘛不早说？” 卜辙有些尴尬：“萧大姊，一清观从来都神秘莫测，江湖中人都只闻其名。公子说是入云龙公孙胜亲口交待下来的，我怎么好多问什么呢？” 看看就要天晚，再找不到目的地，今晚就回不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入云龙公孙胜留下的那枚玉佩。 李宪得到这枚玉佩之后，因为吕家寨寨主完颜京突然来访，后来又连续发生变故，所以他一直就没有认真看过。 此刻摸出来一看，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和田玉，湛蓝碧绿的长方形玉佩，中央天然形成一条出岫苍龙，龙身居然洁白无瑕。 玉佩在天上的阳光和地上的积雪反衬之下，玉佩中央的白色龙形纹仿佛活了一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飞腾而起。 随着李宪对着太阳不断调整观察角度，怪事终于发生了：白色龙形纹竟然生起一片白雾，然后在虚空中出现一条苍龙的幻影。 萧芸娘、牟长霞不由得失声惊呼起来：“难道这竟然还是个宝贝不成么？” 恰在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白皑皑山梁上，传来吟诵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来无斯处，只怪尔来迟。” 萧芸娘毕竟学识渊博，一听之下就察觉出问题。这首打油诗虽然不合律，却都有针对性：“公子，此人年纪不大，但这几句话正好是对我们而言。” 李宪不敢怠慢，赶紧冲着山梁抱拳说道：“不知何方高人在此，蔚州李宪慕名求见！” “高人就没有，放牛娃到有一个，你见是不见？” 话音未落，山梁的积雪之中果真冒出一头大水牛，上面盘膝坐着一个小男孩，身上穿着一件棕色斗篷，头上扎着朝天髻。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宪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条大山梁是刚才第一个搜索区域，李宪命令卜辙带领十多人专门上去看过。上面虽然有很多古树，但山梁两侧都是厚厚的积雪，绝对不可能有藏人的地方。 这头大水牛和这个小孩子，难道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不成么？ 李宪等人在这里疑神疑鬼，大水牛已经驮着小孩缓步下山。给人的感觉，四只牛蹄竟然虚浮在雪地之上，并没有落到地上。 刚开始，李宪还以为大水牛是假的，可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大水牛的喘息声，还有鼻孔里冒出的白气，推翻了他的判断。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大水牛货真价实，小男孩也货真价实，却为何“漂浮”在雪地之上？这完全违背了地球上的重力原理。 大概距离在三十米开外，大水牛突然停住了脚步，小男孩嘻嘻一笑：“看来你们真是要见高人，而不是要见我这个放牛娃。” 看见小男孩儿似乎要让大水牛转身离去，李宪顿时醒悟过来：“这位小兄弟且慢！不敢动问，此处可有一清观？” 小男孩右手指天画地，口中又吟诵一篇打油诗：“一入宝山红尘断，万千气象等闲看。异草奇花摆阵门，青山处处是道观。” 李宪闻言大喜，赶紧躬身一礼：“原来如此，李宪受教了！” 小男孩儿闻言一怔：“咦，奇了怪了，你受教什么？” 李宪呵呵一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天生有八卦，自然出奇门。入云龙果然有神通，竟然在这里布下一座幻阵，让我们白白耽误许多工夫！” 大水牛背上的小男孩儿鼓掌笑道：“人言追魂枪算无余策，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惭愧惭愧！”李宪再脸厚，也有不要意思的时候：“这座幻阵果然神奇，我到现在还是摸门不着。” “师父昨日离开之前交代，有一个叫做追魂枪的人，近日会拿着玉佩前来，放牛娃等候多时了。诸位跟我来，你们走的不是路。”小男孩左手向前一指：“记住口诀：左三右四，前七后八。” 惊喜一个接一个，让李宪对于此行充满了更大的期望。 原来，小男孩一直停在三十米开外，也没有让李宪他们靠近，反而指出一条路，完全有些南辕北辙的意思。 没想到按照口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走了一来分钟，眼前的景色突然大变：碧绿苍翠的一座大山谷，根本没有半点积雪的影子。 让李宪大吃一惊的地方，还不是这座山谷里面没有雪，而是自己站在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头上，四周都是滚烫的溪水。 难怪大水牛一定要站在三十米开外，因为这条小溪就有四十多米宽，大水牛再往前走就掉水里了。说明大水牛一直就在这里没动，小男孩自然也没动。 看见李宪瞠目结舌，小男孩低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顺着石凳过来，不然后面的人就进不来了。” 李宪踏着溪水中的石凳来到岸上，不得不赞叹一声：“果然鬼斧神工！” 时间不长，后面的大部队全都越过溪水，一个个惊叹不已。 “大家随我来，你们要找的一清观还在里面。”小男孩儿驱赶大水牛在前面带路，同时开始解释：“山谷上游有三座活泉常年冒热水，别看这里的水翻滚，其实并不汤，刚好浆洗身子。之所以白雾蒸腾，是因为山谷外面太冷。” “此处溪水并没有流到谷外，而是在前面不远渗到地下去了。家师因地制宜，布置了一座七星锁门阵。所以外面的人根本找不到谷口，不知道大山之中有这么一个天井似的地方。其实你们一直站在谷口，只不过被迷惑了。” 李宪不由得喟然长叹：“要说对阵地伪装，引诱敌人上当，我也算小有心得，前不久还干过一票。可是要想弄得如此天衣无缝，实在是办不到。入云龙在江湖上闯下诺大名声，果然有独到手段。” 小男孩嘻嘻一笑：“家师曾经说过，此处能够被隐藏起来，一半天生一半人力，换个地方就不一定能办到，追魂枪不必妄自菲薄。阵法不过是障眼法，必须因地制宜才行。如果要凭空弄出一座大阵，那就必须具有翻江倒海之能，家师也做不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中间果然是三眼活泉形成一座小水泡，直径大概两百多米。活泉正在不断往外冒热水，然后顺着小溪流出去。 李宪看着眼前的地形，不由得鼓掌笑道：“果然在我的预料之中，这个地方也是漏斗地貌，和此前的那座断魂谷差不多少。不过这里更加神奇，竟然像一个地底穹隆，顶上竟然只有一个小窟窿。” 这个地底穹隆的直径大概有四百米，水泡四周竟然是北方罕见的楠竹。所谓的一清观，不过是水泡四周山壁上的一排山洞。 正中间主洞入口高度大概六米，宽度大概四米，进深接近二十米。 一直到这个时候，小男孩儿还是没有从大水牛背上下来：“这座大洞就是家师平时打坐的地方，左右两边还有十六个小一些的山洞，除了我住一个，伙房占了一个之外，其它的山洞都是仓库，里面装着家师搜集回来的各种炼丹材料。” 李宪站在主洞门口看了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蒲团和一张矮几，并没有供奉什么三清大帝之类的物件。 最后走进山洞里面，李宪终于发现了一点儿东西，石壁上刻着一副对联：人间万妙皆虚幻，世上一清我独尊。 “好胸襟！好气魄！”李宪恍然大悟：“难怪入云龙不拜三清，而且还要参加造反。原来他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三清什么地全都虚幻无稽。即便要有，也不是三清，而是他自己开天辟地，所以叫做一清道人。” 小男孩也笑道：“你说的不错，家师对于东京汴梁城内的那些道士嗤之以鼻，所以才会留下这副对联。不过家师交待，主洞左边的七座洞府，就是留给你的东西。” 李宪冲着石壁上的对联躬身一礼，然后出洞口往左边一一看去，一座山洞里面全都是金锭和银锭，怕不有数百万两之多。接下来依次是一座铜库、一座铁库，最后四座山洞都是没有熬制的硝石和硫磺矿。 萧芸娘看得直吐舌头：“公子，如果这些铜铁全部打造成兵器，至少可以装备五千军队，看来入云龙公孙胜曾经做过很多准备，为何后来又不干了？” 李宪已经有些明白公孙胜的心态：“他看穿了那些人的嘴脸，根本就不是想拯救天下百姓，要么想个人升官发财，要么想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一个人孤掌难鸣，所以心灰意冷，还不如笑傲江湖快活一生。” 第0266章 玉郎城，耶律敏遇伏 小男孩儿并不小，今年二十九岁，跟随入云龙公孙胜十二年之久。 小男孩儿始终没下牛背，不是他要顾弄玄虚，而是为了行走方便。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小男孩儿得了小儿麻痹症，身高不到一米，双腿完全萎缩不能走路。 小男孩儿当然不叫放牛娃，大名黄迢，入云龙公孙胜的入室大弟子。 一清观并不只有黄迢，他们一共有师兄弟九人，据说另外八人正在闭关炼丹。 黄迢最后说道：“家师交代过，追魂枪胸怀天下百姓，行军布阵需要大量的引火之物。我们师兄弟都会生炉炼丹，会把这些硝石和硫磺炼制出来，但需要一年多时间，而且需要你提供大量的煤炭。”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而言，硝石和硫磺主要是用来放火，还没有完整的炸药概念，李宪也不想解释。 如果有九个能够熬制硝石硫磺的高手，那才是白来的财富，李宪觉得比几座山洞的东西更值钱，所以需要试探一下。 “黄道长，我会让卜家兄弟给你制作一把攻守兼备的轮椅，今后可以随意行走江湖，就不用骑牛了。入云龙笑傲江湖去，我希望你们师兄弟不要困守一隅，干脆出山帮我算了。” 黄迢不置可否：“追魂枪，此事稍后再说。我目前就是完成家师的吩咐，带领师弟们把这些硝石和硫磺熬制出来。至于今后如何，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此时下山已经晚了，李宪等人只好在一清观住一宿。利用这一晚上的时间，李宪和黄迢两个人谈了很久。 李宪拼命联络感情，目的是想把人忽悠走。黄迢更多是谈论熬制硝石和硫磺的细节问题，还介绍了一些各大道派的秘闻传说。 李宪对自己前一世没有参加传销组织很后悔，两个人没有找到共同语言，所以李宪第二天一大早就率队下山。 李宪生气是有道理的，拥有一千多年的先进理念，竟然不能把九个小道士忽悠走，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沮丧的巨大失败。早知如此，就应该先参加传销组织接受培训，然后穿越过来才行。 萧芸娘虽然没有参与李宪和黄迢的谈话，但是旁观者清，很快就发现了黄迢不置可否的真实含义。 “公子，你也别生气了。现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正是群雄奋起之时，有心之人都想趁乱渔利。我们只有一州之地，人口不足百万，兵力不足五万，和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没法相提并论。入云龙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这些道士瞧不起我们也很正常。” 经过萧芸娘一番解释，李宪心气也顺了不少：自己天生就是苦八字，毕竟不是那种“虎躯一震，八方来投”的牛人，没法指望别人“纳头便拜”。 “慕容宫、张恭礼、褚霸三人就在你这里养伤，我暂时不想见他们。你们重建山庄的同时，可以按照原来的方式和罗谦他们联系，增强自保能力。另外尽可能购置煤炭，到时候有人过来提起。挑选出来的四百多小姑娘，你们集中起来管理，让他们参加一些日常劳作，等我回来的时候带走。” 一清观的事情基本告于段落，李宪再也呆不住了，因为这一次竟然在栾城浪费了十一天时间，让整个行程大受影响。 交代四件事之后，李宪又命令卜老大严加看管完颜兀烨，这才推辞了卜家兄弟的一再挽留，率领车队继续南下。 这一次有了卜辙等二十五人加入，队伍就太庞大了，李宪只能增加八匹驮马运送物资。 玉郎城，民间俗称“郎城”，西汉末年，邯郸人王郎在此屯兵筑城得名。王郎是邯郸人，因追捕东汉光武帝刘秀来到林州。当行至临淇盆地时，见这里山河壮丽土地肥沃，便乐不思返，在此驻守建城，“郎城”地名由此而始。 林州地处河南、河北、山西三省交界，是南来北往的一处咽喉要地，飞狐镖局在这里有一处分舵，也是李宪此次的落脚点之一。 到东京汴梁城看美女，这不过是李宪掩人耳目的一种说辞，他当然不会如此无聊。 此次南下选定的路线，实际上就是后来完颜宗望大军南下，突袭东京汴梁城的进军路线。 这条路虽然处于后世的京广线上，但是前后相差一千年，李宪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需要南下进行一次战略大侦察。 事实证明，完颜宗望也没闲着，竟然把自己的二儿子完颜京派了出来，而且已经在栾城一线扎下根基。 看见完颜京的一瞬间，李宪只能在内心感慨：历史的车轮按照固有轨迹滚滚向前，并不是一只蝴蝶、一只爬虫就能够改变的。 惟其如此，李宪就更想看看这个年代的开封一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大宋君臣醉生梦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赶到东京汴梁城的心思就更急迫。 所谓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 李宪希望一天赶到玉郎城，脱离完颜京吕家寨的势力范围，所以天没亮就出发，下午三点左右就已经接近玉郎城二十里的范围。 恰在此时，两骑快马急速返回：“公子，卜辙让我们回来禀报，前方发现三具尸体，被杀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第一辆马车是李宪，第二辆马车是薛沁儿。他俩同时听到了禀报声，也同时掀帘而出。 赶车的两个小家伙一个拉住手刹，另一个已经解下宝马踏雪无痕的缰绳，李宪这才从马车上下来：“什么人被杀，弄清楚身份没有？” 传令的铁卫队员没有下马：“两个人都是中箭身亡，没有身份标志，无法确定身份。卜辙已经把人手散开，争取找到更多线索。” 薛沁儿已经上了自己的胭脂马，同时绕着车队跑了一圈：“铁骨朵，你的铁卫队员严密监视四周。所有女兵一律不准下车，按照演练方式做好战斗准备！” 就这功夫，萧芸娘和牟长霞也已经下车，从车底下抽出自己的缠金月华枪，然后上了自己的胭脂马来到李宪身边。 原来，李宪他们虽然坐着马车，但是自己宝马的缰绳都挂在车上，长兵器藏在车底下特制的暗格里面，只要一按卡簧就会弹出来。不过三息时间，主要将领都已经离开马车到了马背上。 十二个小姑娘正面厮杀当然还不行，但是马车里面有另外的机关，那就是李宪设计的厢式连弩。只要把床板掀起来就可以进入战斗状态，打击车队左右两侧的敌人。 这样一来，女兵姑娘们负责两翼，铁骨朵的铁卫队只需要守住车队后面，卜辙手下的队员专门负责前面的情况。 这种应急防御作战，一路上演练过很多次，所有人都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沁儿指挥大部队，芸娘和长霞，我们到前面看看。”李宪压低嗓音吩咐一声，倒提一杆镔铁长枪催马而去。 这是陈老幺专门打造的一杆长枪，水磨枪杆可以防滑，重量六十二斤。李宪原来的那杆长枪，上一次大战完颜婆卢火已经被方杰砸成麻花了。 前面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两具尸体都是被乱箭射死。四周的雪地上都是已经冻住的血迹，还散落着十几支折断的箭矢。 “这是被伏击了。”萧芸娘跳下马背看了一下现场，很快发现了端倪：“虽然蹄印很乱，但是被伏击的人并不多，应该只有数十骑，往西南逃走了。” 李宪对于在杂乱的马蹄印之中找头绪，一向没什么心得，萧芸娘是这方面的行家。 李宪策马在附近跑了一圈，最终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不好不耻下问：“能够看出敌人有多少吗？” 萧芸娘抬起缠金月华枪往四周一划拉：“伏兵可不少，起码都有五百骑。用十几倍的兵力伏击敌人，看来是志在必得，可惜无法推测出是什么人。” 牟长霞出身农家，对于分析骑兵大战之后的战场痕迹，同样是满头雾水。所以她一直勒马提枪担任警戒，刚好看见西南方向一骑突来：“卜辙返回来了！” “公子，被伏击的竟然是那个耶律敏，目前只剩下十多人，被困在前面十来里的一条山梁上。”卜辙并没有下马：“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听是耶律敏等人遭到伏击，李宪顿时就急了：“耶律敏等人靠近玉郎城，是按照我说的目的地过来的。必须尽快把他们救出来，否则就变成我故意设置陷阱让他们送死了。这一旦传出去，不光我的名誉受到损失，耶律余里衍今后肯定要对我们死缠烂打，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芸娘很冷静：“查清楚没有，敌人有多少？” 卜辙喘了一口气才高声说道：“敌人不下七百骑，但是耶律敏等人的箭法厉害，加上地形有利，敌人无法发起冲锋，暂时还在僵持不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宪有些迫不及待，所以直接下达了作战命令：“救人如救火，卜辙立即回去立即把铁骨朵调上来，配合耶律敏内外夹击，首先脱离陷阱再说其他！” 萧芸娘似乎还有些疑虑，但这是战场，根本不可能坐下来仔细研究研究。既然最高指挥官已经下达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执行命令。所以她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 时间不长，铁骨朵已经提着自己的球形巨斧，率领二十八骑赶上来。卜辙也从马车底下拿出了自己的兵器：六十八斤的断魂锛。 李宪把手中的长枪一举：“我们虽然只有五十多骑，但有你们两员猛将打头阵，而且是从敌人身后发起偷袭，一定要在第一回合就彻底打垮敌人的包围圈，给耶律敏等人撕开一个突围的口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出击！” 大部队出发了，萧芸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公子，毕竟我们远离本土，能战之兵不过五十。在没有搞清楚交战的另外一方之前，你这个决定其实有些鲁莽。” “就是！”牟长霞和萧芸娘站在同一阵线：“我算是明白了，只要一听到那个妖狐的名字，公子就会热血上头，忘记别人是来刺杀他的！” 第0267章 铁桶阵，李宪防乱兵 麻烦了！ 李宪看见耶律敏的一瞬间，终于领悟萧芸娘的先见之明，现在麻烦大了。 麻烦当然不是耶律敏，也不是萧七郎他们残存的十六骑，而是因为打了不该打的人。 李宪觉得有些天昏地暗的感觉：“耶律敏，你过来给我说清楚。半路上伏击你们的敌人，怎么可能是张迪手下大将方琼的部下？” 不能怪李宪心里焦急，因为劈天棍方琼这个人他见过，而且还想在关键时刻收为己用。 想当初，李宪和韩云山在保州城夜袭两河宣抚使司，把蔡攸抢成了一个光人，撤退的路上就被方琼给截住了。 那个时候，李宪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正是白手起家的紧要关头，当然不想和杨江所部义军发生冲突。最后是韩云山奉命出面，和杨江达成了一个口头约定： “今后两家以真定府和蠡州博野城为界，南面、东面我们一概不管，但是真定府北面、保州城西面属于韩云山的地盘。” 现在可就坏事了，因为玉郎城在真定府南面，并不在协定范围之内。真要说起来，这个地方属于两家的缓冲地带。 李宪在缓冲地带攻击方琼的部下，这属于主动挑衅友军，从江湖道义上是说不过去的，可不就麻烦了吗？ “我们按照你的安排，一路上小心谨慎赶往玉郎城汇合，绝对没有惹是生非。”耶律敏形容枯槁，衣服上血迹斑斑，完全没有了原来那种娇媚的容颜：“看见马上就要靠近玉郎城，我们都有些放松，没想到会突然遭到冷箭袭击。” “这不是重点！”萧芸娘拦住了李宪：“人世间没有无缘无的争斗。我需要明白的是，他们为何要伏击你们？” 耶律敏神情凄然：“萧家大姊，小公主担心我们深入敌后缺少补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三匹马，而且都是千里挑一的宝马。十八壶箭也是特制的，不仅能够防潮，而且射程远。那些人就是为了抢我们的战马和弓箭，仅此而已。” 萧芸娘往四周扫了一眼，这才点点头：“你们竟然把战马都保存下来了，看来对方就是为了夺马。这也难怪，你们一共三十八人，却带了一百多匹宝马，放在谁身上都会眼红。” “不对，情况不是这样的！”沉默许久的李宪突然惊慌起来：“沁儿，命令八辆马车立即行动，按照八卦方位就地构成圆阵。铁卫队按照演练过程中的分组方式，立即进入阵中做好战斗准备，动作要快！” 薛沁儿去忙碌，牟长霞也紧张起来：“公子，我们经历那么多血战，你还从来没有惊慌过，今天这是怎么啦？” 李宪脸上开始冒汗了：“你们哪里知道啊！玉郎城东面就是冀州，属于张迪的地盘。如果伏击耶律敏是张迪的人越界打劫，那还说得过去。可现在居然是杨江的部下渗透进来，这就只有一个结果！” 萧芸娘恍然大悟：“公子是说，杨江所部五十万人已经在沧州无法立足，现在只能被迫南下，而且打击的第一个要点就是邢州？” “不仅是这样，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重。”李宪挺身站到马背上，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单筒望眼镜终于出现在世人面前：“杨江和张迪是一个犄角之势，既然杨江已经抵挡不住，张迪所部也必然向南溃败。” 李宪拿出了望远镜，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甚至李飞凤都把自己的望远镜拿出来，开始对四周进行悉心观察。 “如果真像公子所说的那样，问题可就太严重了。”萧芸娘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杨江和张迪所部的总兵力超过五十万，裹挟的百姓超过两百万。一旦蔓延过来，那就势不可挡啊。” 李宪紧盯着正东方向，也就是胡卢河下游，那里是冀州的衡水和信都。如果杨江和张迪全面崩溃，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冰冻期间的有利优势，突然挥师南下打击大宋官军的侧后。 从真定府往南的邢州、洺州、磁州、相州，各城镇只有一些弓马手，大宋官军几乎没有一兵一卒。 直捣腹地，长驰千里，这是历史上已经出现过的格局。杨江和张迪一直打到了开封府黄河北岸的浚州，和大宋京师汴梁城就隔一条黄河。 杨江和张迪最后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的战略决策并没有错。所以后来完颜宗望也是采取这个策略，结果一口气就达到了汴梁城下。 杨江和张迪之所以会失败，就是他们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身后有数百万老百姓跟随，吃饭成了大问题，最后被官军包围起来而崩溃。 归根结底，杨江和张迪并不是被大宋官军打败的，而是被数百万老百姓拖累致死。 杨江和张迪致死不抛弃百姓，所以大宋朝廷书面上的“河北四大寇”，在老百姓眼中始终是真正的英雄。 正因为如此，李宪虽然不和他们同气连枝，但一直竭力避免和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发生冲突。 和杨江他们作战，实际上就是屠杀河北百姓。如果放在平时，打死李宪也不会干。但是今天为了自保，李宪也只能硬着头皮誓死防御。 没想到夜幕降临，预料之中的滚滚流民潮并没有出现。 薛沁儿早就收起千里眼，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铁卫队保持警戒，女兵立即生火做饭！” “铁骨朵、卜辙，你们过来一下！”李宪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此前救援耶律敏的情况再说一下。” 铁骨朵低声说道：“根据爹爹的命令，我们采用的是驱赶方式，并不是以杀人为目的。奇怪的是，那些人遭到夹击之后就立即退去，并没有阻止反扑。我抓住一个俘虏询问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方琼的手下，所以赶紧回来向爹爹禀报。” 李宪摆摆手，让铁骨朵回去指挥部队：“卜辙，你是地头蛇，立即抽出一个小队利用夜色掩护，出去打探一下玉郎城里面的动静。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看见李宪不寻常的举动，萧芸娘和牟长霞联袂过来：“公子想到了什么？” 李宪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我刚才用千里眼观察了一下，玉郎城方向平静如常，不像遭到兵祸的模样。所以我有些怀疑，伏击耶律敏的那些人，很可能是方琼派出来的先头部队，或者也是斥候兵。如果玉郎城没有被占领，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萧芸娘点点头：“我也没有发现附近有大部队活动的迹象，公子是不是有些反应过激？现在冰天雪地，也不适合大部队移动啊。” 李宪的颜色仍然不好看：“你没有吃过那种苦忍饥挨饿的苦楚，不知道一个人饿极了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还是数百万人都饿极了，无论多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易子而食绝对不是虚言。” 薛沁儿突然跑过来：“雷公不打吃饭人，天大的事情也要吃饱了才有精力过问。公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赶紧过去吃饭。” 八辆马车围成的八卦阵，实际上就是一个直径五十米的巨大圆阵，马车摆在八个角上，人员和战马都集中在里面，利用马车作为盾牌进行防御。 最核心的防御武器，就是马车最下一层暗藏的巨型连弩，一次发射十五支箭矢，打击距离五百米，有效杀伤距离三百二十米。 这款巨型连弩，是针对大宋官军射程三百六十米，杀伤距离两百四十米的神臂弓设计的。 巨型连弩很常见李宪的这种连弩，采用的是箭盒装填，发射速度极快，是对抗骑兵的利器，在李宪心中叫做“轻机枪”。 薛沁儿利用吃饭的时候，在李宪耳边轻声问道：“公子，刚才布阵调整连弩的时候，我发现每辆马车底下还有四个长条形的箱子，死死地扣在马车的底盘上，也不像是马车的必需构件，而且无法打开，里面装的是什么？” “嘘——噤声儿！”李宪赶紧按住薛沁儿的小嘴巴：“别多问，那才是马车最大的秘密。我们能否从汴梁城安全返回，全都在那些物件身上。我让战斗力最强的铁骨朵保护马车是次要的，保护下面的那几个箱子，才是根本目的。” 薛沁儿点点头：“公子算无余策，神鬼难知，我不再多嘴就是。” 萧芸娘吃完饭刚好走过来抓个正着：“哟，你们两个人吃饭都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宪眼睛一眨，就是一大篇鬼话，而且说出来都不脸红：“我告诉沁儿，耶律敏等人来者不善，可以共生死，不能共患难。无论是掌心雷还是千里眼，这都属于我们的杀手锏，不要让他们拿走。” 君子可以欺其方。萧芸娘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不错，这两样东西实在太厉害了，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如果放在深山密林，或者是大草原上，就是反败为胜的利器，绝对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薛沁儿起身离去，临走还不忘嘟囔一句：“是，我谨遵两位的命令，一定严防死守，决不让耶律敏得逞就是。” 萧芸娘当然听出薛沁儿话中的酸气：“真没看出来，这丫头也开始有心眼了。” 女人之间的争斗，最让李宪头痛。 就在他不知如何搭腔的紧要关头，傻儿子铁骨朵突然大步流星闯过来：“爹爹，有人在阵外求见，据说是从玉郎城赶过来的。” 萧芸娘一闪身把李宪挡在身后：“现在黑灯瞎火的，让你爹爹出去多危险啊，搞清楚身份没有？” 铁骨朵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就说要拜见大当家的。来人反穿皮袄，戴着一顶火狐皮帽子，背着一张大弓，看起来像个猎户，但他手里拿着一根和我们铁卫队一样的紫铜棍。” 李宪眼睛一亮：“我知道他是谁，赶紧带我过去见他。” 第0268章 说前因，历史有轮回 跟随铁骨朵往东走了五百多米远，李宪终于看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邹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的命令私自来见！” 原来这个人正是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江湖诨号翻天鹞，在崇山峻岭之中绝对不会迷路：“事急矣，末将只能冒险前来。” 邹吉拉着李宪躲在一棵大树下面，铁骨朵提着紫铜棍凝神戒备四周。 “怎么回事，你不在保州城坐镇，跑到这里干什么？”李宪还有些气恼：“你在保州城控制着北面和东面的消息，我们蔚州才能够及时采取妥善应对之策。” 邹吉摇摇头：“目前情况大变，蔚州近期不可能有甚大事。反倒是公子这里已经危险万分，所以末将才倍道兼程赶过来。” “还有这等事？”李宪大吃一惊：“此前我们在这里遇到方琼的部下，北面究竟发生何事，杨江的部队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情况不是一般糟糕。”邹吉压低声音：“河间知府兼高阳关安抚使黄潜善为了讨好赵官家，竟然鼓动雄州归信军兵马都总管杨可世、蠡州兵马都总管杨惟忠，燕山宣抚使王安中、常胜军郭药师，要在年关之前一举拿下杨江所部，给万寿节献礼。” “七天前，杨可世、杨惟忠分别调动三万步骑，黄潜善调动高阳关及河间府乡兵四万，郭药师出动马步军三万，张觉出动马步军两万，一共集中十五万大军，对杨江所部发起空前浩大的五路围攻。” “杨江手下能够独挡一面的五员大将，分别是文成泰、沈骥、方琼、安国雄、于兆麟，可用兵力近五十万，是朝廷官军的三倍。加上得到了方七佛送来的兵器补充，战斗力有一定提升，但训练方面和官军还是有一定差距。” “杨江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手下的百姓太多，缺少足够的回旋空间。现在朝廷官军五路围攻，他们只能兵分五路正面迎战，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为此，杨江决定亲率文成泰的十五万主力，首先打垮威胁最大的杨可世雄州归信军。” “大将方琼率领十万义军向西反击杨惟忠的蠡州军，大将安国雄率军十万抵挡郭药师的常胜军，大将沈骥带兵五万迎击平州的张觉，大将于兆麟带兵八万打击黄潜善的高阳关乡兵。”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杨江所部是死是活在此一举，所以五路兵马誓师出发之际，都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发生了一件让全天下瞠目结舌的大事件。” 李宪听得心摇神驰，不由自主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 邹吉嘿嘿一声冷笑：“大宋朝廷倒行逆施，那真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虽然公子神算，只怕也算不出大宋的赵官家，会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嘿嘿。” 听见邹吉在这里大喘气，李宪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是不是神算都不重要，但现在已经算出你肯定皮痒！” 一看李宪有暴走的趋势，邹吉赶紧开始下文：“平州军节度使张觉，本来已经奉命出兵两万，统兵大将张敦固，副将严辛。没曾想，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突然向大宋朝索要平州，还要叛将张觉三父子的人头。公子神算，你能算到结果吗？” 李宪一听，顿时就乐了：“小子，老子既然叫神算子，那自然不是随便吹嘘就可以的。老子现在根本就不用算，燕山宣抚使王安中，肯定把张觉三父子脑袋砍下来，然后用檀木匣子装好，乖乖送到了完颜宗望的手中。” “结果张敦固、严辛放弃进攻杨江，反而占领平州城挂上大辽国的旗帜，彻底和大宋朝廷翻脸。不仅如此，老子还算出郭药师同样收回军队，包围燕京城找王安中讲道理。王安中那个无耻文人已经逃跑了，是也不是？” 邹吉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传说没有错，公子真的不是人！” 李宪气得想吐血，举手欲打：“我看你真的皮痒了，老子怎么就不是人？” 邹吉吓得举起双手：“既然公子是神仙，那就再算算杨江所部现在如何，免得我多费唇舌。” 五路围攻，其中两路不攻自破，杨江就多出三路大军，这个灾难性的后果，不用想就能够明白。但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宪当然不敢妄自揣测。 “赶紧说，老子不想动脑筋！”李宪故作生气。 邹吉被李宪的“神算”给镇住了，再也不敢耍花枪：“张觉无辜被杀，郭药师立即回师，杨江当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集中文成泰、安国雄、沈骥的三十万大军围攻雄州的杨可世归信军。” “经过三天激战，杨可世的三万马步军几乎全军覆没，所有的粮草器械全都落到了杨江手中。杨可世本人身受重伤，究竟是死是活目前不得而知。五路敌人被打垮三路，杨江当然要趁胜追击。” “方琼指挥十万大军首先虚晃一枪，逼迫杨惟忠命令部队全力防御的瞬间，方琼马上挥师东进，配合于兆麟夹击黄潜善的四万乡兵。黄潜善惊慌失措之下，只能收拢所有乡兵固守河间府城，五路围攻的战略部署彻底失败。” “方琼两战两胜，顿时兵锋大炽，四方百姓望风影从，三数日间就已经多达四十余万人。在杨惟忠、黄潜善固城自守的间隙，方琼趁胜南下，宛若风卷残云一般，半日攻破献州治所乐寿城，缴获粮饷器械不计其数。” “方琼率领马步军主力十五万，随后沿着胡卢河逆流而上，前天打垮了静安团练使赵明，七千官军死伤大半。蓟州治所的静安城团练使王渊，手下兵力一万二千余人。因为有前车之鉴，他这一次不敢迎面拦截方琼。” “王渊担心真定府后方空虚，所以留下四千人坚守静安城，率领八千主力向西撤退，马上就到玉郎城。方琼为了截住王渊的主力部队，所以派出三万主力迂回穿插过来，准备抢先一步占领玉郎城，公子碰到的就是他的一支尖兵。” 李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是这个样子，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原来，李宪对于这个冀州团练使王渊，一点儿都不陌生。 此人原来是刘延庆的部下，征讨方腊过程中，他和辛兴宗部下的小校韩世忠，抓住贼首方腊，立下建立奇功一件。 童贯奉旨第二次北伐，王渊率兵九千余人押送粮草。没想到被萧干出奇兵两千截断粮道，王渊战败之后当了俘虏。 当了俘虏也就算了，结果萧干的阴谋诡计还没有结束，而是把王渊他们三个人蒙上眼睛，关押在中军帐旁边的一座小帐篷，然后施展了历史上第一次货真价实的“蒋干盗书之计”，王渊就是遗臭万年的那个“蒋干”！ 王渊和一个部下“平安逃脱”，连夜向刘延庆汇报说：萧干手下并不是七千人，而是三十多万精锐骑兵，刘延庆顿时就被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 恰在此时，北方大辽国军营突然万鼓齐鸣，喊杀震天，仿佛百万大军席卷而来。 其实，萧干所有的计策并不高明，不过是采用了“悬羊击鼓”之计，也就是模仿诸葛亮当年在汉中的做法，命令赵云对付曹操的那个疑兵之计。 这个计策虽然不高明，一般人还真承受不起。曹操不胜其扰之下，一怒杀了“鸡肋之论”的杨修，留下一个“既得陇，何望蜀”的成语，然后下令班师回朝。 曹操虽然退兵，但人家是班师回朝，并未损失一兵一卒，更没有丢掉半粒粮食。 可惜刘延庆连曹操的半根手指头都赶不上，惊慌失措之际不明真伪，逃跑之前一声令下，把朝廷辛辛苦苦积攒三年的粮草付之一炬，然后率领十二万大军狼狈逃窜。 大宋朝的军队虽然不堪一击，但说到后勤辎重保障，绝对堪称天下第一。刘延庆的这一把大火，竟然烧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熄灭。 萧干一看敌人中计，立即亲率七千主力奋力追赶。两天两夜不眠不休，追杀一百五十余里，毙伤俘大宋官军七万余人。那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刘延庆丧师失地，种师道故意磨洋工，结果被童贯推卸责任狂参一本。宋徽宗赵佶只知道抱美人睡觉，对前线两眼一抹黑，两个人自然是一撸到底。 王渊兵败被俘，然后又逃回来，当了一回历史上的“蒋干”。不过朝廷并未怪罪，仍授以武功大夫、团练使之职。 宋徽宗赵佶虽然荒淫无耻，但还知道用人所长。王渊最擅长的就是剿匪，所以被朝廷划入杨惟忠部下，全力围剿杨江、张迪、高托天所部义军。 看见李宪沉思不语，邹吉又扔出一颗重磅炸弹：“更糟糕的还不是东面，西面也出了状况。郭药师进攻我们蔚州，三路大军全军覆没之后，一份折子把天威军都统制种师闵给告了。种师闵被朝廷申斥一顿，心里觉得非常憋屈。” “接到黄潜善、杨惟忠等人兵败的急报之后，种师闵不敢怠慢。竟然抽出两万主力从定州城东进，从赞皇山以北斜插过来，也准备抢占玉郎城，策应王渊西进挡住方琼，同时拱卫真定府南面，切断杨江和南面张迪所部的联系。” 李宪收回心神：“如此说来，前面的玉郎城还没有陷落？” 邹吉点点头：“不错，我赶过来见公子，就是希望公子不要浪费时间，赶紧连夜进城。我已经给这里的分舵下达指令，西门已经被打开。目前只是虚掩着，公子一到就可以直接进城。” 李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城里面的官员、弓手呢？你们不会都给杀了？” 邹吉呵呵一笑：“经过公子耳提面命，我们怎么可能乱杀无辜？听说静安城团练使赵明兵败，玉郎城里面的官员都跑到栾城去了，据说要誓死保卫真定城。方琼的前哨没有拿下玉郎城，就是因为我们飞狐镖局分舵坚守。” 第0269章 无奈何，李宪守孤城 李宪沉思片刻，最后摆摆手：“我带领车队进城，你还是不要抛头露面，这样对未来有好处。” 邹吉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就是过来禀报一下情况，这就要连夜西进，到封龙山寻找罗谦。万一种师闵和詹度联起手来对公子不利，我们就在后面要他们的好看。” “说到罗谦，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李宪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布囊：“他抗命出兵也就算了，竟然不和老子知会一声儿就胡乱进兵，这一次功过相抵。把这只千里眼交给他，今后把眼珠子瞪圆了，别他娘的到处瞎撞。” 邹吉接过小布囊贴身藏好，这才低笑一声：“我看公子不象生气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嘉许的成分在内，不然为何要奖赏罗谦一只千里眼这样的宝贝？” 李宪笑骂道：“千里眼不是奖赏的，而是因为你们需要它。实话告诉你们，其他的部队都还没有装备，只有你们这两支秘密部队才有。都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别到时候坏了大事。赶紧滚，老子也要拔营起程了。” 邹吉把笑脸一收，抱拳当胸极为恭谨的说道“遵命，我和罗谦一定竭尽全力，决不辜负公子的栽培和重托！公子一路保重，末将这就告辞了。” 李宪没有说假话，望眼镜暂时没有往下装备。整个飞狐军除了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和唐浩然之外，上一次在保州城给邹吉一个，让那家伙激动到现在。 在有枪就是草头王的动荡年代，李宪宁愿选择相信身边的女人，也不敢轻易相信男人。在没有经过严格审查之前，李宪不可能装备最先进的东西。 三大军团刚刚整编完成，李宪就把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带出来，就是想看看手下那么多能力出众的大将，究竟会搞出什么妖蛾子。 总在自己眼皮底下，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只有把所有人都撒鸭子放出去，然后看哪群鸭子能够产蛋，那才值得增加饲料。 恩威并用这一套，李宪已经开始得心应手起来。言谈举止之间举重若轻，隐现上位者的风采，只不过他自己没有这个觉悟罢了，或者说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邹吉走了，李宪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因为历史仍然在重演，谁也无法阻挡。 杀掉张觉三父子，这是宋徽宗赵佶自掘坟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宪也只能暗自叹气，却无计可施。 杨江本来已经内外交困，如果没有黄潜善在里面捣鬼，张觉没有被完颜宗望盯上，一切都还有挽救的可能。 黄潜善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这一次彻底激怒了杨江，加上河间府周边的粮草入不敷出，另谋他路成为必然。 燕山的三大军事集团之郭药师所部常胜军已经和朝廷离心离德，张觉的平州军已经反叛出去，杨可世的归信军彻底崩溃，杨江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原来历史竟然是这么造成！”李宪似乎已经把握了杨江的思维脉络：“燕山南北连连灾害，杨江只能挥师南下富庶之地求存。黄潜善不过是起到了一个导火索的作用，让大宋在燕山府的兵力全线崩溃而已。” 历史上的河北四大寇一直要打到东京汴梁城边上，最后大宋朝集中了全国所有的兵力才勉强扑灭，刚好给大金国南下开辟了道路。 如果宋徽宗赵佶没有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张觉没有被杀，郭药师没有开始仇视大宋朝廷，杨江、张迪所部被剿灭在沧州府附近，历史应该是个什么走向？ 造成这个灾难性后果，究竟是谁出了问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想明白这个问题，李宪才知道事情真的麻烦了，因为杨江的数十万大军要南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并不仅仅是方琼的前锋西进这么简单！ 进城的路上，萧芸娘登上李宪的第一辆马车，低声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真如邹吉所言，我们进入玉郎城只怕接下来会很艰难。” 李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你担心什么呢？” 萧芸娘忧心忡忡：“玉郎城不过弹丸之地，一旦被几家包围起来，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李宪也是无可奈何：“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 紧接着，李宪把自己此前的推演结果详细解说一遍，听得萧芸娘震惊不已。 李宪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冰天雪地，我早跑了。可现在能够怎么办？就算丢掉马车，战马在冰棱上也跑不起来。先别说遇到杨江的大军，一旦在野地里遇到数百万流民，我们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萧芸娘恨声说道：“仅仅是杨江所部也还罢了，毕竟我们之间还有缓冲的桥梁，我更担心种师闵。据我所知，种家将都是一根筋。一旦被他认死理，我们只怕很难脱身了。” 李宪低笑一声：“种家将是大宋第一武将世家，一贯忠心耿耿。我们的目的是躲过这次兵灾，而不是要在这里攻城略地。只要不让义军进城，种师闵不会和我们为难才对。” 萧芸娘摇摇头：“公子别想歪了，我对种家将并无恶感。种家将之所以成名，都是和党项人的大夏打出来的，和大辽国之间一直保持友好相处的状态。” 李宪有些奇怪：“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评价种家将都是一根筋？” 萧芸娘冷笑一声：“种师闵的祖父种世衡，在府衙附近设立箭靶，军卒百姓如有过失，射中箭靶就赦免其罪。有奏请事务的，也要看射箭成绩定夺轻重缓急。由于他的倡导，治下军民固然精于骑射，可是他的所做所为完全不要朝廷法度，简直岂有此理！” 对于种家将的这些史实，李宪当然知道。不过大家都在赞美种世衡的这种独立特行，很少有人从萧芸娘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 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当然知道法治的重要性。种家将说到底和折家将一样，也属于一方军阀，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世袭家族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王国，种世衡才能通过箭法高低，确定你罪过大小，完全不考虑朝廷法度问题。 萧芸娘所学都是辅君治国，对于藩镇割据最是深恶痛绝，所以才有自己的见解。 这是藩镇割据的社会问题，李宪懒得和萧芸娘去分辨，他现在关心的就是如何处理几方面的关系。 李宪不得不承认萧芸娘说的没错，玉郎城果然就是一个弹丸之地。 玉郎城实际上不能叫城，也就是一个小城堡，边长五百米左右，俗称四里城。 黄龙，现年十九岁，飞狐镖局玉郎城分舵舵主。他原是玉郎城附近的一霸，打得前几任虞侯不敢上任。 邹吉组建飞狐镖局第一次南下走镖，就在这里遭到黄龙拦截。 大宋年间实行刀剑管制，镖局还没有诞生，完全是李宪强行推出来的一种营运模式，标准名称应该叫做“武装商团”。 飞狐县第一次整军，原朗山寨兄弟八十七人都属于鸡鸣狗盗之徒，不适合呆在军队里面，所以才会有这个飞狐镖局。 为了掩人耳目，李宪专门定制了一批紫铜棍冒充哨棒，表面上还有木棍那样的纹路。只要不让别人拿到手中，还以为就是一般的木质哨棒。 黄龙不知深浅，看见邹吉等人的四辆古怪马车，于是就存下了据为己有的心思。 没有想到双方在密林之中一交手，黄龙手下一百多人的哨棒全被砸断，最后只能抱头鼠窜。 邹吉并没有赶尽杀绝，其实一个人也没杀。黄龙大败亏输之后纳头便拜，认下了邹吉这个大哥，并且在玉郎城建立了第一个分舵。 这都是以往的经过，邹吉早就向李宪汇报过。 有宋一代，黑道比白道多，无数草莽英雄豪杰都隐身于黑道之中，李宪并不歧视这些人。 过去一年虽然幽云十六州地覆天翻，发生了很多大事情。但是在绿林之中有一个名号如雷贯耳，那就是追魂枪李宪。 黄龙还是昨天从大哥邹吉口中知道，自己竟然属于蔚州飞狐军，也就是追魂枪李宪的部下，激动得差点儿闭过气去。 其实不能叫激动，而是非常紧张。因为绿林道上口口相传，飞狐军的军规军纪，全都是一个杀字。在飞狐军里面，几乎所有的罪状都是砍头之罪。 “大当家的今晚就到，你就仔细着，真要到了砍头的关头，我也保不住你。” 这是总镖头邹吉昨夜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让黄龙到现在都还心惊肉跳。 此刻，黄龙低头叉手站在李宪身前，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李宪觉得很奇怪：“你的名字半年前我就知道了，在玉郎城干的很不错，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都是自家兄弟，你紧张什么？” 黄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高大威猛。头戴一顶范阳帽，身穿一件翻羊皮大衣，里面是青色紧身短打扮，扎着一根铜扣腰带，双脚上是高筒马靴。 “公子亲自过来了，我是激动，不是紧张。”黄龙说话都有些打结。 “你这还叫不紧张吗？”和绿林中人之乎者也是没用的，李宪呵呵一笑：“邹吉那个混蛋是如何说的？难道老子吃人不成么？” 黄龙的神态终于自然不少：“公子急公好义、仗义疏财的美名，早就传遍整个绿林，根本不用总镖头来说。公子舍生赴死拯救香炉寨，数百兄弟慷慨捐躯，可谓义薄云天，绿林中人没有不仰慕的。只不过昨晚才知道是公子的部下，我真的有些激动。” “好了，这些屁话稍后再说。”李宪最不喜欢听这种肉麻的吹捧：“赶紧坐下，说说目前的局势。” 第0270章 卖故主，大夏国降金 黄龙并没有坐下，而是抬起头来看着李宪：“公子，城内南北向三条街道，东西向四条街道。四百多户人家，一百多家店铺，不到六千人。原来有一个虞侯、一个税吏，十二个弓手，不过前天都跑了。公子所住的地方，就是原来的虞侯衙门。” “我不关心这个。”李宪摆摆手：“你们分舵情况如何，几个方向的敌情是个什么态势？” 黄龙终于明白李宪不喜欢来虚的：“公子，总镖头邹吉鉴于东南一带战火连连，加上冰封路滑不利车马行走，所以命令各分舵把人手都收回来了。玉郎城分舵经过一年的秘密发展，我手下有三百二十九人，战马一百二十匹。” “王渊率领马步军八千人，昨晚赶到了东面的宁晋城，距离玉郎城还有四十里，不过他已经不敢动了。因为方琼的前锋部队两万尾随而来，已经到了胡卢河北岸的向塘镇，距离宁晋城不过十五里。王渊一旦离开城池，绝对全军覆没。” “种师闵的两万马步军在玉郎城西南六十里的临城，中军大营在范家店一线。因为大雪封山道路难行，种师闵的大军似乎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请公子明示。” 李宪点点头：“能够随时掌握各方情况，果然不愧地头蛇。我暂时不能出面，城堡防御就由你们分舵负责。没有战马的两百多兄弟分守四门，晓谕百姓不得出入。有战马的一百二十个兄弟，全部集中到虞侯衙门，作为机动打击部队。” 黄龙换了个笑脸：“已经准备好酒菜夜宵，公子是否用膳？” “我们已经吃过晚饭，让分舵的兄弟们吃。”李宪突然严肃起来：“紧张局势不知道要维持多长时间，你作为此地最高负责人，一定要有长远打算。城池狭小，储备有限。这段时间的膳食要严格控制，定量定时发放，违令者斩！” 李宪突然变脸，让黄龙浑身一哆嗦：“属下遵命！” “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李宪也察觉自己语气太严厉：“分舵的兄弟都是绿林好汉出身，对于战阵之事了解不多，这不能怪你。作为最高指挥官要记住一条：城池不是被外敌攻破的，而是因为食物短缺造成内乱崩溃的。” “我明白了，公子！”黄龙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属下一定谨记公子教诲，现在就下去彻查所有储备，然后再来向公子禀报。” 李宪勉强笑笑：“你能明白就好。不过，你要让人盯住方琼所部的一举一动，另外派几个兄弟马上出城赶到栾城驿亭镇，找到卜老大之后，让他送三个人过来。不要问是谁，只要说是我的命令，卜老大就明白了。” 黄龙匆匆离去，换洗一新的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从后堂出来：“公子，凤儿已经睡下了。热水已经烧好，你也赶紧洗漱休息？” 李宪摆摆手：“睡不睡觉倒在其次。铁骨朵和卜辙的警戒力量部署好没有？大半夜来到一个新地方，可不能掉以轻心。我有些担心伏击耶律敏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会不会给玉郎城来一下子？” “我们都不是死人，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萧芸娘看李宪根本没有睡意，干脆拖了一张椅子坐下：“说实话，听了公子此前的分析，进城之后我又仔细推敲了一番，现在我不担心外面，反而担心我们身边。” 萧芸娘站的角度不一样，而且没有先知先觉的神通，所以经常有独到见解，这也是让李宪最佩服的地方。 李宪有些好奇：“说说看，我们身边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还能弄出花样不成么？” 萧芸娘狠狠地剜了李宪一眼：“难怪长霞说你只要听到那只妖狐的名字，就会失去分寸。你真是明知故问，我说的是自己人吗？” 牟长霞接口说道：“不错！耶律敏为何要刺杀公子？在没有得到杨江所部的消息之前，事情还可能不是太严重。但是，燕山府周边发生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而且其中的各种变故由来已久，我就不相信各方面没有丝毫消息。” “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联想起来，我怀疑耶律敏的刺杀行动，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隐患。公子心中时刻挂念那只妖狐，考虑问题总是从好的方面着眼，完全是一相情愿！现在回过头来看，耶律敏的遇伏很可能就是一个阴谋。” 李宪听得心中一惊，但脸上没有什么特殊表示：“没想到我们的牟长霞大小姐，竟然变成了一个阴谋论者。行啊，把你的推论拿出来听听。” “哼，想考我吗？”牟长霞脸色一沉：“在驿亭镇祭天台，公子让耶律敏出去通知萧七郎劫杀完颜京的人马，其目的有两个：第一，验证耶律敏是否完颜京派过来的奸细。第二，打发她离开我们身边，因为接下来的动作需要保密。这一点，公子不会否认？” 事实上当初就是这么想的，李宪点点头没作声。 “很好！”牟长霞点点头：“因为要做的事情出乎预料，被迫在山中耽误了一整天。加上另外一股势力暗中插手，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了。结果我们并没有按照预定时间赶到玉郎城会合，而是晚了两天。这一点，公子也不会否认对？” 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李宪只能点头承认。 牟长霞双手一摊：“事实证明，耶律敏居心叵测，半路上遭到伏击就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李宪心中赞许，但嘴巴里面没有放松：“前后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你这个结论从何而来呢？” “公子都已经被逼到墙角了，还在这里嘴硬！”萧芸娘阴沉着脸：“事实证明，耶律敏他们根本不需要伏击完颜京的人马，因为完颜京把人都收回身边，没有人让耶律敏他们截杀。如此一来，耶律敏他们应该在三天前就已经进入玉郎城，为何会在玉郎城西北二十里遭到伏击？我想问的是，过去三天他们都干什么了？” 李宪嘿嘿一笑：“是啊，我也奇怪，耶律敏他们过去三天到哪里去了，具体又干了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三个人应该去问耶律敏，为何把矛头对准我？要知道，我是被刺杀的对象，奸细总不可能是我？” 没想到薛沁儿夸张的叫道：“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在外人看来最不可能是奸细，恰恰他就是最大的奸细。这个奸细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卖给别人。两位姐姐，你们说对不对？” 萧芸娘冷笑一声：“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事实上就是如此，某人想否认都没用。” 三个女人已经达成一致，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李宪只能尴尬的一笑：“老子今天才明白，原来我就是奸细！” “没人和你开玩笑！”牟长霞也冷声呵斥：“具体何去何从，你赶紧拿主意！” 李宪坐正身子严肃的问道：“你们联袂而来，肯定已经有了一个决定，需要我拿什么主意？” 萧芸娘举起右手刚要比划什么，外面突然传来铁骨朵的一声呵斥：“深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放我进去，我要见追魂枪！” 原来是耶律敏的声音，而且显得很急迫。 李宪扫了三女一眼，这才对外面叫道：“让她进来！” 耶律敏从侧门一进来，紧走两步来到李宪侧对面，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追魂枪，江湖上盛传你义薄云天，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请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救救我家小公主！”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宪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有话好说，不要这个样子！” 耶律敏趴在地上使劲摇头：“你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了。” “你先起来，有话好说。”李宪摆摆手，让薛沁儿上去搀扶，然后才说道：“耶律余里衍从我这里回去，这才没过多久啊，怎么就要救命了？” 哇的一声，耶律敏大哭起来：“你说的没错，小公主沿途收拢残部，一共带回去三万大军，大夏国主李乾顺大喜之下，组成辽夏联军攻占了大宋朝的定边军（军，大宋朝的地方行政单位，相当于后世的一个省）。没想到李乾顺狼子野心，并没有遵守前约出兵进攻云中，反而接受了大金国的约书！” “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三个贼子约定，大夏国把大辽国主抓起来送到云中，大金国就把云中以西割让给大夏国。大夏国驱逐大辽国主，今后大金国绝不对大夏用兵。书中还说，如果大辽国主把小公主送给完颜宗望，就可以饶他一命。” 萧芸娘呵斥道：“别哭了！你先告诉我，刺杀我家公子，然后嫁祸给我，究竟是谁的主意？” 耶律敏抹了一把眼泪，才低声说道：“是国主和小公主的命令。” “哈，真有意思！”牟长霞气极而笑：“你们一方面前来行刺，妄想一口吞没整个飞狐军。一方面又哭得死去活来，让我们去救人。天下还有如此奇谈，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真的很有意思吗？李宪两世为人，当然不会这么看。 在国家利益上，这中有违常理的事情才是真实写照。正义、公理，这是写在纸上好看的，根本没有丝毫实际意义。 李宪猛然醒悟过来：按照故有历史，大宋宣和六年（1124）正月，大夏国主李乾顺，上表向大金国称臣。 距离历史记载的最后节点还剩一个月，正是大金国、大夏国特使频繁往来的时间。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肯定已经得到风声，所以准备孤注一掷，争取夺取蔚州作为立足之地，接管飞狐军作为对抗金宋两国的本钱。 大夏国是大辽国敕封的国王，可以说大辽国是大夏国的恩人。到了节骨眼上，恩人就是拿来卖的。 第0271章 论心计，女人最歹毒 半路上看见两具尸体，然后得知耶律敏等人遭到伏击的消息。 作为一个侦察兵，李宪不可能没有发现很明显的问题。不说出来，并不代表心里不知道。 李宪没有丝毫犹豫，就命令铁骨朵和卜辙出击，用五十多人冲击七百多敌人，这本来就是一个不正常的决定。 把人救出来之后，李宪不是立即赶到玉郎城，而是下令就地展开防御，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很多揣测。 整个过程中就出现两具尸体，两具被乱箭射死的尸体，脸上被射得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人形了。 一场遭遇战下来，竟然只有两具尸体，李宪当然有很多想法。只不过没有具体佐证，作为一个侦察兵绝对不可能说出“大概、可能”这样的词语。 后来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出现，燕京府四周发生的事情，终于让李宪心中的疑团开始清晰起来，然后有了一个完整的推理结论。 这些推理过程都在李宪心里装着，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所以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才会大兴问罪之师。其中有吃醋的因素，也有极度困惑的地方。 三个小姑娘虽然才十五到十七岁，但都绝顶聪明。此前因为紧张，很多细节来不及认真推敲。进城之后暂时安定下来，她们马上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李宪希望自己身边的核心人物尽快成长起来，所以在很多时候都采用启发式提问，或者是采用激将法引到，就是想看看姑娘们成长的进度。 因为所站的角度不同，再加上年龄的局限，尤其是没有先知先觉的申通，三个小姑娘还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李宪一直等耶律敏彻底平静下来，才面带微笑问道：“说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定我离开了飞狐县，从栾城驿亭镇出来之后设计遇伏的目的是什么？这是相连贯的就两件事情，后一步是补救措施。我相信耶律余里衍肯定有一套说辞，早就让你背下来了。” 果然，耶律敏没有丝毫犹豫：“公子明鉴！小公主离开蔚州之后，就把萧七郎留下来了，而且一直潜伏在五台县，其目的就是要保持和蔚州方面的联系。具体和谁联系，奴婢并不知道。” “小公主最开始的设计，准备把萧晨露送给萧芸娘，作为杀手锏潜伏下来。后来发现飞狐军里面每个人的警卫体系完全独立，如果萧晨露跟着萧芸娘，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接近公子，那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暗中杀掉萧芸娘，对飞狐军虽然有很大损失，但对我们没有丝毫作用，反而会让公子疯狂报复，那就得不偿失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刺杀公子嫁祸给萧芸娘，然后让飞狐军的将领杀了萧芸娘，从而制造最大的混乱。” “没想到大夏国主李乾顺出尔反尔，利用我们的兵力打败大宋军队之后，紧接着就向大金国投降。李良辅甚至率领三万人，对我们采取了半包围态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急需一个新的立足之地，蔚州五县当然是第一选择。” “就在不知如何着手的时候，小公主接到萧七郎的紧急消息，据说八辆古怪马车突然出现在倒马关，公子、萧芸娘、牟长霞也没有在飞狐县出现。飞狐军的三大巨头同时出动，小公主推测公子肯定有一个重大行动。” “恰在此时，燕山这边的大范围兵力调动消息传回去。奴婢临危受命，率领十二名死士紧急出动，主要是追查八辆古怪马车的行踪，确定公子要干什么。与此同时，尽快和杨江、张迪取得联系，争取一战打垮宋军。” 萧芸娘突然问道：“你们首先和杨江联系上了，然后才决定刺杀公子，对不对？” 耶律敏点点头：“是的。” 萧芸娘继续追问：“刺杀公子这个问题你已经说过了，那么联系杨江等人的目的是什么？打垮宋军之后又如何？” 耶律敏似乎准备彻底坦白：“官家（耶律延禧）和大公主（耶律骨欲）一心想攻打云中夺回西京（大同府），大石林牙和小公主都坚决反对。因为大夏国已经背盟，直接和完颜宗翰的主力部队交锋，无疑于自寻死路。” （苕面窝注：大辽国把翰林称林牙，此处指耶律大石。） “但是官家（指耶律延禧）记恨大石林牙曾经拥立耶律淳，认为大石林牙压根儿就不想让自己夺回西京，并且派遣萧乙薛、坡里括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大石林牙一怒之下杀了萧乙薛、坡里括，带领亲卫逃走了。” “小公主被迫同意反击云中，但提出一个建议，就是不要直接攻打云中，而应该采取迂回战术。雁门关一线的折家军和义胜军矛盾重重，而且义胜军都是原来大辽国的边军组成，有极大的运作空间。” “要想对付折家军和义胜军，就必须有人拖住大宋官军的主力，让大辽国有限的兵力能够一举拿下折家军，迫使义胜军倒戈。官家经过权衡之后，认为小公主的计策可行，并且下旨让小公主运作此事。” “可是，完颜宗望让大夏国传书官家（耶律延禧），把小公主送过去做人质，就可以准予投降活命。官家觉得这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所以决定把小公主送给完颜宗望。小公主提前得到消息，连夜带领自己收编的三万军队出走。” “小公主是官家最宠爱的女儿，现在竟然也要被抛弃，小公主伤心欲绝。正因为如此，小公主才命令奴婢前来联络杨江、张迪，然后找机会刺杀公子，想办法夺取蔚州五县作为立足之地。” 李宪若有所思：“耶律敏，按照你的说法，杨江、张迪所部大举南下，就是要策应耶律余里衍谋取雁门关。我才不相信杨江和张迪就这么听话，马上就起兵南下。实话告诉我，你是如何说动他们的？” 耶律敏摇摇头：“小公主让我带了一封信，主要说了两点。第一，杨江起兵南下牵制大宋军官，小公主就在雁门关展开行动，两路夹击之下大宋官军必败。第二，事成之后遵循大隋朝的先例，册封杨江为一字并肩王，太行山以东全都划给他。” 李宪失声叫道：“一开口就弄出这么大一个烧饼，难怪有人甘愿受驱使，耶律余里衍果然非同凡响！” “烧饼？”萧芸娘听得莫名奇妙：“公子什么意思？” 李宪呵呵一笑：“古人云：画饼充饥。你忘记了吗？” “不管是不是画饼充饥，现在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萧芸娘冷哼一声，盯着耶律敏说道：“你觉得，自己的话说完了吗？” 耶律敏赶紧把头低下去：“大姊，奴婢知道的都说了。” “好一个都说了，推得真干净！”牟长霞突然阴森森的问道：“按照你的说词，能完成的任务你都已经完成，不能完成的任务永远也完成不了。第一次刺杀我家公子失败，你就没有第二次机会。那还制造一个惨遭伏击的借口留下来干什么？” 萧芸娘也接口说道：“还有，为何突然要公子前去救命？这些问题不说清楚，我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耶律敏脸上突然有了惊慌之色，求救似的看着李宪。 不能怪她着急，因为大辽萧家的女子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契丹人没有不知道的。 萧芸娘狠狠地盯了李宪一眼，这才冷声说道：“你看着公子也没用，我们飞狐军是少数服从多数。今天这事儿，他做不了主！” 李宪被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三双眼睛盯着，的确已经有心无力：“耶律敏，你还是全说了。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才好为你求情。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并不是我，而是她——” 说到这里，李宪反手一指薛沁儿。 耶律敏被逼无奈，只好转头看着萧芸娘：“大姊，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萧芸娘点点头：“只要你说实话，我生气干什么？” 耶律敏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公主知道刺杀公子很艰难，所以也没有抱很大希望。我之所以选择留下来，就是因为小公主对公子有一个评价。” 李宪大感惊奇：“什么评价会让你选择冒险留下来？” 耶律敏似乎豁出去了，语速突然加快：“小公主说，公子虽然天纵奇才，有神鬼莫测之机，但也有一个巨大的弱点。只要能够善加利用，说不定就可以扭转局面。” 萧芸娘眼睛一瞪：“少买关子，说下去！” 耶律敏突然从地下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公子心地仁慈，实际上是妇人之仁，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就会优柔寡断。只要公子没有忘记当初的战斗经历，就不会忘记小公主为他出生入死过，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说得好，饶你不死！”萧芸娘扭头看着李宪：“你听明白了？我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现在终于水落石出了。杀不死你，就让你去救命！耶律余里衍果然是一只妖狐，把你看穿了还不说，竟然把你吃得死死的！” 李宪也是尴尬不已，自然没有还嘴。 耶律余里衍的评价非常中肯，李宪当然明白。 只要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只要不是超级大变态，都有一个相同的毛病：明知道眼前的女人非常歹毒，但就是下不去手。 没有还嘴，并不代表李宪没有想法，反倒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况，需要仔细推演一下其中的变化。 经过一番斟酌，李宪决定提前把话说清楚：“耶律敏，耶律余里衍能够看到我身上的弱点，说明她足够聪明。你的小公主行刺不成，就把自己的性命赖在我身上，说明她是一个巨大的赌徒，或者也叫做置之死地的破釜沉舟。” 李宪停顿了一下，才伸出两个手指头：“既然耶律余里衍把我看得如此透彻，不救是不行的。你回去告诉她，如果不满足两个条件，我绝对不会出手救人！” 第0272章 明厉害，李宪提条件 按照耶律敏自己的说法，她是宫中侍女，为了完成这次的艰巨任务才赐姓耶律。假定她说的是真话，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耶律敏聪明伶俐，还是侍女身份，肯定见过很多宫廷争斗，自然能学会一些个勾心斗角。但是李宪、萧芸娘这两个人不是她能够对付的，甚至连牟长霞和薛沁儿她也对付不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才惊出一身冷汗。 耶律余里衍可不是省油的灯，此前在灵仙县的勾心斗角就已经见识过了。后来临危受命，干掉耶律阿古哲，诱歼郭药师三路大军，耶律余里衍都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能力。 这么一个心机深沉，做事不择手段的小女人，绝对不可能做一些丢三落四的决定。 明知道耶律敏不是自己人的对手，耶律余里衍还把她派过来，这不是自曝其短，引火烧身么？ 李宪对女人下不去手，这不过是理念问题。他两世为人，各种利害关系却一清二楚，绝不可能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退缩。 萧芸娘和牟长霞在审问耶律敏的时候，李宪一直没有做声，实际上就在脑海中紧张推演各种可能性。 耶律余里衍一会儿娇嗔、一会儿跋扈、一会儿阴毒、一会儿委曲求全的面孔，在李宪脑海中交替出现。 李宪脑洞大开，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后世的朝鲜，他们就是肆无忌惮的讹诈华夏大国。 朝鲜明知道华夏大国为了避免二战的悲剧再度重演，不可能放弃自己这块战略要地，因为朝鲜半岛是进攻东三省的桥头堡。 对华夏大国来说，一旦丢了朝鲜，就意味着整个东三省，乃至大连、锦州、山海关一线都丢了，华北、山东就变成最前线。 正因为如此，朝鲜从来不会按照华夏大国的意愿出牌，而是肆无忌惮地上窜下跳，忙得不亦乐乎，甚至对华夏大国的普通百姓下毒手。 朝鲜心知肚明，华夏大国为了确保自己的战略利益，不可能在小事上斤斤计较。而且朝鲜一旦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华夏大国肯定会站出来收拾烂摊子。 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的就是朝鲜。 朝鲜整天叫嚣和美帝不死不休，实际上对美帝屁的办法都没有。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对华夏大国进行恐吓：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对你发起自杀式攻击！ 为了表明自己的这个立场，朝鲜不仅抓捕华夏大国的渔民，甚至派遣一批敢死队员越过边境，枪杀华夏大国的平民。 与此同时，朝鲜还不断研制大浦洞火箭，射程刚好打到北京。而且还弄出几枚不成名堂的核武器，打美帝是不行的，打北京正合适！ 讹诈！ 这个词在脑海里蹦出来，李宪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耶律敏并不是要把自己杀死，而是耶律余里衍要给自己一个警告。 换句话说，耶律余里衍派出一个蹩脚的刺客来刺杀自己，好比朝鲜派出枪手越境杀害华夏国的平民，就是要给李宪传达一个强烈的信号：为了达到目的，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千万别不信！ 李宪已经完全断定：一旦耶律余里衍陷入危局，如果自己见死不救的话，她不会对大金国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怎么样，却极有可能对自己的蔚州发起自杀式攻击。 “还别说，大辽国破家亡的最后时刻，按照耶律余里衍的偏执性格，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那个死丫头绝对干得出来！老子真他娘的背时，竟然在这个时空碰到这么一个妖女！” 想明白了这些问题，所以李宪要给耶律余里衍那个死丫头约法三章。 “耶律敏，回去告诉你的小公主：第一，不准无底线对大宋官军发起攻击，她想首先占领太原府，然后北上攻击西京大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第二，耶律大石的观点是对的，耶律延禧正面进攻云中一线，就是自己作死，神仙都救不了。” “你直接告诉小公主，如果耶律延禧一意孤行，我绝对不会出兵救他。我可以承诺一件事情，如果耶律余里衍本人失去立足之地，而且发誓不再搞阴谋诡计，甘愿在我身边安心做一个女人，我可以派人把她接到蔚州。” 李宪阴沉着脸把这番话说完，然后一瞬不瞬看着耶律敏。 “可是，可是——”耶律敏结结巴巴好久，小脸憋得通红，也没有把话说下去。 萧芸娘娇斥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躲躲闪闪！” 耶律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小公主也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金国女真贼子。除非有逆天神通才有一线希望，所以她想要修炼公子的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也就是李宪第一代榆木大炮，耶律余里衍在东团堡看见过。后来悄悄摸到炮兵阵地上，差点儿被炮兵营的了望哨给砍了脑袋。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迷信，还以为榆木大炮是李宪修炼出来的神通。所以耶律余里衍竟然想修炼这门神通，然后横扫天下。 榆木大炮，只有李宪、牟长霞、薛沁儿最清楚，连萧芸娘都还没有见过，就更别说后来更先进的铜铸滑膛炮。 大炮才是飞狐军最核心的机密，也是李宪最后保命的底牌。这种领先八百多年的技术，绝对不可能流传出去。 李宪断然否定：“想得到挺美，你家公主以为五雷轰顶那么好学的吗？其他的还有得商量，五雷轰顶啊，一个不好就要遭天谴，让你家公主趁早死了这份心。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教给他。” 没有丝毫商量余地，耶律敏只好垂头丧气回去睡觉。 萧芸娘长于战略，对事不对人：“公子，你如何断定先取太原，后打西京不可行？我觉得余里衍的这个设想有很大的可行性。折家军和义胜军水火不容，这是公子亲自验证过的。如果真的联起手来，似乎我们也可以从中占便宜。” 如果仅仅把眼光放在山西境内，把敌人确定为完颜宗翰的六万女真铁骑，李宪当然知道可行，但实际上行不通。 现如今，完颜晟已经慢慢坐稳了皇帝宝座，之所以还没有动手，而是让完颜宗望利用张觉这件事情试探大宋朝。 大宋朝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把投靠自己的张觉父子三人砍了脑袋，还派专人送给完颜宗望，让大金国彻底看穿了大宋朝的腐朽无能和虚有其表。 后世的小日本鬼子研究华夏历史最透彻，所以出兵东三省之前也学了这一招。东北军击毙了小鬼子的间谍，小鬼子就发出威胁：如果你不把凶手交出来，我就如何如何？ 张学良请示蒋介石，结果蒋介石做出的决定和腐朽的大宋一模一样：把自己的英雄送给小鬼子斩首示众！ 目前，大金国正在进行全面战争的最后准备，耶律余里衍在这个节骨眼上挑起战火，只不过帮助大金国下定战争决心而已。 李宪的三大军团刚刚整编，完成磨合起码需要一年时间。而且匠做营要把李宪制定的计划全部实现，最起码需要两年时间。 李宪有自己的长远计划，他需要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做准备，绝对不可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大动干戈。 自己的如意算盘是一回事，如何才能说服萧芸娘、牟长霞这两个人呢？ 难道实话实说：历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耶律延禧马上就要当俘虏了？ 这肯定是不能说的，李宪开始沉思起来。 既然找不到好说辞，李宪只能采用老套路，首先给对方提一个问题：“先不要想能否得到利益。我问你，耶律余里衍的决策依据是什么？为何要派人刺杀我一次？” 萧芸娘果然是做过功课的：“换做是我，任何一个决策都会考虑三种可能性。站在耶律余里衍的角度上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一不小心真把你给杀了，而且还能够嫁祸给我，然后顺利接管蔚州五县及其所有军队。” “正常的结果，就是说动杨江、张迪等人全力拖住大宋官军，让大宋无法东西兼顾，大辽残军能够一举拿下太原府，同时抢占雁门关这个咽喉要地，扼制完颜宗翰的南下通道。最后请公子出面，从东面夹击西京大同。” “最坏的结果，是公子被彻底激怒，然后放弃攻打金兵，反而找耶律余里衍进行疯狂报复。可这个结果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人家余里衍已经把你算死：妇人之仁，优柔寡断，最后必定不会追究刺客的问题。” 李宪微微一笑：“按照你的说法，最好的结果没有实现，最坏的结果不可能出现，那就是正常结论了？” 萧芸娘右手一挥：“当然是这样，所以我认为余里衍的战略方针有可取之处，为何公子一口否决了？” 通过这个机会，李宪已经找到了历史上的最大疑点：“你和余里衍犯了相同错误，所以得出一个同样错误的结论，这是一个万劫不复的结论。” 萧芸娘大吃一惊：“眼下事实俱在，而且河东河西已经风起云涌，公子是否危言耸听？怎么可能万劫不复呢，何所见而云然？” 李宪伸出四根指头笑道：“你和余里衍所犯的错误，就是仅仅看见了四股势力，第一股当然是自己，第二股自然是金国女真贼子，第三股是杨江等人，第四股就是大宋官军。” 萧芸娘有些疑惑：“这都是明摆着的，难道公子要否认么？” “事实俱在，我否认干什么？”李宪呵呵一笑：“你们所犯的错误，恰恰就出现在这个事实俱在上了。俗话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们被眼前的事实所迷惑，却没有深入推敲一股庞大的隐藏势力。” “这是一股可以扭转全局的庞大势力，而你和余里衍都没有察觉，所以最后的结论当然是错的。一旦按照你们的设想进行下去，最后的结果就必定万劫不复。” 萧芸娘俏脸发白，霍然站起身来：“公子，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为何我没有丝毫印象？” 恰在此时，房顶上传来一声低喝：“原来大官人彻夜未眠，方某来访！” 第0273章 寻死路，杨江要称王 正要费口舌给萧芸娘解释当今的各种势力，房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突如其来，房间里面的人顿时表情丰富起来。 声音很熟悉，这是针对李宪而言。在其他人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敌人摸到了自己的房顶上，外面的哨兵竟然没有察觉，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要知道，今天是进入玉郎城的第一夜，所以防御级别最高，铁骨朵亲自带班。作为飞狐军里面的第一猛将，竟然不能察觉敌人莫进来，可见房顶上的家伙非同一般。 和其他人不一样，房顶上传来声音的时候，李宪就笑了，很开心的样子：“方大侠深夜光临，李某人真是幸何如之！” 薛沁儿是防御总指挥，敌人摸进来没有察觉，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见李宪神采飞扬，薛沁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随机贴到李宪身边低声问道：“公子认识来人？” 嗖的一声，大门口落下一个光头，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尤其显得突兀。 来的赫然是明教光明左使方七佛：“方某不请而至，实在唐突。可惜军情紧急，今日只能出此下策。” “方大侠说哪里话来，赶紧上座！”李宪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热情：“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可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方七佛方大侠，终南山明教光明左使！我们第一军团第二团的团长方杰、副团长司行方就是他的侄子。” 萧芸娘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盈盈一礼：“方大侠的威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真佛，实在是万千之喜。” 原来，李宪经过仔细梳理自己的记忆，突然想起自己送给方七佛一大把东西，包括两千匹战马、两万把战刀、三千杆长枪、三千把朴刀、三千张弓、六万支箭，外加五十万斤粮食。 双方分宾主落座，李宪明知故问：“方大侠不是给杨江运送兵器粮草的吗，如何有时间到这里？” 方七佛赶紧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说起兵器粮草，我此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代表杨天王杨江、光明右使刘不全感谢追魂枪的大力援助。如果没有你的那批军械，这一次就不可能彻底打垮杨可世的归信军。” 李宪赶紧摆摆手谦虚一番：“些许微物算不得什么，打垮杨可世那都是三军用命的结果，和我没啥关系。” 方七佛重新坐下，脸上有些不自然了：“唉，世界上的事情说不清，最难测的还是人心啊。” “听说杨江所部风头正劲，连我这里都要暂避锋芒，方大侠叹什么气？”李宪话中有话，傻子都能听出来。 方七佛再次叹了一口气：“追魂枪就不要打我的老脸了，说起来都丢人。我完成解送兵器粮草的任务之后，前脚刚离开返回山西，杨琼就快马追了上来。没办法，我只好腆着老脸再来见你追魂枪。” 李宪扭头看了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一眼，这才表示诧异：“究竟发生何事，让方大侠如此痛心疾首？” “杨江又在走我堂叔方腊的老路！”方七佛终于发作出来了：“打垮杨可世、逼退杨惟忠之后，他认为两河之地已经无人能制，野心急速膨胀起来，竟然妄想自称燕山王。为此，不惜勾结大辽残部，图谋保州城、真定城，准备对你不利。” 这都是耶律敏说过的内容，李宪、萧芸娘自然没有太吃惊。但是从方七佛口中得到证实，李宪心里当然是不痛快的，所以阴沉着脸没有搭茬。 方七佛平息了一下心情，才接着说道：“我连夜返回河间府，在杨江面前苦口婆心劝说两个时辰，不仅没有丝毫效果，反而彻底谈崩了。我现在无计可施，只能倍道兼程赶过来，深夜前来拜访你这个算无遗策的追魂枪。” 李宪冷哼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同时有些奇怪：“方大侠可是光明殿总坛的光明左使，承担着振兴幽云十六州的重任。真要说起来，杨江应该是你的部下，他怎敢如此无礼？” 方七佛摇摇头：“自古人心难测，枭雄欲壑难填。杨江一朝得志，就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杨琼实在是看不过眼，在旁边说了两句，结果杨江把她怒斥一顿，兄妹俩已经闹翻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内幕消息，让李宪足够警觉的同时，也有了新的疑惑：“如此说来，杨江已经脱离了明教的控制。既然如此，方大侠不赶紧回总坛请示处置方略，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方七佛脸色顿时阴暗起来：“我当然采用特殊渠道发回消息，把杨江自立门户的情况作了汇报。按照光明殿的规制，应该取消杨江的河北分教主的职衔，并且对江湖宣称逐出门墙。” “这样一来，光明殿就必须要清理门户。现在，杨江手下将领二十余人，尤其是文成泰、方琼、沈骥、安国雄、于兆麟、苏元吉六员大将，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一旦要清理门户，势必在两河之地爆发剧烈冲突。” 李宪冷笑一声：“按照光明殿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出面？” “非也。”方七佛赶紧摆手：“总坛的意思是，虽然杨江自立门户，好歹也没有公开宣布脱离明教。如果自相残杀起来，死伤的都是自己人。他和官军作战勇猛，也算是保护了数百万百姓。功过相抵，暂不追究。” 明教对杨江的行动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完全超出了李宪的预料，这一次真的疑惑起来：“既然如此，方大侠找我何事？” 方七佛顿时尴尬起来：“杨江认为大金国正值国丧，肯定无暇南顾，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所以他下定决心南下，一举打到黄河边上。然后利用黄河天堑，和大宋官军对峙。” 听说杨江如此判断局势，李宪顿时不以为然起来：“这也太一相情愿了，大宋还有八十万禁军，难道是吃干饭的？方大侠应该没有忘记两年前在江浙的一幕，两百多万人被杀的教训不还够惨重？” “问题就在这里。”方七佛忧心忡忡：“先别说杨江能否打到黄河北岸，仅仅是退到保州城的杨惟忠、真定府的詹度、平定州的种师闵、辽州的冀璟和王焕、洺州的辛兴宗和曹懋，只怕就可以让杨江全军覆没。” 萧芸娘对战略问题有特殊的敏感，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方大侠此来，该不会是想让我家公子出兵？” 方七佛站起身来，冲着萧芸娘一抱拳：“早就听说大辽萧芸娘的赫赫威名，虽然这话难以启齿，但方某不忍心看见近百万弟子死无葬身之地，的确希望追魂枪能够给平定州的种师闵、辽州的冀璟和王焕所部施加压力，让他们有所顾忌。” 李宪没有丝毫犹豫，很干脆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绝不可能！方大侠上次到飞狐县我就已经表明态度，绝对不可能参与杨江、张迪的事情。再说了，杨江和张迪的总兵力近百万，如果他们挡不住的话，我飞狐军区区两三万人有何能为？” 方七佛过来之前，李宪还在挖空心思给萧芸娘解释，其目的就是要避免和大宋官军撕破脸。 和大宋官军全面对抗，这是李宪绝对不能接受的，而且他的战略计划里面，自始至终就没有这个内容。 李宪稍作停顿，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明知是一条必死之路，我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兄弟白白送死。杨江要称王，他就自己去干。我从来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更没有想过称王称霸。” 这一番话，彻底堵死了方七佛的所有想法，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双方的谈话顿时陷入僵局。 方七佛低头沉思了五分多钟，决定退而求其次：“追魂枪算无遗策，江湖上已经有神算子的称号。你帮忙算一下，杨江他们能否获得一线生机？” “毫无胜算！”李宪摇摇头：“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谈了自己的看法，让他们千万不要仓促起事。但是他们不听我的，第二天晚上就发起暴动。要想称王称霸，仅仅有军队是不行的，他们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俗话说得好：有兵无粮，白忙一场。没有明确的民政计划，不能建立坚固的后勤保障基地，手里的军队不过是一群流寇，最后的结局就是灰飞烟灭。杨江他们只看见了那些开国皇帝风光，却不知道人家在暗地里做了多少事情。” “一点希望都没有？”方七佛还不死心。 李宪在心底冷笑一声：有希望才出鬼了，历史书上早就写得清清楚楚，杨江、张迪、高托天最多还有一年寿命。 “那也不能这样说。”心里话不能说出来，李宪只能就事论事：“如果杨江和张迪彻底放弃称王称霸的妄想，立即解散庞大的军队，然后带领少量精锐之师深入群山之中，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进入群山之中？”方七佛顿时摇摇头：“那只怕是不可能的，山里面连吃的都没有，如何能够坚持下去？” 李宪冷笑一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一个整天想着花天酒地的家伙，能够夺取江山坐天下。” 说到这里一摆手，李宪又换了一副面孔，竟然面带微笑：“杨江所部既然已经自立门户，我希望方大侠干脆也彻底放开，一切顺其自然。说实话，我更关心光明右使刘不全，他在山西境内的发展，目前究竟如何了？” 这个问题，才是李宪感兴趣的地方，也是他听见方七佛的声音，就有些兴奋的原因所在。 萧芸娘和牟长霞等人不清楚，但是李宪却完全不同。光明右使刘不全正在做一件大事，差点儿让历史改写的大事。 第0274章 大忽悠，李宪下闲棋 俗话说：放春风收夜雨，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其实就是告诉人们：人在江湖要有足够的胸襟气度，小肚鸡肠的守财奴，永远办不了什么大事。 李宪是原则性极强的人，但不是一个小气鬼，一般情况下出手都很大方，这是军人特有的豪气。 李宪前不久就大方一回。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李宪大把的东西送出去了，解了别人的燃眉之急。 有投资就要有回报，李宪不会做无用功。那些战马、粮食和刀枪剑戟，肯定不是那么好拿的。 李宪真的关心光明右使刘不全吗？当然不是这样，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李宪通过杨琼第一次见到刘不全，那家伙是繁峙县胡谷镇的一家棺材铺的老板，而且把自己化装成一个邋遢的老头子。 刘不全，江湖上很少有人认识，因为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地下工作者”。 按照历史记载，光明右使刘不全此刻应该在泽州、潞州一带活动。光明左使方七佛从李宪这里弄到的兵器，至少有三分之一到了刘不全手中。 刘不全闷声不响，实际上比杨江更厉害，短短三年功夫就武装起来四十万人，张狂不可一世的完颜宗翰，最后差点儿就死在刘不全手中——这就是白莲教的红巾军。 金国女真鞑子占领河东、河北部分州郡以后，残暴的杀戮终于激起民愤。明教光明右使刘不全趁势而起。在两河（即河东、河北，今山西与河北中南部一带）组成忠义民兵奋起反抗。 建炎元年（1127）九月，河东忠义民兵以红巾为标志，号红巾军，在潞州、泽州一带对女真鞑子发起全线反击，猛攻大金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的大寨。战斗进行到最后关头，近卫亲兵营几乎全部战死，完颜宗翰也差点儿被俘杀。 李宪关心即将横空出世的红巾军，而不是一心想称王称霸的杨江、张迪等人。他当初下决心给方七佛一批紧缺的军用物资，就是希望光明右使刘不全，能够尽快把未来的红巾军武装起来。 因为李宪知道这段史实，所以对于耶律余里衍妄想进攻太原府，完全嗤之以鼻。 刘不全一直在太原府周边活动，明教弟子已经不下六十万。如果外敌入侵山西腹地，红巾军必然提前出世，这就是李宪给萧芸娘点出的那股“隐蔽势力”。 李宪不想光明右使刘不全的力量提前暴露，而且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所以断然否决了萧芸娘蠢蠢欲动的心思，更不可能协助耶律余里衍去攻打雁门关。 但是，刘不全的红巾军结局很悲惨，最后被大金、大宋、大夏三方联手给灭了，说明他们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这才是李宪担心的地方，也是他决定出力的方向。 本来最有可能收编红巾军的人是岳飞，而且岳飞也派出一支小部队渡河北上寻找。只可惜岳飞连自己的人头都没有保住，留下了风波亭奇冤，红巾军也随之覆灭。 李先把话题岔开，方七佛只能据实而言：“为了把你赠送的武器装备弄走，光明右使刘不全不久前还在繁峙县。对于追魂枪的慷慨仗义，刘不全心中感激不尽。” “大家都是江湖豪杰，互通有无是很正常的。”李宪略一谦虚，随即话锋一转：“方大侠，我上次就说过，蔚州五县地狭民贫，所以准备逐渐一支商队对外扩展商路。现在东面乱成一锅粥，西面相对平静，我想是时候了。” 原来，通过郭小乙的关系收编窝斡残部一万四千契丹兵，李宪保留了其中的一支部队，并且专门编成一个团，团长耶律孛达，副团长塔布野，兵力四千九百六十人。 这个团并不是为了未来的正面战场，而是作为保护商队的力量出现，所以叫做护商团。 童贯集中所有边军主力在河北两次惨败，不仅让金国女真鞑子看穿了大宋官军的不堪一击，大夏国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两个月前，大夏国主李乾顺一声令下，夏辽联军突然袭击大宋的定边军，七万大军一触即溃，三万多人被杀，尸体填满沟壑。 大夏国在此时出兵，当然是看穿了大宋朝的虚弱不堪。大辽残军奋力冲杀在第一线，就是为了报大宋朝背信弃义的一箭之仇。 定边军辖定边县、白豹城（今陕西吴起县南）、东谷寨（今甘肃华池县）、神堂堡（今定边县）、绥远寨、观化堡、通化堡、鸡咀（均在今吴起县西北）。 这件事情李宪当然知道，可是他鞭长莫及，只能记在心里。 自从大夏立国以来，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就被彻底切断，也等于切断了大宋朝赖以生存的最后生命线。 这条生命线，就是军马的来源问题。 大宋官军无马，每战必定挨打。多少血泪留余恨，官家荒淫自夸。 现在定边军也丢了，潼关以西就再无宁日。 但是李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看看现如今的河西走廊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蔚州到河西走廊，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要么经过大宋的河东路，要么穿过大夏的国境线。 （笔者注：黄河在山西由北向南流，在华山之北折转向东，所以山西叫河东，陕西叫河西。河西走廊，就是指潼关以西的商路，也就是着名的丝绸之路。） 李宪悄悄离开飞狐县，这只能瞒过普通人，其实就是欲盖弥彰之计，俗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根本目的就是要转移有心人的视线，掩护另外一个绝密行动。 这个行动，就是由王节挂帅的西行商队。 根据李宪和唐浩然协商的结果，由蔚州民约拿钱，实际上就是李宪拿钱，组织一批善于经商的商人从事“官倒”。 第一次是试探性的动作，所里李宪命令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带领六百骑，承担护送任务。 用六百人远征，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那就需要寻找助力。 明教的总坛设在终南山，所以李宪对于明教才会不遗余力进行支持，从而换来自己商队安全抵达西河走廊的目标。 李宪给唐浩然装备左轮手枪，还装备一支望远镜，就是担心有心人对他不利。 李宪离开飞狐县的同时，唐浩然就已经带着王节的商队秘密抵达平型关。 对明教而言，唐浩然率领塔布野是在押送援助的军事物资。扶上马再送一程，而且一直送过太原府，显得李宪更加义薄云天。 刚才李宪话中有话，方七佛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听说光明右使刘不全已经离开繁峙县，李宪就明白自己的商队已经秘密出发，接下来就需要明教在自己的地盘上提供方便，确保商队不出问题。 捭阖，捭者开也，阖者密也。纵横捭阖的意思，就是把想让别人看见的东西，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从而掩盖自己需要绝对保密的东西。 保密，是一切谋划成功的基础。这些事情就连萧芸娘也仅仅知道一个大概，全部计划都在李宪心头装着。 方七佛没有丝毫犹豫：“你能够慷慨仗义，我们明教当然不甘后人。你的商队什么时候出发，我马上紧急传信给刘不全，密切注意沿途的动态。” 李宪莫测高深的一笑：“方大侠，我建议你把重点放在河东一线。我的商队肯定不会空手出去，随便给你裹挟一些兵器，就足够你暗中运作。军机大事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杨江在这里牵制大宋官军，你为何不开辟另外的活动区域呢？” 一直听了这么长时间，萧芸娘终于明白了李宪所说的内容。 明教被大宋、大辽、大夏称之为魔教，萧芸娘并非不知道。只不过局限于年龄，所以她没有把这股势力联想起来。 经过李宪反复引导式的说话，再加上方七佛的回答，萧芸娘这才明白耶律余里衍的谋划，的确就是白日做梦。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突然多出一股秘密势力，那就有可能改变全局，所以萧芸娘接口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方大侠不妨听听我家公子的建议，说不定对未来有莫大好处。” 方七佛略一沉思，顿时拍腿叫道：“你们所言的确再好不过！如果能够打通一条联系蔚州五县的通道，有了你们在背后支持，我有信心闯出一片天地！” “这就对了嘛。”李宪赶紧加油：“总是盯住自己脚尖之前的三寸之地，走路就必然摔跤。抬头向前望去，你才能看见更加广阔的天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关键在于你如何下手。” 方七佛也是不甘寂寞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叔叔方腊造反。 经过李宪一番诱惑，方七佛终于彻底摆脱了杨江的阴影，开始深思李宪所说的广阔天地。 方七佛似乎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李宪：“你还要继续南下吗？如果有事，我到蔚州要找谁呢？” 李宪点点头：“方大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南下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搞清楚大宋官家究竟在干什么，为接下来的谋划提供依据。仅仅凭自己想象，什么事都干不成。” 方七佛也点头说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心思缜密，而且敢于深入虎穴刺探军情，何愁大事不成啊？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一句，东京汴梁可不是善地，那里面的人一个个奸猾似鬼，一个不小心就会糟糕，你可千万当心！” 看见方七佛已经被自己忽悠成功，一个巨大的伏笔已经埋下，李宪顿时显得豪气干云：“我虽然不是神仙，但一般的小毛贼要想留下我，只怕也不容易。” 方七佛一抱拳，身形一晃已经到了门外，却把声音送了回来：“今日就此别过，我也想看看追魂枪一飞冲天的日子！” 牟长霞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公子，没想到你竟然和魔教勾结在一起！” “什么叫勾结啊？真难听！”李宪微微一笑：“那叫互相利用。” 萧芸娘顿时笑弯了腰：“互相利用？还不如勾结好听！” 第0275章 过相州，客栈见牛人 相州，治所在邺郡，也就是现如今的安阳古城，又叫邺城。 诗圣杜甫的《石壕吏》诗云：“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这里所说的邺城，就是大宋的相州治所，数千年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相州真丢了，敌人就可以直接打到大宋首都汴梁城的黄河北岸，基本上就是兵临城下的态势。 当初大辽军队在大将萧达凛的统帅下就打过相州，宋真宗赵桓第一反应，就是抛弃首都向南逃跑。 结果被大臣寇准把车驾挡在城门口，宋真宗赵桓只好硬着头皮御驾亲征，到黄河岸边的澶州督战。 好在大辽国就是想要铜钱、绢帛、粮食，看见宋真宗都出来了，所以萧达凛见好就收，干脆提出了议和条件。 “大宋不得在国境线上修建城防设施，而且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至雄州交割。” 按照一两兑换四贯的最低银铜比价，大宋朝每年要向大辽国上供铜钱不低于四十万贯。 宋朝军队的一个兵马统制官，每月俸禄二十五贯，一年三百贯。四十万贯，就可以养活一千五百个兵马统制官。 大宋朝的兵马统制，起码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团长，作战的时候可以统帅五千到三万人的部队。 一匹绢绸是什么概念：大宋一匹等于十丈，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六十米长。一个熟练的织女，每天也只能织出几寸长。绢绸二十万匹，先不考虑织女织布，仅仅是养蚕需要的人数，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就是历史上被鼓吹成“大捷”的澶渊之盟。实际上就是敌人打到首都城下，然后答应敌人条件，保证每年按时上贡，从而签订的城下之盟。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了，杨江正在调集兵力，准备大举南下，攻击的首要目标就是相州一线。 种师闵正在临城一线构筑防线，和南面洺州的辛兴宗所部连成一线，准备进行全面围剿。 玉郎城这个弹丸之地根本没有人关心，因为城池实在太小了，城内最多能够驻扎五百军卒，属于毫无意义的地方。 李宪送走方七佛之后，没有继续困守玉郎城，而是连夜离开，第一目标就是相州。 没办法，从真定府、临城、邢州，一直到洺州，现在已经变成了前线。 已经明白了杨江的野心，李宪自然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必须尽快越过种师闵、辛兴宗的防线，彻底进入大宋官军的大后方。 “加速赶路，七天之内必须彻底脱离战区。”这是李宪给车队下达的命令。 李宪的八辆马车模样古怪，还金碧辉煌，一看就是有钱人。在大宋朝，有钱人那才是人。 “北方流寇成灾，我们要赶紧逃难。” 在前面开路的卜辙仅仅用这么一句话，就越过了种师闵和辛兴宗的辖区。相州已经在望，现在终于安全了。 丰乐镇，相州最北面的一座集镇，地处咽喉要道。商铺酒肆林立，人群往来穿梭，丝毫没有大战将临的气氛。 此刻天色将晚，卜辙禀报已进入相州境内，李宪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命令卜辙赶紧找客栈歇息。 通达客栈就在北门附近，而且高有三层，看起来很气派。 卜辙刚叫了一声小儿子，客栈大门里面就已经有一个店小二掀帘而出。 卜辙端坐马背没下来：“我家大官人女眷较多，行李有八辆马车，随行扈从四十多人，需要一层头房（上房）和一个跨院。” 店小二躬身说道：“年关将近，商旅稀落。我家客房甚多，大伯不用担心。” 卜辙听说房间没有问题，这才骗腿下马，从褡裢里面摸出三锭十两重的银子：“这些压在柜台上，只要伺候得好，银子不会短少你的。面汤赶紧伺候，有甚好饭菜着点儿紧。” 店小二接过银子又低声问道：“旅途不靖，贼匪横生。官府追究的急，小店落住务须登记在册备查。大伯姓甚名谁，往来何处？” 这些说辞都已经念了几百遍了，卜辙倒也没有迟疑：“我家大官人尊姓李，讳长生，江湖人称李半仙，进京给几位老相公拜年。” 一番忙乱之后，整个二楼被包下。李宪、萧芸娘、牟长霞都是单间，薛沁儿带着李飞风住一间，十二名女兵住了三间。西跨院就是铁骨朵和卜辙他们铁卫队，负责看守马车。 李宪刚刚洗过脸，牟长霞赶紧从自己房间过来伺候他换衣服。店小二上楼来询问摆饭的安排，结果还没开口，楼下大堂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李宪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小二哥，楼下发生何事？” “唉，说来也是可怜。”店小二躬身说道：“好叫大伯知晓，汤阴县有一条好汉志在报国。听说北面响马厉害，他就想到阵前投军。只可惜这条好汉心性耿直，脾气暴躁，尤其好酒，洺州兵马都总管辛兴宗相公不要他。” “最近三天，他就一直滞留在此，每日都是酩酊大醉。然后稍不如意就砸碟摔碗，如有不顺其意者，就会拳头相向。必定把你打得鼻青脸肿，半月不得起床。今日可能又喝多了，正在下面责怪酒水不地道，根本没有的事。” 李宪闻言一惊：“此人姓甚名谁？” 店小二叹了口气：“此人乃是牟山岳家庄人氏，姓岳名飞，字鹏举。据说是周同的关门弟子，拳脚精湛，弓马娴熟，刀枪剑戟无一不精，兵书战策倒背如流。只可惜天不佑他，两次投军都被除籍，没有挣得半分功名。” “浑家刘氏不堪寂寞，厌恶贫苦，结果扔下长子岳云、次子岳雷改嫁他人。更兼家父早年亡故，只剩老母姚氏带着两个幼孙苦苦度日。诸多不如意之下，这汉子无颜回家，终日在此买醉。我等苦劝不听，却也无奈何。” （苕面窝注：周同，后世的话本小说演绎成周仝、周侗。） 大名鼎鼎的岳飞岳武穆，堪称南宋第一牛人，目前就在楼下大堂里面，而且正在发酒疯！ 李宪一下子被惊呆了，千头万绪瞬间涌到心头。 李宪清楚的记得，岳飞前后四次当兵，一直都是大头兵。 宣和四年（1122），岳飞第一次当兵，就是童贯、蔡攸兵第二次北伐之际。结果刘延庆被大辽国的萧干打得溃不成军，导致全线崩溃。 在此危急关头，河北宣抚司参赞刘韐，在真定府（今正定县）招募“敢战士”，也就是敢死队，入伍的安家费赏钱五贯。如果挡住萧干的追兵能活下来，此后每月军饷三贯。 岳飞十六岁（1118）娶妻，此时已经有了岳云、岳雷两个儿子，家里几乎揭不开锅了，所以赶到军前应募。经过选拔，被任命为“敢战士”中的一名分队长，手下敢死队员五十人，二十岁的岳飞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军旅生活。 岳飞不仅活下来了，而且后来带领一百骑兵，用伏兵之计生擒在相州作乱的贼寇陶俊、贾进，立下第一个军功。 可他生不逢时，老父亲岳和恰在此时染病亡故。岳飞只好遵循惯例，辞别刘韐离开军队，赶回汤阴为父亲守孝。 李宪恍然大悟，岳飞此刻正是第一次从军之后回家守孝期结束。现在应该是第二次从军被拒，心里面窝着火呢。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大丈夫不患天塌地崩，而患娶妻不贤，刚好岳飞就赶上了。 原来，岳飞回到老家一看，自己的父亲重病亡故，家境日益贫困。老婆刘氏竟然扔下两个幼子跑了，而且已经改嫁他人。 遇到这种事情，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气得半死。志在安邦定国的岳飞，当然也不例外。 岳飞也是人，并不是神，有着常人的喜怒哀乐。 老婆跟别人跑了，奇耻大辱只能憋在心里。现在守孝三年已满，结果第二次从军竟然没人要。 岳飞能不郁闷吗？当然要郁闷。 男人郁闷了，觉得没脸回家见人，那就只能喝酒，一醉解千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岳飞内心深处的满腹怨气，并不能因为醉酒而消散，演变成发酒疯就理所当然。 这是一般常理，李宪却不这么看。因为他知道岳飞今后的人生轨迹，肯定要出人头地，威震大江南北。 喝酒之后乱发酒疯，胡乱下手打人，而且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得半死，这个坏习惯慢慢养成，从而造成岳飞性格上的巨大缺陷，今后就会得罪很多不应该得罪的人，从而成为风波亭奇冤的一个重要因素之一！ 一个小爬虫耍酒疯，别人只会觉得你的酒德不好，大不了当成笑话看。 一旦你功成名就，再耍酒疯的话，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居心叵测，从而怀恨在心。因为有句俗话警戒世人：酒醉心明。 醉酒的人发酒疯，其实就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懑，纯粹就是故意宣泄心中的隐秘之事，根本不存在说胡话的可能。 你高高在上的时候，他们可能动不了你。但每个人都有打下风的时候，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可是大有人在的。 既然在这里碰到了岳飞，李宪觉得不能白来一趟，应该下去见见这位还没有变成牛人的牛人。 想到这里，李宪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西跨院和二楼的饭菜标准相同，但是西跨院的分量要加三倍。至于我本人，麻烦你在大堂另开一席，我到下面用膳。” 店小二顿时脸色大变：“实不瞒大官人，楼下那位之所以发酒疯，就是因为看见了大官人的车驾和随从。如果大官人此刻下去，小的担心会发生冲突，那就得不偿失了。依小的所见，大官人还是在客房用膳，眼不见为净才好。” “岂有此理！”李宪对于店小二的解释大不以为然：“我一不偷二不抢，行得正，走得稳，为何看见我就要发酒疯？” 没想到店小二叠起手指说出一番话来，让李宪更加坚定了下楼的决心，一定要尽快见一见那个未来顶天立地的大牛人。 第0276章 说胡话，岳飞被激怒 一个身材适中，脸上棱角分明，颌下有些小黑胡，约莫二十郎当岁的精壮汉子，正独自一人据桌狂饮。给人一种目空四海，睥睨天下的气势。 冰天雪地的时节，他头上还带着青色软角幞头，里面只穿着一身灰白麻衫，腰间扎着一根青色腰带，外面罩着一件紫色披风。穿着青色布靴的左脚，正踏在长凳上。 桌上只有一碟盐水花生，一小碟牛肉，却有三个空酒坛，只怕已经喝了不下十五斤，花生和牛肉却似乎没有动过。只见这汉子的脸上并无半分酒意，正好拍开第四坛酒的泥封。一眼瞥过来，眸子里面隐现一缕精光。 “原来名传千古的岳飞，年轻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李宪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句，来到自己的桌前撩衣坐下，而且刚好和岳飞那一桌面对面，这也是李宪提前让店小二安排的。 原来，店小二迫于无奈，最后只好实话实说：“大官人，岳飞那厮不识好歹。他的盘缠早花光了，甚至连自己的黄膘马也卖了。到今日为止，他已经无法点菜。桌上的盐水花生和卤牛肉，还是我们掌柜的赠送的。” 听说岳飞把自己的战马都给卖了，李宪顿时就急了：如此大将岂能无马？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迫不及待要下楼，看看能否开解一番，让岳飞今后少走弯路。 此刻，岳飞背门而坐，面朝北面。李宪在里侧一张桌子上面南而坐，而且抬头看着岳飞抱坛饮酒。 李宪能喝酒，半斤八两都没问题。 但是今日一见，岳飞那根本不叫喝酒，应该叫倒酒。就是双手抱着不下五斤的酒坛子，往自己嘴巴里倒酒。 不管你喝酒也好，倒酒也罢，你搞你的就行了，也不会有人来干涉。 可是人家岳飞不一样，往口中倒一次酒，就把酒坛狠狠顿在桌上，然后说一句：“看着一帮活吃等死的衙内，正好下酒！” 李宪此前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岳飞身上，并没有注意其他的事情。 听见岳飞连说三遍正好下酒，李宪这才环顾大堂四周，发现只有自己和岳飞两个人，柜台上的账房先生都溜了。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李宪知道岳飞就是在找茬。不过他是有心而来，倒也没有在意。 李宪从温酒盆里拧起一只锡壶，给自己面前的小酒盅斟满酒，然后端起来看了岳飞一眼才一饮而尽。整个动作优雅舒展，给人一种好整以暇的模样。 给自己斟上第二杯，李宪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这才笑道：“这位壮士，此处无有他人，看来你是在说我了？” “哼！” 岳飞鼻孔里怒哼一声，又往嘴巴里倒了一口酒：“山东河北盗贼四起，大宋天下遍地烽烟，黎民朝不保夕。只有一帮混吃等死的衙内，才不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象。” 这下子李宪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二十出头年纪的岳飞，因为在人生道路上连续碰壁，现在还是一位仇富的愤青，所以看不惯官二代和富二代。 李宪前一世也最看不惯狗屁不通的官二代和富二代，虽然谈不上愤青，但李宪偶尔也有愤世嫉俗的心态，今天终于在北宋年间找到一个知音。 找到一个知己，竟然需要时间倒退一千年。难怪有人感慨：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心中暗笑，李宪却故意冷着脸问道：“这位壮士，我招你惹你了，就在这里咒我混吃等死？别说我不是衙内，即便是衙内又如何？我会赚钱，不靠父母余荫。我吃自己挣来的，连老天爷都管不了，干你何事？不能因为你穷，就要全天下都变穷人？” 没想到岳飞把酒坛一顿：“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时局崩坏，山河呜咽。黎民困苦，易子而食。凡我忠直正义之士，无不泣血椎心。古人云：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你这厮空有一副好皮囊，放着通天大路不走，竟然想到京师钻营。” “方今天下，奸臣当道。粉饰太平上惑君王，敲骨吸髓下扰黎民。堵绝贤路，让壮士报国无门。广纳私党，让贪欲极度膨胀。你这厮腰缠万贯，平日里肯定苛刻盘剥，逐利害民。不过营营苟苟之辈，也敢在此大放厥词，真是岂有此理！” 李宪本想调侃对方，没想到被岳飞劈头盖脸教训一顿，心里对自己非常不满意：他娘的，老子竟然想和这个年代的牛人讲道理，真是吃饱撑的。岳飞虽然没有怎么读过书，但这个年代的人不读书也会讲道理，老子纯粹自取其辱！ 不过，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也不是白给的，胡搅蛮缠的功夫，李宪绝对是有的：“你这汉子好没道理，竟然随便入人以罪！我一向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住店给钱，吃饭会账，怎么逐利害民了？” “再说了，泱泱华夏，是几个奸臣逆贼能够扰乱的吗？我看现如今的大宋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就是赵佶那个皇帝老儿荒淫无耻，昏庸无道造成的。你这汉子如果真想着黎民百姓，就应该揭竿而起，首先砍了赵佶的狗头才是道理！” 这几句话放在二十一世纪，可能还没有什么，大不了有人请你喝一杯茶。但现在是北宋年间，君君臣臣已经到达顶峰的年代。李宪在这里胡说八道，竟然鼓动别人砍了皇帝的脑袋，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这番话可了不得，李宪话音未落，只听见噗嗤——哗啦—— 岳飞已经把手里的酒坛摔到地上，一脚踢开长凳，直接向李宪扑了过来，口中大吼一声，宛若晴天霹雳：“我就知道你这厮不是好来路，竟敢在此诽谤官家，意在谋反，实属大逆不道！哪里走，先吃我一拳！” 说动手就动手，完全没有丝毫征兆。这个突然变故，让李宪大吃一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不赢就要动手吗？” 好在李宪两世为人，各种险恶环境都遇到过，而且近身缠斗极为熟练。口中狂呼乱叫，他反应也不慢。 身体的重心移向左侧，左手用力一按板凳头，长凳已经翘了起来，李宪顺势滑到地上，然后一个后空翻滚了开去，险之又险让过了岳飞凌空一脚。 不能怪李宪着急忙慌，他是战略侦察兵出身，对传扬后世的岳家拳最熟悉不过，而且也花力气练过。 岳家拳来源于战场的千锤百炼，就是近身短打的搏命招数，和其他拳法的花架子完全不同。真可谓威名卓着，名传千古。 现在岳飞亲自使出岳家拳，那绝对是童叟无欺的正版，和后世的山寨版不可同日而语，李宪想不害怕都不行。 一招失去先机，李宪再也无法站起身来。 岳飞拳脚并用，身形闪转如飞，加上两支蜡烛光线不好，李宪一时间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只能在地上来回翻滚，躲避对方的锋芒。 时间不长，大堂里面的桌椅板凳已经全部李宪踢得东倒西歪，终于给岳飞设置了无数障碍，攻势为之一顿。 李宪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左肩着地，身体一个侧旋飞了起来，然后凌空一扭腰身，终于站在岳飞两米开外。 岳飞也不由得喝声彩：“好身手！” “好个屁好！”李宪满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被你打得如此狼狈，而且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桌椅板凳来救命，连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没想到岳飞并没有趁势进攻，而是睁着一双醉眼说道：“看你这厮身手敏捷，虽然招数下流，但不失为正人君子。为何口出狂言，辱及官家？古人云：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你这厮空有七尺之身，竟然不知忠君报国之理，岂不可惜？” 岳飞之所以能够变成牛人，那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番话看似简单，实际上有责有赞，有教有嗔，接纳收服之意却溢于言表。 如果李宪不是两世为人，对过去未来了若指掌，而且内心有自己的算盘，关键是两个人的思想观念背道而驰，只怕就要陷入岳飞设置的语言环境，然后纳头便拜。 李宪不得不承认，岳飞作为不世出的一代统帅，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而且求贤若渴。难怪他后来手下猛将如云，能够自成一军，打得金狗哀嚎：“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在下李长生，不知壮士如何称呼？”李宪不想连累店小二，所以自始至终表示自己并不认识对方，而且也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名。 岳飞双手一抱拳，脸上闪过一丝不为人见的落寞之色：“汤阴岳飞，农家落魄弟子而已，实在有辱门风。” 李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而又震惊的神情：“原来是周同老侠的高徒，去年以少胜多，生擒贼寇陶俊、贾进的岳飞！真是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希望得到别人认可的年龄。生擒贼寇陶俊、贾进，这是岳飞到目前为止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李宪精通心理学，说话自然都落在点子上。 果不其然，岳飞脸上也很惊奇：“怪哉，我还是初次听说李长生这个名字，你如何知晓我的事情？” 李宪心道：废话，老子把罗谦四千多人放在苍山，第一个任务就是盯着牟山岳家庄。如果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那才是怪事！ 花花轿子人人抬，这个道理李宪最明白。 李宪双手抱拳很诚恳的说道：“岳飞岳鹏举的大名，只要在河朔行走，谁人不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岳鹏举，肯不肯赏脸喝一杯？” 岳飞摇摇头：“岳某囊中羞涩，可请不起你这样的花花衙内。” “什么你的我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李宪一拍双掌：“小二哥赶紧进来伺候着，店内损失一律加倍赔偿，全都算在我账上。现在，我要和岳鹏举一醉方休，好酒好菜只管搬来！” 第0277章 尽人事，李宪留书信 “你就是罗成，早听罗谦说过，今天才见到你本人。情况怎么样？” “公子秘密南下，我们早就接到消息了。岳飞一心投军，却又没有门路。老父岳和亡故之后家境实在堪忧，老母姚氏带着两个幼孙非常艰难。” “怎么会没有门路呢？刘韚离开相州了吗？” “燕山六府赎回六座空城，花费六千万贯不说，还赔出去军粮一百五十万石。虽然朝廷迫于压力罢拙童贯，但赵官家还是念念不舍，总想找个机会重新起复。刘韚知道内幕太多，已经被调到汴梁城，据说要外放建州（今福建）当知府。” “原来是这样啊，你赶紧回去抽调五千斤上等粳米，外加白银五百两，铜钱一千贯秘密送到岳家庄。就说岳飞在外立功，这是朝廷奖励的。别的都不说，岳飞的长子岳云一定要吃饱才行。” 罗成，罗谦的堂弟，今年十九岁。以前跟着罗谦在五虎寨混江湖，后来跟随罗谦投靠李宪，目前是苍山独立营副营长。 岳飞此前就已经喝多了，李宪出于特殊目的，又和他大喝一顿。 结果岳飞醉得人事不醒，李宪把他送到客房之后，对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交代一声，然后翻墙而出找到秘密联络点。 罗谦的这支土匪武装，目前已经发展到四千五百余人。 其中罗谦带领两千四百主力，已经被部署到封龙山监视种师闵、冀璟。副营长罗成带领一千人看守苍山大营，副营长董捷带领一千人看守滏山大营。 罗成的苍山营就是秘密监视相州、卫州、浚州，一方面抢劫周边民愤极大的地方大户，另一方面确保飞狐镖局从开封渡河北上的安全。 岳飞是历史上不能绕开的一个人物，在最关键的一个时间节点上，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宪确定自己穿越到北宋末年，首先想到的就是岳飞这个人。不管自己未来如何运作，都无法回避岳飞这个牛人。 李宪也知道，凡是历史上的牛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观，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成长轨迹，会走出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道路。 此前在客栈大堂，李宪用语言略作试探，就已经对岳飞这个人有了直观印象。 岳飞是一个好人，因为实在太好了，那就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李宪已经到嘴边上的很多话，最后全都咽回肚子里去了。 岳飞的好，是对皇帝而言的，对于李宪却没有丝毫作用，甚至是背道而驰。因为岳飞的观念根深蒂固，说一千道一万，他的观念就两个字：忠君。 岳飞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生宗旨，主张的是君主。岳飞心中皇帝是天，百姓是奴仆。 李宪信奉的是百姓、民族、国家，主张的是民主。谁敢为了一己之私残害百姓，老子首先就杀了他。 君、民的主次地位问题，这是时代的鸿沟，这是你死我活的阶级矛盾。不通过一场改天换地的革命，神仙都无法摆平，李宪不认为自己比神仙还厉害。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李宪对岳飞很佩服，很敬重，也仅此而已。 如果要想在这个年代推行民主政治，把皇帝从宝座上赶下来，首先就要杀光岳飞这样的忠君人士，李宪当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李宪彻底放弃了和岳飞拉近关系的想法，至少目前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按照岳飞的成长历史，他接下来会在平定内乱方面崭露头角，死在他手下的各路叛贼不下五十人。 也正是通过不断平叛，岳飞搜罗的将领越来越多，然后一步步塑造自己的形象，进而建立自己的势力。 出于对岳飞的敬重，李宪还是决定做一些事情，那就是解决岳飞的后顾之忧，让老娘和两个儿子有饭吃，有钱花。 尤其是才三岁的岳云，那是今后打得金兀术满地找牙的猛将，一定要从小吃饱，把身体长好，最好能够变成隋末李元霸。 李宪帮助岳飞解决后顾之忧，是希望之后他能够保持心态平和，不要急功近利随便投靠一个阵营。如果能够避免“风波亭惨案”发生，那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处理好秘密事情，已经快五更天了。李宪回到自己房间，发现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都在这里。 李宪觉得非常诧异：“如此天寒地冻，你们为何不睡觉？女孩子熬夜那会老得快的。” 萧芸娘脸色不虞：“岳飞那厮究竟何许人也，大打出手之后请他喝酒，这算不打不成交也还罢了。为何还要让公子不辞劳苦彻夜奔波？” 这个问题无法解释，李宪只能避重就轻：“江湖朋友而已，这不该你过问。” 萧芸娘脸带忧色：“你们男人广交朋友这并没错，岳飞那厮不仅武艺精熟，而且身上有一股桀骜难驯之气。依我从旁观察，此人乃韩信之流，绝非人下之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类人最难驾驭，公子如果和此人交往，一定要当心才是。” 李宪不由得暗自惊叹：萧芸娘果然眼毒，后世常说女人的直觉比神仙还厉害，你不得不服。 “你放心，我才不会自讨没趣，会想到去拉拢此人。”李宪这是心里话，所以说得非常诚恳。 薛沁儿接口说道：“现在已经进入相州境内，公子也应该给一个章程。我们现在有两路可走，第一条路就是从这里东渡黄河，然后从李固渡渡过济水进入汴梁。第二条路就是继续南下卫州，南渡黄河进入郑州，然后折转向东到汴梁。” 李宪这才悚然一惊：我操，差点儿犯了巨大错误！ “咦，沁儿从来没有到过此处，如何知道附近地理？”首先反问一下，掩饰自己尴尬的同时，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这是李宪的老套路。 原来，李宪对黄河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千年之后。 殊不知现如今的黄河完全不同，根本就没有流到山东。而是从卫州的汲县就转向东北，经黎阳向北到魏县，然后越过大名府的大名县向北而去，在河间府（天津湾）才进入渤海。 黄河彻底改道，应该是三年之后，河北留守司主将杜充，为了阻止金兵在滑县的李固渡扒开黄河大堤。 这是第一次为了阻挡敌军而掘开黄河大提，八百多年以后另外有一人同样干了这件蠢事，那就是蒋介石。 无论是北宋的杜充，还是后世民国的蒋介石，掘开黄河大堤除了淹死自己百姓之外，根本没有发挥丝毫作用。 幸亏薛沁儿及时提醒，否则李宪这个“李半仙”就要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薛沁儿并不知道无所不知的公子，恰恰不知道举世闻名的黄河究竟在何处，倒也没有发现李宪满脸不自然：“公子在下面和别人打架喝酒，我们闲得无聊，专门找机会问过店小二。” 就这个功夫，李宪已经在大脑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对此处的地理环境有了一个总体轮廓，同时也有了自己的见解：“南下汤阴到浚州，然后从白马津东渡黄河，再从李固渡过济水直达汴梁。从卫州南渡黄河进入郑州，那就绕远了，不划算。” 日上三竿，岳飞宿醉未醒，但是李宪不想继续等待。 “芸娘，你代笔帮我写封信。” 李宪的毛笔字实在是鬼画符，连他自己都不认识。拿出去丢人现眼，现在只能找枪手代笔。 这年月要写信那是非常麻烦的，首先就要弄茶水磨墨，毛笔还要用清水发开，再把纸张拿出来铺开才可以。 萧芸娘刚把自己收拾妥当，文房四宝早就收起来了。听说要写信，顿时有些不愿意：“这一大清早的，有事传个话不就行了，公子要给谁写信？” “我也是刚想起来，麻烦你不要问太多。赶紧的，不然来不及了。”李宪摆摆手，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给古代的牛人写信，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信口胡说八道肯定不行。李宪读书也不多，之乎者也虽然明白，但不精通，所以需要好好打腹稿。 “足下有凌云之志，社稷有倾颓之势。他日一飞冲天，一肩担举国安危，为海内所敬仰，自不待言。欲见分晓，不过四载光阴，弹指之间耳。然则足下秉性刚直，宁折不弯，窃以为非所宜也。” “大宋立国，以文抑武。拥兵则上惧，立功则震主。至若先君未薨，新君已立，诚乃生死存亡之秋。非君上近臣，断不可奢言其事。此事危言耸听，闻之有若疯语。须知天心难测，足下姑妄听之。” “一家之天下，赵氏之主宰，他人不足以置喙。足下立志忠君，则军旅进退之事不可不慎之又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兵法至理，却非大宋兵将所当为也。诏命则进，诏令则止，愿足下谨记。” “宝马三匹，不成敬意。一赠足下，伴君驰骋疆场，大展宏图。双赠二侄，看他日报国杀敌。至若纹银百两以作盘缠，此非铜臭之气，实乃必须之物。交浅言深，词不达意。保州李半仙谨启再拜。” 李宪话音刚落，萧芸娘已经一书而就，但脸上的表情可就丰富了。 萧芸娘把书信折叠成方胜，还有些疑惑：“这是留给那个醉汉的？” 李宪不知道萧芸娘是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不错。” 萧芸娘耸耸肩：“这封信莫名其妙，尤其是先君未薨，新君已立，这八个字好有一比。想当初，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逃跑，耶律大石和萧干在南京拥立耶律淳，从而埋下祸根。难道大宋朝也有此一日不成么？此事匪夷所思，公子莫不是故弄玄虚？” 李宪尴尬一笑，却没有解释。 没想到牟长霞也提出反对意见：“他日一飞冲天，一肩担举国安危，为海内所敬仰。就那个醉鬼，除了耍酒疯之外，他也配？” 李宪很严肃的点点头：“他真配！” 第0278章 施巧计，雪地抓舌头 大宋朝是华夏历史上最莫名其妙的混乱朝廷，不光军队将领的级别多达近百级，地方的行政机构同样是乌七八糟。 赵匡胤通过陈桥驿兵变，轻易夺取后周政权，建立了华夏历史上国土面积最小的“大宋”。 不管面积大小，自己已经登基当了皇帝，这绝对是真的。赵匡胤推己及人，最担心别人也来一个黄袍加身，自己抢来的宝座就坐不稳了。 为了消除藩镇割据这个隐患，赵匡胤不惜耗费国力，在同一级行政级别中设置多位长官分别管理各项事务，最大限度地限制方镇权利。 在地方管理体制上推行路、州、县三级，而与“州”这一级平行的，还有府、军、监三种。 也就是说，大宋朝同一个级别的职位，至少还有另外四个相同级别的人，自然同步衍生相同数量的副职。 如果仅仅是人浮于事，那不过是多开销一些俸禄罢了。糟糕的地方在于，同一件事情有四五个人可以当家作主，具体是个什么后果，大家自己去想。 大宋朝作为历史上最腐败的朝廷，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赵匡胤的指导思想很清楚：你们尽管贪污玩女人，只要不妄想抢我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就行。 岳飞之所以被杀，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一点，他总只娶一个妻子。前妻刘氏跟人跑了，岳飞娶回第二个妻子，终身没有第三个女人。 别人都是妻妾成群，少则十多个，多则数百个。连皇帝都带着大臣一起嫖娼，你岳飞为什么要当圣人？这不是和时代潮流格格不入吗？ 还有，你岳飞不要女人就算了，连钱你也不要，那不是个怪物吗？ 比如说种师道、种师闵、种师中、辛兴宗、宗泽、刘光世、张浚，乃至后起之秀韩世忠，哪个名下没有数千顷良田？ 你岳飞除了一心抗金，其他的都不要，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你岳飞活着，就会让所有人过不安逸，不死何待？ 岳飞被杀，包括韩世忠在内，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这才是最残酷的现实。 这一路行来，李宪脑海中就一直是有关岳飞的事情翻腾不休。未来的事情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所以他越想越烦，却又挥之不去。 在邺郡安阳城，李宪秘密会见了飞狐镖局相州分舵的分舵主狄猛，然后休整三日再度南下。 之所以要休整三日，主要是想搞清楚黄河的基本情况。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飞狐镖局的车队全都在滑州黎阳城，并没有渡过黄河南下汴梁。 因为李宪设计的马车“底盘很重”，车架很大，根本没有船只可以渡过黄河。 李宪选择冬天南下，就是希望黄河结冰。黄河面上当然结冰了，到底能否让载重两千斤的马车通过，这个就需要详细勘察和试验。 李宪不可能让自己的八辆马车做实验，所以相州分舵主狄猛，只好费尽心机另外想辙。前后用了三天时间，终于找到一段冰面可以过去。 “我已经算定了，来年春夏之交，相州必然发大水。转告邹吉，开春之后立即把苍山、滏山的粮食、布匹、油盐，全部秘密运回飞狐县，限令四月中旬之前完成。你们相州分舵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准备，迎接洪涝灾害的侵袭。” 装神弄鬼一番，提前透露了来年黄河泛滥的天机，一方面让自己手下早做预备，另一方面表示自己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能够算到五个月之后的事情，而且还是有关老天爷的行踪问题，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狄猛和他手下干将被吓得目瞪口呆。 装神弄鬼结束，李宪这才带领车队南下滑州。 与其他州郡相比，滑州是开封的北方门户，战略地位无以伦比，却是名符其实的袖珍州，仅辖白马、胙城、韦城、灵河四县，隶属于京西北路。 李宪坐在马车里面为岳飞的事情伤脑筋，负责探路的卜辙突然来到马车旁边低声说道：“公子，后面跟踪的人已经尾随三十里，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放弃。” 越是靠近东京汴梁，就越是鱼龙混杂，所以李宪并没有太在意：“查清楚什么人没有？” 卜辙有些紧张：“不像什么好来路，很可能是绿林道上的人。公子，我们是否要采取措施进行预防？” 李宪当然听出卜辙的担心，但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前面是什么地方？” 卜辙据实回答：“前面就是赶人山。” 李宪挑开车帘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让后面的铁骨朵过来见我，你赶紧带领前卫脱离车队，在赶人山东面寻找一条山谷，一定要积雪较少的山谷才行。然后把战马赶进谷内，你们占领山梁潜伏下来。” 卜辙飞马离去，李宪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地方应该属于苍山营的地盘，因为苍山就在西南不到百里的地方。 此前在相州丰乐镇，李宪专门询问过这一路上的基本情况，苍山营的副营长罗青汉并没有说这里有什么大股的江湖绿林出没。 “爹爹有何吩咐？”铁骨朵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宪的沉思。 李宪一挑车帘跳下马车：“你保护车队继续前进，到前面看见有马蹄印的山谷就进去。把马车赶到山谷中段横过来，让萧芸娘指挥女兵准备弩床应变，你带领铁卫队埋伏在两侧山梁上，一定要截住敌人后路。” 看见李宪把貂皮大衣脱了下来，铁骨朵有些奇怪：“爹爹要干什么？” 李宪摆摆手：“我要留下来，看看后面紧追不舍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他们真想搞鬼，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话音未落，一身雪白装束的李宪，已经往旁边窜去，很快就消失在雪原之中。 这一次南下没有带侦察兵出来，李宪只能亲自赤膊上阵。 实际上，李宪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单干。可惜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受到的束缚越来越大，他的行动已经不自由了。 李宪并非在雪地里奔跑，而是趴在雪地上爬行，而且姿势极为难看，仿佛一只八爪鱼相似。 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鹅毛大雪下个不停，四野一片茫茫，能见度极低。 其实李宪并没有出去很远，而是绕了一个大圆弧，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地方。 只不过从十米开外就已经钻进雪中，然后慢慢掏出一条雪下通道，直接抵近路边，用小指头捅了两个小窟窿观察路况。 这是前一世专门训练过的侦察手段，李宪今天使出来自然得心应手。 车队已经远远离去，四周一片寂静。 这一瞬间，李宪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白羊口潜伏，后来机缘巧合救了萧姵。 一想到萧姵已经阵亡，李宪心里就剧烈抽搐起来，整个心脏都一阵刺痛。 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孩就阵亡了，而且还是生死与共的漂亮女孩子，让李宪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现在前面的车队里面，自己所有挂念的女人都在。想到自己没有见到萧姵最后一面，让李宪心头顿时燃起无名之火。 绝对不能让自己在乎的女人再受到损伤！ 李宪心头发狠：“不管你他娘的是谁，如果胆敢对车队不利，哪怕暴露所有底牌，老子也要把你们全部送进地狱！” 簌簌簌——仿佛毒蛇游动的声音传来，说明敌人并没有骑马，也不是步行，而是采用和自己相似的方式，紧贴着地面游动过来，而且速度极快。 没想到在北宋末年，竟然能够碰到如此侦察高手，李宪顿时全身绷紧。 这不是紧张，而是遇到对手的一种莫名兴奋。 簌簌簌——声音越来越近，距离已经到了五米以内。经过仔细分辨动静，李宪断定过来的只有一个人。 李宪趴在雪中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完全停止，所有的力量都已经集中到四肢上，等待最后的一击。 一团白影从观察孔外面闪现，李宪的两只手一瞬间化作两条毒蛇，从积雪里面暴窜而出！ 这一下全都凭借感知力判断，李宪的右手直奔白影的咽喉抓去，左手并指如刀插向白影的右肋。 集中全身之力，快如闪电的一击，结果没有让李宪太失望。 右手一扣落空，并没有锁住目标的咽喉。但是左掌一击奏效，刚好击中目标一处软肋。如果判断没错的话，这一击就是打在目标的肾脏上，属于人身的要害之一。 嗯哼，目标闷哼一声，随即拼命往左侧翻滚出去。 呼的一声，李宪双腿猛蹬地面，整个人从积雪里面窜了出来，一个虎扑把目标砸进积雪里面死死按住。 现在情况不明，此地不可久留。 李宪的右手终于扣住了敌人的咽喉，左手也拿住了目标的锁骨，然后拖着目标连滚带爬，往旁边的密林窜去。 这一切说起来很罗嗦，实际上就发生在一瞬间，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 李宪拼命往密林中转移，就是担心目标后面还有接应人员。他需要一个活口了解情况，而不是一具哑巴尸体。 老天爷的出现，就是专门给好人制造麻烦的。 李宪固然抓住了一个大活人，却不代表他取得胜利。如果不能问出什么东西，那就是彻底的失败。 实际上李宪把那个人扔在地上之后，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长相也算得上眉清目秀。除了面孔之外，全身都包在白袍之中。 可是李宪还没有开口问话，那家伙就已经张开嘴巴。 没有舌头！ 自己费尽心机钻到积雪里面，又辛辛苦苦潜伏半天，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抓一个舌头。现在把人抓回来了，但是人家没有舌头！ 这一个突发状况，让李宪措手不及之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究竟属于什么势力？为何他们对自己的斥候兵如此残忍？ 第0279章 听传奇，初闻裴家堡 内黄县地处黄河故道，因黄河而得名，隶属河北东路大名府魏郡。 内黄县是上古五帝之一的颛顼帝喾建都之地，也是春秋政治家商鞅、东晋冉魏皇帝冉闵的故里，更是西楚霸王项羽夺军救赵、“破釜沉舟”之地。 毫不夸张的说，内黄县是一个开化最早、英雄辈出的地方。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凡是出英雄的地方，就必定民风彪悍。 对很多人来说，民风彪悍的地方，实际上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这样的地方就没有安分人。 根据成王败寇的衡量标准，一个人只要不安分，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变成英雄，要么变成贼寇。 裴凤琦，刚好是内黄人氏，从小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他本来想当英雄的，而且做好了当英雄的准备。比如说“内黄八骑”，就是裴凤琦为当英雄所做的准备。 内黄八骑，并不是说只有八个人八匹马，而是说这股势力的头领有八个人。 八个头领都有一匹宝马，手下分别有三十六个小喽罗，据说上应天罡之数，总人数三百人左右。 此前高托天、高托山兄弟横扫德州、棣州、滨州，甚至攻破济南府，让河东之地陷入动荡之中。朝廷官军全都开出去剿匪，相州、洺州、滑州就出现了暂时的真空状态。 一心想当英雄的裴凤琦于是趁势而起，率领七个师兄弟啸聚江湖，号称内黄八骑。 没想到仅仅风光了大半年，英雄梦刚刚有点儿眉目，裴凤琦就看见了一个人，然后就发现自己这个英雄可能当不下去了。 这个人，就是倒背双手站在雪地上的李宪。 其实李宪对于裴凤琦能否当英雄，原本没有丝毫成见。所谓乱世出英雄，只要你用心去做，就有成为英雄的可能。 不巧的是，裴凤琦崇拜的英雄，竟然是被折可存砍了脑袋的宋江小毛贼，目的是啸聚江湖，穿州过府。小秤分金，大秤分银。 这是不可原谅的，因为李宪最痛恨的就是宋江之类的土匪流寇。 方腊也好，杨江、张迪、高托天也罢，他们虽然想称王称霸，但不失为可以得到原谅的一类人。因为在他们手里倒霉的都是无恶不作的大户，再不然就是那些贪官污吏。 凡是想称王称霸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他们对身边的百姓并不坏，而是照顾有加。 不管史书如何污蔑他们，但他们倡导的是均贫富，也就是阶级斗争和土地革命，要对社会财富进行重新分配。 只要对身边的百姓有利，李宪就觉得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不像朝廷里那些贪官污吏坏透顶。 百姓要翻身做主，很多人屁股下面的椅子就坐不稳了，这就是大逆不道。 不管是当朝皇帝，还是他手下的大臣，最痛恨的对象，就是方腊、杨江、张迪、高托天这些人。 他们代表着最底层的百姓，却又想当皇帝，和朝廷里面的人属于生死对立的矛盾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丝毫调和余地。 成王败寇，说的就是方腊、杨江、张迪、高托天这些人。 但是宋江之类的小毛贼就不同了，他们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啸聚江湖，四处流窜作案，从而为祸天下。 江湖中人都知道，贼寇虽然人多势众，但总体说来分为两类。 第一类叫座山雕：那就是占据一方称王称霸。这类人需要当地人通风报信，所以需要得到当地人的拥护。座山雕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还会扶危救困，不算坏透顶。 第二类叫飞叶子：飞叶子就是流窜犯。流窜犯没有固定的老巢，窜到哪里就抢到哪里。没有固定老巢就来无影去无踪，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成为家常便饭。江湖上罪大恶极的就是这类流窜犯。 宋江和他手下的三十六个爪牙，就是江湖上的飞叶子，是反复无常的流窜犯。他们眼中只有金银财宝，根本没有百姓，所以李宪深恶痛绝。 裴凤琦竟然想当流窜犯，而且流窜到自己头上，李宪当然是不会同意的，更是不可原谅的，所以裴凤琦的英雄梦必然破碎。 其实李宪刚开始并不知道裴凤琦究竟何许人也，他费尽心机抓舌头，结果抓回来一个人并没有舌头。 没有舌头就不能说话，这个年代一般人都不识字，也就不会写字，所以李宪忙活半天纯粹白费功夫。 侦察兵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耐得住寂寞，承受得起失败，有足够的耐心和你磨下去，直到你自己露出破绽为止。 李宪就是侦察兵出身，虽然抓舌头失败了，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而且还知道失败是成功他娘这个道理。 “八字绳铐”属于李宪的拿手绝活，绳子的一头拴住一双脚腕，绳子的另一头把你的手腕拴在身后。绳子的中间有一个活套，从手腕这里穿过。 如果你想逃走，只要使劲一拉活套就会让你跪倒在地，一直把你的脚后跟和背后的双手收在一起，让你变成一个后脑勺碰到脚后跟的肉球。 侦察兵对付敌人就像流氓，什么恶毒的手段都能想出来。你千万不要和侦察兵讲什么人权和法制，战场上不兴这一套。 李宪就是这样拖着一个没有舌头的舌头，饶了一个大圈子，把肉球送给铁骨朵等人看押起来。 “让谷中车队生火做饭，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宿营。两侧山梁分别设置三个哨位，半个时辰换一次班，其他人全部在马车里面休息，老子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妖蛾子。” 李宪设计的马车，每一辆都可以挤进去十二人，八辆马车就可以坐近百人。而且马车底层有一个小铜炉升温，足够抵挡寒气侵入。 女兵的两辆马车让给了铁卫队，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和李飞凤的马车让给了十二个女兵，全部集中到了李宪车内。 “搞得如此神秘，究竟是什么人？”薛沁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宪，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宪有些懊恼：“的确够神秘的，老子辛辛苦苦抓住一人，没想到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结果啥都没整明白。” 三更天左右，李宪正抱着女儿飞凤打瞌睡，铁骨朵带着一个人过来：“爹爹，飞狐镖局相州分舵主狄猛过来了，说有紧急消息。” 深更半夜的，马车里面都是女眷在休息，自然不能在马车里面接待狄猛。 李宪只好穿上大衣下车：“我们一出来就被人盯上了，而且一路上阴魂不散。这里可是你的地盘，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事儿怪我。”狄猛使劲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因为飞狐镖局对外是一个独立的形象，加上公子秘密南下，所以我忘记禀报一个事情。内黄裴家堡，据说是隋末裴仁基的后人，祖上叫做裴庆远。” “裴仁基父子被王世充俘虏之后，因为他们都是难得的猛将，王世充很是礼遇他们，把兄长的女儿嫁给长子裴行俨。后来裴仁基三父子谋反被王世充所杀，只有次子裴行俭的小儿子裴庆远逃出来。” “裴庆远一直躲着没有出世，终于慢慢恢复了裴家香火，于是有了内黄裴家堡。一晃数百年过去，终于到了裴凤琦这一代。他们只有兄妹两人，也算是人丁单薄，所以一般都不在外闹事。” “裴家的家传武艺乃是江湖一绝，也是保命的手段，数百年传承下来更是威猛异常。因为裴凤琦兄妹两人势单力薄，所以就收一些旁支弟子。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七个人出类拔萃，尽得真传。” “裴凤琦二十三岁头上，也就是前年父母双亡，他就变成了裴家堡堡主。七个师弟都是裴家旁支，自然都姓裴。裴凤琦主事之后，决定晋升为直系弟子，依次叫做裴小乙、裴小二，到裴小七。” “在裴凤琦的带领下，他们八个人慢慢就闯出了名声，江湖人称内黄八骑。我们飞狐镖局一直走河西，内黄八骑一直在河东。我押镖的时候见过内黄八骑，平时都是互不干涉，也没发生过冲突。” 听了狄猛的一番解释，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 历史上的裴仁基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裴行俨，一个叫裴行俭，都勇猛无敌，并没有什么三公子裴元庆。孙子裴庆远，大概就是《隋唐演义》里面裴元庆的原型人物。 想到这里，李宪就有些疑惑：“狄猛，按照你的说法，裴家堡做事应该不会太招摇才对，为何越境跟踪我们车队？” 狄猛有些懊恼：“唉，都是高托天、高托山兄弟给闹的。现在天下大乱，和隋末年间差不太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天下已经不止是十八路反王，简直遍地都是反王，所以裴凤琦认为到了重振家声的好时候。” 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裴凤琦想重振家声，就拿老子当磨刀石扬名立万吗？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狄猛苦笑道：“说来不怕公子生气，裴凤琦还真是看中了你的这支车队，说白了就是看中了八辆马车。幸亏裴凤琦派裴小三到汤阴找我打探消息，我才知道他们想对公子不利。” 李宪气极反笑：“真有意思，裴凤琦竟然找你打探我的消息，真他娘的太有意思了！” 狄猛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我们都是单线保密，外面并不知道我狄猛究竟是干什么的，所以找我打探消息的人很多。但是专门针对公子的马车，目前只有内黄八骑。” 李宪终于听出问题了：“他们就想要马车？” 狄猛点点头：“不错，他们想要一辆马车。” 李宪听得一愣：“只要一辆？” 狄猛耸耸肩：“按照裴小三的说法，他们只要一辆。” 李宪彻底听糊涂了：“奇怪呀，我这八辆马车一模一样，他们为何只要一辆，而不是要全部抢回去呢？” 第0280章 萧芸娘，恶斗裴鸾娇 为了不暴露狄猛的身份，把情况说完之后，李宪就让他连夜就离开了。但他所说的事情，却让李宪哭笑不得。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虽然对女人来说有失偏颇，但历史上很多事情的确和这四个字掰扯不清。 李宪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讲究的是男女平等，他对身边的女孩子都很娇宠，这还说得过去。 可是北宋年间，也有人对身边的女孩子娇宠得不成名堂，这就有些古怪了。 还有没有别人这样娇惯女孩子，李宪并不知道，但是裴凤琦绝对就算一个。 裴凤琦没宠别人，他宠自己的妹子，宠得不成名堂。 裴凤琦的妹子芳名裴鸾娇，一个偶然的机会看见了八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于是把魂都给勾走了，从此茶饭不思。 在这年月，出现如此奢华的马车，而且一出来就是八辆。即便是傻子也明白马车的主人只怕很不好惹，否则也不可能一路招摇南下，也没有被人给抢了。 没办法，为了让妹子高兴，起码也要让妹子能够吃得下饭，免得绝食饿死了。裴凤琦只好痛下决心，给妹子抢一辆马车回来。 你看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李宪把马车圈在山谷之中，在两侧山梁布置了六个暗哨，结果一夜过去并没有发生事情。 等到日上三竿，车队的人刚刚吃过早餐，战马刚刚喂饱，事情终于还是事情，而且是躲不过去的事情。 内黄八骑现身了，而且就在山谷口。 “裴凤琦前来拜访贤主人，还请现身赐见——” 你看人家这土匪当的，说话都带三分儒雅之气。这哪里像打劫，搞得像哥儿们之间互相串门似的。 难怪俗话说：土匪其实不可怕，就怕土匪有文化。 裴家后人是名将世家，就算当土匪也当得很有层次感。人家根本不偷袭，而是光明正大找上门来，首先给你来一个先礼后兵，让你不得不服。 卜辙同样是名门望族出身，当然也不是好惹的，手中一把断魂锛重达七十二斤，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而且承担着开路先锋的职责。 听到谷口一声高呼，卜辙从马车底下抽出断魂锛，飞身上马窜了出去：“呔——何方毛贼，竟敢惊扰我家大官人！” 先别提隋唐演义里面的裴元庆。仅仅是历史上的裴行俨和裴行俭两兄弟，都是勇冠三军的万人敌，也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裴家后代不可轻侮。 李宪也不敢怠慢：“对方志在必得，铁骨朵带上你的大斧子，赶紧带领铁卫队出去接应，以免阴沟翻船。长霞和沁儿指挥女兵们打开车上的弩床，防止敌人偷袭。真他娘的邪门，芸娘随我出去看个究竟。” 萧芸娘长于战术谋划，对历史上的名将如数家珍，听说来的是裴家将后人，她也足够小心。不仅带上了缠金月华枪，而且带上了自己的宝雕弓。萧家女子精于骑射，这个你也必须得服。 李宪反倒无所谓，他原来从蔡攸那里抢来的沉铁宝枪六十二斤，可惜已经被方杰砸成了麻花。目前用的是一杆金枪，只有三十二斤，也是从蔡攸那里抢来的。 随着身边的将领越来越多，李宪冲锋陷阵的机会越来越少，这杆金枪已经足够应付装逼场面。 说是金枪，其实并非黄金锻造。经过陈老幺鉴定，李宪这杆金枪实际上是紫铜枪杆，百炼钢枪头，枪头承盘和尾端枪攥是黄铜锻造。 这杆枪并非中原手法锻造，似乎是西域那边的冶炼手法。枪头锋利异常，却哑暗无光。枪杆刚中带柔，有一定弹性，的确堪称宝枪。 李宪带着萧芸娘来到谷口，一片开阔地上已经摆开两个小方阵，一南一北相距八十米左右对峙。 八十米，也就是一般所说的一箭之地，这是防止对方利用弓箭偷袭。 铁卫队五十二骑就在谷口列阵，阵前就是铁骨朵和卜辙双骑并立。北面的小方阵大概有一百来人，阵前三员大将顶盔掼甲。 李宪催动踏雪无痕来到阵前：“铁骨朵，他们想干什么？” 铁骨朵摇摇头：“爹爹，狄猛说的没错，这帮家伙肯定是疯了。刚才派一个小厮过来说过，让我们留下一辆马车尽管走人，我没理他。” 李宪冷笑一声：“老子的东西可以送人，但绝不可能拱手让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蛇是冷的，简直没有王法了还！出去喊话，如果再不离去，老子定斩不赦。” 嗒嗒嗒，卜辙刚要催马出去，对面已经飞出一匹白马疾驰过来。 李宪抬头一看，这家伙头戴凤翅金盔，身披亮银锁子甲，马鞍桥右边的得胜勾上挂着一杆花枪，左边挂着弓套，看架势应该是骑射功夫过人。 萧芸娘鼻孔里面轻哼一声：“来的是个女人！” 经过萧芸娘一提醒，李宪也看出来白马背上的那个人身材娇小，不像男人。 好男不和女斗，李宪顿时兴致缺缺：“既然是女人，老子没半点兴趣。芸娘，你上去应付算了。” 李宪这边的人是准备到京师去的，所以都是富家纨绔子弟打扮，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并没有穿盔甲。正因为如此，才会引起嫉恶如仇的岳飞反感。 萧芸娘身上穿着大红描金缎面紧身小袄，外罩一袭深蓝色锦缎鹤氅。鹤氅的边沿镶嵌着顶级银狐皮，上面连着一顶风雪帽。 几个核心女人的衣着打扮，都是李宪亲自设计，然后找人专门缝制的，带着二十一世纪的欣赏理念。 白雪、红马、银镫、白色描金马靴、深蓝色鹤氅，从下到上层次分明，让身材娇小玲珑的萧芸娘，显得英姿飒爽，气势不凡。 李宪话音未落，萧芸娘已经闻声摸出宝雕弓，右手往弓弦上一搭，随即推弓拉弦，三支狼牙箭离弦而出。 咻咻咻——噗嗤——三支箭已经插在对面白马前面不到五米的雪地之上，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 一箭三矢先声夺人，萧芸娘这才娇斥一声：“来人止步，否则小命难保。” “雕虫小技，也敢在人前卖弄！”对面马背上果然是个女人，从声音判断，年纪应该不大。 萧家女子见的都是大阵仗，自然不会和乡野之人一般见识。心中对裴家将有所警惕，并不代表把对方看得很重。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敬人者人敬之，别人要抢自己的东西，这就是打脸的举动。 萧家女子有自己的尊严，绝对不可能给敌人好脸色。萧芸娘说起话来轻飘飘的，却有一种特殊的威严，而且带有杀气。 “别说我没有卖弄，就算我要卖弄，对象也不是你，因为你还不够格。我知道你叫裴鸾娇，只怕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刚才三箭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要想打我马车的主意，那就拿命来换。” 一开口就把对方的所有说辞给堵住了，也就是让对方下不来台的意思。 裴鸾娇勒住战马抬起头来，才发现挡住去路的是个小姑娘。看模样和自己上下年纪，但一身穿戴彰显着来历不凡。尤其是坐下一匹汗血宝马，绝对万金不换。 “马车是你的？” 对于萧芸娘的讥讽，裴鸾娇心中恨死，但口头却表现得浑不在意，还在出口试探，分明不死心。这是女人才有的本事，男人学不来。 “肯定不是你的！”萧芸娘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明显懒得搭理对方。 裴鸾娇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我原本只要一辆，既然给脸不要，现在都给我留下！” “我说过拿命来换。”萧芸娘依然是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懒得多说半句。 “那你先把命给我留下！”裴鸾娇已经摘下花枪双臂一抖，刷的一声，枪尖已经指着萧芸娘。 除了金国女真鞑子之外，大辽萧家何曾被别人威胁过？ “所谓事不过三，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无礼。”萧芸娘右手一探，缠金月华枪已经到了手中，这才娇斥一声：“只要你再敢上前半步，裴家堡从此在江湖上除名！你可以不信，但可以试试！” “当然要试试，难道江湖是你家的不成？”裴鸾娇双脚跟一磕马腹，手中花枪迎风一晃，第一招就是凤凰三点头。 这是花枪里面的杀招之一，利用枪杆的弹性使了出来，三个枪头化作一片虚影，直扑萧芸娘的咽喉和双肩。 “你还算有点儿见识，江湖正是我家的！”萧芸娘倒也没说大话，两年前的江湖还真是她家的，至少萧家有一半。 咻——萧芸娘的胭脂马纹丝不动，但是她双肩一抖，手中的缠金月华枪已经爆闪而起，枪头化作一点寒星射向裴鸾娇的前心。 这是最普通的中平枪，也是枪法里面谁都会使，但却没有几个人领悟其中精髓的平凡招式。 当初在弘州城，为了“公平杀掉”无人能敌的千夫长扎普合，萧芸娘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就是传授祁三郎这一招中平枪。 中平枪直来直去没有花招，运行的路径最短，自然力量最集中，速度也最快。 兵法云：唯快不破。 裴鸾娇没想到萧芸娘根本没有催动战马，而是直接把长枪刺了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裴鸾娇自己往枪尖上撞去。 这一下大出意外，裴鸾娇顾不得伤人，只能在百忙之中把枪杆往胸前一横。 叮的一声，萧芸娘的枪尖刚好扎在裴鸾娇的枪杆上，巨大的撞击力让两根枪杆顿时弯成弓形。 嗖——纹丝不动的胭脂马突然向前窜了出去，这就是宝马的威力，不仅能够配合主人的招式调整步伐，而且能够从静止状态瞬间加速。 萧芸娘利用双枪交击的巨大反弹之力一个回抽，缠金月华枪一招倒转乾坤顺势使了出来，六寸长的枪攥变成枪头，直奔裴鸾娇的右肋扎了过去！ 这就是经典的回马枪，只不过被萧芸娘略加改变使了出来，目标不是裴鸾娇的后背，而是她的右肋。 第0281章 解双枪，断魂锛扬名 俗话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李宪见过二十一世纪的街头女汉子打架，那个过程绝对比男人打架凶险多了。扯发袭胸踢腹，扣眼挖鼻撕嘴，各种招数无所不用其极。 两个骄傲的女人一旦动起手来，就像两只凤凰爱惜自己的羽毛，情形就更加险恶，看的人比打的人更加提心吊胆。 李宪就提心吊胆，而且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萧芸娘一招变形回马枪快似闪电，完全是置敌人于死地的歹毒招数。 裴鸾娇果然不是好相与，百忙之中翻身一滚，一个蹬里藏身让过一枪。随即利用自己战马向前跃出的瞬间，花枪贴地横扫，目标正是萧芸娘胭脂马的后蹄。 汗血宝马就是汗血宝马，根本不用萧芸娘提缰绳，胭脂马已经察觉到危险腾空向前跃起，险之又险让过一记横扫。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两个人瞬间交手两合，谁也没把谁怎么样，反倒让观战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花枪，之所以叫花枪，就是因为它的重量很轻，能够把各种招式使出花来。 就像刚才这两个人的动作，如果换成三十斤以上的铁枪，根本就使不出来。 萧芸娘原来的花枪九斤重，今年长了一岁，气力随之增长。所以重新定制的这干缠金月华枪重量有所提升，达到了十二斤，可以利用宝马的冲刺惯性单臂挥舞起来。 二马冲锋过镫，萧芸娘和裴鸾娇圈转马头，换了一个方位再次面对面，都带上了小心。 “反应果然够快，难怪你如此张狂。”萧芸娘口中冷哼一声，同时一磕马腹，胭脂马一声长嘶窜了过来：“有本事就接我一枪！” 咻——萧芸娘并没有变招，依然是一记中平枪。 但这一次的效果完全不同，胭脂马仿佛一团红云贴地滚出，缠金月华枪带着呼啸声刺了过来。 枪乃百兵之王，讲究的是快准狠，考验人的眼力、臂力、腰力。萧芸娘这一枪含怒而发，枪头宛若金光射出，势不可挡。 “我还怕你不成！”裴鸾娇同样娇斥一声，同样一催战马，同样是一招中平枪刺了出去，同样是快若闪电！ 中平枪无法破解，裴鸾娇不甘示弱，只能以毒攻毒，也是唯一的破解办法。破解的结果，就是双方同归于尽！ 第三招就到了拼命的关头，李宪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怒吼一声：“住手！” 嗖——柔柔柔——一道紫红色光影带着呼啸声，划破虚空砸了过去，就在两杆花枪交错而过的半个刹那，咔嚓一声，萧芸娘和裴鸾娇的花枪都被震飞！ 原来，铁骨朵的职责就是保护李宪、萧芸娘和牟长霞，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萧芸娘催马出战，不仅李宪看得提心吊胆，身边的铁骨朵更是全神贯注。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李宪惊慌失措之下，只能怒吼住手。但是铁骨朵早有防备，左手一直摸着当哨棒糊弄人的紫铜棍。 李宪发现不对的瞬间，铁骨朵的左手已经抓起紫铜棍甩了出去。 这个机会一般人很难把握，关键是分寸感很难拿捏。 如果提前了，那就是暗中帮助萧芸娘，属于以多为胜，对萧芸娘的威信很不利。如果出手晚了，两个人已经同归于尽。 只能在两杆花枪交错而过的刹那，使用外力把两个枪头全都撞飞，这样才能算是公平解斗。 一般人做不到，李宪自忖也无法办到，但是铁骨朵办到了。 当然，如果到了你死我亡的战场上，此刻最好的手段就是在裴鸾娇身后射一箭，直接把她给射死算了。 在背后射杀女人，那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李宪绝对做不到，铁骨朵和卜辙想都没想过。 铁骨朵多大力量啊，他奋力甩出二十七斤的紫铜棍，那个力量根本无人能挡。 不仅把两杆花枪给撞飞了，等到落地之后再看，两杆花枪已经变成了四截。 双方阵营几乎在同时发出召唤：“小妹赶紧回来！”“芸娘赶紧回来！” 萧芸娘纵马归队，来到李宪身边才低声说了句：“其实她杀不了我，只能自己送命。我既然使出这一招，当然留有后手。目的就是要引她上当，然后一击必杀，可惜被铁骨朵这个傻儿子坏了好事。” 李宪听得浑身直冒冷汗：“我是让你出去应付一番，又没让你出去杀人。再说了，如此紧要关头，我都差点憋过气去，怎么能怪铁骨朵？” “铁骨朵，你给我过来！”萧芸娘扭头把铁骨朵叫到身边，然后压低声音传授了一手绝招：“我来告诉你如何对付这招中平枪。胭脂马跟我一年多了，平时已经训练纯熟。” “裴鸾娇的长枪只要越过它的马头，胭脂马就会突然往下一塌身，我的中平枪刚好刺中裴鸾娇的下腹部，而她的这一枪会贴着我的耳边刺空。明白没有？” 李宪的枪法就是萧芸娘教的，他当然明白其实是在传授自己。只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需要讲究方式方法给自己留面子。 但李宪心里非常清楚，要想破解中平枪，唯一的办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以想象一下，战马疾速冲刺过程中突然往下一塌腰，只要稍不留意就会马失前蹄，然后把你从马背上摔出去，在刀尖上走一遭。 尤其是现在冰天雪地，战马一个急停，巨大的惯性十有八九让马蹄打滑，马失前蹄的概率几乎就是百分之百。 就算胭脂马不打滑，谁能保证电光石火之间，裴鸾娇的枪头贴着耳边刺空，而不是刚好刺中嘴巴，然后把天灵盖给掀飞？ “你今后少给我来这种杀手锏。”心里的话不能说，但李宪用另外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关切：“按照你的枪法绝对不至于落败，你还占了宝马的优势。只要打下去就行了，何必冒险以逞？” 没想到萧芸娘冷哼一声：“哼！废话！大辽萧家的女子岂能如此无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如果让她在我手里走过三招，那才是丢人现眼！” 李宪刚想再说两句，对面又冲出一匹战马，马背上端坐一位白袍银甲小将，头戴亮银盔，手中还是长枪，只不过不是花枪，而是一杆亮银长枪，仿佛赵子龙在世。 “裴小乙在此，谁敢上来大战三百合？” 卜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声催马往前一撞：“什么小一小二的，栾城卜辙卜爷爷来会会你！” 裴小乙银枪一晃，同时高呼一声：“来的可是栾城卜家庄人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要打就打，罗里嗦干什么！”卜辙双臂一拧，两米多长的断魂锛直奔对方胸口扎去。 锛子，本来是木匠工具。外形就像一把小锤子，一边是平头，一边是扁口。 但卜辙的断魂锛长度两米七，重量七十二斤。前面是一个一尺长的四棱枪尖，枪头承盘却像放大版的锛子，能刺能钩能劈能锤。 断魂锛属于偏门兵器，招法类似于长戈和长枪混合体，偶尔还有长柄锤的招法，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二马冲锋，双枪并举，嘁里咔嚓之间，眨眼之间就是三个回合。 断魂锛果然诡异莫测，卜辙每次出手都是一招两式。 利用枪头承盘的锛子架住对手长枪的瞬间，顺着枪杆往下一滑，随即往回一带，锋利无比的锛子扁口刚好划向战马的脑袋。 马上将领一要保护自己，二要保护战马，这是常识。 卜辙一招两式同时对付战将和战马，裴小乙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找不到破解办法，裴小乙勉强应付三招就有些败势。 用枪，萧芸娘是行家：“裴小乙枪法不错，但是临阵经验不行，支撑不了十个回合。原来卜辙如此厉害，应该和祁三郎差不多，难怪像个急先锋，恭喜公子得到一员猛将。” 李宪神情严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卜辙正面战斗，此前只听说过而已。看来任何大世家都不可轻侮，难怪裴小乙能够一口叫出栾城卜家庄，可见卜家庄名头的确不小啊。” 恰在此时，对面又冲出一匹马，马上将领的打扮一模一样：“早就听说卜家庄全都是偏门兵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哥闪开，让裴小三领教一二！” 看见敌人夹击上来，卜辙不仅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精神大振：“来得好！” 裴小乙原本力气不加，看见自己的三弟前来，本想退出战场，没想到卜辙的断魂锛一招指东打西，同时把裴小乙和裴小三圈了进来，主动要求以一敌二。 三个人，三匹马，三件兵器此起彼伏，团团乱转，地上的积雪被马蹄践踏起来，整个战场显得迷雾茫茫。 李宪看见卜辙主动求战，心里很是不以为然：“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没想到沉默不语的铁骨朵，突然瓮声瓮气说了一句：“原来卜辙这小子竟然还会搬拦捶法和钩镰枪法，裴家两兄弟肯定讨不了好！要么丢了长枪，要么折了战马。” 哗啦哗啦哗啦——铁骨朵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冲出第三匹战马：“两位大哥稍歇，让我裴凤琦会会卜家庄的断魂锛！” 裴凤琦口中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三个人夹击卜辙。 原来，铁骨朵看得很准，卜辙一会儿使用搬拦捶法，利用自己的兵器重量优势，硬砸对手的长枪。一会儿使用钩镰枪法，专门对付敌人的马后腿。 卜辙以一敌二，五六个回合就已经占据绝对上风，动作就更加舒展起来，威力自然越来越大。 裴小乙和裴小三既要躲避势大力沉的断魂锛，又要分神照顾战马的马腿，一心二用之下眼看渐渐抵挡不住，枪法已经开始散乱，主将裴凤琦终于按耐不住了。 卜辙虽然招法精奇，但是七十二斤的断魂锛使用起来是需要力量的。以一敌二连斗七八个回合，而且大占上风，体力自然消耗极大。 如果让裴凤琦加入围攻，卜辙虽然不一定就会失败，但绝对无法取胜。 第0282章 定赌约，铁骨朵立威 “岂有此理！” 铁骨朵当然不可能让卜辙以一敌三，所以一声怪叫，已经催动宝马血月杀入战场：“卜辙退下去略作休息，让我来见识一下裴家堡的车轮群战功夫！” 裴小乙看见铁骨朵闯过来之后才打招呼，手中的长枪一招怪蟒翻身刺了过来。 咔嚓——铁骨朵随手一斧震飞长枪，裴小乙身形一晃，差点儿一头栽下马背。 既然杀神铁骨朵出马了，卜辙自然见好就收，冲着裴小三虚晃一招拨马就走。 看见铁骨朵如此威势，裴凤琦的脸色变了又变，顿时勒马叫道：“来将通名！” 铁骨朵倒提球头巨斧端坐在血月背上，仿佛凌霄宝殿的巨灵神下凡：“什么来将不来将，铁骨朵就一个马车扈从。不过你一个人不中用，三个人一起上来，看看能否支撑十个回合！” 江湖上讲究人抬人高，大家都是靠手中功夫吃饭的，铁骨朵已开口就要三人齐上，这话就很伤人。 况且裴家也是历史上的大世家，祖上也是英雄辈出，叱咤风云，从而养成了高傲的性格。 裴凤琦根本没有出过手，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放在一般人身上，就冲着老裴家的名头，也要掂量一二。 铁骨朵大而化之，压根儿就没有把人家放在眼里，这完全是蔑视，不肖一顾，只要是个男人就忍受不住。 “铁兄果然豪气，在下佩服之至。”大世家弟子就不一样，裴凤琦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说出话来不温不火：“在下今日有所为而来，如果接下铁兄十招又如何？” 李宪两世为人，各种阴谋诡计没见过也听过。裴凤琦设下语言陷阱，自然瞒不过更加老奸巨猾的李宪。 铁骨朵的原话是：你们三个人一起上，看看能否支撑十个回合。 裴凤琦话音一转，变成了“接下铁兄十招”，整个含义全变了。 如果裴凤琦、裴小乙、裴小三放弃进攻，三杆长枪连成一体全力招架，只怕铁骨朵力气再大，也不一定能够在十招之内击垮三个人。 “土匪就是土匪，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土匪。”李宪扬声喝道：“你们有所为而来，不就是冲着老子的马车吗？只要你们能够战胜铁骨朵，老子就送你们一辆马车！” 人嘴两张皮，舌头不是个东西。 李宪一声断喝，变成了裴凤琦三人必须战胜铁骨朵，否则一切免谈。那就要求对方必须进攻，单纯的防守总不能获胜。 李宪做出这个承诺，当然有深层次的考虑。 如果裴凤琦三人能够挡住铁骨朵，对方另外安排三个人挡住卜辙，然后发其全力冲击进行混战，李宪这一方虽然不至于失败，但却不能保证手下五十二个兄弟没有损伤。 毕竟对方的人数超过自己一倍，这种可能性不得不防。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兵家常识，李宪当然不会掉以轻心。 裴凤琦原以为铁骨朵就是总头领，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位。 不能怪人家裴凤琦没有眼力劲，因为铁骨朵比李宪高半个头，年龄也没小多少，而且出场就一鸣惊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再说了，最先出场的是萧芸娘，其次出场的是卜辙，最后压阵的是铁骨朵。而李宪一直就在后面，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给人家的感觉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罗。 李宪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大包大揽，自然让裴凤琦大吃一惊：“阁下何许人也？想那宋江手下不过三十六人，却能够穿州过府，扬名立万。土匪又如何，江湖上谁不说他们是英雄好汉？” 裴凤琦说啥不好，就算说一说高托天、杨江、张迪任何一个人，甚至说一说水泊梁山的张荣都可以。却偏偏要说宋江那个小毛贼，这才真正是倒霉催的！ 李宪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挺欣赏宋江那伙小毛贼了？” 李宪这个态度，让裴凤琦非常不感冒，说话就带上了三分火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哈哈，问得好！”李宪狂笑两声，突然脸色一沉：“如果是的话，宋江等人已经被斩首，你们自然要追随他而去。今天到场的全都给老子把命留下，裴家堡从此灰飞烟灭，断子绝孙！” “好大的口气！”一听要被灭族，裴凤琦终于被气坏了：“有本事你就上来试试看？” 刺激李宪这个煞神也就罢了，裴凤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向李宪挑战，竟然会激怒另外一人！ 铁骨朵双腕一翻，球头巨斧已经挂着风声劈了下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如何放肆，拿命来！” 现场谁也没有想到，铁骨朵这样的无敌猛将，竟然会不顾自己的身份，不打招呼就动手偷袭。裴小乙和裴小三，包括后面的裴鸾娇，再想救援就太迟了。 裴凤琦也没有想到率先动手的竟然是铁骨朵，百忙之中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顺手摘下长枪，双手横握枪杠奋力往上一架。 咔嚓——噗嗤——噗嗵！ 要说裴凤琦手里的这杆长枪，重量绝对在六十斤以上。可是碰到铁骨朵的球头巨斧，仿佛变成了木头，当场被劈成两截。 哇的一声，裴凤琦口吐鲜血，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震飞出去，然后结结实实摔在雪地上。 球头巨斧劈断枪杆之后去势不衰，直奔战马的马头落了下去，裴凤琦的马头也凌空开瓢。 一斧断枪杀马，裴凤琦被震飞吐血，顿时惊呆全场。 铁骨朵并没有赶尽杀绝，双臂一抖，又变成了单手倒提巨斧，随即大吼一声：“还有谁想找死，趁早上来吃我一斧！” 这一吼不要紧，裴小乙、裴小三、裴鸾娇纷纷滚鞍下马，奔向摔落在地的裴凤琦。 没想到裴凤琦已经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冲着奔来的三人摆摆手，然后冲着铁骨朵抱拳说道：“多谢铁壮士手下留情，斧头收回三分！” 铁骨朵黑着脸冷哼一声：“妄想劫夺马车，那还罢了。你竟敢在我爹爹面前指手画脚，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在你一身武艺来历不凡，这次是给你一个教训。如果再敢胡说八道，我绝饶不了你。” “经此一战，裴某才知道天下之大。”裴凤琦转身抱拳对李宪说道：“多谢铁前辈教诲，还请原谅在下此前无知狂妄。” 铁骨朵把李宪叫爹爹，裴凤琦自然以为李宪也姓铁，看这不就闹笑话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裴凤琦礼数周全，李宪也不为己甚：“裴壮士也算是一方豪杰，俗话说好汉护三邻，这个意思还不明白吗？所谓英雄好汉并非自封的，而是老百姓口碑传出来的。” “古人云：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希望裴壮士今后谨言慎行，好自为之。至于你说的马车，这里面涉及到其他问题，暂时不能给你。如果今后有缘再会，我到可以给你另作一辆。” 江湖上讲究不打不相识，李宪口一松，整个气氛顿时云开雾散。 裴鸾娇还在低声询问，裴凤琦呵呵一笑：“我没事，铁大侠手下留情，我不过是震动心脉才会吐血，身体没事。天下竟然还有铁大侠如此神力，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铁骨朵也抱拳说道：“刚才一时情急，下手没有分寸。不仅坏了你的兵器，还伤了你的战马。可惜我们出门在外，没有宝马可以赔偿。” 听说自己的大哥没事，惹祸精裴鸾娇又窜到了萧芸娘身前：“喂，如果没有铁大侠出手解围，我们的结果会如何？” “我出手在先，你反击在后。”萧芸娘微微一笑：“拼命是你的选择，和我没关系。” 裴鸾娇不依不饶：“家传祖训，中平枪易学难精，你是如何做到的？” “功夫在招外。”涉及到武学奥秘，萧芸娘当然不想和外人多说：“我也是初学乍练，很难理解其中三味。不过有一点，中平枪讲究中正平和，光明正大。不怕死，肯定不是中平枪的真谛。” 裴鸾娇终于问了一个核心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萧芸娘略一愣神，随即反手一指李宪：“我是他浑家。” 这下可好，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在李宪、萧芸娘、铁骨朵身上扫来扫去，脸上的疑惑越来越盛。 说来也是，李宪嘴上无毛，究竟多大年纪谁也说不清。但这个年纪娶几房妻子，倒也不是新鲜事。 可是，萧芸娘分明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到底养儿子没有，同样没人说得清。 问题在于，儿子铁骨朵已经有了小胡须，分明已经十八九岁，这家人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裴凤琦毕竟年长一些，赶紧开口打断尴尬：“铁前辈路过此地，因为我的缘故在荒山雪地冻饿一宿，实在是莫大罪孽。一定要到庄上歇息三数日，让我好赔罪。” “露宿荒山也别有情致，你没有必要太在意。”李宪赶紧摆手：“能够在此结识各位俊彦，也是莫大幸事。我等有要事在身，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机缘再会，我们一定登门拜访。” 裴鸾娇凑上前来：“铁前辈要东渡黄河吗？” 李宪实话实说：“不错，我们要到东京汴梁走一遭。” 裴鸾娇顿时兴奋起来，抱着裴凤琦的右臂撒娇：“大哥，铁前辈要到京师。听说京师新年节下热闹非凡，尤其是元宵灯火冠绝宇内。反正家里也没甚大事，我也跟着过去游玩一番可好？” “不妥！”不等裴凤琦表态，李宪赶紧出头反对：“我等有要事在身，而且凶险异常，实在不方便带他人同行。万一弄出纰漏，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第0283章 到澶州，李宪吊古人 澶州，是大宋朝渲染成大捷的地方，实际上是大宋朝最耻辱的印记。 战胜之后割地赔款，大宋朝开历史先河，这就是臭名昭着的《澶渊之盟》。 汉奸鼓吹《澶渊之盟》的积极意义，理论依据是这样的： 《澶渊之盟》签订以后，宋朝节省了巨额战争开支，给大辽国上供铜钱四十万缗、绢帛二十万匹，这个费用不及用兵费用的百分之一。避免重兵长年戍边造成的过量徭役和朝廷赋税压力，以极少代价换取战争所难以获取的效果。 有道理吗？貌似很有道理，所以一千年之后的汉奸，还在津津乐道，歌功颂德。 真的有道理吗？《澶渊之盟》就是最耻辱的卖国条约。 如果按照汉奸理论，其实国家根本没有必要搞国防建设。你想想看，一个国家的军队两百万，那需要多少钱啊？至于国防工业建设，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不要国防军，如果不要国防建设，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大国，每年军费开支是gdp的27％，而一年的gdp是七十万亿人民币，每年的军费支出可不就是天文数字吗？ 说实话，只要华夏国对美国鬼子说：“我不要军队，解散所有军工企业，并且每年给你上贡一千亿美元，另外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你，请你不要打我。” 这点不用担心，美国鬼子肯定会答应的，而且会高兴死了。这样一算，华夏国每年可以节约一万五千亿人民币，如此划算的事情为何不做呢？ 所有人都很奇怪，为什么每个国家都要劳民丧财，花大把钱组建军队扞卫自己的国土？难道全世界人民都是傻子，只有华夏国的几个汉奸最聪明吗？ 由此可知，凡是汉奸言论，就必然居心叵测，为敌对势力而张目。 带着这一份沉甸甸的心情，李宪终于踏上了大宋耻辱之地：澶州。 说起澶州，现在没多少人知道。说起河南濮阳，知道的人就多了。 上古时期，濮阳跨兖、冀二州，是开化最早的富庶之地，也是黄帝的华夏集团、少昊的东夷集团接壤地带。 为了争夺黄河下游流域的控制权，黄帝与蚩尤两个部落，发生了华夏历史上第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 结果黄帝九战九败，丢盔弃甲，最后被迫联合炎帝，又发明指南车才反败为胜，这场大战就发生在这里。 崇宁元年（1102），这里人口已发展到八十一万。宣和年间，人口已经突破一百五十万。纺织业更是得到迅猛发展，成为大宋“衣被天下”的地方。 可惜的是，濮阳桑农、蚕民、织女辛勤劳作的成果，麻布五十余万匹，丝绢九万余匹。丝绢全部上贡给大辽国还不够，必须从江浙一带强行调拨。 濮阳一带富庶繁华，按说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应该很好，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老宗主国大辽国已经崩溃，大金国又变成了新宗主国。 去年以来，童贯为了赎回燕山六州，前后搜刮民脂民膏六千万缗的军费。一缗就是一吊，也就是一贯铜钱，约合十三斤半。六千万缗究竟是多少铜钱？ 如此残酷的盘剥，整个河东河西变成了遍地灾民，席卷河北山东的灾民大暴动，终于如期发生。 高托天、高托山兄弟成为两河之地的救世主，所有百姓望风影从，各州府的贪官污吏、囤积居奇的大户被一扫而空。 裴凤琦简要介绍了基本情况之后说道：“高托天他们四个月前渡过济水南下，目前已经攻破济南府，辛兴宗所部只能尾随追击。我们不能继续往东走了，那边时不时就会发生战斗，一旦被卷进去就麻烦了。” 原来，内黄裴家堡就在澶州治所濮阳城北面七十里，听说李宪要东渡黄河到濮阳一带看看，裴凤琦自告奋勇当导游。 裴鸾娇更是死缠烂打，不管你说得多难听，她就是不离开。最后终于被裴鸾娇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也就是飞狐军的小公主李飞凤。 李飞凤才八岁多一点，对什么事都好奇。裴鸾娇好歹也是大世家出来的女孩子，而且已经闯荡江湖大半年，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一个接一个。 萧芸娘是大辽萧家出来的，满肚子都是安邦定国的东西。牟长霞和薛沁儿出身农家，颠来倒去都是女儿经。这三个人虽然宠爱李飞凤，但是在教育方面却非常严肃。 裴鸾娇一脚插进来，开口闭口都是李飞凤没有听过的东西，顿时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小公主一声令下，牟长霞和萧芸娘这一对大娘二娘只能同乘一车，萧芸娘的那辆马车变成了裴鸾娇和李飞凤的专用之物。 对于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女土匪打得火热，李宪有些心惊胆颤：“你们两个人怎么搞的，连女儿都管不了啊？” “没事。”萧芸娘微微一笑：“俗话说从小看到老，凤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我和长霞已经商量过，如果裴鸾娇不能把枪法传授给凤儿，离开澶州的时候就必须滚蛋。” 李宪还是有些担心：“凤儿身上有两件宝物，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一旦流传出去，必定流毒无穷，你们应该知道厉害。” 李宪口中的两件宝物，就是左轮手枪，又叫掌心雷。单筒望远镜，又叫千里眼。 牟长霞一拍自己的身下木板：“公子放心，两件宝物已经被收回来，我担心裴鸾娇看出马车的机关。” “那个倒无所谓。”李宪神秘的一笑：“我设计的东西连你们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裴鸾娇更不可能明白其中的秘密。” 萧芸娘有些不高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公子在搞什么，总说马车里面有机密，我们一路上这么长时间，硬是没发现。” 李宪摇摇头：“事机不密，一败涂地。这是我准备教训皇帝老儿赵佶的东西，肯定会让你们全盘了解，但不是现在。”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最近一直在忙外面，你们的吹拉弹唱练得如何了？凤儿和十二个小姑娘最近没偷懒？” 萧芸娘嘻嘻一笑：“我还无所谓，焦尾琴本来是随身携带的。沁儿的洞箫还需要加强一下，估计再有半个月差多了。说实话，公子传授的几个曲子，实在是开天辟地，闻所未闻，好久都没有领悟过来。还有十二个女孩子的太极剑法，总有些别扭。” 原来，李宪物色随行人员并非随心所欲，从女兵营挑选的十二个小女孩，也都有特殊用途。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每个人都是单独一辆马车，也是有另外的作用。 东京汴梁城，乃是大宋朝的首都。大宋君臣根本不知道亡国在即，整天花街柳巷狎妓作乐。 要想在东京汴梁城出人头地，如果不能在琴棋歌舞方面一鸣惊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李宪需要培养一批人。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实际上就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进行训练。 萧芸娘不用说了，所有的宫廷乐器她都会，属于这一次的总教官。所以指挥扈从的重任，才会落在薛沁儿身上。 根据李宪的统一部署，萧芸娘主攻古琴，薛沁儿练洞箫。牟长霞自己练马头琴，同时还要督促李飞凤和十二个女孩子，演练太极剑法和太极剑阵。 宋徽宗赵佶是一个自诩风流，喜欢标新立异的混蛋。李宪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就是要让汴梁城的所有歌姬乐坊干瞪眼，从而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换句话说，李宪这一次带出来的并非战斗部队，实际上就是一个歌舞团，所以那十二个小女孩从来没有出现在别人面前。 草原民族的女孩子，天生就是舞蹈家。李宪要把二十一世纪的东西，通过这些人展示出来，让东京汴梁城的人看个稀奇。 八辆马车，现在看起来是单独的个体。但李宪设计的东西属于二十一世纪，也就是模块结构，能随时随地进行拆分拼装。 萧芸娘等人看不出奥妙，并非她们不够聪明，而是因为眼界问题。相差一千年的东西，如果没有人解说，肯定搞不明白。 澶州，就是李宪进入东京汴梁之前的最后一站，当然不是过来旅游这么简单，因为他有两个目的。 第一，从大名府南下，经过内黄县抵达南面的李固渡，这是未来岳飞的重要侦察路线，也是完颜宗望主力南下的通道之一，岳飞要在这里发生一次遭遇战。 第二，县城西北三十五里的秋山有一座双龙寨，两个寨主分别叫吉倩、莫龙，手下有四百多小喽罗。这股土匪和裴家堡一样，并没有加入高托天的造反，后来变成了岳飞的部下。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才要考察这个地方的战场环境，为今后可能插手做准备。同时探明这里的土匪行情，看看有无机会做点什么。 裴凤琦的这一支人马，因为有了裴鸾娇的这条线，李宪认为变成敌人的可能性不大，问题就是如何处理裴鸾娇要到京师这个麻烦。 到京师，当然不单纯是要看看千古名妓李师师，李宪还有更重要的战略目标。此前通过飞狐镖局的邹吉做些铺垫，现在就是要开始进行下一步。 一句话，距离靖康之耻的发生，已经只有不到两年时间，李宪已经闻到了战争的硝烟，如果现在还不抓紧布局，事到临头就后悔莫及了。 所有这些东西都没有人可以商量，李宪只能一个人默默推算，然后选择一条舍近求远的行进路线，下达一些稀奇古怪的行动命令，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有神经病。 当天晚上，李宪命令车队在颛顼陵扎营，和裴凤琦的裴家堡成员，举办一次篝火晚会。 颛顼陵在濮阳县城西北三十五里，和秋山之间就隔一道山梁，直线距离不到五里。 四更天时分，铁骨朵靠近李宪的马车低声说道：“爹爹，你的推算没有错，他们果然靠上来了。” 第0284章 赠宝马，收服裴家堡 “扎营的是内黄八骑吗？” 对方提前打招呼，而且没有找自己，让李宪松了一口气。能够被岳飞收编，看样子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裴凤琦从自己帐篷中了出来，冲着西南方向抱拳说道：“裴凤琦在此！几个朋友想凭吊颛顼帝陵，一则时间太过紧迫，二则天色已晚，无法提前知会双龙寨。来的可是吉大当家的？” 西南黑暗之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原来是裴大当家的亲自驾到，吉倩就不多打扰了。只要是内黄八骑的兄弟，那就没事儿。最近周边不安宁，我也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们请随意，我那边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他日有缘再会。” 话音未落，黑暗之中的马蹄声响起，而且越去越远。搞了半天不见其人，让李宪觉得很气闷。 裴凤琦赶紧解释：“不能怪吉倩小心，毕竟我们没有提前打招呼。万一我们心存歹意，吉倩一脚踏进来就会万劫不复。放在我身上，也不会选择今晚见面。双龙寨并非一般的寨子，两千多户自己耕种，很少到外面打秋风。只不过他们拒绝缴纳一切额外杂税，所以被朝廷视为土匪。” “其实我们裴家堡也是这个样子，庄子里面一共两千多户自成一系。我发狠要出去当响马，就是因为童贯搜刮赎燕费太歹毒，如果全额缴纳的话，根本没有几家能够活下去，所以我们才抗税。” 李宪听了这一番说辞只能摇头不语，对于这种情况他实在无话可说，能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裴大当家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明天就要渡河南下了。为了不惊动别人，准备在五更天上路，我们就此别过。令妹一定要到京师，那就去，但愿不会发生不可预料之事。” 裴凤琦笑道：“舍妹从小娇惯，不知礼数，给李大官人添麻烦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还有两千多户拖累，我真想跟你出去闯荡天下。” 李宪突然压低声音：“江湖朋友送我一个半仙的名号，那我就多说两句。第一，来年春夏之交黄河必定决堤，你最好提前做准备。第二，两年之内，这里必将变成人间地狱。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让内黄百姓尽快南迁，而且越往南越好。” 裴凤琦大吃一惊：“能有此事？” 李宪右手掐诀，开始装神弄鬼：“李某人选择此时南下，就是最近夜观天象，发现木星贯日，金星耀眼，火星暗淡。五行之法，玄妙莫测。木克土，土筑大堤有险。金生水，黄河必然泛滥。火克金，火暗而金生，汴梁注定有难。” 这一番胡说八道，果然把裴凤琦吓住了：“没想到李大官人竟然是勾天察地的神仙，请受我一拜！我把百姓南迁之后，一定投效李大官人，到何处才能找到你呢？” 李宪点点头：“你有此意也好，但有一条要记住，一旦天下大变，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想得到我的消息，可以到相州寻找飞狐镖局。他们走南闯北消息灵通，我会留下踪迹。在此期间，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蛊惑。切记切记。” 裴凤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能否联合秋山双龙寨？” “不行！”李宪的右手又开始掐诀，然后摇头晃脑一番：“俗话说：天生一人必有一路。双龙寨另有去处，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其实李宪这叫言不由衷，如果没有在相州遇到岳飞，这一次肯定要对吉倩的双龙寨打主意。 在相州如期见到岳飞，李宪明白自己的出现并没有改变大的历史走向，所以他就带上了小心。 因为李宪知道过去未来，吉倩的双龙寨四百人是岳飞最早的班底，这种拆台的事情绝对不能做。一旦彻底改变历史，让岳飞无法出头的话，那个问题就大了。 当然，能够意外得到裴凤琦这一支人马，让自己对澶州有了一定根基，这对未来还是大有好处的，所以李宪觉得自己此行算是满载而归。 这人一高兴，出手就很大方。李宪本来就不是一个小气鬼，该大方的时候从来不吝啬。 “铁骨朵，把我的踏雪无痕牵过来！” 李宪一声令下，傻儿子铁骨朵不敢怠慢，赶紧把踏雪无痕装好银鞍牵了过来。 “裴凤琦，我们一见如故，多余的话就不说了。自古常言：宝马赠烈士。这匹踏雪无痕乃域外宝马，跟随我一年有余，有过多次救命之恩。今天送给你，但愿你今后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裴凤琦乃是裴家将的后人，当然知道什么才叫宝马良驹。这一匹踏雪无痕，就算你拿出十万贯也买不到，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卖。 现在已经到了开封府附近，属于中原腹地，因为大辽国和大夏国两面夹击，这里根本见不到上等蒙古马，就更别说域外宝马了。 威震天下的武将，战马就是第二生命，第三才是兵器。赠送武将一匹极品宝马，就等于拯救武将若干次生命，这是天大的恩情。 此前在相州，李宪把带出来备用的三匹宝马，一口气全部送给了岳飞，让萧芸娘在内的所有人，把李宪狠狠批了一天。 裴凤琦还在发呆，铁骨朵顿时就急了：“爹爹，你可就这么一匹宝马了，送人之后你骑什么？” “少废话！”李宪抢过缰绳塞到裴凤起手中：“宝马良驹，只有在大将手中才能发挥作用。没有宝马怕什么？赶明儿你给老子找一头牛，再不然找一头驴来也行！” 虽然表现得非常大气，其实李宪心里也非常难过。 自从在保州城抢到这匹宝马，然后进入山西给完颜彀英捣乱，接着进入千里大草原，前后经历十余次大战，可谓是纵横南北数千里，感情总是有的。 宝马通灵，关键时候能够救命，要说李宪不难过都是假的。可是为了大局着想，李宪只能忍痛割爱。 这个年月局势动荡，老百姓朝不虑夕。要想彻底打动一员出类拔萃的武将，万里挑一的宝马才是唯一选择，除此之外并无第二条路好走。 想当初，曹操为了挽留关云长，同样是忍痛把赤兔马赐给他了，这才有后来的解白马之围。 白马之围是什么地方？可不就在眼前这地界吗？ 来到先贤立业之地，李宪突然觉得自己平添无穷豪气，心胸更加开阔，眼界更加宽广，行事更显得大刀阔斧，再也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 前不久，李宪也得到很多将领效忠，但那些人都是燕山南北的汉民，甚至是契丹人，心里总觉得隔了一层。 这次见到裴凤琦，还有他手下的七个兄弟，这可都是中原豪杰，而且都是为了身边的百姓而努力，李宪在内心深处就有一种亲近感。 人是能够被感动的，裴凤琦瞬间就被感动了，顿时拜倒在地：“主公在上，裴凤琦今后一定肝脑涂地，报效主公今日赐马之恩！” “快快请起！”李宪上前相搀，显得情真意切：“天下大乱，豪杰奋起，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我不需要你肝脑涂地，而是需要你好好活着，然后带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杀光忘恩负义之徒。” 书中交代，李宪一共有两匹宝马，都是从蔡攸那里抢来的。一匹就是眼前的踏雪无痕，现在送给裴凤琦了。另外一匹叫血月，现在属于铁骨朵。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李宪可谓是求才若渴，尤其需要忠心耿耿的大将之才。裴凤琦虽然在铁骨朵手下载了一个大跟头，并不是说他就不行。 实际上，铁骨朵那一下子属于偷袭，有些胜之不武。如果裴凤琦全神戒备，虽然打不赢，但绝对不可能败成那个惨样。 用一匹战马换来一座裴家堡，起码是内黄八骑效忠，李宪觉得自己并没有吃亏，反而占了大便宜。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闻讯赶来已经晚了，因为踏雪无痕已经到了裴凤琦手里。 这三个女人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拂了李宪的面子，所以一个个面带笑容，表现出一种很欣赏的模样，同时恭喜裴凤琦获得宝马，祝愿他今后一飞冲天，笑傲沙场。 最吃惊的就是裴鸾娇：“哎呀，我听过好多仗义疏财的故事，但也没见过如此大手笔。这匹大白马也舍得送出去，你果然非同一般！哦，对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匹胭脂马？” “我现在自己都没有了，只能用脚走路。胭脂马啊？我看你就是！”李宪呵呵一笑，随即冲着裴凤琦一抱拳：“就此别过，你们好自为之。” 裴凤琦知道李宪不想张扬，所以也没有带人继续护送，而是站在颛顼帝陵的最高处，遥望着李宪车队离去的方向。 裴小乙看着黑魆魆的夜空：“大哥，这个李长生非常陌生，究竟何许人也，他竟然把自己的宝马送给你？” “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算无遗策，世界上根本没有李长生这个人。”裴凤琦摇摇头：“如果我估计没有错，主公就是名震幽云十六州的追魂枪李宪！就是不知道他冒险进入京师，究竟意欲何为呢？” 裴小乙大吃一惊：“如果他就是占据蔚州五县的追魂枪，那可是大金国和朝廷眼中的巨匪。现在他把自己唯一的一匹宝马送给大哥了，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裴凤琦嘿嘿一笑：“小妹已经跟着主公去了，估计再也不会回头，我完成了爹娘交代的第一个心愿。现在主公用一匹宝马换我一条命，还能怎么办？毫无办法。既然无法可想，那就这么着。”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立即收拢兄弟们下达禁口令，谁敢泄露一律军法处置。然后赶紧回去，主公专门交代，春夏之交必发大水，两年之内这里要变成人间地狱。内黄县不能呆了，马上组织乡亲们南下。” 其实，李宪一直不让外人同行，是因为他进入汴梁城非同一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可是八辆古怪马车一路上招摇南下，如何进京才是问题的关键。 第0285章 瓦岗寨，乾坤大挪移 瓦岗寨地处古黄河东南岸，北临黄河白马渡口，南与通济渠（南运河）相望；西边距永济渠（北运河）不过百里之遥，瓦岗正处在南北大运河的喇叭口外。 南北运河是隋朝的交通大动脉，瓦岗控扼三江之口，遮断水陆交通，堪称军事战略要地。就瓦岗位置而言，在东郡境内又是个偏僻地方。 这里因黄河多次泛滥，造成土岭起伏，树木丛生，沟河纵横，水鸟成群，芦苇遍野。既便于屯兵，又便于出击，于是翟让便选择瓦岗为揭竿起义之地。 翟让举起义旗，为了便于屯兵和防御敌人进攻，便在瓦岗四周因势构筑方圆二十余里的寨墙，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瓦岗寨”。 瓦岗寨鼎盛时期聚集雄兵四十万，是隋末最大的一股起义军，几乎到了天下无敌的程度。如果运转得当，李渊、李世民父子根本无可能取巧得逞。 但是，翟让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就是过份相信手下的兄弟单雄信、秦叔宝、王伯当，从而引进了一条豺狼，这就是隋廷大贵族李密。 李密是隋朝蒲山公的少爷，一个寻花问柳的官二代纨绔子弟，因为争风吃醋得罪了来头更大的官二代，结果只能逃离京城。 李密的抱负很不小，那就是打进京城当皇帝，把当初和自己争风吃醋的那些家伙全部灭九族。 居于这个考虑，李密开始拉帮结伙，首先就把单雄信、秦叔宝、王伯当这几个铁杆团结在一起，然后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窃取了瓦岗军的最高指挥权。 翟让的指导思想是：以瓦岗寨为中心，逐步向四周扩散，尽量占领更大地盘，在战略上对洛阳形成包围态势。 这是最早“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计划，也是最先进的战略计划，更是夺取全国胜利的唯一办法。 李密一心打进洛阳当皇帝，所以把主力部队摆在邙山一线，形成了屯兵坚城之下的恶劣态势，完全违背了兵法原则。 在此期间，与隋朝官军王世充前后交战百余次，不仅贻误了向其他地区发展，夺取更大胜利的机会，而且极大地消耗了义军的核心力量。 瓦岗军连遭惨败，呼吁翟让重新出来掌权的声音越来越大，李密的领导地位摇摇欲坠。 官场出来的家伙自然心狠手辣，李密唆使秦叔宝、单雄信和王伯当秘密杀害了翟让，导致瓦岗军开始全面动摇。 结果被王世充一次诱敌深入打败，俘降瓦岗军十余万人，数十位得力将佐被俘。裴仁基父子三人，也正是在这一仗当了俘虏，瓦岗军烟消云散。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知道历史的经验教训。深知一句俗话：要学桃园三结义，莫信瓦岗一柱香。 桃园三结义，是因为刘关张三个人志同道合，所以能够拧成一股绳，并且百折不回。贾家楼磕头拜把子，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纯粹一群乌和之众。 成大事者，仅仅依靠所谓兄弟情谊是无法维系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夫妻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面对功名利禄的巨大诱惑？ 历朝历代的大世家，他们的指导思想就是家族利益至上，其他的都可以出卖。 李密之流从来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根本成不了大事。秦叔宝等人祖上也是大世家，从小就是在娘“爷爷如何，爹爹如何，你今后应该如何”的教导下长大的，恢复组上荣耀是他们毕生的追求，为此可以干掉任何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宪为了确保自己队伍的纯洁性，首先把现如今得势的所有大世家剔除在外，其次就是绝不搞磕头拜把子那一套。 栾城的卜家庄被人灭族，内黄裴家堡只能算苟延残喘，原来的大世家已经灰飞烟灭，当然不在此例。 用了二十多天时间，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出现在瓦岗寨的废墟上，李宪这才给众人讲解了一番传奇故事，然后借题发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主张。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把雪原映照得一片金黄，显得特别耀眼。 带着萧芸娘和牟长霞走在金镛城残垣断壁上，李宪压低声音说道：“瓦岗寨的教训告诉我们，最大的敌人不在外面，而在自己身边。要想做出一番事情，首先就要严厉的制度作保证，然后才谈得上一致对外。” 萧芸娘伸手一比划：“这些观点你已经说了一百次了，没有必要继续叮嘱。问题是这个地方一片荒芜，我们携带的给养也基本告罄，公子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李宪微微一笑：“这些问题有另外的人管，不用你们操心。我们明天就离开，然后进入京城看花花世界。现在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准备骑马赶路，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萧芸娘和牟长霞联袂离去，李宪袖着双手在雪地上来回踱步，对接下来的细节进行最后推敲。 走着走着，李宪突然破口大骂：“既然来了就赶紧滚出来，趴在雪窝子里很舒服吗？也不怕把你冻成冰棍！” 嗖的一声，从附近雪窝子里飞出一个人来，赫然正是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 抖落干净身上的雪花，邹吉才叉手而立：“公子一直低头沉思，我害怕打扰所以才没有出来。” 李宪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闲话休叙，赶紧说重点。” 邹吉赶紧说实话：“汴梁分舵的分舵主曹申已经带人过来了，因为担心惊动他人，所以潜伏在三里之外。他们会用雪橇把马车悄悄运回城，同时带走女兵和铁卫队，这点公子不用担心。” 李宪点点头表示同意：“城内情况如何？” 邹吉嘿嘿一笑：“公子当初给我四车金锭，说是要打通关节。我用了整整四万两金子，才把西大街大巷口的清风楼大酒店盘下来，和西面的老鸦巷军器所只隔两条街。北面斜对面是状元楼，南侧是延真观，东面的五岳观是官家核心之地。” 李宪难得笑了笑：“干得不错，我们如何进去？” 邹吉呵呵一笑：“这很简单，在西大街，我们的清风楼大酒店首屈一指，光妓女就有四百七十多人，来往都是达官贵人，无人敢问。公子赶到城南西侧戴楼门外，专门有马车迎接。” 李宪没好气的骂道：“老子看你满脸猥琐，是不是掉进脂粉堆里，到现在都还没有爬出来？老子不禁止你们有女人，但绝对不允许瞎胡闹。还有，清风楼大酒店里面如何安排我们的身份？” “公子你可别骂我。”邹吉先把李宪的嘴巴堵住，然后才低声说道：“您当初给我一面金牌，可起大作用了。现在朝廷里面的相公们，都认为清风楼大酒店有大金国背景，我给芸娘大姊安排的身份是幕后老板，金牌执掌者。” “公子是芸娘大姊指定的酒店大掌柜，长霞大姊的公开身份当然就是老板娘。小公主凤儿姑娘还是酒店的小公主，想干啥就干啥。铁骨朵和卜辙当然是酒店的护院教头，铁卫队就是护院队，十二名小女兵算酒店的秘密乐班。” 李宪冷笑一声：“金牌当然厉害了，那是金国大太子完颜宗峻的东西，大金国一共只有五面。老子当初杀了完颜宗峻得来的，大金国至今不知道下落。广备攻城做那边的情况如何？” 邹吉点点头：“盘下清风楼大酒店之后，我们关门歇业两个月进行修缮，主要是把老鸦巷军器所的地道挖通，后来运回飞狐县的硫磺和芒硝，就是从里面偷出来从新郑门运出去的。已经被我们搬走了一半，竟然没人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李宪觉得差不多了：“让你联系罗谦，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人手安排到位没有？” 邹吉满脸疑惑：“按照你的命令，罗谦从苍山、滏山紧急抽调两百四十人，会在腊月二十八晚上全部到齐。这些人分两拨，一拨是高来高去的惯偷，一拨就是盗坟掘墓的摸金校尉。我有些奇怪，难道公子要盗墓不成吗？” 李宪气得破口大骂：“放屁，老子又不是盗墓贼，盗墓干什么？少他娘的废话，让你在青城寨西南五里购置田产，情况如何了？” 邹吉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杨戬两年前提举西城所，在汝州开府治事，仅仅半年时间，就搜刮民田四万三千余顷。烧毁了百姓手里的田契，让所有人都租他的田种。凡投诉上报的人一旦被他知道，必定严加拷打，死伤两万余人。” “我去年底过来的时候，青城寨周边的上等良田全都变成了杨戬的私人财产。后来没有办法，我第一次动用了金牌，然后拿出三千两金子，强迫他把青城寨西南所有土地五千亩卖给我。现在已经修建了四座庄园，招收流民八百人种地。” 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干成这几件事情，你立下首功一件，我会记录在案的。罗谦安排的人过来之后不要进入京城，直接安排在青城寨庄园，我到时候过去告诉他们要做什么。在此期间，给庄园准备好过年之物。尤其是那些种地的百姓，绝对要加倍支付粮米，多余的粮食立即安排北运。” 邹吉告辞而去，李宪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通过邹吉的解释，大宋朝的确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属于灭亡之前的最后疯狂。 杨戬不过一个太监，就因为陪同宋徽宗赵佶嫖娼就能够扶摇直上，把京城周边的所有良田都变成自己的，半年就制造了一百八十多万灾民。 如此倒行逆施的朝廷，即便不被外敌灭亡，也会遭天打雷劈而亡。 想到可恨之处，李宪不由得低声骂道：“赵佶老儿，老子要做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就和你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孙子等死，老子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救你。” 李宪在心中发狠，殊不知这一脚踏进去，顿时就让他身不由己！ 第0286章 进密室，李宪画地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不会错的，所以李宪才会不厌其烦。 从去年底开始，到今年底过来，整整一年时间的暗中筹备，现在到了要见真功夫的时候，李宪当然要把所有细节问清楚。 所有一切准备，都是为了靖康元年，也就是1127年，华夏历史上最耻辱的一年，再也没有第二个。 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应变，李宪决定自己先下地狱。说错了，应该是先到地下密室。地狱在九泉之下，地下密室连一泉都还没到，距离地狱还远得很。 为什么会进入地下密室，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宣和五年（1123年）腊月二十六日，晚上二更天时分，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赶到汴梁城南的戴楼门外，三辆很华丽的马车已经恭候多时。 “是李半仙大人吗？”赶车的问。 “正是。”李宪也不认识这三个车夫。 马车夫很恭敬：“请半仙大人和宝眷上车，小的这就送诸位进城。” “这大半夜的能进城吗？”李宪有些迟疑。 马车夫越来越恭敬：“半仙大人尽管放心，大内的马车无人敢拦。再说了，神仙进城一律不得干预，这是官家早就有圣旨的。”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内的马车？那不是皇城里面的物件吗？看来邹吉那个混蛋过去一年没少做事，应该给他再记一功。 就这么地，李宪等人被三辆马车接进城，直接来到了大内南城西侧的崇明门，这个地方又是三辆马车恭候多时，让李宪大吃一惊。 清风大酒店，五个字就在三辆马车侧面，这很平常，李宪当然不会太吃惊。 李宪吃惊的是，五个字竟然是廋金体，难道是赵佶那个皇帝老儿御笔亲题？ 吃惊也没有用，因为这三个马车夫仍然不认识，李宪只有继续当闷葫芦。 等到七弯八怪之后，李宪看见清风楼大酒店的牌匾和对联，已经不是吃惊，而是把肺都气炸了。 大门上的匾额：清风楼。每个字两尺见方，银边黑底金字，真是铁画银钩，入木三分，显得气势磅礴。 大门两侧是银边红底金字，悬挂一幅高达两米四的对联：楼高五丈邀天下雅士，地扩三顷驻世间佳人。 匾额和对联全都是紫檀木，完全是一幅绝佳的书法艺术珍品，如果弄到二十一世纪拍卖行，起码可以拍出三个亿。 这么好的东西，李宪为何要生气？当然是有原因的。 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因为匾额上有落款。虽然匾额和对联都是瘦金体，却并非皇帝老儿赵佶的御笔亲题，而是王黼书写的。 王黼原名王甫，因与东汉宦官王甫同名，所以皇帝老儿赵佶赐名为王黼。 宣和元年（1119年），王黼被宋徽宗赵佶任命为特进、少宰（右宰相）。由通议大夫超晋八阶，被任命为宰相，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 此后不久，王黼升为少保、太宰（左宰相）。他请求设应奉局，自己兼任提领。推行臭名昭着的花石纲讨好宋徽宗赵佶，逼反方腊，王黼才是主谋。 各级官吏推测宋徽宗和王黼的意思，凡是四方水土所产的珍奇之物，进奉给宋徽宗的珍品不到三分之一，其余的全归王黼。 王黼睡的大床用金玉做屏风，用名贵的绸缎和冰蚕丝做蚊帐，大床周围有十张小床，每天换十个小妾睡在上面。 后来被逮捕入狱，从他家中抄出黄金、白银、奇珍异宝、布疋、绸缎等物品，竟然比国库多出两倍。 看见自己名下大酒店的题词，竟然是大宋朝第一奸相王黼，李宪心中那个气呀，就甭提了。 一直来到酒店第五层最里间，邹吉才解释：“公子，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没有这幅题字还真不行。为了得到这幅题字，每个字我花了一千两金子。十二个字就是一万二千两黄金，货真假实的一字值千金。” 李宪长叹了一口气：“唉，老子终于明白了！” 萧芸娘并不知道王黼何许人也，对于李宪为何生气，她到现在都莫名其妙：“公子明白什么？” 李宪摇摇头没吱声儿。 其实李宪想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那些政要高官，一天到晚四处题词。原以为是附庸风雅，殊不知是为了敛财。 更有甚者，某网站的老板狗屁不通，竟然和某一个所谓的画家联手，画了一幅什么画拍卖，竟然拍出六千万！ “你干得很好，我没生气，也没时间生气。”李宪想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很快摆摆手：“芸娘和长霞、沁儿尽快了解京城的局势，邹吉赶紧给我找一间密室，并且笔墨伺候着，未来两天之内任何人不能打扰。” 就这么地，李宪把自己关进了地下密室。 李宪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关禁闭，而是因为他让罗谦抽调的人，两天之后就会过来，所以他需要画三幅图纸，分别针对牟驼岗、刘家寺、青城寨。 牟驼岗、刘家寺、青城寨，这是三个地名，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但是两年之后就变得非同一般了。 牟驼岗，在汴梁城西北二十里，因为汴水反复淤积，约四平方公里的范围水草丰茂，形成了一个天然马场。 牟驼岗是大宋朝皇家马场，正规名字叫“天驷监”，常年饲养战马两万匹，马料更是堆积如山，为大宋禁军所专用。 禁军是大宋的“中央军”，主要任务就是保卫京师和大内皇城，有步军和马军两个兵种，水军和炮军附属于步军。其编制为厢、军、营（指挥）、都四级。 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禁军的作战单位是营，一营五百人；五营成军，一军两千五百人；十军为厢，一厢两万五千人。 牟驼岗里面不仅能够放马，而且能够踢球。汴梁城禁军的球场，就在牟驼岗。尚书左丞李邦彦组建的“社会徽鞠队”，就在牟驼岗球场训练。 刘家寺，汴梁城西南十五里，护城堤西侧，五代时期刘姓在此建立家祠，并有专人看护，初称刘家祠堂。后刘姓族人将祠堂施舍，改为佛家寺刹，易名刘家寺。 青城寨，汴梁城南五里，大宋朝三月三拔禊节（上巳节）的活动地点。 祓禊，汉族民俗，每年于春季上巳日在水边举行祭礼，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到了宋徽宗赵佶这里，青城寨就变成了汴梁城各妓院打擂台的好日子。 这么解释也没说清问题，应该换成另外一种说法。 牟驼岗：靖康元年（1126）元月八日，完颜宗望率领大军四万抵达汴梁城，开始寻找扎营地点。 郭药师赶紧禀报：“太子郎君，末将曾在牟驼岗参加蹴鞠。那里是大宋官家的天驷监，有战马两万匹，饲料堆积如山。此天授与太子郎君，何不移师取之？” 没有意外，牟驼岗变成了完颜宗望的兵营，也变成了攻城出发地。 刘家寺：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完颜宗望率领大军二次南下围城，扎营地点就是刘家寺，火烧南熏门、陈水门、固子门、万胜门、西水门、封丘门等十一门，焚毁民舍超过三千家。 青城寨：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日，完颜宗翰率领大军赶来汇合，扎营地点就是青城寨。闰十一月八日，完颜宗翰猛攻陈桥门、东水门。其中东水门数度告急，殿前司姚仲友选武库神臂弓硬弩一千五百人救援。 此时京城尚有七万人马，如果铁心坚守，保住京城并没有丝毫问题，完全可以等候勤王人马到来，然后里应外和一举击溃金兵。 宋钦宗贪生怕死，把主战派李纲撤职之后，派人出城向完颜宗望哭求退兵，甘愿自称儿皇帝，甚至可以取消皇帝称号。 可是完颜宗望一定要皇帝本人出城，其他人一律不见。宋钦宗派去的李处、司马朴，被完颜宗望的卫兵赶了回来。 宋钦宗不敢出城，完颜宗翰发动第二次猛攻。宋钦宗相信装神弄鬼的郭京，演练什么“六甲神兵”保卫京都。 结果自然被杀得七零八落，金兵没费力气就登上汴梁城十六座城门，大宋首都陷落，奇耻大辱就此拉开序幕。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李宪心里一清二楚。 指望宋徽宗、宋钦宗这两个败类父子破釜沉舟，豁出命抗击金兵，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李宪的兵力有限，时间也有限，一个人搞不定金国女真鞑子。 李宪曾经也想过深入到朝廷内部，直接控制宋徽宗、宋钦宗，这一点他有把握可以做到，但没什么卵用。 因为大宋朝已经从根子上烂了，朝政把持在各大利益集团手中，既得利益的各大世家才是话事者，仅仅控制两个皇帝毫无意义。 什么折家军、种家军、刘家军、辛家军、张家军，全都是一丘之貉。在自身利益没有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保存实力。 有两个人能够力王狂澜，一个是韩世忠，还是一个“副营级干部”，手下不到五百人，没啥卵用。一个就是岳飞，现在当兵还没人要。 韩世忠、岳飞两位战神指望不上，自己手里的几根葱，不具备抗衡金国女真鞑子的能力，正面交锋只能全军覆没。 思前想后，李宪觉得只能剑走偏锋搞阴谋诡计。所以他要画图，画三张施工图纸。 李宪画图，也没有准备全歼所有金兵，他没这个奢望，更没这个能力。 没有全歼金兵的能力，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李宪是一个崇尚脚踏实地的人，从来不会好高骛远。他给自己定下的唯一目标，就是把宋徽宗和宋钦宗造成的耻辱降到最低，给中原男人留下一块遮羞布。 在大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战略行动，也是一个火中取栗的赌博行动，稍有不慎就要全军覆没。 这一动就千头万绪，需要彻底静下心来推演各种可能的变故，然后谋划应变之策，最后变成施工方案，所以李宪命令两天之内任何人不准打扰。 命令是一回事，问题是另外一回事。 邹吉突然来到密室，李宪就知道麻烦了！ 第0287章 宋徽宗，无聊逛夜市 高俅，这个人太熟悉了，没有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 高俅曾经是苏轼的小书童，平时帮忙整理手稿。后来苏轼被赶出京城，就把高俅送给了王诜。王诜是神宗皇帝的妹夫，端王赵佶（徽宗皇帝）的姑夫。 高俅是华夏职业足球的奠基人之一，另一个之一是宋徽宗赵佶，还有一个之一就是白面书生李邦彦。 宋朝三大足球队的领队兼总教练，分别是宋徽宗赵佶、禁军殿帅高俅、尚书左丞李邦彦。 当然，大宋年间不叫足球，叫蹴鞠。蹴鞠和足球有很大区别，出发点有本质区别。 后世的足球急功近利，以进球多寡为胜负标准。大宋朝的蹴鞠刚好相反，进球数是次要的，颠球、传球、接球、停球的身法和脚法才是最关键的看点。 后世的足球叫打架，不择手段，除了血腥之外没啥好说的。 大宋的蹴鞠像跳舞，整个过程强调艺术美感，观赏性极强。 如果真要比较一番的话，后世艺术体操里面的球操，就很像大宋蹴鞠。 宋徽宗赵佶的球队由大内护卫组成，名叫“大内徽鞠队”；李邦彦的球队由太学生组成，叫做“社会徽鞠队”。 这两支球队都是长相俊美的青壮男子组成，无论是身法和脚法都出类拔萃，能够玩出花来，曾经分别代表大宋和大辽、大夏的蹴鞠队比赛。 唯有高俅别出心裁，他组建的球队叫做“金香徽鞠队”。 大宋朝的妓院，是人类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壮举，前面没啥古人，后面可能有来者。 大宋首都东京汴梁城，一共有妓院一千七百九十八家，能报名牌的妓女，一共有十八万余人。这还不包括普通楼堂馆所里面的妓女，更不包括大街小巷的暗门子“站街女”。 所谓报名牌，也就是官方登记在册，能够正大光明把自己的花号，挂在大门上的妓女。比如说名传千年的李师师、朝翠儿、晚晴儿等等，就是把自己的名牌挂在大门上。 李宪名下的清风楼大酒店，里面有四百七十多个妓女，都没有在官府注册，属于不能挂牌的非法妓女。 高俅的“金香徽鞠队”，自然是有来历的。 东京汴梁城虽然“妓业昌盛”，但是名震寰宇、流芳百世的却不多。不是不多，实际上只有两条街：金环巷，晚香坊。 金环巷的总班头，正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晚香坊的挂名头牌，就是比翼齐飞的朝翠儿。 高俅作为职业足球奠基人之一，要干就开天辟地，组建了华夏历史上第一支女子足球队，你不服都不行。 金香徽鞠队，由“妓业典范”金环巷、晚香坊的妓女组成，队员三百六十人。 有了职业球队，肯定要有职业联赛，大宋朝就有自己的职业联赛。职业联赛分两个阶段进行，春季的三月初三日，秋季的九月初九日。 每年三月初三拔禊节，也就是春游的大好节日。宋徽宗登基当皇帝之后，专门颁发一条旨意：三月初三日，无论贫贱女子，一定要盛装出游。 联赛一共两场比赛：上午就是宋徽宗赵佶的“大内徽鞠队”、李邦彦的“社会徽鞠队”决出胜者。下午就是高俅的“金香徽鞠队”，迎战上午的胜利者。 毫无疑问，上午胜出的肯定是宋徽宗赵佶的“大内徽鞠队”，然后在下午和高俅的“金香徽鞠队”决一死战，争夺状元。 这年月没有冠军一说，第一名就叫状元，然后榜眼和探花。 大众口口相传，过去五年来，高俅的“金香徽鞠队”已经蝉联五届状元。 有人惊诧了，东京汴梁城女子都是三寸金莲，连路都走不稳，她们也能赢球？ 你还别不信，那帮小娘子真能赢球，因为大宋朝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宋徽宗赵佶就是一朵奇葩，他是“大内徽鞠队”的领队兼总教练。下午和“金香徽鞠队”争夺状元的时候，宗徽宗赵佶自愿代表“金香徽鞠队”出场比赛，不获胜都没天理了。 大宋朝最关键的一个月，就是正月。 现在是腊月二十七日，大年除夕就在眼前，朝廷上下为了一年一度的年节，正忙得一团糟。 大宋朝对于每年的节日有明确规定，绝对不能丝毫马虎。 正月一日年节，开封府放关扑三日。无论官宦还是百姓，一大早就互相庆贺，坊巷邻居以最好的食物款待亲朋好友。拜年，就从这个时候盛行。 正旦大朝会，这是皇帝新年第一次隆重朝会。所有大臣、使臣的车驾，都停在大庆殿外面的广场上。四个身材高大威猛的金甲武士分列大殿四角，美其名曰“镇殿将军”。 四位金甲武士，也就是大内的四大高手。四件兵器分别是双月方天画戟、八楞雷公双锤、十三节降魔双鞭、球头锛钺巨斧。 其中八楞雷公双锤、十三节降魔双鞭，单把三十六斤，一对合计七十二斤。双月方天画戟和球头锛钺巨斧，都是一百零八斤，暗合天罡地煞之数。 这四套兵器都是天外陨铁锻造，外面鎏金装点，属于罕见的神兵利器，没两把刷子肯定用不了。 大宋朝找遍天下，也就只有十八人。那才是真正的勇猛无敌，属于震慑敌国的杀手锏。平时宋徽宗赵佶出宫巡行，车驾两侧分列九人护驾，就是这十八个家伙。 所谓的江湖绝顶高手，没有一个人能够打得赢镇殿将军。华夏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皇帝出巡路上被人给刺杀了，就是因为十八个镇殿将军的存在。 秦朝的张良曾经干过一回，想把秦始皇杀掉，结果误中副车，功亏一篑。 当然，宋徽宗赵佶物色的“镇殿将军”，究竟能不能上阵打仗，目前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正旦大朝会，各国使节都要前来朝贺，前期的接待准备工作繁复无比，朝廷上下不忙都不行。 高俅是宋徽宗赵佶的近臣，身居禁军殿帅之职，负责京城治安和皇城安全。 高俅是一个很敬业的人，即便年关将近，他老人家仍然夜不能寐，开始谋划下一年度的春季蹴鞠联赛事宜。 要谋划联赛事宜，当然应该和自己的队员们在一起研究研究。他队员在哪里呢？当然是在金环巷、晚香坊。 晚膳用罢，高俅相公百无聊奈，于是决定到街上走动走动，看看百姓们如何准备过年，京城是否路不拾遗。 维稳是殿帅的职责，有事没事要去看一下。高俅相公其实挺辛苦的，真是个好同志，难怪宋徽宗赵佶喜欢他。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最近一月来朝廷里面总是忙啊忙的，宋徽宗赵佶也被报事的太监搞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疼，就有些闷闷不乐，不由得想起去年病故的小刘贵妃。 小刘贵妃出身卑微，父亲不过是一个下贱的酒保。可是小刘贵妃天资聪颖，善解人意。尤其是心灵手巧，擅长打扮自己。 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小刘贵妃总是自己动手做衣服，每做一件新衣服，立刻成为后宫争相山寨的对象。 小刘贵妃为了讨皇上欢心，把“女为悦己者容”的古训发挥到极致。那真是花样百出，巧夺天工，让喜新厌旧的宋徽宗赵佶甚为宠爱。 可惜这么一个好人儿已经死了，宋徽宗赵佶想到伤感处，不由得抓起笔来草成一阙词： 无言哽咽，看灯记得年时节。行行指月行行说，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今年华市灯罗列，好灯怎奈人心别。人前不敢分明说。不忍抬头，羞见阳时月。 秉笔太监杨戬看得心疼，因此在一旁躬身说道：“人君既然以四海为家，便当以太平为娱。岁月能有多少，陛下何必自苦？” 赵佶长叹一口气：“朕何曾不想出去游行？只不过年关已至，事务繁杂。如果被谏官看见，朝中大臣又要说我许多不是。” 杨戬肃然说道：“陛下，依微臣看来，尊贵是一回事，娱乐又是一回事。极尊贵的人，未必是极娱乐的人，像陛下今日便是。陛下要想成为极娱乐的人，就要抛弃尊贵。” 宋徽宗听得莫名奇妙：“如何抛弃尊贵？” 杨戬叠起两根指头：“陛下平日出去，总要摆动銮辇，尊贵自然是尊贵了，可是谏官耳目众多，当然就会察觉，所以不得自由，当然不能得到极乐。莫若陛下打扮成儒生，微臣打扮成仆人，悄悄溜出皇宫，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要说如何做奸臣，就应该向杨戬同志学习。 就这么地，宋徽宗赵佶乔装打扮一番，右手拧着一把折扇，和杨戬偷偷摸摸潜出大内，那真是人不知鬼不觉。 没想到从角门子一出来，刚好迎头撞上同样乔装打扮的高俅。 宋徽宗赵佶顿时欣喜异常：“爱卿来得正好，我们君臣三人联袂夜游一番，也是人生乐事。” 三个人一路穿街过市，的确看见很多热闹，但都是商店、茶楼、酒家、食馆，并没有宋徽宗心中所想的那种娱乐。 高俅还在装模作样：“娱乐自然是有的，可惜微臣一时记忆不起。” 杨戬横了高俅一眼：“陛下，有一个所在就是极乐之处，名字叫做晚香坊。高大人的蹴鞠队，就有那里面的小娘子。” 宋徽宗脑海中马上出现蹴鞠场上那些窈窕身影，顿时眉开颜笑起来：“既然有如此好去处，赶紧前面带路。” 没想到转过两个街角，高俅突然低呼一声：“陛下，那边不是王大人吗？这等时分他来作甚？” 宋徽宗定神一看，前面一个儒雅秀士，长袖飘飘一路走过来，正是左宰相王黼王相公。 王黼，绰号小潘安，好色更甚于登徒子，东京汴梁城的妓女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王黼小潘安的名号在娼门之中，和朝廷之上一样响亮。 “别急！”宋徽宗一把抓住高俅：“没想到王黼打扮得如此俊俏，倒也古怪。且慢惊动他，看看他究竟想做甚。” 第0288章 说荒淫，君臣同狎妓 王黼其实什么都没做，他根本没有想到皇帝就在街角阴影里面看着，所以一晃三摇翩然而去，走过两条街，拐了七道弯，竟然进入一家富丽堂皇的门庭。 两个十三四岁水葱般的俊俏丫头出现在门口，动作整齐划一道万福：“哎呀，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上楼去！” 什么叫极乐世界？宋徽宗终于发现了。 既然发现了目标，宋徽宗再也忍耐不住，从后面抢步上前笑道：“且慢且慢，还有不速之客不请自到，只怕要唐突佳人！” 王黼一听身后的声音，顿时就惊呆了：皇上亲自过来抓自己嫖娼的现行吗？ 这一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黼整个人一下子僵在门口。 要说人家宋徽宗是个好皇上，能够体察下情：“爱卿莫要惊慌，朕独自一人在宫里闷得慌，所以和高俅、杨戬出来蹓散蹓散。爱卿既然有这般娱乐之处，就引朕上去观赏一回。免去君臣礼数，不必顾别的。” 皇上金口玉言那叫圣旨，王黼心里七上八下，还不敢不听，只好在前面躬身引路。 登广庭，过长廊，走斜桥，入深院，升高楼，一座绣阁赫然在目。 两个俊俏丫头有眼力劲儿，看见平时的恩客王黼谨小慎微，浑身打颤，就知道今儿个非同小可。 来到绣阁门前，两个丫头争相上前打起翡翠绣帘，一股甜香随帘而起，直冲宋徽宗的龙鼻，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宋徽宗抬头看去，绣阁里面一片粉红摇影，却不知蜡烛在何处。正面一座湘妃榻，卷曲着一具娇躯。 淡如秋水，恍然醉酒西子；艳若春霞，正似浴罢杨妃。那真是：雪为肌肤玉为貌，云做霓裳露做容。 这幅场景让人浮想联翩，宋徽宗心中当时就一秃噜，下意识地一步跨进大门，再次让他大吃一惊。 房内左右两壁挂着四幅名画：一轴是顾景秀画的《怀香图》，一轴是周昉画的《扑蝶图》，一轴是董源画的《采菱图》，一轴是张萱画的《整妆图》。 宋徽宗从来都是附庸风雅，个人书画有些造诣，尤其是一笔瘦金体驰名宇内，眼界自然是有的。这四幅画无一不是价值万金的珍品，一般人有一轴在手，那就足以笑傲翰林。 当然，宋徽宗富有四海，倒也没有被这些物件吓住。随即环顾四周的一应陈设器用，那才叫一个奢华，竟然比皇宫还离谱。 一张紫金床，半卷翠羽帐；两只七彩枕，四套九华衾。绿沉屏上花鸟在，紫鉴镜中人影飞；碧瑶台边焦尾琴，青玉案左兔毫笔。 饶是宋徽宗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击掌赞叹：“好精致的所在，简直就是仙子住的！” 就这功夫，锦榻上的美人儿已经款款起身，正在打量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此人脚蹬一双六合鞋，身穿一袭紫道服，腰系一条五色吕公绦，外罩一袭雪白天山狐裘，头戴一顶黄色仆射巾，巾顶上镶嵌一颗溜圆透明的滴翠珠。 美人儿心中忐忑，又凝神一看，头巾之下额宽颊瘦，二目略带倦色，整个人疏懒雍容，儒雅本色中却有一种跋扈之气，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黼随后进来，看见两个人定在那里，顿时焦躁起来：“呆瞧着干嘛，还不赶紧跪接谢恩吗？” 柳巷女子阅尽天下之人，都是玲珑剔透之辈。 美人儿一撩襦裙翻身跪倒在地，颤抖的嗓音比莺鹂鸟好听多了：“贱婢不识天颜，未曾恭迎圣驾，死罪死罪！” 美人儿盈盈拜倒，宋徽宗心疼得骨头都酥了。美人儿一开口，宋徽宗的魂儿彻底飞了。 “赦你无罪，免礼平身！”宋徽宗既然是皇帝身份，当然不会猴急，还有最起码的矜持：“三位爱卿，朕不过是操劳过度有些烦闷，所以出来娱乐娱乐，没想到竟然来到这个地方。如果让大臣们知道了，明日早朝不又要议论朕躬吗？” 王黼毕竟是进士及第，那口才自然是没话说的，一开口就气势磅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陛下的，哪里游幸不得？晚香坊乃天子脚下，朝翠儿乃天子臣民，陛下如何不能游幸？” 你看人家这话说的？那真是要啥有啥，这就是水平。 由此可见，要想当一个合格的奸臣，还真是不容易，比当一个正直的清官艰难多了。 很多人瞧不起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实际上人家必定博学多才，能够把红的说成黑的，能够把金条说成稻草，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宋徽宗听得眉飞色舞，大点其头：“爱卿所言固然有理，然则这个、那个——” 杨戬一听就明白了：“陛下尽管宽心，臣等这就下去。” 呼啦一下子，杨戬拉着王黼、高俅退出绣阁，一溜烟来到了街道上。 至于绣阁里面的两个人都在干啥，不足为外人道也。反正一个骤近芳香，一个初承雨露。有句话说得好：好似天淡淡云边鸾凤，恰如水澄澄波里鸳鸯。 听着楼上地动山摇的动静，高俅一拱手：“两位大人，本帅在禁军那边还有些许俗事，这就告辞了。”说完甩袖就走。 说实话，高俅心里非常憋屈。都是眼前这两个家伙忒不是东西，去年，好不容易把李师师弄到手上，结果这两个家伙把皇上带过去了。 今年培养出一个朝翠儿，结果又飞了。 皇上没看见，谁上都可以。现在皇上已经上了，那就没其他人啥事儿了。如果你再敢爬到朝翠儿肚皮上耸两下，那就是欺君之罪。 高俅一头走，心里就一头叹气：没法子，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心里烦闷，脚下就无意识乱走。等到高俅抬眼一看，竟然来到了金环巷口，前面不远就是一座灯火辉煌的高楼，可不正是李师师的金环阁！ 一想到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尝到李师师的味道，高俅顿时全身发热，眼睛发亮，双腿也有劲了。 恰在此时，两个小娘子手拉手从街角走过，一阵处女香久久不散，欢声笑语仿佛银铃般相似。 高俅是什么人？那是组建华夏第一支女子足球队的狠角色，大宋牛人里面都是能排上字号的。 对女人根本不用眼睛看，仅仅是耳朵一听，鼻子一嗅，他就能够说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刚才是因为自己的女人被皇上压在床上，高俅有些色心上头，所以他准备跑到李师师床上偷吃一顿。但这个危险实在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干。 天上掉下两个小娘子，而且掉在自己面前。高俅顿时就想开了：能够培养一个李师师，还能培养一个朝翠儿，大不了我再陪养两个出来。 想到就做，那才是干大事的人。 高俅快走三步一闪身挡住去路：“小娘子请留步！” 人一辈子走运，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所以才有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么一说。 如果高俅仅仅是看见了，听见了，闻到了，然后继续原定计划，到李师师肚皮上快活一番，说不定就啥事儿没有。 可是他看见了，听见了，闻到了，还闪身把连个小娘的去路给挡住了，麻烦顿时从天而降。 话说李宪进入地下密室，转眼就是一夜一天，时间可就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 萧芸娘和牟长霞要熟悉清风楼大酒店的情况，薛沁儿要指挥铁卫队布防，还要关照十二个女兵小姑娘训练。 这三个人忙得一团糟，结果就疏忽了两个人：裴鸾娇、李飞凤。 裴鸾娇被裴凤琦的内黄八骑给宠得不成名堂，货真价实的女土匪。李飞凤是飞狐军里面的小公主，堪称绝世女魔头。 要说无人敢惹，这两个人那真是一时亮瑜，难分高低。属于无法无天之辈，现在凑到一起，不出乱子都是不可能的。 晚饭之后大家都忙去了，李飞凤趴在五楼窗台上看夜景，看着看着就有些心动。 毕竟汴梁城属于天下第一大都市，而且春节临近，家家户户灯火辉煌，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在其他地方绝对看不见。 “鸾娇姊姊，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反正今儿个白天已经把这附近看明白了，也不会迷路。” 李飞凤这一提议，正中裴鸾娇下怀，自然一拍即合，两个小人儿就溜出了酒店。 宋承唐制，对于女人并没有多大限制。虽然理学正在逐步形成破坏力，但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一切。 比如说女士服装，胸前开口就很低，什么沟啊，什么两团球啊，绝对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女人弯腰道万福的时候，胸前的所有春光都大白于天下。 大宋朝的天子脚下，治安方面是不用担心的，无论男女出行都很自由。 裴鸾娇今年十五岁多，毕竟年长一些，所以一路上都紧紧抓着李飞凤的左手。因为大街上实在是人多，一旦走丢了可了不得。 走啊走啊，就被她俩看见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所在。 一个八岁多，一个十五岁多，都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 她们就看见前面一栋楼不简单，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李师师挂牌的所在，当然也不知道这里面进进出出那些人都是干啥的，反正一个比一个穿得阔气。 裴鸾娇和李飞凤能够发现别人穿得阔气，是因为她俩比别人还穿得阔气，所以才能够识货。 两个人本来想到前面去看看那栋楼，没想到身前突然窜出一个人来，让她俩大吃一惊。 裴鸾娇定神一看，对面此人看样子四、五十岁，白白净净，细皮嫩肉，额下一缕胡子也不是很多。方巾长袍，里面的中衣缠着黄色腰带，打扮就像一个文静的秀才。而且脸上满带微笑，并没有什么恶形恶相。 裴鸾娇此前几天还是女土匪，突然被人挡住去路，她没拔剑杀人就不错了，说出话来自然不好听：“你是什么玩意儿，杵在前面想干啥？” 第0289章 打高俅，李飞凤闯祸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心中想好事的高俅。 此刻双方面对面，高俅才发现自己捡到宝了：凭他自己在花丛中摸爬滚打三十年的丰富经验，自然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是两个绝顶的美人坯子！ 年龄稍大的，只要稍下功夫，把吹拉弹唱和床笫功夫教会，马上就可以挂牌营业，绝对不亚于李师师和朝翠儿。 年龄稍小的也不要紧，只要年时间，那绝对打垮汴梁城所有的花魁，艳冠群芳。 高俅搓了搓手，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两位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深更半夜拦路，我看你是想找死？”裴鸾娇把李飞凤往身后一带，意思是让她躲在自己身后。 没想到李飞凤年纪不大，脾气挺倔，左手一摆就已经从裴鸾娇手中挣脱出来，紧接着腰身一拧就跳到了高俅身前：“你说啥？再说一遍试试！” 高俅是什么人？那是当朝太尉，禁军殿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维持京师治安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对东京汴梁城内的各色人等，都了解底细。 裴鸾娇开口还无所谓，因为她原本就是内黄人氏，本来就属于开封府周边地区，口音方面显得很常见。 但是李飞凤可就不同了，分明带有北方口音，具体说来就是幽云十六州的口音。 大宋朝无论文武，一贯认为幽云十六州的汉民，都是敌国奸细。 别看高俅喜欢在皇帝面前谄媚，但这家伙小时候能够得到苏轼的大力举荐，后来又能够得到驸马都尉王铣的宠爱，最后变成宋徽宗赵佶的铁杆跟班，那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高俅能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不管政局如何动荡变幻，其他的文武大臣都像走马灯似地，连老奸巨猾的蔡京都四度被免职，但他始终是谁也无法撼动的不倒翁。 高俅绝对是一代枭雄，并非《水浒传》里面丑化的街头小无赖。不管做过多少坏事，但是高俅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知恩图报。知恩图报的人，想坏也不会坏透顶。 李飞凤只有八岁多一点，高俅自认为对女人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这么小的女孩子，绝对不可能一个人从幽云十六州来到东京汴梁城。 而且李飞凤身上隐隐透露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这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孩子能够具备的，那就说明这个小女孩儿大有来头。 到底是什么来头呢？高俅脑袋里面顿时高速运转起来，疑点也慢慢浮现。 第一，幽云十六州的汉民，过去两百年都在契丹人的统治之下，所以衣着打扮和中原汉民刚好相反，一律穿左衽。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里面穿着大红锦缎的右衽襦袄，发髻上插着一支透明翡翠包金玉梅，两颗硕大的北珠晶莹剔透。外面穿着一件雪狐皮的披风，脚上穿着一双羊羔皮描金线的高腰马靴。 北珠极为稀少，东京汴梁城一颗就要八千贯以上，关键是没货源。李宪当初抢回来二十四颗，为此还杀了不少人，曾经还准备向童贯行贿。 这一身打扮就别说了，仅仅两颗北珠就价值两万贯。放眼整个东京汴梁城，二品以下官员家的女孩子，根本就穿戴不起。 第二，大辽国国主耶律延禧虽然还没有被抓住，但是大辽国已经崩溃，今年正旦大朝的朝贺使臣就没有大辽国。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不是大金国使臣的孩子，也不像大夏国使臣的孩子，更不是高丽国、倭国、大理国、吐蕃国那些番邦外夷的人物。 把脑袋里面的所有可能性都推敲一遍，高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根本就踪影皆无。 其实他也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日益猖獗的响马流寇混进城来，准备在新年节下制造混乱。 但是这两个小女孩儿目光清正，毫无惧色，似乎有持无恐，不像什么歹人。 大宋朝各大势力盘根错节，高俅的本能告诉他，此事必须慎重：“小娘子，你家大人是谁？” 李飞凤左手叉腰，右手一指高俅的鼻子：“你这个小老儿真有意思，我和姊姊出来逛街，你管我家大人是谁？你再不让路，信不信我在你身上戳仨窟窿？” 什么叫无知者无畏？李飞凤这就是了。 堂堂当朝太尉，京师禁军殿帅，放眼整个大宋天下，还找不出一个人指着高俅的鼻子说：“我要在你身上戳仨窟窿。” 高俅当然不可能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吓唬住，不过李飞凤的这番举动像个小大人，反倒让他兴趣大增。 “小娘子口气不小，看来的确有些来头，都被大人宠坏了。如果不你说出大人的名字，那就要跟我走一趟，到时候让你家大人来领。” 可是高俅千算万算，绝对没有算到李飞凤不光口气大，而且脾气更大，胆子更大。 在整个蔚州五县，李飞凤可以说是要风有风，要雨就是雨，除了自己的爹爹和两个娘之外，包括阿姨薛沁儿在内，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她半句。 尤其是听说要大人前来领人，李飞凤顿时想起上一次在白云山庄，爹爹李宪大发雷霆，责罚自己跪了大半夜，想起来就膝盖痛。 为了不让自己爹爹知道此事，那就绝对不能让别人把自己带走了。 哐啷一声，李飞凤已经翻腕拔出一把短剑，小腰身一扭，一道寒光已经刺向高俅的小腹。 各位看官请留心，李飞凤的这把短剑大有来历，名叫幻影，长度两尺四寸，飞狐军匠做营营长陈老幺亲自打造。万年寒铁铸就，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说实话，世界上很少有一个成年男人，会把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小女孩儿放在心上，高俅当然也不会。 结果没有丝毫征兆，李飞凤就一剑刺了过来。幻影剑是利用强力簧片弹出剑鞘，所以拔剑速度比常人快三倍。 高俅年轻的时候到边帅刘仲武帐下立过战功，而且贴身短打是他的长处，可谓是身手敏捷。只不过二十年养尊处优，把好多东西都给忘记了。 最关键的是，高俅压根儿就没想到李飞凤真敢动手，而且拔剑的速度之快，简直见所未见。 感到寒气袭来的时候，再想应变已经迟了，高俅只能双腿一曲向右边侧倒，然后就地十八滚。 嗤——幻影宝剑紧贴着高俅的左肋刺过去，刚好挑断了他的腰带。 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盘上公然遇刺，还差点儿送掉老命，高俅气得暴跳如雷，侧身滚开的同时怒吼一声：“好贱婢！” 殿帅大人的声音，东京汴梁城很多人都能听出来。高俅这一叫不要紧，顿时惊动了一队正在巡逻的宿卫军。 李飞凤眨眼之间就拔剑杀人，裴鸾娇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街对面二十几个军卒提着长枪冲过来，裴鸾娇才知道大祸临头，伸手一抓李飞凤：“小祖宗，赶紧跟我走！” 在两个军卒的帮助爬起身来，高俅一蹦三尺高：“立即抓住她们，本帅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简直岂有此理！” 裴鸾娇和李飞凤初到汴梁城，白天仅仅是把清风楼大酒店左右的街道看明白了，对其他地方茫然无知。 汴梁城分为新旧两座城。内城就是大内皇宫所在，周长二十里。新城是外城，一共十六座城门，周长五十里，容纳人口一百八十万，放眼天下也就这么一座。 更加麻烦的是，一共有四条河从城内穿过，导致汴梁城里面到处都是桥梁，把市区划成一块一块的。 裴鸾娇和李飞凤慌不择路，只能哪里没有人阻拦就往哪个方向奔逃。 好在两姐妹从小练武，逃走的速度并不慢。一连穿街过巷，跨桥渡河，也不知道跑出多远，顿时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看看无法摆脱追兵，两姐妹一咬牙，干脆往没有光线的黑暗之处逃走。 没有灯光，那就是背街处，属于极度荒凉的所在，也就是贫苦人居住的区域，再往前就是城墙门脸。 所谓城墙门脸，就是城墙内侧预留的六丈宽空地，战争的时候是运兵通道。平时就是穷苦百姓在这里做些小买卖，或者以物易物交换一些东西。 要说汴梁城的治安还是不错的，裴鸾娇和李飞凤闯进黑暗之处，没想到前面竟然还有人挡路。 刷的一声，裴鸾娇也拔出一把贴身短剑，挽出一朵剑花向敌群撞去。 裴家将属于千年武将世家，长拳短打，马上马下，那都有独到的功夫。一个照面之下，就有两个军卒被杀。 李飞凤更加不是好相与，她手里的幻影剑使出来的，原本是李宪传授的青萍剑法，后来经过大哥铁骨朵纠正过的。 李飞凤个子矮小，在黑暗地带不用易被发现，很快就被她刺死四人。 一路上且战且走，速度就慢了下来，后面的追兵终于赶到加入战场，两个小女孩可就被包围了。 李飞凤突然低声叫道：“姊姊断后，我来开路！” 说时迟那时快，李飞凤抢步上前倒转剑柄，嗖——机括一响，刹那间就有一个军卒翻身栽倒，连惨叫声都没有就无声无息栽倒在地。 原来，幻影宝剑的杀着并非削铁如泥，而是剑柄里面暗藏的机弩。一共有十二支淬毒弩箭，中人无救。 咔嚓，李飞凤在后腰一抹，又往剑柄上一拍，嗖的一声，又一个军卒倒地不起，同样没有发出惨叫声。 一连两个人被杀，顿时引起了巨大恐慌：“大家散开，这两个小妖女的暗器有毒！” 官兵往外一闪，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人数已经不下五十，裴鸾娇顿时就知道麻烦了。 “凤儿，今天风头不顺，我保护你冲出去。一旦我杀透重围，你就要不管不顾拼命逃走，知道吗？如果见到你爹爹，他答应给我制作一辆马车，可不能食言。” 裴鸾娇交代完毕，顿时把身上的貂皮大衣脱了下来，然后把身上收拾整齐，做好了最后拼命准备。 恰在此时，从树梢上飞下一条黑影，两道白光闪过，官军的包围圈西侧顿时有两个人翻倒在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走！” 随着一声低叱，裴鸾娇已经听出声音虽然陌生，但对方绝对是一个少女！ 第0290章 毁石碑，安九娘出头 李宪从密室里面出来，牟长霞哭着说道：“公子啊，我们的凤儿失踪了！” “凤儿不见了？”李宪也是大吃一惊：“究竟怎么回事？” 牟长霞泣声说道：“我和芸娘忙于查点酒楼事务，沁儿负责外务防御，可就无人照看裴鸾娇和凤儿。也不知道她俩何时出去，此刻已经三更天不见回来，只能惊动公子了。” 李宪扭头看着邹吉：“派人寻找没有？” 邹吉点点头：“分舵主曹申已经带领三十多人出去打探，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一般情况而言，汴梁城内不会发生大事。尤其是拐带人口，属于必杀之罪。晚上城门已关，小公主也出不去。只要在城内，就一定能够找到。” 李宪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个死丫头不会让人省心，今天终于应验了。” “爹爹，我要出去找妹子！”铁骨朵突然红着双眼从外面冲进来：“我曾经把妹子丢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次绝对不能再丢了！” 李宪摆摆手：“我比你还着急，但绝对不能乱来。这里可是京师，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城门紧闭，她们绝对不可能出城。只要在城内就有办法，你先冷静冷静。” 恰在此时，一名铁卫队员冲了进来：“报——大事不好，城内正在进行大搜查，马上就到我们这里。据说城里出了刺客，差点儿把高俅相公给伤了。” 汴梁城可是京师，城内出现刺客，而且攻击目标还是殿帅高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自己的两个小祖宗卷进去，宋徽宗赵佶恼羞成怒之下采取极端行动，那算是彻底坏菜了。 李宪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发紧，说话都有些哆嗦：“刺客？有多少刺客？” 铁卫队员应声说道：“具体还不清楚，正在搜查斜对面的状元楼，听官军的呵斥声，好像要重点搜查女眷，说不定刺客就是女的。” “完了！”李宪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搞得不好，所谓女刺客就是我们家的两个小祖宗。” 萧芸娘还是比较冷静：“高俅我听说过，位列三公，身居禁军殿帅之职，当朝一品大员。她们又不认识高俅，而且无冤无仇，为何要去行刺？可能有别人混进城来也说不定，我们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 李宪摆摆手：“才来一天时间就乱套，看来出门的时候没有把黄历看好。邹吉马上下去，看看我们外出刺探消息的兄弟回来没有，有情况马上来报。” 清风楼大酒店有特殊背景，搜查的官军倒也没有太过分。李宪带着牟长霞来到大堂，塞给领头的虞侯一个装着一百两银子的小布袋，然后啥事都没有了。 开什么玩笑？四百七十多妓女刚上班，客人刚刚请上床。如果让官军进去胡乱搜查，那还了得？ 有了一百两银子开路，李宪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第一，官军搜查两个女刺客，一个八九岁，一个十四五岁。两个人都使剑，而且还有萃毒手弩杀人于无形。 第二，两个女刺客在城西万胜门一带消失，据说有人救了她们。 第三，为了捉拿女刺客，一共有九名军卒战死，七名军卒受重伤。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官军所说的路线，事发地点距离皇城很近，难怪会碰到高俅。两个女刺客从内城梁门逃出去，然后冲向外城的万胜门方向。这两个死丫头大晚上跑到内城去干什么？” 铁骨朵再也忍不住了：“爹爹，现在已经不用怀疑，官军追查的就是我妹子，我要去救她。” 李宪脸色一沉：“你怎么去？没听那个虞侯说吗？现在大街上已经宵禁，禁止行人通行。你这个时候跑出去就会被抓起来，那不是添乱吗？再说了，她们是被人救走的，你知道在何处？”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等到天亮，结果另外一条消息传出来，让所有人又吃一惊。 宋徽宗赵佶御笔亲题的元佑党籍碑，昨夜被人给毁了！上面三百多个名字一个也看不见。 萧芸娘也是莫名奇妙：“此事古怪，元佑党籍碑是怎么回事？” 家学渊源的萧芸娘都不知道，清风楼其他人自然也就不知道，当然不包括李宪。 李宪前一世曾经在广西融水博物馆看见过元佑党籍碑，虽然是一块赝品，但毕竟知道此事。 宋徽宗崇宁元年间，蔡京拜相后为打击政敌，将司马光以下共三百零九人的罪行刻碑为记，立于端礼门，称为元佑党籍碑。碑额“元佑党籍碑”几个大字为宋徽宗赵佶的“墨宝”，碑序和党人名单为蔡京所书。 李宪清楚的记得，除了司马光之外、苏辙、苏轼、秦观、黄庭坚、程颐这些后人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在元佑党籍碑上。 宋徽宗此前不久还再次下令，彻底焚毁苏轼的所有文稿，凡是吟诵苏轼文字者，一律视作欺君之罪。 元佑党籍碑前后刻了三次，是大宋朝党争酷烈的真实写照，也是大宋灭亡的根本原因之一。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党争的巨大危害。 党争，就是党同伐异，不分善恶拉帮结派，在朝廷上针锋相对。政敌赞成的就坚决反对，和正义无关，和国家大局无关。只要能够把对方置于死地，无所不用其极。 大宋朝党争不止两派，而是分成若干派。为了个人的权力和利益，毫无底线的互相拉拢、打击、倾轧，在朝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搞得乌烟瘴气。 不管后世如何美化，党争无正邪，所有人都有罪！ 狄青，从奴隶开始投军，积功升至枢密院事，相当于国防部长，是北宋最着名的将领，有功无过。 欧阳修在嘉佑元年七月上书请罢拙狄青，洋洋数千言，举不出一条罪证，反而称赞他“青之事艺，实过于人”、“其心不恶”、“为军士所喜”，任枢密使以来“未见过失”。 狄青有功无过，为何要被罢拙？因为狄青为人耿直，名望极高，却又出身低贱，抵制党争，为欧阳修、文彦博等人所不容，必欲除之而后快！ 宋哲宗元佑元年，司马光为相，神宗、熙宁、元丰年间的王安石新法废除，恢复旧制。 宋绍圣元年章惇为相，又恢复熙丰之制，司马光一派变成了恶不作的奸党，贬逐出朝。 宋徽宗崇宁元年，蔡京当了宰相，又全部恢复绍圣之法，并立碑于端礼门，上书司马光等三百零九人之罪状，这就是元佑党籍碑，也是最后的定案。 党争的过程，就是在朝廷上扯皮，虚度光阴。 党争的结果，就是朝廷的大政方针朝令夕改。 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天。 旧政刚刚传达下去，结果朝廷上的那个家伙已经倒台，马上又有了新政。等到新政刚开始实施，朝廷旨意又来了，立即恢复旧政。 下面的官员一夕三惊，无所适从，动辄得咎。最后自然是劳民伤财，获利的是那些党人，吃亏的还是老百姓。 连从来不过问朝政的元佑皇后，也先后两次被剥夺皇后称号，又两次被册封为皇后，可见党争有多大破坏力。 苏轼得势的时候，连乡试都要考他的文章。苏轼一垮，以前的书白读了，必须重新来过。 如果你不小心引用了苏轼的文章，或者文中出现苏轼的观点，那就是欺君之罪。中进士就别指望了，能保住脑袋你就烧高香。 “我们家的两个小祖宗，应该不会如此无聊。”李宪已经有所判断：“我就纳闷儿了，究竟谁吃饱撑的，大半夜跑去把元佑党籍碑给毁了，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萧芸娘听了李宪解释的党争经过，也有相同的见解：“这事儿涉及到当朝政体，只有双方当事人才会关注，和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应该不是她俩干的。” 李宪想到了另外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我要到青城寨庄园去一趟，这边的事情如何才能了结呢？” 牟长霞两眼通红，连眼泡都哭肿了：“今日事今日毕，女儿的事情都没有眉目，还有心情管其他的事情么？” 到了中午的时候，邹吉终于返回来：“公子，街上已经解禁，得到了最新消息。” 牟长霞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赶紧说啊，吞吞吐吐干什么？” “大姊别着急，朝廷没有出告示，说明没有抓到人。”邹吉稳住了牟长霞才对李宪说道：“已经查清楚，裴鸾娇和凤儿的确被人救走，而且就在西南棚户区，是小手艺人集中的地方。” “备——车！” 李宪刚准备叫备马，突然想起来在汴梁城骑马属于没有地位的武将，所以到嘴边上改成了备车。 过两座桥三条街，绕了一个大圈子，匠做区赫然在望。只不过现在已经是年关佳节，九佬十八匠也要过年，所以显得很冷清。 这一次铁骨朵亲自驾辕，一路上缓缓而行，浑身的感知力都放出去探查细微动静。 前面不远是一个丁字路口，有些百姓在那里探头探恼，铁骨朵赶紧低声招呼：“爹爹，前面似乎有问题。” 结果话音未落，前面已经传来一声娇叱：“昨日毁碑之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人无关，不怕死的只管上来！” 前面探头探闹得百姓顿时大哗：“哇，她是安石匠的妹子，安九娘！真没看出来，平时温柔贤淑的小娘子，竟然能够一个人对付五十名官军！” 铁骨朵勒住缰绳：“前面已经打起来了，爹爹，我们怎么办？” “铁卫队四下散开严密监视附近的情况，把马车退回到原来的那片树林，下面的隔层立即收拾好，等我回来。” 李宪在车内把话说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身穿短打扮的蒙面人。他不会轻功，只能爬到车顶上，通过一棵大树上了房顶，然后蹿房越脊向出事地点扑去。 这里都是棚户区，木板房一间连着一间，倒也不用担心无路可走。 拐过一道丁字路口，李宪终于看清楚了街道上的情况。 第0291章 入重围，救人是救己 大概有一百多骑兵堵住了街道两侧，中间是五十多个步军围攻一个青衣少女。因为这个青衣少女双刀盘旋，官军并不敢十分靠近，暂时倒没有性命之忧。 李宪心中有所明悟：“看来官军想抓活的，所以没有放箭。不知道昨夜是不是她救人，如何才能把人救出来问一问呢？” 李宪趴在房顶上，想谋划一个万全之策，然后开始救人行动。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从禁军手中抢人，本来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还想找一个万全之策，只能是白日做梦。 李宪察觉自己是白日做梦，主要原因还在街道上。 安九娘的双刀颇见功力，但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她的双刀只有一米来长。 包围安九娘的五十名步军全都是长枪，虽然是木杆长枪，但有两米多长。 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并不是白说的。加上这些官军的主要目的是围困，只要安九娘不动，他们都不动。安九娘一动，五十个人构成的圆圈也平行移动。 真要说起来，女人的脾气比男人更加暴躁，年轻女人的脾气就更加暴躁。 李宪已经看明白了，安九娘的年纪绝对没有超过十八岁，正是很容易暴躁的年龄。 一连硬闯六次，始终无法破开包围圈，安九娘就开始心急气躁起来。 李宪也不得不承认，安九娘急躁起来是有道理的。 现在是大白天，如果不能赶紧冲出去，两头的骑兵加上来，最后就是个死，比死更糟糕的就是被生擒活捉。 安九娘似乎已经决定拼死一搏，所以认准一个方向发起一波殊死反击，一连劈断正面三杆长枪。 但这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敌人太多，安九娘准备继续往前闯的时候，身后六杆长枪已经刺到，她只能返身迎敌。 官军有自己的群战阵法，这是江湖人永远无法攻破的。此后三荡三决，安九娘的计策失败，仍然落在包围圈中。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安九娘本来就是一个少女，鼓起余勇发动两波攻击，已经消耗了大半力量，顿时变得左支右拙，形势越来越危险。 李宪心道：老子是过来救人的，不是过来看戏的。再拖下去的话，局面就会更加糟糕。他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到这里，李宪长身而起，随即纵身跃到了街道上，刚好在步军身后。 此刻不能继续犹豫，李宪施展近身肉搏的短打手法，从敌人身后发起攻击，一口气卸掉了五个家伙的右臂关节，夺取了五杆长枪。 直到这个时候，街道两头的骑兵才失声惊呼起来。 李宪懒得管这么多，利用木柄长枪的弹性一个撑杆跳，刚好落在安九娘身边。 “向南进入小树林，有马车接应，赶紧走。” 李宪压低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然后伸出左手抓起安九娘的右臂奋力往上一甩。 安九娘明显是练过的，凌空一扭腰身，然后屈身一弹，就已经落在房檐上。 李宪双手分握一杆长枪，把多余的三杆长枪丢在脚边，这才高声叫道：“且住，各位听我一言。如果我要杀人，刚才的五个兄弟已经阵亡了。如果我想逃跑，就会偷袭骑兵兄弟抢夺战马。但是我一样也没做。” “诸位也应该明白，我没有伤人的意思，为什么呢？因为此事大有误会。石碑被毁，里面另有缘故。高俅相公遇刺，更加是个误会。目前已经是新年节下，我相信诸位的妻儿老小，都希望你们能够回家团聚。” 李宪胡扯一通，主要是扰乱官军的判断，给安九娘离开争取时间。 果然不错，所有军卒都有些迟疑不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宪争取的就是这一短暂的瞬间，右手扔掉长枪在腰间一抹，随即奋力往上一甩，飞虎爪咔嚓一声抓在房顶上。 左手的长枪在地上一撑，标准的撑杆跳，李宪就上了房顶。 “我不想杀人，不代表我不会杀人。为了让你们回去有所交代，请看我的手段！” 李宪双手一扬，四道寒光电射而出，刚好落在北面冲过来的骑兵前方三米左右，原来是四枚梅花镖插在地上排成一线。 “回去告诉殿帅高俅相公，过去的事情都是误会。我对他不感兴，也希望他不要对我感兴趣。至于太宰王黼，已经小命不久，让他赶紧安排后事。最主要是禀告皇上，我不希望今年汴梁城没法过年，希望他明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道理。” 夹枪带棒威胁一通，让那些官军听的莫名奇妙，李宪施展身法早没影了。 李宪并没有直奔西南小树林，而是向北蹿房越脊而去，准备绕一个大圈子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正全力奔行间，脚下房屋内突然传出一声轻赞：“临大义而不苟，当街仗义出手，大侠果然好胆色。而今追兵已远，何不下来一叙？” 李宪住脚一看，原来自己顺着房顶逃走，已然拐过了一条十字街，后面根本就看不见追兵。传出声音的地方，是低矮平房围成的一座小天井。 既然没有追兵，在房顶上逃走就是自寻死路。再说了，李宪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那就是寻找自家的两个小祖宗。 既然有人打招呼，那还不如下去找当地人问问裴鸾娇和李飞凤的下落。想到这里，李宪踊身一跃跳进天井之中，顿时发现五个人。 当先一人穿着有翻羊皮袄，古铜色脸膛，身材魁梧，胸肌发达，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他戴着一顶油腻腻的瓜皮帽，满脸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道多大年纪。身后四个小年轻，都是劲装短打扮。 “瓜皮帽”抱拳说道：“在下张廷飙，打扰大侠雅兴，实在抱歉之至。” “原来是张大哥，不知唤住在下有何见教？”李宪也拱了拱手，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也没有取下蒙面巾。 张廷飙一摆手：“外面风寒，还大侠请屋内叙话。” 这个邀请非常唐突，按说李宪应该有所警惕才对。但是他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竟然鬼使神差进入房间。 非常昏暗的房间，中间一座地炉燃着炭火，上面架着一口砂锅。从扑鼻的香味判断，里面应该炖着什么肉。 房间里面只有一条炕，没有其他什么摆设，八个小木凳就围着地炉摆了一圈。 李宪并没有落座：“张大哥有话请讲，我还有要事不能久待。” 张廷飙再次抱拳：“此前听见大侠警告朝中诸多大臣，实在是大慰人心，所以才斗胆出言邀请。” 李宪最不喜欢听废话，可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忍住：“张大哥既然是此地人，我就实话实说。今日来此，是想打听一下昨晚之事，听说这附近发生了刺客。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一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廷飙点点头：“大侠所言不错，昨夜此地出了一件大事，官军死伤十余人。但是昨夜并非刺客，而是另有缘故。” 李宪的目的找人，只能耐住性子说道：“我受人之托查询此事，还请张大哥实言相告。 张廷飙沉声说道：“毁碑是我们几个干的。大侠今日所救安九娘，是我们同伙。昨夜毁掉石碑很顺利，但返回来途中遇见两个小娘子被官军追杀，安九娘顺手把她们救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两位小娘子是内黄八骑裴家的人，住在清风楼大酒店。这里都是没有去处的工匠，实在不敢久留两位小娘子。中午解除禁街令之后，我们决定把两位小娘子分开送回清风楼。” “师妹昨夜显露过身影，就留在此处牵制官军的注意力。我们送完人之后返回此处，就是想救援师妹，没想到大侠提前援手，张某在此谢过！” 听完这番话，李宪半晌做声不得。 一报还一报？这太难听了。应该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总之，听说自家的两个小祖宗已经平安返回，李宪彻底松了一口气，随手就把蒙面巾给扯了下来：“在下李宪，多谢诸位救下我的两位家人！张大哥有话但请明说，水里火里李某人绝不皱眉头。” 双方越说越近，张廷飙兴奋地一摆手：“原来是李大侠，真是幸会！还请坐下喝一杯。” 没想到最后进来的一个小个子，突然接口冷不丁说了句：“张大哥你错了，他不是李大侠！” 张廷飙回头低吼一声：“贾贵儿，你胡说什么疯话？” 被称作贾贵的小子冷声说道：“张大哥你莫生气，他不是李大侠。你总在这里打铁，没有出去走动，所以外面的事情不清楚。我大哥曾经提起过一个叫李宪的人，江湖诨号追魂枪。” “据说追魂枪自恃勇力，无法无天。他手下聚集千江湖匪人，占据蔚州五县不服朝廷，还把郭药师的常胜军打得丢盔弃甲。我大哥曾经参与讨论是否出兵围剿，所以知道此事。” 李宪越听越不对味，顿时冷笑一声：“原来这位还是朝廷官人，真没看出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蔚州李宪。手下的确有千人，但他们不是江湖匪人，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英雄。” 张廷飙和另外三个小伙子翻身拜倒在地：“原来李大侠就是名震江湖的追魂枪，请受我等一拜！” 李宪终于明白了，这个贾贵和张廷飙等人还不是一回事。 贾贵的大哥能够参与军旅之事，肯定是官府中人，而且级别不会很低。 张廷飙是打铁的，属于最卑贱的人，他们之间应该风马牛不相及才对。 “张大哥快快请起，我不喜欢搞这一套。”李宪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书归正传，张大哥把我叫下来，究竟所为何事？” 没想到张廷飙反手一指贾贵：“不是我们有事，而是他有事。” 李宪霍地一声站起身来：“李某人行走江湖，从不过问朝廷之事，更不想和朝廷发生任何联系。告辞了！” “李大侠且慢！”张廷飙赶紧伸手拉住：“我们都是苦哈哈的百姓，涉及到朝廷的事情都不想管。但贾贵儿这件事实在是令人气愤，所以想请李大侠听听，再帮我们出个主意。” 第0292章 潘金莲，就是李师师 如果李宪充耳不闻一晃而过，事情就简单了。可是他偏偏听见了，而且还跳进后院，可不就麻烦上身吗？ 英雄每多屠狗辈，这句话是不错的。 老婆总跟别人睡，这个就比较麻烦。 丈夫反倒有死罪，这下就糟糕透顶。 当李宪觉得糟糕透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很可能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贾弈，禁军右厢都巡官，序武功郎之职，从七品。 在大宋朝当武将，要想爬到从七品，那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 岳飞前后三次投军，前两次都是打酱油的，当了一次敢死队长，一共上阵两次，结果还是大头兵。 岳飞第三次当兵，单枪匹马收服了澶州双龙寨的吉倩四百多人，才第一次获得军职：从九品承信郎。 承信郎，大概相当于后世解放军的下士。奖赏岳飞这家伙讲诚信，没有当逃兵，也没有跟土匪跑了。 进入刘浩的前军编制，岳飞奉命带领三百名骑兵，前往大名府滑县李固渡侦察。岳飞率部在侍御林击败一个金军小队，杀死一名伍拾长。因功升官三级，为正九品成忠郎。 在刘浩前军二千五百人南下救援汴梁城之前，岳飞又奉命率一百名骑兵到滑州侦察，刘浩还特地将自己的一匹好马借给岳飞使用（注意，岳飞抢回来很多战马，但他一直没有战马，因为没有资格骑马）。 岳飞率部一直深入滑州南部近开封府的地界侦察敌情，回来的时候在黄河冰面之上同五百多金兵发生遭遇战。 一员金将飞马舞刀而来，岳飞上前迎击，一刀劈断金将的单刀，又斩下对方的头颅。手下一百人奋勇冲杀，将超过自己五倍的金兵杀退。 因这次战功，岳飞又升官三级，为从八品的秉义郎。距离从七品的高度，还差十万八千里。 由此可见，大宋朝的武将要想爬到从七品的高度，不知道要血战多少次才有一线希望，因为你在血战中不仅要活着，而且不能残废，还必须取得胜利才行。 总之，作为大宋朝的武将，从七品已经靠近中级将领级别，是了不得的成就。放在一般人身上，应该是很不错的了。 可是，在有些人看来就完全不对劲，甚至嗤之以鼻，恨不得一脚踹死。 李宪原本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可是等他把话听完，不仅相信了，而且气得直想吐血，结果就上了贼船。 大宋京师禁军右厢都巡官贾弈，他总管汴梁城西北方向的哨位和巡逻，手下兵力五百。 当然，这个都巡官相当于后世警卫营长的级别，在大宋朝属于芝麻绿豆官，好多人都不会知道。但说到另外一个人，差不多地球人都知道。 贾弈的浑家，也就是老婆，名叫李师师！ 贾弈二十一岁那年，也就是大宋宣和二年（1120）。根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十五岁的李师师为妻。 李师师的爹爹早年亡故，只剩一个老娘，人称李妈妈，跟着女儿一起生活。 贾弈二十一岁就已经是从七品的武将，所有人都认为他年轻有为，未来不可限量。他本人也是奋发进取，以军营为家，恪尽职守，不敢稍有懈怠。 古人说得好，大丈夫顶天立地，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岳飞一心从军报国，结果老婆跟人跑了。贾弈一心建功立业，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糟糕。 贾弈一心扑在工作上，这样的年轻人一千年之后都很难找，的确是个好同志，街坊邻居也说是个好后生。 成婚一月，老公就在军营不回家，李师师自然是不舒服的。刚刚享受鱼水之欢，结果就开始睡冷床，能舒服才怪。 每天都闲得无聊，李师师只能趴在窗台上看街景打发时间。 这一天，李师师可能是看街景入神，结果把手里的绣绷子掉下去了，这必须要赶紧捡回来才是。 李师师刚刚下楼到街上把绣绷子捡起来，一直腰身结果撞到一个人。 头戴天蓝色秀士巾，上面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北珠。身穿一席绛紫色凉衫，手中捏着一把描金折扇。此人粉面透红，目如朗星，丰神俊逸，潇洒不凡。 书中交代，此人正是太师蔡京的长子蔡攸，宣和殿大学士，赐毯文方团金带，兼领淮康军节度使。后来在保州城被李宪抢成一个光人的，就是这位。 男人什么时候最值钱？中年！ 此刻的蔡攸刚好四十二、三岁，正是功成名就，圣眷最隆的大好时节，属于所有女人心目中的金龟婿。 蔡攸不知道在想何心事，猛然被人撞在腰间，刚想发脾气，却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位小娘子，发似乌云，钗若金凤；眉横新月，目送秋波；腰若杨柳临风，貌似出水芙蓉；看似嫦娥出月宫，又像洛神下瑶台。 天生的冤孽，躲都躲不过去。 李师师丽质天生，妖艳异常，估计是九尾狐转世。蔡攸风流倜傥，儒雅俊俏，是登徒子穿越来的。 什么干柴烈火都别提了，反正就是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了。一个骨头酥了，一个春心动了，就那么回事儿。各位看官也不必往心里去。 大宋朝没有什么男女之防，和二十一世纪差不多少，只要看对了眼了就可以约，所以蔡攸就约了：“小娘子如此美艳，无异于仙女下凡。下官到宫中有事，今晚可否到柳堤一游？” 就这么地，李师师第一次夜不归宿。 贾弈在军营里面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的兄弟贾贵是太学生，偶尔回家给爹娘和大嫂问安。慢慢就听到一些风声，也看出一些端倪，但没有抓住直接把柄。 一年后，贾贵儿和几个太学生到状元楼喝酒，终于被他抓住把柄，却作声不得。 隔壁包间有几位客人来头不小，分别是高俅、蔡攸、王黼，这都是惹不起的对象。还有一人坐在高俅腿上，正抱在一起嘴对嘴敬酒，让贾贵差点失控。 不用问，此人正是贾贵的大嫂：李师师！ 此后不久，贾弈被提为从七品亲卫郎，而且得到三千贯赏钱，所以贾家楼大兴土木翻修一新，粉墙鸳瓦，朱门环兽，还买了两个俏丽小丫头服侍少夫人。 要出事就会接而连三出事，所谓祸不单行。 贾贵儿第二次亲眼看见自己的嫂子李师师，旁边既不是高俅，也不是蔡攸，而是王黼抱着进了房间。 李师师同时和蔡攸、高俅、王黼鬼混，这件事情太严重，贾贵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跑到禁军右厢找到了自己的大哥贾弈。 说到这里，贾贵愤怒的挥舞着右手：“李大侠，我大哥好不容易抽时间回家，你猜他看见了谁？” 李宪最多算半仙，又不是真神仙：“看见谁了？” “官家！”贾贵眼睛开始发红：“我大哥值夜之后，天色微明匆匆赶回家，刚一转过街角，发现家大门口站着高俅和杨戬。大哥一惊非同小可，当时也不敢出来。直等到鸡鸣五鼓，官家走出门来扬长而去。” “大哥冲进家门询问事情经过，结果很快就吵了起来。大哥一怒之下要打大嫂，结果大嫂从怀里摸出一条汗巾，上面有官家御笔亲题。大哥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愤然说道：我俩瓶坠簪折，恩断义绝！” 李宪听得直摇头：“大丈夫何患无妻？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一脚踢开就行了，还可以免除许多烦恼。” “李大侠有所不知！”贾贵状似疯狂：“大哥进入家门之后，两个小丫头竟然到外面找到官军。高俅那厮很快就闯进家门，不由分说就把我大哥绑起来，送进了大理寺天字一号死囚房间。” 李宪有些疑惑：“按照高俅那厮的行事风格，他不应该如此莽撞。” “李大侠明鉴。”贾贵点点头：“我大哥看见官家留下的汗巾之后，说了一句‘圣驾晚回銮，留下鲛绡当宿钱。’高俅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哈哈哈——”李宪闻言呵呵大笑：“你的这个大哥真是自己作死，讥讽皇上嫖娼不说，还讥讽皇上用汗巾当嫖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刚好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听见，那就是铁证如山，你说这如何是好？” 张廷飙低声说道：“还请李大侠帮忙出个主意才好。” 玩笑归玩笑，人家不仅救了李飞凤和裴鸾娇，还冒死送回酒店，就凭这份人情也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李宪这才收起笑声：“你们打听过没有，现在情况如何？” 张廷飙脸色难看：“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宫内传出消息，来年元宵放灯之后，李师师很可能要被封为明妃。果真如此的话，为了官家的脸面，贾弈这个人就绝对不可能留在世上。” 李宪终于发现不是一般的麻烦，涉及到天子的麻烦，自然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李宪觉得自己手心冰凉：“你们准备如何处理？” 张廷飙恨声说道：“我们想杀了伤风败俗的李师师。只可惜金环巷已经被严密看护起来，根本无法闯进去。我们昨晚毁掉元佑党籍碑，有一个目的就是把金环巷的官军调出来，可惜没有如愿。” 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帮家伙并不是要老子去劫天牢救人，那就应该还有办法可想。 “你们吃着喝着，不要打扰我。派个人到酒店知会一声，就说我没事。” 口中吩咐一声，李宪靠在墙上开始闭目沉思。 李宪的确需要好好想想，他有一个模糊印象，李师师绝对是杀不成的，因为她的确当过几天明妃，后来被送到一座道观关起来。 靖康之耻发生后，金兵真珠营都统制，抓到李师师如获至宝，然后带往北面不知所踪。 贾弈这个人最后并没有死成，因为朝廷上党争厉害，被一个谏议大夫借题发挥拼死上奏，宋徽宗赵佶被迫免了贾弈一死。 大宋朝廷里面的官员像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李宪需要好好想想。 第0293章 出变故，酒店被盯梢 梁师成、王黼、蔡京、高俅、蔡攸这些名字，走马灯似的在李宪脑海中翻滚，历史记载的彼此权利冲突都被翻出来。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宪猛然睁开眼睛：“有了，原来是他！实话告诉你们，李师师是杀不成的，但我可以把贾弈救出来！” 原来，经过一番紧张的推演，还真被李宪想起一个人来。 谏议大夫张昊，生性耿直，胆子长毛，连皇帝他都敢参一本，是梁师成和王黼一党的对头。 有宋以来，皇上在朝中不能杀谏官，这是金科玉律，所以大宋朝的谏官胆子都很大。 当然，在朝中不杀谏官，并不代表谏官就不会被杀。 张昊并非在汴梁城被杀，而是被贬出京城之后沉船溺水而亡，一个偶然的交通事故足够隐藏一切。 张昊之死，后世被改编成一个折子戏《临江驿》，并且演绎成另外一折“陈世美忘恩负义”的故事。只不过主角变成了张天觉，替代了铡美案里面的包青天。 李宪要想的就是这段历史。 张昊利用李师师这件事情借题发挥，拉拢高俅和蔡攸，狠狠打击了王黼一党，成为王黼最后彻底倒台的导火索。 宋徽宗赵佶出宫嫖娼、霸占臣妻这些丑闻，自然也大白于天下，皇上的面子全部给削干净了，当然也下不来台。 事情的结局： 贾弈被免去死罪，贬为广南琼州司户参军，据说最后被暴民所杀，不知真假。 李师师被剥夺明妃头衔，送进皇家道观关起来，宋徽宗赵佶刚好近水楼台颠鸾倒凤，重演当年武则天的故事。 张昊被贬出京城，出任湖州同知，结果没走多远就翻船溺水而亡，成为人们怀念的忠臣。 “贾贵，你什么都不要送，就给御史大人张昊写一份陈词，重点列举你看见王黼勾引你大嫂。最好在太学里面找几个见证人，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王黼头上，我保证你大哥不会被杀。至于李师师就算了，何必为一个女人怄气伤肝呢？” 对于李宪的这番话，所有人都将信将疑：“这就行了？” 李宪胸有陈竹，自然说得斩金截铁：“我已经算过了，张昊是目前朝中唯一的忠臣，奸相王黼最近两年没好日子过。只要让他脱不开身，张昊在外面上下其手，皇上也不敢把你大哥如何，更不敢杀了他。” 贾贵半信半疑离开了，李宪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也准备离去。 直到这个时候，张廷飙才介绍另外三个小伙子：董十五、曹保义、孔三槐。 张廷飙有些难为情：“李大侠，包括安九娘在内，我们都是从小在这条街上玩大的，学的是石匠和铁匠，身上有两把子力气，也练了一些拳脚功夫。为了毁掉元佑党籍碑，家人都已经搬走了，今后想跟着你。” 李宪突然想起来：“我正想问这件事情，元佑党籍碑，这是朝廷里面党争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冒死毁掉？” 张廷飙摇摇头：“李大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平时没有人过问，但是朝廷有事的时候，无论是铁匠还是石匠都必须随叫随到。汴梁城最高明的石匠，就是安九娘的大哥安重，朝廷重要碑刻都出自他手。” “上一次要重刻石碑，因为有官家的御笔亲题，所以朝廷找到了安重。他无法推脱，否则就要被处死。可我们见多了，朝廷里面今天是这么说，明天是那么说。万一今后有人追究石碑的事情，安重肯定脱不了干系。” “就为这块石碑，我们几家人开始秘密外迁。两个月前终于把所有家人迁走，所以才决定动手毁掉石碑，免得到时候新党抓住把柄。没想到儿时玩伴贾贵找上门来，让我们杀掉荡女李师师，给他的大哥出口恶气。” 李宪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如此说来，安重已经离开汴梁城了？” “是的。”张廷飙突然压低声音：“都走了，我们把所有积蓄拿出来，在西南一百五十里买下一座山，名字叫做卷山，然后开荒种地，再也不当石匠。” 西南一百五十里？李宪一惊：那不是八百年后的新郑市西面，双龙潭风景区吗？ 心有所思，李宪就自言自语说了出来：“双龙潭在郑州南面一百多里，西南就是伏牛山，再下去就是南阳和襄樊，地方的确是个好地方。” 张廷飙听得莫名奇妙：“李大侠说什么？” 李宪顿时清醒过来：“我说你们为了做一件事情能够深谋远虑，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很不错。” “李大侠——”张廷飙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宪一摆手：“现在天色将晚，赶紧把这里处置一下。但是我要说在前面，如果真要下决心跟着，我可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条条框框那就多了，必须令行禁止，基本没有个人自由。” 张廷飙伸手一指四周：“李大侠请看，我们在这种环境长大，宁愿忍饥挨饿，从没想弄什么不义之财。我们已经成人了，这次把家人迁走，就是想开始做正事。要说占山为王，伏牛山那边就有，水泊梁山也有，但我们不会去的。” “我们最开始的计划，就是毁掉石碑之后，五个人在一起闯荡江湖。专门给那些欺压百姓的家伙捣乱，行侠仗义。今天碰到李大侠，这是我们天大的机缘，当然不想放过。” 李宪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你们都有力气，但个人武艺怎么样？安九娘的双刀我见过，的确有些功力。行侠仗义的想法是不错，可一旦要碰那些大户，就要和官军作对，你们准备好没有？” “李大侠，别的我不敢说，高来高去还是可以的。”说话的是董十五，一个矮壮小个子：“我们几个人从小开始就想行侠仗义，每天晚上都抱着石臼在街道上跑圈子，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五个人平时谁领头？”李宪脸色一沉：“敢不敢杀人？” 张廷飙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有定谁领头，一般都是我和安九娘商量之后，大家同意就动手。杀人吗？还真杀过，昨晚就杀了十来个官军。” 李宪振衣而起：“既然如此，我们就来测验一下。未来的一天一夜，你们四个人到骐骥院偷五匹马，到鞍辔库偷五副鞍辔，明晚定更天，你们四个人带着马匹赶到城南青城寨，我会带着安九娘过去和你们会合。” 李宪说完就走，留下四个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果然不错，李宪赶到原来约定的小树林，铁骨朵和马车都已经不见了，但还有卜辙率领铁卫队二十四人在那里等候。 卜辙纵马迎上来：“酒店传来消息，小公主她们已经安全返回，铁骨朵利用马车夹层把安九娘送到客栈去了。” “我们马上回去，命令铁卫队的兄弟们对酒店四周加强监视。从今天开始，暂时把马匹存放起来，所有人都换成便装。” 李宪交代完毕，接过一匹空马如飞而去。 不能怪他着急，因为他的几幅施工图还没有画完，明天晚上就要用了。 没有想一回到酒店，萧芸娘和邹吉就阴沉着脸迎上来，一直把李宪迎到五楼最里间密室。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官府的密探把我们酒店秘密包围了。虽然他们穿着便衣，也没有禁止客人进出，但我们通过其他渠道查明，附近增加了一百五十名密探，四名大内高手带队，应该就是宿卫军的精锐。” 邹吉一口气把事情说完，然后定定的看着李宪。 “还有这种事情？”李宪对萧芸娘说道：“安九娘在什么地方？我们的两个惹祸精呢，怎么没见人？” 萧芸娘摇摇头：“现在风声紧，她们三个人怎么敢出现在人前啊？沁儿带着她们躲在地下密室。” 李宪倒背双手开始踱步：“你怎么看待官府秘密监视我们？是不是因为官府察觉了什么，或者是看见有人把两个惹祸精送回来？” “都不是！”萧芸娘很快否定了李宪的推定：“你刚离开酒店，官府的秘密探子就过来了。凤儿、裴鸾娇和安九娘被送回来，已经是后来的事情，说明官府此前就盯上我们了。” 李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他娘的就奇怪了，除了两个惹祸精之外，我们也没做什么，更没准备做什么，官府为何会盯上我们，甚至出动了大内高手？” 邹吉脸上也是一片茫然：“我们的酒店开张七个月，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再说了，出动大内高手，只有两个人可以办到。第一个是皇帝，第二个就是大内总管李彦。我们和这两个人都没仇？” 李宪沉思良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是不是你上次强买李彦的五千亩良田，他回过味儿来找你算账啊？” 萧芸娘仍然摇头：“你回来之前，我和邹吉推算过，大内总管李彦不会如此小家子气。他手里有五十多万亩良田，绝对不可能在这五千亩上面大动干戈，况且邹吉给出的价格超过他开价的五倍。” “宿卫军也是禁军的一部分，高俅作为禁军殿帅，能不能调动？”李宪马上自己否定了这个判断：“事情发生之前就被盯上了，高俅不可能前知先觉，应该不会找到我头上。这他娘的真见鬼了，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 邹吉有些着急了：“公子，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如果让这些密探守下去，我们这里迟早要露出马脚，那问题就严重了。是不是拿出一笔钱去打发那些人，说不定因为要过年节了，他们就是过来打秋风的？” “绝无可能！”李宪赶紧摆手：“别看大宋朝从上到下腐败透顶，但是朝廷里面争权夺利，那是你死我活的战斗。现在情况不明，一动不如一静。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如果我们自己把罪证送上门去，我担心他们要上门大搜查，那就更加糟糕了。” 第0294章 脱壳计，夜走青城寨 青城寨，在汴梁城南五里，不过一道土岗而已，却有特殊来历。 郭威，五代末年大周王朝建立者。他崇尚节俭，当着大臣的面砸碎了宫中所有的奢华物品，自做一张民间普通的木床。他体恤百姓，废除了一切苛捐杂税。他志在统一，振兴华夏，为此夙兴夜寐。 可惜天不假年，郭威临死前把皇位传给柴荣，并留下遗言：不要扰害百姓，不要用许多工匠，不要派宫人守陵，也用不着在陵墓前立上石人石兽，只要用纸衣装殓，用瓦棺作椁就可以了。 纸衣瓦棺，和平民百姓一样的葬礼。从此成为一个成语，就是为了纪念郭威这一代崇尚节俭、励精图治、体恤百姓的皇帝。 但是，郭威却另外留下一道很奇怪的遗诏，一直到千年之后，人们还没有理解他的真实含义： 在河府（今河间）、魏府（今大名）各葬一副剑甲，在澶州（今濮阳县）葬一件通天冠绛纱袍，在东京城南葬一件平天冠衮龙袍。 青城寨，就是柴荣遵遗命，埋葬了一件郭威生前所穿的衮龙袍。一道黄土岗，从此郁郁葱葱，成为后人踏青游玩的所在。 赵匡胤在战场下毒手暗算结义大哥柴荣，然后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所谓的大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行腐化堕落的政治：只要你们不抢我的皇帝宝座，贪赃枉法是可以原谅的。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些大将，都杯酒释兵权了。没有了权力总要有所补偿，以钱换权成为最好的办法。 大宋诞生之日起，华夏传承两千年“躬身自省、勤俭持家、奋发进取”的美德被葬送。取而代之的是攀比财富，竞争奢华。一句话：大家都醉生梦死，不要心生妄念。 幽云十六州、河套地区、河湟地区、河西走廊等，一大半国土都在别人手里，赵匡胤就迫不及待解除武将兵权，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大宋第一代皇帝赵匡胤，就是一个不思进取的昏君，从而奠定了大宋朝的基本走向，一百多年后北宋灭亡成为必然。 对外敌上贡称臣，吏治上贪污腐败，对百姓敲骨吸髓，成为大宋朝遗臭万年的三大标签。 这些事情李宪都知道，而且还知道青城寨将成为人世间的一道标志：大宋朝永恒耻辱碑。 为了能够按时赶到青城寨，李宪用了一天时间，动用了清风楼大酒店的所有力量，其目的就是要转移官府的注意力。 被官府一百五十名密探二十四小时盯着，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很难受。尤其是不知道究竟谁要盯着自己，李宪心里就更难受。 但是，李宪来到汴梁城并非要和什么人赌气，而是实施自己的战略计划，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尽量不要让局面失控，从而影响大局。 要想从官府的眼皮底下出城，金蝉脱壳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如何才能化身金蝉，李宪很是伤了一番脑筋。 李宪只能把牟长霞找来：“我们酒店一共有多少辆马车？我说的是那种接送贵宾的豪华马车。” 牟长霞果然掌握情况：“一共十八辆。其中单人马车八辆，双人马车六辆，四人大马车四辆。” 李宪点点头：“给我留下一辆双人马车，让邹吉找两个信得过的木匠过来。另外命令邹吉做好准备，今天下午日落的时候，四辆大马车分别从正南的南薰门、正东的新宋门、正北的封丘门、正西的万胜门出城。” “剩下的马车紧随其后，从剩下的十二座城门出去。让十二个小女孩乘车出城，另外挑选铁卫队里面年纪最小的十二个人，和十二个小女孩两人一组，在城外三里做些游戏，然后返回城内。你和沁儿负责此事。” 牟长霞有些不以为然：“你直接出去就行了，需要这么麻烦吗？如果官府真要来硬的，大不了我们杀回去。我看京城除了大把花钱之外，根本没有值得留恋的，还不如早点回家算了。” “你以为我过来是为了好玩的吗？”李宪冷笑一声：“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等着，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知道为的是什么。现在时间紧迫，马上下去安排。” 牟长霞走了，李宪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了安九娘。 安九娘还是一身黑衣打扮，苹果脸粉嘟嘟的，年龄和裴鸾娇差不多，但长相很普通。不算难看，但算不上绝色女子。抚膝的双手十指粗壮，一双天足尺码不小，一看就是干粗活出身。到底是十四五岁，还是十七八岁，这个谁也拿不准。 从来不安分的李飞凤、裴鸾娇，竟然也破天荒的文静起来，陪着安九娘在密室里面正襟危坐。 看见李宪进入密室，李飞凤顿时浑身一震，小脸蛋瞬间变得煞白：“爹爹，这次真的不能怪我。那个死老头子竟然想把我和鸾娇姊姊带走，所以我才动手的。” 小宝贝吓成这样，李宪心里也过不去：“我没说怪你呀，你这次做得很对，快过来让我抱抱。然后和我说说，那个死老头子究竟是谁？” 裴鸾娇接口说道：“刚开始不知道他就是高俅，后来知道已经晚了。” 李宪听得一愣：“你啥意思，怎么就晚了？” 裴鸾娇娇哼一声：“如果开始就知道他是高俅，我当时就拔剑斩下他的狗头了。” 李宪顿时大摇其头：“我看你这个疯丫头有意思得很，高俅虽然名声不很好，但他掌管京城治安，从不对外用兵，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动不动就要斩下别人脑袋？” “就因为他执掌京城，所以才该死。”裴鸾娇霍地站起身来：“谁不知道高俅专门给皇上寻找女人？既然他是高俅，还想把我和凤儿妹子带走，那肯定居心叵测。现在一想起他那双色迷迷的狗眼，我就觉得恶心！” “行行行，你给我到一边呆着去！”李宪扭头看着安九娘：“安姑娘，我已经见过张廷飙他们，而且也给贾贵出了主意，贾弈应该可以逃脱死罪。听说你们五个人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安九娘这才站起身来一抱拳：“是，李大侠。” “坐下，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李宪摇摇头：“我不是大侠，也不想当大侠。当大侠太麻烦，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白白浪费好多机会，结果最后好多事情做不成。张廷飙他们说要跟着我，你的意见呢？” 安九娘又站起身来：“我已经听长霞姊姊说过，原来你就是赫赫有名的追魂枪。我们五位一体，张廷飙他们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只要李大侠不嫌弃，我愿意跟着你，水里火里决不皱眉。” “既然如此，你们五人今后叫我公子。”李宪又回头看着裴鸾娇：“疯丫头，赶紧上去收拾一下，晚上陪同安姑娘跟我出去一趟。” 裴鸾娇突然警惕起来：“干什么？” 李宪脸色一垮：“给你找点正事做，免得你闲得无聊，一天到晚给我添麻烦。” 就这么地，赫赫有名的清风楼大酒店，突然之间车马尽出，分别奔向汴梁城的各道城门。 腊月二十八，这是家家户户准备过大年最忙的时候，也是各大酒店客人最少的时候，好多客栈都关门歇业了。 清风楼大酒店突然来这么一下子，顿时惊动了整个汴梁城。街头巷尾的百姓、同行都议论纷纷，让一百五十名密探手忙脚乱。 清风楼大酒店，据说有盟友大金国的背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对大金国稍有不恭敬，二太子郎君完颜宗望，就会扬言率兵南下。 前不久因为接纳叛将张觉，就让金国二太子郎君完颜宗望非常不高兴，朝廷只好筹措了五十万石粮草送过去，最后总算平息此事。 大金国是惹不起的。惹不起就只能躲着，躲不住就只能跟着。 那就跟着。 十八辆马车同时出动，奔向汴梁城的十六座城门，一百五十个密探只好抽出八十人，五个人一组暗中跟随一辆马车。 “公子，跟着我们的一共六人，领头的叫包国雄，大内十八高手之一。” “你的双刀能够应付吗？” “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张廷飙他们在这里，合五人之力大概能够打败他。” “就那个戴破皮帽的家伙？什么玩意儿！爹爹，我这就下去拧下他的脑袋！” “赶你的车！” 这是一辆从陈桥门出来的马车，车内正是李宪和裴鸾娇、安九娘，赶车的把式就是铁骨朵。 李宪的推算没有错，官府的密探全都分头跟踪。 这些密探也有一定水平，刚开跟踪的五个人在陈桥门之外就不见了。但是马车向西绕到南熏门前面的时候，安九娘口中的包国雄等人缀了上来。 这种交替跟踪的鬼把戏，当然瞒不过李宪这个职业侦察兵。 可是，如何处置车后的六个人，李宪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铁骨朵，如果他们六个人围攻，你能否安全脱身？”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李宪需要征求本人的意见。 没想到铁骨朵低声说道：“此前擦身而过，我发现那个包国雄力大无穷，很可能和祁三郎、李天成他们不分上下。我有把握杀了他们，但是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却没有把握能够逃脱。” 李宪一皱眉：这下麻烦了。 杀掉包国雄等人并不难。如果发动突然袭击，李宪一个人就可以杀掉包国雄，可这不能解决问题。 既然包国雄是大内十八高手之一，一旦被杀了，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估计整个汴梁城都要翻天了。 “能不杀人，最好就不要杀人。”李宪也拿捏不定：“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你先把马车赶到有杂草的地方绕一圈，然后回到大路上和包国雄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如果他不识相的话，那就说不得了。” 第0295章 荒野地，扮猪吃老虎 侦察兵是专门跟踪别人，然后到处制造乱子的，从来不会被动挨打。 李宪就是侦察兵出身，他最不喜欢被动挨打，更不喜欢被别人跟着。 包国雄有恃无恐，率领五个手下一口气跟踪三里多路，让李宪心里非常不爽。 其实不是心里不爽，而是李宪心里着急。 马上就要接近自己的目的地，而这个目的地三年之内必须保密，你这个该死的包国雄总跟着算怎么回事儿？ 没办法，对这种不开眼的混蛋，就必须教训教训，让他长点儿记性。 按照李宪最开始的设计，就是在中途悄悄把自己三人放下来，然后铁骨朵一个人赶空车回城，把诱敌任务坚持到最后，这就是李宪设计的金蝉脱壳之计。 可是铁骨朵却说不杀人就无法脱身，而杀掉一个大内高手很可能引火烧身，这下子就麻烦了。 先别说铁骨朵横勇无敌，是未来战场上的杀手锏。仅仅是这么大一条汉子，跟着李飞凤诚心实意叫爹爹，李宪就绝对不可能让他遇险。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既然不想让自己的傻儿子遇险，那就只能让包国雄遇险。这是毋庸置疑的，不需要浪费脑细胞去推敲。 书中交代，李宪的这辆马车是用来实施金蝉脱壳的，所以临时做过巨大改动。 改动的核心部位，就是把马车的底板撬开了，上面铺着红地毯，看不出啥毛病。 李宪让铁骨朵赶着马车在有杂草的地方绕一圈，重新回到大路上，金蝉就已经脱壳了。 既然金蝉已经脱壳，铁骨朵的马车就不可能继续往南走，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调头向北，准备返回汴梁城，可不就和包国雄走了一个面对面。 这里是荒郊野外，马车啥都没干就掉头回城，让包国雄大感意外。 但是包国雄并没有出面，而是一挥手从身后冲上来一个家伙，拧着一根扁担往路中间一横：“站住！” 铁骨朵左手一带缰绳停住马车，右手长马鞭往前一指，同时怪叫一声：“哎呀，真是没王法了。大胆毛贼，天子脚下也敢拦路抢劫，难道不怕株连九族吗？” “扁担”显得很不耐烦：“少废话，你赶紧下车，我们要搜查！” “岂有此理，清风楼的马车，想搜查就搜查的么？”铁骨朵手中的马鞭一摇，对着空中摔了一个响鞭：“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狂妄？” 包国雄看见铁骨朵始终不下车，终于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牌晃了晃：“这个可不可以？” 铁骨朵一个劲地装傻充愣，反正就是不下车：“你这小片片是个啥玩意儿，我家多的是，趁早收起来免得丢人现眼！我妹子梳妆台上的双凤镜比你这亮多了，连眉毛和头发丝都可以照出来。” 包国雄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嘿嘿一笑：“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就凭这块大内自由进出的腰牌，可以拦截一品大员以下的车驾，今天就要搜查你这辆马车。” “胡说八道！”铁骨朵一摇马鞭：“你只能拦截一品以下的车驾，可我这辆车在清风楼属于顶级贵宾车，根本就没品了，你凭啥搜查？” 这就不是装傻，而是胡搅蛮缠了。往严重的说，那就是抗拒执法，罪加一等。 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道理可讲，抗拒执法就是欺君罔上，属于大不敬之罪。 大内高手之所以飞扬跋扈，武功高强仅仅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他们身上有一块皇帝亲赐的腰牌，具有“如朕亲临”的威慑力。 不要说看见大内高手，仅仅是看见皇宫里面的宿卫军，或者叫御林军，无论是一品大员，还是平头百姓，都会战战兢兢。 像铁骨朵这种藐视皇权的人，包国雄还是第一次看见。 一个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大内高手根本就没有什么耐性。包国雄其实也没有什么耐性，如果不是因为马车属于清风楼的话。 即便如此，包国雄也被铁骨朵激怒了，非常恼怒：“上去把这个藐视皇上的逆贼抓起来！” 大内高手就不一样，人家是执法者，最讲究光明正大。一开口就给你戴上一顶足够诛灭九族的大帽子：藐视皇上的逆贼。 哗啦一下子，五个家伙手里的扁担都扔了，随即从后腰带上摸出了执法的特有兵器：铜铸戒尺、寒铁锁链。 一个个像牛头马面追魂索命似的，张牙舞爪扑向铁骨朵。这都是常规套路，大内宿卫军简直熟极而流。 铁骨朵竟然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反抗，任由五个家伙把寒铁锁链挂到脖子上，然后被从马车上拖下来。 一个家伙用戒尺挑开车帘，仿佛见了鬼似地回头叫道：“包大人，马车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包国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说说，天色如此之晚，你赶着一辆空车到城外乱窜，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紧张所致，因为清风楼的马车不是那么好检查的。如果不是因为身后有人盯着，给包国雄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原以为车里面肯定有所勾当，只要拿到把柄一切都好说，所以包国雄才掏出金牌。现在什么都没有，问题可就大条了。 破坏和大金国的关系，置朝廷于危险境地，这个罪名是当今天下的顶级罪名，也是皇上最痛恨的罪名，一般脑袋是顶不起的。 为了保持和大金国的良好关系，张觉父子三人的脑袋说砍就砍了。包国雄不认为自己的脖子比张觉父子更硬，能够抵挡刽子手的鬼头大刀。 正因为如此，包国雄利用诱导式问话设置了一个语言陷阱，只要铁骨朵的回答稍有漏洞，今天的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我是酒店一个赶车的，你说我能够干什么？”铁骨朵按照事先编好的话，理直气壮的说道：“年关将近，酒店客少，整日里入不敷出。我们掌柜的心里着急，所以让我们出来看看有没有错过宿头的客人。怎么，这也违反律条不成么？” 酒店的马车就是为了接送客人的，绝对不能挪作他用，这番话是李宪推敲过的。 客栈为了做生意，经常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这都是人之常情，并不犯法。 大宋朝明文鼓励促进交易，加强流通，繁荣市场，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否则就要追究。 就像内城东角楼潘楼街南通一巷，就是东京汴梁城的交易典范。 金银彩帛交易所，是大宋朝最大的交易市场，每天的交易额达到三千万贯，最高峰可以达到七千万贯，是宋徽宗最引以为自豪的地方，从来没有哪个官员敢伸手。 清风楼大酒店、状元楼大酒店、潘楼街大酒店，里面不光吃饭喝酒嫖娼住宿，而且还有博彩金棚，可以容纳数千人，和金银彩帛交易所具有相同的地位，同样属于庞然大物，一般人不敢乱动。 铁骨朵的一番话说完，包国雄没有抓住明显漏洞，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最大的麻烦就是清风楼揪住此事大做文章，甚至跑到大理寺击鼓鸣冤，说大内高手以权谋私，对酒店进行敲诈那就糟了。 如果清风楼抬出大金国，然后利用外交使臣到朝廷上向皇帝提出抗议，连神仙都挡不住，那就不是糟糕，而是彻底完蛋。 现在骑虎难下，如何才能了结此事，而且没有后续麻烦呢？包国雄需要在心里权衡一下厉害。 心里有办法吗？当然是有的，而且从来就是这个办法，所以包国雄开始打量四周。 天从人愿，现在日头早就落山，四周寒风呼啸，别说人了，连鬼都都没有半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包国雄右手一捏左手关节，顿时发出嘎巴声：“咳咳，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城里还等着呢，需要赶紧处理一下。” 五个家伙心领神会：“大人说的是，月黑风高，贼人张狂，说不定就会出来祸害百姓。” 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确保没有后遗症，包国雄居然想杀人灭口，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虽说现在月黑风高，算不上光天化日，但为了一己之私，如此明目张胆就想杀人，实在是不可饶恕。 铁骨朵真傻吗？别说李宪不相信，就连鬼都不信。 咔嚓——铁骨朵双臂往外一崩，捆在脖子上的铁链已经断成两截，刚好落在铁骨朵双手之中。 “可恶的贼子，拿命来！”铁骨朵突然发难，挥舞着两根铁链当场砸死两人。 在五个人的看守之下，而且已经被铁链捆着，居然会被铁骨朵逃出来，宛如一头疯虎扑向自己，让包国雄大吃一惊。 作为一个大内高手，当然不是白吃干饭的。 白国雄脚踩连环侧闪三步，双手在腰间一抹，两根执法戒尺已经到了手中。随即一招指天画地，刚好挡住劈面砸来的铁链。 咔嚓——哧溜——铁链和戒尺撞在一起，顿时火星四溅。 “好家伙，果然力气不小。”铁骨朵狂笑一声，双臂又加了两分力，两根铁链仿佛乌龙盘旋，上取对手的脖子，下缠对手的小腹。 “没想到你这么一个高手，竟然会扮猪吃老虎！”一招硬碰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包国雄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双戒尺上点下刺，都是铁链的正中间的部位。 铁骨朵笑骂道：“放屁！我是本分人家，自然遵守王法，束手就缚。没想到你栽赃陷害不成，竟敢杀人灭口，简直无法无天，今天要替天行道！” 包国雄冷笑道：“是吗？你自己看看，公然杀害两名官差，这是铁证如山。我秉公执法，捉你归案。如果你束手就擒，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觉得你这句话刚好说反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头看看。” 铁骨朵口中说话，手中的铁链猛攻两招逼退包国雄，身形突然往后一闪，一招银河倒卷横击而出，后面顿时传来三声惨叫！ 第0296章 查内幕，黑手是蔡攸 大宋朝有历史上最严格的刀剑管制，所以无论是皇上还是大臣，才敢微服私出，在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李宪临时改造马车，就是为了把裴鸾娇的长剑、安九娘的双刀带出城。 正是为了回避携带兵器的问题，才准备十二对少男少女放在其他的马车里面，并且要求他们不要跑远了，就在城门外玩耍一段时间，然后立即返回城内。 少男少女都没有携带兵器，所以缺乏自保能力，离开城门太远，很可能出危险。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李宪两世为人，清楚官匪一家的道理，为了杀人灭口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身上被砍了几十刀“自杀”的、饮酒过多“坠楼”的、在洗脸盆里面“呛死”的、躲猫猫“憋死”的，各种“被自杀”层出不穷。 实在是找不到好机会弄出“被自杀”，还有一个杀手锏：间歇性精神病。只要鉴定出杀人的时候刚好犯病，故意杀人就是无罪的。 秦淮河边上的石头城有一家司法鉴定权威机构，专门鉴定间歇性精神病。他们的技术非常先进，总是能够鉴定出凶手杀人的时候刚好犯病，然后给检察院、法院提供裁定书。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要想做成一件事情真不容易，简直防不胜防，所以李宪才会挖空心思进行谋划。 没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宪当初设想铁骨朵把人放下，然后把空车赶回城，转移官府的注意力就行了，所以并没有给铁骨朵准备兵器。 其实给铁骨朵准备兵器也没用，如果他提前拿出兵器，那就是公然拒捕，属于不打自招。如果不能提前拿出兵器，也就没有机会拿出兵器。 李宪存在一种侥幸心理，认为大内高手毕竟代表皇帝执法，应该会有所顾忌。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南大门才六里路，应该不敢轻易杀人灭口。 没想到人家包国雄根本不理那一套，把手里的金牌一亮，说抓人就抓人，说杀人就杀人。 好在铁骨朵不仅会装疯卖傻，而且力气也超出一般人想象，竟然能够崩断捕快的锁链。进而利用锁链当兵器，一出手就砸死两个先声夺人。 一个人的如意算盘被打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肯定有些气急败坏。 李宪很生气，所以他要教训教训这个包国雄，让他长长记性。 刚才马车拐了一个大弯，李宪带着裴鸾娇、安九娘，已经掀开马车底板溜到草丛中，趴在积雪里面。包国雄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车上，所以遗漏了这个小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八百年以后的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可惜包国雄肯定不能再活八百年，他不知道这句话。 铁骨朵猛攻两招往后闪身，一个突然袭击，砸死了身后三个想悄悄上来偷袭的家伙，就是因为他看见自己的爹爹李宪已经慢慢爬过来了。 如果不立即砸死自己身后的三个家伙，李宪、裴鸾娇、安九娘站起身来就会被看见，然后肯定要尖叫起来，包国雄就会有防备。 包国雄被逼得往后连退好几步，就已经到了李宪伸手可及的地方。 现在要杀掉包国雄并不难，无论是李宪手臂上的三棱刺，还是腰间的五棱飞镖，都可以做到一击必杀。 但李宪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所以他需要一个舌头说话。 李宪无声无息从包国雄身后站起身来，仿佛一道鬼影。这是一门技巧，是千锤百炼来的，裴鸾娇和安九娘都不会。 “如果你现在放下兵器，就很有可能活下去，这一点你千万要相信。” 李宪手里并没有兵器，不过捏着一把一尺六寸长的折扇而已，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可惜现在冰天雪地，折扇有些不伦不类。 要说这把折扇，还是摧心掌黄裳在栾城驿亭镇赠送的，扇面是冰蚕丝织成，扇骨是万年寒铁铸就。属于刀剑难伤、水火不侵的一件宝贝，重量四斤八两，超过一般的单刀。 大内高手就是大内高手，包国雄竟然能够处变不惊。发现敌人已经趋近自己身后三尺之内，他身形一呆，两根戒尺已经贴肘收起，整个人凝立不动。 “阁下是谁？为何干扰大内执法？” 大内就是皇城，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看来包国雄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竟然把大内搬出来吓唬人。 李宪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说绕口令，所以他说绕口令：“我不是谁，你也不是谁。你是否在执法我知道，我想干什么你却不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东西你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如果你真能知道什么，就很可能活下去，这点你千万要相信。别人说重点的内容要说三遍，我已经说了两遍。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我这个人一般不说第三遍，这点你也一定要相信。” “阁下为何知道我知道什么？”包国雄竟然也会说绕口令，不愧是大内高手。 李宪大概觉得孺子可教，所以声音越来越柔和：“其实我不想知道你知道的很多东西，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那一部分。那是很小的一部分，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最多不会超过五个字，就可以换你一条命，这个生意很划算，不是吗？” 包国雄全身一震：“你想知道什么？” 原来孺子不可教，李宪的声音又开始阴冷起来：“这就不上道了，我很不喜欢。” 包国雄沉默了一瞬才说道：“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能知道什么？” 有进展就需要鼓励，李宪柔声说道：“有点儿意思了，继续！” 包国雄这一次没有犹豫：“年节将至，圣上要与民同庆。加之正旦大朝会紧锣密鼓，我奉命核查城内碍眼人物，这是职责所在。” 李宪终于彻底生气了：“果然不愧大内高手，在老子面前也敢掉花枪。既然你不把自己的小命儿当回事，那就不用活着了。” 包国雄的身形再次猛震：“且慢！” 李宪的声音越来越冷：“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已经给你两次机会了。” 包国雄似乎有些急了：“我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让我从何说起？” “在老子面前装傻充楞，你回娘肚子里再活一次都不够格！”李宪阴声说道：“老子不会什么狗屁分筋错骨手，但是老子手法利索，砍断你的四肢，挖掉你的五官，然后装在坛子里送给皇帝老儿赵佶，那并不费事，你信不信？” 包国雄终于没有坚持住：“小蔡相公发现清风楼大酒店增加了许多陌生面孔，所以命令小的过来看看。” 李宪气得破口大骂：“放屁！小蔡相公不就是蔡攸那个老小子吗？他有资格调动大内侍卫吗？你他娘的真想找死吗？” 包国雄的声音终于低落下去：“小蔡相公自然是不能直接对大内侍卫下命令的，可是他找到了大内总管李大人，而且小的平时得到小蔡相公诸般照应，所以就带队出来了。” 李宪明白这是真话，但疑问还有：“蔡攸让你找谁？” “小蔡相公说，他前天晚上从大内崇明门出来，看见内廷的三辆马车和清风楼大酒店的三辆马车换人，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似乎是——”包国雄说到这里，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原来前天晚上进城被蔡攸看见了，李宪顿时浑身冰凉：“赦你无罪，实话实说！” 包国雄彻底豁出去了，声音也提高不少：“小蔡相公怀疑，那个小娘子是他府上逃走的一个女婢，那个男的似乎是幽云巨盗韩云山的同伙，所以让小的带人过来盯着。” 李宪终于明白了，蔡攸那天晚上躲在暗处，不仅看见了自己，还看见了萧芸娘。 想当初在保州城内，李宪和韩云山抢劫两河宣抚使司，把蔡攸的四个小妾光溜溜的绑起来塞到床底下，随后把该抢的不该抢的，全部抢劫一空。 李宪当然明白，这种奇耻大辱任何人都不可能忘记，蔡攸肯定把自己恨入骨髓，就算自己变成灰了他也能认出来。 “然后呢？”李宪心里开始紧张，但口中显得无所谓：“你查出蛛丝马迹之后怎么办呢？把人抓起来送到大理寺，还是送到蔡攸家里？” “小的不知道。”包国雄赶紧说道：“小蔡相公和李大人只说要小的带人盯着，并没说接下来是否要抓人。毕竟清风楼大酒店背景复杂，没有人愿意轻易开罪，如果得罪大金国的贵人就麻烦了。” 李宪冷哼一声：“老子看你一点都不怕麻烦，在大路上就敢对清风楼的人下毒手。” 包国雄手里的戒尺掉到地上，缩着脖子没吱声儿。 说来也是，凡是混到大内里面的人，谁也不想轻易送命。多少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死了就啥也没有了。 不过，李宪已经明白了几件事情： 第一，蔡攸和大内总管李彦，并没有拿到真凭实据，目前还处于猜疑之中。 第二，即便查到了具体线索，蔡攸和李彦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涉及到大金国。 事情还不算太糟糕，这是李宪的初步结论。 “包国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之外，没有人想杀人，更没有人想被杀。老子和你无冤无仇，也不想多造杀孽，如果放你回去，你准备怎么回去呢？” 李宪心中的杀意已经消散，现在就看这个包国雄想死想活了。 包国雄说得煞有介事：“贼人利用清风楼大酒店藏身，后来逃出城外，小的带人一路追击五十余里。只可惜学艺不精，不仅贼人不知所踪，还连累五个部下丧命，现在只能回到李总管府上领罪了。” 李宪摆摆手：“你走。清风龙的马车借给你，把兄弟们的尸首带回去。贼人劫夺清风楼的马车逃走，你虽然没有抓到贼人，但抢回马车也是大功一件。当然咯，如果你把马车悄悄还给清风楼，估计比上报给蔡攸和李彦，好处大得多。” 第0297章 破危局，组建血手党 包国雄赶着马车消失在黑夜之中，铁骨朵还有些担心：“爹爹，就这么把包国雄放走了，是不是太危险。” 李宪叹了口气：“你的担心有道理，但这是一个两难的决策。如果把他杀了，那就坐实了清风楼有问题，隐患就更大。如果他回去如实禀报今晚的事情，却没有清风楼的直接证据，他们查找的目标依然没有头绪。” “毕竟酒店的马车本来就是接送客人的，至于客人想利用马车干什么，谁也无法控制。即便对簿公堂，清风楼也有狡辩的余地。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清风楼一推六二五，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安九娘温言说道：“公子，虽然你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但这些对策都显得很被动。一旦对方狗急跳墙放手一搏，只怕清风楼要措手不及，损失就大了。” “你说的对，看来需要从长计议。”李宪一摆手：“铁骨朵立即暗中跟上去，我们赶走汇合张廷飙等人之后，我还另有要事。” 青城寨，后世就剩下一个名字，而且变成了高速公路的立交桥。李宪也就在资料里面看见过，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 四个人都不是一般角色，即便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地上有厚厚的积雪反光，在旷野地带健步如飞也不在话下。 一刻钟之后，李宪发现一片雪原缓坡，南北向坡长大概五百多米，东西宽度大概一两千米，高差可能还不到二十米。东西两端黑魆魆的，应该是大片密林。中间地带比较稀疏，可能有大片空地。 紧赶慢赶，终于在定更天时分爬上了土岗，让李宪顿时大吃一惊。 青城寨，上面果然有一座寨子。围墙高度大概四米左右，边长大概三百多米。北门有一座高大的门楼，但里面并没有灯笼火把，所以李宪等人疏忽了。 李宪趴在雪地上，有些气恼：“九娘，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吗？” 安九娘低声说道：“青城寨当然知道啊，每年三月三和九月九都必须来这里。公子没有问我，我还以为公子和寨子里的关系很好，自然不敢多废话。” 李宪一想也是，自己啥都没有和别人说过，实在是怪不到别人头上：“这座寨子是干什么的？” 安九娘显得无所谓：“里面据说有一座小庙，再就是几座库房，存放每年春秋两祭的应用之物。有五十名宿卫军看守，其他的倒也没什么。除了那些秀士、衙内和大家闺秀到此吟诗弹琴之外，老百姓平时忙于生计，根本不来这里。” 恰在此时，西侧传来一声鸟鸣，冰寒刺骨的夜晚显得非常突兀。 安九娘精神大振：“张廷飙他们到了，在那边树林里面。” 李宪摇摇头：“你们这个联络信号有问题，大雪天哪来的鸟叫声，内行一听就有问题。” 安九娘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都是穷苦家长大的，平时无聊学个鸡叫，大家听习惯了，没想过联络不联络。” 李宪一边往西侧密林迂回过去，一边低声问道：“疯丫头，你们内黄八骑平时如何联络？” 裴鸾娇靠近李宪：“我们一般采用两种方式，如果距离不远就用鸣镝箭，如果距离很远就采用空谷传音。” “空谷传音？”李宪有些莫名奇妙：“啥叫空谷传音？” 裴鸾娇低声笑道：“这是山里采药人采用的方式，就是找到最高处的一棵大树，捡一块石头用力敲树干。通过不同的节奏，传递不同的消息。如果附近有人听见，也会捡石头敲树干，这样可以传递很远。” 李宪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这种原始传讯方式，放在二十一世纪只能在大山里面才行，放在平原上绝对不可能。别说空谷传音了，有时候想找一棵小树都难。 “我们飞狐军现在已经有了一种传讯方式，不过还没有全面执行，到时候告诉你们如何使用，现在上去和他们汇合。” 安九娘说的没错，果然是张廷飙等人到了，而且按照李宪的要求，每个人都牵着一匹鞍辔齐全的战马，另外还有一匹白马单独在一边。 张廷飙显得有些兴奋：“李大侠，幸不辱命，请检查。” “你们干得不错！”李宪拍了拍张廷飙的肩头，却对安九娘说道：“那匹白马是给你准备的，赶紧过去熟悉一下。” 安九娘一愣：“这些马哪来的？” “我让他们从皇家马场偷来的。”李宪很严肃：“这一方面是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另外是告诉你们一个原则。行走江湖不能不吃饭住店，那就需要钱。你们没钱的时候怎么办？只能对官府和大户人家下手，绝对不能动老百姓的东西。” 张廷飙还在兴奋中：“李大侠，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行走江湖不是这么简单的，第一关你们通过了，后面的考验更多。”李宪压低声音：“既然决定跟着我，今后就叫我公子。现在你们现在这里熟悉战马，一个时辰之后我回来告诉你们应该怎么做。疯丫头，跟我走。” 李宪今晚的目的地并不是青城寨，而是西南五里的自家庄园，飞狐镖局的汴梁分舵主曹申还在那边等着。 “疯丫头，我唯一的一匹宝马已经给你大哥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你说是？”李宪一边赶路，一边没头没脑地问道。 裴鸾娇嘻嘻一笑：“那当然了，你还答应给我一匹胭脂马和一辆马车的。” 李宪赶紧否定：“马车到时候肯定给你一辆，可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一匹胭脂马的？” 裴鸾娇右手一甩：“那我才不管！凤儿、芸娘大姊、长霞大姊、沁儿大姊她们都有，为啥就我没有？” 李宪心里有另外的考虑，所以故意打趣：“我就抢回来四匹胭脂马，现在都分下去了，谁让你来得最晚？” 女土匪果然不是好相与，裴鸾娇的小嘴巴绝对不输给别人：“怎么是我来得最晚？分明是你最晚找到我！如果你十六年前到内黄，我就跟你十六年了，怎么会是最晚？我都已经等了十六年，你应该怎么赔我？” 听到裴鸾娇的胡搅蛮缠，李宪心里猛然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萧姵。自己身边那么多人，敢于正面顶撞自己，说不赢就胡搅蛮缠的，只有萧姵一个人。 一想到萧姵，李宪就心痛，对身边的裴鸾娇又多了一分关注。 “说点正事。”使劲挥了挥右臂，赶走了脑海中的某些情绪，李宪突然站定：“疯丫头，我可以信任你吗？” 裴鸾娇也发现不对劲，顿时神情肃然：“你想说什么？” 李宪几乎一字一顿：“现在时局诡异，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我需要一个对江湖熟悉，而且绝对值得信赖的人，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我不知道！”裴鸾娇的回答让李宪大感意外：“我跟你出来，就是想搞清楚你的那些秘密。但是我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也仔细看过了，就是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现在那些马车又不见了，你让我怎么办？” 李宪摇摇头，心里有些失落。裴鸾娇毕竟不是萧姵，没有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也没有心有灵犀的感觉。 想到这些，李宪有些心灰意冷：“那些马车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最多半个月就不是秘密了。看完秘密之后呢，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才不要回去！”裴鸾娇的回答依然出乎李宪的预料：“凤儿把你这个爹说得神乎其神，还有什么天降神罚，什么地狱之怒，我一个也没看见，回去干什么？哦对了，凤儿究竟是芸娘大姊生的，还是长霞大姊生的？也不对呀，难道她俩七八岁就生孩子了？”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她是我生的！” “说，你想让我干什么？”裴鸾娇突然一本正经：“就算为了看见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应该给你做点正事。” 李宪彻底失去了信心：“你不行，这件事情交给你我不放心。你还是回去和凤儿玩耍，等我离开汴梁的时候，顺路把你送给回内黄县。” 没想到裴鸾娇一开口，再次让李宪吃了一惊：“至少在目前来说，你只有我可用，否则就来不及了。” 看见裴鸾娇如此胸有陈竹，李宪终于不能淡定了：“你说什么？” 裴鸾娇冷笑一声：“你把我带出城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看见你命令张廷飙他们去盗马，然后又把他们留在外面，只把我一个人带过来，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安九娘、张廷飙他们虽然心地朴实，但没有接触过外面，根本不知道江湖诡异难测，其实不堪大用。你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而且还配备战马，这不是一般的行走江湖。” “如果你原本没有基业，急于拉人马，那还说得过去，但实际上你有很大的势力，那就另有深意了。我刚才就在想，用这么几个生手能干什么呢？当我想到此前你把包国雄放回去，顿时明白了。” 这个疯丫头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让李宪顿时刮目相看：“说说看，我究竟想干什么？” 裴鸾娇叠起两根指头：“清风楼已经被官府盯上，大内总管李彦、宣和殿大学士蔡攸，这都是皇帝老儿身边的大红人。就算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乱来，但是每天在暗处盯着，也会让你如芒在背，片刻不得安宁。” “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想干什么，但是你一到汴梁城，哪里都不去就把自己关在地下密室，说明你在谋划一件极为隐秘，而且影响极大的事情。那么，谁来把官府的视线转移出去，就变成了成败的关键之处。” 李宪重复了之前的一句话：“我能够信任你吗？” 裴鸾娇抬头看着夜空，说出话来仿佛飘在虚空之中：“除非我投靠官府，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葬送了自己的生路。就算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也必须取得你的信任。” 李宪双手落在裴鸾娇的肩头：“那行，我准备组建一个血手党！” 第0298章 谋未来，部署挖地道 见微知着，举一反三。这不仅需要机智聪明，最关键的是需要学识渊博。 裴鸾娇仅仅通过两个细节，就能够把自己心中的想法推测出一大半，让李宪对历史上的大世家有了进一步认识。 裴家将虽然没落了，但传承千年的大世家精髓，还在继续发挥作用。 北宋这个年月，能够读书的人不多，有机会读书但没有机缘也不行。 “难怪历史上的那些牛人，必须依靠大世家才能成事。因为只有大世家的子弟，才能衣食无忧一直读下去，把所有道理读通为止。” 让李宪心生警惕，而且立即作出决定，还是因为裴鸾娇最后的一番话。 “我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葬送了自己的生路。” 这句话显得很凄凉，很决绝，已经表明了裴鸾娇的立场，回答了李宪关于“我能否信任你”这个问题。 李宪虽然没有解释，但他心中也有一丝悲凉的思绪。 这个年月不是什么民主法治的时空，属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 裴鸾娇说出了李宪心中最大的秘密，按照一般情况，如果裴鸾娇不答应合作，就会被李宪处死灭口。 不管是李宪自己动手，还是委托别人动手，对于裴鸾娇来说，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如果裴鸾娇不答应合作，李宪会不会下死手除掉隐患，他本人也无法作出准确回答。 总之，为了实现自己的长远目标，把所有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这是一个基本法则。 无毒不丈夫，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话说回来，就算放在二十一世纪，裴鸾娇的顾虑也是对的。 在二十一世纪，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削尖脑袋拼命打听各种绝密消息。殊不知了解的越多，死得就越快。 俗话说：百事不操心，万岁老百姓。 不管在什么年代，知道的越少，你就越安全。可惜这个道理没有几个人懂。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李宪就想组建一支秘密侦察部队，可一直都没有如愿。 原来的侦察营长郭小乙足够忠心，也足够狡猾，反应也不慢。但是他没有读过书，有限的知识都是道听途说，没有形成系统。 这样的人不是合格的侦察兵，所以后来整编三个军团的时候，李宪把郭小乙这个最忠臣的混蛋，任命为第一军团第一团的团长，首先保证自己手下有一个永不叛变的主力团。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宪接触的江湖好汉越来越多，按说是最好的侦察兵。可惜因为了解不深，并不是李宪需要的人。 侦察兵，是一个集团里面最重要的核心部队。 因为上级下达侦察任务之后，侦察兵只要不是绝对的白痴，都能够推测出自己的上司下一步想干什么。 如果没有绝对的忠诚，侦察兵就不是侦察兵，而是你的催死兵。 安九娘、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孔三槐，这五个人是贫苦出身，而且自幼练武，身体条件不差，都是生面孔。他们妄想闯荡江湖，实际上还是一群白痴。 说是白痴太过分了，应该说是一块璞玉，没有经过污浊社会的雕琢，是一群好苗子，可塑性很强，李宪最喜欢这样的人。 但是李宪今时不同往日，身上的事情太多，头绪也太多，绝对不可能对安九娘等人时刻跟踪，这就需要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代理人。 裴鸾娇当过几天女土匪，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一些。关键是裴鸾娇读过书，仅次于萧芸娘，这才是李宪最看重的地方。 李宪看见前方已经隐现灯火，赶紧做了最后说明：“你是血手党的一把手，张廷飙和安九娘作为你的副手，今后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还有，未来的事情很危险，你也要有个思想准备。” “这个不消你吩咐。”裴鸾娇出奇的平静：“我既然已经揭榜，那就有死而已。一旦我不在人世了，希望你能够偶尔想到我。” 李宪拍了拍裴鸾娇的肩头：“你说的太过分了，事实上你平时在我身边，只不过代替我指挥血手党。万事开头难，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你要辛苦一些，首先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江湖，然后帮他们把武功捋一遍。在此期间，我要给他们准备一些装备。” 说到这里，李宪从腰间解下一个褡裢：“这里有五十两黄金，一百两银子，属于他们五个人的服装费，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你是大家闺秀，应该如何安排，自己做决定。你现在去见她们，然后商量一下如何进城，我等会再过来。” 裴鸾娇接过褡裢问了一句：“服装参照什么标准，按照凤儿的标准，这连一只靴子都买不来。” 这里面有很大的气话成分，李宪并非白痴，当然能够听出来。 “他们五个人的服装既不能太显眼，也不能太寒酸。基本原则就是走在大街上，谁也不会注意他们。至于你本人吗？参照芸娘、长霞、沁儿的标准。放心，你不就是想要两颗北珠吗？少不了你那一份。” 其他的花钱都能够买到，唯有北珠不行。两颗北珠目前已经价值两万贯，一下子就可以把一个贫寒丫头拔到天仙的档次，没有少女不喜欢。 前天李飞凤闹出事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高俅看见了两颗北珠，一时间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可惜李宪和当事人裴鸾娇都不知道。 裴鸾娇转身就走：“记住你说的话！” “已经用了十颗北珠，今天一句话又出去两颗，老子就剩下十二颗了。安九娘如果表现不错，起码要陪嫁两颗给她，还必须拿出几颗显示老子很有钱，这样一来就不是很富裕了。” 李宪在心里算着糊涂账，目的地到了眼前也没发现。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站住！什么人？” “万里河山我独行，大唐天子进龙庭。”李宪念完切口，心里还在臭骂邹吉那个混蛋。 一条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原来是公子驾到，汴梁分舵主曹申恭候多时了！” “本来是准备驾到的，结果半路上差点儿躺倒。”李宪点了一下路上遇到突发情况，随即转到正题：“少废话，人到齐没有？” “两百四十人一个不少，就等公子过来发号司令。”曹申侧身在前面引路：“那些人都还没有见过公子，正眼巴巴的盼着呢。” 李宪自嘲道：“我也是两肩膀扛一脑袋，又不比他们多什么，盼什么盼？” “摸金校尉詹雄、云里金刚战彪，奉命带领手下兄弟赶到，现在拜见公子！” 随着一声低吼，李宪这才发现打谷场上站着一群人，顿时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兄弟们辛苦了，赶紧到屋里避寒！” 一阵忙乱之后，李宪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一座大草棚。 李宪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座草料棚，两端整整齐齐码着草料，只有中间一块空地并排生着三个大火炉，让草料棚里面呈现一股热气。 看见这副场景，李宪突然想到《水浒传》里面的“风雪山神庙”一折戏文，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林冲差点儿就被烧死在草料场。 “曹申，草料棚一定要重点关照火烛，一旦发生火灾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谨遵公子教诲！” 强调了一下安全操作规程，李宪终于有机会打量两个新人。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摸金校尉詹雄，三十来岁，身材一点都不雄壮。干瘪瘪的一个瘦小个子，看起来尖嘴猴腮就不像好人，果然是天生的盗墓贼。 云里金刚战彪，二十七八岁模样，身上也没有彪悍之气。中等个头，体格匀称，但是双手十指修长，皮肤白皙，像个娘儿们。 李宪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捆草：“两位兄弟请坐下说说情况，让我心里有个准数。” 摸金校尉詹雄先说：“根据大当家罗谦的命令，我把山上的同行兄弟全带下来了，一共三十三人。不知道公子有何吩咐？” 云里金刚战彪伸手向后一指：“我带出来两百零七人，全是五虎寨的幸存者，都练过两手，公子尽管吩咐就是。” 李宪点点头：“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情非常危险，而且还要绝对保密，不知道罗谦和大家说清楚没有？” 詹雄和战彪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说道：“临阵退缩者杀！出卖兄弟者杀！祸害百姓者杀！侮辱妇女者杀！” 这是李宪颁布的飞狐军必杀令，他当然知道。同时也知道这群人的心思，也就是准备当敢死队了。 “很好！”李宪摸出三张纸摊在地上：“不是要你们挖坟掘墓，这两张图纸表明了两条地道，一条通往刘家寺，长度七里。一条通往青城寨，长度五里。第三张图，就是要在牟驼岗挖出九个藏兵洞。” “詹雄善于定位，专门负责控制地道走向，你手下的兄弟负责指导挖掘地道。战彪和你手下的兄弟练过武，气力悠长，负责挖掘地道。曹申这里的五百多农民，负责把土方运走。牟驼岗的藏兵洞分布在马场外围，确保能够容纳一千人。” “所有这些事情需要在两年时间内完成，而且不能惊动别人。取出的土方不能乱来，全都由曹申组织人均匀撒到五千亩田地之中。这件事情涉及到上万人的生死，保密就是第一要求，未来的两年时间你们都不准离开此地。” 留下詹雄和战彪研究地图，李宪这才对曹申说道：“你的任务就是保证兄弟们的生活，同时确保庄园没有外人进入。上万人的生死都在你们手中，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自己做了一件足以流芳百世的事情，千万小小心在意。” 曹申点点头：“公子请放心，根据你的命令，我已经囤积了足够多的木材，开春以后就会全部锯成木板，准备用做地道的支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万人的生死足够让我们成神成圣，这辈子没白活！” 第0299章 传绝技，制作贺年片 徒手攀岩，在二十一世纪属于非常普通的一项活动，室内室外都可以。 但是，时间倒流一千年，徒手攀岩就属于神仙的技能，可以位列仙班。 李宪既然要培养新人，第一课当然就是他来上，而且是四更天上课。 “诸位，文人有六艺之分，武人当然也有，这就是武艺。武艺既然称之为艺，自然包含很多内容，也有很多诀窍。俗话说：百艺好学，一窍难得。很多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门户之见太严重，甚至有传媳不传女的家教，结果一代不如一代。” “就像裴鸾娇，她是裴家将的后人，不信你们问问，裴家的武艺就是绝密。十八般兵器他们都有绝招，可就是不告诉外人，导致不能发扬光大。你们要知道教学相长的道理，摒除门户之见，就是跟随我的第一个原则。” “数千年来传得神乎其神的六丁六甲，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东西，简称六遁之法。今天我给大家传授第一课，就是遁法第一项：物遁。物遁，就是借物藏形，借物移形，也就是江湖上所说的飞檐走壁、凌空虚度的神通。” “大家面前就是高不可攀的汴梁城，号称天下第一城。真的高不可攀吗？在我眼里就是狗屁。只要掌握诀窍，你们也可以不用任何工具飞越城墙。我传授你们的第一招，叫做徒手攀岩。不仅能够爬城墙，而且能够爬绝壁。” “徒手攀岩属于遁法第一项的技巧，不错，就是技巧，并非什么神通。你们学过铁匠、石匠、木匠，徒手攀岩比那简单多了，关键就是技巧和胆量。登高不惧，临危不苟，你们记住这八个字就行，现在我让你们见识一下。” 李宪说了一大通，让安九娘、张廷飙等人听得如坠云雾之中。但不要紧，对于战略侦察兵来说，三十米高的城墙真的不值一提。有时候潜入敌国，就需要徒手攀爬摩天大楼，那可危险多了。 李宪敢说大话，就是因为他知道东京汴梁城一百多年没有经历战火，所谓的禁军、宿卫军完全就是个摆设。平时吓唬老百姓还行，真要打起仗来就和纸糊的差不多少。尤其是晚上值夜，李宪都懒得说了。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李宪不仅爬到城墙上，而且又溜下来了。 真的是徒手攀岩吗？当然不是！ 现在可是数九寒天，城墙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根本不可能徒手爬上去。 李宪没有解释，但他的确爬上去又下来了，这就是真功夫，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李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内息，才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很神奇？” 安九娘拍拍心口：“刚才吓死我了，原来公子真的是神仙，并不是半仙！” “就像现在，如果我不解释，你们就会觉得自己亲眼看见了神仙，不是一个人看见了，是五个人一起看见了。人世间很多传说就是这么来的，说穿了一钱不值。” 说到这里，李宪双手一翻，五个“学生”顿时低呼一声：“这是什么？” “这叫爬墙虎。”李宪又把自己的左脚提起来：“不光手上有，我的靴子也是特制的。” 原来，李宪所说的爬墙虎，其实就是一双特制的带钢钉手套，靴底上也有十三颗铜钉。 这套装备，就是李宪指导陈老幺打造出来的，本来要传授给侦察连，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目前已经传授的只有四个人：李飞凤、李天成、薛沁儿、铁骨朵。 李宪每次晚上出门，都会换上这套装备以备不时之需，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不光有这套东西，我还有另外的辅助工具。”刷的一声，李宪手里多了两把三棱刺：“这才是近身格斗的利器，当然也可以做为爬墙的辅助工具。” 接过李宪退下来的特制手套，张廷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不由得感叹道：“这个东西要做出来虽然很难，但并非不能办到。最困难的地方，就是要首先想到这个东西。公子能够想人所不能想，依然就是活神仙。” “另外一件东西就很常见，江湖中人都有。”李宪从腰上解下一根绳索，上面带着一只飞虎爪：“飞虎爪是江湖中人必备的东西，我相信裴鸾娇身上也有一根。但飞虎爪并非什么时候都能用。” “如果城墙上有人巡逻，你把飞虎爪甩上去，咔嚓一声就是给别人报警，把自己送到虎口里去了。正因为如此，爬墙虎、三棱次、飞虎爪称之为三件套，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使用。我这次一共带出来十二套，进城之后每个人一套。” 李宪选择的教学地点，就是城西新郑门外的琼林苑，这里有一大片亭阁楼台建筑可以利用。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李宪爬到城墙上把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孔三槐拉上去，悄悄来到新郑门砸晕了六个宿卫军兵丁，然后打开城门把五匹马牵进来再把城门关上。 这一套动作对李宪来说都是小儿科，但他做得一丝不苟，目的是让几个家伙看清楚每个细节，从而完成了第一天的授课任务。 凌晨时分，战马不能到大街上走动，最后放在张廷飙原来的那个破院子。 “今天就教到这里，四个男的留下照看马匹，安九娘和裴鸾娇跟我返回清风楼，明天把装备带过来，还有我制定的训练计划。从今天开始，裴鸾娇就是你们大姊，她今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我的命令。” “安九娘是二姊，张廷飙是大哥，他们协助裴鸾娇完成具体任务。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应付更加复杂的局面，你们的队伍会慢慢扩大。希望你们互相扶持，取长补短，只有这样才能战胜一切困难。” 回到清风楼酒店已经是天色微明，但是几个主要成员都没睡觉，还在眼巴巴的等着。 萧芸娘率先迎了出来：“你们的马车在三更天突然出现在酒店对面的小胡同之中，我们派人弄回来里面还有血腥气，让所有人提心吊胆等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包国雄果然选择了自保这条路，并没有好大喜功泄露真实情况，让李宪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到时你问疯丫头就行了。从今天开始，在五楼专门给疯丫头设置一个房间，闲人一律免进。疯丫头今后的行动，旁人不得过问。疯丫头每个月需要的经费，长霞要如数支付。” 明天就是除夕，时间太紧张了，李宪根本没有办法和大家商量，所以直接武断地下达了命令。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都是血战多次的人，从李宪凝重的神态，又联想到凭空返回来的马车，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儿，她们全部领略到了大战将至的气息，当然不可能询问细节。 恰在此时，铁骨朵从门外进来：“爹爹，一切正常。后面没有尾巴，酒店外围的密探已经全部撤走。” 原来，进入青城寨范围，李宪就让铁骨朵单独行动，其目的就是查看有没有尾巴跟着，最主要的就是监视包国雄。 这是李宪给自己设定的一个影子，也是对铁骨朵的一次考验。 现在，铁骨朵圆满完成了任务，也就是通过了考验，李宪反而疑惑起来。 能够完成秘密行动的影子任务，说明他的记忆应该完全恢复了，否则就不可能临机处置各种复杂细节。可铁骨朵叫爹爹仍然极为自然，没有丝毫扭捏作态的模样。 要知道，李宪推测自己的年龄，绝对不会比铁骨朵大六岁。把一个同龄人叫爹爹，一般人做不到，起码做不自然。究竟是怎么回事，让李宪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铁骨朵能够恢复记忆，变成一个心思缜密的正常人，加上他强大无比的战斗力，是一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辛苦奔波一日夜，李宪决定好好睡一觉，因为按照习俗，明天晚上要守岁。 没想到一阵欢笑声传来，李宪好梦难成，只能穿衣起床。 送水进来的竟然是女儿李飞凤，让李宪大是爱怜：“凤儿，外面何事热闹？” 凤儿快九岁，实际上已经在懂事：“邹吉大哥和大娘、二娘她们商量，要在大年初一早晨，给一些有头脸的关系户送名刺拜帖，不知道应该如何弄。这种事情又不好出去问别人，所以大家一人一个主意，闹出笑话了。” 李宪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让他们进来，我有话说。” 原来，达官贵人交游广阔，若四处登门拜年，既耗费时间，也耗费精力。有些关系不大密切的朋友就不亲自前往，而是派仆人拿上自己的名刺前往代为拜年。 所谓名刺，也就是后世贺年片或者明信片的起源。梅花笺纸裁成二寸宽、三寸长，上面写受贺人姓名、住址和贺词。 大户人家设“门簿”，记录往来客人姓名和飞片。门前贴一红纸袋，上写“接福”两字，为盛放飞帖之用，好比后世收报箱。 这玩意儿在二十一世纪都玩出花来，李宪马上决定“发明”最标准的贺年卡，就是折叠式烫金字那种。 “我告诉你们，新年新年，图的就是一个新字，别出心裁才能打动人。沁儿到姑娘们那里，把平时做鞋样的硬纸片、五彩锦缎拿一些过来，我教你们做一种最华丽的贺年卡。” 做贺年卡，二十一世纪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手工，李宪做起来当然得心应手，让萧芸娘等姑娘们看得眼花缭乱。 “看见没有，你们带领十二个小姑娘，把上面的字用金线绣出来，再把锦缎蒙在纸板上折叠过来。正面是恭贺新禧四个金字，打开是阖家康泰、福寿绵长八个金字。又喜庆，又上档次，关键是打动人。” 有了李宪指导，十几个姑娘们飞针走线，半天时间就做出描金贺年卡三十六张。 没想到一时兴起，结果招来一场不必要的麻烦事。 第0300章 大侦察，深夜见高俅 李宪原本不想和大宋朝廷的官员发生关系，可是蔡攸竟然怂恿大内总管李彦对自己不利，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大内高手包国雄虽然暂时被镇住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凡是削尖脑袋往朝廷里面钻的人，就别指望他有什么道德底线。 李宪两世为人，虽然没有经历过政治斗争，但了解的内幕并不比别人少。 大宋党争手段之卑鄙，开天下之先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毫无信义道德可言，从大宋对内对外的国策就略知一二。 在此过程中，所有官员都有罪，全都可以被钉在耻辱柱上，绝对不会冤枉。 蔡京虽然有罪，但元佑党籍碑上面的三百零九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即便有那么几个所谓的好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矮子里面拔将军，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人的问题，是大宋赵家的用人方针：你可以贪钱，你可以玩女人，但不可以恋权，更不允许掌兵。 按照历史教科书，蔡京够坏？据说把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蔡京被四度免职，五次为相，平均两年半被免职一次。最长任职四年，最短任职四个月。 大宋皇帝可以随时免去一个丞相，可以随时提拔一个丞相。王黼这个奸相，就是一口气跳八级被宋徽宗提起来的，这才是事实真相。 正人君子也罢，阴险小人也好，只要钻进大宋朝廷，对待自己的敌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那比秋风扫落叶厉害多了。之所以还没动手，那是由于没找到最好的时机。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所以他决定尽可能消除安全隐患。 让姑娘们在那里嘻嘻哈哈制作贺年卡，李宪带着裴鸾娇离开了清风楼。 两个人一路上卿卿我我，就好像一个秀士勾引良家妇女，演绎着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比较符合大宋的流行趋势。 今天是第二课，李宪决定带领血手党的成员，开始对汴梁城进行侦察。上课的内容，就是告诉大家应该看什么，应该记住什么，应该回避什么。 要到大街上进行侦察，第一步就是学会角色转换，俗话叫做装什么像什么，干什么吆喝什么。 李宪和裴鸾娇一路上卿卿我我说个不停，实际上就是李宪在低声传授侦察常识。这和土匪踩点是两码事，李宪首先就要纠正这个观念。 好在这个时空比二十一世纪简单多了，因为需要留心的人少了一半，不用考虑女人的因素，而侦察兵最难对付的就是女间谍，大宋恰恰不用考虑女人的因素，因为大宋已经把女人的脚束缚住了，派不上用场。 梁红玉从小就是秦淮河上的妓女，标准的三寸金莲，连走路都要丫鬟扶着。什么梁红玉击鼓战金兵，那都是胡说八道。 韩世忠穷困潦倒的时候，和梁红玉发生一段露水姻缘。梁红玉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发现韩世忠非池中之物，所以倒贴一百两银子的盘缠，让韩世忠去西北种师道帐下投军，挣到功名之后回来让梁红玉与从良。 两个人约定三年为限，在此期间梁红玉不再接别的客人。这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后来就变得没谱了。 李宪对张廷飙他们四个家伙是这么说的：“大宋女子不能当官，不能从军，大街上的女子不用管她们。只要不进入妓院，就不会受到女人的伤害。你们要留心官府的捕快衙役，他们有时候会化妆暗查。” 今天主要侦察的范围，就是围绕内城走一圈，周长大约有二十里。 南面三座门：朱雀门居中，东边是保康门，西边是崇明门； 东面三座门：汴河南岸是角门子，北岸是旧宋门，最北边是旧曹门； 西面三座门：南边是旧郑门，中间汴河北岸是角门子，北边是梁门； 北面三座门：中间是景龙门，东边是旧封丘门，西边是金水门。 一共有四条河从城内穿过，最南面是蔡河，中间是汴河，东北是五丈河，西北是金水河。 李宪对河流最关心，因为金兵两次围攻汴梁城就是从水路进兵，战斗最剧烈的地方，就是金水门、五丈河、东水门。 当然，金兵两次围攻汴梁城，实际上并没有攻破城池。 即便后来占领了外城的十六座城门，金兵全都站在城墙上，根本就没有下去。至于内城，金兵仅仅用眼睛和嘴巴进攻而已。 因为汴梁城里面范围太大，金兵围城的总兵力不到八万人，城内的军民加起来近百万。人数实在是太多，金兵根本不敢进城。 完颜宗翰严令：谁敢下城墙，一律斩首！ 但是宋钦宗决意投降，为此把主战派的李纲贬出京城，最后坚决放弃抵抗，命令七万宿卫军放下兵器，赔偿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提出的所有条件。 包括把自己赔进去，把爹娘老子赔进去，把老婆孩子赔进去，把全城长得漂亮的青年育龄妇女都赔进去，靖康之耻就此发生。 当然，现在的东京汴梁城都在准备过年，君臣百姓都不知道两年后会发生什么，正是醉生梦死的好日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忙得一塌糊涂。 来到崇明门外的新桥头，李宪突然停住脚步，低声对身边的裴鸾娇说道：“看清楚，就这里！” 裴鸾娇抱着李宪的左臂抬头一看：“那边是明达皇后的娘家。” 李宪不动声色：“这里是个制高点，视野开阔，一切尽收眼底，继续往前面看。” 裴鸾娇猛然低呼一声：“高俅老贼的府邸！” 李宪低声冷笑：“什么老贼呀，别说得那么难听，比高俅坏的人多了去了。相比之下，高俅已经算半个好人，这就是大宋的现状。”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裴鸾娇嘀咕一声，随即一扬手：“再过去就应该是刘皇后娘家，那天晚上和凤儿来过这里，我有印象。” 李宪点点头：“有点儿意思了，斜对面是什么地方？” 裴鸾娇有些不敢确定：“好像是神卫营，过去似乎是蔡府，难道是蔡京那个老贼？” “我们慢慢往回走，前面暂时不用看了。”李宪低声说道：“那座院子不是蔡京，而是他的大儿子蔡攸，找我们麻烦的那个混蛋！” 重新回到内城墙西南角护城河冰面上，李宪这才对裴鸾娇说道：“你先回去把他们收拢，让他们把今天所看见的东西重复一遍，你画一张图出来。” 看见李宪没有往回走的意思，裴鸾娇有些疑惑：“你干什么？” 李宪伸手一指东北角：“我到单将军庙那边看看，你回去之后让他们不用等我，明日天亮之前我自然就回去了。” 裴鸾娇不干了：“那我也要去看看，单雄信毕竟和我祖上有些缘分。” 李宪赶紧否定：“今天不行，等我把情况彻底摸清之后，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单雄信原为绿林好汉。先投靠瓦岗寨翟让，后伙同王伯当、秦琼杀了翟让，拥立奸贼李密，导致瓦岗寨崩溃。 王世充篡夺隋朝皇位，单雄信投靠王世充，并且娶了王世充的妹妹，一直和李渊、李世民父子作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世充是通过禅让得到大隋江山，所以属于正统，真正的反贼是李渊和李世民。 单雄信保王世充就是保大隋正统，最后顶住高官厚禄的诱惑誓死不降，可谓善始善终。 在国破家亡之际，能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大节，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单雄信是一条汉子，隋末第一英雄非他莫属，值得赞扬。 宋徽宗和下面的大臣连醉生梦死都来不及，从没有想过什么善始善终，单雄信的墓地一片荒芜，祭祀庙残破不堪，里面的塑像斑驳陆离，让李宪看得直摇头。 当然，李宪并不是过来凭吊单雄信，而是另有图谋。 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为了大家过个好年，李宪决定铤而走险，所以要进行最后准备。 临战之前，把身上的所有装备检查一遍，把接下来的战术动作重新推敲一番，这是李宪前一世就养成的习惯。 李宪没有什么单纯的夜行衣，就一件外袍，一面是深蓝色，一面是灰白色。布料是他自选的，没有采用黑色和纯白色，只有傻子才会用那两样颜色。 爬到庙前一棵高大的枣树上，李宪慢慢掐着时间。据说这棵大枣树是单雄信的金钉枣阳槊埋到地下之后，重新发芽生长出来的，可见后人真会胡扯。 二更天时分，李宪从大枣树上溜下来，并没有沿着街道走，而是找到墙角爬上了内城墙，然后利用女儿墙的阴影向西南方向奔去，原来他的目标竟然是高俅的院子。 从城墙上往下看，李宪心中终于愤愤不平：“一个后花园就有足球场那么大，这他娘的也太大了？亭台楼阁一大群，这不是给老子出难题，到哪里去找主角？” 这就是李宪白痴了，高俅是武将，后花园能够跑马射箭才行，能不大吗？ 一口气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一个小丫头打着灯笼，一个小丫头提着食盒在侧廊里面隐约而行。 对李宪来说，制住两个小丫头并不难：“我不想杀人，把我带到高相公房间，保证高相公不会责罚你们。” 两个小丫头点点头，然后折转身往回走。李宪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只不过贴身跟着。一口气走了三条回廊，竟然来到一座小平房门口。 李宪顿时疑惑起来：这座小平房外观非常普通，应该是下人居住的地方才对。 恰在此时，房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外面是暮云吗？” 一个小丫头随口应道：“有人拜访相公，身上没有看见兵器！” 里面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原来如此，你们下去。” 一直等到两个丫头离开，李宪才问道：“高相公，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第0301章 论时局，拜访老朋友 李宪第一个夜探高俅，当然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整个宋徽宗赵佶时代唯一的不倒翁，而且寿终正寝的人，就是高俅。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不倒翁的经典表现：既没有光芒万丈，也没有暗无天日。当你觉得他可有可无的时候，突然发现没有他你就啥事儿都干不成。 不倒翁并不是白痴般的随大流，所以不是那么好当的。纵观华夏数千年历史，也没有出现几个不倒翁。 要当一个寿终正寝的不倒翁，除开各人际遇不说，至少需要满足四个条件： 第一，必须得到主子的绝对信任，不管什么级别的弹劾都可以不做数。 第二，必须具有某一方面的特殊才能，能别人所不能。 第三，必须是八面玲珑，而且从不站队，从不结党营私。 第四，必须做到万事留一线，严格遵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原则。 毫无疑问，要做到第一条，就必须首先做好后面三条。要想做好后面三条，那就必须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 凡是不倒翁，绝对没有坏透顶，所以李宪对高俅的评价：鉴于大宋朝没几个好人，高俅属于整个大宋朝里面的半个好人，而且具有很强的个人特殊能力。 不倒翁的这个特殊能力，就是超过所有人的综合平衡能力，能够左右局势的平衡手段。 要想搞好综合平衡，你就要能文能武，对哪一方面你都是内行，而且做得不比别人差劲。 如果放在一个民主法治时代，高俅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国务院总理。 如果不是因为高俅已经七老八十，李宪在大宋朝第一个想争取的对象就是高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第二个必不可少的人。 “既然是不速之客，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无论是老夫出去，还是你进来，其实别无二致。” 房内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既没有高半分，也没有弱一丝。 李宪不得不佩服：“高相公历尽风雨，果然见识超卓，在下佩服。” 房内有了些许波动：“你选择做不速之客，而且从天而降，肯定不是来佩服老夫的。既然如此，还不进来更待何时？” 李宪只能苦笑：“高相公对人心剖析如此透彻，真让在下汗颜无地。早知如此，我就应该从正门进来，省得枉做小人。” 房内突然呵呵一笑：“非也，正门你根本进不来。这倒不是老夫故意为难，实在是那些门子喜欢狗眼看人低。而你绝非低三下气之人，所以不仅不能进门，我们还会反目成仇。” “高相公说的不错，如果我光天化日之下走大门，很可能把高相公的尊介打成半残废，那就真变成仇人了。既然如此，趁着现在没有尊介把守，我还是赶紧进来算了，免得自找没趣。” 李宪一抖衣袖，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顿时就是一呆。 李宪此前对高俅的评价是半个好人，结果推开门一看，发现房内只有半个坏人。 如果仅仅看眼前的半个坏人，你绝对找不到另外半个好人在哪里。 房间不大，只有正北面的一张软榻，正东面的一张大床，正西面的一张案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但是，不大的房间，地板竟然是金砖铺就，把整个房间映照得金碧辉煌。 软榻上半卧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头儿，怀中竟然偎依着两个光肩膀的妙龄女子。至于下面是否光着，李宪不得而知，因为锦被盖着。 更有甚者，东面的大床上，分明还有两个妙龄女子，因为李宪一进门，她们把脑袋抬起来观看。 要知道，李宪两世为人并没有真正碰过女人，如此尴尬的一幕，让他看得浑身直冒热气：“高相公真会享福，让在下更是佩服。” 高俅没有丝毫要起身迎客的意思：“你是佩服吗？分明在心中骂老夫无耻。” 李宪没有做声，他不喜欢别人躺着自己站着。所以径直走到案几那边，拉开太师椅一屁股坐下，这才发现案几上架着一口宝刀。 高俅压根儿没看这边，竟然察觉了李宪的动作：“那玩意儿别动，否则我俩都不好交差。” 原来，李宪猛然醒悟，这口宝刀应该就是朝中三大殿帅的军令之刃，专门用来调动禁军的，所以就想抓起来看看。 把手缩回来，李宪才打破僵局：“高相公，你也不问问我为何深夜拜访？” 高俅冷哼一声：“不速之客，自然有不得已的缘由。你没说，老夫问有何用？” 对手果然难缠，李宪只能实话实说：“实不相瞒，高相公前日街上所见，正是小女。从小娇生惯养，竟然冒犯虎驾。在下今日登门，专程前来道歉。” 高俅不置可否：“尊驾中原人士，年仅弱冠，竟有八九岁的幽云女儿，倒也稀奇。” 李宪实话实说：“此女身世凄惨，父母惨遭敌人荼毒而亡，幼弟亦被饿死。在下偶然遇见，不忍孤女无依，故而收在膝下。怜其身世悲苦，所以娇纵过度，倒让相公见笑了。” 高俅终于有了动作，伸出双手拱了拱：“拯贫救孤，此乃仁善之举，老夫失敬。然则尊驾此来必有要事，尚请明言。” 李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相公居殿帅之职，肩负京城安危。而今武备废弛，一旦四周有警，相公当何以自处？” 高俅推开两个妙龄女子，披衣坐了起来：“何所见而云然？” 李宪微微一笑：“天下都说相公一无是处，在下却另有看法。金国狼子野心，南下乃基本国策。以相公睿智，难道也相信一纸盟约？澶渊之盟可废，海上之盟岂能长存？大辽殷鉴不远，相公岂无忧思？” 高俅振衣而起，一步跨下软榻手指案几：“非不为也，不能为尔！天下乃天子之天下，军旅乃天子之家臣。比如此刀，皆曰军令。然则无君上命之，与凡铁何异？天子思安，百姓思静。老夫纵然力举万钧，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高俅一指脚下：“金砖银锭，俗不可耐。人皆好之，老夫岂能独善？置之于地，视金砖如粪土，却能警惕人心。涉身处世，进殿称臣，谁不想流芳百世？狎妓买醉，人皆称羡，老夫力薄，实不敢浊世独醒。” 李宪站起身来躬身一礼：“相公此言精辟之论，在下受教了。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别过！” 说完再无留恋，直接推门而去。 高俅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李宪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宋为何灭亡。 高俅作为三大殿帅之一，实际没有丝毫权力。就算想有所作为，宋徽宗如不同意也是枉然。 高俅迎合宋徽宗，实际上也是明哲保身。因为宋徽宗身边近臣，就没有一个是清正廉洁的主。 王黼、蔡京、蔡攸、梁师成、李彦、朱勔、李邦彦，都是一丘之貉，一个比一个贪婪，一个比一个无耻。 就像高俅本人说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大权都在皇上手里。作为下属而言，顶头上司喜欢什么，你就必须喜欢什么。 李宪恍然大悟，就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华夏，那些职场经理进行入职教育的时候，声嘶力竭强调的，不就是高俅的这套理论吗？ 只要把皇帝两个字，换成上司两个字，直接就可以拿回去当教材。 在朝廷上说得很文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上司给你开工资，上司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否则就给老子滚蛋。 天下乃天子之天下，军旅乃天子之家臣。 高俅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李宪不走干什么？ “算了，该咋地就咋地，老子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想到自己忙活半天半点作用都没有，李宪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来到城墙之上经过冷风一吹，李先的精神头又来了：“他娘的，老子兵器战马都送人了，现在只剩下两只拳头。反正也是顺路，干脆一客不烦二主，找老朋友再借两件使使！” 所谓老朋友，当然就是蔡攸。这家伙风流倜傥，穿的用的玩的都是那么光鲜。而且还是节度使，宝马都是银鞍金镫，兵器都是宝物，看起来就上档次，其实李宪真的很喜欢。 对于蔡攸，李宪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在保州城已经抢了一次，这次他主动找自己的不痛快，干脆大家都不痛快算了。 刷的一声，李宪把自己的折扇张开，然后奋身一跃，就已经落到了院子后面的一座凉亭顶上。 对蔡攸没有半点敬意，所以李宪下手不容情，一口气用折扇敲晕了二十多人，把整个后院的巡逻家丁全收拾干净了，才拍醒一个让他带路。 这就是老侦察兵的经验老到之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李宪没有从河边街道的宽阔地带靠近蔡府，而是绕远路从内城墙上斜插过来，直接进入蔡府的后院。 内城墙上虽然有巡逻兵，但想防住李宪这样的老油条，还是力有不逮。 汴梁城一百多年没有经历战火，巡逻兵几乎没有想过会出现敌人，李宪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 这就好比球场上打了对手一个空档，防守队员措手不及之下，一个长传到位，自然扣篮得手。 “什么？你说蔡攸没回来？”李宪抬头看了看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快四更天了，他会没回来？你敢欺瞒老子，马上扭割断你的喉咙！” 护院家丁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好汉，相公真的没回来。据说找到了一个什么眼儿媚的妓女，昨夜就没回来。” 寻花问柳，朝三暮四，夜不归宿，倒也是蔡攸的作风，看来真没回来。李宪有些泄气，也有些不甘心。 就这么放弃太不划算，李宪眉头一皱：“你放心，在保州城我就和你家相公是老朋友。既然他没回来，麻烦你带我到他的书房、演武厅、马棚去看看。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关心关心老朋友也是应该的。” 第0302章 当强盗，偶遇包国雄 老生常谈：贼不空手。 李宪没有空手，但也没有贪婪，金银财宝一概没要。不过是让那个家丁牵走两匹马，顺手拿走一杆枪、一口单刀、两把宝剑、一对金钉铁骨朵，外带一张蔡攸落款的名刺。 不是李宪不想要金银财宝，关键是他没有找到。 像蔡攸这样的高雅之士，房间里根本找不到铜臭之物。书房里面除了大书柜，就是满墙的字画，尽显书香之气。 主人不在家，自己不告而取许多东西，李宪觉得应该有所表示。可惜不会用毛笔写字，想写封感谢信也没办法。 最后实在很无奈，李宪打开蔡攸的印泥盒，就用手指蘸着印泥，在一幅水墨画上写了几个字：别逼我杀人。 人世间居然有人在万金不换的名画上随便题词，这就足够古怪了，简直就是焚琴煮鹤。 更加不能容忍的是，题词的内容如此稀奇，那个被迫带路的家丁，当场就吓瘫在地上，两条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 想想还不解恨，李宪干脆把整个右掌按进印泥盒，然后在题词的左侧拍了一掌，一个血红的掌印新鲜出炉。 后来发现这个黄金做的印泥盒果真是个好东西，今后自己的血手党用得着，所以李宪揣进怀里带走了。 蔡府里面的家丁不下百十人，人家会让李宪这个小毛贼平安离开？当然是不会的，三十多人已经在大门口夹道相迎。 “你们可以大喊大叫，也可以把官军叫过来。我不想杀人，真的，你们千万要相信。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 李宪说完，一指那个牵着马双腿打颤的家丁。 按照后世的说法，大户人家的家丁，那都是江湖上个顶个的武功高手。但是，没有武林高手能够对付一个真正的战士，况且李宪还不是一般的战士。 战士，就是敢战之士。虽千万人吾往矣，说的就是真正的铁血战士，并不是一般的普通士兵，两者之间有根本区别。 前院里面的家丁也不是傻子，后院的二十四名家丁都是身手最好的，现在只有一个出来，而且浑身直哆嗦，这就是好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所以李宪安然来到的大街上，看见了朱雀门前的龙津桥。 桥南就是名扬天下的汴梁夜市，此刻还是灯火辉煌，依旧很热闹，从那里就可以回家了。如果放在后世的武汉市，应该叫做好吃一条街，什么好吃的都有。 李宪飞身上了一匹马，这才沉声喝道：“别这么失魂落魄的，后院的人都没死，赶紧去把他们弄醒。你们已经尽责了，非战之罪也。告诉你家相公保州故友来访，你们应该没事的。” 别人当小偷，那是真的偷偷摸摸，典型的做贼心虚。 李宪这个小毛贼就不一样，他是明目张胆的硬抢，典型的强盗。 更加嚣张的是，他还好整以暇，一路上策马缓缓而行，马蹄铁敲在桥面的石板上，节奏清晰明快。 其实不是他不想跑，而是根本跑不了。街上人来人往不说，后面那匹大红马背上绑着一大堆兵器，接近两百斤。 原来，蔡攸的演武厅，那真是应有尽有，全都货真假实，没有装门面的样子货。 带出来的这杆铁枪，长度两米一，重量只有不到五十斤，但枪杆竟然含有后世缅铁的成分，磨砂枪头哑暗无光，却锋利异常。枪头承盘和枪攥依然是黄铜打造，显得简洁流畅。 一对金钉铁骨朵应该不是蔡攸的兵器，而是大辽或者大金赠送的礼物。长度四尺八寸，单柄重量竟然和铁枪差不多，接近五十斤，一对金钉铁骨朵就近百斤。 带出来的那把刀更不是凡物，李宪怀疑是盗墓贼盗出来的一件东西，居然是西域的圆月弯刀，刀鞘上镶嵌着无数宝石，连鞘重量九斤多的样子。 至于两把宝剑，原本是挂在蔡攸书房里面的，应该叫雌雄双剑。如果按照刘备的叫法，那就是双股剑。一把三斤多，一把四斤多。 马背上全都是违禁物品，所以李宪不能着急。虽然是明目张胆的小毛贼，但现在一定不能着急，更不能惊慌。一定要穿过好吃一条街之后才好策马狂奔，免得误伤百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神仙都躲不过去。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标准，下午七点钟的时候，警察肯定下班了。可是东京汴梁城就不一样，这后半夜了，大街上竟然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察。 十一人扛着长枪，戴着范阳帽，穿着棉甲，迈着比较整齐的步伐，跨差跨差一路过来了，而且马上就到李宪身边。 李宪心中大不以为然：“他娘的，看来皇帝的命就是好，睡觉都有人巡哨。老子选择错误，应该绕远路走云骑桥，经过五岳观回家。现在麻烦了，如果兵丁问起，老子说什么呢？” 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大内高手包国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李宪赶紧翻身下马，扯起喉咙叫道：“包大人，包大人，让我好找！” 有效果，十一个兵丁目不斜视贴身而过，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包国雄居然听见了，而且脸色很难看的样子：“原来是尊驾，夤夜至此有何公干？” 李宪意有所指：“小蔡相公请我去做客，还送一大堆东西。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呀。包大人日夜操劳，的确是臣民楷模，在忙什么呢？” “小蔡大人请客？”包国雄左右扫了一眼，才低声说道：“据说他老人家在寻芳亭，难道是我听错了？而且还有传说，他老人家最近不敢回家，好像是担心客人不请自到，看来小蔡相公真有先见之明。” 李宪恍然大悟：不知道包国雄和蔡攸说了什么，让蔡攸担心有人上门割了他的脑袋，所以每天晚上都躲在外面。 官面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包国雄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不仅洗脱了自身的嫌疑，还把上司吓得不敢回家，你不得不服。 李宪拱拱手飞身上马：“包大人放心，现如今四海升平，没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很好，这才是太平世界，你说对吗？今日就此别过，有时间请到清风楼一坐。” 没想到包国雄双手一抱拳：“目前朝局波诡云谲，三派之争不亦乐乎。大金使者近日提出一大堆条件，要求我朝派遣一名特使北上，给大金国正旦大朝会贺喜。眼看风云变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尊驾收留。” 李宪再次下马抱拳说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包大人真的遇到难处，就请到清风楼报名求见李宪，必然不让包大人失望就是。” 包国雄一躬到地：“果然没有猜错，尊驾就是名震河朔的追魂枪。包某今日得见尊颜，真是幸何如之！包某就在旧城东北角开宝寺左近居住，李大侠有甚吩咐，可派人到寒舍传信。” 说到这里，包国雄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递过来：“大内十八高手，日前有一人突然失踪。他临走之前把这块腰牌留在我这里，李大侠带在身上，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够遮掩一二。” 李宪越来越佩服官场上的人，一个人失踪，竟然在失踪之前把腰牌送给别人，真是惊天奇闻。毫无疑问，那个高手肯定是在这个包国雄手里“被失踪”了。 “君子之交，一言而决！”李宪接过腰牌，同时从右臂上解下一把三棱刺：“李某客居在外，身无长物。这是日常保命物件，今天送给包大哥留个念想。” 深更半夜无法多谈，两个人很快就分手离开。 李宪策马加速，但心里却开了锅：“包国雄不仅处事果决，而且心狠手辣，竟然暗下毒手干掉了一个自己的同事，还把这件事告诉我。” 谋害自己的同事，这是大大的死罪。李宪不是傻子，包国雄采用一种特殊方式，向自己表示了忠诚和投靠之心。 李宪投桃报李送一把三棱刺，也表示了接纳之意。至于如何使用这枚暗钉子，在什么时候使用，目前还没有想好。 因为李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出面推翻赵家朝廷，所以他不可能主动给朝廷制造乱子。 一切都顺其自然，让老百姓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之后，再做出自己的选择，那才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一个民族的觉醒，不是干瘪瘪的几句话就行的。没有尸山血海的惨痛教训，不可能挺起一个民族的脊梁。 大宋毒害华夏百姓一百多年，四五代人的性格被阉割，逆来顺受的奴隶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中原百姓被大宋灌输的奴才思想，没有鬼头大刀的当头棒喝，没有人头滚滚的惨烈场面，根本无法彻底清除。 高俅此前的一番话，让李宪虽然很焦急，很痛心，但他却无可奈何。 知耻而后勇，这个民族才有救。被逼到墙角之后还不临死拼命，而是伸出脑袋让别人去砍，这个赵家朝廷彻底灭亡也不值得同情。 虽然一想起来就愤怒，但不管怎么说，李宪现在还比较满意：“今晚没有白出来一趟，竟然在汴梁城里面得到一个内应，有点意思。” 回到清风楼的大门口，李宪发现所有人都没睡。卜辙带领铁卫队的小伙子们正在卸车，全都是胳膊粗细的毛竹。 李宪看得大惑不解：“你们这是干什么？这种毛竹只能当柴烧，又不能制作弓箭，有个屁用啊？” 牟长霞闻声从门内出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公子是不是晕头了？明天就是除夕，守岁之后不是要爆竹驱年的吗？我们是首屈一指的大酒店，当然要准备足够多的爆竹才像样子。” 李宪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卜辙，这才一拍脑门：“这些毛竹没啥用处，送到柴禾房劈开了当柴烧。忘记和你们说了，我准备了另外的东西，明天就让全城百姓见识一下！” 第0303章 守岁末，准备过大年 李宪前一世不过是一个臭当兵的，没有当官的经历。他的一切行动都是用军人眼光看问题，关注焦点是战术的主动性。 抢占制高点，就成为优先考虑的问题。比如说夜访高俅，比如说警告蔡攸，都是贯彻这个思路。 但是官场上的套路刚好相反，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旁敲侧击，曲折迂回，才是官场上的制胜法则。 欲擒故纵，欲抑先扬，官场上对你破口大骂的可能是朋友，对你笑脸相迎的大多是敌人。 二十世纪林大帅说得好：当你无法把他打死的时候，就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自己摔死。 凡是能够养生的东西，就一定能够杀人。太极拳是一套养生功法，它就一定能够杀人于无形，这就是官场辩证法。 李宪没有在官场上历练过，就无法领略“官场太极”的精微奥义。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是兵法原则，李宪当然知道，而且在战场上多次使用这一招。但在官场上如何应用，他就不明白了。 战场上要求把敌人一棍子打死，绝对不能让敌人缓过劲来。 正因为如此，李宪做事总是出其不意，直指本心。虽然起到了攻其不备的作用，却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来到东京汴梁城不过两天多时间，李宪就搞出一大堆事情，得罪了一大批看见的、没看见的人，俗话叫做锋芒毕露。 官场上的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采取行动就必须攻守兼备，因势利导，借力打力，让自己随时都能够进退裕如。那才是不倒翁，绝世的高人。 李宪没有当过官，还是当兵的那种一根筋，对官场套路狗屁不通。如果现在让他当官，早就被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幸亏李宪两世为人，具有领先一千年的优势，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暂时转移别人的视线，让背地里的很多人疑神疑鬼，从而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严重关注清风楼的时候，李宪也在秘密忙碌。 八辆马车在瓦岗寨废墟上交给了邹吉和曹申，然后就不知所踪。 马车自然不会飞了，只不过八辆马车目标太大，所以采用了乾坤大挪移。这段时间邹吉采用偷梁换柱的方式，利用大批量运送爆竹进城的机会，分批带进城内。 李宪就在清风楼后院的一个秘密仓库看见了八辆马车，因为用牛皮帐篷蒙着，外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罢了。 卜辙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就是带着二十四个铁卫队员，分成三班看守马车，外人一律不准靠近。 李宪设计的马车底盘，是为铜铸滑膛炮准备的炮车，借鉴了后世的模块化设计思路。根据不同的用途，可以拆卸拼装。 李宪来到仓库，并不是要改造马车，而是要拿一箱东西。 如今好歹也算威震一方的人物，李宪当然动口不动手：“卜辙，打开第六辆车，把后面的配重箱搬下来。” 这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箱子，外面包着羊皮，用蜡封口防止进水受潮，两个铁卫队员才能抬得动。 卜辙看见死沉死沉的，就有些好奇：“公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没啥卵用，就是为了好玩。”李宪微微一笑：“你们过年燃烧毛竹听个响，为的是驱年祈福。但是你们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那才是真正的爆竹。” 原来，李宪在配制火药的时候，发现有一批硫磺和芒硝的纯度不高，他也没有心情二次提炼，所以就带领姑娘们制作了人类的第一批鞭炮，让姑娘们啧啧称奇。 王安石曾经写过一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北宋年间所说的“爆竹”，那货真价实叫爆竹。就是把没有裂开的大毛竹架起来烧，竹节里面的空气受热膨胀爆炸，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故称爆竹。 一直到南宋时期真正的鞭炮才出现，也预示着大宋彻底灭亡。因为元蒙利用火药制造兵器，而南宋在发明有害无利的鞭炮。一进一出之间，灭亡成为必然。 李宪一贯痛恨鞭炮，当然不会吃饱撑的去发明这种害人的东西。他是在做另外一种设想的时候，用边角余料做成的鞭炮。 二踢脚、钻天猴，这才是李宪在白云山庄反复推敲过的东西。说白了，二踢脚和钻天猴，就是最原始的二级火箭。 李宪当初并非要发明火箭，而是想完善部队的通信手段。偶然发明了左轮手枪，他就想到了后世的信号弹，然后一头栽进去想弄出个所以然，于是有了鞭炮。 李宪前一世小时候，玩过一种可以炸出降落伞的冲天炮，那真是记忆犹新。 那种小孩子玩的冲天炮很小，红色降落伞在空中飘飘荡荡，平添许多节日喜庆，曾经让年幼的李宪产生许多遐想。 穿越一千年，从遐想到瞎想，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经过无数次失败，李宪利用后世的空包弹原理，终于发明一种现代化的信号弹，实际上叫做礼炮更合适。 李宪发明的信号弹采用铜管做轨道发射，同样是二级火箭，射高超过五百米。在空中二次爆炸的时候，就会炸出一顶降落伞。 降落伞事先染成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含义，从而达到指挥军队行动的目的。这属于飞狐军的军事机密，还没有装备下去。 发明降落伞信号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年代没有电话，更不可能有电报。两支军队之间的距离超过十里就没有办法协调，也做不到密切配合、精确打击。 就像上一次反击完颜婆卢火，李宪的预设战场、出动的四支部队，彼此之间实际上就隔一道山梁，可就是没有办法互相配合，只能各自为战。 正因为如此，降落伞不光有不同的颜色，下面还挂着条幅，用小铅坠配重拉直条幅，条幅上用军事暗语写着行动命令。 仅仅有信号弹和降落伞还是不行的，如此之远、如此之高，用肉眼根本看不见条幅上的字迹，这才是李宪发明单筒望远镜的初衷。 汴梁城是大宋朝醉生梦死的地方，发明所有东西都遵循“新奇、奢华、无用”，三个基本原则，所以李宪带过来一箱十万响的鞭炮。要搞就开天辟地，要炸就惊天动地。 李宪打开木箱检查鞭炮，卜辙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大摇其头：“这玩意儿花花绿绿的，好看是好看。可是比手指头还细，也能响？我们弄回来的毛竹起码都有手臂粗细，那才响。” 李宪一边检查导火索，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能不能响，老子比你知道！” 其实李宪心里话是：听响有个屁用，据说人家的鞭炮可以炸塌立交桥，你他娘的要过八百年才知道那种天方夜谭，如果你能活八百岁的话。 卜辙赶紧闭嘴，毕竟他曾经见识过李飞凤的掌心雷，十米开外把一扇实木门轰成了碎片。那真是木破心惊，房屋乱摇。 李宪是李飞凤的老爹，女儿如此厉害，这个当爹爹的肯定更厉害，说不定眼前的这些小玩意儿到时候真能响。 李宪刚刚把鞭炮检查好，牟长霞过来问道：“客人都已经离开了，明天的年夜饭如何安排？” 李宪听得有些奇怪：“年夜饭又叫团圆饭，自然应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还用问我吗？” “不是这样的。”牟长霞脸色一红，我们清风楼还有一百多那些姑娘们，都不知道家在何方，根本没地方可去。 李宪恍然大悟，邹吉说过，当初把清风楼盘过来的时候，还接受了四百多妓女。 想到历史上这些妓女两年后都会被金兵蹂躏致死，李宪心里也很难受：“她们也是人，被逼上这条路实属无奈。不管怎么说，也属于我们清风楼的人，也应该享受家庭的温暖，大家就一起吃个饭热闹一夜。”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盘点酒楼的情况，到底赚钱没有？” 牟长霞点点头：“清风楼号称西大街第一楼，就是个销金窟，怎么可能不赚钱？尤其是四楼赌场，每天抽头就是几千贯。姑娘们接客的水钱，每天也是数千贯。” 李宪右手一挥：“折换成银锭，接客的姑娘们每人发红包一百两，酒店员工发两百两的红包。铁卫队员每人发红包三百两，十二个小丫头每个人发红包两百两。新年节下，又是在京城，让他们到大街上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让邹吉通知后厨，如果菜肴和酒水足够的话，就在大门外两侧搭彩棚开流水席，供应西大街上的孤寡老人吃三天。我们开酒店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找一个立足之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他赶紧办。” 牟长霞摇摇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我和萧芸娘都想到了，可是行不通。” 李宪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为什么？” 牟长霞双手一摊：“公子有所不知，宫里已经传出明诏，除夕之日大内要做大傩仪驱祟。一共动用三千六百人装神弄鬼，法驾仪仗摆出十多里。从大内开始游行，出朱雀门到南薰门，一直送到城外转龙湾才会结束。” “我们这里和五岳观紧邻，他们是大傩仪法事的参与者之一，西大街明晨开始净街，一直要到日落时分结束。然后才是爆竹山呼，守岁直至天明。我和萧芸娘还是第一次经历此事，所以被搞得措手不及。” 李宪心道：你们是第一次听说，老子简直闻所未闻。有皇帝真他娘的麻烦，干啥都要首先山呼万岁。能万岁吗？最多还能活两岁！ “把所有姑娘们组织起来，所有迎宾马车也拉出去，发扬我军传统，挨家挨户访贫问苦。孤寡老人每人赏钱五贯，米面十斤，肉食一斤。制作大旗两面，上书访贫问苦、与民同乐八个大字，把我们清风楼的招牌彻底打出去。” 第0304章 放鞭炮，惊动宋徽宗 李宪正在酒店楼顶上洋洋得意，接受所人的吹捧，飞狐镖局总镖头邹吉，突然满头大汗爬上楼顶：“公子，大事不好！” 李宪这下真的生气了：“鞭炮刚放完，现在已经算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好歹也要讨个口彩，你胡说什么大事不好？” “我？真的是大事不好了。”邹吉反手一指下面的大街：“公子自己看，五百宿卫军全副武装，把我们清风楼包围了！” 李宪探头往下一看，可不是咋的。来的还不是一般的宿卫军，而是五百骑卫，刀枪整齐，盔明甲亮，在午夜时分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大宋战马奇缺，一般内地防御军队很少装备战马。汴梁城虽然是天子的老巢，普通情况下也不会出动骑兵，除非是遇到了外敌入侵。 李宪终于明白，这下子事情大条了。如果被堵在酒店之内，最后必定全军覆没。因为身边的女人太多，四面的城墙太高无法冲出去。 “铁卫队立即下楼在后院整装待发，听我命令行事。”箭在弦上，李宪没有时间犹豫：“其他人立即下到二楼，萧芸娘和薛沁儿带领十二名女兵负责保护。邹吉、牟长霞随我出去应付一番，如果没有回旋余地，那就要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一个在民主与法制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现代人，时光倒流千年穿越回去，面对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不是语言问题，不是生活常识问题，不是基本生存技能问题，而是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 如果仅仅和一般的普通百姓打交道，不管你的观念多么超前，老百姓也不会太当回事儿，最多认为你是个疯子。 如果你上升到更高的层面，接触到更上层的环境，游戏规则就会大大的不同。 首当其冲的，就是思想观念会爆发剧烈冲突，而且最后必定演变成你死我活的争斗，这就是历史大革命。 思想观念是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却在每时每刻发挥作用，影响你的决策与判断，这就是潜意默化的巨大威力。 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他思考问题的第一感觉，必然受到一千年之后的思想观念束缚与推动。 如此一来，很多在一千年之后理所当然的事情，就会变成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举，从而造成诛灭九族的大罪。 不错，李宪一时心血来潮，在午夜时分，按照他的推测应该是新老交替的一瞬，所以点燃了十万响的鞭炮。 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挂现代化鞭炮，那真是声震四野，惊天动地。 在巨大的鞭炮声中，清风楼大酒店的所有人都在房顶上看神迹，而且全都被鞭炮造成的奇观惊呆了。 李宪习以为常，当然没有当回事。但是数百人的惊叹声、恭维声，还是让他有些飘飘然，再加上燃放鞭炮造成的巨大烟雾，自然就忽略了很多现象。 比如说整个西大街、南北十字大街，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蜂拥而出，都在街道两旁焚香祷告，最后演变成哭声震天。 天崩地裂这四个字很多人都会说，但有几个人真正看见过天崩地裂？ 李宪自己制作的鞭炮，肯定没有拿过安全资质证书。他为了听个响，用药量也不知道超过二十一世纪的标准多少倍。 这种严重违反安全标准的易燃易爆物品，一旦爆炸起来，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尤其是这个时空的百姓，他们就听过打雷，压根儿就没见过鞭炮是个什么怪物。 老百姓燃烧爆竹，根本目的就是驱年。 年，原本是传说中的怪物，据说冰天雪地才出来，能够一口吃掉整个村子的人。 年，最怕火光和巨响，所以老百姓才会燃烧爆竹辟邪。 今年出了鬼了，家家户户燃烧爆竹，不仅没有驱除鬼祟，竟然造成天崩地裂的后果，老百姓惊慌失措之下吓丢了魂，这也是可以谅解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普通百姓那样无知，因为清风楼大酒店西面不远，就是朝廷的老鸦巷口军器所，里面有好多研究火药的人。 大宋朝已经生产出震天雷、火云枪、烈火飞鸦，这些火器虽然极为原始，但毕竟是火药的作用。 鞭炮爆炸产生的硝烟，自然带有浓烈的火药味，乱子可就造成了。 李宪制造鞭炮，使用的是他认为没有用的废火药，但配方比例却来自后世，爆炸威力远远超过大宋朝弄出来的四不像，内行一听爆炸声和空气振动效果，就能明白其中的巨大区别。 人世间出现如此巨大威力的火器，军器所的指挥使如获至宝，连夜进宫向皇上禀报。 可世界上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大宋朝至高无上的道士。他们就是装身弄鬼的，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最先惊动的就是五岳观那些道士，因为距离最近。 宋徽宗赵佶，原本带着文武大臣、后宫妃子，正在燃烧爆竹驱邪守岁。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仿佛人间末日一般。宋徽宗赵佶当时就被吓傻了，瘫在龙椅上嘴角歪斜，浑身抽搐。 恰在此时，军器所、五岳观都有人进宫禀奏，一场爆竹驱祟的盛宴，变成了轰动朝廷的巨大辩论。 五岳观、神霄宫的道士，从天地起源开始，一直说到三皇五帝到如今，最后证明清风楼出了妖怪。 老鸭军器所一再强调，空中弥漫的气味表明这是火药爆炸。能够制成如此威力的火药，那是神仙。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谁。 经过太医紧急抢救，既不伟大也不正确的宋徽宗赵佶，终于缓过神来环顾文武大臣：“卿等尚有何言？” 潇洒不凡的蔡攸一抖袍袖闪身而出：“臣有本奏！” 宋徽宗赵佶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爱卿如实奏来。” 蔡攸躬身言道：“圣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乃天子之天下，万物乃天子之福荫。陛下乃天下之主，世间万物皆属陛下所有。即便军器所推测属实，如此神物也应属于陛下。清风楼目无君上，挟宝自威，实属大逆不道。” “微臣附议。” 正常情况下，大内总管是没有资格说话的，但是大宋朝历来都是宦官掌权，所以李彦见缝插针，从宋徽宗赵佶身后跨步上前：“京城乃天子脚下，清风楼目无王法，以妖术而惊圣驾，实在罪不可赦，当诛九族！” 蔡攸把事情定性为宝物，按照朝廷的花石纲律法，首先就应该进贡给皇上，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大内总管李彦把事件定性为妖魔鬼怪，那更是没有丝毫妥协余地，降妖除魔人人有责。 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果然是朝中最佳拍档，你不服都不行。 自古天心难测，宋徽宗赵佶虽然荒淫无道，却深得其中三味。在没有搞清楚总体舆论方向之前，自然不会透露圣意，而是翻了翻白眼扭头问道：“王爱卿却有何说？” 王爱卿，当然就是太宰王黼，现如今的左宰相。 “蔡、李两位大人所言甚当。”王黼果然老艰巨滑，清风楼是他题词，干系自然是有的。所以他没有说自己的意见，又把自己的倾向表达得一清二楚，显得大公无私。 宋徽宗赵佶抬头发现一人：“高爱卿，京城安危着落在爱卿身上，而今为何不置一词？” 高爱卿自然就是高俅，当朝太尉，禁军三大殿帅之一，理论上掌管禁军两万五千人。 皇上已经点名了，高俅知道躲不过去：“启奏陛下：前面几位大人所言固然有理，可此事太过匪疑所思，微臣见识浅薄，尚在疑惑之中，故而迟疑未决。” 高俅一贯扮猪吃老虎，所言全都是废话，可能在宋徽宗的预料之中，所以也没继续追问，而是扭头转移了目标：“李爱卿，兵部有何说辞？” 李纲，兵部侍郎，既然军器所言之凿凿，他也脱不了干系，皇上抓过来问问也是理所当然。 李纲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这个突发事件上面，谁也没有思想准备。所以他一推六二五：“陛下，妖邪之说不足为凭，火药之论有失偏颇。此事大是蹊跷，妄自猜测实非善策。究竟事体如何，还请陛下明断。” 李纲是一个性格及其古怪的人，从来不附和别人的意见，也不拿出自己的意见，最后把皮球给踢了回来，顿时让宋徽宗赵佶很是不爽。 可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不查个清楚明白，今后就别想睡觉了。 看见宋徽宗左右为难，人群之中突然出来一人：“微臣有本奏。” 众人不用看都明白是谁：神霄宫使、检校太傅、宦官梁师成。 梁师成是宋徽宗身边的第一近臣，他要说的话就代表了宋徽宗的意思：“清风楼半年前修缮重开以来，弄出许多变故，神霄宫、五岳观诸位老神仙都有微词。然则街头疯语，清风楼似有大金友邦痕迹。其中奥妙何在，还请陛下三思。” “老臣附议！”太师蔡京年近八十，站起身来都有些为难，所以恩赐在太师椅上坐着。 看见蔡京躬了躬身，似乎要站起来的模样，宋徽宗赵佶赶紧摆手：“老爱卿不必多礼，有话请说。” 太师是皇帝老师的身份，也就是皇帝的长辈。蔡京一开口就实打实，其他人再无置喙余地： “陛下明鉴，初一不拿，初二不杀，此圣人之法，不可不慎。清风楼之事疑点颇多，尚需详堪。酌请兵部、工部、开封府、大理寺前往堪问，然后据实上奏，再做定论不迟。此刻新年已到，正旦大朝在即，程序繁杂，还请陛下移驾寝宫安歇。” 蔡京和蔡攸这对父子在朝廷上水火不容，蔡攸曾经三次弹劾蔡京，有置其父于死地的架势，所以蔡京一开口就否定了蔡攸此前的结论。 蔡京是老成持重之论，宋徽宗赵佶自然点头准奏，想到兹事体大，一般人还办不了，所以责令殿帅高俅亲自挂帅，开封府尹蔡懋、兵部侍郎李纲、大理寺丞等一大堆协往堪问。 因为事发突然，而且已过子时，高俅另外抽调禁军兵马来不及，所以带领皇城骑都尉前来清风楼一探究竟。 这可是一个大阵仗，整个汴梁城都被惊动，当然把李宪吓得半死。 第0305章 太极拳，高俅是宗师 李宪见过血肉横飞的大战场，但没见过官场的大阵仗。 带着“老板娘”牟长霞、“二掌柜”邹吉来到大门外，李宪顿时就有些头晕。 除开后面顶盔掼甲的五百骑兵不说，大门口的文武官员竟然有十余位，簇拥着三位高官肃然静立。 让李宪头晕的是，最前面的三位大官，他就认识正中间的高俅，左右两位文官却非常陌生。 能够和高俅并肩站立，另外两个人的官阶绝对不会太低。高俅是正一品，另外两位起码都在三品以上。 如果按照后世的说法，相当于一下子就来了三位部长以上的大官，其中一人起码都是副总理级别。 这是什么概念？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三个人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到任何一个省，当地公安厅就要负责接送，而且要警车开道，全程护驾。 李宪前一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所在部队的师长，相当于地市级，也就是从六品、正六品顶天了。 一下子来了三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官，李宪心里更加紧张。他的紧张并不是害怕这些人，而是担心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爆发一场血战。 自己这些人肯定不能被抓走，可真要打起来之后，究竟有几个人能够逃出汴梁城，李宪心里没谱。 事到临头，退缩是没用的，李宪直接迎了出去。 即便是宋徽宗赵佶亲自过来了，李宪也是绝对不会磕头的，所以他一抖袍袖拱手长揖：“草民李长生，见过高相公、各位大人！” “李——长生，老夫给你介绍两位大人。”高俅目无表情，右手一摆：“这位是兵部侍郎李纲李大人，另外一位是开封府尹蔡懋蔡大人。奉皇上口谕，前来查问清风楼惊驾之事。” 李宪心中一动：高俅果然是半个好人！ 惊驾虽然也有罪，严重的可以赐死，但这个说法有巨大的转圜余地。如果能够糊弄过去，今天就不用杀出城了。 李宪是当兵的出身，对军事部门最清楚不过。兵部侍郎，就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副部长。 原来大宋朝的国防部副部长，就是眼前的这个李纲！ 这个李纲可不是那个李刚，比我爸爸是李刚厉害多了。两年后的第一次汴梁城保卫战取得胜利，李纲亲临一线督战，功不可没。 开封府尹蔡懋，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市长，起码都是政治局候补委员，级别更是差不到哪里去。 对这个蔡懋，李宪不感兴趣，但却知道他那个大名鼎鼎的老岳父。 有句谚语叫做：错把冯京当马凉。 意思是心不在焉，粗心大意，把冯字的两点看成了京字的两点，上报名单的时候，结果“冯京”变成了“马凉”。这也是指鹿为马的另外一种变体。 蔡懋的岳父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冯京，大宋朝最后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 所谓三元及第，就是同时夺得乡试（县级）、会试（省级）、殿试（国家级）三个第一名，那才是真正的学霸！后世的学霸和冯京相比，那简直就是学渣，渣得不能再渣。 华夏科举历史上，三元及第的状元一共只有十三人，其中名气最大的就是冯京，一句俗话让他流芳千古。 冯京是湖北武昌人，政绩卓着，一向清高，和王安石是死对头。王安石曾经捏造证据暗害冯京，幸亏被宋神宗察觉，冯京方可无事。 蔡懋不仅是冯京的女婿，而且因为姓蔡，和蔡京、蔡攸的关系就甭提了。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可忽视。 强按住心头的震动，李宪侧身摆手：“各位大人请里面上座，但有问话，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 蔡懋和李纲还在迟疑，高俅已经一撩战袍上了台阶：“李长生，方今天下承平，京师一片祥和。君臣迎岁，全城安堵。西大街却乌烟瘴气，究竟所为何事？” “来人，奉茶！” 把三位大人让到二楼雅间，李宪这才躬身说道：“高相公容禀：草民带领众人登楼顶祈福，指望来年京城繁华，风调雨顺。古人云：天威难测。没想到焚香膜拜之际，隆冬时节竟然天降霹雳。” “一派胡言！”刚刚落座的开封府尹蔡懋一拍茶几：“户外繁星万里，何来晴天霹雳？尔等刁民藐视君上，骚扰京城，还敢在此妖言惑众？” 李宪刚要辩驳，突然房外传来“砰砰砰——咔嚓”几声巨响，楼下大街上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高俅神色一变，凌厉的目光扫向李宪：“楼下发生何事？” 李宪虽然听出了前三声，却不知道第四声是什么意思，只能恭声说道：“和先前一般无二，究竟所为何来，草民一概不知！” 噔噔噔，随着一阵急促的上楼脚步声，一位顶盔贯甲的将领冲进门来：“禀大帅：突然天降霹雳，击断大旗一面，五百战马彻底惊了，再也无法控制！” 高俅脸色再变，但他并没有失态，而是霍然起身大喝一声：“两位大人请随老夫下楼一看。” 兵部侍郎李纲强按太师椅扶手挺身站起，但是开封府尹蔡懋却瘫软在座椅上浑身颤抖。 高俅嘴角抽了抽，对那个报信的将领一摆手：“把蔡大人搀扶下去！” 李宪跟着几个人慌忙下楼来到大门外，五百骑兵早跑没影了，原来陪同而来的十几个官员也不知去向，大街上空空如也。不对，还有半截旗杆扔在地上。 李宪飞快的扫了旗杆一眼，这才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事实俱在，各位大人亲眼所见，草民是百口莫辩。” 李纲深吸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半天，这才犹豫着说道：“高大人，此刻繁星闪耀，晴空无云。突然霹雳声响，却无地动，只怕需要太史局署事官点评。” 没想到高俅在街道上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挥右手：“非也！李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李长生大有来历，江湖人称李半仙。据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神鬼莫测之机，宛如诸葛复生。今夜异象频出，且听这个半仙有何高见？” 李宪闻声暗骂：高俅，我操你八辈儿祖宗！李纲大人本来说的挺好，你偏要栽到老子头上，绝对是大宋第一恶人！ “哦？”李纲这才正眼看着李宪：“本官倒要一听高见！” 为了大局着想，李宪心里话只能憋着，还必须表现得毕恭毕敬：“高大人、李大人，草民不过一介逐利之徒，营营苟苟之辈，浑身铜臭之气，简直臭不可闻，岂敢妄测天心？” 高俅倒背双手抬头看天，李纲微笑着接口说道：“元旦之日，异象之事，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李宪明白了，高俅这是在报复自己上一次“夜入官宅”，让他无法下台。他娘的，高俅也是有仇必报，杀人不见血的东西。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李宪躬身长揖，然后说道：“高大人、李大人：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元旦之日，震旦之气。隆冬霹雳，此乃凶兆。不可不慎之又慎。” 高俅神色一正：“姑且言之。” 李宪微闭双目，掐指装神，大概过了十分钟，这才睁眼说道：“往年兵戈四起，北地干旱民饥。大金遣使借粮，此乃警兆先举。古人云：阴阳倒转，物极必反。霹雳者，明火是也。自古水火不容，天降火警，实乃水事。极旱而后水生，今夏必有大涝。大河当南北要冲，三位大人当早做预备。” 好不容易把今年夏天有大水的事情搬出来，李宪已经憋得额头冒汗。 李纲以手抚额，慨然说道：“客栈沽酒之徒，竟然善解阴阳地理。所谓草莽之中有大贤，古人诚不我欺也！高大人，李长生所言甚有道理，朝廷理当有所为。未知尊意如何？” 高俅深深地看了李宪一眼，这才对李纲点点头：“储粮巡堤，此乃国计民生，不容疏忽大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大人心系黎民，所言是也。清风楼惊驾有过，李长生解兆有功。功过相抵，概不追究。” 听起来不偏不依，而且是附和李纲的意见，实际上针对性极强，一句话就抹去了清风楼的所有责任。 既捧了李纲，又给李宪留下一个人情。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刚柔相济，滴水不漏，不外如是。 这一套太极拳打出来，既点出自己的主导地位，又不居功自肥，显得八面玲珑，让李宪对高俅的评价再上一个层次。 蔡懋刚才被吓坏了，暂时只能算半个废人。加上高俅和李纲都已经统一意见，再想发表意见已经晚了。即便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今日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躬身送走三位大人，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五楼密室，李宪这才问道：“刚才谁开的枪？” 牟长霞笑道：“我给三位大人上茶之后就退到门外，听到公子说起天降霹雳，蔡懋大发雷霆，我赶紧和芸娘商议，必须让公子能够自圆其说，所以擅自决定开枪示警。” 李宪笑道：“时机拿捏恰到好处，的确挽回了被动局面，让那个败事有余的蔡懋出了洋相。我奇怪的是，你们当中是谁如此了得，竟然在夜晚打中旗杆？” 萧芸娘微微一笑：“是长霞在门口转述公子的应对内容，我和沁儿、凤儿躲在二楼角落开的枪。原本是想打断三根旗杆，可惜我和沁儿初次使用，心中有些胆怯，结果两枪打空。反倒是凤儿一枪建功，惊退了五百骑兵。” 一场危机化为无形，清风楼数百人顿时欢声雷动。 李宪命令众人赶紧上街，把所有鞭炮痕迹全部打扫干净，残渣在后院挖深坑埋掉。 李宪对众人的解释是辟邪，实际上因为他知道鞭炮不可能全部爆炸，还有很多完好无损。 李宪倒不担心别人学会制作鞭炮，而是担心火药配方的秘密被发现。一旦被金国女真鞑子掌握窍门，那才是大事去矣。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宪自以为事情已经应付过去，所以安排大家赶紧睡觉，天亮之后去给街上的孤寡老人拜年。 殊不知还有新的阴谋诡计正在酝酿之中，该来的马上就到。 第0306章 大出行，清风楼炫富 宋徽宗赵佶来历不正，原本轮不到他当皇帝。 谁料宋哲宗二十三岁英年早逝，并没有子嗣。按照大宋朝兄终弟及的祖训，宋朝皇室寻找宋哲宗的弟弟当继承人。 本来哲宗的弟弟以大宁郡王赵佖最长，可惜那几天刚好眼睛红肿不能继位，真是倒霉催的。 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大哥无法登基，行二的端王赵佶就走了狗屎运，随即沐猴而冠继承了大统。 天亡其国，必出妖孽。宋徽宗赵佶，就是天生的妖孽。既然是妖孽，当然要做妖事。 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赵佶偏偏要当教主，而且自称教主道君。到底是教主还是道君，这他娘的谁也说不明白。 朝廷里面只有一个教主而没有皇帝，国家就降格成一个江湖帮派了。大臣们觉得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说出去都没法开口，所以在道君后面加上了皇帝二字。 大宋年间，上层装神弄鬼，下面百姓愚钝，根子就在宋徽宗赵佶身上。 既然是天下各教的教主，而且是所有道士的君主，赵佶当然要信教，而且必须相信各种胡说八道，否则他这个教主就不对劲。 李宪把天上、地下、人间胡扯一通，当然是有所考虑的。信教就要装神弄鬼，不管高俅和李纲信不信，反正宋徽宗赵佶不能公然反对，这才有回旋余地。 李宪这一招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果你赵佶说我李宪不伟大正确，那你就不要当教主，更别提什么道君了。 宋徽宗赵佶是宁愿当教主也不愿意当皇帝的，所以听了高俅和李刚的汇报之后，顿时兴致缺缺：“这也罢了！” 清风楼胡作非为，整个京城都被震动了，皇上竟然不追究，白白的机会可就浪费了，让很多人心里大失所望。 失望不失望倒在其次，随着文武大臣下朝堂，那些跟班小子就知道了一些消息，暗地里互通有无打听起来。再加上五百多皇城骑卫为了推卸责任，更是添油加醋说得唾沫四溅。 李长生李半仙的大名，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真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街市上传播最快绝对不是光速，而是八卦和人肉搜索。 李长生出名了，八卦开始飞传，人肉搜索随即展开，结果还真翻出一件事来。 小蔡相公府邸前天晚上被人打劫了，听说就是那个李半仙干的好事！据说是踏云而来，飘然而去，夜市里数千人都看见了。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众口铄金，一夜成神，都是嘴巴说出来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无所不知，当晚看见李宪骑马的人，非要说李宪那天骑的是一条龙。根本就没有逛街的人，非要说自己亲眼看见李半仙腾云驾雾。 最后越传越神，变成李半仙吹了一口仙气，然后凌空袍袖一卷，就把小蔡相公府邸的金银财宝弄走了数十车。一百多家丁护院被施了定身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可奈何！ 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孝子蔡攸，一心想把自己的老爹蔡京整熄火。老蔡京虽然在朝堂上压制蔡攸，但是听说有人对自己的犬子下狠手，心里还是很生气的。 一时间，老蔡相公府里侦骑四出，开始明察暗访，一定要给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一个厉害瞧瞧。 别人干什么，李宪从来不去耗费精力推测，做无用功是毫无意义的。 不是不做，而是李宪没时间去做。因为他未来三天都必须陪姑娘们，这是大宋不成文的规矩。 说起这个规矩，那就有些意思了。 在大宋朝之前，民间很少有赌博现象。但是到了大宋之后，赌博越来越厉害，不知道多少人赌得倾家荡产。 苏轼《乞不给散青苗钱斛状》：“又官吏无状，於给散之际，必令酒务设鼓乐倡优，或关扑卖酒牌子，农民至有徒手而归者。” 这里所说的是，类似于后世的拆迁补偿费、征地青苗补偿费，官府在发放的时候，旁边就设赌局和娼馆。你不参加赌博，那就到旁边嫖娼，两样二选一。结果大量的农民最后一无所得，“农民至有徒手而归者”。 农民真的没有拿到补偿费吗？非也。农民拿到了钱，但是没有办法拿回家，最后全都输给那些官员了。大宋官场的凶残黑暗，由此可见一斑。 吴自牧《梦粱录正月》：“街坊以食物、动使、冠梳、领抹、缎匹、花朵、玩具等物，沿门歌叫关扑。” 这里说的是，官员不顾百姓死活拼命捞钱，那些商家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古无商不奸，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宋赌博不叫赌博，而叫关扑。啥叫关扑呢？说来就简单了：赌铜钱的正反面。 毫无疑问，越简单的赌博方式，输得就越快——出手定输赢。 后世的打麻将也好，斗地主也罢，扎金花也行，打一盘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大宋赌博就是扔铜钱。甲乙双方首先各自认下一面，然后把铜钱撒出去，胜负已定。这就是关扑。 大宋朝廷专门颁布敕令：正月初一、初二、初三日这三天，商家可以在指定的地点开关扑。 商家开关扑，就是把商品摆出来，游客、顾客可以和店家打赌：赢了店家拿走东西不用付钱，输了就加倍给钱。 毫无疑问，对于赢了的人来说，占了个大便宜。对于输了的人来说，就倒了血霉。唯有商家屁的损失都没有，而且还推销出去很多商品。 大宋规定，正月初一、初二、初三日这三天，无论贵贱的女子，都可以观看或者参加关扑。具体时间是从日落时分开始，到午夜收市，其他时间不允许。 对大宋的女人来说，这是一份天大的恩赐。因为平时的日子里，女人绝对不允许靠近赌场，违者乱棍打死。行话说：一见女服，十赌九输。 大宋赌博，男人可以把女人赌出去。不准女人参赌，难道是害怕女人把男人输出去吗？无人知晓。 姑娘们昨夜守岁到半夜，又被官府惊扰一个多小时，结果刚睡下又爬起来，为的就是让自家公子带她们去看关扑。 至于这么早就爬起来，那也是因为官府有规定：女人看关扑，无论贫贱都必须着盛装。按照后世的说法：衣冠不整者，谢绝入内。 大宋不禁止女人出门，但是女人出门必须梳妆打扮，决不允许影响市容，以免外人说大宋不繁荣。 后市那些吹捧大宋如何富裕的汉奸，就是吹捧这一点：户外的女人一个个华丽无比，所以发财矗到天了。 殊不知，后世的华夏大地上，嫁一个女儿动辄出手多少亿，难道说华夏的百姓都已经富得流油了？胡扯！ 李宪知道这些规矩：大宋就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年代，所有人都必须尽可能往顶级靠拢。所以前天才让管家婆牟长霞准备红包，让姑娘们能够有足够的零用钱打扮自己。 清风楼大酒店，西大街第一酒店，那名头不是吹的。 没有回家的妓女一百四十多人，按照李宪设定的酒店女服务员（不三陪，属于女兵营编制，实际上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两百四十八人，女兵营带来的十二个小姑娘，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裴鸾娇、安九娘负责统领。 四百多姑娘们需要洗漱更衣，梳妆打扮，还要涂脂抹粉，没有三四个小时，你就别指望能够出门。 四十九辆马车在西大街摆成一条长龙，而且每辆车、马匹都披红挂彩，穿金戴银，红旗招展。 “我带过来的各种首饰，女兵营的姑娘们每人四件，你们六个人每人八件，都穿戴整齐。老子要看看其他几家酒店，谁敢出来炫富！” 李宪如此豪气，底牌就是飞狐县城的阁院寺两座地宫。那里面积攒了数百年的宝贝，还有武则天赏赐的各类物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前一世，李宪是个穷光蛋，就看别人炫富了。这一次到东京汴梁城，他想把所有的大富豪斗垮。 反正飞狐县金银冶炼场弄出来的所有黄金、银锭，全都通过飞狐镖局送到了清风楼，李宪不差钱。四十九辆马车里面，分别放了一千两黄金、两千两银锭，让姑娘们出去玩个痛快。 当然，赌富是一回事，底牌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李宪并没有把自己的八辆马车拿出来，那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一直忙到日上三竿，四百多姑娘们终于把自己打扮一新。 李宪右手一挥：“铁骨朵、邹吉今日在家看门，卜辙带领铁卫队二十四人随行保护，谁敢对姑娘们动手动脚就打他娘的。出发，找地方吃饭！” 东京汴梁城的赌场（关扑），在内城墙外分为五个地方：城内的潘楼街、东边宋门外、西边梁门外、北边封丘门外、南边崇明门外。 半个月前就开始搭彩棚，挂冠梳，整个内城墙已经全部装点起来。内城墙周长二十里，都变成了彩棚的海洋，那真是富贵冲天，气象万千。 整个东京汴梁城，能够一次接纳四百多人吃饭的地方，就是景灵宫东墙外的长庆楼，一共有正店一家，连锁店七十二家。 卜辙一马当先，扛着清风楼的大旗，带领二十四名铁卫队员直奔内城墙东面，目标就是包下一座长庆楼，让姑娘们能够从容吃饭，然后下去参加赌博游戏。 清风楼，那是李半仙的产业。 李半仙是能够腾云驾雾的神仙，连小蔡相公的府邸都敢抢，而且小蔡相公好像也没敢吱声儿，没有人能够惹得起。 昨夜的惊天动地，市民们还记忆犹新，这种神仙加怪物还是避之则吉。所以清风楼的大旗所过之处，街道上的人群纷纷让路，简直张狂不可一世。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古人说话从来都不会错的，所有人都相信古人，只有李宪不明白罢了。等他明白过来，才知道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第0307章 破骗局，萧芸娘得刀 “爹爹，你看那匹小马驹太好玩了，我想把它赌回来！” 李宪捏着折扇正在左顾右盼，宝贝女儿李飞凤一声叫唤让他回过神来。 顺着李飞凤的左手看过去，李宪发现不远处搭着一座高台，上面一匹金黄色的小马驹，马头上还扎着红花。 对于成熟的宝马，李宪能够分清好坏，但是眼前这匹金色小马驹还不到一岁口，究竟是个什么品种，李宪茫然无绪。 这只能找内行来看看，所以李宪低声问道：“你二娘呢？” 李飞凤的二娘就是萧芸娘，大辽萧家女子对马匹好坏一看便知。 李飞凤低声笑道：“大娘和二娘在那边赌别人的一把刀，已经输了一万两银子。我看再赌下去，她们要把清风楼都输出去了，嘻嘻嘻。” 萧芸娘见多识广，长于谋略，为人沉稳细致，断然不会胡来。 李宪大感惊奇：“带我过去看看，究竟什么刀如此值钱，让你二娘要行险一搏？” 挤过一个街角，李宪终于看明白了，前面是一个赌古玩的地方，此刻已经被三十名女兵（服务员身份）包围，气氛似乎极度紧张。 李宪不动声色靠了上去，同时示意女兵都不要说话。一直来到萧芸娘和牟长霞身后，李宪才伸长脖子看过去。 原来，台面上果然有一把连鞘短刀，长度大概一尺八寸，黄金手柄上面还镶嵌着蓝宝石。 短刀旁边有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盆子，口面大概一尺左右，高约半尺，盆子旁边的台面上放着十八枚崭新的铜钱。 李宪抬起头来，才看清台面上的三个人，头顶上三个发髻，是党项人的装束，很可能是来自大夏国。但这也不能确定，因为契丹人也是这么一副打扮。 基本上看明白了，李宪轻咳一声：“芸娘，这玩意儿是怎么个玩法？” “公子，认定一面之后，把那十八枚铜钱扔进小盆，多者胜，少者败。我和长霞各认一面，但是连撒两把都输了，已经输出去一万两银子，真是怪事。” 萧芸娘一边解释，右手在李宪的后背上滑来滑去，但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得非常慢。 原来，解释赌博方式是假，在李宪后背上写字才是真的。 等到萧芸娘把话说完，李宪终于明白了：台面上的那把短刀，竟然是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族刀，也就是耶律家族族长身份的标志。对于皇帝来说，这把短刀就是如朕亲临的尚方宝剑，可以号令三军。 李宪微笑着问道：“如此说来，店家这把短刀开价是两千五百两银子，对？” 台上年纪稍大的家伙点点头：“不错。” “我可以看看铜钱和小盆吗？”李宪依然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台上的家伙满脸嘲讽：“童叟无欺，请大官人随便看。” 李宪伸了伸懒腰，把腰带解开，再重新扣上，左右手分别捏了捏胳膊，放在二十世纪的话，别人还以为他要登台打拳击比赛。 最后搓了搓手，李宪才深吸一口气跨步上前，左手扶着小盆，右手在十八枚铜钱上缓缓掠过，却没有碰到铜钱。 非常奇特的一幕出现了：十八枚铜钱竟然连成一线，而且凌空漂浮起来，让附近所有人一阵惊呼。 李宪满脸微笑：“店家，我并没有动你的铜钱，对？现在你的铜钱自己要逃跑，不能怪我对？” 说到这里，李宪右臂一振，十八枚铜钱顿时飞了出去。 此刻已经是大晚上，而且街道上人山人海，再想把十八枚铜钱找回来，必须来一个真神仙才行。 “来人，送上十八枚铜钱赔给店家！” 随着李宪一声大喝，后面的女兵飞快的送上十八枚铜钱。 李宪根本不管台上的三个家伙，而是扭头看着萧芸娘：“前面的不算数，你们现在继续赌，哪怕输出去一座金山我也认了。” 萧芸娘多聪明的人啊，李宪的一番表演顿时让她明白了很多，因此笑问道：“公子为何要施展法术呢？” 李宪呵呵一笑：“因为那玩意儿此前就已经被人施展了法术，这个人就是黄帝。” 萧芸娘继续笑盈盈的问道：“黄帝施展什么法术呢？” 李宪说得煞有介事：“黄帝施展法术，能够在迷雾之中看清东南西北，而且绝对不会犯错误。” 萧芸娘嘻嘻一笑：“原来公子说的是指南车！” 李宪突然厉喝一声：“大宋天子脚下，严禁蛊惑人心。一帮番邦外夷，竟敢在汴梁城装神弄鬼。拿下此贼，送交大理寺堪问！此刀乃是证据，芸娘立即取走！” 台上的三个家伙顿时叉手躬身：“李半仙请息怒，此事也是受人之托，所有物件都是别人送来，和我等三人无关！” 李宪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现在就算是把人问出来也没用，还不如见好就收：“原来你们认识我，那就是故意陷害，罪加一等。不过既然受人愚弄，我也不为己甚，暂且饶过你等，但是罪证一律没收，带走！” 萧芸娘飞身上前把短刀抓在手中，然后在女兵们的保护下迅速离开。 原来，李宪前一世曾经配合当地武警抓捕越境赌博团伙，知道一种最简单的出老千手法。 色子里面灌了东西，庄家的右膝盖上绑着一块磁铁，左膝盖上却没有。庄家坐在桌边，有时候把左腿放到桌下，有时候把右腿放到桌下，给人的感觉就是调整坐姿，让自己更舒服。 实际上，当庄家发现点数不对的时候，就会利用膝盖上的磁铁来出老千，调整色子的方位。 这个年代并没有能力制造出永磁铁，但是天然的高富集磁铁矿却能够找到，这也是几千年前就能够发明指南针的缘故。 很多道士装神弄鬼，就是因为他们在炼丹的时候，偶然发现了磁铁矿的作用。然后秘而不宣，专门表演隔空取物愚弄老百姓，显得自己神通广大。 这种小把戏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幼儿园的朋友都会，自然不可能瞒过李宪。 李宪在飞狐县有自己的矿山，曾经就挖出一块含磁铁矿极高的铁矿石。后来按照李宪的要求，陈老幺打造了一批铁片藏在腰带里面。 李宪的本意是利用这些带有强磁性的铁片，保护后腰上的五棱飞镖，避免在行动中掉出来。 刚才在那里装模作样，李宪就是把两块磁铁片从腰带里面抠了出来，他的目的是要验证小盆和铜钱究竟有没有毛病。 没想到伸手一试，小盆反而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铜钱上。而且十八枚铜钱都是崭新的，说明是刚刚弄出来的东西。 李宪表演了一手隔空取物的神通，附近看见的人顿时群情振奋，尖声叫喊着神仙，拼命往这里涌过来，街面上顿时就乱了套。 李宪一边挥手和附近的百姓点头微笑，一边低声对萧芸娘说道：“你的宝贝女儿看中了一匹小马驹儿，看样子才不到一岁口，全身金黄色的，甚是古怪。你过去目测一下，究竟是不是好东西。” 萧芸娘跟着李宪挤过人群，来到马棚前面略一打量，顿时有了结论：“这匹马的确不错，但绝对不是金黄色，而是因为上面抹了一层金粉。公子你变换角度，就能够看见金粉反光。” “只要是好马就行，千金难买女儿高兴。”李宪呵呵一笑：“台上的小哥，你的这匹马什么价位？” 台上一位军士，扎着红腰带，戴着范阳帽，闻声一抱拳，冲着四方高声叫道：“皇上有旨，为显示我朝六畜兴旺，故而选出良驹一匹装金展示。此马标价六千贯，博彩输家加四倍。” 李宪点点头：“既然是朝廷展示，其中必然无事。六千贯折价大概是白银一千二百两，输了加四倍偿还，也就是两万四千贯，折合白银五千两，这匹马果然不便宜，难怪无人问津。凤儿，今天看你的手气如何。” 看来今天不是好日子，此前萧芸娘和牟长霞差点儿输了一万两白银。没想到李飞凤连丢两把全输了，相当于五万贯铜钱打了水漂，同样是一万两白银不见了，把小宝贝气得当场大哭起来。 李宪大手一挥：“来人，送银子！” 女兵们到车上把银锭搬过来放到台上，四周看人闹的越来越多。 李宪抓住机会高声说道：“凤儿，我朝有个叫范仲淹的，他曾经说过一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关扑博彩，最关键的就是要心态平和，不要计较输赢。闭上眼睛再试一次，输了我继续出钱！” 不知道是李宪说得好，还是李飞凤转运了，反正她让李宪抱着，抓起十八枚铜钱娇喝一声：“我要政和通宝！” 然后小手往半空中一扬，随着一片金光闪过，十八枚铜钱落在台上，全都正面朝上，齐刷刷地政和通宝。 台上军士解开小马驹儿的缰绳，送到台边交到李飞凤手中：“人言李半仙无所不能，果然神通广大。此马归令千金所有，所有街坊都是旁证。在下今日职责已经完毕，祝各位父老福寿安康！” 李飞凤把小马驹儿牵下台来，萧芸娘捧着马头认真看了一遍，又把前夹后腿摸了一番，这才点头说道： “一万两银子不算冤枉，只要今后伺候的好，这的确是一匹好马。人说赵佶皇帝好大喜功，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如此宝马良驹也敢拿出来显摆，反倒便宜了我们凤儿。” 李飞凤这才破啼为笑：“谢谢二娘和爹爹，还有大娘。” 李宪抬头看了看夜空，时候已近不早了，所以对牟长霞说道：“我们是否应该把人集中起来，准备回去呀？” 牟长霞还没来得及说话，卜辙从外面挤进来低声说道：“神霄宫道士在街北角摆下一座擂台，扬言单挑我们清风楼。薛沁儿看着不服气，结果上去打擂失败！我本来想上去的，又担心公子不知，所以先过来报信。” 第0308章 登擂台，李飞凤杀人 神霄宫，全名神霄玉清万寿宫。宋徽宗赵佶亲自督建，并且在宣和元年御笔亲题《神霄玉清万寿宫诏》，八年后北宋灭亡。 大金国女真鞑子六万人灭亡拥有八十万禁军的北宋，让大宋发展到最顶峰的时候戛然而止，开了一个比天还大的玩笑，铸就万世之耻。 宋徽宗赵佶是一个荒淫无道的亡国之君，但他是一个书法家。 《神霄玉清万寿宫诏》这通碑，把瘦金体彻底固定下来，成为宋徽宗荒淫无耻、玩物丧志、遗臭万年的经典标志，也是他自己题写的耻辱碑。 王文卿，字予道，神霄宫宫主，善诗能文，有点儿小聪明，嘴巴特别能胡扯，宋徽宗赵佶赐号冲虚妙道先生。父、母、叔、妻、弟全都封赠，那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宪对王文卿并不陌生，此人号称神授五雷正法，能够驱使风云雷电，随时召唤金甲神将，把宋徽宗糊弄得一愣一愣的。《水浒传》里面描写的罗真人，也就是入云龙公孙胜的师傅，原型就是这个王文卿。 北宋能够这么快亡国，王文卿有很大一份功劳。全国修建的神霄宫不下一千三百座，劳民丧财到了何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王文卿在东京汴梁城里面拥有超然的地位，虽然没有官职，却比每个官员都高三分。除了宋徽宗赵佶之外，大宋臣民都要仰视，可谓嚣张跋扈都没边了。 王文卿座下四大弟子，号称四大金刚，分别是朱智卿、熊山人、平敬宗、袁庭植，平时糊弄老百姓就是他们。 靖康元年四月，看见北宋已经完蛋，王文卿立马带领核心弟子溜之乎也。宋钦宗召他进京，用五雷正法和金甲神将打退敌人，他自然是当作耳边风，概不奉诏。 这帮道士的确练过两手，一手剑法也有相当火候，不然也不能糊弄百姓。入云龙公孙胜和摧心掌黄裳，当初专门说起过。 听到卜辙的紧急传信之后，李宪知道薛沁儿功力尚浅，根本不是四大金刚的对手，所以不敢怠慢，带领萧芸娘和牟长霞加速赶往城北。 卜辙说的没错，城北空地上真有一座擂台，东北西三面黄帐落地，只有南面属于擂台正面。 整座擂台用原木搭建，四角旗杆上挂着八卦皂白旗。西南角摆着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什么都有，这应该是给打擂者预备的。 李宪目测之下，擂台长度大概三十米，宽度大概十八米左右，高度一米八左右。 擂台左右两边悬挂一副对联不像对联，招贴不像招贴的东西，黄底黑字，一目了然：人间少智生妖孽，世上方知有帝君。 看见薛沁儿发钗斜坠，鬓角散乱，脸上乌黑，李宪顿时担心起来：“琴儿，你没事？” 薛沁儿似乎心有余惧：“公子，上面几个牛鼻子不好缠，剑法倒在其次，关键是他们和入云龙一样会法术。他们的长剑和单刀我用不习惯，结果给公子丢人了。” 李宪看见上面坐着六个人，最左边的两个分明是朝廷官员，可惜他不认识。 薛沁儿伸手指着台上轻声说道：“公子，最左边的那个家伙是大内总管李彦，第二个是神霄宫使梁师成，剩下的四个就是四大金刚。” 看见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李宪心中早就怒火万丈，闻声故意高声说道：“什么狗屁四大金刚，在我眼里就是釜中四条死鱼，行尸走肉而已！” 大内总管李彦果然迫不及待跳了出来：“什么人诽谤仙家？” 李宪抱拳冷声说道：“草民李长生，见过总管大人！他们本来就是死人，如何是诽谤？一定让我说他们活的，那太没道理了。这可是天子脚下，今日还是大年初一，不能强人所难。” 数千观众从来都对神霄宫敬若神明，李宪如此放肆胡说，四周顿时雅雀无声。 萧芸娘暗中一弹手指，围拢过来的清风楼四百多人，顿时呵呵大笑起来，现场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无量天尊！”右首第一人身穿青色道袍，胸前一个白八卦，背后插着一把长剑，一摇拂尘站起身来跨前三步：“天降警兆，必生妖孽。自古正邪不两立，大胆妖人还不上台领死？” 薛沁儿在旁边轻声介绍：“公子，他叫平敬宗，我刚才就是败在他手中，所以目中无人。” 李宪摆摆手：“老杂毛，是人是妖，这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你刚才说得好，自古邪不胜正。那么就行了，现场数千兄弟姐妹做个见证，胜者为正，亡者为妖。老杂毛，敢应战否？” 这番话很清楚，李宪就是要在擂台上赌生死。 “无量天尊！”平敬宗扬声说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甚手段尽管使出来。” “你想找死也不用着急，事情要先说清楚。”李宪依然摆手：“梁大人、李大人，麻烦两位赶紧命人进宫，让皇帝陛下赐下一道诏书：今日擂台分正邪，胜者为正。生死无人干涉，除妖无罪有功。” “这个——”梁师成的官职就是神霄宫使，实际上就是宋徽宗赵佶的联络人，有最后的拍板权。 李宪侃侃而谈，说得轻松写意，看起来胸有陈竹，所以梁师成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一时间难下决心，只好低头和四大金刚密商。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在一般场合下，什么都敢出头胡说八道。一旦碰到必死之局，所有人都哑巴了。 敌人不上钩，接下来就没戏唱，这不是李宪喜欢的结果。 要说二十世纪的人都算得上见多识广，嘴巴绝对不会太差。李宪曾经还准备在北宋末年组成传销机构，把所有人都忽悠进来。所以他的一张臭嘴胡说八道起来，那还真能瞎掰。 “梁大人不用担心，神霄玉清万寿宫名震天下，乃万教之宗，死的肯定是我这样的妖孽。我请大人请来一份诏命，也是为了排除神霄玉清宫恃强凌弱的嫌疑。我这是为皇上做想，毕竟皇上是我们的教主道君皇帝，一定要堂堂正正，让我这个妖孽死得心安理得才好。” 你看这番话说得多么诚恳，简直就像狼外婆。世界上有这么急着送死的吗？连鬼都不相信。 可是，李宪连续几番话，已经把四大金刚逼到了墙角，根本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今天连续几件事情都是针对自己设计，所以李宪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不见血都不知道死活，一个比一个跳得欢。必须杀人立威，否则今后麻烦更多。 要杀人就必须光明正大，替天行道。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才行。如果杀人之后要逃跑，那就毫无意义。 放在民主法治社会，普通人要想杀人杀得光明正大，绝对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是皇帝当家，只要圣旨在手，想杀谁就杀谁，那叫替天行道。 由于擂台上一直窃窃私语，始终没给痛快话，原本对神霄宫毕恭毕敬的看客们，终于开始嗡嗡起来。 平时至高无上的神仙，竟然害怕一个妖孽，还说能够庇佑天下，这不是胡扯吗？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台下的观众虽然没有像后世一样举牌抗议，但是越来越大的嗡嗡声，终于扭转了局面。 随着一匹快马奔向大内北门，李宪就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宋徽宗赵佶那个昏君，虽然瘦金体刚劲有力，到底会不会刷出一道圣旨，目前还是个疑问。 不管有没有疑问，做准备活动总是不会错的，所以李宪开始做准备活动。活动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李飞凤。 父女两人蹲在地上，李宪两只手不停地比划，但是声音很低，别人无法听见，只能看见小女儿不停地点头，谁也不知道这对父女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马上就到了午夜时分，关扑很快就要收场了。 就在观众们准备收拾回家的时候，一队金盔金甲的骑兵冲出北门：“皇上有旨，为了降妖除魔，恩准擂台分生死。相打无好手，此为江湖恩怨，和朝廷无关，万千百姓即为见证。” 恰在此时，内城北城墙上突然大放光明，李宪扭头一看，城墙上出现无数火把，还有一顶黄罗伞。 宋徽宗赵佶，竟然带着数百妃嫔出来看热闹！ 皇上出动，梁师成、李彦终于神气了：“李长生，你要的圣旨已经来了，还不上台受死更待何时？” “大胆！”李飞凤冲出人群叫道：“我爹爹乃半仙之体，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其名？也罢，念你愚昧无知，赶紧滚开一旁，本仙子今日要替天行道，诛灭妖魔！” 这一番话，就是不成器的爹爹李宪刚才教的。有其父必有其女，一个比一个跋扈。 但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竟然狂言要降妖除魔，让所有观众顿时惊呼起来。 李宪抓起李飞凤的肩膀往上一甩，李飞凤已经飞到了擂台之上。 李飞凤站稳身体一叉腰：“谁想找死，赶紧上来。本仙子时间有限，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正统的五雷正法，也让你们死得瞑目！” 牟长霞有些担忧：“公子，凤儿真能行吗？” “没事！”李宪微微一笑：“经过这段时间秘密锻炼，凤儿的臂力大有长进，双枪连开两次能够对付。” 平敬宗原本就站在台上，这一下首当其冲，想退下去肯定不行了。 没想到他的右手向后刚刚摸到剑柄，李飞凤的身体已经一个侧旋，左手顺势甩出！ 随着火光一闪，砰的一声，平敬宗的头盖骨直接被掀飞，整个身体仿佛受到大力猛撞，直接向后飞出去三米多远，噗嗵一声摔在擂台上，两条腿蹬了两蹬，瞬间魂飞冥冥。 台下观众也不知道谁惊叫一声：“小仙子会用掌心雷，专打人的天灵盖！” 这就是李宪此前密谋的内容，一切都在算路之中，终于实现了预期目标。 第0309章 接警讯，皇城外应变 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上台，李宪真的十拿九稳吗？非也！ 但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实属无奈之举。 宋徽宗赵佶，绝对不是什么讲信用的人，他的圣旨简直就是放屁一样，只有傻子才当回事。两百骑兵进入擂台西侧待命，李宪就已经明白了所有的利害关系。 今天已经把话说出口，如果不能杀掉一人的话，今后就没有人把李宪说话当回事儿。 但是，无论让谁上台，超过十四岁都属于成年人，那就不好办。因为大宋有刀剑管制条令，任何人不能随身携带兵器。 尤其是在京城之中，兵器形状的东西都不准出现，哪怕木头和竹竿制作，用来唱戏做道具都不行。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擂台兵器架上面摆放的兵器绝对有毛病。此前薛沁儿打擂吃亏，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兵器不趁手。 唯有李飞凤不到九岁，她身上虽然有一把幻影短剑，人们一般会认为是小孩子的玩具，刚开始不会太在意。 李宪此前给李飞凤强调的就是不准拔剑，免得被人看出问题，最后追究兵器的来源，成为整垮清风楼的罪证。 上一次李宪拜访高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裴鸾娇和李飞凤先后动用贴身短剑，而且还杀了几名官军，这是严重违反朝廷法度的灭门之罪。 权衡利害之下，李宪被迫让李飞凤出战。即便宋徽宗赵佶想反悔，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脸皮，在近万人面前对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女孩动手。此其一。 给敌人一个下马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杀掉目标。如果是成年人偷袭敌人，赢得不够光彩，反而很丢人。 但是李飞凤就不一样了，她不到九岁，平敬宗三十多岁，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别说李飞凤偷袭，就是用更卑鄙的手段杀了对方，观众也会认为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因为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此其二。 明知道很多人在暗地里搞鬼，李宪此次陪姑娘们出来，当然提前做好了预防措施。不仅李飞凤配了双枪，他自己同样是双枪在身，而且在台下凝神以待。 一方面给李飞风掠阵，另一方面就是提防真正的大敌——四大金刚的师父王文卿，这个老不死的还没有出现。此其三。 李飞凤身体侧旋的同时开枪，一方面是利用惯性增加拔枪的速度，另一方面就是不让观众发现她手里有东西，主要是不让城头上的宋徽宗看见，从而造成掌心雷的神秘感。此其四。 至于给小小年纪的李飞凤配双枪，就是因为萧芸娘和牟长霞、薛沁儿还没入门，枪法那都不叫枪法。 因为没有能力发明弹簧，只能用最原始的簧片。李宪勉强弄出来的左轮手枪，开一枪之后必须用另外一只手拨动转轮，并不能自动上膛。 要命的地方在于，如果当场拨动转轮，弹壳就会掉出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李宪绝对不允许让别人把弹壳捡回去。 居于这两个原因，李宪和宝贝女儿都配双枪，左右开弓可以同时打死两个人，应该足够震住一批人。然后找机会暗中拨动转轮，并且把弹壳收藏起来。 李宪此前和李飞凤蹲在地上密谋，就是在推演各种可能的变化，一共做出了两个应敌方案。 如果没有骑兵出来，李宪有另外的对阵策略，就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一起上台，进行一场四对四的较量。李飞凤多出一支手枪，就是为了给打不中对手的人补枪，把四大金刚一举铲除。 自始至终，李宪都没有准备自己上台，除非王文卿亲自出面。因为入云龙公孙胜曾经说过，王文卿很有两下子，一定要小心在意。 细节决定成败，李宪从来不是一个没有计划就胡乱出手的人。 此前的判断果然没有错，李飞凤一枪打死平敬宗，擂台西侧的两百骑兵顿时催马冲了过来。 幸亏李飞凤为了躲避飞溅的血迹，已经跳下擂台，不然的话就会被骑兵堵在擂台之上。 观众本来涌向擂台，想近距离看看李飞凤这个小仙子。没想到两百骑兵突然冲过来，近万人为了躲闪骑兵冲击你推我搡，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李宪两世为人，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踩踏事件，所以只好举起右手高声叫道：“铁卫队保护姑娘们进入马车，防止不法之徒趁机捣乱，其他人到我身边来统一退走！” 好在停在路边的四十九辆马车就是一座铁桶阵，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避免了人群的冲击。 李宪留在最后，看见姑娘们已经全部上车，他高举的右手刚要放下来，突然感觉手掌心里多了一张小纸条。 此时管不了那么多，李宪右手一握拳头捏住小纸条，飞快进入第一辆马车，也就是核心人物出来的马车。 现场整整乱了十多分钟，随着大量观众四散奔逃，街道终于现出形来，李宪抓住时机大喝一声：“车队全速前进！” 这个时候以保命为前提，就算撞到别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卜辙站在车辕上亲自给李宪驾车，终于看清了目前的局面：“公子，皇城骑卫队并没有追击，而是把擂台保护起来了。” “我知道！”李宪在车内说道：“毕竟此前有过圣旨，朝廷不敢公然对我们不利。骑兵冲过来，是担心我们把另外三人也杀了，所以他们的目标是保护擂台。拐弯，车队通过高桥直奔内城正南的朱雀门，然后停在御街上，等候我的下步命令。” 卜辙一边调整马车方向，一边提出心中的疑问：“那不是进入皇宫的御道吗？只怕更危险？” 李宪的声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没事，此刻局面混乱，但谁也不敢在皇宫门口捣乱，御街上最安全。” 车队刚刚从东面角门子转出来，还没有抵达高桥头，距离朱雀门还有两里多路，李宪的命令又来了：“车队停下，结成圆阵就地待命！” 卜辙毕竟跟随李宪战斗过，听到一连串的命令全都是自相矛盾，顿时知道出了大事，所以没有再提出疑问，而是用最快的动作指挥车队结阵，同时命令铁卫队的二十四匹战马在外围游动，防止敌人偷袭。 如果真有敌人突袭的话，现在的局面非常被动。 因为李宪这边的人，只有几个核心人物有左轮手枪，铁卫队二十四名队员都是木头哨棒。这种状态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战斗力。 李宪的第三道命令接踵而至：“让铁卫队员收到圆阵中间来！” 左轮手枪的最大打击距离只有五十米，所以李宪被迫就地布置圆阵，准备利用七支左轮手枪照顾四十九辆马车。 马车里面的萧芸娘一脸忧色：“公子，既然有警，我们困在此地也不是办法。一旦敌人利用硬弓打击，我们依然支持不住。惟其如此，还不如冲出去算了。” 原来，李宪不明不白接到一张纸条，当时一片混乱没机会细看。等到他进入马车之后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内勾外联，当心埋伏。 这张纸条是包国雄冒死传过来的，因为时间有限，他大概只听说了有人勾结，究竟是不是有埋伏，在什么地方埋伏，目前一概不知。 除了李宪、铁骨朵、裴鸾娇、安九娘四个人之外，没有人认识包国雄。而包国雄和李宪单独见面，再无第三人知道。 正因为如此，李宪没有解释纸条的来历，也就无法和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说太多。 就目前的情况推测，汴梁城里面自己真正的敌人，只有蔡攸或者是蔡氏集团，高俅不可能故意惹事。 宋徽宗赵佶是否会是自己的敌人，李宪还无法确定。就算宋徽宗是敌人，也不应该在大年初一动手。 根据大宋朝的祖训和程序，大年初一是正旦大朝会。 各州郡派遣使者朝贺，敬献各地贡品。还有万国使者来朝，实际上就是大金、大夏、高丽、回纥、于阗、南蛮、真噶、大理、大食等国家的使者上殿称贺。 大年初二，相国寺烧香；大年初三，南御苑射箭；大年初四，外国使者上朝告辞；大年初五，开始筹办元宵灯会。 如此密集的外事活动，而且外国使者团加起来数百人，宋徽宗赵佶绝对不敢大动干戈。 经过一番推测，李宪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蔡攸不甘心，勾结一帮子东西给自己出难题。 对方到底有什么阴谋，出动了多少人，有多少处伏击地点，采用什么方式进攻，李宪目前一概不知，所以他只能等。 情况不明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西面两里就是朱雀门，那里可是皇城的大门，两百骑卫队正在来回巡视。李宪不相信敌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皇城门口发起进攻。 萧芸娘的大局观并不差，稍微冷静之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公子在等什么？” “等一个冲出去的机会。”李宪神情严峻：“我们只有回到酒店，才能够获得暂时安全。可是，要从这里回到新城西大街，一共要经过四座桥，过七条街道。不是那么容易的，慢慢等着。大不了等到天亮，全都会大白于天下。反正老子也不上朝，就在这里慢慢耗着。” 沉默不语的薛沁儿突然一拍双手：“我明白公子在等什么了！” 牟长霞抱着李飞凤，闻言一愣：“等什么？” 李飞凤接口说道：“我们车上少了两个人，自从开始分组逛街，这两个人就一直没有出现。大娘、二娘，你们没反应过来吗？” 第0310章 破埋伏，血手党留名 汴梁城太大了，在没有汽车的年代，真的太大了。 因为时间的关系，李宪仅仅看了汴梁城内城的南面和东部区域，这也是靖康之耻爆发剧烈战斗的部位。 对于其他地方，李宪暂时没有时间去详细琢磨，所以他采用了一个变通措施。 安九娘、张廷飙这批少年，都是在汴梁城长大的。他们处于社会最底层，反而对大街小巷最熟悉。 组建血手党，就是因为李宪知道在汴梁城这个池子里，什么乌龟王八都会有，必须以毒攻毒才能自保。 历史都是美化出来的，大宋历史很好看，实际上是底层百姓灾难最深重的朝代之一，民不聊生、卖儿卖女属于正常现象，所以大宋朝的百姓是最好鼓动的，那才是真正的一呼百应，前仆后继。两宋三百年，造反起义一百多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宪给安九娘、张廷飙等人以希望，同时给他们传授最基本的活动技巧，最重要的是活动经费支持，作用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安九娘的双刀，是张廷飙几个小孩子偷偷摸摸打造出来的，实际上就是模样像刀的薄铁片，而且还是生铁。杀鸡屠狗当然不错，真刀真枪上战场一碰就断。 李宪从蔡攸府邸物色的一对雌雄宝剑，乃是百炼精钢打造，绝对出自名家之手，属于价值连城的绝世凶器，当天就送给了安九娘，让那个小丫头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李宪还想把那把来历极为古怪的圆月弯刀送给张廷飙，可惜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孔三槐都没有系统练过武，手中就是铁匠铺的大铁锤，根本不会刀法。 少年人都崇拜英雄，李宪一个人独闯蔡攸府邸，还能够大摇大摆出来，让安九娘、张廷飙等人敬若神明，自然是言听计从。 裴鸾娇出身大世家，不仅个人武功厉害，关键是精通各种系统的练功方法，这是安九娘、张廷飙等人最欠缺的东西。 李宪让裴鸾娇执掌血手党，而且现场传授“六遁法诀”，让她心理上产生了巨大触动，走马上任就针对每个人的特长，解说了一番练功要领，从而奠定了亦师亦友的崇高地位。 裴鸾娇知道江湖套路，安九娘和张廷飙等人熟悉环境，也算是相得益彰，李宪决定带姑娘们出去游玩的时候，暗中给裴鸾娇下达了行动指令。 李宪仅仅是知道历史的大体走向，并没有先知先觉的神通，不可能知道暗中的敌人会采取什么手段，只不过出于预防措施，让血手党成员化妆之后混入人群之中，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连续出现针对自己设计的陷阱，李宪始终没有发现裴鸾娇传递消息，就已经开始有所怀疑。 后来接到包国雄的暗中传信，终于让担心变成了现实：暗中的敌人果然不甘寂寞，今晚要趁乱动手。 血手党是临时冒出的念头，所有成员都还没有训练过，李宪本来没有报什么希望。 但现在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他只能寄希望于外围有所动静，给自己大部队冲出去创造机会。 其实，李宪在保康门附近进退维谷的同时，裴鸾娇更是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原来，萧芸娘和牟长霞带领三十多个服务员走在前面，裴鸾娇就利用人群掩护慢慢拖到后面消失了，然后利用特定的联络手势，把安九娘和张廷飙等人集中到一个黑暗之处，分成两组对旧宋门东大街全程巡视。 裴鸾娇和安九娘都是打扮一新，头上戴着李宪让牟长霞发下来的头饰，那都属于阁院寺地宫里面的宝物，显示出高贵不凡的身份。一路上有人侧目，但没有人敢随便搭讪。 无巧不成书，两个小姐妹手拉手逛到旧曹门附近的时候，竟然被裴鸾娇和安九娘看见了一出好戏。 蔡京的一个长随，也就是蔡京的轿夫班头蔡银，带着两个家丁，抱着两个大盒子从内城出来，然后在一棵大树底下的黑暗角落，和三个大夏国人嘀嘀咕咕。 安九娘冒死毁掉自己大哥刻下的元佑党籍碑，就是因为蔡京老贼才弄出这单事情，所以她对蔡京身边的人员跟踪过很多次，自然一眼就认出来。 “裴姊姊，蔡银是蔡京老贼最贴心的长随，平时到哪里都带着，已经跟随蔡京二十年，简直就是蔡京肚子里的蛔虫。他突然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肯定就没好事。” 经过安九娘一指认，裴鸾娇一想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那就跟着。 没想到蔡银让两个家丁把东西交给三个党项人之后，甩手就离开了，看样子要从旧曹门返回内城。 裴鸾娇利用大树黑影的掩护，一个闪身扑上去，在三个家伙的后脑勺分别劈了一掌，然后全部拖到黑暗之处。 来汴梁之前，裴鸾娇还跟着大哥当女土匪，心眼很多，那脾气绝对不小。 敲醒蔡银之后，裴鸾娇憋着嗓子问了一句：“你们所有的谋划我都已经知晓，但我们洛风寨的好汉就图钱财，对其它的都没兴趣。现在就问一句：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洛风寨，这都是没影的事情，纯粹是张嘴胡说八道。这是土匪惯用的语言讹诈，专门用来对付大户人家的下人。越是大户人家的人就越怕死，这是一定之规。 蔡银跟着蔡京二十多年，当然也见过风浪：“这位女侠，小老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裴鸾娇贴身短剑就绑在大腿外面，刚好被鹤氅罩住。只听哐啷一声，短剑已经给拔了出来：“蔡银，我知道你就行了，你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我时间有限，今天就取你一条腿，剩下的东西改天再来拿。” 说到这里，裴鸾娇刷的一声就把短剑高高扬了起来，那架势就是要砍断蔡银一条腿。 蔡银一看大事不好，顿时尖着嗓子叫道：“女侠息怒，让小老儿好好想想。” 裴鸾娇摇摇头：“我没时间，等我走了你回家慢慢想。”哧溜，短剑已经落了下来，蔡银的左小腿裤脚被划开。 蔡银拼命压低嗓子：“女侠饶命，小老儿想起来了，刚才三个党项人都是大夏国使者团的卫士，老相公让他们针对清风楼赌一样东西。” “真喜欢废话，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吗？”裴鸾娇口中说话，并不影响右手的动作，嗤——短剑已经刺入左小腿半寸深，一股血箭飙了出来。 蔡银终于坚持不住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老相公因为李长生欺压小蔡相公，心里很是不忿。所以今晚在蔡河上的太平桥和粜麦桥设下两道埋伏，一定要把李长生的人头留下。我知道的全说了，女侠饶命！” “一定要吃些苦头才说实话，真是贱骨头，早说不就完了！” 裴鸾娇右手一闪，剑柄已经敲在蔡银的耳根处，然后抓住蔡银的右手在左小腿剑伤处抹了一把血迹，随即使劲按在旁边的树杆上，汴梁城终于出现了第一个真正的血手印。 把三个昏迷的家伙堆在一堆，裴鸾娇和安九娘这才闪身出来，很快换了一个地方。 安九娘吃惊的问道：“裴姊姊，你如何知道他们的计划？” “我和你在一起，能知道什么？”裴鸾娇低声问道：“整个逼问过程，你都看清楚没有？今后你单独行动，这一套逼问手法有用的。” 安九娘佩服得差点儿五体投地：“原来裴姊姊就是诈他啊？果然高明。” 裴鸾娇点点头：“你记住，在江湖上行走，始终不要暴露自己知道什么，更不能暴露你不知道什么。只要刚开始随便问一个相关的问题，然后一句话都不问，让敌人莫测高深才不敢胡说。” 安九娘伸手摸了摸鹤氅里面的剑柄，神情焦急起来：“蔡京老贼弄出那么多套套，目的就是一定要得到公子的脑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裴鸾娇摇摇头：“什么赌博啊，什么明打啊，这都不是问题。公子算无遗策，肯定能够应付。最要命的就是两处埋伏地点，我不怎么熟悉。” “埋伏地点我知道啊，太熟悉了！”安九娘低声说道：“从高俅的府邸就在平安桥头，平安桥往南两里就是粜麦桥，顺着蔡河往南三里就是第一桥。这是公子他们车队返回清风楼的必经之路，否则就要顺着御道往南走宜男桥才能回家了。但是御道不允许平民百姓行车，所以此路不通。” 裴鸾娇一摆手：“事不宜迟，赶紧找到张廷飙他们赶到最后面的第一桥，绕过去击溃敌人埋伏在粜麦桥的一路人马，然后和公子他们南北夹击，干掉平安桥上面的伏兵。”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马，没有汽车，要在遍地桥梁的城内迂回到第一桥和粜麦桥，裴鸾娇他们在城内七弯八拐，起码跑了不下六十里，安九娘、张廷飙等人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江湖。 李宪被困在保康门东南侧的时候，裴鸾娇他们都还没有迂回到位，所以只能干着急。 眼看着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时间已经到了四更天的模样，再不走就有图谋不轨的嫌疑，要受到皇城骑卫队的盘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南方夜空突然咻的一声传来啸叫，夜空随即炸开一团烟火，李宪设计的冲天炮终于派上了用场。这就是后世最普通的冲天炮，小孩子春节玩的那种。 李宪低喝一声：“卜辙带领铁卫队打头阵，车队冲过高桥之后尽快通过御道向西全速前进，随后顺着府门大街直扑高俅府邸门口的太平桥，前面有人接应，冲过粜麦桥赶到西大街就是胜利，走！” 萧芸娘有些担心：“高俅是殿帅，他的家丁会不会阻拦我们？” 李宪摇摇头：“高俅的家丁不会阻拦我们，但要当心内城西南角的蔡攸府邸，他们两家之间就隔一个城墙角。” 第0311章 再反思，李宪识阴谋 击鼓鸣冤，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这些事情必须要做，而且要赶快做。 清风楼大酒店的名誉大老板萧芸娘亲笔书写一份呈状，二掌柜邹吉在大年初二清晨，就敲响了大理寺衙门的堂鼓。 “兹有清风楼女眷根据朝廷旨意，昨夜到旧宋门东大街游乐，返回的时候在平安桥、粜麦桥一带，遭到不明歹徒的连续袭击。若非一群不明身份的江湖侠士救援，四百多女眷很可能已全部遇害。” “据目击者称，现场击毙歹徒七人，逃脱歹徒数十人。京师乃天子门庭，大宋首善之地。歹徒在元旦之际如此猖獗，公然袭击平民女眷，简直丧心病狂，让草民心不自安，请大理寺给草民做主。” 昨夜京城一片混乱，据说真的死人不少，连神霄宫的四大金刚都死了一个。这么大的事情，大理寺可做不了主，当然要往上请示。 大理寺属于朝廷和开封府双重管辖，皇帝今天要带领皇子皇女、皇后嫔妃到相国寺烧香祭祖，宋徽宗赵佶这个教主道君皇帝，怎么可能有心情过问人间俗事？ 皇帝不管，那就着落在开封府身上。开封府尹是蔡懋，因为五百年前是一家，属于蔡京拐了一百多道弯的本家侄子。 接到清风楼大酒店的呈状，还没起床的开封府尹蔡懋大人，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人可以卑鄙，也可以无耻，但总要有个底线？据消息灵通人士说，清风楼没损失半根汗毛，蔡老相公府邸折损家丁十三人。人家蔡老相公还没说话，清风楼的状子反倒先到了！ 强忍着心头不适，开封府尹蔡懋大人吩咐一声：“传令下去，此案大有蹊跷，而且牵连甚广。大理寺暂缓过堂，一切等待堪问翔实再做区处。” 能不蹊跷吗？实在是他娘的太蹊跷了。被杀的人还活着，杀人的人被杀了。杀人的人成了原告，被杀的人成了被告。 不管别人如何去想，反正李宪已经把原告拿到手中，而且被告在逃。这年月要想反诉，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现在案情很简单，只有原告到堂，没有被告到案。清风楼并没有递状子，而是递交一份呈状，后世叫做申诉状，主要叙述自己遇到不明歹徒的谋害经过和事实，并没有具体告谁。 如果老蔡相公站出来说话，首先要承认太平桥、粜麦桥的伏兵是他家的，然后解释清楚那些伏兵究竟是干啥的。除非蔡老相公的脑袋昨晚被驴踢了，否则不可能站出来说话。 按照有罪推论，大理寺首先要把歹徒抓回来，然后才能开堂问案。至于大理寺何年何月抓到歹徒，这个要等有时间了上天一趟，找个神仙问问看。 把水搅浑，被官府找点事做做，从而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李宪给清风楼下达了一道严令：“铁卫队、女兵营在后院演练，其他人外出活动，不能离开西大街范围。” 把别人都限制住了，李宪把自己也彻底限制起来，而且直接来到了地下密室。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昨夜发生的事情并非普通寻仇，反倒像一连串的陷阱。 如果是单个的孤立事件，无论发生多少个，李宪都不担心，大不了见招拆招。如果是各大势力联起手来，共同谋划一系列陷阱，那个后果可就严重了。 李宪对于官场斗争、权力斗争听得很多，实际上缺乏足够的认识，不可能有灵机一动的神通。 所以他必须一个人静下心来，把所有经过重新推演一遍，看看究竟都有些什么蛛丝马迹，暗中的敌人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手。 到目前为止，遭到惨重损失的分别是蔡攸、神霄宫、蔡京，李宪及其清风楼毫发未损，表面看起来大获全胜，出尽了风头。 经过一番沉思，李宪很快把敌人的损失情况，和由此产生的因果关系罗列出来： 第一，李宪识破老千，让萧芸娘白得一把宝刀，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并不大，蔡京家资富可敌国，肯定不会把万把两银子当回事。 第二，李飞凤枪杀平敬宗，清风楼和神霄宫结下死仇，这是毋庸置疑的。神霄宫是宋徽宗赵佶的精神支柱，宋徽宗赵佶必定恨死清风楼，同样是毋庸置疑的。 第三，太平桥和粜麦桥的两次反击作战，参与伏击的两批一共三十来人，当场直接斩杀七人，还有十几人负伤逃走，才是蔡京和清风楼之间恩怨加剧的核心所在。 以上三点，就是李宪初步总结出来的基本关系。 如果要增加一条的话，就是宝贝女儿李飞凤花费一万两银子，买回来一匹装金小马驹，按照萧芸娘的现场评估，这笔生意不赚不赔。 大年初二的一整天时间，李宪就一直围绕这些表面现象，开始反复推敲其中可能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因素。 事情真是这样吗？李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他开始推到重建。 第一件事情，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族刀，萧芸娘平白得到一件宝贝，看起来很正常，因为是李宪识破老千手法得来的，可谓是苦尽甘来，毫无破绽。 李宪闭上眼睛，把获得金刀的过程重新想了一遍，两个巨大的问题终于冒出来：“这把刀从何而来？为何到了蔡京手中？” “绝对不是战场缴获，大宋绝对没有资格拥有那把金刀！” 李宪首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大宋和大辽作战，每战必败，从没胜利过，绝对不可能在战场上缴获如此宝贝。此其一。 即便大宋缴获了这把刀，相当于敌国皇帝的军刀，这样的战利品肯定供奉在皇室宗庙里面，绝不可能出现在人前，此其二。 居于以上两点，李宪已经百分之百肯定：萧芸娘得回来的金刀，绝对不是蔡京的！如果蔡京得到这把金刀，肯定屁颠屁颠献给好大喜功的宋徽宗了。 既然不是蔡京的，那又是谁的？ 大夏国？有可能。大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最后的流亡朝廷在大夏国境内停留过一段时间，大夏国有可能得到了这把金刀。 大金国？更有可能了。白水泺一战，耶律延禧的后宫妃子全部当了俘虏，宫廷里面的宝贝都变成了大金国的战利品。 从获得金刀的过程来看，最后是从三个党项人的手中得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大夏国最后得到了那把金刀。 但是经过再次推演，李宪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结论。 党项人不仅是大夏国的人，大宋、大金境内都有，只不过人数不是很多罢了。通过人的种族来推断金刀来历，很可能得出南辕北辙的错误结论。 关键在于，如果金刀最后属于大夏国，那为何要摆出来当赌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没理由，没道理！ 既然金刀属于大夏国不合理，那就只能属于大金国。 大金国把金刀拿出来当赌品，合理吗？李宪再次深入沉思其中的利害关系，终于发现了一个链条。 大金国得到了大辽国主的军刀——然后有人携带此刀来到了东京汴梁——然后拿出来当赌品——然后萧芸娘得到了军刀！ “原来如此！” 李宪恍然大悟的同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滚落下来。现在可是数九寒天，零下多少度，但李宪却像酷热的夏天那样大汗淋漓，可见他紧张到了什么地步。 事实上，萧芸娘最后得到了那把要命的军刀，因果关系现在就很清楚了。 第一，耶律阿保机的那把族刀，就是调动契丹五部军队的信物，相当大汉民族最高等级的虎符（兵符）。 毫无疑问，从理论上来说，谁得到那把金刀，谁就能够调动契丹五部，堪称绝世神物。 第二，萧芸娘是什么人？萧家，契丹第二大家族，大辽国有一半属于大辽萧家。萧芸娘是大辽萧家的女子，地皇王萧平的嫡系血统。 同样从理论上来说，萧芸娘得到了那把金刀，实际上就掌握了契丹五部的统辖权，可以调动所有契丹民族的军队。 现在问题来了：大金国灭亡大辽国，得到了可以让大辽国死灰复燃的兵符，然后不远万里送给萧芸娘。 难道大金国吃饱了撑的，要让萧芸娘号召契丹五部重新团结起来，把女真族重新变成奴隶吗？ 李宪终于得出了最终结论：“女真鞑子怀疑萧芸娘到了东京汴梁，设计这出送金刀的鬼把戏，其实就是在寻找并确认萧芸娘的真实身份。因为一般人并不认识那把金刀，只有契丹五部最上层的核心人物才认识。” 想到大金国使团竟然把目标对准了萧芸娘，李宪当然浑身汗出如浆。 萧芸娘、李宪，实际上已经上当了，掉进了大金国设下的陷阱之中！ 萧芸娘当时志在必得，不惜把整个清风楼赌进去，一定要得到那把金刀，傻子都知道萧芸娘明白那把金刀意味着什么！ 李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倒背双手在密室里面来回踱步，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不对不对，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实际情况比这严重多了！大金国使团插手了昨夜的事情，而且针对萧芸娘而来，这已经毋庸置疑。但是，这一连串的陷阱，并非大金国一家，应该还有另外的势力插手。” 宋徽宗赵佶下达生死不论的圣旨同意比武、神霄宫四大金刚的平敬宗之死、蔡京府邸的家丁两路设伏死伤无数，这些事情纷沓至来，然后交叠在一起，终于让李宪彻底想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现在已经到了彻底摊牌，明火执仗的程度，李宪再也呆不住了。 从密室一出来，李宪就立即召见铁骨朵、卜辙，命令铁卫队进入战斗状态。命令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组织女兵营，做好随时杀出汴梁城的准备。 第0312章 都沉默，迎新诗文会 大年初二，没事。宋徽宗带领皇后、嫔妃、皇子、皇女祭祖，街面上一片祥和，仿佛除夕夜和初一夜啥事儿都没有发生，只有传说不尽的李半仙动人故事。 大年初三，没事。宋徽宗赵佶在文武百官的陪伴下，直接出了外城的南薰门，到南苑跑马射箭去了。各国使臣自然一同前往，分别推选自己的代表表演骑射功夫。 连续两天时间，除了老百姓之外，汴梁城的高层好像一致得了健忘症，彻底忘记还有李半仙这么个人。 在铁的事实面前，李宪怀疑自己敏感过头了。 “楼顶上安排一组了望哨，大门口安排一组值班人员，其他的人该干嘛干嘛。关键是要吃好休息好，保持足够的体力。” 大年初三午饭之后，李宪解除了特级战备状态，让清风楼恢复正常状况。这几天也把他累坏了，所以爬到自己床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李宪一起床就遇到一个头痛的问题：潘楼酒店送来一份请柬，邀请清风楼的才子佳人，出席汴梁城“酒肆客栈诗文迎新会”。 李宪心中暗道：“这他娘的不就是后世的行业联谊会吗？” 萧芸娘跃跃欲试：“公子，此事如何处置？” “才子就没有，佳人一大群，处置个屁！”李宪满头黑线：“老子这里都是连自己名字都认不全的混小子，过去了也是丢人现眼，不如不参加。” 不能怪李宪头皮发麻，大宋年间的酒店娱乐行业，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红灯区可比的。 二十一世纪的红灯区，仅仅弄两张床摆在那里，再找几个女人往那里一站，美其名曰天上人间，实际上就是狗屁。放在大宋年间，绝对没有半个客人！ 大宋年间的酒肆客栈、勾栏瓦舍，那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人精。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吹拉弹唱无一不精。 有人发问了：大宋年间的百姓女子哪里有机会读书？怎么可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这个问题还真提对了！ 在大宋朝，百姓家的女子活不下去了，只能在路边的小饭馆卖身卖唱，等赚两个钱之后，就在街上租一间小门脸，然后当站街女。 真正能够挂牌报名的名妓，那可来历不凡。 大宋是一个非常仁慈的朝代，很少有株连九族的。朝廷上的官员像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你以为真的就能够一走了之吗？ 一个人发配出去，就像林冲被发配沧州。家里的男丁充军，家里的女人就充作官妓，供别人娱乐。 大宋朝为何有那么多流传下来的妓女？就是因为无以计数的官员倒台，那些遭贬的官宦家女儿，因为父兄犯罪了，被送到妓院接客赎罪的！ 正因为如此，大宋官员嫖娼不仅不丑，而且是高雅的象征。反正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女儿明天会不会被送来给别人玩。 妓女，就是大宋朝的标志。趁着今天还在其位，先把别人的女儿玩几个再说，首先求个心理平衡，免得今后倒台了干后悔。 （有兴趣的朋友，看看《东京梦华录》。这是东京汴梁城丢了以后，宋人怀念汴梁城繁华写出来的，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词：妓女。） 宋徽宗、宋钦宗，一看国破家亡，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什么妻子老婆妃子女儿，全都送给别人抵债。尤其是宋钦宗，不仅把老婆、女儿送给别人抵债，干脆把自己的母亲都送给别人。 后人看起来这是巨大的耻辱，实际上大宋朝历来就是如此处理的，对自己臣子的妻女一向如此处理，根本没有什么耻辱之心。 今天你淫人妻女，明天别人淫你妻女，大家都一个球样，谁也不要说谁更黑。 看看大宋朝几起几落的高官们，谁把自己的妻女当回事？今天被贬到边关，变得一无所有。有朝一日回来了，重新再娶一大把老婆，还可以生一大把女儿，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就像岳飞老婆跟人跑了，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再娶一个。后来岳飞来了一个金鸡独立，傲视群雄。 韩世忠赶紧写信：我说兄弟，你老婆嫁给我下手一个营长好几年了，赶紧过来把她领回去。 明白了吗？跟了别人好几年的老婆，只要你一旦得势了，可以重新领回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宋朝。 反正你被发配出去，老婆放在家里不用白不用。我虽然帮你用了几年，但也帮你养了几年不是吗？ 李宪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潘楼酒店请柬上所说的才子佳人，那就必定是才子佳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都是小儿科。 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是酒店的直接负责人，必要的进谏还是要有：“公子，不参加肯定是不行的，否则年后就无法开张。就算开张了，也不会有客人上门。” 李宪一拍脑门：“他娘的，我想起来了，要想在饮食服务行业站住脚，适当搞些才艺展示的确是很好的宣传。你是二掌柜的，明天带着那些姑娘们去参加。” 邹吉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公子，潘楼街大酒店的幕后老板是国舅爷郑臣，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幕后老板是国舅爷王元，状元楼的幕后老板是国舅爷刘宝和，长庆楼的幕后老板是梁师成，丰乐楼的幕后老板是高俅，得胜桥烟雨楼的幕后老板是朱勔。我当然想去啊，可人家会让我这个半吊子进去吗？” “邹吉说的没错。”老板娘牟长霞接口说道：“公子睡觉的时候，我们询问过安九娘和那些接客的姑娘们，每年一次的迎新诗文会，不仅是酒肆客栈和勾栏瓦舍的一次盛会，最主要的是给各国使团践行。据说有时候皇上也会去参加，一般人还真进不去。”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选在潘楼街大酒店，他的后台老板是宰相王黼、国舅爷郑臣。”李宪拼命抓着后脑勺：“这他娘的还麻烦了，你们有没有眉目，我们也去找一个才子过来撑撑门面如何？出多少钱都行，我们不差钱。” 萧芸娘笑成了掩口葫芦：“高端盛宴，公子竟然想去请枪手，真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是我们前天晚上看的傀儡戏啊？是不是还要请几个人装扮成宰相太尉啊？” 李宪双手一摊：“那还能怎么办？我们清风楼里面的男人，要说认字最多的就是我。可是我就认得字，什么狗屁诗词歌赋，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再说了，我天生就不会用毛笔，如何签名？去了也是出洋相。” 李宪说的是大实话，来到北宋一年时间，他都是用石墨笔，实际上就是铅笔。要说用毛笔，那真的有些强人所难。 萧芸娘突然脸色一整：“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自打跟随公子一年来，每每听到公子有惊人之语，比那些三元及第的状元高明万倍。” “得了你！”李宪大摇其头，竟然脱口而出：“不行不行，你拼命吹捧自己男人，也不害羞。” 萧芸娘脸色一红，随即说得理直气壮：“谁让我男人出类拔萃呢？我就吹捧自己男人了，别人爱咋的就咋的！” 两个人这一番对话，无异于石破天惊，李宪这才知道刚才出口失误，可惜再想挽回已经不可能了。 牟长霞脸色微微一暗，随即振作精神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说出来你们听听。公子自幼跟着师傅在山洞里长大，不擅长写字，我们都明白。但是公子的才学绝对冠绝宇内，这是毫无疑问的。” “至于不会用毛笔，干脆让芸娘打扮成随身女使，专门伺候笔墨纸砚。如果需要公子出面，公子只管动嘴，芸娘负责代笔。这样一来，不仅显得公子高贵，同时让那些大人物莫测高深，你们以为如何？” 李宪明白，牟长霞口中的“女使”，实际上就是后世的贴身女秘书，可以代表老板处理各种文件。 要说起来，牟长霞的这个提议极为合适，因为萧芸娘和李宪配合无间，而且长于谋略，有很强的战术头脑，琴棋书画更不在话下。 “不行！”李宪想到自己推测的结论，还有大金国使团针对萧芸娘的设计，赶紧否定了这个提议：“芸娘的双瞳异于常人，如果始终在人前出现，就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那会有额外麻烦。”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下了决心：“既然你们下了决心，那我就勉为其难走一遭，但女使是必要的。这样，芸娘和长霞上楼和那些接客的姑娘们说一声，谁愿意脱籍净身，可以报名，不用她们一分钱赎身，只要写一份个人履历就可以走了。” “你什么意思？”对于李宪天马行空的思路，萧芸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明天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又扯到别人身上去了？” 李宪尴尬的一笑：“那一百多姑娘里面，精通琴棋书画的大有人在，女使可以从其中选拔。但是，我不想用一个妓女当女使。万一我正在让她起草文稿，突然外面喊接客，我就太没面子了。如果有人谁愿意脱籍，可以竞争女使这个职位。” 牟长霞就是李宪在山西境内第一批解救出来，最是同情女人的苦难遭遇，所以率先鼓掌叫好：“好主意，我这就去办！” 萧芸娘面带忧色：“公子看重才学，不看重门第出身，这当然是好的。可是女使这个职位极为关键，如果今后有人翻出旧账，公子脸上可就不那么光彩了。要知道，公子今后要成大事的，是否再斟酌一二？” “不用，我意已决！”李宪说的斩钉截铁：“我一再强调人人平等，那些姑娘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极少数是心甘情愿之外，绝大部分有可怜的遭遇。别人可以不把她们当人，李宪却当她们是自家姐妹。” 在妓女中选人才，的确有些骇人听闻，却是李宪的无奈之举。 第0313章 现真容，北宋第一车 李宪倒背双手，在已经选择脱籍净身的姑娘们面前，前后晃了五六趟，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勾起下巴端详老半天，却始终没有下结论。 这些人都已经提交简历，而且是萧芸娘进行书法评定之后入选的三十九人。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下，实际上没有超过十六岁的，入行在两年以内，接客相对偏少的，关键是天足。 入行两年以内，是李宪附加的条件。因为他担心入行时间长了，会染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他现在可没有特效药治疗，一旦传染开来就是灾难。 看就看，李宪每选一个，就首先看萧芸娘一眼，然后摇摇头再看下一个。让在场的人看得莫名奇妙，还以为李宪有特殊癖好。 萧芸娘看见李宪总是频频回头看自己，顿时大发娇嗔：“公子，这些人品貌都不错，字也写得好，吹拉弹唱很有功底。难道你想选美吗？是不是我到大街上再给你找一批来？” 没想到李宪打蛇随棍上：“此话有理，立即去办！” 萧芸娘这下真懵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李宪做了肯定回答，却摇摇头：“这个事情你们都不能出面，让安九娘立即过来见我！” 安九娘来了，裴鸾娇自然也过来了：“公子有何吩咐？” 萧芸娘醋劲大发：“还能有啥吩咐呢？你们公子要选美，麻烦你俩去跑腿。” 裴鸾娇气得一蹦三尺高：“真的假的？” “真的！”李宪微微一笑：“不过此事绝密，你俩随我来。” 眨眼工夫，李宪一个人又回来了，另外俩女已不知去向。 回到房间，李宪很快点出四人：“这四位入选女使之职，分别伺候琴棋书画。剩下的三十五个姐妹，如果决意留下，那就全部留下，我们急缺能写会画之人。” 萧芸娘脸上若有所思：“既然你已经确定了四位女使，为何还要作怪？” 李宪没有解释，而是下了一道命令：“现在把这四位带到你房间，把你的衣衫拿出来给她们换上，然后带下来见我。注意，下身一定要长裙拖地，不露双足。” 半个小时以后，李宪等人眼前一亮，五个一模一样的人走下楼梯。 “真像！”宝贝儿李飞凤惊叫一声：“好稀奇，都像二娘啊！” 牟长霞也频频点头：“脸盘、身架、高矮无一不像，只是双瞳略有区别。最明显的是气质上欠缺不少，无法瞒过亲近之人。” 李宪点点头：“芸娘是指挥千军万马杀出来的，面对尸山血海绝不皱眉。她们四位一向屈意承欢，缺乏必死的抗争精神，风骨有天壤之别，气质上当然无可比拟。” 萧芸娘现在已经有所明悟，醋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子，人给你领来了，现在如何处置？” 李宪摆摆手：“你们四位从现在开始跟着芸娘大姊，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留意她说话的神态举止，不仅要记在心中，还要模仿出来。铁骨朵随我来，其他人散了。”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李宪选拔女使是次要的，给萧芸娘选拔替身才是关键。至于李宪为何要这么做，他不说也无人敢问。 毕竟清风楼属于李家军的产业，除开那些接客的姑娘们之外，剩下的无论男女都是战士。军队的一切都是机密，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 李宪带着铁骨朵来到后面的秘密仓库：“把第一辆马车拖出来！” 第一辆马车，就是李宪的专用“装甲马车”，外形和其它七辆一模一样，其实结构也一模一样，只不过里面放的东西有区别。 首先，多了一对金钉铁骨朵，长度四尺八寸，单柄重量竟然和铁枪差不多，接近五十斤，一对金钉铁骨朵就近百斤，这是从蔡攸府邸抢回来的。 李宪在车辕两个把守根部底下一扳，咔嚓一声，立在车辕两侧的两根方木棍弹了出来。这两根方木棍，原本是马车前面遮阳篷的立柱，现在只能暂时去掉。 “你的名字叫铁骨朵，这对短兵器叫金钉铁骨朵，单重四十八斤，一对就是九十六斤。现在插在车辕上，刚好在你的左右两侧。没有事情的时候就是装饰品，一旦发生战斗，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没有兵器。” 铁骨朵上前抓住金钉铁骨朵抡开来，直接在后院丢开架子，演练了一套双锏招式。一时间呼声大起，金光闪闪。 如此猛将千古难寻，李宪在一旁看得直咋舌：“这是我专门给你谋来的。长度四尺八寸不仅可以步战，也可以马战，也算一举两得。” “果然好兵器！”越是猛将，就越期望得到神兵利器，铁骨朵更是惊喜异常：“多谢爹爹赐兵器！” 武将得到新兵器，肯定需要一段时间寻找感觉，这是常识。 李宪摆摆手，没有继续理会铁骨朵大发神威演练兵器，而是来到马车边上摸了几个地方按动什么玩意儿。 随后嘁里咔嚓大卸八块，马车的内外装甲顿时全部去掉，一辆旷古绝今的马车，终于展现出来！ 噗嗵，铁骨朵扔掉手里的金钉铁骨朵跑过来，张大嘴巴合不拢：“爹爹，这、这、这——” 李宪微微一笑：“这什么这？记住了：这叫玻璃窗马车。全透明，能挡风，却不影响视线。” 原来，李宪捣鼓单筒望远的时候，同期实验了玻璃制作。 门窗玻璃最大的麻烦，就是初步冷凝出来的玻璃非常脆，连自身的重量都支持不住，拿起来就会碎掉。所以必须要让玻璃退火，从而增加预应力。 李宪要制作望远镜，就要保证玻璃在磨制过程中不会碎掉，所以退火是关键。为了验证玻璃的预应力抗剪切能力，李宪专门浇注了一批很薄的平板玻璃。 因为没有玻璃刀，李宪的平板玻璃就是一次性浇铸出来，尺寸都固定了。后来想到花花世界的东京汴梁旅游一番，李宪决定一鸣惊人，制作了八辆玻璃窗户的马车。 玻璃的方块尺寸是两尺见方，然后一个窗户一个窗户拼接起来，马车篷左右两侧都是分为上下两层窗户，每一侧上下两层一共六扇窗户拼成，一辆马车就是十二扇小窗户，从而构成两侧的玻璃幕墙。 考虑到长途跋涉的安全性问题，所以加装了紫铜板装甲进行防护。当然，如果李宪没有发明原始轴承，而且底盘上加装了八块减震片，这一路颠簸过来的话，这些玻璃早就碎了。 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和李飞凤一路到汴梁城，生在福中不知福，全部都已经腐败了。 这段时间以来，李宪不准她们动用自己的装甲马车，所以宁愿步行出门，就是忍受不住清风楼那种老式贵宾级豪华马车。实在是太颠簸了，连屁股都颠成两半。 明天要出席大宋最高端的联谊会，李宪认为到了炫耀一番的时候，首先从气势上压垮所有的竞争对手。 因为真要炫富的话，他这个后起之秀底子太薄，真实实力肯定不行。一定要出奇制胜，把宋徽宗赵佶都打翻在地。 人类历史上第一辆玻璃幕墙的马车，人类历史上第一辆轴承传动的马车，人类历史上第一辆加装减震片的马车。 总而言之，李宪一出手就是人类第一车，把第二名甩开七百多年。宋徽宗赵佶虽然贵为皇帝，在这辆马车面前也是狗屁。 把所有的窗户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损坏，李宪又把外面的紫铜板装甲装上去。两侧的紫铜板装甲分别是两块，可以把玻璃窗户全部封死，也可以前后滑动，确保有一半的窗户对外。 在里面把粉红色纱窗一拉，马车外面看过去只有人影绰绰，如梦如幻，更增无穷韵味。 看看没有什么遗漏，李宪这才用抹布把马车擦拭一新，然后对铁骨朵说道：“除了我们之外，放眼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马车。找两匹白马驾辕，马匹身上要刷洗干净，包括马蹄铁都要洗干净，纤尘不染才行。” “从现在开始，这辆马车就交给你了。赶紧去物色八名铁卫队员，全部使用红色战马，同样要刷洗干净。明天一大早就把底箱里面的小火炉生好，提升马车里面温度。在路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马车，违令者杀无赦。” 交代清楚之后，李宪急匆匆赶到前院，因为约定的时间到了。 果然不错，回到地下密室的时候，裴鸾娇和安九娘已然在座。 李宪没有废话：“上次所说的那个人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安九娘脸上升起两团红晕，说话声音几不可闻：“朝翠儿已经被皇上睡了三晚上，我担心她见到皇上会出乱子。” 原来，安九娘被送到清风楼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后来李宪决定组建血手党，安九娘才把这个秘密偷偷说出来。 晚香坊的头牌妓女朝翠儿，竟然长得和萧芸娘一模一样！除了没有那种凛然之气外，如果站着不言不动，谁也分不清谁是谁，安九娘差点儿就认错人了！ 李宪听过之后也没当回事儿，因为长相相同的大有人在。特别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些女人，拼命涌到韩国去整容，结果整出来千篇一律。 美人儿，是因为独一无二才美。放眼看去几万人一个模子，而且都是尖嘴猴腮，好像没有进化完整的猿猴，实在是让人反胃。 此前物色女使的时候，萧芸娘喝干醋的一句气话，让李宪猛然想起了安九娘，所以他想花钱把朝翠儿买过来。 现在完蛋了，被宋徽宗赵佶睡了三夜，彻底没戏唱了。 “也不尽然！”裴鸾娇另有看法：“我们去拜访朝翠儿的妈妈，听说朝翠儿这两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 李宪一愣：“为什么？” 裴鸾娇冷哼一声：“李师师是有夫君的，竟然被封为明妃，正月十六如果能够大赦的话，李师师就要接进宫了。朝翠儿没有成家，而且比李师师小两岁，今年才十四岁。可听说皇上又看上了晚晴儿，再也没有到过晚香坊，进宫已经没有希望。” 第0314章 占官道，李宪挡金使 朝翠儿十二岁挂牌，没有成家。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不成器的哥哥。 杨可，一个赌徒。爹爹在世的时候还勉强收敛，但是三年前老父亡故，杨可一夜之间把家产输得精光。 杨燕和安九娘是好姐妹，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但是杨燕的爹爹是倒腾皮货生意的，家境好很多，所以杨燕念过书，学过琴。八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汴梁花会，综合才艺夺了一个榜眼。 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名气，爹爹杨达觉得划不来，就没有同意接客。后来加紧培养，杨燕也越来越漂亮。 没想到一场风寒，爹爹杨达暴病而亡，哥哥杨可一夜之间输光家产，高俅突然出现了。 老娘没法过活，又看不得儿子没钱赌博失魂落魄，经过高俅提点，就逼女儿杨燕下海挂牌，花名朝翠儿，那年刚满十二岁。 第一个开苞恩客就是高俅，落床价白银三千两。接下来一个月，两个人尽享鱼水之欢，出双入对。 有高俅撑腰，朝翠儿的名气很快就越来越大，晚香坊横空出世，直接和李师师、晚晴儿鼎足而三。 结果刚刚被高俅梳弄上道，还没有尝尽美妙滋味儿，宰相王黼也得到消息摸上门来享了几天福，随后被宋徽宗赵佶尾随而至给霸占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个女孩子热衷于攀高枝儿，一心向着争权夺利，都不是什么好事。听说朝翠儿因为不能入宫而绝食，李宪彻底失去了兴趣。 李宪好奇的是另外一个人能够横插一脚：“皇帝老儿赵佶喜新厌旧很正常，但来得如此之快就有些奇怪。晚晴儿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能够勾走昏君赵佶？” 裴鸾娇点点头：“公子不近女色，而且极少出门，所以有此一问。晚晴儿是个花名，真名赵如烟，其父赵霆，原本是杭州知州。方腊兴兵起义，半月之内连下歙县、桐庐、富阳、直逼杭州。” “杭州知府赵霆吓得魂飞魄散，带领妻儿家眷连夜逃出杭州，径直过了扬子江躲到徐州。童贯率大军平叛之后班师回朝，顺路抓捕赵霆带到京师。丧师失地之罪并罚，赵霆被刺配矩州。” “赵霆的两个儿子被发配岷州戍边，妻子送进染坊，赵如烟被充官妓。经王黼、李邦彦活动，赵如烟半年前得以脱身，正式登楼对外挂牌。三数日间就名震汴梁城，对外报号晚晴儿。” 裴鸾娇叹了口气：“方腊起义，我在内黄就听说了。睦州、杭州、婺州、衢州、处州的知州、知府、同知等官吏逃亡何止数百，事后一体惩罚，近千妻女妾侍充作官妓，汴梁城称为一时之盛，秀士骚客喜得手舞足蹈。公子此去，必然见到那些女子。” 李宪听得心头火起：“我吃饱撑的，见那些女子干什么？既然有如此缘故，那就算了。你俩来回奔波也累了，下去歇着。最近两天风平浪静，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血手党不能放松，一定要加强暗中侦寻，争取找到蛛丝马迹。” 当天晚上要决定第二天出席迎新会的人员，李宪只能再次召集核心人物商议。 “虽然风平浪静，防人之心不可无，要当心对头借此机会暗中搞鬼。公子要周旋其中，四周必须有人暗中警戒，所以我和长霞、沁儿、凤儿必须跟着，必要时可以利用掌心雷掩护公子脱离险境。” 萧芸娘一言而决，其他人一齐点头称是，李宪忙活半天结果没有资格说话。 萧芸娘、牟长霞和薛沁儿出去开开眼界也不是坏事，所以李宪没有反对：“算上四位女使，参加诗文会的一共九个人，一辆马车刚好对付，那就这么着。今天早点儿歇息，明日辰时准备出发。” 翌日一大早，铁骨朵把马车赶到大门外，紫铜装甲在晨曦之中耀眼生辉，顿时吸引了过往人员的目光，又开始议论纷纷。 李宪等一干主角喝了一碗人参莲子羹，终于出现在清风楼大门口。 萧芸娘等女都有自己的专车，自然习以为常。琴棋书画四位女使就不一样了，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古怪而华丽的马车，顿时就是一阵惊呼。 这一下可了不得，数百姑娘们顿时涌到大门外看稀奇，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尤其是没有被挑选上的那三十几个姑娘，顿时捶胸顿足起来。 北宋年间可没有奔驰、凯迪拉克之类，女人最期望得到的，就是一辆豪华马车出行方便气派。李宪设计的马车，绝对属于北宋年间的凯迪拉克，没有女人不动心。 不然的话，半道上也不会出现裴鸾娇拼命打劫的一幕。结果马车没被劫走，反而把自己赔进来了。 姑娘们的表情在预料之中，李宪微微一笑：“铁骨朵打开窗户和前门，放下踏凳请姑娘们上车！” 古怪马车车厢宽度一米五，车厢长度两米六，车厢内空净高一米六，马车总长四米二。最里侧是一张软榻，睡一人或者坐四人；左右两厢分别有四个锦凳，可以容纳十二人。 铁骨朵滑动两侧的紫铜板，通体透明的玻璃窗户第一次呈现在大街上。玻璃是能够反光的，说明移开挡板之后并非空无一物，顿时引起极大混乱。 原本议论纷纷的过往行人，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从马车这边看到另外一边的景色，顿时高呼着“李半仙”蜂拥而上，想近距离搞清楚是什么神物。 幸亏铁骨朵早有防备，八名铁卫队员纵马上前，八匹马在两侧构成了两道防御线，挡住了冲击马车的人群。 恰在此时，人群之中出现一位没有左臂的中年人，举起右手高声问道：“半仙大人，请问此车之上是何仙物？” 前一世的《西游记》不是白看的，李宪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高声说道：“方今天下不靖，世间妖孽丛生。在下心怀惴惴，故而加装照妖镜。” 原来，李宪的眼角发现大街西北角突然有两道灰影闪过，分明是两个道士在那里探头探恼。 从清风楼东面的宜男桥过去，越过御道不远就是五岳观。道士平时都是从此地经过，但也不排除内城神霄宫有人出来打探消息。 果然，李宪说出照妖镜之后，两个灰影顿时缩了回去。 李宪心中非常鄙视：“做贼心虚！” 可等他回过神来，刚才问话的独臂中年人已经不见踪影。李宪心中顿时升起一个疑问：此人是谁呢，为何突然冒出来没头没脑问一句？ 此刻没有时间弄清楚，因为萧芸娘已经拉着李飞凤登上马车，里面一声惊呼之后，其他要出发的几个女人顿时蜂拥而上。 李宪留在最后，提起全身精神打量四周，也没有感应到有危机的气息传来。 按照李宪的意思，为了避免招摇，马车里面应该拉上窗帘，可是姑娘们第一次通过玻璃窗户看外面的景色，那正是好奇心最盛的时候，所以坚决反对李宪的非议。 看见姑娘们想伸手摸玻璃，却又战战兢兢，李宪赶紧解释：“你们尽管用手摸，用绒布擦，完全没问题。但这些透明的东西非常脆，绝对不能用硬物撞击，否则就会破碎掉。” 女使之中一人伸手轻轻摸抚摸玻璃，双目含泪说道：“能见到此等宝物，已经不虚此生了。” 李宪心中一动：“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是家乡本名。” “婢子殷莲，庐州人氏。家父行商，偶然得到一尊琉璃佛，不想被朱勔那奸贼知晓。家父一怒之下摔碎琉璃佛，被以欺君之罪斩首。婢子遭人贩卖流落到此，承蒙公子不弃选做书女。今日见此通体透明的琉璃，不由得悲从心来，还望公子恕罪。” “何罪之有？”李宪说了四个字，再不发一语。 宋徽宗赵佶倒行逆施，朱勔父子蛇蝎其心，花石纲搞得天怒人怨，无论何人都无话可说。 恰在此时，挤坐在软榻上的萧芸娘低呼一声：“那边过来的竟然是女真贼子！” 李宪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原来马车已经到了内城东南角附近，刚好处于三岔路口，向北不远就是目的地潘楼街大酒店。 从西面城南大街冲过来一辆金浮屠顶的马车，有十二名金甲骑士护卫，而且全副武装，正是女真骑兵。看样子要抢三岔路口，难怪萧芸娘一惊一乍。 “加快车速，把他们挡在后面。”李宪冲门外吩咐一声：“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今天绝不让路。” 要说马车跑得快，李宪的马车不会是第二。轴承传动，而且带有减震片，自然天下无敌。 铁骨朵抖动缰绳轻喝一声，两匹白马往前一窜，就已经到了三岔路口中心地带，抢到了进入东大街北段的入口。 后面顿时传来恼怒地喝问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挡大金国特使车驾？” 原来，在大街上走马行车，那是有规矩的，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胡来。 大宋朝规定小国给大国让道，武将给文官让道，下级给上司让道，平民给官吏让道，行人给车马让道。 大金国属于大宋和大夏的宗主国，那就是太上皇的身份。金国特使的车驾，在大宋境内无人敢走前面。 李宪知道其中厉害，所以故意抢先一步挡住去路，却又让铁骨朵降低车速，这在官场上叫做争道。 如果是同僚的话，就是争个官职高低的意思，谁让道谁就矮了一头。如果是国外使节碰到一起的话，那就是争国威尊严。 李宪肯定不能让金国特使横行霸道，更不可能给金国特使当跟屁虫，冲突就必然发生。 铁骨朵干脆勒住缰绳把马车停下，然后站在车辕上回头高声叫道：“一帮番邦外夷，猪狗不如的奴才，一点规矩都不懂。你瞎咋呼啥呀？还不赶紧过来拜见我家半仙大人，恳请他老人家恕罪？” 争道，是李宪的命令，这是涉及到国格的原则问题；骂人，当然是萧芸娘教的，这是国仇家恨的怒火。 突如其来遭到如此侮辱，后面马车中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藐视大金特使，辱骂女真族人，罪当九族连诛。还不给本使拿下，更待何时？” 第0315章 铁骨朵，当街撕活人 “可以打伤，不能打死！” 李宪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冲上来女真骑兵，心头的怒火再也压不住，顿时忘记了他自己所说的夹起尾巴做人，然后冷冷地说了八个字。 爹爹的话就是圣旨，铁骨朵双掌一合，随即往两边一分，八名铁卫队员催马迎了上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八字真诀说的是李宪的铁卫队员，而不是冲过来的女真骑兵。 自从上一次遭到伏击，李宪决定不再使用木头哨棒。 李宪知道大宋禁止民间拥有兵器，所以铁卫队员的哨棒看起来就是木头，而实际上是紫铜锻造。只不过外面涂了一层颜色，而且还有木材的纹路，所以看起来像木棍。 十二个女真骑兵都是单刀，看起来亮闪闪的似乎很吓人，但是长度只有一米三左右。 八名铁卫队员都是紫铜哨棒，长度一米八，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每根重量二十七斤。 八对十二，以少打多。 但是街面宽度有限，女真骑兵只能分两路纵队杀上来，人多的优势荡然无存，兵器的劣势凸显无疑。 两边都是双骑对撞，铁卫队员采取了相同的动作：双手横握紫铜哨棒向上斜挂，硬接对方当头劈下来的单刀。 如果是木头哨棒，这个动作就是找死，可现在分明不是木头，而是铜棍。 但女真鞑子认为就是木棍，所以这一刀用尽了全身之力，似乎想把当面的两个敌人连棍带人劈成两半。 哧溜——紫铜棍斜挂，实际上削弱了正面撞击力。敌人的单刀劈在棍上，顿时并出火星反弹出去，一个照面胜负已分。 敌人冲得太靠前，结果一刀没有劈断木棍，末日可就来了。 两个铁卫队员的动作依然是整齐划一，因为这种动作已经演练不下三百遍。紫铜棍往下一卸力，随即向斜上方反撩而起。 女真骑兵的单刀已经反弹出去了，紫铜棍正好寻隙而进，目标就是敌人战马的马头！ 可以打伤，不能打死。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铁卫队员手里是紫铜棍，可不敢冲敌人的脑袋砸过去，所以只能拿敌人的战马出气。 街道太狭窄，两匹战马根本无法自如地就地盘旋。两个女真骑兵条件反射镫里藏身，灾难已经降临。 噗嗤——噗嗤——两匹战马的脑袋下方同时挨了一记闷棍，当场把马头的下颌骨砸成粉碎。 下巴被砸碎，战马当然不会死，只不过巨痛难忍之下会跳起来。其实也没有完全跳起来，只不过两只前蹄跳起来人立而起，两个女真骑兵被掀下马背，摔了个发晕章第十一。 外事斗争，有礼有节。 两名铁卫队员一招获胜，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把紫铜棍横在马背上凝神以待。 女真凶残，天下驰名。 一个判断失误就损失两匹战马，还摔伤了两个卫士，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女真鞑子的凶残本性暴露无疑，后面的是个家伙左手一探，已经把大弓抽了出来。 李宪的铁卫队员，都是从少年营抽调的大力士，兵器就是紫铜棍，并没有装备弓箭，因为他们的箭法还没有练出来。 铁卫队员有弩床，就在马车的底部，把马车后面的挡板一抽，就可以射出十支铁制弩箭，但今日不能使用。 刷的一声，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小女孩儿冲了出来，同时娇声高呼一声：“谁敢动弓箭，本仙子的掌心雷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奉命出来解围的李飞凤。 别人会不会掌心雷，汴梁城无人知晓。但是李飞凤仅仅一个照面，就把神霄宫的四大金刚轰死一个，近万人亲眼目睹。 要说现如今东京汴梁城的第一名人，并非李宪这个假半仙，而是他的宝贝女儿李飞凤，已经成为少男少女的偶像。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个小仙子。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飞凤一亮相，整个街道又热闹起来，好多人觉得今天大白天，肯定能够看清楚掌心雷究竟如何厉害，所以欢声雷动。 大金虽然是同盟国，但毕竟是外族。小仙子人长得漂亮还在其次，关键她是汉人，而且是会仙法神通的汉人，崇拜已经不用找理由了。 女真贼子虽然凶残，但那是对别人而言的。涉及到自身死活的时候，他们比任何人都怕死。没有人下命令，十个女真贼子已经把大弓悄然插进弓套。 “各位大爹大娘、大哥大姊：人必自勇，而后人惧之；国必自强，而后人敬之。番邦外夷蛇蝎其心，豺狼成性。我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只有我们大家团结起来，才能把那些居心叵测之徒驱逐出去！” 这番话李飞凤是说不出来的，而是萧芸娘在幕后操纵。那自然是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赢得了满堂彩。 华夏的老百姓都喜欢热闹，没有热闹都会弄出热闹来。 现在东大街就很热闹，所以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把街道两侧围得水泻不通。反正今天才大年初四，都不用干活，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看热闹。 大金特使进入大宋，从来都是鼻孔朝天，没想到今天栽了一个大跟头。 如果没有外人看见还则罢了，可现在已经被数千百姓看见，这就不是大金国特使丢人，而是整个大金国丢人现眼了。 “你找死！” 恰在此时，铁骨朵怒喝一声，随即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连三个跨步冲到了马车后面，刚好接住从地面上飞出来的一把单刀。 原来，两个摔下马背的女真贼子本来就已经羞愤难当，后来李飞凤一番言辞更是火上浇油。 其中一个贼子躺在地上还想搞鬼，竟然甩出单刀偷袭李飞凤。 铁骨朵为了自己的妹子，曾经痰迷心窍，多少年都浑浑噩噩。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妹子，那才是心尖上的宝贝。换句话说，铁骨朵就是为自己妹子活着，为李飞凤而活着。 现在的李飞凤，就是铁骨朵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女真贼子不知深浅，竟敢当着铁骨朵的面偷袭李飞凤，那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铁骨朵仿佛一道闪电奔向车后，刚好凌空抓住单刀，随即反手一刀斜劈，挡住去路的那匹受伤的战马，竟然被拦腰劈成两截。 铁骨朵右臂一振，单刀脱手飞出，另外一匹受伤的战马脖子被削断。 仿佛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两匹死马的尸体摔倒在地，顿时乌血四溅。 铁骨朵怒气未休，一个闪身窜了出去，就把那个暗中偷袭的贼子抓起来，随即双臂一振，凌空往上一抛。 “敢偷袭我妹子，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铁骨朵怒吼一声纵身而起，一双大手已经在半空中抓住那贼子的两只脚腕，身体落地的一瞬间，铁骨朵两条铁臂奋力往两边一撕！ 咔嚓——那个偷袭李飞凤的女真贼子，竟然被活生生撕成两半！ “还给你！”铁骨朵双目赤红，铁臂一轮，两片尸体带着漫天血雨，砸向后面的女真马车。 李宪、萧芸娘都已经出口制止，可惜铁骨朵宛若一头疯虎，根本听不见，也没想过要听见。 李飞凤看见大哥铁骨朵为自己杀人，顿时浑身剧抖，两行热泪也滚落下来：“哥哥快回来！” 妹子的叫唤声堪比天庭妙音，铁骨朵猛然停住想往前冲的脚步，一个翻身回到马车前面：“妹子放心，只要大哥还有一口气在，天皇老子也不敢伤着你！谁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就杀他满门！” “哥哥辛苦了，妹子谨记在心！”李飞凤蹲在马车上，一边抽泣，一边用衣袖擦拭着铁骨朵脸上的血迹：“凤儿有哥哥在身边，虽死无憾了。” 铁骨朵宛如杀神再世，已经足够震撼所有人的心神。李飞凤的一番话，更是不同凡响。 静默。不同的人心中有不同的心思，但整条大街突然一片死寂。 但所有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原来这个五大三粗的车夫，竟然是小仙子的大哥！难怪如此厉害，宛如天神下凡，或许就是天神下凡！ “徒手闯阵，力能撕虎，虽古之恶来，莫出其右者，铁骨朵真壮士也！为妹子挺身而出，甘冒万矢而不惧，铁骨朵乃万世英雄！凤儿小主有如此兄长护持，真乃天下一人，岂不令人嘘嘘？” 殷莲透过看玻璃窗看见了全过程，不由得泪流满面，这番评价也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战乱年月，身边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哥守护，能够为了保护自己悍不畏死，那是所有女人最大的心灵慰藉。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牟长霞毕竟稍微年长一些，而且有过惨痛的过去，所以很快就体察到殷莲的心情，眼角也湿润了。 萧芸娘大局观更强，观察更是极细而微，能够看到别人没有察觉的东西。所以她捅了捅身边的李宪，然后伸手指了指殷莲，又指了指车外的铁骨朵，随即脸色一红，却没有说话。 李宪震惊于铁骨朵刚才手撕活人的狂霸之气，此刻还没有回过神来。萧芸娘隐晦的两个动作让他惊醒，也有些吃惊。 点点头又摇摇头，李宪也没有吱声儿。 恰在此时，铁骨朵来到车窗边上低声说道：“孩儿一时狂躁，违背了爹爹军令，现在前来领罚。” “不！”李宪终于彻底清醒：“眼看敌人阴毒狠辣，自己妹子受到威胁，如果你食古不化，那才应该受到严惩。当机立断击毙敌人，同时震慑宵小之辈，你的处置合乎天伦道义，无过有功！” “多谢爹爹体谅孩儿心情！”铁骨朵反手向后一指：“女真贼子已经猥缩一团，断然不敢再来争道，是否可以立即起程？” 李飞凤擦干眼泪，又把铁骨朵散乱的鬓发整理了一下，才低声说道：“百姓越聚越多，哥哥赶紧驾车走，免得再出乱子。” 第0316章 潘楼街，李宪涨见识 殷莲既然坠入风尘，对行业内的情况当然很了解。她的一番解释，终于让李宪觉得今天这一次联谊会大不寻常。 承办方潘楼街大酒店，就在金银彩帛交易所斜对面，是为参加交易会的那些大老板量身定做的。 潘楼街大酒店的老板郑臣，今年二十出头，当朝郑皇后的幼弟，风头最盛的小国舅爷。人家没有利用皇后姐姐升官，勉强开个酒店糊口而已。 殷莲最后说道：“公子，今日此会，每年春秋两次，乃京师盛会，出席的都是王公大臣以及后起之秀。据婢子所知，清风楼从来没有资格参加。公子接管清风楼之后一鸣惊人，全城为之震动，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此前邹吉介绍了几大家的幕后老板，殷莲又再次强调，李宪自认为已经有了足够心理准备，可是他一下车还是被惊呆了。 李宪在二十一世纪也看见不少开业庆典、隆重集会的场面，也看见过邀请名媛歌姬盛装演出。 来到千年之后的北宋首都，李宪才知道什么叫奢华。 搭彩楼，升气球，挂彩旗，拉条幅，这是二十一世纪的老套路，李宪当然不会震惊。 但是，潘楼街大酒店门前的这一座彩楼，那才真叫彩楼，彩得不能再彩了！ 一座高大雄俊的牌坊，横跨整个街道也就罢了，这座牌坊的原材料实在太过分：铜柱、金枝、银花、翡翠叶，七彩蒸腾，耀眼生辉。 “老子真是服气了！”李宪看得半晌合不拢嘴：“这一座三进九层牌坊，所用黄铜至少十吨，黄金绝对不下一吨，白银起码需要五吨。难怪后来完颜宗望一开口，就要赔偿五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宋钦宗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人家郑臣小国舅爷，仅仅是勉强糊口，不过马马虎虎弄了一座牌坊，就让二十一世纪那些炫富的暴发户，不光是丢脸，连屁股都丢了。 “人比人气死人，原来老子还处于贫困线以下，连基本温饱都还没有解决。” 李宪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终于大开眼界，要想在大宋朝勉强糊口，那还真不容易。 像小国舅爷郑臣如此这般勉强糊口，把二十一世纪的所有富豪都算上，真他娘的找不出几个人来。 终于有了第一印象，李宪赶紧告诫还没下车的姑娘们：多看少说，尽量不要惹人注意。这帮王八犊子一个都惹不起，我们夹起尾巴做人，应付完了赶紧回家烧高香。 可惜李宪的本性难移，一转眼又露出马脚：“铁骨朵，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谁敢张牙舞爪靠近马车，立即给老子抓起来。其他人跟我来，到里面去开开眼界。” 所谓其他人，也就是八个小女人。 按照出发前的约定，李宪牵着李飞凤走在最前面。 紧随其后的是四个女使，她们的装扮一模一样，而且刻意化妆，简直就是四胞胎，长相就是萧芸娘。全都是大红描金襦裙，外罩一件白色貂皮大衣，头上插着四件数百年前的头饰，分别是寒玉梅、堆雪柳、彩翠翎、金凤花， 拖在后面的三人才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她们三人分别捧着手炉、折扇、短剑，标准的侍女装扮。 折扇，自然就是李宪的寒铁扇。短剑，就是李飞凤的幻影剑。手炉，也是李飞凤暖手用的东西。 至于到了必要时候，这三件东西究竟谁来使用，现在还说不准。 李宪一路走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不能怪他冷笑，因为潘楼大酒店牌坊内外两侧，集中了三百六十名花枝招展的妓女，竟然无一人躬身行礼，甚至连嘴角都没有扯动一下，而是伸长脖子看远处，似乎在等什么尊贵的客人，根本无视走过来的李宪。 这是从骨子里的一种蔑视，让李宪对汴梁城里面的人文风气，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笑：“呵呵，前面可是李大掌柜的？” 李宪不回头就已经听出来是老熟人：高俅。 有人打招呼，而且还是熟人，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躬身抱拳：“草民恭迎高相公！新年吉祥，福体安康！” 原来，因为没有人前来迎接，李宪担心走过牌坊之后，不知道如何进门闹出笑话。现在高俅一到，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今日的高俅又是另外一副打扮，身穿大红直缀，腰缠一根金玉带，这都无所谓。关键是头戴簪花，而且还是一朵大红牡丹，让李宪看得有些眼晕。 果然不错，三百六十名妓女动作整齐划一，全都屈身万福：“恭迎殿帅大人——” “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道眼前来的是谁吗？”高俅紧走几步来到李宪身边一拍他的肩膀：“李长生李半仙，无论才学神通，都是上上之选，弹指之间就可以让你们灰飞烟灭。” 李飞凤得到李宪眼角暗示，赶紧跑到高俅身前敛衽行礼：“民女飞凤年幼无知，上次竟然冒犯高相公，今日专门赔罪。” 高俅笑着伸手虚扶：“没事，上一次是老夫唐突，你没有在老夫身上施展掌心雷，那都是天神保佑！老夫回家之后，每日都上三炷香，不然就做噩梦。哈哈哈——” 李飞凤也会来事：“高相公，这里路不平整，我来扶着你走。” 高俅老怀大畅：“好，有小仙女护驾，老夫真是荣幸之至。李半仙，我们一起进去，看看那帮家伙今年又搞什么鬼！” 他们在这里高声谈笑，当然惊动了里面的人。高俅是朝中唯一的不倒翁，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拿翘放肆。 随着门子一声唱名，大门里面顿时涌出一大群人来，让李宪看得眼花缭乱。女人花枝招展也就罢了，这一群男人无一不是头戴簪花，竞相争艳。 李宪刚要跟着高俅进入大门，身后又传来一声高叫：“高大人别着急，也等一等下官才是！” 李纲也来参与此会，让李宪对今天的这次集会有了更深的认识。 没等李宪给李纲见礼，对面的人群之中已经走出一位年轻人，虽然穿着朴素，仅仅戴了一顶普通逍遥巾，上面斜插一枝海棠，但给人的感觉英俊不凡。 只不过在李宪看来，此人眼神游移，热情之中有一丝阴沉，显得很不协调。 没想到这个青年一开口，就让李宪大吃一惊：“赵桓迎接来迟，还请高大人和李大人不要见怪。” 李宪心头猛震：赵桓，不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未来的宋钦宗？ 高俅和李纲也不敢怠慢：“太子殿下多礼了，微臣承受不起！” 赵桓随即转身看着李宪：“这位就是李长生李半仙么？” 李宪更加不敢怠慢，赶紧躬身长揖：“草民李长生见过太子殿下！” “半仙之名如雷贯耳，我们都是同龄人，倒也不必拘束才好。来来来，三位请随我来。” 没想到赵桓特别热情，竟然放下身段在前面侧身引路，让李宪对这个未来的钦宗皇帝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有了太子殿下在前面引路，此后再无波折，也不知道拐了几道弯，上了几层楼，终于来到一个大厅。 李宪放眼望去，十八根铜柱撑起这座大厅，宽度大概二十四米，长度大约六十米，高度应该有六米多。 让李宪更加吃惊的是，大厅正中间摆着一溜长桌，上面摆满了瓜果点心，很明显就像后世的自助集会。 大厅四周摆放着案几，不仅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尊金香炉，里面青烟缭绕，满室生香。而且案几上已经标有名牌，李宪就在进门右侧第一台，也是整个大厅里面最末一席。 既来之则安之，李宪没有准备和任何人产生交集，所以和赵桓、高俅、李纲告了个罪，然后带领八女来到自己的席位坐下。好在案几后面有锦凳，倒也不担心坐不下。 对这种场合李宪并不陌生，二十一世纪多次吃过自助餐。那个时候训练量大，吃自助餐最占便宜，李宪几乎每个月出去大撮一顿。三十八块钱一位的自助餐，他能吃回来两百块钱。 李飞凤是小孩子，自然百无禁忌。在得到李宪首肯之后，她跑到中间的长条桌前，凡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都拿一份，一口气端回来四盘。然后爬到李宪的案几上盘膝坐下，开始旁若无人的大块朵颐。 李宪游目四顾，除了认识赵桓、高俅、李纲之外，还看见了开封府尹蔡懋，其他的近百人全都不认识。这些人分成四堆互相作揖打屁，并没有按规矩落座。 李宪百无聊奈，只好查看那些案几上的名牌打发时间。一直看到自己正对面的案几，也就是倒数第二位的席位，上面一块牌子让李宪再吃一惊：赵构！ 赵构，宋徽宗赵佶的第九子。堂堂皇子身份，竟然被安排在倒数第二席，李宪脸上的表情开始丰富起来。 飞快的在脑海中转了一转，李宪顿时有些明悟。 赵佶一共有二十五个儿子，三十五个女儿（足够组成一个加强排），这些皇子、帝姬们因为兄弟姐妹太多，有的相互之间基本就不怎么认识。 赵构行九，母亲韦氏是郑皇后（当初还是端王妃，侍女出身）的侍女。 当时还有一个姓乔的侍女，这两个小小的侍女，要想在后宫激烈争宠斗争中“脱颖而出”，可能性非常小。但她们不肯放弃，并结为异姓姊妹，相约哪一个先得到皇帝的宠幸，一定要向皇帝推荐另一个。 经过“艰苦的努力”，乔氏首先被赵佶看上，渐渐得到恩宠。乔氏不忘旧约，向赵佶推荐了韦氏，韦氏因此得到了一次侍寝的机会，也因此加封为才人。 这一次侍寝，改变了韦氏的一生——她怀上了龙子，大观元年（1107）生下赵佶的第九个王子：赵构。 李宪心中冷笑：“赵构排名第九，才十七岁，而且母亲是卑贱的侍女。在一般人看来，未来的皇位基本和他无关，自然不会引起重视，殊不知老天爷马上就要开个大玩笑！” 恰在此时，高俅出言说道：“好了，金国特使暂时来不了，该干嘛就干嘛，老夫马上要回宫见驾！” 第0317章 大剽窃，诗词惹麻烦 高俅发话了，丝竹声随之响起，门外进来一溜盛装美女，结果一进门差点儿吓趴下。 李宪的案几就在进门右侧，李飞凤把文房四宝扒到一边，盘膝坐在上面，左手端着一只琉璃盘，右手正在不断往小嘴里面塞东西。 形容一个人吃相很粗鲁，叫做据案大嚼，也就是双臂趴在桌上胡吃海喝的意思。 现在李飞凤干脆爬到桌子上去了，不要说潘楼大酒店这种顶级大酒店，即便是平凡百姓家也没这样的。所以那一群美女惊诧了，也情有可原。 难道李宪没有家教，宝贝女儿不成体统他没看见？当然不是这样。 不管李飞凤有没有家教，但今天完全是娘教，这个娘就是萧芸娘。 大辽萧家女子，在任何地方都高人一等。李宪此前在门外遭遇冷落，萧芸娘就生了一肚子闷气，早把李宪夹起尾巴做人的吩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风楼不差钱，而且同样是顶级酒楼，里面要啥有啥，李飞凤绝对不可能嘴馋到目前这个样子。 总之，李飞凤惊世骇俗的行为，都是她那个萧芸娘二娘教的。这不是要吃东西，而是故意找茬。 大概是带班的美女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位小娘子可否下来就坐？” 李飞凤依然是旁若无人，塞了一嘴的食物，说话都含混不清：“我人小啊，台子太高够不着啊。” 高俅这才转过身来发现不妙，今日到场的还有各国使节，这么闹下去有失国格：“小仙子，老夫这一桌让给你，如何？” 李飞凤终于把嘴巴里食物咽下去，说话顿时清脆无比：“高相公，我爹爹说那不行的，每个人都要守本分。您那一桌更高了，我够不上。不过呢，我已经吃饱了，这就下去，免得摔得满头包。” 大厅中顿时吵闹起来：“高相公，难道她就是那天晚上的小仙子？” 高俅沉声说道：“敢于藐视众生，掌心雷杀人于无形之间，除了她还能有谁？神霄宫尚且不放在眼中，四大金刚说杀就杀了。尔等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按老夫来看，这位小仙子就应该有自己的席面。” “高相公此言太过！”李宪站起身来把李飞凤抱下桌放在自己椅子上，这才抱拳说道：“乡野草民不识礼数，让各位大人见笑了。增加席面之说，草民可领受不起。” 萧芸娘略施小计，李宪终于变成了大厅里面的中心，相当一部分人的眼神之中，都露出畏惧之色。 主人郑臣赶紧出来搭腔：“高相公教训的是，今后断不会如此。” 此话一言带过，却没有涉及其他，显得意味深长。 李宪嘴角一抽，双眼之中隐现寒芒一闪即逝，然后一抖袍袖抱起李飞凤坐下。父女俩窃窃私语，再也不管外面的事情。 其他人纷纷落座，倒也没有人注意李宪的眼神。 郑臣接着说道：“一年初始，万象生发。各国使节即将启程回国，鄙店奉命举办集会，为各方提供交流机会。今日乃诗文盛会，粗鄙武力实非待客之道，不足为取。希望各位大人和青年才俊各展所长，让友邦使者领略我朝盛况。” 说到这里，郑臣的眼角余光扫了李宪这边一眼。可惜李宪和宝贝女儿说得不亦乐乎，而且声音还不小，根本就没把主人说话当回事儿。 “国舅爷此言甚善！”一个家伙马上随声附和：“我朝重诗礼传家，尚儒崇礼。大儒秀士，冠绝宇内。粗鄙不堪之徒，实在有污法眼，贻笑大方。” 李宪不认识此人，所以借着了宝贝女儿说话，却低声问道：“殷莲，此人是谁？” 殷莲欠身低语：“尚书右丞白时中，主管祥瑞之事。传闻此人一向胆小如鼠，今日竟敢出面辱及公子，真乃怪事。” “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李宪突然高声，顿时盖过了白时中的发言。 因为殷莲说了什么其他人都没听见，所以李宪突然说出八个字，众人却不知道所指何人，倒也无人接口。 “白大人所言甚是！”另外一人高声说道：“一元复始，新春将临。我看今日此会就以寒梅为题填词一阕，也是迎春之意，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附和：“该当如此！” 李宪一看斜对面的家伙三十多岁，因此低声询问：“此人又是谁？” 殷莲冷笑一声：“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赵野。传闻此人最是左右逢源，四面讨好。” “无耻之尤。”李宪这一次是低声嘀咕，众人已经开始磨墨构思佳作，自然无人听见。 李宪等人在这里谈谈说说，既没有磨墨，也没有苦思冥想，有些人开始指指点点摇头叹息，满脸都是鄙夷之色。 恰在此时，乐声突变，一个清脆的嗓音开始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李宪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唱的什么玩意儿？” 殷莲掩口笑道：“公子，已经有人成了词，所以命人唱出来品评啊。” 李宪虽然听不懂，但是眨眼工夫就有人填出新词，他这个门外汉当然吃惊不小：“嗯，如此之快啊，还真是人才。” “那是自然啦，此人可是大大的有名呢。”殷莲这一次没有压低声音：“此人名叫秦湛，乃是秦观之子。家学渊源，这一曲卜算子倒也将就。” 秦观，李宪读高中就学过他的词，自然是大大有名。 可以一听殷莲此言，分明对这个秦观之子秦湛评价不高，李宪顿时追问道：“唱的是个啥玩意儿，念来听听。” 殷莲果然张口就来：“他这几句是这个样子的：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极目天涯百尺楼，人在楼中否？四和袅金凫，双陆思纤手。拟倩东风浣此情，情更浓于酒。” 李宪突然觉得卜算子似乎很熟悉，总觉得自己应该记得才对。刚想了一点眉目，竟然脱口而出：“就这个卜算子啊，的确不咋地！” 没想到此话一出，同时有十多人高声指责李宪狂妄无知。 作者秦湛似乎很有风度，缓缓站起身来，隔桌冲李宪抱拳长揖：“末学后进秦湛有辱先人令名，今儿得见大才，还请不吝赐教！” 哈哈哈——整个大厅顿时哄堂大笑，好多人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内行人一看便知，这是嘲笑李宪胡说八道。 老成持重的李纲没笑，但隔得太远，只能看着李宪表示同情。 高俅也没笑，但冲着李宪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只有赵桓这个太子一本正经，在正北的主位上盯着李宪，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笑个屁呀！”李宪一拍桌子挺身而起：“老子说不行就不行，咋的了？莲儿笔墨伺候，让老子告诉这帮狂妄无知之徒，什么才叫卜算子！” 原来，李宪终于把毛伟人的一阕词给想起来了，根本不用改动一个字，就可以应付过去。 看见殷莲上前坐好，手中的狼毫已经做好准备，李宪倒背双手来到大厅中间高声念道：“风雨送冬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李纲拍桌叫好：“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好！这一阙卜算子别出心裁，真正点出了寒梅甘于寂寞的高贵品格。” 高俅接口说道：“李半仙果然大才，老夫一定要启奏皇上，这一阙卜算子堪称杰作，应该挂出去让更多人欣赏品鉴！” 不知哪个角落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剽窃而来，有何得意之处？” 李纲扬声说道：“下官虽然见识浅陋，但这一曲却是初闻，断非剽窃之作。” 太子赵桓赶紧摆手：“大家莫做无益之争，没的让各国使节看笑话。李半仙，今日欢送各国使节，你可否新填一曲？” 这分明是出难题考验了，却说得很委婉，让李宪大生鄙视之心，一时间沉吟未语。 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来了：“此前就是让人代笔，还装模作样。如何？太子殿下现场考究，露馅了？” 李宪终于看清了，竟然是开封府尹蔡懋出言讥讽。 胸中一怒之下，李宪头脑突然清晰起来，前一世学过的东西纷沓至来，仿佛都在眼前飘荡。 他娘的，老子既然来到这个场合，而且未来的投降卖国皇帝宋钦宗在此，那就提醒提醒他。 李宪冷笑一声：“文字游戏不过雕虫小计，于治国安邦毫无益处。一个个在这里醉生梦死，简直不知羞耻！莲儿笔墨伺候！”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沁园春开篇气势庞博，整个大厅已经鸦雀无声，一百多人被彻底震住了。 殊不知，李宪后背上的冷汗顿时就出来了，那真是汗流夹背。 因为毛伟人接下来写的是“秦皇汉武，略输文采”之后，紧接着“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毛伟人气吞山河，当然是千古一绝。可今时不同往日，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是当着太子赵桓的面，说他的祖宗赵匡胤“稍逊风骚”，那不是讥讽圣祖，纯粹找死吗？ 李宪情急之下突然想起来，前一世看见一个叫苕面窝的网络写手，曾经专门篡改过毛伟人的诗词，刚好有《沁园春雪》的下半阕，虽然和原着相差一百万里，总算可以临危救命：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昔鹿台烟火，殷墟瓦砾；扬州事变，炀帝魂飘。饿虎偷窥，幽云痛断，贼子吞辽变鬼魈。安邦策，振军消祸害，护国诛妖。” 下半阕用殷纣王和隋炀帝的教训借古讽今，点出亡国之祸不远。 上下文连贯起来，矛头完全是针对大金国友邦，而且说友邦人士并吞大辽之后变成鬼魈，又窥视我北方国土，呼吁国人诛妖，明目张胆的干涉朝政。 太子赵桓脸色一变刚要说话，突然楼下一阵大乱。 第0318章 铁骨朵，大闹停车场 李宪在楼上集会大厅借古讽今，虽然是一时情急之下剽窃而来，但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中的利害关系。 首先，自己应邀而来，并非私下图谋。最后是奉太子之命而作，即便有人给宋徽宗打小报告，也要想想会不会牵扯到太子赵桓。 其次，广开言路，不杀谏官，这是大宋朝颁布天下的祖训。李宪讽喻朝政并无死罪，让一百多人只能干瞪眼，却作声不得。 太子赵桓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李长生竟然出口成章，而且公然蔑视大金盟友，还把自己拉下水。 太子之位是一把极为敏感的椅子，盯着这把椅子的兄弟们二十多个。搞得不好就会被别人抢走，自己还有掉脑袋的危险。 没想到赵桓刚准备发言为自己开脱一番，楼下传来一阵喧闹，似乎还有兵器碰撞的动静。 李宪刚刚在这里讥讽朝政，楼下就传来动静，自然是大吃一惊：“难道有人要抓老子不成么？” 好在李宪属于最末席，距离大门最近。萧芸娘和牟长霞率先冲出去，一左一右控制了大门。薛沁儿拉着李飞凤，带着殷莲等四名女使也冲到门外。 李宪从牟长霞手中一把抓过寒铁折扇，率先冲下楼去看个究竟。萧芸娘捏着幻影短剑断后，保护姑娘们从楼梯上退下去。 李宪推测不错，正是有人要抓他，这事儿还要从头才能说清楚。 原来，铁骨朵在大街上连杀两匹战马，还把一名金兵卫士活生生撕成两半，这个动静可不小。应该说，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了，完全是惊天动地。 因为事发地点距离内城东角门不远，也就是距离皇城不远。城外一闹腾，城内的百姓也冲出来看稀奇，首先就惊动了一人。 赵楷，今年二十三岁，宋徽宗赵佶第三子，封郓王。 赵楷从小就机灵过人，无师自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顶级神通，深得徽宗宠赵佶宠爱。他曾经偷偷地参加重和元年的科举考试，竟然一路所向披靡，最后夺得了状元。 跟他的爹爹宋徽宗赵佶一样，赵楷除了不会干正事之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如果放在后世，当一个文化部副部长，分管一批歌舞团，给那些削尖脑袋钻进来的美女潜规则，应该算是一把好手。 宋徽宗赵佶虽然子女众多，但真正有用的却没几个。 估计赵家祖上的缺德事做得太多，结果宋徽宗赵佶的儿子们都五行缺木，所以名字全都带一个木字旁。木克土，大宋国土沦丧，看来也是天意。 老大赵桓，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皇家厚黑学，想方设法保住自己屁股下的这把椅子，给外人的感觉就是胆小如鼠。是否真如此，只有天知道。 老二赵柽，这个名字真他娘的奇怪，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果然出生不久就死球了。 老三就是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赵楷，把老爹赵佶那些狗屁倒灶的能耐都继承下来了。 老四赵楫也没活几天，也是个短命鬼。 老五赵枢很不错，封肃王。博闻强记，才智超群。只可惜他的母亲出身不好，属于羞于启齿的那种人。于是，大宋史书上出现一个怪事，堂堂五皇子竟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载，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一来，前面五个儿子，两个已经死了，一个是贱种，能够争夺皇帝椅子的只有两个人：老大赵桓、老三赵楷。 老大赵桓已经被封为太子，看起来距离那把椅子更进一步，抢得先机。 可是老三赵楷也不差，封郓王，提举皇城司。相当于后世的首都警备司令，执掌皇家卫队的军权，如果想搞军事政变啥的，其实非常方便。 涉及到官场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皇家的事情，都不是简单的问题，这里面有好多文章可做。 有人在内城门口虐杀金国友邦使臣的卫兵，这实在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铁骨朵把两片尸体甩向金国使臣的马车，当场就把马车给砸翻了。金国使臣吓得肝胆俱裂，只能转身就跑。慌不择路跑进内城东角门，刚好碰到准备出门参加潘楼街聚会的郓王赵楷。 因为今年收回燕山六州、河北四大寇的攻势也被挡住，总之就是喜事太多，需要筹备的活动也太多，宋徽宗赵佶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太子第一次主持欢送外国使臣的诗文会。 太子赵桓第一次走向前台主持朝廷大型活动，这是身份地位的一次宣示。不管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所有的王子、大臣都要过来捧场，赵楷当然不例外。 但是，太子赵桓第一次主持大型活动，就把目标针对友邦大金国，而且在大街上杀人立威，严重违背了皇帝老爹的基本方针。 赵楷提举皇城司，肩负着扞卫皇城安危的重任，现在有歹徒公然杀人，此事不得不问。 调集三百皇城骑卫，赵楷带着金国使臣一路追过来。这不是要给太子难堪，而是依法捉拿凶手，看起来理由足够充足。 铁骨朵奉命带领八名铁卫队员保护马车，而且不能让外人靠近三米之内，也就是不能靠近一丈之内。 画地为牢，这就是铁骨朵的办法。 在马车外围画出一个警戒线，严格按照一丈的距离执行。 三百皇城骑卫一路上气势汹汹，横冲直闯杀过来，街上的百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早跑没影了。 金国使者骑马跟在郓王赵楷的身边，刚一靠近停车场就发现了目标：“郓王殿下，凶手就在那里！” 赵楷勒住逍遥马放眼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习鲁大人，你说的就是那个黑脸大汉么？” 名叫习鲁的使臣咬牙切齿：“就是他杀了我的卫士！如果大宋朝廷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大金国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二太子郎君一旦知道我们在汴梁城受辱，肯定要挥师南下讨个说法！” 赵楷端坐马背紧盯着前面那辆古怪马车，脸上一时间阴晴不定，迟迟没有下达抓人的命令。 三百皇城骑卫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采用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整个停车场围起来。 汴梁城虽然足够大，但属于天子门庭，无论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过皇城卫队的耳目。 赵楷看见古怪马车，顿时就想起了清风楼的李长生这个人，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唐突。大年初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陪着爹爹登上城楼是亲眼所见，现在还历历在目。 神霄宫里面平时眼高于顶的四大金刚，竟然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招打死。掌心雷，神仙功法，那是开玩笑的吗？ 太子大哥赵桓第一次主持活动，竟然把一个民间的平头百姓邀请过来，难道太子大哥想要拉拢那个什么李半仙不成？ 越想越有可能，赵楷心头像开锅一样翻腾不休：“神霄宫执掌天下道教，结果干不过清风楼一个小女孩。如果太子大哥得到李半仙效忠，那不就是天下无敌了吗？” 看来此事一定要慎重，所以赵楷一开口就变了味儿：“这位壮士，有人告你目无朝廷法度，青天白日当街杀人，你有何说？” 铁骨朵并不认识眼前究竟是谁，所以很淡然地一抱拳：“这位大人，请问草民何时杀人？” 赵楷扭头看着金国特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习鲁大人，虽然你是苦主，而且还是我朝贵宾，但朝廷秉承圣人教训，不能随便抓人，需要铁证如山才行，请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习鲁听得暴跳如雷：“杀人凶手就在当面，郓王殿下竟然还不下令抓人，究竟何意？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在此前不久，东角门外不远的丁字街头，此贼残忍杀害我手下一名卫士，数千人可以作证。” 赵楷又看着铁骨朵：“这位壮士，现在事实清楚，你还有何说？” 铁骨朵连拱手都免了，干脆双手抱在胸前森然反问：“一面之词也叫事实清楚？数千人看见了吗？他们是谁，出来当面对质。否则的话，我说他杀了我手下兄弟，是否也应该把他抓起来？”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是这个习鲁的伤疤还没好，女真贼子的凶残本性又暴露无疑。 “既然郓王殿下不肖动手，儿郎们立即上前把此贼抓起来！” 习鲁此言一出，郓王赵楷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微笑。 十一个女真骑卫仗着有三百多皇城骑卫在外围保护，闻声拔出单刀，策马冲向铁骨朵。 铁骨朵依然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赵楷问道：“这位大人，他们是皇城卫士吗？” 赵楷微微一笑：“他们是金国卫士，我也干涉不了。” 铁骨朵猛地往后一退，就已经到了车辕边上：“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要杀人，大人也管不了是吗？” 赵楷点点头：“大金国是我朝友邦，出行之间享受特权，本王还真的干涉不了。” “那就行了！”铁骨朵呵呵一笑：“草民一向奉公守法，从来不和朝廷作对。但是番邦外夷欺压到头上，草民肯定要奋起自卫，绝不会束手待毙。” 嗖嗖两声，铁骨朵已经把插在车辕上的一对金钉铁骨朵拔了出来，然后旋风直进，闯进骑兵之间一招二郎担山砸了出去。 金钉铁骨朵，一把就是四十八斤，一旦抡起来根本无人能敌。 两柄单刀不过三斤半重，刚一挨到金钉铁骨朵就已经被磕飞。 咔嚓——金钉铁骨朵去势不衰，两个大好马头凌空开花，两具无头马尸向外翻滚出去，当场撞飞两辆马车，整个停车场顿时一片混乱。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宪在楼上听到动静，然后捏着寒铁折扇冲了出来。 刚好看见铁骨朵挥舞着一对金钉铁骨朵杀入敌群之中，又是两个女真贼子被震下马背，两匹战马变成无头尸体翻滚出去。 第0319章 见赵枢，李宪生警兆 李宪的眼光和铁骨朵不一样，他看见几个女真骑兵根本就是找死，所以没有过分关心铁骨朵，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对面。 他看见一个青年小将，竟然带着凤翅金盔，身披黄金锁子连环甲，胯下一匹白色逍遥马，马脖子下的鸾带暴露了骑手身份：来者是一个皇子。 对于北宋末年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一帮汉奸在其中兴风作浪，故意混淆视听，前一世的网络上早就吵翻了天。 李宪闲暇之余上网，关注政治、军事问题的同时，自然也关注有关大宋的争论，一些历史常识想不知道都不行。 放眼东京汴梁城，能够随便调动数百骑皇城骑卫的人，现如今的皇子里面只有一人，那就是提举城隍司的赵楷。 正因为如此，虽然李宪不认识赵楷，并不代表他就不能推测来者何人。 想到眼前就是三皇子赵楷，李宪举起右手一摇折扇：“铁骨朵住手！” 也就这么一个功夫，铁骨朵已经砸死七匹战马。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金国特使的十二名卫士，早就已经全军覆没。 铁骨朵勇猛无敌是一个方面，关键是他占了地利。骑兵在停车场实际上发挥不出威力，一百多辆马车限制了骑兵活动，反而是铁骨朵选择步战占了大便宜。 还有一点，一百多辆马车就有数百名随从。那些随从原本在一起吹牛打屁，没想到风向突变，所有人都被三百皇城骑卫包围进去了。 大宋朝虽然皇帝很风光，但是权力并非都在皇室手中，一大半在大世家手里。 要知道，这一百多辆马车的主人来头都不小，手下的随从都可以号称“宰相门子七品官”，平时都眼高于顶，一般的官军绝对没有放在他们眼中。 铁骨朵大杀四方，那些随从看在相同身份的份上同仇敌忾，顿时高声叫好。为铁骨朵鼓劲的同时，那些随从还有保护自己马车的责任，凡是冲到自己马车附近的女真贼子，被随从抽冷子暗算成为常态。 法不责众，也算一条金科玉律。 一场混战下来，主角固然是铁骨朵，实际上所有马车主人的随从都参战了。这也是李先冲到外面之后，并没有太着急的缘故。 朝廷高层手下的随从，根据自己主人的暗示，经常有意无意发生冲突，这是公开的秘密。 两个一品大员的随从爆发冲突，并非普通的打架闹事，而是两个高官之间的某种默契。 两个官员的家丁经常打架，并不能说这两家的关系就很坏。两个官员的家丁平时笑脸相迎，也不能说两家的关系很好。 李宪发现三百皇城骑卫在外围看热闹，三皇子赵楷并没有命令他们出手干预，心中顿时对这个小青年产生了一丝警惕。 铁骨朵一听爹爹发话，赶紧收起金钉铁骨朵回到马车身边，同时高声说道：“这帮人仗着自己人多，竟然想抢劫我们马车。孩儿职责在身，只能奋起自卫，还请爹爹明鉴！” 铁骨朵果然已经不傻了，一开口就倒打一耙，给对方安了一个抢劫罪名。而且他说的没错，自始至终发起反击的就他一人，另外八个铁卫队员并没有参战。 从表面上看起来，孰是孰非已经一目了然。从实际结果来看，女真贼子又损失了七匹马，摔伤了七个人，现在完好无损的还剩四人。 “草民李长生，见过三皇子殿下！”李宪隔着老远躬身施礼，而且站在皇城骑卫包围圈外面：“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历，竟然在天子眼前大白天抢劫，还请三皇子主持公道。” 这个抢劫罪名一定要死死咬住，否则很多话就不能自圆其说了，李宪当然明白这个厉害关系。 唐宋以来，最严苛的就是《盗贼律》。盗贼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窃国，也就是造反，肯定是株连九族。第二类才是民间盗窃，土匪抢劫。 铁骨朵和李宪首先咬定对方抢劫，己方被迫自卫，把对方的犯罪程度无限拔高，为接下来的讨价还价奠定基础。 《盗贼律》之后轻一等，就是《斗讼律》。斗讼律，就是专门处理那些打架斗殴引起的案子，包括兄弟姊妹打架、夫妻之间打架等等。 斗讼律规定：违法犯罪的行为人以手脚殴人者，法律要求其再十日内，想方设法救助被害人，如被害人恢复原状，违法犯罪行为人只承担斗殴伤人的责任，不承担十日以外被害人所出现的意外后果。 对于使用器械斗殴，《斗讼律》还有一条保辜律，也就是后世的保护法。 用械具、汤水、热油等物伤人，要求伤人者在法定期限（一般为十天）内救助被害人，如果能够减轻伤害的程度，则可承担以器物伤人的法律责任，而不必承担保障期限外的意外后果。 唐宋法律，比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国法律，在有些方面先进得多，也完善得多。 比如说丈夫打老婆，可以判处杖刑。二十脊杖打下去，土匪也打服了。后世搞了什么妇女儿童保护法，结果家暴日益严重。 比如说车辆压死人或者压伤人，只要事发当场没有人看见，后世的肇事司机肯定来回碾压，宁愿轧死也不会弄个半死不活，就是因为缺乏唐宋时期的“保辜律”。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大金特使习鲁一看李宪出面，气焰顿时弱了不少。 大年初一晚上铁骨朵留守清风楼大本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参加，也就没有人见过他。 此前在丁字街争道，金国特使因为不知道铁骨朵的底细，所以才会下命令抓起来，并不知道古怪马车是李宪的。 后来听说了李半仙的名头，金国特使已经话出于口，为了大金国的面子也不能半途而废，结果被铁骨朵活撕一人。整个过程中李宪始终没有现身，让金国特使产生了误判。 要知道，大宋境内你可以得罪官员，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神仙道士，因为宋徽宗赵佶叫做教主道君皇帝，所以道士的地位至高无上。 李宪是半仙之体，不管是别人说的，还是他自封的，反正和道门脱不了干系。 “李先生莫见怪。”三皇子赵楷在马背上略一欠身：“有人向小王投告，说李先生门下长随无故伤人性命，不得不过来查验一番。” 李宪脸上一沉：“三皇子殿下，既然过来查验，为何他们十几人骑马扬刀围攻我门下一人？这是要查问呢，还是要当众杀人灭口？” 恰在此时，街道那一头突然过来一顶小轿，四个轿夫奔跑如飞，很快就来到三皇子赵楷的身后落轿，从里面下来一个青衣小帽的青年。 也不知道这个小青年低声说了什么，三皇子赵楷歪过身子听了一会儿，不露痕迹地点点头。 “李先生莫急！”三皇子赵楷重新坐直身子微微一笑：“开封府尹蔡大人已经出来了，这件事情还是让他来公平处分。” 殷莲刚好从大楼出来，看见李宪凝神以待，赶紧靠上去低声说道：“公子，那个坐小轿来的人，就是五皇子肃王赵枢。” 李宪点点头：“原来是他，那就有点意思了。” 赵枢的打扮毫不起眼，和平民的读书子弟差不多，标准一个小书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赵枢一过来就马不停蹄，和三皇子赵楷说了一通，又赶紧来到大金使者身边嘀咕两句，然后越过停车场直奔潘楼大酒店和刚出来的太子赵桓说了两句。 果不其然，开封府尹蔡懋还没有来得及出面说话，大街那头又如飞也似过来一顶小轿，隔着老远就落下轿子，从里面出来一人尖声叫道：“皇上有旨，宣大金国特使、外臣习鲁上殿觐见——” 一听习鲁两个字，李宪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习鲁这一次作为特使来到汴梁城，祝贺大宋朝的正旦大朝会还在其次，实际上他肩负着一个重任，就是找大宋借二十万石粮食。 北方连续干旱，大金国上京已经揭不开锅，山野之地更是易子而食。 去年完颜宗望以出兵南下做威胁，派遣辞列、大迪乌过来，强迫大宋借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军费，还有二十万石军粮。 完颜吴乞买（完颜晟）新皇登基，就面临全国缺粮的紧张局面。虽然把一部分汉儿军、契丹效死营改成“射粮军”，但抢粮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富得流油的大宋继续借粮食。所以习鲁作为贺岁借粮使、李善庆作为贺岁副使，年前来到了东京汴梁。 想到这些事情，李宪就不平衡：“来到大宋借粮食，竟然还如此跋扈，女真鞑子狗改不了吃屎，果然就是强盗。” 正在低头生闷气，突然一个声音让李宪清醒过来：“李先生，赵枢这厢有礼了！” 青衣小帽的五皇子赵枢，已经来到身前一丈左右，而且给自己作揖。 敬人者人敬之，李宪赶紧一躬到地，长揖行礼：“不敢当先生称呼，草民李长生见过五皇子肃王爷！” 肃王赵枢神态诚恳：“圣人云：达者为师。李先生身怀莫测神通，实乃神仙之流，赵枢能得亲近已是幸事，还望多多照拂。”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明显有极力拉拢的意思。 肃王赵枢、康王赵构，都是出身低贱，没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人。至少在目前的那些大臣眼中，赵枢和赵构狗屁都不是，地位还不如一个太监。 此前李宪看见赵构的席位就在自己对面，一百多人里面排名倒数第二，实际上就是利用李宪这个平头百姓，反过来讥讽赵构。 直到现在赵构也没有现身，所以李宪还没有看见历史书上的宋高宗。 李宪过去没想过插手宋廷之事，今后也不想插手，所以肃王赵枢的一番话让他听得浑身冒汗：“王爷言过了，草民不敢当！不敢当！” 肃王赵枢上前三步低声说道：“有一位大人想与先生面晤，不知先生可否移驾一行？” 李宪心头暗骂：这不是多此一问啊，堂堂王爷亲自屈尊来请，我能说不行吗？皇帝请客，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第0320章 说因由，五皇子问计 0320、说因由，五皇子问计 肃王赵枢亲自请客，而且满脸谦恭，丝毫没有霸王请客的意思，如果李宪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不识抬举之人。 “铁骨朵，把我的马留下，然后保护姑娘们回去。” 李宪吩咐一声，随即把身上的七零八碎全部解下来交给牟长霞，包括两把三棱刺、一个镖囊，两把左轮手枪自然也不能带。 李宪所有的动作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成，显得光明磊落，肃王赵枢看得暗自点头。 现在，李宪手里只有一把寒铁折扇，看起来像个书生。 李宪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捏着折扇一摆：“王爷，请——” 肃王赵枢看了大白马一眼，不由得赞叹道：“银鞍金镫，好雄骏的一匹宝马！” 李宪抬头看了斜对面的蔡攸一眼，这才高声说道：“这匹马是小蔡相公送的，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冷哼一声，蔡攸倒背双手抬头看天。 肃王赵枢没有坐轿，李宪也只好牵着马在后面跟着，同时也知道路程不会很远。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说半个字，李宪心头开始回忆整个集会经过，一些蛛丝马迹慢慢浮出水面。 高俅应该知道某些内幕，所以他才说某些人自取其辱。由此可见，此次集会应该有人暗中策划，很可能要对自己不利。此其一。 潘楼街大酒店的总老板郑臣，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和自己说一句话，高俅已经正面点出来，他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这是真正的敌人，此其二。 当朝郑皇后生的二皇子死球了，就剩下五个女儿，按说她今后当不了皇太后。但是，太子赵桓的生母王皇后，当年和郑皇后在一起当侍女，有一份情谊在。王皇后在赵桓八岁病故，现在赵桓的母后就是郑皇后。此其三。 蔡攸被抢了两次，蔡京设置的陷阱损伤更大，这两份仇怨无法开解，李宪也没有准备开解，此其四。 九皇子康王赵构有席位，但最后也没有出现。五皇子肃王赵枢没有席位，却在最后关头出现了，此其五。 金国特使习鲁在大街上主动发起冲突，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目前很不好说。连续出现两次战斗，习鲁都惨败而归，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此其六。 居于上述六个表面现象，李宪有一个初步判断： 第一，太子赵桓是当朝郑皇后未来的依靠，所以小国舅爷郑臣属于太子党。由此可知，太子赵桓要对自己不利。究竟是什么缘故，目前不得而知。 第二，蔡京、蔡攸父子虽然不合，但是在针对自己的问题上，这对父子必定狼狈为奸，不得不防。蔡京、蔡攸父子是否太子党，目前还不得而知。 第三，高俅虽然左右逢源，但更多是偏向自己这一方，起码没有落井下石，这是个好现象。 第四，李纲为人刚直，应该不会主动陷害自己。但他没有什么政治头脑，比高俅差了一大截，对自己没什么帮助。 第五，从表面上来看，金国特使习鲁的行为，似乎是一个孤立事件，并没有牵扯到什么太子党。 一言以蔽之，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今日集会有一个主要内容，就是太子赵桓要对自己不利。 想到这里，李宪顿时后背发凉，因为他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自己刚才的推断出了重大问题。 李纲为人刚直，忠君是第一位的，其他的所有一切都是次要的，所以他是太子党里面的第一死党！类似李纲的还有几个人：种师道、宗泽、张叔夜。 李宪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力感：我操，势力最庞大的还是太子党！要想不和李纲等人为敌，那就不能和太子赵桓发生冲突。废长立幼，李纲肯定要拼命。 不过，一想到未来宋钦宗赵桓的凄惨结局，李宪心里顿时冷笑起来：“搞得像真的一样，你他娘的最多不到三年时间了。就让你得意几天又如何？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子懒得理你！” 李宪自以为想明白利害关系，而且决定放弃和太子党为敌，所以心里轻松许多，脚步也轻快不少。 殊不知，他依然漏算了一个重大问题，而且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很快就要让他措手不及。 恰在此时，一直走在前面的肃王赵枢突然停下脚步：“李先生，请把马匹交给他们伺候。” 李宪抬头一看，原来到了金银彩帛交易所大门口，一个衣着极为华丽的青年人已经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李宪认为很华丽，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头巾上，竟然插着两朵牡丹花，而且内外锦缎夺目生辉，珠玉腰带莹光闪烁，手里的一把折扇竟然贴着金箔。 “李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肃王赵枢一摆手：“这位是已故惠恭皇后幼弟，京城商界巨子，国舅王元。” 惠恭皇后就是太子赵桓的生母王皇后，她的幼弟就是太子赵桓的嫡亲舅舅，这又是一个太子党，李宪顿时头大三圈：“草民拜见国舅爷！” 没想到王元手中的折扇一摇：“李半仙不用多礼，王某喜欢金银，不问政事，这是京城皆知的事情。国舅爷什么的，还是少说为妙。” 宋徽宗赵佶荒淫无耻，信奉道家的采阴补阳之说，每隔两日必要一个十四岁以下的处女侍寝，一生祸害处女起码上万，最多的时候一年有四个王子出生，他自己都搞不清几十个儿子、女儿谁大谁小。 李宪恍然大悟，官场上人走茶凉。王皇后二十五岁病故，已经死了十六年，宋徽宗八百年前就忘记这回事了。 王皇后的后人实际上没有什么地位，王元口称喜欢金银，不问政事，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王元名义上是五皇子赵枢的舅舅，他俩能够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后宫无人支撑，实际上就是同病相怜。 “国舅爷心胸开阔，李某佩服之至！”李宪由衷的说道：“那些读书人信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们读书的目的，不外乎升官发财，妻妾成群。国舅爷沉浸商业，却是另外一片天地，正好自得其乐。” 王元鼓掌笑道：“李半仙果然世外高人，此话一语中的。” 有了王元居中协调，三个人顿时有说有笑起来，气氛也和谐不少。 一直来到三楼的一处静室，里面庄重典雅，没有丝毫奢华之气，反倒像一座书房。 “王爷请上座！”王元又对李宪笑道：“李半仙世外高人，此处太过简陋，还莫要介意。每天对着黄的白的也恶心，我就到这里坐坐，倒也能够图个清静。” 王元此话大有讲究，李宪心中明悟：这个地方是一座密室，属于谈知心话的地方。 想到这里，李宪直言问肃王赵枢：“王爷，你说有一位大人要召见我，为何不见人呢？” 肃王赵枢苦笑道：“李先生稍安勿躁，那人还要处理一桩麻烦事，然后才有机会过来。” 王元提起火炉上的铜壶，亲自给两个人倒茶：“肃王虽然名义上节度六镇，实际上在朝廷里算个闲人。李半仙，抛开身份地位，我和肃王爷一向都是好朋友，属于无话不谈的那种。” 李宪拿不准王元此话何意，只能点点头：“有所耳闻。” 王元低声说道：“帝王之家，儿女难做，想必李半仙是知道的。” 李宪只能顺口答话：“民间谚语：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帝王之家，乃天下之中，可想而知。” “肃王爷后宫无依，在外动辄得咎。未知李半仙可有良策？”王元伸手掀开身边的一口箱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作为至交好友，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他的，这些俗物算是孝敬李半仙的。” 李宪心头大震：原来这才是肉戏！ 自从确定自己穿越到北宋末年，李宪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原则，那就是不参与大宋朝的事情。可是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五皇子赵枢会主动求到自己身上。 五皇子赵枢今年二十二岁，因为母亲是不能出口的低贱之人，所以在朝廷上没有丝毫地位，完全是各位皇兄皇弟身边跑腿的角色，和一般的下人没啥区别。 皇宫里的穷人！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李宪这才抬头看着主位上的五皇子肃王赵枢：“王爷，李某不过一介草民，如何敢奢言朝廷之事？” 赵枢立即站起身来走到李宪身前躬身一礼：“李先生，我一不抢班，而不夺权。为了打消别人的猜忌，我只有王元这么一个好友，再也没有丝毫势力。只想在狭缝中找到一条活路，这不算干预朝政，李先生一定要救我一救！” 看见赵枢如此诚恳，李宪也生出一丝怜悯。但如何才能救他呢？这可是涉及到翻天覆地的大变故，也是李宪心中最大的秘密。 “王爷请坐，此事来得突然，而且牵扯极广，我要好好推演一下。” 李宪说完就往椅背上一靠，闭上双目进入沉思状态。这本来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但是赵枢和王元却觉得极为神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其实，李宪闭上眼睛，就是在脑海中搜索沉睡的记忆，有关肃王赵枢的点滴记忆。 对李宪而言，救赵枢一点困难都没有，因为未来三年他根本不会死，关键的地方在于三年之后应该怎么办。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李宪是军人出身，身上有着强烈的侠义之气。尤其是此前看见太子赵桓、三皇子赵楷神采飞扬，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李宪对眼前的赵枢有了更大的好感。 从根本上来说，赵枢虽然顶着王爷的头衔，实际上属于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既能隐忍，也能吃苦，而且过目不忘，绝顶聪明，是能干大事的人。 这一番推演不要紧，李宪的心神突然震动起来，对自己未来究竟应该干什么，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而且目标更加明确。 由此推演出去，一个庞大而冒险的计划油然而生！ 想清楚了自己未来要做的第一件大事，李宪终于睁开眼睛：“王爷，救你一时并不难，如果要想救你一世，那就要历尽千辛万苦，甚至百战余生。你可能吃苦吗？” 第0321章 献计策，国舅爷拜师 很明显，李宪所说的救人，并非一般的救人，不然也不会说出“百战余生”这样的话。 李宪的话一出口，首先是王元眼睛一亮，然后扭头盯着赵枢。 而此时的赵枢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双手紧握着太师椅的扶手，整个骨节都在发白。两个太阳穴青筋直冒，额头上竟然滚落汗珠，可见他内心深处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李宪既然决定调整自己原定的大方针，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一开口就石破天惊，就是要从根本上对赵枢产生一次震动。 宋徽宗赵佶除了荒淫无耻之外一无所取，鲜廉寡耻，贪生怕死，连最基本的人格都没有。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家子女全都丧失了最基本的骨气，变成了贪生怕死的赖皮狗。 李宪不需要这样的人，所以利用赵枢强烈的求生欲望，引导他恢复一些奋发进取的锐气，就是未来计划的第一步。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赵枢才勉强睁开眼睛：“我最不愿意看见手足相残，更痛恨依靠爹娘余荫争权夺利。为此，我宁愿放弃一切，只想求个平安，所以才请先生指点迷津。可是先生此言一出，就和我的初衷大相径庭了。” 李宪微微一笑：“李某人宁愿置身山野，也不愿意涉足官场，王爷认为李某人会让你在朝中争权夺利吗？自己人窝里斗，斗赢了是蠢材，斗输了是笨蛋。如果王爷真要窝里斗，李某人绝对不发一言。” 赵枢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疑惑起来：“然则先生计将安出，我如何才能逃过必死之争？” 李宪没有回答赵枢的疑问，反而扭头看着王元：“国舅爷是何想法？” 这句话当然有另外的意思，因为李宪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 王元一抖袖袍站起身来：“如果李半仙能够解救王爷，王某愿执弟子礼，终身言必听，计必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违此言，天打雷轰。” 李宪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饭可以瞎吃，话不能乱说。今日此事一旦说出来，那就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不用天打雷劈，我女儿不到九岁，掌心雷击毙四大金刚，想必你已经听过。” 王元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如果我王元三心二意，必死于师尊掌心雷之下！” 李宪不过是想敲打敲打王元，没想到弄巧成拙，这个国舅爷竟然顺杆上爬，铁了心要大干一场。 调戏国舅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对半仙之名有损无益，让自己的威望大打折扣。 无奈之下，李宪只能不置可否：“事关重大，不得不慎之又慎。起来！” 王元一站起身来就有些迫不及待：“此处再无外人，师尊计将安出？” 李宪神情肃然：“人必自贱而后人辱之，人必自强而后人敬之。怕死的就必然会死，不怕死的未必会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赵枢有些急了：“先生，二哥和四哥先后暴病亡故，我处于第五位极为尴尬。大哥和三哥明争暗斗越来越厉害，因为担心两厢争斗让外人渔翁得利，所以他们对我虎视眈眈，必欲除之而后快，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 李宪点点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无义，骨肉相残，违背天理，肃王殿下所言非虚。就目前而言，正是苦其心志的时候。我送你十六个字：卧薪尝胆，忍受煎熬；置之度外，绝地求生。肃王还是肃王，过去怎么做，今后还怎么做。” “肃王殿下要养浩然之气，有自绝之心。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虽然承诺救你，也会在暗中有所安排，你本人必须有求生的执念，具有勇往直前的锐气。天机不可泄露，你们都是聪明人，一旦知道太多，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听说李宪会在暗中相助，赵枢脸上稍微轻松了一些：“先生，那我应该注意什么呢？” 李宪沉声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面临拯救黎民和社稷安危的重大时刻，你要毫不犹豫站出来，自告奋勇承担最危险的责任。只要你能够跨出关键的一步，未来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记住重耳故事，我保你逢凶化吉。” 赵枢闻言大喜：“谨遵先生之命！” 看见李宪终于开始解释未来计划，王元更是雀跃异常：“师傅，我的生意如何调整？” 李宪微微一笑：“你喜欢金银，不过问政事，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圣人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即便是一个商人，也有义务为朝廷分忧。宋金两国交好，雄州要开辟榷场。” “对你来说，边境上的榷场属于蝇头小利，根本不值一提。可你要明白，开辟雄州榷场，那是大金国盟友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朝廷最关心的问题。你作为京城商界巨子，难道不应该站出来替朝廷分忧吗？” 王元倒吸一口凉气：“师傅让我到雄州、霸州那种地方？” “怎么，怕了？”李宪冷笑一声：“我此前所说的百战余生，就是对你而言。到雄州开辟榷场，就是百战余生的第一仗。此仗只能赢不能输，否则军法从事！” 王元涨得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了：“师傅应该知道，雄州那地界儿土匪成灾，乱民遍地。我到那里去开辟榷场，还能活着吗？钱财丢了没关系，我死了没关系，肃王殿下的事情如何是好？” “皇上圣明，只要你能够提出合理意见，皇上必定满足你的要求。”李宪说得煞有介事：“你向皇上提出到雄州开辟榷场，然后提出组建五百营卫，由你承担全部开销，可保你无事。” 王元果然是做生意的，讨价还价绝不松口：“坊间传言，杨江、张迪手下叛军数百万，我就算弄了一个五百人的营卫，那又有何用处？” 李宪冷笑一声：“别说五百营卫，你就算组建五万大军也没屁用。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五百营卫由我来给你组建，保证不会把你这条小命儿给丢了。再说了，肃王殿下真要救命的时候，没有你这个财神爷那还真不行！” “实话告诉你，一旦肃王殿下要救命，没有几座金山银山根本不顶用。从今日开始，你赚的每一分钱都属于肃王殿下，给我把账目做好了，到时候要审查。按照肃王殿下一年需要八千万两银子计算，首先赚够十年的费用。” 王元越听越心惊，结果到了最后眼睛一亮：“那我是否还要囤积粮草？”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你想做死就囤积粮草！我们不造反，自然不会养兵，在京城附近囤积粮草干什么？” 王元满脸微笑：“我明白了！” 李宪也不得不承认，王元这家伙能够在京城高居商业第一把交椅，果然足够聪明，竟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和明白人说话没有必要藏着，李宪干脆把话说完：“明白了就抓紧时间运作，我们时间并不多。还有一点要记住，从明年开始，你们王家核心成员要秘密往北移动。具体如何安排，我到时候会有进一步指令。” 王元翻身拜倒在地，第一次执弟子礼：“弟子遵命！” 李宪似乎还有话要说，一声高呼传进来：“皇上摆驾听雪斋，宣李长生觐见——”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要见自己的所谓大人，竟然是荒淫无耻的宋徽宗赵佶！ 赵枢脸色大变：“爹爹已经来了，我们赶紧过去！” “皇上来了，我们当然要过去见礼，可殿下紧张什么？”李宪站起身来：“殿下先去禀报，我们在外恭候。” 听雪斋，坐落在金银彩帛交易所后花园，矗立于假山之巅的一座独立楼台，六柱六棱六角。朱红色廊柱，暗绿色琉璃顶，飞檐悬挂黄铜风铃叮当有声。荷池结冰，四周积雪。红白碧三色相映成趣，的确是个观景怡情的好所在。 和五皇子赵枢不同，王元倒不是很紧张，微笑着在前面侧身引路：“此处专为赏雪景而建，师尊且随我来。” 李宪赶紧摆手：“叫我先生，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你对我非常厌恶。” 王元心领神会：“弟子明白了！” 李宪无心赏什么雪景，他心里正在想着昏君赵佶为何要见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患得患失之间，突听王元大喝一声：“李长生在此等候，不得四处乱走。待我拜见陛下之后，再来叫你觐见。” 李宪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假山脚下，前面两员金甲武士把守着登山的入口，其中一人竟然就是包国雄。 今日的包国雄和前两次所见大不相同，不仅仅是穿戴金盔金甲，关键是原来的两把戒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十三节降魔双鞭。 现在啥都不用说了，李宪必须装得毕恭毕敬，否则就要坏事：“是，草民谨遵国舅爷之命！” 王元是宋徽宗赵佶的小舅子，身份地位是不一样的。根本没有看金甲武士，而是一提长袍下摆，噔噔噔直奔山顶而去。 包国雄开始挤眉弄眼，两只眼睛眨个不停，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好像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这副表情让李宪看得莫名奇妙，赶紧很隐晦的摇摇头，阻止包国雄继续在那里作怪。 开玩笑，现在头顶上三丈开外就是天子，接下来究竟会如何还很难说。一旦被人瞧出端倪，发现自己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那就有谋逆的罪名，才是最大的糟糕。 恰在此时，场外另外一头突然出现一长串暖轿，眼看就有十六顶进入后花园。每顶小轿旁边都有两个侍女扶轿跟随，至少说明过来了十六个非同一般的人。 李宪心里终于开始七上八下：“赵佶那个皇帝老儿究竟想干什么？看这排场，今天老子只怕很难下台。” 第0322章 论曲直，舌战宋徽宗 头戴青色直角幞头，身穿一件赭红色衫袍，腰缠一根金玉带，面南端坐在方榻之上，正冲着大门口，这就是李宪看见的宋徽宗赵佶。 既没有什么二十四道梁的通天冠，也没有什么龙袍。这不像皇帝，反倒像一个普通的三品官员，让李宪对大宋朝的服饰有了新认识。 听雪斋里面的正北主位只有一张方榻，上面就坐一个人，双手叠放在小腹位置。没有前一世影视剧里面那样，旁边站着一个太监，还不停的摇着拂尘。 李宪并没有倒身下拜，不过是收拾心神，在距离宋徽宗两丈左右的位置躬身长揖：“草民李长生参见陛下！” “这也罢了！”宋徽宗右手微微一抬：“来人，赐坐！” 座位在哪里呢？李宪一直退到大门口附近三尺，终于有一个内侍端着一把太师椅过来。 李宪刚开始还有些紧张，躬身谢座之后一屁股坐下，他终于静下心来，开始游目四顾。结果抬头一看室内，顿时大感奇怪。 东侧一长溜，全都是头戴珠花、身着华服的妙龄女子端坐，每个人身后站着两名侍女。 西面一长溜，全都是打扮得华丽异常的小帅哥，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现在的情况是，宋徽宗在正北面高高上座，李宪在最南面的大门口相对而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超过六丈，可见这座听雪斋之大。 室内的温度并不低，说明外面应该有壁炉之类升温。四周墙壁全都是棱格木窗拼成，内衬粉红色落地纱帐，让室内一片粉色景象。 室内陈设简单，除了宋徽宗和李宪之外，就剩下十几个少男少女，实在是没什么看头，所以李宪两只手在膝上玩着折扇低头不语。 “蔚州四战之地，如今可还安好？”宋徽宗语调低沉而缓慢，却让李宪大吃一惊：这个老小子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 在这种情况下辩解否认毫无意义，李宪也豁出去了：“多谢陛下挂怀！蔚州四野安堵，百姓可得温饱。” “前朝有一李宪，倒也风格高标，为后世所景仰。”宋徽宗依然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却让你不得不随着他的语境走下去。 李宪不得不承认，皇帝就是皇帝，虽然荒淫无耻，但也是皇帝。 前后两句话，提了一个问题，陈述一个事实。丝毫没有针对李宪，却让李宪没有丝毫退路。如果不知道宋徽宗的底细，初次见到他的人，肯定会被这种气势风范所折服。 李宪身体微微前倾，说话也没弱了自己的名头：“盛世必出圣人，陛下圣明！” 宋徽宗所说之人，李宪当然知道。 李宪，本名李成器，为唐朝睿宗李旦长子，李隆基是他弟弟。开元四年，避昭成皇后的尊号，改名为李宪，封为宁王，食邑五千五百户。 李成器少年时才气过人，武则天册授为皇孙，与他的五个弟弟同一天离朝廷到封地做藩王，开建府署，设置僚属。 唐景云元年，晋封李成器为宗王。同一月，睿宗李旦登位，李成器授左卫大将军之职。 此后不久，唐睿宗李旦要立皇太子。李宪是嫡长子，而且聪明贤德。李隆基机智灵巧，又有讨平韦氏的大功。长子和次子难分伯仲，唐睿宗李旦一时间难以取舍，故久久不能决定。 李宪主动上表辞让：“储君，是国家的职位，太平时节就以嫡长子为先，国难之时就应归于有功的。若处理不当，就海内失望，这不是国家吉祥事，臣斗胆以死请求不要立我为储君。” 因为李宪的谦让，李隆基得以册立为储君，也就是后世的唐玄宗，保证了唐朝宗室的安定，这才有后来的开元盛世。 李隆基没有忘记李宪三让皇位的情分，李宪六十三岁病故之后，追谥为让皇帝。 宋徽宗语调略微提高：“然则蔚州反抗天兵，杀戮不尽，实是大逆不道。” 李宪心中暗道：这是要追究上次郭药师惨败的责任了。 对于这个问题，李宪此前在假山下已经想好：“蔚州五县皆大汉良民，协力自保而已。郭药师衣左衽，穿辽服，用号角。此辽军残部，未见天兵。” 宋徽宗突然一拍扶手，嗓门提高八度，王霸之气突然爆发出来：“蔚州乡约，尊卑不分。一体自守，形同割据。大胆李宪，尚知罪否？” 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吗？李宪也生气了，嗓门同样提高八度：“圣人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蔚州先受辱于契丹，后荼毒于女真。百姓朝不虑夕，于是揭竿而起。李宪不计成败，发誓逐寇安民，何罪之有？” 宋徽宗冷笑一声：“你一意孤行，公然击杀金国使臣卫士。朝廷无以平息此祸，被迫应允借粮二十万石。” 原来女真特使被召回去，竟然是为了答应借粮。李宪顿时大光其火，一挺身站起来，说话就失去了分寸：“女真鞑子蛮横霸道，狼子野心。陛下资粮于敌，更是自取其祸。二十万石都是百姓血汗，草民不才，势必取之！” 眼看两人就要谈崩了，宋徽宗下首的王元突然高声说道：“公然指责陛下，简直胆大妄为！” “住口！”李宪冷笑道：“身为国舅，不思报效朝廷，一心搜刮民财。你也好意思站出来说话，趁早滚回去嗅你的铜臭气！” 王元一蹦三尺高，来到宋徽宗面前撩袍跪倒：“陛下，听说朝廷要在雄州开办榷场，一时间无人敢去。微臣甘冒万矢前往雄州，哪怕倾家荡产，人头落地，也要把雄州榷场开办起来，绝不让此等草莽匹夫轻看。” 宋徽宗顿时回嗔作喜，脸上笑逐颜开：“国舅愿意替朕分忧，方知我朝忠臣辈出。此事照准，爱卿平身！” 王元借题发挥终于干成一件大事，李宪心中对这家伙的评价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有了王元打岔，宋徽宗的怒气烟消云散：“李宪，你此前的词句我已经听过了。如今四境安逸，你公然映射友邦，在是大大不妥。今日叫你前来，就是看看我朝的青年俊彦，同时为帝姬择配佳婿。如果你能当庭填词，就可以在座的帝姬里面挑选一位良配。” 帝姬就是公主，是眼前这个荒淫无道的宋徽宗想出来的明目。他把公“主”降格成“姬”，成为拉拢青年才俊的礼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请陛下收回成命！”李宪终于明白此前在外面，包国雄为何做怪相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公主要招亲，这一惊非同小可：“草民不学无术，实在难堪大任。况且已有妻室儿女，不敢得陇望蜀，更不敢有辱公主清誉。” 宋徽宗呵呵一笑：“你能瞒过别人，岂能瞒过我？你颌下无须，年及弱冠而已，何来儿女？” 李宪才不想娶一个什么公主回家供起来，所以决定装神弄鬼：“陛下此言差矣！草民跟随师尊修炼于深山之中十数载，十四岁得窥堂奥，所以容貌定格如此，即便千秋万载也不会变化。” 原来，经过一年的苦思冥想，李宪始终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何不长胡须。后来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多了，终于被他想到一个绝佳借口。 正因为如此，此次前来汴梁城，他才决定使用李半仙这个名号。不然的话，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未成年人，说话都没人相信。 没想到顾头难顾腚，李宪解释了为何没有胡须，却让宋徽宗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顿时双眼发亮，口中称呼也变了：“原来仙长已经学得长生不老之术，可否解说一二？” 没有胡须就是长生不老吗？这都什么逻辑。 李宪决定将错就错，顺便敲打一番：“天演地变，道法自然。阴阳调和，相克相生。女子禁足，其阴不畅。阴暗阳极，自焚之兆。方今天下，妖孽丛生。荼毒百姓，令人痛恨。陛下严令焚毁苏轼文稿，正是道法自然之象，已有初步之功。” 这番话是李宪有感而发，华夏女子被迫大面积缠足，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苏轼首当其冲。 苏轼的变态可谓开天辟地，请看他鼓吹缠足的《菩萨蛮》一词：“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女子缠足，目前还只在大户人家流传，百姓家的女子因为要下田劳作，暂时还没有被毒害。如果从现在开始禁止缠足，汉民就可以多出一倍的人力资源，今后的灾难要轻得多。 宋徽宗已经四十多岁，一切观念都已经根深蒂固，李宪不认为这个老家伙能够改造。他能做的就是旁敲侧击，如果宋徽宗能够悬崖勒马，那当然最好了。 可惜事与愿为，李宪在说东，宋徽宗在想西，实在是无药可救。 “这是九女赵圆珠、十女赵多富，今年都是十四岁，而且并未缠足。上次小仙子一鸣惊人，她俩也是亲眼目睹。一贯仰慕仙长神通，还望多多提携。” 宋徽宗牵着两个女儿来到面前，让李宪真是欲哭无泪：老子是想让你下旨禁止缠足，又没说自己要不缠足的女子？老子自己都不仰慕自己，怎么会有陌生人来仰慕？ 按照真实历史，九公主赵圆珠到靖康之耻的时候也没有出嫁，最后被金兀术（完颜宗弼）抢回去做小妾。 十公主赵多富也没有嫁人，而且遭遇更加凄惨。首先被完颜宗望抢过去睡了一个多月，结果半路上又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弄过去睡了半个月。在这中间，千夫长国禄在押送过程中，又监守自盗睡了三天。 到金国上京后，被金太宗吴乞买要过去睡了十来天，十公主赵多富最终被送进洗衣房。 大金国的洗衣房，实际上就是妓院。里面全都是从各地各族抢来的皇族、贵族女子，白天给大金皇宫洗衣服，晚上接待女真鞑子的各级军官。 十一公主赵仙郎、十二公主赵香云、十五公主赵金儿也未出嫁，被送进女真鞑子刘家寺军营的当天晚上，就被完颜宗翰手下将领数百人轮奸致死，爹爹宋徽宗赵佶、大哥宋钦宗赵桓在一旁当观众。 李宪想把九公主以下的二十多位公主都带走，事实上不可能。 恰在此时，假山之下又传来一声高呼：“老臣蔡京请见陛下——” 第0323章 说祥瑞，李宪骂蔡京 听雪斋越来越热闹了。 蔡京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来了一大群，此前潘楼街大酒店的核心人物都来了，王黼、梁师成、高俅、李纲等人也在其中。 一下子来了数十人，听雪斋的椅子、茶几自然不能放了，主人王元一声令下，进来三十多个小厮都搬出去，就剩下正北面宋徽宗的那张方榻。 皇家的规矩终于显示出来了：老子坐着你站着，老子说着你听着。 按照正常礼仪，在这种场合下，级别低的人要给级别高的人见礼。李宪是平头百姓，如果真要见礼的话，他今天彻底累趴下。 不过李宪见机得快，一听见蔡京的声音就跳了起来，忙乱之中一闪身就躲在大门边的一个立柱后面，避免了和那些人物行礼。 近百人挤进来，听雪斋里面顿时黑压压的一大片，谁也看不清整体情况。既然是觐见皇上，当然希望皇上能够看见自己，所以大家都往中间挤。 李宪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最希望宋徽宗马上忘记自己，所以始终躲在柱子后面不出来。 “老太师不在家中纳福，来此见我有何要事？” 大宋的确不一样，皇帝说话很随意。宋徽宗并没有用朕，而是像拉家常一样。 蔡京语气有些激愤：“陛下，新年以来，因为有人居心叵测，目无王法，把京师搞得妖氛四起，让邻里街坊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老臣心急如焚，如何能够安坐？” 看来宋徽宗也不知道蔡京要说什么，只好顺口答话：“老太师公忠体国，朝中大臣有目共睹。” 蔡京似乎有些不满：“陛下突然出宫，臣下有急事无法禀奏，最后找到老臣府上，只能勉为其难求见皇上。” 宋徽宗倒也没有在意蔡京的态度：“今日没有大朝，所以我出来看看，未知哪位大臣有急事要禀奏？” “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李宪虽然躲在后面，但这个声音一出来，他就知道是谁了。因为此前在潘楼街大酒店，这家伙专门和自己作对。 说话的正是尚书右丞白时中：“此前妖氛扰扰，不过跳梁小丑伎俩。陛下崇尚圣人之学，以仁德治天下，功德盖于四海，必有神灵庇佑。今日午时三刻，突然天生祥瑞，此乃陛下仁德感召，举国之福。微臣不敢怠慢，故而紧急启奏。” 李宪终于明悟，蔡京兴师动众而来，就是为了对付自己这个“妖人”。作为蔡京的铁杆跟班，人家白时中的这一通马屁拍得好，可惜自己总是学不会。 “今日大年初四，上天就有祥瑞赐福吗？”宋徽宗龙颜大悦：“爱卿快快说来让朕一听。” 白时中扬声说道：“启奏陛下：户部都水使赵霆栋巡视黄河昼夜不息，昨日自黄河得一异龟，天生双首，体大如盆，龟板金黄，宛如八卦。古有河图洛书，彰显圣人之治。今有双首金龟，正是躬逢盛事。” 宋徽宗扶案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哦，还有此等奇事？如此神物在何处，可否让朕一览？” 白时中赶紧跑到门口高呼一声：“陛下有旨：进献祥瑞——” 时间不长，金甲武士包国雄和另外一个武士抬着一口大金盘，哼哧哼哧来到门口。 李宪偏头一看，果然是一种基因突变引起的双头龟，后世经常出现这玩意儿，网络上到处都是照片。 看见这玩意儿，李宪心中大不以为然：“这他娘的算什么祥瑞，分明是灾变即将降临的征兆！” 不管李宪做何感想，室内众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稀奇物种，顿时啧啧称奇，嗡声四起，吵得一塌糊涂。 “果然神奇！”宋徽宗俯身一看，顿时兴奋不已：“诸位大人博学多才，此等神物出世，究竟主何福瑞之事？老太师年齿最长，见闻广博，可有高见？” 李宪一听就差点儿笑喷了：解释福瑞，不就是捡好听的说嘛，分明想听群臣的阿谀奉承之词，竟然还说得如此婉转，不服都不行。 蔡京抹了一把下颌长须，开始摇头晃脑起来：“陛下，老臣年近八旬，还是初见这等神物。河图洛书出世，传圣人数千年基业。今日双首神龟降临，此乃陛下圣德感召。圣人曰：龟鹤延年。神龟出世，昭示我大宋必将千秋万岁，长盛不衰！” 蔡京一通胡诌完毕，近百人顿时拜伏在地，歌功颂德之声响彻云霄：“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徽宗心奋得手舞足蹈：“此乃上苍赐福，诸位爱卿皆有辅佐大功！明日早朝一体赏赐，平身！” “谢陛下——”群臣齐声道谢，然后爬起身来互相道贺。 李宪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说话，没想到最后没有忍住：“无知！无耻！” 李宪自言自语，其实声音并不大。没想到白时中耳聪目明，竟然被他给听见了：“何人胡言乱语？”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小心被皇上认为自己捣乱，轻则免官，重则处死。 这一下不要紧，整个听雪斋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没想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爹爹，儿臣听得清楚，是仙长发话。” 无知无耻这四个字，直接打翻一船人，把宋徽宗赵佶也给骂进去了。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李宪就有谤君之罪。轻则刺配边关，重则就地斩首了。 现在有一位公主指名道姓点出来，那就是铁证如山。 糟糕！要命！李宪顿时额头冒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 宋徽宗赵佶正在兴头上，被人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凉水，心情自然是糟透了，所以语气非常不善：“贤福，你可听真？” 李宪对宋徽宗的几个公主并不陌生，贤福，自然就是贤福帝姬赵金儿，今年应该才十三岁。 噗嗵，贤福帝姬赵金儿已经跪倒在地：“儿臣断不会听错，仙长对诸位大人的说法有异议。爹爹，仙长乃世外高人，必有真知灼见。请您赦他无罪，让仙长放胆直言才是。” 宋徽宗一怒之下，仙长也不叫了：“李宪何在？” 李宪硬着头皮从大柱后面走出来：“草民在此！” 宋徽宗回到自己座位上一拍扶手：“蔑视朝廷法度，辱骂朝中君臣，你该当何罪？” 现在不能退缩，不管结果如何都要争取一下，所以李宪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躬身长揖：“草民想起圣人之言有感而发，请问陛下何罪之有？” 先把圣人抬出来堵住其他人的嘴巴，然后想办法自圆其说，这是正常套路。李宪飞速转动脑筋，看看哪位圣人才能救命。 “下官倒要请教！”白时中冷哼一声：“哪位圣人发表高论？” 还别说，古人不会犯错误，急中生智这四个字还真不错。 李宪情急之下竟然想起前一世学习战场急救，为了搞清楚一百多个中药偏方的病理依据，曾经专门看过黄帝内经，竟然还记得黄帝的几句话。 心里有了底气，李宪顿时抬头盯着白时中：“阿谀奉承之辈，溜须惑君之徒，祸国殃民之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伪君子！古之圣贤浩若烟海，无一不是贤德仁善之人。穷毕生光阴，也难窥一二奥妙。” 抓住机会先把敌人臭骂一顿，李宪觉得心里平衡多了，这才接着往下胡编： “黄帝曰：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天地造物而分阴阳，此乃人伦大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牡牝不辨，混杂而处，此乃绝世妖物，为天道人伦所不容。” 说到这里，李宪指着双头龟对宋徽宗赵佶说道：“飞禽走兽分阴阳，所以一体一首，此乃天道至理。此物一体双首，乃阴阳混杂而生，绝世妖物莫出此者。滔天大祸就在眼前，竟然奉此为神物，岂不悲哉？” 把黄帝的阴阳之论放在前面，然后七拉八扯似是而非，其实胡说八道，刚好符合李宪的所谓半仙身份。 自古皇帝都迷信，宋徽宗赵佶更是自封教主道君，所以听得悚然而惊，口气又变了：“仙长请明示，此物是何征兆，又主何凶吉？” 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胡扯阶段，李宪心中已经轻松多了。而且他决定稍微泄路天机，给大宋君臣打个预防针，看看能否人定胜天。 李宪扫了蔡京、白时中一眼，这才高声说道：“谚语有言：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陛下富有四海，乃天下之主，乃天之首也。奸贼蔡京、白时中狼子野心，弄出双首之龟迷惑陛下，实则异族入侵之兆也。” “虽是妖物，却为彰显祸福。双首者，主天下二主并立，有破国之危。阴阳杂处者，主君臣不分彼此，彰显人伦丧失，乃妻女妇媳受辱之祸。如若陛下不常怀警惕之心，此祸就在眼前，神仙徒唤奈何。” 这番话首先把宋徽宗恭维一番，然后把罪责加到蔡京和白时中身上，已经给宋徽宗找好了台阶，也算是两面光。 果然不出所料，宋徽宗赵佶一拍案几：“来人，把这个妖物扔出去曝尸荒野，着令御史中丞勘验都水使赵霆栋。摆驾回宫！” 宋徽宗赵佶推翻了祥瑞之事，仅仅拿下一个无关痛痒的都水使赵霆栋，却没有责罚搬弄是非的蔡京和白时中，让李宪心里暗呼可惜。 “爹爹容禀！”贤福帝姬赵金儿突然冲出来跪倒在地：“儿臣愿意侍奉仙长，为爹爹祈福万寿，保我大宋江山万古长青，还请爹爹恩准！” 如果宋徽宗赵佶同意自己的十五公主赵金儿跟着，李宪今后什么阴谋诡计都无法保密。 所以李宪听得亡魂直冒，赶紧上前三步一躬到地：“草民奉师命行走江湖，推演天地之变化，必定居无定所，四海漂泊。玄门之中无贵贱，贤福公主孝心固然可嘉，但此言有违君臣大伦，陛下万不可允准！” 宋徽宗赵佶看了看李宪，又看了看跪在脚下的贤福公主赵金儿，突然微微一笑：“此事易耳。着令吏部简拔李宪为蔚州知政事，兼领蔚州节度使，为我朝屏障，岂不两全其美？” 李宪再次反对：“陛下容禀：蔚州知府另有其人，乃是黎民推举之唐浩然。草民不过其下参谋，以备查问而已。草民生性懒散，并无治世之能，万万不敢擅领二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第0324章 避招亲，雪地传剑法 宋徽宗赵佶做事颠三倒四，竟然忘记了今日前来的主题。 十五公主赵金儿冒险闯出来恳求，事情终于回到原来的轨道上，那就是给几位公主挑选驸马。 那边还有十几个青年俊彦希望攀龙附凤，而且这是皇家之事，李宪一个人极力反对毫无用处。 直到高俅挤过来低声解释一番，李宪才明白所谓的春秋两次诗文会，就是皇家招驸马的初选。 青年才俊如果有了诗作，有人飞马传入后庭让公主们评点，然后从中选择自己的佳婿。 今年春季诗文会，因为李宪的《沁园春》映射大金盟友，让所有人再也不敢作声，所以宋徽宗赵佶临时调整。 高俅最后低语道：“这是过去十年来的定例，也是帝姬们一生中，唯一一次能够自己发表意见的时候，你反对是无用的。” 李宪心道：不管有用无用，老子也不能弄一个公主在身边啊。 他俩在这里窃窃私语，不相关的官员们已经纷纷离去，听雪斋里面的茶几和文房四宝又摆出来。被李宪臭骂一顿的蔡京、白时中也灰溜溜的滚蛋了。 李宪终于明白，由十几位公主当考官的诗文会，马上就要进入下半场比赛。 看见公主们围着宋徽宗低声说什么，李宪决定主动出击，绝对不能被动挨打。 “贤福公主，草民有话要说！” 听见李宪点名和自己说话，赵金儿满心欢喜跑过来：“仙长请指教！” 李宪非常严肃：“能够得到公主垂青，草民自然是感恩戴德。可是公主要明白，草民是有妻儿的。虽然还没有成家，儿女也是收养的，但名分总是有了，小女飞凤广为人知。大宋律法，即便是平民百姓，停妻再娶也要追究。” 赵金儿微微一笑：“小仙子名满京城，贤福当然是知道的。” 李宪有些着急，赵金儿是十三岁的女孩子，还有一年就要出嫁，在这个年月早成熟了，怎么就听不出自己的推托之词？ 不下猛药治不了急症，李宪把心一横：“公主，如果你能够放弃公主名分，甘愿做一介平民，而且能够忍受一切苦难，草民倒有一个变通之策。” 李宪此话故意高声让大家都听见，所以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又要弄出什么妖蛾子。 赵金儿没有丝毫犹豫：“公主名分是爹爹的恩赐，我可以请求爹爹收回。做一介无忧无虑的平民，也是我的梦想。变通之策是什么呢？” 李宪越众而出高声说道：“混沌生太极，太极化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尽天地之本源。家师推演天地变化，感悟万物生发，终于悟透一套旷古绝今的剑法。如果公主甘愿做一介平民，并保证三年之内不嫁人，我可以把这套冠绝宇内的剑法传授给你，从今就有师徒名分。” 宋徽宗赵佶最喜欢新奇的玩意儿，所以扬声问道：“世上竟然有如此剑法么？” “是否有此剑法，草民说了不算。”李宪反手一指高俅：“小女飞凤不过八岁，练剑不足一年。剑法究竟如何，高大人应该有切身体会。” “哦，还有此事？”宋徽宗赵佶兴奋起来：“高爱卿，如此有趣之事竟然不禀告于朕，快快讲来！” 高俅老脸通红，狠狠瞪了李宪一眼，这才冲着宋徽宗躬身说道：“微臣曾经在街头偶遇小仙子，错非微臣不顾脸面，在地上打滚才逃过一劫。即便如此，腰带还是被一剑削断，微臣差点儿丧身在小仙子的剑下，宿卫军许多士卒亲眼所见。此事危乎险哉，微臣至今还做噩梦。” 由于各大世家、宗派秘而不宣，华夏大地上一直到北宋年间，始终没有完整的武术套路流传。直到后来岳飞组建岳家军，岳家拳和岳家枪才成为大众可以练习的功法。 宋徽宗已经急不可耐：“如此神奇，仙长可否施展出来让朕一观？” 李宪没有做声，反而扭头看着贤福公主赵金儿。 这是一个长相柔弱的少女，并不是想象中美艳动人的公主形象。赵金儿最多也就中上之姿，但气质沉稳，有超凡脱俗之态，和牟长霞有一比。 想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女孩子，三年后竟然会和宝福公主赵仙郎、仁福公主赵香云一起，被女真贼子一夜轮奸致死，李宪心中终于升起一个念头：其他的人还无所谓，我一定要救她们！ 想到这里，李宪高声问道：“金银彩帛交易所号称京城第一商贾，能否找出九把短剑？” 王元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本交易所只有你想不到，绝对没有拿不出来的东西。吩咐下去，立即取上好短剑九把！” 李宪这才冲着宋徽宗躬身说道：“陛下，草民斗胆请问，宝福公主、仁福公主今日是否到此？” 宋徽宗闻言一愣：“今日新春试笔，适龄帝姬自然在此，不知仙长何意？” 李宪微微一笑：“陛下想看剑法，我可以现场传授给贤福公主。但今后一人练剑没有长进，需要有人陪练。据草民所知，宝福、仁福、贤福三位公主同龄，那就干脆一起传授。今后在后宫之中可以彼此切磋，相互促进。而且组成剑阵宛若仙女临凡，更具观赏性。” 宋徽宗闻言大喜：“准奏！” 李宪按照内心计划，给人感觉有些的寸进尺：“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宋徽宗到没有其他想法：“仙长尽管说来。” 李宪躬身长揖：“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草民只能传其形，不能定其骨。为了纠正三位公主练剑可能出现的错漏，督查修炼进度，代我传授更高深的部分，小女飞凤可能要偶尔进宫，还请陛下恩准。” “仙长为我皇家谋划，自然一体准奏。”宋徽宗龙颜一沉：“三哥何在？” 三皇子赵楷应声而出：“儿臣在！” 宋徽宗倒也果断：“立取入内院子金牌一面赐与李飞凤，为进出内院通行凭证，让李半仙代为转交。” 金口玉言，群臣脸上的表情可就丰富起来。 内院子，这是皇家后庭的俗称。李宪本人虽然不能进去，但是他的女儿拿着御赐金牌无需通报，今后可以畅通无阻。 能够不用通报就进入皇家内院，那必定是核心近臣。内勾外联起来，究竟会发生何事，神仙都无法预知。李宪在群臣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子就爬到天上去了。 高俅脸上露出笑容，李纲开始皱眉，蔡攸脸色发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恰在此时，国舅王元吩咐手下抬出一座刀剑架，放在假山之下的雪地之中。 李宪放眼望去，刀剑架上面各种尺寸的宝刀、宝剑玲琅满目，总数不下三十件。 按照大宋法度，一般家庭私藏如许兵器，那肯定满门抄斩了。看来王元这个国舅爷虽然没有做官，但是宋徽宗给他了足够的荣宠，也有足够的信任。 “三位公主请带上侍女过来，草民有话要说。”李宪借题发挥，希望给宋徽宗敲最后一记警钟：“诗词歌赋冶情，琴棋书画净心。但都是小道，既不能安邦，也不能定国，不值一提。” “唐高祖皇帝李渊匡扶域内，平阳昭公主手下有一支娘子军叱咤风云，为国建功立业，那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三位公主出身高贵，肩负着家国荣辱，更有责任和义务扞卫皇室尊严。” 原来，李宪知道宋徽宗赵佶不学无术，根本不能领悟武术真谛，所以决定传授太极剑。 太极剑强调周而复始，圆润自如，借力打力，实际上是一套极为厉害的自卫杀人剑法。 太极剑招式柔和流转，外行看起来像剑舞，女孩子施展起来更好看，从而迎合宋徽宗的心理。 三位公主每个人有两名侍女，一共就是九个人一起从听雪斋出来，跟着李宪来到假山下的雪地之中。 “三位公主，做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世界上没有一蹴即就的道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有可能体会其中精髓。下面，我就演示一套太极剑法，三位公主看仔细了。” 李宪走到刀剑架前面，发现刀剑分别十八件，应该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名家名器，无一不是精品。 挑了一把三尺一寸的长剑，李宪走到开阔地带的雪地上，拉开功架缓缓施展二十四招，这是武当太极剑的第一段。 李宪选择雪地，就是要把自己的步伐留在雪地之上，让听雪斋上面观看的人一清二楚，同时给三位公主留下模仿的印记。 太极剑法要到元末明初才会出现，听雪斋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 蔡攸作为宣抚副使上过战场，剑法自然不陌生：“高大人，如此慢吞吞的，只怕连蚊蝇也杀不死。这种剑法也能伤你？” “蔡大人说的是。”高俅呵呵一笑：“只不过道家玄门之事，谁能说得清楚？老夫资质愚钝，无法领略奥妙。” 恰在此时，李宪刚好把二十四招使完，随即收势站起，右手反腕一抖，长剑嗖的一声飞越数丈，咔嚓——刚好插进刀剑架上面的剑鞘之中，顿时引起一阵惊呼。 高俅掀须而笑：“蔡大人，你看此剑法能杀人否？” 蔡攸脸色铁青，没有理会高俅暗讽，跪拜宋徽宗之后提前离去。 李宪这一手还剑入鞘和剑法毫无关系，而是他的飞镖手法，讲究稳准狠。不过是为了震慑群臣，给三位公主增强信心。 李宪给九个人都挑了一把两尺四寸的短剑，然后组成三个三才阵开始比划招式。 在此过程中，李宪一直不停的说，九个小女孩儿一直不停点头。可是听雪斋里面的人只能看见他们嘴巴动，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神秘感再度升起。 听雪斋里面都是官场厚黑学的顶级专家，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李宪究竟说了什么让九个女孩言听计从，成为所有人推测的内容。 第0325章 琼林苑，徽宗设国宴 琼林苑，就是上次李宪给安九娘、张廷飙等人传授六遁法诀的地方。 今晚再次来这里，李宪当然不是要施展六遁法诀，而是要出席一个盛大的宴会。 大年初四，是给外国使臣饯行的日子，当然也就是大宋朝的国宴。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宋徽宗赵佶今年没有在大内群英殿设宴，而是搬到了城外的琼林苑。 李宪这个平头百姓，原本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国宴的。可他今日突然变成了三位公主的授业恩师，那就相当于太子少师的级别。 虽说北宋年间的太子少师是个虚职，并没有实权，但却是实打实的正三品，直接超过了兵部侍郎李纲的品序。 宋徽宗赵佶没有亲口加封李宪太子少师，却邀请他参加今晚的宴会，大家都认为李宪的太子少师雷打不动了。 两世为人的李宪，没有参加过什么大型宴会。唯一的一次在五星级大酒店喝酒，还是一个战友结婚才去的。至于参加国宴，那做梦都没想过，简直比神话故事还要玄幻。 当李宪发现出席国宴并非享福，而是受罪的时候，果然就开始遭罪了。 礼部尚书首先之乎者也来了一大通，各国使臣叽哩哇啦又来一通，让李宪听得昏昏欲睡。 百无聊奈之下，他开始悄悄打探四周情况，结果发现上首是蔡攸，这是老对头，看起来就生气。没想到下首竟然是一个历史上大大的名人：太学学正，秦桧！ 这一发现让李宪兴奋不已，所以眼角余光就一直在秦桧身上扫来扫去，想弄清楚这个历史上着名的奸臣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能怎么回事呢？秦桧是进士及第的学霸出身，属于才高八斗的俊彦。现在三十多岁，既没有资格卖国，也没有机会害人，是一个奋发上进的好同志，给太学生们当老师，所以李宪啥也没有看出来。 太学学正，相当于后世中央党校的教授，地位不低但没实权。太学，主要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平民优秀子弟中招收，期间的饮食供给都由朝廷负担。 一个男人，偷偷盯着另外一个男人看来看去，实际上是非常不礼貌的，比暗中偷看一个美女更加不礼貌，有些让人恶心的感觉。 秦桧从小就八面玲珑，善于周旋，很快就发现有人在拼命打量自己。刚开始以为是几个公主偷看自己，秦桧还有些得意。 等到发现目光来自自己身侧，而且还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妖人，秦桧同志就不满意了，很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冲着自己翻白眼，李宪口中仿佛怀孕两月的孕妇直冒酸水，差点儿就吐出来了。 没想到刚倒胃口，司礼太监一声尖叫，宫女们如行云一般涌了进来，各种菜肴上桌，结果李宪根本没有食欲。 李宪和秦桧第一次见面，就搞得两个人都想吐。自然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很恶心，这是神仙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恰在此时，一个蹩脚的嗓音响起：“大宋皇帝陛下，往年都是歌舞助兴，今年可否换个花样，让我等领略中华上国万千气象？” 宋徽宗赵佶最喜欢新奇物件，自然大感兴趣：“蕃国使臣有何建议？” 李宪偏头一看，原来是吐蕃使臣：“敝国佐酒向用角斗，有慷慨刚烈之气，足以大增酒兴。不知大宋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大宋朝唯一的长处就是诗词歌赋，可谓朱笔如刀，杀人不见血，其他的都上不得台面。 “这个、这个——”宋徽宗赵佶一听要动手动脚，有显示武力的挑衅意味，所以他脸上升起不虞之色，却不知道如何措辞。直接拒绝外国使臣的提议，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女真特使习鲁击掌叫好：“蕃国使臣此计大妙！咿咿呀呀的丝竹之声，没的让人骨松筋软，非大丈夫所愿闻者。” 大金使者一发话，宋徽宗赵佶再也无法推辞：“两位使臣计将安出？” 吐蕃使臣呵呵一笑：“听说大宋国出了一个绝顶高人，竟然自荐为公主之师，能传授旷古绝今的剑法。我等番邦蛮夷见识浅薄，自然要趁此机会当面求教一番，也不枉来中华上国一趟。” 李宪终于明白了，使团方阵那边此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说临场打架，李宪并不怕任何人。毕竟他前一世参加两次国际侦察兵大比武，自由搏击获得过单项冠军。 而且李宪很清楚，所谓的内功外功，都是武侠小说夸大其词，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 要说轻功，绝顶高手也没有奥运会的跳高冠军跳得高，更没有奥运百米冠军跑得快。 武林高手唯一的长处，就是花大气力训练过杀人的手法。为了用最快的动作杀死对手，武林高手就要训练用力的诀窍。 李宪不是武林高手，他唯一擅长的就是一手大擒拿鹰爪功。他不会点穴，但是对人体的关节、致命要害极为熟悉。他用力的技巧，就是中华武功的核心：寸劲！ 不管是太极、绵掌、形意、八卦，用力的技巧都是寸劲。 后来的霍元甲总结了各派武功的特点，让寸劲爆发力提高好几倍，从而独创迷踪拳，一时间无人能敌。 再后来的李小龙以咏春拳为基础，广泛修炼各种拳法，首先创立寸拳，使寸劲的使用达到顶峰，从而创立出一种崭新的拳法：截拳道。 李小龙一拳能打出800斤的力量，与拳王阿里相同。阿里的体重是236斤，李小龙的体重只有122斤。 李小龙的体重比拳王阿里轻了一半，但拳头击出的力量却是一样的，这就东方武术的神秘之处。把日本、泰国、美国的所有冠军全砸趴下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宪钻研的寸劲，就起源于霍元甲的迷踪拳和李小龙的截拳道，所以他从来不怕贴身肉搏的打架。 所谓寸劲，就是指、掌、拳、肩、肘、足、膝击出之后，距离目标的最后一寸，力量才会突然爆发出来，在接触目标的一瞬间达到最大。 修炼寸劲的入门功夫，就是太极拳里面的推手，又叫太极推手。正因为如此，李宪对太极拳、太极剑有专门研究。 后世形容某一件事情有一股神秘力量推动，经常使用一个名词：幕后推手。这个推手，说的就是太极推手。看起来很柔软，却有四两拨千钧之力，无人能敌。 李宪一看所有使臣都把目光转向自己，就知道今晚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但是他很明白，宋徽宗赵佶是一个好大喜功的家伙，最爱面子。 果不其然，李宪往正北主位上一看，宋徽宗赵佶已经把宝福、仁福、贤福三位公主叫到身边，正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李宪嘴角顿时出现一丝嘲讽，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太极功法数百年之后才会出现，现在还是一个神秘领域，他当然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此前传授三位公主太极剑第一段二十四式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三个内容： 第一，今天的这二十四式，只能训练一个人的身体协调性，并不具备战斗力。 第二，如何让这二十四式具有战斗力，需要小女飞凤进宫专门传授用力之法。 第三，小女飞凤进宫另一个任务，就是传授三位公主和六个侍女易筋壮骨功。 李宪采用这种方式也是迫不得已，这个年代没有保密一说。如果皇帝问起，你只能实话实说。胆敢隐瞒的话，就犯了欺君之罪。轻则处死，重则灭族。 毫无疑问，宋徽宗赵佶不可能从三位公主那里得到准确答案，也不能责怪李宪有所保留。因为李宪已经提前说过李飞凤要进宫，而且还要了一枚金牌。 “仙长，各位使臣想要切磋一下，你看如何是好？”宋徽宗赵佶担心丢脸，只好征求李宪的意见。 这是当着番邦外夷的面，李宪自然要维护大宋尊严，所以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中华上国数千年文明，文攻武卫威震四海。既然远方的客人想见识一下，那当然应该满足这个小小的要求，彰显我中华上国的博大胸襟。草民请问陛下：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一看李宪胸有陈竹，而且说得气势磅礴，宋徽宗赵佶顿时龙颜大悦：“各位使臣，究竟如何娱乐，还请拿出高见。” 女真特使习鲁高声说道：“今日以力决胜，断然不可施展妖术。” 李宪一听，顿时喜之不尽：老子今天空手而来，左轮手枪没在身上，手里就一把当短棒的折扇，还真没办法施展法术。 宋徽宗赵佶拿不定主意：“仙长以为如何？” 李宪扬声说道：“陛下，中华上国从不以大欺小，主从客便，我尽量不伤人就是。” 话音刚落，吐蕃使臣身后就蹦出一个人来：“那好，小僧吉桑就来当砖头，首先领教仙长旷古绝今的剑法！” 李宪抬头一看，对方是一个穿着赭红色僧袍的小和尚，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右手倒提一根金刚降魔杵。 金刚降魔杵，黄铜锻造外贴金箔，长度三尺有余。前端为三个佛头构成六瓣金瓜锤形状，尾端有一个八寸长的三棱锥，重量从九斤到一百零八斤不等，是古印度的近战兵器之一。 金刚降魔杵使用的招式，类似于中原的短柄金瓜锤，或者是北方的短柄狼牙棒，或者是西域的独脚铜人槊。 看来这小子力气不小，李宪心头一动，随即对宋徽宗赵佶躬身说道：“陛下，草民入宫赴宴身无长物。既然远方客人想看看中华上国的剑法，可能需要陛下恩准，赏赐一把长剑才能下场比试。” 除了极少数卖国贼之外，大宋朝君臣都还怕丢了自家脸面，同仇敌忾的心里还是有的。 李宪话音未落，大内侍卫总管李彦就赶紧冲出去，很快就托着三把长剑进来让宋徽宗赵佶、各国使臣分别验看。 宋徽宗赵佶最喜欢的是处女，对兵器半点研究都没有，看见各国使臣没有异议，顿时右手一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仙长自己挑选去。” 第0326章 斗群雄，单挑车轮战 李宪挑选了一把两斤四两、长度三尺一寸的长剑，右手倒握剑柄贴肘而立，左脚下半虚步不丁不八，正是太极剑的起手式之一。 一般的武功都是先发制人，争取主动。太极剑刚好相反，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自家人关起门来杀个你死我活都行，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照顾国体。李宪必须对宋徽宗赵佶歌功颂德一番，心里不情愿也没办法。 “吉桑，我朝王韶将军在洮州劝农耕种，开设茶马互市增加流通，这是我大宋博大胸怀的体现，也是大宋皇帝陛下仁德普照。念在你求学上进的一番诚意，我就让你三招。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绝对不会反击。” 李宪一开口就礼让三招，的确是师傅教徒弟的架势，尽显上国风范。让群臣自觉脸上有光，顿时大声喝彩。 这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包括死敌蔡攸在内都是真心击掌叫好。殿帅高俅、兵部尚书方琼、兵部侍郎李纲，这几个人都触及军事，有尚武之风，当然喜之不尽。 李宪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如此动听的话，宋徽宗赵佶更是喜上眉梢，龙颜大悦。 “小僧想看一看中华上国的绝世武功，仙长没有必要让招。”桑吉激动得脸色发紫，不对，雪域高原上下来的人因为雪域映照，脸上都红得发紫。 反正吉桑口中低喝一声，左手一提长袍，脚下跨步上前，右手翻腕斜劈，金刚降魔杵挂着风声砸向李宪头顶，正是伏魔棒法第一招：当头棒喝。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一招当头棒喝果然犹如泰山压顶之势，金光一闪即逝，棒影就到了李宪天灵盖上方。 一直等到对方无法变招，李宪的身体重心在一瞬间向左侧倾斜，左脚的半虚步变成实步，右脚掌面贴着地面向左前方滑出去一大步。 与此同时，李宪的右臂屈肘上举，紧贴右肘的长剑变成剑柄在上，剑尖朝下，正是太极剑的一个起手式：提剑！哧溜一声，长剑和金刚降魔杵斜擦而过，顿时火花四溅。 李宪左脚贴地向前，右脚向右前方测滑出去一大步，刚好到了吉桑身后，变成了两个人背靠背。 按照贴身肉搏的正常套路，李宪的左臂就应该一个肘击砸向吉桑的右肋，为自己的调整争取时间。 但是李宪有言在先，现在不能反击，只能左脚继续上前半步，然后以左脚尖为轴心旋转一百八十度，算是和吉桑换了一个位置。 被李宪三个换步到了身后，吉桑吓得亡魂皆冒，顿时拼命向前猛窜出去，脱离彼此之间的接触，然后才转过身来。 发现李宪好整以暇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出手反击，吉桑脸上一红，很诚恳的说了一句：“仙长步伐变幻莫测，小僧受教了。” 两个人在电光石火之间交手一招，让普通人看得眼花缭乱，大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宪选择提剑这一招起手式，当然有很深刻的含义，那就是利用太极推手四两拨千斤的快速反应能力，试试金刚降魔杵大概有多重，吉桑的爆发力究竟有多大。 这一招必须把火候拿捏到极致，在金刚降魔杵即将落到自己头上的瞬间，再也无法变招的时候后发先至，一招“提剑斜挂”一触即走，稍不小心就会被对方把自己的天灵盖砸成粉碎。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兵部尚书方琼一拍案几高呼一声：“好！” 兵部尚书方琼是内行，他一叫好，顿时满堂喝彩。 叫得最厉害的就是宝福、仁福、贤福三位公主和六名侍女，小巴掌都快拍红了。因为这一招提剑，就是李宪传授给她们的第一招起手式，没想到还能克敌制胜。 一旦进入战斗状态，李宪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灵，接下来的对敌策略在脑海中翻腾不休，对外面的喊叫声充耳不闻。 如果金刚降魔杵在十八斤以下，李宪马上就要调整对敌策略。现在已经发现对方的金刚降魔杵起码四十多斤，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重兵器只能使用直力，每一招都只能直来直去，中途无法变换兵器的走势路线。 因为重兵器一旦全力挥舞起来，惯性实在太大，就只能顺其自然。如果你想中途变招，巨大的反弹力首先就会把你自己撞成内伤。 心里有了计较，李宪更加显得好整以暇：“原来小师傅并非来至乌斯藏南部，而是吐蕃脱思麻部的功夫，而且力气甚大，堪称一员猛将。第一招已过，请继续！” 一朝落了下风，或者说第一招就已经败了。吉桑明白李宪很难缠，别看他嘴上没有胡须，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 好在知道李宪前三招真的不会出手反击，吉桑接下来再无顾忌，双手握住金刚降魔杵大开大合，连环两招分击李宪双肩。 李宪脚下画弧闪避，手中的长剑使用了太极剑里面的点字诀。每一次都点在金刚降魔杵三面佛头的正下方，也就是力量传递的节点上，然后施展太极剑的云剑斜拖，把吉桑的力量引到另外一旁。 这才是太极剑的精髓奥义所在，利用四两拨千斤法诀，让吉桑两招全力进击落在空处。 李宪的两招同样是全力防御，所以似慢实快，宛若闪电一闪即逝，竟然在虚空中留下六个虚幻圆圈，每个圆圈都套着一根金刚降魔杵。仿佛一把长剑有神灵控制，还在虚空运转。 这个年代的人哪见过这个？整个大厅的人顿时全体起立，看向李宪的目光都带有一种神圣的光彩。 吉桑把金刚降魔杵往背后腰带上一插，双手交叉扶胸深深鞠了一躬：“这才是真正的剑仙，中华上国果然不可轻侮。小僧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敬人者人敬之，李宪也不是无知无识的极端民族分子，人敬一尺，他敬一丈。 所以李宪右手倒握剑柄躬身一礼：“小师傅，你的力量极大，我也需要全力应付。但是你的兵器太重，步战斗法并不占上风。而且你使用的是拙力，缺乏一定的巧劲。只要你能够领悟举重若轻的诀窍，今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是武功之中的金玉良言，李宪虽然没有详细解释，但已经点出了症结所在，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吉桑闻言大喜：“仙长教诲，小僧必定铭记在心。他日有所成就，皆为仙长所赐。请受小僧一拜！” 恰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嗓门低喝一声：“这一场比斗不能作数！” 李宪扭头一看，原来是女真特使习鲁。 还没等他说话，吉桑已经接口说道：“习鲁施主此言差矣，仙长剑法神鬼莫测，小僧此战获益良多。” “非也！”习鲁双目冒火：“刚才已经有言在先，今日以力决胜。这个妖人依然使用妖法，分明违规在先！” 不管习鲁是外行也好，是胡搅蛮缠也罢，李宪也懒得争论。 还剑入鞘，李宪冲着宋徽宗赵佶躬身说道：“陛下，草民不想做无谓之争。请陛下下旨，让女真人自己说出比试之法。” 宋徽宗赵佶还没有说话，习鲁身后跳出一个人来大喝一声：“我来领教一二！” 李宪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吕长庚，栾城吕家寨的副寨主，也就是完颜京的副手！ 强忍住心头震动，李宪的目光飞速扫视一遍，终于在习鲁身后发现一个人，正是化妆之后的完颜京！ 完颜京，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次子，奉命深入河北腹地暗中发展力量，准备策应大金国南下。 李宪在栾城驿亭镇和完颜京打过交道，不仅攻破了栾城县，摧毁了姬家庄，还干掉了吕家寨八百多骑兵。 完颜京的出现，让李宪对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全新的判断，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推演下去。 “原来是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李宪口中对着吕长庚说话，眼角余光却落在完颜京身上。 刷的一声，吕长庚已经拔出腰刀：“准备好没有，我今日要取你的狗头！” “吕长庚，你没有长记性吗？找死也不用那么着急。” 李宪一看对手的单刀，顿时把手里的长剑扔给大内总管李彦：“李大人，我们中华上国博大精深，一定让所有客人得偿所愿。麻烦你给草民取一把单刀过来，如果继续用剑，人家又会说我使用妖法。” 要说世界上有皇帝，那还真是麻烦，你想干点儿啥事都不自由。 李彦接过长剑并没有出去更换单刀，又躬身对宋徽宗赵佶说道：“陛下，仙长提出更换单刀。” 宋徽宗赵佶似乎对李宪非常有信心了，右手一抹胡须，面带微笑一声轻喝：“准奏！” 内侍总管就是为皇上活着的，看见宋徽宗赵佶龙颜欣慰，李彦也是面带喜色转身冲出大殿。 时间不长，李彦双手捧着一把金背刀进来：“仙长，此乃龙鳞宝刀，属于大内珍藏，例不轻出。今日给各国使臣饯行，希望仙长不辱使命，让各国友人领略我大宋风采。” 李宪对着宝刀躬身一礼，这是对宝物的尊重。然后双手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刀身长约三尺，偃月刀头宽约五指，刀背厚度一指，竟然是隐泛玫瑰光泽的紫铜铸就，这一溜紫铜仿佛一条巨蟒趴在刀背身上，鳞片清晰可见。蟒头越过偃月刀头向前伸出，两寸长的蛇信子就是非常怪异的刀尖。 毫无疑问，龙鳞紫金刀不仅可劈、可砍，还能刺。如果力度掌握得好，甚至还能利用刀尖点穴。 关键是这口宝刀入手沉重，除了刀背的紫铜之外，刀身究竟是什么钢材铸就，李宪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第0327章 破锋刀，杀人不留痕 相对而言，剑法并非李宪所长，他曾经专门刻苦练过破锋八刀。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宪又抽时间磨练过刀法，连萧姵生前都为之惊叹。 现在一刀在手，李宪顿觉豪气顿生。 凡事有利就有弊，剑法虽然并非所长，但是太极剑法招法够多，而且是后发制人的招式，所以李宪能够狂言礼让三招。 破锋八刀一共只有八式，真正的防御招式只有一招，其它的都是着着抢攻，不让敌人喘过气来。 如何才能三招不还手呢？李宪心中费了思量。 剑法强调灵动轻快，死缠烂打就落了下乘，所以让一招和让十招并无多大区别。 刀法强调舍我其谁，每一招出手都要具有劈开世间一切的气势。出手不悔，一击必杀，说的就是刀法。 李宪经过推演，挂字诀、拦字诀可以防守两次，但是崩字诀这可就危险了。 崩字诀，就是横刀硬架，把敌人的单刀崩出去。万一这把龙鳞紫金刀受到损伤，李宪可就没法交代。 大内总管李彦刚才说过，这是大内珍藏的宝刀，例不轻出。你不管它是不是宝物，只要皇帝说是那就是。如果到时候宋徽宗让自己赔刀，都找不到哭的坟头。 李宪在这里为如何使用手里的宝刀而犹豫，对面的吕长庚却不明白真实原因，还以为他胆怯害怕了，顿时嚣张起来：“怎么，面对大金勇士胆怯了？如果你跪下来求饶，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被对方如此一激，李宪终于豁出去了。 右手中的宝刀一个虚劈，李宪开始向场中走去。 口舌之争毫无益处，嘴巴快活不是李宪的性格。 龙鳞紫金刀斜斜的指向地面，他就这么缓步走向场中。李宪每踏出一步，身躯就沉凝一分，目光就明亮一分，气势就增长一分。 整个大殿再无声息，只有数以百计的烛光摇曳，还有缓缓移动的龙鳞紫金刀金光闪烁，刀口的寒光吞吐不定。 李宪走得很慢，仅仅三丈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万年，而且还没有走完，大殿之中的人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再远的距离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更何况只有三丈。 李宪终于停住了脚步，距离吕长庚还有三米的时候，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现在双方已经伸手可及，只要两个人把单刀平举起来，两把刀就可以刀尖对刀尖。 “你还有使用三招的时间。”李宪越来越明亮的双眼突然黯淡下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冰雕，说出的话也冷冰冰的：“希望你的三招像你的嘴巴一样厉害，毕竟是你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三招。” 李宪说这番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依然看着暗处的完颜京，因为他曾经说过：今后在战场上见到了，李宪一定要杀了他，完颜京活着的机会很渺茫。 今天完颜京躲在后面，而是让自己的助手吕长庚出来，所以李宪绝对不能让对方活着，从而保持未来的心理优势。 当然，这个吕长庚肯定不是真名字，因为他现在去掉了头上的宽大帽子，发型告诉大家他是女真鞑子。至于这个吕长庚究竟是什么身份，实际上叫什么名字，李宪懒得考虑。 李宪刚开始拿到宝刀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犹豫不定，但是这么几步路走下来，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这太不可思议了。 吕长庚明显是用刀的老手，李宪身上出现的变化引起了他的重视。一双鹰眼在李宪身上扫来扫去，既没有口头反驳，也没有暴怒出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那里争锋相对，眨眼之间就是三分钟。 这是最后决战关头的心理比拼，比真正动起手来更加危险，因为单刀招式一往无前，讲究刚猛无敌，争的就是气势。气势弱一分，招式的威慑力就去了八分。 对观众而言，真正好看的比拼是斗剑法，身法飘逸，招式灵动。 现在场中的两个人都是单刀在手，而且全身上下纹丝不动，和两根木头差不多，实际上没有任何观赏性。 “你可以还手，可以不还手，和我无关！” 吕长庚突然冷冷的说了一句话，左脚跨步上前的瞬间，一缕刀光到了李宪头顶，呼啸声才传开去。 单刀出手，身随步走，一去不悔，神鬼不留。 刀光宛若惊鸿一瞥，似乎比闪电更快。哪怕眼前是神仙也要一劈两半，这就是势不可挡的刀势。 剑有剑意，刀有刀势。只有内行才能体会出来。 李宪并非武林高手，但他是杀人的内行，所以能够体会出吕长庚这一刀势在必得的气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刀势不可挡，李宪干脆不抵挡。 三十六计，走为上。走者跑也，但现在不能逃跑，所以李宪选择闪避。 右腕一抖，龙鳞紫金刀挽了一个刀花，刀尖向上紧贴右臂，李宪左脚向外侧滑，身体挪开三尺。 吕长庚果然有后手，咻——单刀并没有落到底，而是右腕一抖，单刀凌空一个凤点头，刀影一颤就横削过来。 李宪的刀花刚刚完成，龙鳞紫金刀贴近右臂的瞬间，吕长庚的单刀可就倒了。 咔嚓——两把刀撞在一起。 李宪并没有硬抗，而是借势往外闪身，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给自己调整身形争取了时间。 一瞬间的感觉没有骗人，李宪判断准确，而且处置果断，终于让过了吕长庚诡异难测的第一招。 李宪有话在先，要礼让三招，所以这一下子刚好说得过去，大殿之中顿时彩声四起。 李宪心中有苦自知，就算没有说过要让三招，这第一招他也不敢硬接，避让是必然的。 当事人吕长庚的看法又不一样，自己苦心孤诣的“凌空折柳”乃是一记杀招，目的是利用凌空下劈的强大气势，引诱敌人奋力往上招架。对手双手握刀往上一顶，整个肩部以下就全部是空档。 单刀在猛烈下劈的时候，突然凌空折转横削，从敌人胸口部位横掠而过。一刀把对手斩为两截，才是吕长庚这一招的真正杀着。 李宪并不知道吕长庚的这一招究竟有什么后手变化，他的脑海中当时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就是这一刀绝对不应该如此简单，他的应变之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吕长庚虽然一刀落空，他心里对自己的招式有数。对手凑巧躲过了，但绝对不会太轻松。 趁敌人立足未稳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这是任何人都会干的事情，吕长庚更是炉火纯青。右脚一个虎跳，随即就是一招孔雀剔翎，单刀咻的一声就到了李宪的后脑勺。 现在什么都来不及考虑，苏秦背剑式，这是李宪唯一能够使用的防御招数。 咔嚓一声，龙鳞紫金刀反臂往脑后一插，刚好挡住吕长生的单刀，李宪闷哼一声往前跌出三步，险之又险让过了第二招。 倏的一声，李宪以左脚后跟为轴心，利用前窜的惯性，身体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终于和吕长庚再次面对面，龙鳞紫金刀已经横在胸前凝神以待。 吕长庚连环两刀都没有发挥作用，心里就有些急了。看见李宪刚刚转过身来，应该没有做好准备，正是第三招攻击的最佳时机。 呀——吕长庚怪叫一声，左脚垫步，身体腾空而起，随即使出全身之力，双手握刀当空劈了下来，正是刀法里面无坚不摧的招式：力劈华山。 李宪狼狈让过两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破锋八刀第六招，双手反磕下斜削！磕开敌刀不停歇，一抹红线全报销！ 心中默念刀法诀窍，李宪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右脚跨出一大步成前弓后箭式，李宪用尽全身之力，双手握刀向上反磕而出，龙鳞紫金刀厚厚的紫金刀背直奔敌人的刀口。 咔嚓！这是李宪第一次反击，让吕长庚根本没有想到，手中的单刀已经反弹而起。 吕长庚的双脚尖刚刚接触地面，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刷——龙鳞紫金刀突然金光暴闪，仿佛一道匹练凌空斜劈而过，李宪利用刀势的惯性横跨三步，随即收刀而立。 哐啷——铁器落地的声音。 噗嗤——液体急速喷射的声音。 噗嗵——重物落地的声音。 啊——满场惊呼的声音。 李宪始终没有转身看后面，因为他脑海中还停留在此前的那一刀意境之中：龙鳞紫金刀蛇信模样的刀尖，深深划过吕长庚的脖子，颈椎动脉已经被切断，仅仅在脖子上留下一条几不可见的红线。 也就是说，李宪跨步侧闪的时候，吕长庚实际上已经被杀了。 李宪之所以要侧跨三步，主要是让过吕长庚脖子里面即将喷射而出的鲜血，这也是战场肉搏极为关键的一个细节。 如果你杀人之后闪避不及时，被敌人激射而出的鲜血蒙住眼睛，很可能被另外的敌人趁虚而入。 现在没有另外的敌人，所以李宪选择收刀静立，给人的感觉就是好整以暇，游刃有余，更加显得高大上。 装逼谁都会，各有巧妙不同而已。李宪当然也会，而且装得更好看。 “陛下，草民让过三招才还手，可惜女真勇士吕长庚实在不济，草民已经尽力收刀，但是龙鳞紫金刀实在是太锋利了，刀尖还是割断了他的脖子，白白送掉了性命。在今日的宴会上，草民不想杀人，但吕长庚因草民而死，请陛下治罪。” 李宪罗里嗦一大堆，实际上要推卸自己杀人的责任：不能怪草民杀人，只能怪陛下你的宝刀太锋利了。人不是我杀的，是陛下的宝刀杀的。 宋徽宗赵佶根本不关心别人的生死，现在李宪两战两胜，而且每一战都轻松写意，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第一战，李宪根本没有进攻，对手吉桑自己就认输了，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二战，李宪似乎也没有进攻，仅仅是挡住吕长庚的单刀而已。只不过把宝刀收回来的时候，古怪的刀尖掠过了对手的脖子。 “这也罢了！”宋徽宗赵佶摆摆手：“自古常言：刀剑无眼。仙长收手在先，大金国勇士不幸亡故，纯属意外。” 第0328章 西大街，孔三槐被杀 晚风一吹，让李宪醺醺然的感觉清醒不少。终于想起来应该辨认道路，而不是让宝马自己乱闯。 原来，李宪一刀杀了吕长庚，终于彻底震住了其他蠢蠢欲动之人。 比如说大夏国曾经就有一个家伙想站出来挑战，只不过被吕长庚抢先一步。吕长庚一招被杀，那家伙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抬起头来。 吕长庚的尸体由大金国特使卫队自行抬出去，大内总管李彦吩咐内侍把大殿清洗干净，宋徽宗赵佶一声令下，宴会终于正式开始。 菜上三味，钟鸣九响，内外大臣举杯向皇帝贺寿。司礼太监传旨，乐工鼓乐齐鸣，宋徽宗赵佶举杯答谢众位大臣。然后舞姬来一段歌舞，群臣三贺圣皇。 宫廷宴会的繁杂礼仪让李宪如坐针毡，浑身不得劲，恨不得转身跑掉，如果不是三位小公主过来敬酒的话。 三位小公主一动，其他的人也纷纷效仿，李宪顿时应接不暇。 “先生为我朝争光，下官敬你一杯！” 原本对他不感冒的秦桧竟然也从旁边走过来敬酒，让李宪大感意外，不由得抬起头来深深打量了对方一眼。 秦桧头戴青色儒巾，身穿一件紫色直缀。脸上略泛白色，双颊消瘦。双眉深皱，眼神犀利，鼻梁坚挺，薄唇微撇。 现如今的秦桧，正在为人师表，什么坏事都还没做，是一个努力向上爬，却因为时运不济还没爬上去的好青年。 先知先觉的神通不一定就是好事，李宪知道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有失偏颇，人家秦桧目前并不是大奸臣。没有办法，他只能勉为其难干了一杯。 没想到秦桧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在李宪耳边低语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先生礼让吐蕃国武士，实属大仁大义之举，虽古之君子不过如此。此后锋芒毕露，有失中庸之道。无端结怨于大金国，或许不是好事。” 这是对李宪今日之事的总结，此乃金玉良言。所谓诲人不倦，秦桧果然是个好老师。 秦桧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李宪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此后一直浑浑噩噩，直到离开琼林苑也没有彻底清醒。 李宪骑的这一匹大白马，就是前不久从蔡攸府邸抢回来的。 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其他原因，他在马背上晕晕乎乎，根本就没有控制缰绳，最彻底的信马由缰。既然主人不管自己，大白马只能自己找路走。 从琼林苑出来右拐就是外城新郑门，这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名字叫郑门大街，直通内城旧郑门。然后抵达大内南北向御道，在天汉桥头交汇就可以进入皇城。 李宪当然不能进内城，而是应该在进入新郑门之后右拐，沿着城墙内门脸向南走，然后在丁字路口左拐进入宜男大街才能回到清风楼，因为清风楼就在宜男桥的西桥头。 蔡攸府邸就在内城旧郑门西门外南侧，紧贴着护龙河西岸（后世所说的护城河）。上一次李宪进入蔡攸府邸，就是从内城墙上迂回过去的。 俗话说：老马识途。大白马当然也识途，它知道沿着郑门大街就可以直接回家——老家是蔡攸府邸。 李宪被深夜的凉风一吹，浑身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许多，才发现大白马已经踢踢踏踏越过街北的白鹤观，来到了郑门大街和西大街的十字路口，再往东走四条街巷就到了蔡攸府邸。 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接近四更天，整个西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无数大红灯笼里面的烛光闪烁，展现出新年的气氛。 李宪心道：“倒也没走什么冤枉路，沿着西大街向南走到宜男大街左拐，同样可以回家。” 拨转马头走了不远，荆王金银铺高大的门脸彩楼赫然在目。门口两个家丁本来拄着哨棒在打瞌睡，现在被马蹄声给惊醒了，顿时抓起哨棒紧盯着李宪这个不速之客。 尴尬的一笑，李宪没敢继续停留，而是策马疾驰而过。 西大街两侧的店铺一家紧挨一家，灯笼彩旗密密麻麻，在寒风中呼啦作响。李宪骑在马背上，已经无法看清街道两侧房屋的情况。 李宪心头再次打了个激灵，猛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说不出丝毫由来，就是感到头皮发紧。 呼——噗嗵！ 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然后结结实实摔在李宪马前五丈左右的街道上，还弹了两下。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眼神出类拔萃。他的目光一凝，很快就利用昏暗的烛光看清楚了。 一个人！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人的尸体被扔到了街道上。而且这具尸体已经是硬邦邦的，所以落到街道上还弹了两下。 “这是要栽赃陷害吗？”李宪的酒意一扫而空，此刻已经彻底清醒，却不能确定这具尸体究竟从何而来。 刷的一声，李宪溜下了马背，然后贴地一滚，已经躲在街道右边墙角下的阴影之中。遇到不明危险，首先选择防御，这是职业军人的本能。 李宪从来不相信真会诈尸，所以尸体是不会走路的。 毫无疑问，僵硬的尸体肯定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说明这附近有人在行动，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藏在阴影之中一动不动，李宪心头开始急速运转起来，疑问也凸显出来。 如果敌人要偷袭自己，这具尸体就应该直接砸向马背才对，为何要扔在自己前面的街道上？ 如果不是要偷袭自己，对方弄来一具尸体扔到街道上，而且是一具僵硬的尸体，是什么意思？ 不对！李宪很快否定了自己察觉的两个疑点。 如果敌人预谋偷袭自己，肯定事先就有万全的准备。不可能事到临头，再辛辛苦苦制造一具尸体当兵器。 由此可见，这具尸体并不是用来做兵器的，而是另有用意。 暗中的凶手至少已经杀了一人，他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李宪脑海中飞快的把自己敌人翻了一遍：蔡攸、蔡京、习鲁、完颜京。 这四个人都有杀自己的理由，而且都参加了今晚的宴会，也是同时离开琼林苑的。 蔡京一辈子都是文官，而且已经快八十岁了，走路都成问题，不可能亲自出手。 蔡攸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虽然练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毕竟是文人出身，而且刚从琼林苑出来就杀掉一人，这是不可能的。 女真鞑子习鲁、完颜京都有杀人的本事，而且完颜京更是杀人的高手。可他们和自己一起离开琼林苑，怎么可能跑到自己前面杀人，而且在靠近内城的西大街杀人？ 即便这四个人的护卫家丁出手杀人，无论是时间、地点都不合理。因为李宪走这条路回家，完全是阴差阳错。按照回家最近的路程，根本不可能走这里。 由此可以推断，肯定有另外的凶手！ 要想推测另外的凶手是谁，被扔在大街上的那具尸体，就是唯一的线索。 想到这里，李宪开始利用阴影掩护，慢慢向前面的那具尸体靠过去。希望能够通过检查尸体，查清楚凶手杀人的手法，还有那个人被杀的大体时间。 “不好！” 李宪向尸体方向移动了两丈多远，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思维惯性造成的错误！ 按照正常情况，一个人遇到突发事故，首先就会推测事情的由来，希望能够搞清楚为什么。 时间！人世间什么都可以补救，唯有时间无法挽留，一去不复返。 脑海中推演各种变故、各种因果关系的来龙去脉，是需要时间的！ 当李宪隐约听到夜行人衣袂破空之声的时候，他只能在内心深处痛骂自己：“终日打雁，今天竟然被啄了眼睛！老子两世为人，而且还是老资格的侦察兵，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栽跟头！” 衣袂的破空之声从西面传来，而且不是一个人，李宪顿时明白了这具尸体的用途。 第一，敌人想在半路上伏击暗算自己，而且在西面的城垣大道设伏。只可惜自己误打误撞来到西大街，绕开了敌人的伏击地点。 第二，自己出现在西大街，让敌人措手不及，所以他们利用一具尸体制造思维陷阱，让自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为伏击人员赶过来争取时间。 李宪知道，逃逸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一场为了自己死中求活的大战不可避免。 嗖的一声，李宪闪身来到尸体边上一看，不由得怒气填膺，浑身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 孔三槐，血手党里面很少说话的那个小孩子，今年才十五岁。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竟然是被人用锁喉手一把捏死的，导致眼珠突出，死不瞑目！ 这一个发现，让李宪心中对裴鸾娇、安九娘、张廷飙等人担心起来。 现在事情慢慢清晰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宋徽宗赵佶要在琼林苑宴请外国使臣，只有李宪这个草民是临时被邀请参加的，事先并不知道宴会地点。 敌人事先知道宴会地点，也推测出李宪回家之路，可以事先埋伏。 李宪的身份非同小可，加上在宋徽宗赵佶身边，萧芸娘和牟长霞等人虽然不能安排人贴身保护，所以暗中有血手党成员秘密跟随。 李宪虽然是一个人在外应酬，但他的一举一动能够很快传回清风楼，萧芸娘和牟长霞坐镇指挥，可以随时采取救援行动。 孔三槐突然被杀，很可能他已经察觉敌人的阴谋。只不过江湖经验不足，加上偷袭的人武功太高，最终没有逃过敌人的毒手。 “兄弟安息！”李宪给孔三槐合上眼睑，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不管害你的人是谁，老子一定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给你报仇雪恨！” 李宪话音未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冒大气，好孽障，拿命来！” 第0329章 遇围攻，怪招杀三人 前一后三，四个黑袍人从房顶上飞跃而下，堵住了李宪向南逃逸的通道。 李宪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而是当街负手而立，放眼打量这四个家伙。 四个家伙右手的兵器都是长剑，一身黑袍从头到脚都罩住了，只有眼睛这里留下两个窟窿。 自从落到街道上，四个家伙的身形就纹丝不动，李宪就知道遇到了劲敌，同时开始暗暗担心起来。 原来，李宪跟随肃王赵枢离去的时候，把身上的所有兵器都交给了牟长霞，只剩下一把寒铁折扇。 寒铁折扇长度一尺六寸，比一般的单刀还要重，算是一件防身兵器，贴身肉搏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现在敌人一下子出现四个人，而且都是三尺多长的长剑。一寸长一寸强，一把折扇应付起来难度就大了。 李宪选择站在街道中间，本来是有所考虑的。他知道敌人来的不是一个，而是来了一群，同时也看清楚街道宽度三丈左右。 按照李宪的想法，敌人应该是把自己包围起来才对。如果敌人分散开来，他就可以集中全力干掉一个打开一条逃走的通道。 现在四个黑袍人并不分开，直接把南边的通道堵死了。李宪没有信心用一把折扇抵挡四把长剑，所以向南突围回家行不通。 向北原路返回？李宪并不认为是个好主意。敌人苦心孤诣伏击自己，能够留下一条生路吗？ 往北退走，很可能掉进另外一个更加糟糕的陷阱，同样也不能选择。 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接下来只有一战。究竟是死是活，没有打过谁也不知道。 “天成县李宪，江湖诨号追魂枪。前年底突然冒出来，随即在幽云十六州名声大振，风头之劲一时无两。随后窃取蔚州五县，先后打退粘罕（完颜宗翰）的金兵、萧干的叛军、郭药师的常胜军，从而独霸一方。” 领头的黑衣人声音嘶哑，但是把李宪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简直不差分毫，可见私底下做过不少功课。 “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李宪负手而立，身体一动不动，只不过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帮藏头露尾的东西，岂奈我何？” 领头的黑衣人还在侃侃而谈：“荼毒大宋官军，残害大金友人。西面勾结大辽余孽，东面和反贼杨江、张迪所部互通声息。追魂枪李宪居心叵测，实际上是最大的反贼。元春之际潜入京师，分明是想图谋不轨。凡我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李宪哈哈一笑：“一帮不敢见人的杂碎，竟然也敢妄称正义之士，大千世界果然有人不知道无耻二字如何写法。可怜大宋京城，尽是一些宵小之辈，真是让人齿冷。” 四个黑衣人占据人数优势却迟迟不动手，而是在这里胡说八道拖延时间，李宪当然心里有数。但是他也没有把握打退四个人，所以只能采用口舌之争，希望能够激怒对方暴露行迹。 可惜的是，这四个黑衣人的涵养功夫不是一般的好。无论李宪如何谩骂，人家就是不生气，自然也就没有破绽。 突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李宪终于按耐不住了：“还等着干什么，以多打少也不敢动手吗？” 果然，李宪的话音未落，街道北面开始传来微微震动。 动静不大，但的确有大队人马出现。没有听到马蹄声，说明过来的不是骑兵，应该是摆成方阵的步兵。人数起码在一百以上，而且步伐统一，否则也不会造成大地震动。 李宪脸色没有变化，但是心中已经有所决定：“继续等下去会更加严重，看来只能用最后的底牌赌一把了，等到身后的大部队压上来，迟早要把老子挤成肉饼。” 时不我待，想到就做。李宪右手突然往前面一甩。 咻咻咻——一片寒星射向当面的四个黑衣人，李宪身形一晃，右手拔出腰带上的折扇，直接扑向第一个黑衣人。 原来，因为五棱梅花镖体积稍大，并不合适隐藏，所以李宪双腕之上还缠着一对羊皮护腕。不到身临绝境的时候，护腕里面的东西一般不会使用。 每个护腕里面插着七十二根钢钉，一共是一百四十四根钢钉，而且淬有剧毒。这是陈老幺专门打造的，也是李宪最后拼命的底牌。 李宪一直负手而立，其实就是把双手藏在身后，右手从左护腕里面悄悄抽出十八根钢钉，然后分别捏在双手里面。 对面的四个家伙身法沉稳，一看就是高手。李宪并没有指望一击得手，而是希望能够给敌人制造混乱。 可惜这个算盘也打不响，四个黑衣人宝剑一晃，九根钢钉已经被磕飞。 第一个黑衣人右手的宝剑还没有收回来，只能用左掌硬接李宪当头劈到的折扇。 噗嗤，两个人一触即分，谁也没有讨到好，李宪已经冲到了黑衣人中间。 既然已经动手，李宪再无保留，左手的九根钢钉再度出手，目标只有一个人——正面的黑袍人。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要想冲出包围，不用最快的动作杀掉一人肯定不行。 “杀——”李宪钢钉出手攻击正面，但是他的折扇却攻击右边的这个家伙，而且使出了全力。 李宪这一下突然袭击，而且先后两次射出暗器，终于打乱了四个黑袍人的阵脚。 右手边的黑袍人受到李宪全力猛攻，李宪的折扇比单刀还重，长剑首先被折扇磕开，李宪撞进了他的怀中，贴身肉搏瞬间爆发。 两个人闪电般交手三招，没有丝毫投机取巧的余地，全都是硬碰硬的较量，李宪占了两个便宜。 第一，长剑有三尺一寸，这个时候就太长了。折扇只有一尺六寸，贴身肉搏占了便宜。 第二，李宪的鹰爪手施展擒拿手，每一次都直奔对手的各处关节，散打的招式占了便宜。 三招一过，李宪发现对手虽然内外兼修，但是实战经验并不丰富，顿时精神大振。 撕——对手的蒙面黑袍被撕下一幅，整个脸孔暴露出来。 李宪恍然大悟：“我当是谁如此下作，原来是神霄宫的杂碎！” 原来无巧不巧，李宪选择的这个对手，竟然是神霄宫四大金刚的第一名：朱智卿。上次李飞凤枪杀第三名平敬宗的时候，这家伙也在擂台上，所以李宪认识他。 李宪突然暴喝一声：“朱智卿，你的死期到了！” 蒙面巾被撕掉，朱智卿出现一刹那的愣神，结果把自己送进了地狱。 咔嚓——李宪情急之下使出了浑身潜力，右手鹰爪一把扣住对方的左肩，竟然直接抓断了他的锁骨。 咻——一道寒光疾射而至，正是身后的家伙救援不及，竟然把长剑甩过来，直奔李宪的后心射到。 噗嗤——李宪脚下连环步，带着朱智卿就地一个旋转，两个人原地换位，长剑不偏不倚，刚好刺入朱智卿的心口。 四去其一，李宪双手一捞，两把长剑已经到了手中。随即飞起一脚，把朱智卿的尸体踢向第一个黑袍人。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李宪已经有所推测，第一个黑袍人应该就是神霄宫宫主王文卿，也是今晚最大的敌人。 这些过程说来又臭又长，实际上那时发生却快。 李宪射出第一批钢钉射出的同时就闯入敌群之中，然后射出第二批钢钉，同时选择了右手边的敌人作为重点打击目标。 然后闪电般交手三招，一把抓断了对方的左肩锁骨。刚好身后的敌人反应过来，想用长剑解救自己的师兄，结果被李宪借刀杀人，首先干掉了朱智卿。 也就是这个时候，第一个黑袍人，应该就是师父王文卿猛扑过来，李宪飞起一脚把朱智卿的尸体踢了过去。 四个人一眨眼的功夫死了一个，另外一个人的长剑也丢了。正南方向的那个黑袍人，也就是刚才李宪第二批钢钉打击的对象，只能挥舞宝剑大喝一声扑了过来。 “找死！”李宪双剑在手顿时精神大振，左手长剑应挡对方的长剑，右手长剑当作单鞭劈向对方的脖子。 四大金刚单打独斗的能力并不强，仅仅能够凭借所谓的法术战胜薛沁儿，在李宪面前可就不够看了。 要说近身肉搏，领先一千年的战斗经验，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霍元甲、李小龙独创的各种招式，这个时空的人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李宪在这个时空可谓天下无敌。 双节棍这种兵器是李小龙独创的，要八百年之后才会出现。把双剑当成双节棍使唤，连双节棍的祖宗李小龙都不会，只有李宪才能使出相应的招式。 更加糟糕的是，每个人都有固有的成见，也叫做思维惯性。 练武之人看见长剑，首先想到的就是剑法。看见使双剑的人，脑海中率先反映出来的就是双剑的剑法。 可是李宪虽然手提双剑，但他使出来的招式却是李小龙的双节棍招式，顿时就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长剑和双截棍还不一样，双节棍只能砸死人，长剑却可以劈死人。 咔嚓——对方的长剑已经被削断。 古怪的双节棍招式再度得手，李宪精神大振之下长啸一声，右手长剑寒光一闪，已经劈在对方的脖根子上。一个大好头颅飞了起来，血雾随之冲天而起！ 一口气连杀两人，李宪顿时陷入一种疯狂状态，转身扑向刚才甩出宝剑的那个家伙。 空手对双剑，普通人只能闪避。加上李宪把双剑挡双截棍，根本就不是剑法，招式之间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除非神仙才敢空手夺白刃。 仅仅一个照面，第三个黑衣人已经被斩断左臂。一声惨叫还没有叫完，脑袋又被削掉。 原来，那个黑袍人看见李宪合身扑来，双剑一招天地交泰劈向自己的脑袋和右肩，他竟然下意识地伸出左臂护住头部。 李宪的右手剑削断了对方的左臂，左手剑紧随其后，一剑斩掉了对方的脑袋。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三昧真火，疾——” 第0330章 遭堵截，李宪陷绝境 先入为主要不得，关键时刻会致命。 李宪在栾城驿亭镇偷看过入云龙公孙胜使用法术，所以他对这个年代的道士使用法术先入为主。 入云龙公孙胜对黄裳施展的法术，李宪从燃烧的气味判断，主要是以硫磺为主，实际上就是最原始的焰火。只要不被喷到脸上，除了吓唬人之外，并没有多大的直接杀伤力。 施展古怪的招法，一口气干掉了神霄宫四大金刚剩下的三个人：朱智卿、熊山人、袁庭植。铲除了神霄宫主王文卿的所有帮手，李宪给自己争取了一个有利态势。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三昧真火，疾——” 李宪虽然不是修真者，但是看过镇神塔、棍震九天之类的东方玄幻小说，对三昧真火并不陌生。 道教认为“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丹基，无为做丹田，性命为铅汞，定、慧为水火”就可以修炼成仙体，然后拥有三昧真火的神通。 李宪不认为王文卿已经修炼成仙，所以对什么三昧真火并没有太在意。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跨步闪身，然后飞脚后踢，把第三具无头尸体踹了出去。 李宪转过身体一看，顿时亡魂大冒！ 第三具无头尸体刚好撞上“三昧真火”，哪三昧？一片黑得发亮的浓烟，一股白色耀眼的火焰，一条红色乱窜的火龙！ 嗤嗤嗤——无头尸体刚好挡住黑、白、红三昧真火，顿时被包裹一团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无头尸体以眼见的速度开始收缩，然后变成黑炭，又变成粉末，焦肉味随即四处扩散，熏人欲呕。 王文卿的宝剑里面竟然能够喷出如如此厉害的火焰，李宪真被吓到了。 “孽障拿命来！”这一声厉喝带有无限悲愤，仿佛凭空响起一道炸雷。 李宪心神一震，顿时清醒过来：“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要来何用？我帮你清理门户，那是多大的功德。老杂毛，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吼个屁呀？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子懒得理你！” 话还没说完，李宪已经转身就跑。他刚才奋起全身之力连杀三人，就是为了尽快脱离这个鬼地方，怎么可能和王文卿继续纠缠。 李宪被三昧真火吓怕了吗？当然不是！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么一耽搁，街道北面果然出现了一百多人，而且最前面就是弓箭手。一旦乱箭齐发，街道上没有足够的腾挪余地，李宪肯定要被射成刺猬。 李宪不顾形象转身就跑，完全没有武林高手的风范，让合身扑过来的王文卿顿时一愣。 主人不打招呼就跑，大白马也着急了，刷的一声猛窜过来，刚好撞向王文卿的后背。 王文卿扑向街道中心攻击李宪，而李宪没有迎战转身就跑，大白马当然要去追赶自己的主人。这本来是一个连贯动作，至少大白马并不是要主动攻击王文卿。 可是在王文卿看来，大白马这是要临危救主，就是存心和自己作对。 三个徒弟转眼被杀，王文卿满腔悲愤无处发泄，现在一匹马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自然是急怒攻心。 “孽畜安敢如此！” 随着一声断喝，可怜大白马遭受无妄之灾，竟然被王文卿一剑斩下了头颅。 李宪没有招呼大白马和自己一起跑，实际上有另外的用意，就是想让大白马阻挡北面那些狂奔而来的弓箭手。 当然，白马的牺牲还是有一定价值的，起码给李宪争取了时间。等到王文卿返身再追，李宪已经跑出去三十多米远。 在这个过程中，李宪脑海中产生了新的疑问。 神霄宫伏击自己，还可以说是因为上一次的因果。李飞凤枪杀四大金刚之一的平敬宗，这是一个不能平息的恩怨。神霄宫来找自己报仇，很容易理解。 问题在于，北面出现的那群弓箭手，分明不是宿卫军，也不是皇城骑卫，更不是神霄宫的道士。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够在京城如此肆无忌惮？此其一。 外城墙的新郑门直通内城旧郑门，然后进入皇城大内御街，西大街是极为重要的主干道，平时总有宿卫军巡逻，今天始终没有看见。此其二。 能够让宿卫军不出来巡逻，这绝对是朝廷里面的重要人物才能办到，比如说殿帅高俅。除了神霄宫之外，究竟还有谁要杀自己，此其三。 血手党的孔三槐被杀，清风楼到现在没有派人前来查询，更没有看见接应自己的人。如果清风楼也出了问题，那事态可就严重了。此其四。 李宪一路狂奔，一边推演隐藏在后面的敌人，却找不出究竟。 眼看就要冲到一个十字路口，逃出伏击圈的希望大增，前面突然哗啦一下子拥出一群黑衣人，人数不下五十，西大街往南的通道再次被堵死。 李宪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王文卿越来愈近，弓箭手整齐的脚步声同样越来越近，再也没有丝毫退路。 “挡我者死！” 随着一声大吼，李宪挥舞双剑杀入人群，当场劈死两人，同时甩出宝剑刺死两人。 有人问了，面对五十多敌人，李宪把兵器甩出去干什么？ 原来，仅仅一个照面，李宪就发现这群黑衣人全都使用单刀。甩出手中的长剑阻止敌人冲过来仅仅是一个方面，李宪俯身抓起起两把单刀才是关键。 神霄宫的长剑因为要施展法术，剑刃里面都是空的，重量太轻，在混战之中比单刀差太多了。 双刀在手，李宪的勇气倍增，破锋八刀应手而出，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当场被腰斩。 双拳难敌四手，这是不变的原则。 李宪闯进敌群连杀五人，所有的锐气已经用尽，敌人也反应过来，不再贴身肉搏，而是拉开了包围圈，随着李宪的攻击开始移动起来，不再单打独斗。 以一敌众，唯一取胜的希望，就是敌人一拥而上。现在敌人往后一退，李宪攻击西面，东面的敌人就猛攻李宪身后，反之亦然。就算李宪是铁打的，他最多还能杀掉两人，就会被敌人剁成肉泥。 看见敌人反应如此之快，李宪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悲凉的情绪：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老子今晚会死在这里。汴梁城里面都是醉生梦死之辈，为这些人死了真不值得。早知如此，老子就不应该为汴梁城的未来操心，仔细经营自己的蔚州就行了。 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李宪连闯四次都没有冲出去，身后的王文卿已经赶到，随即一个垫步腾空而起。 身体在半空横掠而过，王文卿右手一招白虹贯日，长剑直奔李宪后心刺了过来。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李宪已经放弃了所有幻想，浑身的潜力被彻底激发出来。 身体往下一伏，双刀在地上使劲一撑，李宪刚好从王文卿脚底下向后滑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老子是泥捏的吗？” 李宪怒吼一声，双刀一招举火燎天，左手刀砍向王文卿的双脚，右手刀横削王文卿的右臂。一招两式全力击出，双刀竟然发出风雷之声。 武林高手果真不一样，在间不容发之际，王文卿突然右腕一抖，前刺的长剑凌空一个倒转，刚好点在李宪的右手刀上。 叮的一声，长剑弯成弓形，王文卿借力腾身向上跃起，让过了李宪的左手刀。 嗖——李宪左腕一翻，手中的单刀已经向上射了出去。然后身体下坐，臀部落地的瞬间四个团身后滚翻向北滚出去。 原来，王文卿赶到的同时，北面的一百多人也冲了过来，劲弓拉开的声音让李宪必须立即采取措施，贴地后滚翻成为唯一的选择。 啊——一阵惨叫声传出，原来是李宪施展地躺刀法，削断了四条腿。 和弓箭手远战那是找死，所以李宪改变攻击目标，直接闯进弓箭手之中，而且是贴地翻滚，专门冲着敌人的双腿去了。 施展地躺刀法还有另外一个考虑，就是李宪无法对付会轻功的王文卿。站起身来打不赢王文卿，那还不如多杀一些弓箭手。 李宪已经把自己当死人，现在是多杀一个敌人，就少一份遗憾。所以他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以杀人为终极目标。 一人拼命，万夫莫当，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李宪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在地上没有规律的滚动，右手的单刀削出一次，必然有一条腿被削断。惨叫声、惊呼声、怒骂声顿时不绝于耳。 虽说街道两边的屋檐下都挂着灯笼，但毕竟已经是四更天，人群之中极其昏暗，李宪贴地翻滚根本不可琢磨。 李宪只有一个人，其他的全都是敌人。所以他的招式也就没有什么招式了，谁距离自己最近就杀谁。反正是拉垫背的，不管杀谁都行。 现场的第一高手王文卿见此情景，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却无计可施。他和李宪不一样，参与围攻的都是自己人，出手招式不能肆无忌惮，自然有力无处使。 这一通疯狂的乱战，瞬间就被李先杀了十多个弓箭手，北面的一百多人顿时一阵大乱，随后就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人力有时穷，潜能也是有限度的。李宪全力以赴，力量毕竟有用完的时候。 北面的一百多人拼命后退，李宪贴地翻滚的速度就有些跟不上，距离自然就会被拉开。 有了这个空档，王文卿也就有了用武之地，顿时又开始神气起来，右手的长剑一招紧似一招，让李宪招架起来越来越艰难。 本来李宪的护腕里面还有不少剧毒钢钉，可是被王文清缠住了无法取出来，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就在李宪紧咬牙关，准备从地上跳起来决死一搏的紧要关头，南面的黑衣人突然一阵大乱！ 第0331章 大逆转，江湖人救命 李宪被逼入绝境，仅仅神霄宫主王文卿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就算他武功高强也不行。街道两头还有一百多人虎视眈眈，而且北面有众多弓箭手，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换句话说，碰到一群拼刺刀的小鬼子李宪并不怕。碰到一群抱着歪把子机枪的小鬼子，李宪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密集的弓箭，就相当于这个年代的轻机枪。 自从孙膑在马陵道用伏兵之计射死庞涓之后，历史上多少大将纵横天下无敌手，结果被普通士卒密集的弓箭射成了刺猬。 三国时期，东吴的创始人孙坚、猛将太史慈和甘宁都被乱箭射死，魏国的猛将典韦、张辽、徐晃、张颌、郭淮、钟会被乱箭射死，蜀汉的五虎上将黄忠、军师中郎将庞统被乱箭射死。 还没有出世的岳家军，猛将杨再兴率领三百骑血战小商河，在敌人的大阵之中杀了个三进三出，金兀术（完颜宗弼）手下的数千金兵并没有把他如何。但是马陷淤泥不能自拔，杨再兴身中七十二箭为国捐躯。 几十张弓箭在一旁盯着，加上神霄宫主王文卿限制了他的腾挪空间，李宪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所以他决定集中残余力量做最后一击，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恰在此时，南面街头突然一阵大乱，五十多个黑衣人一个照面就彻底崩溃。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你家。仅仅一个瞬间，神霄宫主王文卿遭到两面夹击。 “近两百人设伏，竟然是为了对付李半仙一个人，神霄宫实在太无耻了。劫杀朝廷有功之臣，汴梁城的各大家族就更加无耻！” 来自房顶上的一声大喝，在四更天就像打雷一样，而且基本上喝破了这些人的来历，整个西大街都被震动。 李宪也被震动了，因为这个声音非常陌生。有陌生人前来救援自己，李宪心惊之余更多的是精神大振。 神霄宫主王文卿更是被震动，再也顾不得在地上翻滚的李宪。而是长剑挽了个剑花，然后一跺脚飞身而起，直接扑向东侧房檐。 “找死！”东侧房顶上一声闷吼，刷的一声，一片黑影挂着风声当头砸到。 王文卿没想到房顶上的人反应如此之快，他此刻立足未稳，空有一身武功却使不出来，只能横剑招架。 咔嚓一声，长剑应声被震飞，王文卿一个倒栽葱从屋檐上掉了下来。 “哪里走！”李宪一个侧滚，右手的单刀已经横扫过去。 武林高手果真不一样，连续遭到迎头痛击，王文卿竟然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李宪这一刀。 此刻风头大变，继续打下去实在后果难料。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这也是武林高手的原则。 嗖嗖嗖，王文卿展开身法一阵乱窜，利用房檐下的阴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杀——”南面一声大喊，数十个黑衣人已经被赶了过来，后面有数十人狂呼喊杀向北追去。 从鬼门关逃了出来，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汗湿了。此刻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救命之恩不可忘，李宪倒提单刀向房顶拱手，同时高声叫道：“不知道哪路英雄出手相助，还请现身一见！” 等了三息时间，竟然没有丝毫动静，更没有人出面回答李宪的问题，只有喊杀声越来越远。 李宪游目四顾，整个西大街一片狼藉，各种尸体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无声诉说着此地经历过一场大战。 江湖人行事古怪，不愿见面也是常事。 李宪在尸体中找了一圈，终于找到王文卿被震飞的长剑提在手中，这才想起此前被杀的孔三槐。 想到自己的兄弟被人杀了，李宪的心情又低沉下来，转身向事发地点奔去。一定要把尸体背回去好好安葬，暴尸街头是绝对不行的。 现在天寒地冻，这么长时间过去，孔三槐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根冰棍。 此前一场混战，李宪的体力已经透支，连走路都有些摇晃。可是自己的白马已经被杀，李宪现在无计可施，只能紧咬牙关，凭着一股无形的怒气支撑，把孔三槐扛在肩头踉跄着往回走。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二十多匹战马出现在李宪的视线中。当先一人正是手持一对金钉铁骨朵的傻儿子：铁骨朵。 李宪心头一松，顿时全身一软摔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 铁骨朵滚鞍下马扑了过来，口中都带着哭音了：“孩儿救援来迟，爹爹没事？” 李宪喘了口气：“你别着急，我没事，我能有啥事儿呢。把孔三槐带回去，一定要好好安葬！家里情况如何？” 铁骨朵抱起李宪放到自己马背上：“家里情况不好，等爹爹回去之后再说。” 一阵忙乱之后回到清风楼，已经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经过在马背上的一番调息，李宪的精神恢复不少，眼睛看东西就清晰很多。 清风楼的门前大街也是一片狼藉，虽然没有看见尸体，但李宪明白这里前不久肯定也发生了大事。 其他人都没看见，只有卜辙带领五十多骑全身披挂，分成两队在大门外警戒。 卜辙最先看见李宪，但并没有下马，而是低呼一声：“公子平安回来啦——” 卜辙叫了一嗓子，如果放在以往任何时候，姑娘们肯定蜂拥而出，但今天却没有丝毫动静，可见情况可能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一直到李宪来到门口下马，才从门内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披头散发的萧芸娘，手里提着她的绣春刀。 萧芸娘曾经身中四箭死战不退，一贯处变不惊，是难得的一员大将。但今天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可见事情非同一般。 李宪心头猛震：“芸娘，你怎么会搞成这样？这里究竟发生何事？” 萧芸娘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说道：“阴谋，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别急，天塌不下来的！”李宪看见萧芸娘俏脸发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由得心里一痛，顿时伸手把她拢在怀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心骨回来了，萧芸娘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公子中途被人请走，这都是阴谋。不对，从接到请柬开始就是阴谋，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连环套。” “走，进去慢慢说。”李宪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大：“伤亡重吗？其他人呢？” 萧芸娘摇摇头：“姑娘们全都进入地下室了，我只带领五十二名铁卫队员在外面应战。我们并没有伤亡，因为敌人并没有攻进大门。” 来到大堂坐下，李宪才回头叫道：“铁骨朵，命令卜辙保持警戒，另外通知牟长霞、薛沁儿上来一趟，有些情况要汇总一下。” “公子回来就好！”牟长霞和薛沁儿出现在大堂之中，却没有多话。 “你们都在，事情就有希望，很好！”看见最核心的三个女人安然无恙，李宪彻底松了一口气：“现在谁来告诉我，从潘楼街大酒店分手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牟长霞摇摇头：“让芸娘来说，公子不在的时候她是总指挥。” 萧芸娘深吸了一口气：“从潘楼街大酒店回来，一路上都有人跟踪。因为凤儿一直站在车辕上，而且还是大白天，所以没有人敢靠近马车，在路上并没有发生事情。回到清风楼以后，整个白天也没有事情。” “我们想到五皇子邀请公子做客，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所以大家并没有太在意，还是按部就班执勤和休息。晚饭后，铁卫队安排警戒，姑娘们在后院弹唱玩闹，一切风平浪静。三更天的时候，清风楼四周出现情况。” 李宪眉头一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全都是夜行人，能够高来高去。”薛沁儿接口说道：“我利用公子传授的物遁之法隐藏在楼顶上，一直观察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发现端倪。敌人从四面八方摸过来，人数不下四百，全都是江湖好手。” “他们不是从地面摸过来，而是从街道两边的房顶上潜入进来。我赶紧溜到房中和芸娘、长霞商量，清风楼太大不便于防御。而且没有自保能力的姑娘们太多，最后决定让姑娘们进入地下密室，我和长霞守住密室入口。” 萧芸娘点点头：“我命令铁骨朵、卜辙兵分两路，铁骨朵带领二十四名铁卫队员保护后院车棚，卜辙带领二十八名铁卫队员坚守酒店大门，构成一个犄角之势，确保能够互相策应。” 如此用兵犯了兵家大忌，李宪有些不以为然：“你不担心被敌人各个击破吗？” “各个击破还是小事，问题并不在这里。”萧芸娘摇摇头：“我最担心的并不是敌人各个击破，而是担心敌人纵火。让姑娘们进入地下密室，而且让长霞和沁儿坚守入口，就是地下密室能够从兵器所的出口逃出去。” 李宪一拍脑袋：“大街两边都是木板结构，敌人纵火就可以烧毁整条街道，甚至蔓延全城，果真如此那就糟了，你比我想得周全。” 萧芸娘恨声说道：“敌人完成包围之后并没有放火，而是指名道姓要我们交出两个人，否则就全部剿灭。” 李宪闻言一惊：“还有这回事？他们要的两个人是谁？” “第一个就要女儿飞凤，第二个当然就是我了！”萧芸娘一拍桌子：“正是因为听到这两个条件，所以我们断定过去发生的一切，全都是那些人的阴谋。用计把公子调开，让我们群龙无首，然后把我和凤儿抓走，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后来呢？”敌人肯定没有把两个人抓走，李宪关心的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0332章 说因果，独臂人现身 “对方指名要人，说明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战斗自然无法避免。”萧芸娘看了李宪一眼：“好在公子训练的三才阵发挥了作用，加上对方都是江湖中人，并没有使用弓箭，我们才能拼命周旋。” 李宪有些奇怪：“你怎么确定对方都是江湖中人？” 摇摇头，萧芸娘叹了一口气：“江湖中人虽然厉害，但毕竟不是军队。首先，他们绝大部分使用长剑，而且招式繁复。其次，他们的进攻没有章法，没有层次，主要是单打独斗。这两点一眼就能够看穿。” 李宪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我们没有得罪什么江湖帮派，为何会找上门来？” “所以我才说这都是阴谋。”萧芸娘冷笑一声：“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暴露自己的来历，和江湖中人的性格不符。其次，他们要的两个人和江湖毫无关系。凤儿还不到九岁，连江湖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有什么恩怨。至于我，谁才会关心？” 李宪恍然大悟：“萧芸娘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会关心，但这不是重点，因为江湖上没有人认识萧芸娘。可是，如果涉及到大辽萧家，那关心的人可就多了。” “我上当了！”萧芸娘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正是上次在赌博场上得来的东西：“从那天晚上开始，针对我的阴谋就已经开始了。这把短刀不过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而已，可惜当时没有想到。那么，究竟是谁想得到我呢？” 李宪微微一笑：“这就简单了，想得到你的人要么是蔡攸，要么就是金国女真鞑子。” 萧芸娘还是摇头：“如果只要我一个人，公子的推测当然是对的。可是他们要凤儿干什么？如果是金国贼子的话，能够把我抓回去就是大功一件，何必节外生枝？难道想借此威胁公子吗？后来的战斗似乎也不像。” 想不明白的事情没有时间深究，李宪关心眼前的问题：“后来的战斗如何？” 萧芸娘还心有余惧：“武林高手虽然不是军队，但个人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而且他们有四百多人轮番进攻，我们打得很艰苦。战斗到最剧烈的时候，已经被敌人冲到了后院。” “以一敌二，我的一把单刀还能勉强应付。但是面对围攻的时候，我的力量就显得严重不足。如果不是卜辙和铁骨朵力大无穷，能够凭借力量一力降十会，让对方三十多人剑折人亡，我们可能全完了。” 想到萧芸娘这么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子，凭借手中的一把单刀抵挡江湖高手围攻，李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种惨烈的场景。 萧芸娘吁了一口气：“幸亏敌人想抓活的，不敢对我下死手。加上绣春刀果然锋利无比，敌人的兵器一碰就断。最后被我连杀九人，铁骨朵和卜辙等人发起一波反击，把敌人全部赶出酒店，我才能逃过一劫见到公子。” “你们为何没有动用掌心雷？”李宪一阵后怕，随即更加疑惑起来：“如果动用掌心雷，就凭你们四个人五把掌心雷，敌人绝对无法冲进酒店。” “你当我们不想用吗？”薛沁儿横了李宪一眼：“你被别人弄走了，我们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万一把敌人彻底激怒了，他们对你不利怎么办？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只能死扛下去。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再来，姑奶奶一定把他们的狗头全部敲开花！” 牟长霞点点头：“我们商量过的，因为不知道公子那边的情况，这边就要留下一线之地，准备应付更加艰难的局面。” “实际上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公子被抓住。”萧芸娘接着说道：“掌心雷威力无比，是我们最后的凭仗。如果公子被抓了，或者还有更加恶劣的消息传来，那个时候才是动用的时候，毕竟我们的子弹并不多。” 李宪当然明白所谓更加恶劣的消息，就是确认自己已经被杀了。到那个时候，这几个母老虎肯定就会采取同归于尽的拼命手段，把整个汴梁城杀得血流成河。 “让你们受苦了！”李宪站起身来把每个女人拥抱一下，这才低声说道：“这次来到汴梁城，真正的杀手锏并非掌心雷，其实还有另外一张底牌。都怪我故弄玄虚没有提前和你们说清楚，差点儿搞得万劫不复，都是我的错。” 萧芸娘眼神一亮，整个人再度容光焕发：“公子，你还有压箱底的功夫吗？这么说来，我们还能够杀出城去，对吗？” 李宪冷哼一声：“小小的汴梁城岂能挡住我？既然叫做掌心雷，就是给你们防身用的，真正的杀手锏是你们的马车！真要把我逼急了，我们这些人把马车赶出来就可以杀进皇城，把皇帝老儿的皇宫杀得一干二净，寸草不留！” 萧芸娘顿时困惑起来：“我们的马车虽然古怪，而且不怕弩床攻击，难道还有另外的作用不成么？” 李宪点点头：“马车当然没有这么大威力，但是每辆马车里面携带了两件重武器，那才是最后的底牌。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让铁骨朵负责保护。现在不清楚的是，敌人一下子出动五六百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恰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竟然从后院天井上空跳下一个人来：“这事儿我来说！” 现在天色蒙蒙亮，竟然有人摸到了后院天井而没有被发现，让李宪大吃一惊。 对方的话音未落，李宪一个闪身已经到了侧门，堵住了天井通往外面的唯一出口。 独臂人！一个头戴瓜皮帽的黑衣独臂人站在天井之中，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李宪。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你？” 原来，李宪突然想起来，昨天准备出去参加集会的时候，在酒店大门口见过一个独臂中年人，后来一阵忙乱，再想找可就不见人影了。 独臂人微微一笑：“李半仙能够安全返回，我总算是放心了。” 李宪终于听清了，这个声音打死都不会忘记，正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出现在西大街东侧房顶，并且把王文卿打落下来的那个人！ 这是救命恩人，李宪不敢怠慢，直接躬身报出了自己的真姓名：“李宪再次拜谢救命之恩！” 独臂中年人右手一摆：“突然遭到近两百人伏击，能够连杀对方二十余人，神霄宫四大金刚三人授首，果然不愧追魂枪的名号。只可惜在下救援太迟，让你受惊了。” 就这功夫，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也过来了，同时也知道李宪一个人硬抗近两百人围攻，最后差点儿完蛋的消息。 三个女人根本没有商量，但是动作整齐划一：“恩公在上，请受我们姐妹一拜！” 李宪发现这个独臂人并没有什么客套，三女行礼也坦然接受，而且没有还礼，顿时大感古怪：“大侠请进！” 独臂人扭头看了后院车棚的方向一眼，这才振衣进入前厅大堂。 李宪赶紧拖椅子：“大侠请坐！” 独臂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即一脸黯然之色的摆摆手：“我不是大侠，我们之间还是兄弟相称的好，这样说话方便。” 薛沁儿眼疾手快，一杯热茶端了上来，而且口头更是便捷：“大哥请用茶！” 点点头接过茶杯，独臂人说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唉，看见你们，真好！” “大，大哥，救命之恩不言谢。”李宪发现眼前这个人肯定是有故事的人：“不知大哥刚才要说何事？” 没想到独臂人似乎心神不宁，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兄弟可否见告，后院的那个孩子从何而来？” 萧芸娘见微知着：“大哥说的是哪个孩子，是铁骨朵吗？” 独臂人点点头：“不错，就是那孩子。” “此事说来话长。”李宪很快把铁骨朵的来历详细解释一遍，然后说道：“据我所知，那孩子弄丢了他的妹子，所以把小女当成心肝宝贝。” “真是苍天有眼，果然是他！”独臂人刚一开口，眼泪已经淌满脸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兄弟请受愚兄一拜！” 独臂人站起身来，冲着李宪躬身一礼：“多谢兄弟救了那孩子！” “大哥快别这样！”李宪赶紧起身搀扶：“难道大哥认识铁骨朵吗？” 独臂人重新坐下，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苦命孩儿啊，我怎么会不认识他？” 此话一出，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顿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眼前的独臂中年人，竟然是铁骨朵的父亲！ 独臂中年人能够一招打败神霄宫主王文卿，虽然有偷袭的成分在内，那也必定武功高强。 既然有这样一个父亲，铁骨朵又如何失散了妹子，而且急怒攻心之下痰迷心窍变成一个傻子，还成了乙室八斤的近卫队长？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李宪、萧芸娘等人如坠云雾之中不得要领。 “大哥，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孩子，就没有必要伤心。”李宪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把铁骨朵叫过来，让你们父子相认。” “兄弟快别如此！”独臂中年人闻言大惊失色：“孩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父亲，我能看着他安然无恙就很好了，绝对不能再告诉他我在这里。” 李宪顿时奇怪起来：“大哥，他拜我为父，是因为小女飞凤的关系。既然你已经来了，怎么可以不相认呢？” “此事说来话长，兄弟请坐，让愚兄慢慢解释清楚。” 独臂中年人把李宪按在椅子上，然后抬头盯着虚空，沉思了大概三分钟，这才说出一番话来，让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听得悲从心来。 第0333章 铁骨朵，原名达奚骨 南北朝时期是华夏历史上最长的一段分裂时期，上承东晋及五胡十六国，下接隋朝。 在此期间，鲜卑族拓跋部中有达奚族，称为达奚氏，后改为汉字单姓奚氏。达奚氏祖上名将辈出，在整个南北朝和隋朝初期，都是驰骋疆场的着名猛将。 在这些名将之中，有一人叫做达奚长儒。他幼年时期就膂力过人，能徒步追及奔马。少年时期就精于骑射，骁勇善战，一条长槊天下无敌，是西魏末年和大隋初年最着名的猛将。 隋文帝开皇二年（582），达奚长儒以二千步卒抗击突厥十余万大军，使突厥在战场上焚尸恸哭而去。因功进位上大将军，封蕲春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户。 《隋书》对此评价极高，认为“长儒以步卒二千，抗十万之虏，师歼矢尽，勇气弥厉，壮哉！” 达奚长儒后来出任夏州总管，都督三州六镇军事，使匈奴闻之远遁，终其一生不敢东进。 后来隋朝宗亲李渊、李世民父子起兵造反，达奚家族因为在西域边关抗击匈奴，眼见隋朝灭亡而不能救，所以一怒之下举家归隐，誓不为逆贼李渊所用。 自此以后，达奚家族彻底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人们也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情。 大世家之所以称之为大世家，就不会轻易消亡。达奚家族虽然隐居山野，但是家传武功却没有荒废。因为祖训的关系，后代弟子都没有出世当官。 后来唐朝崩溃，天下大乱，达奚家族四处迁徙躲避战乱，却一直没有展露自己的武功。 到了大宋朝，武将彻底失去地位，达奚家族更加不可能出来自找没趣。平时就是传授本村子弟武功，主要目的是强身健体，另外组建护村队保护本村不受土匪恶霸掠夺。 天庆七年（1117）二月，董庞儿在南京（今辽宁辽阳）地区率领千余人造反，队伍迅速发展到万余人。 大辽立即派西京留守萧乙薛、南京统军都监查刺领兵前去镇压。双方在易水发生大战，董庞儿惨败，手下万余人作鸟兽散。 天庆七年三月，董庞儿再次聚集两万余人，但在奉圣州（今河北涿鹿）又被辽军打败。此后，董庞儿率余部转战于蔚州、易州、山西等地。 达奚虎，当代达奚家族的族长。董庞儿二次造反席卷易州、蔚州，易州奚家庄为了抵抗乱民侵袭，达奚虎挑选三百六十名青壮护村。留下十三岁的儿子达奚骨，带领一帮少年保护本村的妇孺。 转眼就是半年时间，达奚虎不幸左臂中了毒箭被迫砍掉，三百六十青壮只剩下一百三十人。回到家乡发现妻子和女儿被杀，村庄被毁，儿子达奚骨不见踪影。 听到这里，李宪终于明白了，独臂中年大侠叫达奚虎，铁骨朵应该叫达奚骨，他们是易州奚家庄的人。 痰迷心窍之后，达奚骨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叫什么“骨”，所以有人根据他力大无穷的特征，随便取了“铁骨朵”这么个名字。 达奚虎最后说道：“传承数百年的家族毁于一旦，我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百姓。只好带领剩下的一百三十人四处寻找董庞儿报仇，结果追到天成县的时候失去了踪迹。” 李宪心想：你能找到才怪了，老子那个时候刚刚穿越过来，连方向都还没搞清楚就碰到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为了灭掉董庞儿，被迫制造一场天灾，结果董庞儿最后还是被完颜宗翰抓走了。 “原来大哥是达奚氏的后裔，难怪武功高强。”李宪有些疑惑：“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呢？” 达奚虎叹了一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啊，说来也是凑巧。董庞儿不知所踪，我就想返回易州重建家园。没曾想大宋军队北征，我们家刚好是大军兵营。没办法，因为担心受到波及，我们只好躲进深山。” “好不容易挨过一年大军退下去，结果大宋朝竟然把所有土地送给了郭药师。然后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起兵造反，大量流民南下。我以为可以在流民中找到儿子达奚骨，所以也就化妆成流民南下。” “没想到黄河两岸的情况更糟糕，到处都是反叛的流民。要想在数百万人之中找一个人，实在太困难了，我最后也失去了信心。一怒之下，我决定带领手下一百三十人到山东投靠张荣，干脆造反算了。” 李宪摇摇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天意啊，天意难违。”达奚虎喟然长叹：“没想到刚刚抵达瓦岗寨，竟然被我看见了达奚骨。天意啊！我本来想暗中过去拜访兄弟，结果第二天又不见了踪影。” 李宪恍然大悟：“大哥，说来你也许不相信。瓦岗寨是我预留的一个联络点，可是我带领车队赶到之后，总觉得有人暗中窥视。没办法，我只好施展乾坤大挪移，让人车分流进入汴梁城。” “这事怪我。”达奚虎摇摇头：“我当时并不知道达奚骨跟了谁，所以用了一天时间返回去打听。结果在路上碰到内黄八骑，才知道是天成县追魂枪李宪。达奚骨能够跟随兄弟这个大英雄，我终于放心了。” 李宪有些奇怪：“大哥如何又到了汴梁城？” “因为我认识邹吉。”达奚虎终于笑了笑：“邹吉邹大老板从来都是招摇过市，这一次行动总是鬼鬼祟祟，所以我就暗中跟着他。刚开始我还以为他要对兄弟不利，结果一路跟到汴梁城，才明白你们原来是一家人。” 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上午大哥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有说完就不见了，让我好生奇怪。” 达奚虎苦笑道：“唉，我是看见裴鸾娇出来，所以才躲开的。因为我们去年就认识，我担心她叫破行藏坏了大事。另外我已经通知手下弟子进城，需要去给他们找个落脚之处，所以干脆就离开了。” 薛沁儿突然插嘴：“大哥，如果我们昨天就认识，那不更好吗，怎么会坏了大事？” “弟妹有所不知。”达奚虎摇摇头：“奚家庄被毁，达奚骨的娘亲和妹妹被杀，他恨透了我这个爹爹，自然不会认我。” 李宪一惊：“难道你们已经见过吗？” “见过了。”达奚虎的眼泪又下来了：“腊月二十八晚上，我联络手下弟子，安排分批进城的问题，结果碰到了他。他说爹爹叫李宪，妹子叫李飞凤，娘亲叫牟长霞。”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牟长霞也陪着流泪：“哪有儿子不认爹的，我这就去说说他！” “大妹子不用去。”达奚虎赶紧摆手：“眼看娘亲和妹子被杀，他急怒攻心忘记了一切。我见过凤儿姑娘，的确和达奚骨死去的妹子非常相像。如果不是我知道自己女儿应该十三岁，也差点儿认错人。我明白达奚骨希望保留眼前的一切，不想回忆过去的事情。” 李宪没有做声，因为他明白这个心理问题，绝非短时间能够愈合的。 由此可以推断，达奚骨的娘亲和妹子被杀，应该就发生在他眼前，而且他那个时候无法救援，所以才会痛不欲生，同时痛恨离家的爹爹。 实际上，达奚骨看见李飞凤的瞬间就已经清醒，但是他又给自己虚构一个梦境，而且心灵深处不愿意从梦中醒来。如果这个时候强行告诉他真相，很可能使得其反。 “达奚骨的事情慢慢会好起来的，现在不能着急，否则就会适得其反。”李宪赶紧转移话题：“昨晚是怎么回事，大哥刚好在危急关头赶到？” 达奚虎一拍大腿：“我此时过来，正要说这件事情。自从找到了儿子，我当然不会到处跑了。但是你们只有五十多人，在汴梁城实在太危险，所以我把手下弟子安顿在东面横桥子彭婆婆家。” “彭婆婆丈夫早死，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有一个大院子，平日里在横桥桥头卖炊饼。我曾经打过几个寻衅滋事的泼皮，所以和彭婆婆认识。为了镇住那些泼皮，我干脆认彭婆婆做干娘。过去一年多时间，只要来到城内，我就住在彭婆婆家。” “前天晚上我在街上闲逛，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就悄悄跟上去，结果听到了一个秘密。据说要对付一个妖孽，需要大量的江湖好手。我刚开始不知就里，所以回去让几个弟子在桥头闹事，结果被邀请进去，才知道要对付清风楼。” “凤儿姑娘一鸣惊人，清风楼名气越来越响，一般人根本不敢动。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所以命令二十多个弟子渗透进去，看看对方还有什么隐秘。最后才搞清楚这一次是七家联手，兵分两路，重点就是杀掉兄弟。” 李宪眉头一皱：“七家联手？” 达奚虎点点头：“第二家就是神霄宫，第三家是三皇子赵楷，第四家是蔡攸，第五家是潘楼街大酒店、第六家金国特使，第七家是状元楼。” 看见达奚虎始终没有接着往下说，萧芸娘突然站起身来：“大哥说了半天，那第一家是谁？” “不知道。”达奚虎摇摇头：“按说第一家才是真正领头的人，但是我打进去的弟子却始终不得要领，最终也没有查出所以然。昨天晚上我也兵分两路，一路在西面城垣大道隐蔽待机，准备接应兄弟。一路在宜男桥东桥头埋伏，准备策应清风楼。” 萧芸娘点点头：“最后敌人四百多人突然退走，应该是大哥暗中出手了，对？” “一言难尽。”达奚虎摇摇头：“兄弟没有走西城垣大道，敌人只能临时调整部署。我要搞清楚全部情况，尤其是想搞清楚敌人还有没有后手，然后才好插手，所以就拖后了一个时间。如果不是兄弟身手厉害，结果差点万劫不复。” “现在怎么办？”萧芸娘扭头看着李宪：“竟然有七家要我们的命，而且最关键的一家还不知道是谁，公子准备如何应付？” 第0334章 查宝剑，李宪破法术 “达奚大哥，既然你要加入我们队伍，你手下的人可能要做些调整才行。” 对于隐藏的敌人，李宪心中已经有所了解，但目前不是仔细推敲的时候，所以他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达奚虎笑道：“我趁着天亮之前赶过来，就是想把手下的弟子全部交给兄弟。你看我都已经变成残废，儿子也拜在你门下，今后就看你们的了。” “话不能这么说。”李宪摆摆手：“昨天晚上你一招震退王文卿，可见功力老而弥坚，未来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只不过人员要调整一下。一百三十人留下七十人组建一个特种排，大哥担任排长。” 看见李宪谈正事，达奚虎也严肃起来：“我的任务是什么呢？” 李宪扭头对薛沁儿说道：“下去让裴鸾娇和女使殷莲上来，到楼上密室等候。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写两封信马上下来。” 原来，独臂大侠达奚虎决定留下来和儿子达奚骨在一起，李宪立即提出反对意见不是没有道理的。 昨天晚上，达奚虎和王文卿交手一招，算是打了照面。 神霄宫是宋徽宗赵佶的核心单位，王文卿的四大弟子都死了，这个滔天血仇谁也无法开解。 达奚虎一直没有查出来的第一个敌人，应该就是宋徽宗赵佶本人。李宪虽然没有当过官，但并非傻子。自古君王无情，这是基本常识。 李宪占据蔚州，而且昨天在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听雪斋里面，连续拒绝了宋徽宗赵佶赐封蔚州知政事、兼领蔚州节度使，让蔚州成为朝廷屏障的方案。 两个人针锋相对，最终也没有达成一致，后来又拒绝宋徽宗赵佶为公主招亲的提议，改成收徒弟掩人耳目。 李宪竟然不愿意当驸马，放弃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可以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宋徽宗赵佶把蔚州收入囊中的算盘没有打响。 皇帝亲自出面招驸马，竟然还有人不给面子，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宋徽宗赵佶虽然没有当场恼羞成怒，不怀恨在心才有鬼了。 李宪一来到汴梁城就把自己摆在明面上，是因为他有自保的底牌。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阵仗都没有被杀死，宋徽宗赵佶今后就没机会了。 但达奚虎不一样，如果神霄宫宫主王文卿一定要找麻烦的话，那就防不胜防。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达奚虎暂时消失。 正因为如此，李宪要让女使殷莲上来代替自己写一封信，收信人就是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大老板：国舅爷王元。 昨天李宪已经说过，要给王元组建一支卫队，让他能够到雄州开办榷场，独臂大侠达奚虎正好是一个得力的人选。 当然，一个排七十人是不够的，今后还需要扩张到一个整编营才行，那是回到蔚州之后的事情，王元目前在京城也用不上那么多人。 让裴鸾娇上来，就是她今后要代表李宪直接和达奚虎联络，从事一些绝密任务，需要单独交代一声。同时解释一下达奚骨（铁骨朵）的问题，免得今后说漏嘴了。 李宪让殷莲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就是写给国舅爷王元的，算是一封推荐信。主要介绍达奚虎武功高强，神霄宫主王文卿也不是对手，而且忠心耿耿，可以作为秘密杀手锏潜伏在身边，但是不要轻易让外人看见。 第二封信是写给达奚虎的，主要是告诉他如何去见国舅爷王元，见面之后应该如何说话。同时告诉达奚虎，今后部队会扩编，联络人就是裴鸾娇。保护王元的同时，还要承担另外的秘密任务。 法不传六耳，绝密任务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就不是秘密，所以李宪才会写一封信。 达奚虎果然是一个能干事的人，李宪从楼上下来交给他两封信，他什么都没问就告辞离去。 现在天色已亮，李宪也困得不行：“你们休息去，白天不会有事情。” 萧芸娘有些疑惑：“公子，你如此笃定白天就没有事情吗？”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想想看，无论是在半路上截杀我，还是偷袭清风楼，对方都是从外面找人，并没有动用军队，那就说明他们不想让外人知道是自己干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装聋作哑，外松内紧。” “按照我的意思，干脆撤出城去。”萧芸娘摇摇头：“在城内有什么好？整天提心掉胆的，烦都烦死了。还有，通过昨天的集会我看明白了，大宋朝和大辽国一样，从根子上都烂了，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我们何必淌浑水？” 李宪呵呵一笑：“现在外面冰天雪地的不好走，回去的路上也是受罪。他们既然道貌岸然搞阴谋诡计，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玩玩。就当做游戏了，而且你们萧家女子最擅长这个，有何不可？” 萧芸娘点点头：“就是因为我看多了，所以看见那些人就觉得恶心。嘴巴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都在暗地里使劲，想把政敌一口吞下去。” 李宪坚持不挪地方，其实和他嘴巴里说的是两码事，他主要是在等待青城庄园那边的情况。 现在是春季，地面是冻土层，下面正好开挖地道。目前牟长霞已经彻底接管清风楼的事务，邹吉都奉命过去坐镇了。李宪希望尽快完成初步工作，勘定地道的走向，确定地道开挖的深度。 青城庄园的事情，才是李宪未来战略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在挖掘地道没有走向正轨之前，李宪不可能离开汴梁城，继续和各方面周旋就成为必然。 李宪在城内张牙舞爪搞七搞八，就是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让朝中上下没有精力过问城外的事情。 对于李宪来说，目前就是在打仗。只不过作战的目标不是敌人的军队，而是挖地道，给未来的敌人挖掘坟墓。 不仅仅是挖掘地道，还需要偷东西，也就是从老鸨巷口的军器所偷硫磺、芒硝，然后配制炸药。不然的话，仅仅有地道还是不行的。 这些事情只有李宪才明白，而且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自家公子要和敌人玩游戏，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把地下密室的姑娘们都放出来回房去睡觉。反正现在也颠倒了，白天睡觉，晚上办事。 李宪没有睡觉，孔三槐死了还没安葬。今天上午就是要运出城去安葬。 不仅要运出城去安葬，而且从戴楼门出去的时候，还要广而告之：有人偷袭清风楼，造成无数人死伤。 最悲痛的人就是安九娘、张廷飙等人，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心理上不能接受。 李宪是这样说的：“江湖是个大漩涡，一脚踏进去就会身不由己。我们蔚州一仗打下来，一万多兄弟都躺下了。我们可以悲痛，但不能在脸上，应该埋在心里，憋足了劲给他们报仇。你们是暗中行动的人，这次安葬都不准出去。” 安九娘、张廷飙等人没有露面，卜辙带领十多人忙活到中午，总算草草安葬了孔三槐，李宪终于有时间睡一觉，可是伸手抓起捡来的长剑，他又睡不着了。 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端详长剑，女儿飞凤腰插两把左轮手枪坐在床边，据说要保护爹爹啥的，李宪只好一笑了之。 这是王文卿被达奚虎震飞的那把长剑，李宪脑海中总出现三股火焰把人烧成灰烬的那一幕。 拧下剑柄，李宪才发现长剑里面有三个小孔并列，难怪这把剑比一般的长剑宽得多，剑刃起码都有三指宽，一指厚。 经过仔细推敲，李宪终于发现机关在剑锷和剑柄里面。 剑锷也比普通长剑大一倍，里面有三个舱室。一个储存硫磺和芒硝，一个储存的是云母粉，这都在预料之中。但是第三个舱室就有些问题了，而且让李宪大吃一惊。 汽油！第三个舱室里面的东西，竟然是汽油的气味！ 这当然不是后世那种精炼的汽油，而且也不是流体，而是一种膏药状的东西。 这个年月的道士炼丹，并没有一定之规。凡是天然生成的材料，他们都会弄回来炼制一番，希望能够找到长生不老药，甚至希望炼制出白日飞升的神药。 李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凝固汽油弹！ 浓缩的汽油燃烧起来可以焚毁一切，难怪长剑喷出一股浓烟，而且能够把一具尸体烧成灰烬。 好在神霄宫的道士首次提出了石油这个概念，还不知道其中的诀窍，更不知道人世间八百年后今后会出现凝固汽油弹。 李宪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不是他们不知道凝固汽油弹，而是石油的数量太少，能够蒸馏出来的汽油太少，所以数量应该不多。” 有了这个发现，李宪终于明白王文卿为何能够糊弄全天下了。凝固汽油可以让一块石头燃烧起来，最后变成一堆粉末，在这个年代只有神仙才能办到。 这个年代的石油很难找到，溢出地面的石油数量也不多，只有陕西、甘肃、新疆那边才有大量产出。 李宪有些懊恼：“老子犯了一个常识错误，宋朝已经有了猛火油柜这种喷火兵器，说明军器所储备了一定量的石油。与其后来让金国女真鞑子得到，还不如尽快偷出来为我所用。” 这个念头一发而不可收拾，李宪迷迷糊糊之中还在紧张谋划，如何才能把石油偷出来，然后应该如何提炼石油。 要想偷石油，首先就要搞清楚石油储存在什么地方，然后才能设想偷盗的方法和运走的方式。 等到李宪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下午快天黑的时候，他才发现眼前的问题还没解决，无论要偷什么都只能退后一步。 想到这个新的难题，他只能抛开一切全力应付，根本没有机会考虑什么石油的事情。 第0335章 动底牌，狙击枪出世 任何时候都有主要矛盾，绝对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 昨天晚上被神霄宫等人伏击一通，虽然自己这一方损失不大，但是敌人那一方却损失不小，死伤五六十人。 敌人吃了大亏就立地成佛了？估计鬼都不相信。 如果不能消除这个麻烦，其他的事情都是废话。 别看宋徽宗赵佶别的本事没有，脸厚、心黑、腹毒的君王之道却熟练得很，杀人不见血就是他常干的事情。 上一次在粜麦桥、太平桥的连环伏击，李宪以为宋徽宗赵佶要把自己一网打尽，结果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觉得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就在宴会上看见了完颜京，敌人兵分两路差点儿就让李宪和清风楼遭到灭顶之灾。 完颜京的现身，让很多疑点豁然开朗。比如说李宪、萧芸娘的身份曝光，应该就是完颜京的杰作。 李宪费了那么多心血，甚至不惜公开选美，寻找了四个和萧芸娘长相接近的人，而且穿着萧芸娘的衣服跟随李宪赴会，就是想扰乱外人的视线。但是完颜京的出现，萧芸娘的身份无所遁形，让李宪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还有，完颜京是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次子，他的出现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清风楼和大金国没有关系。正因为如此，七家大联合的局面才能够形成。 李宪相信，完颜京绝对不会全力协助宋徽宗赵佶拘拿匪徒，而是希望大宋朝越乱越好，所以金国女真鞑子昨晚参加行动的唯一目标就是萧芸娘，杀不杀李宪还在其次。 但有一点不可忽视，完颜京想抓到萧芸娘是一定的，否则他也不会冒险来到东京汴梁城。 居于这种判断，李宪认为三皇子赵楷、蔡攸之类的势力，完全是被完颜京给利用了，真正的大敌只有神霄宫和大金国。 昨天晚上伏击自己的敌人以神霄宫为主导，目的是杀死自己。进宫清风楼的敌人应该是大金国为主导，目的是抓走萧芸娘。 至于点名抓捕李飞凤，应该是神霄宫的主意，其目的不外乎“掌心雷”这个神通打死了平敬宗。 神霄宫抓捕李飞凤为平敬宗报仇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肯定想搞清楚掌心雷究竟是个什么东东。 由此可见，要想接下来在汴梁城有所作为，就一定要解决来自神霄宫和大金国方面的威胁。 实际上李宪原定计划也是要首先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才让达奚虎抽出六十人，目的就是加强清风楼这边的战斗力。 打得敌人不敢痴心妄想，自己才能腾出手来随心所欲，这是防御的基本原则。 当天晚上，达奚虎留下的五十八人秘密来到清风楼，李宪需要重新整编身边的部队。 目前的人数是：原来赶车的车夫十六人，铁卫队五十二人，奚家庄弟子六十人，再加上达奚骨（铁骨朵）和卜辙两员猛将，一共是一百三十人。 十六个车夫要照顾八辆马车，一般情况下派不上用场，李宪决定维持原状。 李宪把铁骨朵叫过来说道：“铁骨朵，本来是兵器的名字，很不好听，我要给你改个名字。” 铁骨朵笑道：“我也觉得不好听，爹爹早就应该给孩儿赐个名字了。” 李宪点点头：“那就叫达奚骨，怎么样？” “不好。”铁骨朵摇摇头：“妹子叫李飞凤，我也要姓李。” 李宪拍了拍脑门，突然想到达奚这个姓氏后世不存在了，统一姓奚。既然铁骨朵要姓李，干脆一步到位算了：“那行，从今日起你正是改名李奚骨，平时就叫奚骨。” 铁骨朵（李奚骨）无可不可，但还是躬身说道：“谢爹爹赐名！” 让铁骨朵认祖归宗，总算给独臂大侠达奚虎有了一个交代， 李宪这才继续说道：“现在敌人越来越猖狂，我们也要随机应变。今天增加的六十人都是易州奚家庄弟子，他们都练过武功，个人战斗力很强。卜家庄过来的二十四人也练过武功，合起来就是八十四人，需要重新编组。”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切磋，李宪从八十四人里面挑出武功最好的前十四名，剩下七十人刚好一个排。 “我决定这七十人组成新的铁卫队，卜辙担任队长，主要承担清风楼的日常防御和对外作战。李奚骨还是带领原来的二十八人，主要是保护八辆马车，确保我们的女眷不受损失。这样就分工明确，遇到敌人不会打乱仗。” 李宪一声令下，卜辙把自己的铁卫排七十人带走，并且分出一个班十七人进驻彭婆婆家，严密监视五岳观，同时封锁宜男桥东面的通道，保护清风楼的侧后。 李奚骨（铁骨朵）还是在后院看守马车，同时传授李飞凤和少年女兵们的武功。反正他喜欢妹妹，薛沁儿把年龄最小的四十八名女兵挑出来，命令李奚骨统一传授。 至于挑选出来的十四个武功好手，这是李宪补充给裴鸾娇血手党的成员。孔三槐死了，血手党只剩下安九娘、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四个人。人手严重不足，无法掌握全城的动态。 “你们这十八个人分成两个小组，第一组组长张廷飙，副组长董十五，带领七名队员暗中巡查东城区。第二组组长安九娘，副组长曹保义，带领七名队员暗中巡查西城区。裴鸾娇居中协调，有什么发现立即向我通报。” 把手头的力量分派完毕，大年初五已经过去，果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后血手党传来消息，老百姓竟然没有看见西大街上面的尸体，说明伏击战之后很快就有人清理了现场，汴梁城看样子依然一片祥和。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朝廷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是局限于江湖纠纷，李宪终于放下心来。 当天晚饭之后，李宪来到后院车棚里面找到了李奚骨（铁骨朵）：“把所有马车拉出来，我告诉你们真正的秘密在什么地方！” 二十八名铁卫队员，加上充当车夫的十六人，一共四十四人，这都是从飞狐县出来的核心成员。 “你们从飞狐县出来，我一直没有把你们打散，等的就是今天。现在，你们把每辆马车底下倒扣着的两个长条箱取下来。” 李宪一边吩咐小家伙们干活，一边弄过来六支大火把插成一圈，围成了一个半圆弧。就这功夫，十六个长条木箱已经被取下来摆在地上。 “你们都是我最信得过的队员，看见过我们的晴天霹雳那种大炮。今天，我让你们看看另一种神秘的东西，叫做天降神罚。你们就叫神罚队，队长李奚骨，今后就是专门打击敌人的核心部位。” 李宪打开一口箱子，把里面的各种金黄色构件搬出来，嘁里咔嚓拼装成一件古怪的东西。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个东西一点都不古怪，因为这就是带三脚支撑的重狙，枪口加装了消焰制退器！ 因为无法弄出强力弹簧，虽然李宪勉强弄出了制退器，但是这个家伙的后坐力依然非常厉害，远远超过后世轻机枪的后坐力，只有力大无穷之辈才能使用。 李宪本来想制作少量步枪，可因为无法弄出标准枪管，最后只能弄出这么一件怪物。 枪管是铜铸的，内径15，枪管壁厚10。因为无法车出膛线，所以只能是滑膛枪，弹径15，有效射程四百米，最大射程八百米，实用杀伤距离240米到320米，精准杀伤距离50米到120米。 枪重二十四斤，三角支架七斤，十发弹夹四斤半，备用弹夹十个，也就是每支枪配备一百发子弹，射击方式为栓动单发。 一挺重狙的战斗全重76斤，分成枪身、三角支架、备用弹夹三个部分携带。而且射程不够、精度不够、还不能连发，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个废物，只能当废铜卖掉。但是放在北宋末年，这就是神器。 因为时间仓促，离开飞狐县的时候，李宪一共加工了十六挺重狙，每辆马车携带两挺，现在全都拼装好了，摆在地上金光闪闪。 “因为这是绝密的东西，所以才让你们一直守在后面。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来教你们使用这种天降神罚，确保能够把三百步开外的战马一枪轰碎，让敌人的骑兵闻风丧胆。” 教新手打枪，各种程序并不复杂。使用这种重狙比步枪简单，因为没有端枪的姿势要训练。首先就是学习拼装，然后是卧倒瞄准，最后扣动扳机击发。 关键是要掌握照门和三点一线的基本原理，因为射击距离并不远，什么风向、漂移之类都不用考虑。 当然，在清风楼只能打空枪，不能进行实弹射击训练，但是小家伙们一个个带着神圣的心态投入训练。 毕竟他们没有资格装备左轮手枪，李飞凤把神霄宫的四大金刚一枪爆头，这种神话就已经被越传越神了。 小孩子都有英雄梦，八岁多的李飞凤能够一枪成神，这就是标杆。所以小家伙们训练起来劲头十足，让李宪彻底松了一口气。 李宪相信，有了这十六挺重狙摆成前后两个梯队，每次八挺齐射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15的弹径足够轰碎一匹战马，一般的冲击马队根本攻不上来。 可是，训练瞄准毕竟是非常枯燥的，两个通宵的绝密训练，让小家伙们叫苦连天，就连李奚骨也有了看法。 “爹爹，这么练来练去，谁知道练好没有啊。您是不是找个目标，让我们出去试试看？” 李奚骨提出的问题，李宪当然明白。没有经过实弹射击的枪手，那都是废物。一旦真要打起来，枪声一响，枪手可能自己都被吓跑了。 十六挺重狙，备用子弹一共只有一千六百发。在回到飞狐县之前，打掉一发就少一发。 现在子弹可金贵得很，一发子弹就价值千金，而且没地方补充，一般的实弹射击肯定不划算。 包括李奚骨在内一共四十五人，每个人打一发就需要四十五发子弹。如何让小家伙们完成一次实弹射击呢？ 李宪迷上眼睛，开始在心中紧张盘算起来。 第0336章 图安宁，宋徽宗下旨 汴梁城内的神霄宫，就在皇城西华门外不远，中间就隔一道城墙，是宋徽宗赵佶亲自主持，宦官梁师成直接督建的。 为了保证宋徽宗赵佶进出方面，专门修建一座彩虹桥跨越城墙，连接皇城内和神霄宫。也就是说，宋徽宗赵佶不用经过城门，就可以自由进出神霄宫。 神霄宫里面的数百道士，可以随时随地通过彩虹桥自由进出皇宫大内，和那些嫔妃们、宫女们进行亲密无间的接触。到底接触到什么程度，接触多深，淫秽不堪的大宋后宫从来就说不清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管怎么说，神霄宫的出现，实际上让大内皇城的各种防御形同虚设。只要占领神霄宫，就等于占领了大内皇城。因为有了彩虹桥的勾连，内城的所有城墙和大门都没有丝毫作用。 俗话说：你不做就不会死。宋徽宗赵佶就是要自己做死，神仙也没有办法。 李宪对皇宫很感兴趣，但他绝不会进去看看。 原本给女儿飞凤争取了一个机会，而且拿到一面令牌，让她代替自己进去看看。事后证明这块令牌属于陷阱的一部分。神霄宫已经指名道姓要抓人，此事只能作罢。 当然，李宪目前最感兴趣的是神霄宫而不是皇宫，所以在大年初六晚上的后半夜来到了城墙上。 摸上内城墙的地方，就是上一次闯进蔡攸府邸的那个位置。李宪选定这个地方爬城墙，就是因为一般人不会靠近蔡攸府邸，属于灯下黑。 李宪今晚出来，就是想给神罚队员找一个试枪的地方，完成一次实弹射击。 既然宋徽宗赵佶、三皇子赵楷、神霄宫王文卿都想以江湖纠纷处理，李宪当然不会直接打击皇宫，更不会主动袭击三皇子赵楷。那形同造反，绝对行不通。 别看什么皇帝、皇子平时人五人六的，其实大宋赵家子弟都是怕死鬼，只要给他们头顶上悬一把刀，马上就会变得乖乖的任人宰割。 神霄宫是宋徽宗赵佶糊弄天下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打手之一，更是自己的死敌之一。李宪决定利用实弹射击杀鸡儆猴，神霄宫这只鸡就最好不过。 李宪紧贴着城墙女儿墙根部，利用阴影一路向北摸过去，主要是想弄清楚宿卫军夜间巡逻的规律。 越过汴河内水门，没有看见巡逻兵。向北靠近梁门城楼，终于发现了三个哨兵。袖着双手，红缨枪（花枪）抱在怀中。 因为寒风刺骨，天气实在太冷，三个哨兵在城门楼上不停的跺脚，搞得惊天动地，反倒给李宪创造了机会。根本不用担心脚底下发出的摩擦声，两个闪身就已经到了城门楼里面。 这是李宪今晚侦查的目的地，主要是观察神霄宫里面的情况。从梁门这里到神霄宫，直线距离大概三百米。 神霄宫里面没什么情况，门里门外挂满了大红灯笼，洋溢着浓郁的新年气氛，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实弹射击打什么地方呢？这就是李宪要确定的内容。 看了几分钟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李宪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神霄宫主殿上面，实际上应该是最顶上金光闪闪的东西：金顶。 神霄宫的金顶呈葫芦状，长度大概一米，两个葫芦鼓的直径大概三十公分。 “首选目标就是打掉神霄宫主殿的金顶，次要目标就是打掉飞檐上的辟火兽，让神霄宫主王文卿和宋徽宗赵佶知道什么叫天降神罚。” 要实现这个目标并不难，因为通过这一次观察，李宪才对汴梁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李宪上一次拜访高俅、蔡攸，他虽然从内城墙上面经过，因为城内城外没有悬挂那么多灯笼，所以对内城里面的情形没有看太清楚。 新年节下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皇城里面依旧是灯火辉煌，看起来一清二楚。 原来，汴梁城属于城中城，从外到内一共有三道城墙，分别是周长五十里的外城（新城，十六座城门）、周长二十里的内城（旧城，十二座城门）、周长八里的皇城（六座城门：南北正门各一座、东西掖门各两座）。 宿卫军的防御重点是最核心的皇城，不仅各大门外有军卒看守，城墙上也有军卒来回巡视。 外城墙、内城墙上面平时并没有防御力量，城墙上当然没有巡逻部队。仅仅是几座城门楼里面有少量军卒，目的是按时开关城门，让大臣们可以进入皇城上早朝，让百姓们可以进出城干活。 城墙虽然接近十五米高，但是上面无人防守，对于李宪这种职业侦察兵来说，高大的城墙不仅不是障碍，反而是夜晚活动的最佳伙伴。 比如说偷袭神霄宫，如果没有内城墙作为依托，从平地上还真的很难办。因为神霄宫四周同样有围墙，而且有六米多高。 当然，不管是宋徽宗赵佶，还是神霄宫主王文卿，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敌人根本不用接近自己的围墙，可以直接在内城墙上居高临下进行攻击。 完成了战前侦察任务，李宪悄悄溜下城墙，心里越想越难过。 不要说按照这个年代的攻城水平，即便是在未来的二十世纪，在飞机大炮的猛烈攻击下，拥有三道坚固城墙的汴梁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因为外城墙、内城墙有十几米厚，155的重炮也只能炸出一个白印。除非使用毒气弹、燃烧弹，或者是美国鬼子后来弄出来的凝固汽油弹，才可能攻破。 至于北宋末年的所谓军队，根本无法攻破如此坚城。 事实上也是这样，金兵并不是使用武力攻破汴梁城，而是使用嘴巴打败了整个大宋朝。 三道城墙最后都安然无恙，就因为完颜宗翰下达最后通牒：“如果不投降的话，有朝一日打进城内，一定把全城的人杀光。” 这个“有朝一日”究竟是多长时间，荒淫无道的大宋赵家子弟，竟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如果敌人永远包围城池，最后当然会因为缺少粮食而崩溃。但是敌人五六万人难道不吃饭吗？金兵千里奔袭，又能够携带多少粮食，能够围攻几天？ 再加上大宋朝百分之九十的地盘在自己手中，各地勤王之师不下八十万，金兵撤退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涉及到国破家亡的京城防御战，城内有七八万主力军队，而且张叔夜这样的将领已经带兵进城，还有半年以上的粮草囤积，仅仅被敌人围困不到十天，皇帝竟然下令投降，开创了华夏历史上屈辱史的先河。 儒学、理学这帮邪教学说教育下的大宋朝，把皇帝、大臣、百姓全都变成了不知羞耻的奴隶，然后给世界历史开了一个玩笑，而且是十万年之后都不觉得好笑的巨大玩笑。 李宪越想越愤怒，返回清风楼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李奚骨带领大家刚刚结束训练。 “公子赶紧到前面来一下，出大事了！” 薛沁儿突然闯到后院，李宪准备给神罚队讲解实弹演习注意事项只能作罢：“沁儿，怎么回事？” 薛沁儿抱着李宪的左臂低声说道：“殿帅高俅、大内总管李彦来了，据说来传旨。天都没亮，传哪门子的圣旨？” 李宪心头一震：“带军队没有？” 薛沁儿摇摇头：“没有军队，只有四名打灯笼的内侍跟着。”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又一件。”李宪冷笑一声：“你下去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但不要露面。我到前面去看看，究竟又是一只什么妖蛾子。” 薛沁儿有些不放心：“公子一个人出去吗？” 李宪故意高声说道：“一百多人伏击都没把我怎么样，在自己家里我还能出问题吗？让大家都放心，啥事儿都没有！” 的确没有什么大事，卜辙带领四名铁卫队员已经打开大门，高俅、李彦两个人并没有进来，而是在大街上面对大门站着。 李宪赶紧抱拳而出：“高大人、李大人来得如此之早，为国事吃苦耐劳实在令人感佩。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草民有失远迎，实在是大大的罪过。” 高俅呵呵一笑：“仙长前日以一己之力为我朝争光，老夫都还没有过来恭贺，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李彦接口说道：“李仙长，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惊悉仙长日前遭到歹徒袭击，顿时龙颜大怒，已经下旨严查。一旦抓住凶手，必定严惩不贷。陛下口谕：李仙长乃公主业师，虽无官诰在身，亦为臣民楷模。自今日起，清风楼前文官必须落轿，武将必须下马。违令者有欺君之罪！”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只能赶紧躬身：“多谢陛下！多谢两位大人！” 大内总管李彦也抱拳说道：“李仙长，警示牌已经安置完毕，下官还要立即进宫复旨，这就告辞了！” 李宪扭头一看，大门左边的拴马桩旁边，果然立了一块两尺宽、三尺高的金牌，上面正是宋徽宗赵佶亲笔御题八个瘦金体大字：文官落轿，武将下马。 高俅冲着李宪眨眨眼睛，这才抱拳说道：“李仙长，京师承平日久，元宵灯会在即。陛下与民同乐，乃是百年盛事。维持街面祥和，臣民一体有责。老夫改日再来拜会，告辞！” 目送高俅和李彦离去，李宪才转身进门叫道：“让安九娘过来见我！” 萧芸娘从楼上下来：“这一大早的又有何事？” 李宪反手指了指外面：“让她赶紧找一个石匠把那块牌子复制出来，金牌放到神龛上每天烧三柱香。如果放在外面日晒雨淋，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皇帝御赐金牌，肯定不能放在外面。”萧芸娘有些疑惑：“刚才大内总管李彦转述皇帝口谕，看样子是要既往不咎，谁也不能继续扯皮报复。” 李宪呵呵一笑：“不错，高俅也说了，如今最大的事情就是元宵灯会，其它的都放到一边去。如此说来，在元宵灯节之前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0337章 凝晖殿，君臣说李宪 殿中省乃是六尚局御厨，凝晖殿是皇上用膳之处。 正月初七日卯时许，殿中省和凝晖殿之间的回廊。 两重身穿描金紫衫的禁卫，此刻敛声噤气，含胸拔背，左手按着刀柄，双目来回巡梭，把回廊围得风雨不透。 回廊上二十多个内侍穿梭不停，忙而不乱。他们头戴曲折幞头，脚穿厚底软靴，右手托着食盒，用黄色绣龙盒衣罩着，左手捏着一方红色绢绣罗巾。虽然走得很急，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其实也有声音，只不过在凝晖殿里面。现在也不是皇帝要吃饭，其实是在准备茶具。 宋徽宗赵佶虽然干正事儿狗屁不通，但只要不是正事儿，他都干得挺好。 比如说烹茶，宋徽宗赵佶就干得出类拔萃，比二十一世纪的那些茶艺小姐干得好多了。 二十一世纪的那些茶艺小姐虽然一个比一个漂亮，而且动作优美，茶道精湛，但也仅仅是烹茶而已。 宋徽宗赵佶就不一样了，人家不仅会烹茶，而且会写书。 《大观茶论》，是华夏历史上惟一一部由皇帝御写的茶书，共分二十目，对茶叶的地产、天时、采制、品目、烹煎等内容详加论述，尽善尽美。可谓玩物丧志，荒淫无耻至极！ 宋徽宗赵佶认为白茶是茶中之精品，无以伦比。自古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提倡，上行下效，群臣自然奉和。一时间白茶盛行，贡茶品目又纷纷翻新。 白茶，其实就是雀舌毛尖，上面覆盖一层白色细绒，冲泡出来色泽清秀，茶香扑鼻，的确是绿茶中的极品。可惜产量少之又少，根本无法满足大量消耗。 北宋年间，绿茶刚刚开始培育，产量实在有限得很。皇上的喜好，就是天下的方针。 大内一声令下，群臣推波助澜。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多少茶农叫苦连天，被逼得家破人亡。 方腊十三岁的时候，和七个兄弟被父母赶出家门自谋生路，来到浙江就是在茶场做长工。 他后来能够一呼百应，三个月聚集两百万人造反。朱勔大肆挖掘花石纲，不惜刨坟毁屋是一方面，茶农活不下去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一个人自认为某件事干得挺好，那就需要人欣赏赞美。宋徽宗赵佶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最喜欢听人赞美。 大年初七日，皇家不能外出，宋徽宗赵佶早膳之后写了两笔字，开始搓手捻脚，百无聊奈。 因此一声令下，皇太子赵桓、三皇子赵楷、老太师蔡京、太宰王黼、领枢密院事蔡攸、殿帅高俅、神霄宫主王文卿等人奉命进宫。干啥呢？欣赏皇帝陛下的茶艺。 皇帝陛下要施展茶艺，内侍宦官自然忙得脚后跟朝天，神霄宫使梁师成、大内总管李彦自然不会落下。 皇帝陛下亲自烹茶招待大臣，宋徽宗赵佶是古往今来的屎壳郎拉屎——独一份。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宋徽宗赵佶，还是被邀请来的各位大臣，脸上的喜色分明就是装出来的。 神霄宫主王文卿放下茶盅，伸手摸了一把颌下白须：“无量天尊！道君皇帝陛下，京师有李宪这个妖人存在一日，就一日不得安乐。” 蔡攸双手捧着茶盅，脸上没啥表情：“冲虚妙道先生所言甚至，微臣也是如此看法。” 太宰王黼一向和蔡攸不对路子，马上出言讥讽：“蔡大人危言耸听，实在有失风度。古人云：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据下官所知，李宪来到京师，分明是仰慕汴梁繁华，并没有主动闹事。” “哼！”蔡攸顿时脸上发黑：“王大人坐着说话不腰疼，等到此僚真闹出大事来，只怕所有人都无法下台。” 皇太子赵桓对太宰王黼最不感冒，自然落井下石：“王大人为李宪这个妖人说话，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太宰王黼妄图废掉太子赵桓，一心想拥立三皇子赵楷，他俩的关系最近。 三皇子赵楷兼领皇城司，皇城安危是他的职责。但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王黼，他不能不站出来说两句：“李宪此贼的确胆大妄为，断不可轻视，但搞得草木皆兵那也没有必要。” “咳咳——”老太师蔡京清了清嗓子，表示有话要说，所有的争论立马平息，开始聆听高见：“据老夫所知，李宪那厮窃据蔚州自成一系还则罢了，日前公然抗旨，明显居心叵测，实属大逆不道。此僚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宋徽宗赵佶的眉头跳了两跳，这才放下茶具：“高爱卿，为何不置一词？” “陛下，微臣一向不学无术，实在难明厉害。”高俅的太极拳又出来了：“太子殿下和各位大人居安思危，自然言之成理，微臣敬佩之至。” 神霄宫使梁师成本来站在宋徽宗赵佶身后，闻言顿时不高兴了：“高大人身居殿帅之职，京城安危着落在你身上，岂能如此不明是非？咱家听小的传闻，西大街前日夜里不得安宁，都是李宪那厮惹的祸。” 高俅赶紧点头：“使者大人说的是。” 宋徽宗赵佶一抖袍袖坐下：“高爱卿，我让你和李彦传旨，结果如何了？” 高俅躬身说道：“李宪看见陛下御赐金牌，显得很恭敬，而且连夜找石匠雕刻出来，金牌已经焚香供奉。” 宋徽宗赵佶摆摆手：“李宪拒不接受朝廷敕封，甚至不愿意迎娶公主，诸位爱卿却有何说？” 蔡攸看了神霄宫主王文卿一眼，语气短促说了四个字：“其罪当诛！” 太宰王黼一向拜宦官梁师成为师，刚才讥讽蔡攸之后引火烧身，所以紧要关头再也不敢乱说话，而是偷眼看着梁师成。 “蔡大人此议不妥！”所有人都不做声，高俅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宋徽宗赵佶长揖到底：“陛下，据微臣看来，李宪拒绝敕封，也不愿意迎娶公主，其实并非狂妄，而是另有缘故。” “哦？”宋徽宗赵佶眉头一掀：“高爱卿有话就请直言无妨。” “陛下，各位大人，”高俅直起身来说道：“蔚州五县之地，处于燕山和云州之间。李宪窃据此地，遮断了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彼此不能相顾。” “如果李宪接受朝廷敕封，甚至迎娶公主，那就会变成陛下的家臣。如此一来，蔚州五县之地就在陛下的管辖之下。如果大金国有所需求，就不会找李宪，而是要找陛下了。” “李宪拒绝陛下虽然极为无礼，但对我朝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大金国对蔚州之地有所要求，陛下可以全部推给李宪。蔚州五县之地不受朝廷管辖，大金国自然无可如何。” “据微臣所知，完颜宗翰所部在李宪手下连吃败仗。完颜豪、完颜活女、完颜婆速先后被阵斩，大金国损失兵马四万余人，为前所未有之惨败。个中深意，实在妙不可言。” 宋徽宗赵佶微微点头：“听高爱卿此言，难道李宪对我朝尚存忠心？” 高俅的太极拳再度出山：“李宪是否忠心，微臣不敢妄言。他挟大胜之威，以蔚州五县之地居高临下，并未冲击保州、中山扩大地盘，亦未揭竿而起。其中是否尚有转圜余地，还请陛下圣裁。” 恰在此时，一个内侍来到殿外禀报：“启奏陛下：民女李飞凤在皇城司门外求见三皇子殿下，据说要进宫给三位公主传授剑法。” 神霄宫主王文卿霍然起身：“无量天尊！贫道正在思忖降妖除魔，小妖女来得正好！” “仙长且慢！”高俅刚刚落座，顿时又站起身来：“李飞凤今日进宫给三位公主传授剑法，乃是陛下恩准之事，而且赐下免检金牌。如果仙长在禁宫之内大动干戈，只怕此事大大的不妥。” 说到这里，高俅冲着宋徽宗赵佶一躬身：“陛下，李宪让爱女进宫，这是信守传艺承诺。李宪的江湖诨号叫神算子，有半仙之名，李飞凤恰如心肝宝贝一般，必有万全之策。” “以李飞凤掌心雷之威力，别人能否拿住她，目前还在两可之间。退一万步说，即便不计损伤拿住李飞凤，李宪必定破釜沉舟誓死报复，却又如何善后？还请陛下三思。” “高大人此言有理！”老太师蔡京竟然赞同高俅，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听闻此女不足九岁，尚在稚龄。李宪让爱女进宫传艺，此乃忠君爱国之心，陛下理应恩准才是。” “太师此言甚当。”宋徽宗赵佶双目一转：“念在李宪一片赤诚，赏赐民女飞凤金花两朵，朱果一盒。嗯，武人爱兵器，另外赏赐细鳞锁子甲一副，短剑一把，缠金凤头枪一杆，宝雕弓一张，金批箭一壶。” 大内总管李彦躬身说道：“遵旨，微臣这就去办！但愿李飞凤能够体谅圣意，把李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绝世剑法传授下来。到时候有三位小公主贴身护驾，陛下才万世无忧！” “正是此意，下去办。”宋徽宗赵佶微微一笑：“李宪当日用宝剑连画九圈，吐蕃国武士吉桑顿时伏地拜降，大涨我朝上国威风。此等剑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果今后三剑齐出，朕无忧矣！” 高俅拱手笑道：“陛下圣明！微臣自幼习武，还请陛下恩准旁观一二。或许能学些皮毛，今后为陛下效劳。” 宋徽宗赵佶、太师蔡京、殿帅高俅三个人一唱一和，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旁边的神霄宫主王文卿脸上越来越黑，枢密院事蔡攸脸上也不好看。 只有蔡京推脱年龄太大，要早点儿回府休息，没有精力观摩李飞凤给三位公主传艺。 “来人，送老太师回府安歇！” 宋徽宗赵佶右手一摆，两位内侍搀扶着蔡京离开凝晖殿，谁也没有看到蔡京两只昏花的老眼中，竟然会闪过一缕寒芒。 第0338章 不速客，完颜京拜年 宋徽宗赵佶主动送来一块“文官落轿，武将下马”的金牌，不管他的用意如何，李宪觉得暂时应该没有新乱子出现，应该会有几天平安日子过。 正因为如此，他放弃了敲打神霄宫的原定计划，决定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到青城庄园，看看两条地道的进展如何。 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李宪命令李奚骨带上四个神罚队员，用特制马车把李飞凤送到皇城司，理由当然是兑现承诺给三位公主传授剑法。 神霄宫主王文卿想抓李飞凤，从而搞清楚掌心雷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宪当然知道此行有一定风险。 为此，李宪让李飞凤指名找三皇子赵楷，因为上一次的金牌就是他给的。拿着皇帝御赐金牌进皇宫，竟然还会出问题，三皇子赵楷首先就无法交代。 同时，李宪对宋徽宗赵佶的性格很了解。赵佶是个昏君，虽然不要脸，却又很爱面子，光天化日之下还真不敢把李飞凤怎么样。 宋徽宗赵佶君臣密谋了一些什么事情，李宪并不知道，他完全是按照人性进行推测，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太糟糕。 事实上，李宪利用二十一世纪掌握的心理学，对这个年代的推测没有错。 高俅从小跟着宋徽宗赵佶，对这个志大才疏的皇帝陛下了如指掌，经过他的一番解释，而且还亲自去旁观，让神霄宫主王文卿无计可施。 李飞凤宫廷之行有惊无险，日落之前带着宋徽宗赵佶的各种赏赐，安全回到了清风楼。 “二娘，皇帝赏赐了这么些东西不说，如果不是高俅拦住的话，三位公主差点儿要跟我出宫。” 李飞凤一回来，就被萧芸娘抓进密室，把所有经过仔细询问三遍，确认没有丝毫遗漏才罢休。 萧芸娘脸上看不出表情：“那就好。你先下去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李宪到青城庄园去了，宝贝女儿也回来了，萧芸娘不仅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把自己关了禁闭。 原来，通过一年多的合作，萧芸娘发现李宪在军事方面是绝顶天才，但是在朝廷大事方面近乎白痴。 上一次听了别人的花言巧语，李宪一个人跟着五皇子赵枢离去，萧芸娘心里就非常不满意。 结果事实证明李宪大意了，最后差点儿万劫不复，如果没有独臂大侠达奚虎突然出现的话。 萧芸娘毕竟出身不同，对于官场上的套路见的太多，事无巨细都耳熟能详。从这一点来说，整个飞狐军里面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连续发生的各种变故，已经引起了萧芸娘的极大戒心。随着分析的深入，她总觉得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悄悄罩下来，搞得不好就要粉身碎骨。 可惜李宪把重心放在青城庄园，打死他也不提前离开汴梁城，让萧芸娘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最近两天，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三个核心人物把嘴唇都磨破了，李宪就是不同意提前离开汴梁城。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不知道李宪究竟要干什么。 李宪不是不想解释，而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两年之后金兵必定南下围攻汴梁城，宋徽宗赵佶吓得肝胆俱裂，匆忙把皇位传给儿子，然后直接选择逃跑。儿子赵桓更简单，登基之后就干了三件事：割地、赔款、求和。 这种奇耻大辱的事情在没有变成事实之前，现在说出去都无人相信，所以李宪只能选择不作声。 李宪等人一进入汴梁城身份就彻底暴露，这是萧芸娘万万没有想到的。至于李宪在宴会上见到完颜京，更是让萧芸娘预感到了危险。 新年节下不开杀戒，这是一般常识。但是新年一过，朝廷肯定要算总账。 李宪不能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萧芸娘心里就更着急，因为她明白一个基本道理：李宪窃据蔚州，而且弄出一个乡约，实际上形同造反，放在任何皇帝眼里都无法容忍。 皇帝心中无法容忍反贼，采取必要手段是迟早的事情。李宪竟然还不赶紧溜之乎也，那不是自己做死吗？ 萧芸娘把自己关在密室，在纸上写写画画，却始终不得要领。 纸上的那些名单和势力关系，就是这段时间和李宪密谈之后，慢慢形成的一个大宋朝廷网络图。 保皇党：也就是追随宋徽宗赵佶的人，包括蔡京、高俅、王黼、蔡攸、谭稹、梁师成、李彦、杨戬、王文卿、蔡懋等重臣。 太子党：拥立太子的核心人物，包括郑皇后、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张叔夜、范致虚、李纲、秦桧、谭世绩等文武大臣。 宦官党：唯梁师成马首是瞻，拥立三皇子赵楷的人物，包括梁师成、王黼、谭稹、李邦彦等人物。 蔡京党：唯蔡京马首是瞻的人物，包括童贯、蔡懋、王孝迪、白时中、朱勔。 外臣党：以大金国特使为首，大夏国、高丽国、吐蕃国、回鹘国在里面推波助澜，目的是从大宋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别看宋徽宗赵佶对自己的大臣抠得要死，对外臣却很大方。一律任命官职，发放俸禄。“诏补李善庆修武郎、小散多都骑从义郎、渤达秉义郎，给全俸。” 这些稀奇古怪的人物形成不同的圈子，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倾轧，把朝廷上搞得乌烟瘴气，无一日稍歇。 萧芸娘把自己关起来，就是希望从这些圈子里面，找到一条线索提前做好防御。这是大辽萧家女子的专业，别人无法代替。 外臣党里面的大金国是死敌，保皇党是死敌，蔡京党也是死敌。既然如此，宦官党也变成了死敌。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乎所有人都是李宪的敌人。目前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太子党究竟作何想法。 “种师道、张叔夜这些边关大将鞭长莫及，暂时可以不考虑。朝中大臣除了高俅、李纲、秦桧之外，其他的人都恨不得立即杀了公子。加上金国女真贼子推波助澜，这实在太危险了。” 萧芸娘在大辽萧家长大，她的担心当然是有道理的。朝廷之中无正义，一切都是利害关系。 不管哪个党，一旦遇到相同的敌人，他们就会暂时抛开陈见联起手来。合力一旦形成，那就无坚不摧。 还没等萧芸娘彻底弄明白，门外传来牟长霞的急促叫声：“不要装神弄鬼了，赶紧开门，有紧急要事！” 拉开门，萧芸娘还有些奇怪：“长霞，你不是在组织大家扎花灯，准备元宵斗灯嘛，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牟长霞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萧芸娘怀里：“你先看看，现在有人来给公子拜年，还让卜辙传进来一份宴请的帖子。” 萧芸娘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完颜京邀请公子明日做客，而且选定新宋门外快活林的虹桥王家园？这帖子是谁送过来的？” “就是完颜京本人，此刻在大门外候见。我看他拜年是假，送帖子是真。”牟长霞走到窗户边，伸手把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你来看——” 萧芸娘贴着窗户瞄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此贼胆子不小，竟敢一个人骑马来此，也不怕我一箭射他个透明窟窿吗？” “现在公子不在家，难道你敢射死他？”牟长霞有些焦急：“你赶紧拿个主意，应该如何处置？” 萧芸娘沉吟半晌：“我看见此贼就心头冒火，肯定不能下去见他。只能你这个老板娘出面周旋，尽可能搞清楚他的真实目的。” 牟长霞有些犹豫不决：“我担心他要对公子不利，不知道这张帖子接是不接。据说上次伏击公子的人，就有上清宫的老杂毛。要到城外五里的快活林，必须从新宋门出去，就要从上清宫门口经过。如果那些老杂毛再伏击一次，公子能逃脱吗？” 萧芸娘摇摇头：“完颜京既然亲自来送帖子，对公子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你仔细看看，陪客还有李驸马。我记得上次进城的时候看见过李驸马外园，距离虹桥并不远。如果在李驸马地盘上对公子不利，那影响就太大了。” 牟长霞依然吃不准：“你的意思是把帖子接下来？” 萧芸娘美目放光：“你应该明白，我们公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如果他本人在家，别说是完颜京送帖子，就算是阎王爷送帖子，他也会接下来的。我们是公子的女人，不能给他丢脸。” 牟长霞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下去周旋一二，看看完颜京这个王八犊子究竟想干啥！” 牟长霞刚下楼不久，清脆的嗓音已经传入萧云娘的耳朵：“把贵客请到二楼雅间奉茶！” 这是内部暗号，萧芸娘赶紧从四楼下去，提前赶到雅间隔壁房间偷听。 完颜京头戴折叠幞头，身穿藏青色直缀，一身书生打扮，手里还捏着一把精致的檀香扇。跟随卜辙进入大门，还迈着八字步一晃三摇，很有些闲庭信步的意思。 牟长霞盛装出场，站在二楼楼梯口居高临下迎接。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完颜京的人样子真是好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如果放到大街上，不知道会迷倒多少良家妇女，难怪在吕家寨能够有那么多双胞胎死心塌地跟着他。 牟长霞粉脸一红，心中暗骂不已：哦呸！如果是良家妇女，又如何会被迷倒？ 完颜京并不知道牟长霞脑海中转念头，踏上楼梯的同时，已经很潇洒的躬身长揖：“多谢大娘子赐见！” 牟长霞敛衽万福：“大官人无须多礼，快请雅间就坐！我家公子说了，进门都是客，哪有不见的道理？实在不巧得很，我家公子有事外出，不能恭迎大驾。妇道人家见识浅薄，礼数不周，还请大官人见谅。” 第0339章 论根源，李宪谈厉害 完颜京一步踏进雅间，才发现四名腰悬宝刀的侍卫贴墙而立。 “果然好刀！”完颜京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竟然微笑着点评四位侍卫：“这四位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真乃强将手下无弱兵。” “大官人请上坐！”牟长霞未知可否，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这才盯着完颜京：“究竟是应该称呼吕寨主，还是应该称呼皇太孙殿下？” 完颜京呵呵一笑：“大娘子真会开玩笑，小可现在是大金国副使完颜京，大宋皇帝陛下都明白。” 金兵打进山西老家，镇子上的十九个姐妹不堪凌辱自杀，自己也差点儿走上不归路，牟长霞对金国女真鞑子满腹仇恨。如果不是为了公子的大局，牟长霞肯定拔出左轮手枪干掉了完颜京。 现在不能轻易杀人，但牟长霞的怒气还是有的，所以冷冷一笑：“既然阁下是大金国副使，我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皇太孙殿下亲送宴帖所为何来？” “大娘子此言差矣！李半仙名震京师，谁不想巴结三分？”完颜京并不知道牟长霞的来历，依然保持风度微笑道：“外臣来到汴梁城，可谓是举目无亲。能够结识李半仙，心里也踏实一些。” 牟长霞几乎双目冒火：“你心里是够踏实的，一到汴梁城就把我公子的身份暴露出去，而且多次策划伏击我家公子。你今天跑过来猩猩作态究竟想干什么？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大娘子稍安勿躁。”完颜京没想到牟长霞如此大的火气，只能赶紧摆手：“我和追魂枪之间没有私人恩怨，一切都是各为其主。他想杀掉我，我也想杀掉他，这很正常。但什么时候才能动手，这是个策略问题，和你说不清楚。” “我今日来此，是要表明自己的诚意，就想邀请追魂枪好好谈一次。我相信他如果在家里，肯定不会就这么把我杀了。同样的道理，我因为有其他的顾虑，也不敢轻易对追魂枪赶尽杀绝。总之，我和追魂枪肯定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牟长霞聪明过人，很快就冷静下来：“完颜京，你就这么自信，我家公子一定会接受你的邀请吗？” “只要大娘子把我刚才的话转告给他，追魂枪肯定会按时出席宴会。”完颜京突然冷笑起来：“如果追魂枪不敢出席，那他也没有资格当我的对手。告辞了！” “慢走，不送！”牟长霞果真没有送客，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身来，只不过冷冷说了一句：“请帖我可以收下，话也可以转达。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激将法也没用，因为我家公子最不喜欢受别人指挥。” 完颜京刚下楼，萧芸娘就从隔壁现出身来：“没想到金国女真鞑子的第三代之中，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单纯从心机来说，完颜京比完颜彀英、完颜亮还厉害。难怪公子在对待女真鞑子的问题上，一向显得很谨慎。” 牟长霞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家伙很厉害，不光人样子长得好，而且涵养气度都非一般人可比。野蛮残暴的女真鞑子，竟然也能培养出这样的人，真是不可思议。” 萧芸娘微微一笑：“单纯从模样来说，完颜亮的确比我们公子长得好看，而且气度非凡。但是有一点他差远了，那就是眼光和才学，给我们公子提鞋都不配。” 牟长霞没有反应过来：“你为何有这个结论？” “这是一个人的观念问题，完颜亮永远做不到。”萧芸娘冷笑一声：“我们公子强调男女平等，完颜京并没有搞清楚你的份量，竟然把你当成一个普通女人对待，所以说话没有顾忌。说得好听是自信，说得不好听就是狂妄。” 牟长霞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完颜京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一套是装出来的？” “是习惯成自然！”萧芸娘点点头：“你言辞锋利，完颜京实际上非常生气。但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很有风度，这是他对付女人的杀手锏。可能是因为过去无往而不利，所以自然而然就表现出来，结果在你面前吃瘪，他匆忙告辞而去，就是担心自己压不住火气。” “原来他是想让我对他心仪，然后就色迷心窍不能自拔，把公子的一切泄漏出去。”牟长霞脸色一红：“亏他想得出来！如果不担心坏了公子的好事，见面的一瞬间我就摸出掌心雷打死他了。” 萧芸娘突然笑道：“在栾城驿亭镇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双胞胎姐妹对他死心塌地。今日一见，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公子作为参照，我估计只要是女人，就逃不过他的勾引。” 牟长霞拍手笑道：“难道堂堂萧家女子，你也逃不过他的勾引吗？” 萧芸娘若有所思：“完颜京的厉害之处，就是没有露骨的出言挑逗，完全是凭借自己的长相和风度征服女人。如果抛开国仇家恨不谈，而且没有遇见公子之前，突然碰到他的话，我很可能倾心于他的风度，然后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牟长霞突然严肃起来：“既然这个家伙如此厉害，只怕今后要给公子造成极大麻烦。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杀了他，一了百了。” 摆摆手，萧芸娘否定了牟长霞的意见：“公子经常强调，看问题要一分为二。优点越突出的人，他的弱点就越明显。公子学究天人，算无遗策，完颜京还无法成为公子的最大对手。” “你说完颜京最大的弱点是什么？”牟长霞掀开窗户，目睹完颜京纵马离去。 萧芸娘微微一笑：“完颜京出身不凡，而且极为自信。这样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自视太高，容易自惜羽毛。我们公子刚好相反，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身份很尊贵，也不关心自己的脸面，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都敢做，说起来就让人好笑。” 牟长霞果然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公子曾经说的一句话：‘有关要脸还是要命的问题，老子要命不要脸。’这句话的确够无耻的，千万不能让外人听见，有损于公子的形象。嘻嘻——” 萧芸娘叹了口气：“是啊，前几次进行战役总结，公子多次强调类似的问题。凡是能够杀死敌人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凡是能够取巧的地方，就绝对不和敌人死打硬拼。这两句话半点英雄气概都没有，恰恰就是公子战术思想的精髓。” 李宪恰在此时推门而进：“今天真古怪，你们两个人也会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萧芸娘笑道：“不说悄悄话就不叫女人，你才是大惊小怪。古怪的事情在后面，青城庄园那边的事情还顺利吗？” 李先脱掉外套：“邹吉在那边坐镇，进行得很顺利。你们在搞什么，为何还不准备摆晚饭？” “刚刚送走完颜京你就回来了，哪里有时间摆晚饭？”牟长霞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完颜京？”李宪大吃一惊：“那个该死的混账跑到这里干什么？” 萧芸娘从怀里摸出请帖笑道：“请你明天赴宴，东宋门外五里的快活林。长霞已经替你答应了，你去还是不去？” “这个很难讲，现在无法下决定。”李宪接过请帖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扔到一边去了：“他说了些什么？” 牟长霞只好返回来，把过去的经过详细复述一遍。 李宪听完苦笑道：“这个杂种说的倒是大实话，现在还真不能杀了他。嗯，他也不敢现在杀了我，这也是大实话。” “我就有这么一点想不透彻，所以很疑惑。”萧芸娘摇摇头：“公子目前不能杀掉完颜京，理由已经说过两次。但是完颜京为何不敢杀掉公子呢，我始终没有完全想透其中的奥妙。” 李宪微微一笑：“大金国策就是先灭辽，再灭宋。目前还没有抓住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随时都有死灰复燃的时候。此前，大金国没有搞清楚追魂枪李宪和大辽萧芸娘是什么关系，所以杀掉追魂枪李宪和大辽萧芸娘，成为他们的首选目标。” “现在大金国已经完全确认，我们两个人其实是一家人。那么，只要我和你没有同时死掉，剩下的那个人就必然要疯狂报复，自然和大金国不死不休。这样一来，大金国还没有做好全部准备，反而得不偿失了。” 萧芸娘恍然大悟：“公子的意思是说，女真贼子实际上谋求把我们两个人一网打尽？在这个机会没有出现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对？” “没错！”李宪冷笑道：“我们先后打垮了萧干所部、完颜彀英所部、完颜亮所部、完颜婆卢火所部，后来又干净利落干掉了郭药师五万余人。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不是傻子，他们也知道要把我们彻底剿灭，没有十万精锐绝对办不到。” “但是女真鞑子的皇位刚刚完成新老交替，国内又爆发了大饥荒，暂时根本没有办法抽调十万大军。而且要消除国内饥荒，就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如果过分刺激我们的话，他们担心老子一怒之下，率领全军杀入他们的腹地。” “原来如此！”萧芸娘恍然大悟：“完颜京邀请公子密谈，实际上是一种缓兵之计，希望公子不要老盯着他们。因为公子曾经在宋徽宗赵佶面前说过，要把大宋借给他们的二十万石粮食劫下来！大宋朝廷和大金国是盟友，而且不希望在自己国内节外生枝，公子要劫粮的那句话，肯定已经传到完颜京耳朵里去了。” 李宪呵呵一笑：“大辽萧家的女子果然聪明绝顶，能够闻一知十。皇帝老儿突然送给一块金牌示好，就是希望老子最近不要闹事。今天完颜京突然出面，所有的疑云都差不多解开了，皇帝老儿送金牌，应该是大金国特使施加了压力。” 牟长霞突然插嘴：“既然如此，明天公子准备和完颜京谈什么？” 李宪刚准备解释一番，裴鸾娇突然出现在门口：“公子，查到蛛丝马迹了！” 第0340章 新消息，问题变复杂 血手党成员孔三槐被杀，这是李宪进入汴梁城之后折损的第一人，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虽然李宪表面上很平静，但他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只不过京城里面的水太深，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李宪从奚家庄弟子里面挑选出武功最好的十四人，对血手党进行扩编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孔三槐的仇人。 安九娘、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这四个少年，心里的难过程度比李宪更厉害，毕竟他们和孔三槐从小玩到大，有一种骨肉相连的情份在内。 增加了奚家庄弟子之后，血手党已经有了十八人，走街串巷比原来的五个人强多了，所以安九娘和张廷飙决定分片包干，以御道为界线把汴梁城划分为东西两个区域，对所有外来势力进行摸底排查，一定要找到杀害孔三槐的凶手。 原来，李宪对于北宋年间的江湖门派不甚了然，对于各种武功招式也分不太清楚。他当时初步检查之后，发现孔三槐是被锁喉而死。 锁喉功，很多门派都有这么一手，李宪的鹰爪擒拿手也有锁喉这一招。 可是李宪把孔三槐的尸体扛回来之后，裴鸾娇再次进行了全面检查，终于得出一个明确结论：孔三槐并非李宪推测的被神霄宫所杀，而是死于大力金刚指里面的二指禅。 大力金刚指和二指禅都属于佛门功夫，神霄宫全都是道家弟子。 自古佛道不两立。神霄宫目前属于国教，正是目无余子的时候，绝对不肖于修炼别派功夫。 听说孔三槐死于佛门功夫之下，李宪登时就懵了：“按你这么一说，嵩山少林寺插手了？” “我没这么说。”裴鸾娇摇摇头：“唐武宗发起灭佛运动，大量的佛教弟子被迫还俗，各种武功开始在民间扩展开来。大力金刚掌、大力金刚指、二指禅都是外家功夫，和铁砂掌、朱砂掌同一档次，都属于偏门，修炼的人很多，没有什么了不起。” 李宪越听越糊涂：“这么说来，要想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公子又说错了。”裴鸾娇笑道：“外家功夫只要能够吃苦，谁都可以修炼这门错。但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凡是能够练成绝学的人，绝对要出身名门大户，起码也要衣食无忧才行。普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打熬力气，根本没时间练武。” 李宪点点头：“我明白了，安九娘、张廷飙等人因为家境不好，他们都有一把子力气，却没有系统修炼武功。如此说来，能够把二指禅修炼到一击必杀的程度，人数应该不会很多。”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裴鸾娇突然严肃起来：“大河两岸修炼大力金刚指的人很多，但是成名人物却没几个。比较有影响的人物，我就记得两对兄弟，十有七八就是他们干的。” 李宪顿时警惕起来：“两对兄弟，他们是谁？” 裴鸾娇扳起指头说道：“颍川紫荆山庄大庄主杨达、二庄主杨志，偃师虎头山庄大庄主王申、二庄主王俊。这四个人都是佛门功夫，号称洛阳四杰。他们学当年单雄信二贤庄广交绿林豪杰，官府称之为洛阳四大寇。因为没有扯旗造反，所以朝廷没有动他们。” “我不管他们是否扯旗造反的叛逆，还是坐地分赃的大盗。”李宪冷哼一声：“只要查到真凭实据，即便是天王老子，也必须给老子兄弟偿命！” 有了裴鸾娇指点迷津，安九娘和张廷飙开始有针对性进行全城暗访，转眼就是三天。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们发现了端倪。 裴鸾娇就是过来通报最新进展：“公子，安九娘传来消息，在内城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发现了虎头山庄的二庄主王俊。” “安州巷同文馆？”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不是在城西蔡京府邸的正北面不远吗？” 裴鸾娇点点头：“不错，西大街向北越过汴河上面的金梁桥就是同文馆，和蔡京府邸南北相对，中间就隔一条汴河。” 萧芸娘接口说道：“所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汴梁城谁都可以来，查到虎头山庄二庄主王俊的行踪，并不能说他就是凶手。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没有证据肯定不行。” “芸娘二姊有所不知，同文馆可非同一般。”裴鸾娇解释道：“外国使臣有固定的居住地点，都亭东驿原来是大辽国使者居住的地方，现在是大金国所用。都亭西驿一直就是大夏国使者居住，同文馆属于高丽国使者，瞻云馆属于大理国使者，怀远驿属于吐蕃国使者，礼宾院属于回纥、于阗使者。” 萧芸娘有些疑惑：“既然同文馆是高丽国使者居住，难道虎头山庄二庄主王俊，是高丽国请来的杀手不成么？我们和高丽国没有丝毫冲突，他们为何要请人击杀孔三槐？” 裴鸾娇微微一笑：“我原来也想不通，所以得到消息之后专门过去观察了一个晚上，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节骨眼上卖关子，李宪顿时就急了：“疯丫头，现在时间紧迫，少扯没用的！” 裴鸾娇吐了吐舌头，这才低声说道：“昨天晚上，三皇子赵楷、大金国副使完颜京微服进入同文馆，出来迎接的正是王俊！据我暗中观察，同文馆里面是王俊出面，但还有数十个绿林人物隐藏在外围，似乎还有杨江、张迪、高托天的部将！” “原来如此，完颜京果然好手段！”李宪已经有些明白了：“大金国打垮了大辽国之后，高丽国只能臣服与它。完颜京利用高丽国的使馆秘密活动，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大金国就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萧芸娘脸色一变：“如此说来，三皇子赵楷和大金国副使完颜京沆瀣一气，难道他想利用大金国篡夺太子之位？” 李宪点点头：“父子、兄弟之间自相残杀，这就是皇家的悲哀。你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牟长霞出声问道：“他们争权夺利，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我们？还有，三皇子赵楷和完颜京走在一起，你们为何就断定他有篡位之心？” 萧芸娘冷笑一声：“你没有在宫廷里面生活过，所以有此一问。宫廷有严格规定，皇子不能私下和外臣交往。三皇子赵楷深更半夜和大金国副使完颜京勾结在一起，而且又拜访高丽国使臣，没问题都有问题了。” “三皇子赵楷提举皇城司，和当年的李世民刚好相似。李世民能够发动玄门之变，是因为有外力支撑。三皇子赵楷就差外力，勾结外臣肯定居心叵测。当然，要想从别人手里夺取太子之位，首先就要立下大功。” “现在的问题是，皇太子赵桓并无大错，直接废掉肯定不行，那些文武大臣肯定不同意。三皇子赵楷要想取而代之，就必须立下天大的功劳。我们公子不把自己当回事，但是他刚好就是人家可以立功的对象。” 牟长霞双手一摊：“越说越玄乎了，公子怎么变成了人家立功的对象？” 萧芸娘微微一笑：“要想当储君，最大的功劳就是开疆拓土。三皇子赵楷能够打垮大金国、大夏国吗？不能。但是我们公子占据蔚州五县，如果能够干掉追魂枪李宪和萧芸娘，把蔚州之地夺回来，是不是大功一件？” “还有，要当储君就必须得到核心人物的拥戴。你们想想看，能够影响大宋官家赵佶的核心人物有几个？那些大臣都没啥作用，唯有神霄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如果王文卿站出来代天言事，情况会如何？” “我明白了！”牟长霞拍手叫道：“凤儿杀了神霄宫的四大金刚之一，我们就和神霄宫有了解不开的仇怨。如果三皇子赵楷杀掉公子，不仅能够取悦神霄宫，还有可能一举拿下蔚州五县，果然是一箭双雕啊，好诡计！” 萧芸娘哼了一声：“自古宫廷无人性，全都是狼心狗肺之徒，你终于有所明白了？” 牟长霞摇摇头：“那不对呀，完颜京昨晚和三皇子赵楷进入同文馆，今天就过来送请帖，为什么呢？” “你呀，真是的！”萧芸娘苦笑道：“公子此前怎么解释的，这就忘了？完颜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大宋借给他的二十万石粮食运回去，他不想节外生枝。因为担心公子下令半路劫夺，所以要谈判啊。” “要想和公子谈判，首先就要稳住三皇子赵楷，还要安抚那些被他请来的绿林人物，所以他昨天晚上到同文馆，今天来我们清风楼。这中间他们密谋了什么，未来要如何对付我们，还不得而知。” 一直等到俩女分析完毕，李宪才摇摇头：“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仅仅分析了一个方面，问题只怕没有如此简单。你们没听清楚吗？疯丫头说她隐约发现同文馆附近还有杨江、张迪、高托天的部将隐伏，难道这其中能简单了？不可能！” 牟长霞惊呼一声：“是啊，杨江、张迪、高托天他们都是反贼，和朝廷是杀死冤仇，怎么会出来帮助三皇子赵楷对付公子？公子在栾城大牢还救过杨江的三个大将，这么快就恩将仇报吗？” “这么多人掺乎进来，事情越来越复杂，有点儿意思了。”李宪一摆手：“赶紧命人传饭，疯丫头传令下去，对同文馆及其周边的绿林人物严加监视，但不准轻易动手。老子不信邪了，难道这个天真要倒过来不成么？” 晚饭后，李宪进入地下密室再没出来，对于如何应对明天的宴会也没有具体交代。 薛沁儿带领姑娘们赶制彩灯，没有精力管这边。萧芸娘和牟长霞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公子又发什么神经。 别看李宪说得很轻松，其实他心里同样没底，所以要把自己关起来，好好推敲一下目前复杂的局势。 原本是想追查杀人凶手，搞清楚洛阳四杰的底细，没想到杨江、张迪、高托天的人竟然进城，而且和大金国的完颜京、大宋朝的三皇子赵楷纠缠在一起，这到底是个什么节奏？ 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诡异，身败名裂还是小事，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第0341章 俏殷莲，解说快活林 清明上河图，华夏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为北宋风俗画，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手笔。 清明上河图最经典的一个构图点，就是一座彩虹桥，北宋京城的人称之为虹桥。 汴水从汴梁城西北角流入，从汴梁城东南角穿城而出。虹桥，就在汴梁城东南宋门的南侧东水门外横跨汴河。 汴水虹桥，全部采用木质结构，上面雕龙画凤。一桥飞架南北，京城气象万千。 快活林，就是东京汴梁城达官贵人寻找快活的地方，并不是说这里有一片树林。 快活林，顺着虹桥东面的汴河两岸绵延五里。那真是：“妓女彩舟歌婉转，池亭水榭舞翩迁。繁华盛世人皆醉，君臣无耻庆流年。” 汴梁城俗语云：五里快活林，妓女有九千。随处皆可醉，只管撒金钱。 快活林，不是老百姓能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是汴梁城最高档的“红灯消费区”，如果不是腰缠万贯的富商，或者是吃饭不要钱的达官贵人，谁都消费不起。 “凡酒店中不问何人，止两人对坐饮酒，亦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菓菜楪各五片，水菜椀只，即银近百两矣。虽一人独饮，盌遂亦用银盂之类。” 也就是说，不管是两人对饮，还是一个人独酌，最低消费就需要将近百两纹银。北宋铜钱和纹银比价，大概是一比五。随便点两个菜小酌一番，最少需要五百贯铜钱。 北宋军队的统制官（相当于后世的骑兵营长，或者步兵团长），每个月的俸禄二十五贯，两年的俸禄才能够到快活林小酌一杯，其他的服务你就别想了。 听完自己“贴身女秘书”殷莲的介绍，李宪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东京汴梁城的快活林，究竟有多么快活！ 听到最后，李宪额头上都冒汗了：“按照你这么一说，如果在快活林包下一座酒楼请客，那还不得用马车拉银子过去吗？” “差不多。”殷莲微微一笑：“去年斗花船，晚晴儿夺取头名状元，第一夜的缠头费就是八万两银子。在快活林一掷千金别人正眼儿也不会瞧一下，最起码也要一掷万金，才能够听人家弹一曲。” 李宪大感惊奇：“斗彩船是什么玩意儿？” 殷莲抿嘴一笑：“每年清明节，花街柳巷的头牌都会扎彩船，把自己的头牌包装起来，在快活林的河面上来回游弋。大官人小衙内在指定地点购买珠花插到船上，哪条船上得到的珠花最多，哪个就夺得头名状元。” “一支银花一千八百两银子，一支金花三千六百两银子，一支金镶玉就是一万两银子。去年清明节就是晚晴儿一举夺魁，第一夜的缠头费八万两。如果公子报名让她陪侍一晚，估计需要十万两银子才能排队。嘻嘻——” 李宪听得面红耳赤：“胡说八道个啥？我不过是想了解一下风土人情，怎么扯到让人家陪侍一晚？十万两银子，老子可以做好多事情，怎么会丢进那个无底洞？” 殷莲眉目一红：“公子是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到那个地方买醉，所以贱妾才甘愿服侍公子，希望能有一个出头之日。” “过去的一切你就当一场噩梦忘记算了，没有必要时刻放在心上。”李宪赶紧摆手：“我也不用别人服侍，没有笔墨事务的时候，你尽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哦，对了，完颜京在王家园请客，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 殷莲摇摇头：“我躲在清风楼没有怎么出去，听说王家园是一年前新开的园子，和别人都不一样。里面没有妓女，反倒是经常有人在里面跑马射箭。有人说是王皇后的侄子开的，有人说是太宰王黼的侄子开的。究竟是什么背景，贱妾也不太清楚。” 想到国舅爷王元和五皇子赵枢，这两个人一贯低调行事，实际上心中抱负不小。开个园子跑马射箭，难道是想练武求才吗？ 李宪心头一震：难道完颜京请客的那个王家园，和小国舅王元有些瓜葛不成么？ 殷莲整理好床铺，又红着脸偷看了李宪一眼，最后才依依不舍离开房间。 是否接受完颜京的邀请，李宪到现在也没有拿定主意，殷莲悄悄退出去他都没有察觉到。 侦察兵最忌讳鲁莽冲动，李宪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他有自己的大事要做。不该冒险的时候绝对当缩头乌龟，什么身份脸面全都可以置之度外，对于什么单刀赴会的英雄气概嗤之以鼻。 朝廷势力、大金国势力、江湖绿林势力，现在全都扯在一起。有的要报仇，有的要篡权，有的要争名，全都冲自己来了，李宪不能不慎之又慎。 眼前的这一切都在李宪意料之中，当初决定离开飞狐县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应付这种局面的思想准备。 利用追魂枪李宪和大辽萧芸娘这两块招牌，把所有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给唐浩然发展蔚州经济、陈老幺匠做营大力完善各类兵器争取时间，这才是李宪的根本出发点。 一路上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招数，目的是欲盖弥彰，让敌人更加相信自己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从而增加兴趣。 凡事有利有弊，李宪没想到敌人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不把自己搞得粉身碎骨誓不罢休。 李宪头痛的是：“现在青城庄园那边已经差不多走向正常，今后按部就班施工下去就能够实现目标，按说应该尽快离开汴梁城这个大漩涡。可这里的游戏越玩越大，老子应该如何收场？” 如果直接逃走，清风楼就肯定保不住了。没有了清风楼的财力支撑，青城庄园那边就变成了无根之水，根本不能坚持下去，最后的战略目标也实现不了。 要想保住清风楼的正面形象，那就必须走得冠冕堂皇，让别人不敢对清风楼动手动脚。 李宪和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脑海里面翻腾不休：“对于大宋朝廷来说，大金国就是太上皇，放个屁都是香的。如果要想让清风楼不受到冲击，最好的保护伞就是大金国的关系。” “难道老子也要来一个曲线救国，首先和完颜京周旋一番吗？” 带着这个疑问，李宪在五更天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把牟长霞喊过来一问，李宪才知道今天正月初八，也是朝廷最庄重、最热闹的鞭牛节，因为明天就立春。 立春前一日鞭牛，又叫打春，这是传承两千多年的习俗。 开封府今天要进贡一头耕牛，并且要披红挂彩送到禁中内廷，让皇帝赵佶祭天鞭春，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开封、祥符两县还要弄一头牛披红挂彩置于府前，所有府僚鸡鸣五鼓都要起床换上朝服，然后来到府前执鞭打春。 “难怪完颜京选择今天请客！”李宪一觉醒来，顿时有些明白了：“朝中的文武大臣今日都不能出去，必须进宫陪伴皇上，然后轮流执鞭鞭打耕牛，皇上事后还要大宴群臣。” 殷莲亲自端着铜盆，带领三个女使进来服侍李宪穿衣洗脸，然后摆上一碗燕窝莲子羹，还有一碟栗子糕。 李宪一看这个阵仗，顿时慌了手脚：“谁让你们服侍我的？都放下，我自己会穿会洗会吃。留下一个人给我梳头就行，殷莲出去把芸娘和长霞请过来，同时让李奚骨进来一趟。” 殷莲嫣然一笑：“我们是贴身女侍，当然应该服侍公子。” 李宪赶紧纠正：“不是女侍，是女使，也就是贴身文字秘书，不是侍女。磨墨写字是你们的事情，穿衣吃饭我自己会弄。” 小不忍则乱大谋，李宪决定曲线救国，所以准备前去赴宴，这就需要有所安排。 “奚骨下去挑选八个人，每个人都带上绣春刀和熟铜棍。同时准备一辆马车带上殷莲好指路，给我挑选一匹劣马。芸娘和长霞坚守清风楼，防止敌人又来一个调虎离山。” 李宪的安排很简单，两句话就说完了。然后把镖囊系在后腰，双臂上绑好三棱刺，抓起寒铁折扇就准备出发。 萧芸娘有些不放心，但李宪已经决定了，她也没有反对：“现在就走吗？太早了？” 李宪摇摇头：“不早了，为大局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避开上清宫，我要绕一个大圈子。不走东面的宋门，而是从南面的陈桥门出去，然后掉头向东赶到汴河边上，越过虹桥抵达王家园。” 萧芸娘展颜一笑：“公子不在意一时的得失，这我就放心了。清风楼有我和长霞、沁儿在，你尽管放心。完颜京目前有求于你，只要不太过分，应该不会打起来。” 千叮咛万嘱咐，李宪骑着一匹最差劲的劣马离开了清风楼。 为了绕过东门边上的上清宫，宁愿选择走南门出城，可见李宪心中绝对不想找事。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古怪，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 千算万算，什么人都算不过老天爷。李宪虽然有半仙之名，但是和老天也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要走南面的陈桥门，李宪离开清风楼之后，直接向东越过宜男桥，经过宜男大街赶到五岳观北面的宜泰桥，然后掉头向南出城，这是很正常的路线。 可是，宜泰桥北面不远就是云骑桥，再过去就是横桥。 横桥西头就是彭婆婆家，原来是独臂大侠达奚虎的落脚点，现在是铁卫队的一个据点，里面有一个班十七名队员秘密常驻，主要是监视南面的五岳观和北面的上清宫。 既然是秘密据点，李宪肯定不会去彭婆婆家，而是直接从陈桥门出城。 没想到李宪刚刚从城门洞出来，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第0342章 见衙内，解救贩鹰客 李宪冲出城门洞一看，陈桥门外的街市已经乱成一团。大概有二十多人挥舞着刀枪棍棒，看样子是在追杀几个人。 如果没有带马车，还能够凭借战马冲过去。但是李宪的装甲马车比一般马车要宽不少，大街的烂摊子东倒西歪，上根本过不去了。 没想到自己左躲右闪，竟然在这个地方碰到乱子，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奚骨上去看看，前面究竟发生何事？今日朝中热闹，没想到外面更热闹。这帮混账竟然在大白天动刀动枪，完全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中，真是出了鬼了。” 时间不长，李奚骨已经纵马返回来：“爹爹，一帮衙内欺负贩鹰客。据了解，贩鹰客跟随吐蕃国使团过来。其他人都回去了，剩下三个人因为没有把鹰卖出去，所以拖延下来。那帮衙内不想给钱，贩鹰客又坚决不让，双方就打起来了。” 贩鹰客？李宪猛然想起来，北宋的王孙公子虽然武功不行，但是放鹰走狗都是好手。 苏轼有云：“左牵黄，右擎苍。”意思是左手牵着黄毛猎狗，右臂架着猎鹰，然后“千骑卷平冈”，到处游玩打猎。 因为王孙公子哥喜欢斗鹰，所以汴梁城的贩鹰客非常多，各种鹰、鸢、雕、隼应有尽有。 想到这里，李宪翻身下马，对八名神罚队员说道：“马车靠边停下，你们负责守护，奚骨带我到前面看看。” 走不多远，李宪就看见一条乱七八糟的街道，就像后世的花鸟市场，现在好多地方的鸟笼货架都给打翻在地。 二十多个挥舞着棍棒的家伙，已经把三个穿着打扮像和尚的人围在街道中间，正在叽哩哇啦乱叫。 中间的三个人各有分工，两个家伙都是手持双刀守住两头，中间的一个家伙每只手提着一个非常大的鸟笼。可惜外面用黑布罩着，看不清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发现这三个人暂时没什么危险，李宪走到旁边一个卖鸟笼的店铺边上，冲着里面一个白胡子老头问道：“老人家，这里为何会打起来？” 老头儿低声说道：“大官人有所不知，这三个贩鹰客也是死脑筋。两对鹰隼开价五千两银子，半分都不让，结果一个月都没卖出去。两天前，郑皇后内侄突然过来逛街，结果看中了其中一对，出价一千两纹银没谈拢。今天第三天还是没谈拢，郑皇后内侄干脆不给钱，要明抢。” 李宪摇摇头：“人家明码标价，不管谈得拢谈不拢，明抢总是不对的，难道就没人管吗？” 老头儿低声说道：“按照一般行市，三个月以内的小鹰隼，每一只都在五百两银子左右，郑皇后的内侄出价一千两纹银，其实也没有错。不知道这三个人什么意思，就是咬定五千两，小老儿也出面调停过，结果没用。唉——” 李宪心中一动，顿时随口问道：“老人家，哪位是郑皇后的内侄？” 老头儿暗中伸出大拇指往上一抬：“大官人抬头往上看，茶楼二楼探头出来的那个人就是了。” 李宪偏头一看，二楼栏杆上靠着一个少年，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衣着华丽，头上簪花。左手揽着一个美貌小娘子，右手端着一个茶盅看热闹。 “你在楼下监视他们，如果三个贩鹰客不敌，就立即出手解救，我到楼上看看。” 简单吩咐一声，李宪越过街道进入对面的茶楼。 茶博士赶紧迎上来：“大官人几位？” “就我一个，来一壶白毫！”李宪从腰里摸出十两金锭扔给茶博士，然后直接上楼。 看来这位小衙内派头不小，或者是当街打架把人吓跑了，反正楼上竟然一位客人都没有。 李宪找了临街的一个位置坐下，这才笑道：“在下清风楼李长生，这位衙内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风楼？李长生？”那个小衙内浑身一震：“阁下就是李半仙？” 李宪把寒铁折扇往桌上一放，这才微微一笑：“不敢，在下正是李长生。” 小衙内拉着怀里的女子后退三步，显得非常警惕：“我和你素不相识，你找我作甚？” 李宪说得和风细雨：“郑皇后母仪天下，为万民所景仰。小衙内当街强买，把整个街市都搅乱了，就不怕引起非议吗？我受大金国副使完颜亮大人邀请赴宴，刚好路经此地，所以过来劝解一声。” 小衙内脸色一红：“我按行市出价，对方就是不卖。这就不是做生意，而是故意给我难看了。” 李宪摇摇头：“番邦蛮夷，不知中土风情。小衙内出身名门，和他们一般见识有失身份。听在下一句劝，放他们一马更显得小衙内胸襟博大，对郑皇后的仁慈之名有益无害，你说对不对？” 又吹又捧之下，小衙内被李宪说得七上八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怀中的那个小娘子突然振衣而出，然后冲着李宪盈盈一礼：“李半仙说得真好听，殊不知如此一来，只怕今后这街面上就没有人把我们衙内放在眼里了。” “小娘子说的是，皇家亲眷的脸面当然是要的。”李宪没有看那个女人，而是盯着小衙内：“我让他们三人当街给衙内赔罪，如何？要知道，番邦蛮夷好勇斗狠惯了的，真要拼起命来，只怕不好收拾。” “也罢！”小衙内点点头：“今日冲着李半仙的面子，只要他们能够当街行礼，我就放他们一马！” 李宪闪身来到栏杆边上抱拳高声说道：“下面三位远道而来的兄弟请了，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退一步海阔天空。在下李长生已经和小衙内说好，只要三位兄弟当街给衙内赔个不是，今日之事就一笔勾销。” 三个被围困的家伙闻声抬头一看，有一个家伙仰起脖子就想说话，李宪赶紧一摆手：“小衙内大人大量不究既往，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三个人把手里的兵器鸟笼放在脚边，然后叉手抚胸躬身行礼：“小的们不知深浅，多谢衙内高抬贵手！” 说到这里，中间的一个家伙抓起一个鸟笼举起来：“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这对鹰隼分文不取，就送给衙内当个玩物罢了。” 这下好了，小衙内里子面子都有了，李宪赶紧告辞下楼。 李先从三个人身边经过的瞬间，低声吩咐道：“你们三人跟我走，不准废话！” 因为李宪已经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李半仙来了，所以马车经过的时候纷纷让道。 一直走出去三里多路，四周已经没有人烟，李宪才勒住马匹低声问道：“你们虽然打扮怪模怪样，但绝非吐蕃人。究竟是何来历，赶紧如实说来，免得自误！” 原来，李宪此前一靠近三个人，就发现他们是经过化妆的，绝对不是从西藏那边过来的。他们三人穿着类似于和尚的直缀，而且还戴着僧帽，实际上是为了掩盖头发的问题。 要说化装侦察，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李宪，才是真正的专家。现在这个年月的人都是小儿科，太幼稚了，放在二十一世纪估计连普通人都瞒不过去。 今天一出门就碰到怪事，而且最近的局势如此复杂，李宪当然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所以临时决定插一脚。 果然不错，中间提着鸟笼的家伙沉声问道：“来的可是天成县追魂枪李宪？” 李宪端坐马背不动声色：“正是在下！” 中间的家伙抬起头来：“我们是大辽国细作，追踪族刀而来。”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一路追到汴梁城！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有必要继续追踪，族刀我已经得到。” 三个家伙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双刀微微上扬：“你认识我们族刀？” “老子为什么要认识？一把破短刀而已，就算上面有几颗宝石，我要来何用？”李宪撇撇嘴：“干嘛，想动手吗？” 噗嗵一声，三个家伙已经跪倒在地：“这对金雕万金不换，原本准备用来行贿的，现在送给你。还请你赐下宝刀，让我们回去复命！” “金雕？真的假的？”李宪飞身下马抓起鸟笼掀开罩布，结果里面是一对拳头大小，浑身长满白色绒毛的小鸟。 不怪李宪大惊失色，金雕俗称洁白雕，幼年为白色，成年全身为黑褐色，一张嘴却是金黄色。 成年金雕的身长，最大的可以达到两米，翼展能够达到四米多，相当于一架小型直升飞机。 金雕的飞行速度极快，一只就可以对付一群狼。厉害的金雕，一次就可以杀死一二十头狼。后世的哈萨克人训练金雕用来看护羊圈，根本不用人管。 “在追魂枪面前我们也不敢说假话，这对金雕乃是雕中之王。为了能够掏下来，我们摔死了三十多个兄弟。如果不是为了族刀，无论多少钱都不会出卖。” 沉吟半晌，李宪才摇头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对金雕我留下一只就行了，另外一只你们带走。至于你们的族刀并不在我身上，留在清风楼了。如果你们要得急的话，那就到清风楼等我回来。” 安排两个神罚队员送他们到清风楼，李宪继续赶往赴宴地点，但是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李奚骨觉得有些奇怪：“爹爹仗义救人，为何又不高兴了？” 李宪看看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道：“你想想看，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竟然把自己的军刀给丢了，那说明什么？” 李奚骨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军刀肯定在耶律延禧身边不远，就像我娘的六合青龙剑就贴身保护。如果要丢掉的话，肯定是身边出了叛徒。大辽国的军刀丢了，但又被二娘拿回来了，爹爹为何不高兴？” 李宪摇摇头叹了口气，但没有继续说话。李奚骨满脸疑惑，也不敢继续询问。 第0343章 快活林，李宪耍无赖 “李半仙为何来得如此之晚？我还以为你不敢赴宴。” “我在山野长大，从小饿怕了，做梦都想当个饱死鬼。如果有人请吃饭，肯定不辞万死。只不过小蔡相公送我的宝马被人给杀了，勉强找到一匹劣马当脚力，如何能够来得及时？” “原来李半仙不仅要吃饭，似乎还想弄一匹马回去，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 “这有什么办法呢？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个人只要饿极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俗话说饥寒起盗心，还能顾上脸面吗？” “李半仙学究天人，人称神算子，也有饿肚子的时候吗？” “就算我没饿肚子，蔚州五县百姓饿肚子的人可不少啊。” “看来李半仙是铁了心了啊，那我这顿饭请还是不请呢？” “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客随主便。有人请吃饭我就吃饭，没有人请吃饭我就自己找饭吃了。” 李宪赶到王家园，完颜京飞快地迎了出来。结果两个小狐狸根本没有打招呼，首先就来了一通唇枪舌剑，彼此之间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后也没分出高低。 表面看起来李宪略占上风，具体情况如何，那就见仁见智了。 等李宪懒洋洋地溜下马背，完颜京这才微笑着一摆手：“中原讲究来的都是客，既然李半仙已经来了，我也只能入乡随俗。请——”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叨扰了。完颜大人请——”李宪一甩衣袖，殷莲赶紧上来搀扶。 突然看见殷莲，完颜京明显一呆。因为殷莲的穿戴和萧芸娘一致，而且身材脸盘也极为近似。 唯一的区别就是殷莲堕入风尘两年，阅人千数之上，自然眉眼开阔，显得成熟一些，缺少一份庄重。 萧芸娘虽是一介未经人事的处子，仪态内敛稚嫩，但指挥大军血战数场，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杀气。 这种区别只有既熟悉的人才能分辨，外人一下子体会不出来。 “快活林聚天下之美，燕瘦环肥无一不精。李半仙出门饮宴竟然自带女使，真是出人意料。”完颜京呵呵一笑掩盖自己的情绪波动，打趣之中另有深意。 李宪从数百人中挑选四个人出来，而且专门规定穿戴和装扮要求，目的就是要真真假假，扰乱外人视线，自然听出了完颜京的言外之音。 “穷人家的女人心空狭窄，而且睚眦必报。派人贴身跟随，让在下举止不能随意，实在是男人的悲哀。完颜大人难明其中辛酸，不说也罢。” 李宪话中有话：我来这里并非个人决定，而是身不由自才过来的。家中女人睚眦必报，如果你们想对我不利，首先想想可能承受的怒火。 真要说起来，当初在栾城驿亭镇的时候，完颜京其实见过萧芸娘，只不过是二更天时分在镇北五里扫了一眼。当时夜色茫茫，而且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耶律敏一起出动，几个女人头上全都罩着风雪帽，根本没有看清谁是谁。 说来说去，李宪并没解释介绍身边的女人，完颜京最后也没有搞清楚眼前是不是传说中的萧芸娘。 谈谈说说之间，两个小狐狸终于来到王家园门厅。李宪抬头一看，出来迎接的人果然是国舅爷王元，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李宪赶紧上前躬身长揖：“草民见过国舅爷！” 王元装模作样一摆手，显得不屑于顾，甚至还有一些厌恶之色：“这也罢了！” 完颜京在一旁不着痕迹呵呵一笑：“原来两位还是老朋友啊？” 李宪显得很大度的耸耸肩：“国舅爷门第高贵，还是京城商贾第一人，山野草民可不敢高攀。只不过曾经有幸见过一面，却也不敢忘怀。” 没想到进入正厅，里面还有一人端坐。白须白发，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模样。身后还有两个家将按剑而立，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 “李半仙，我来介绍一下。”完颜京喧宾夺主，越过王元说道：“这位就是长垣都统，威震大河两岸的何灌何大人！” 对于何灌这个人，李宪可不陌生。 何灌是武举进士出身，弓马刀枪无一不精，尤其是一手箭术不仅能够射透敌人的盔甲，而且能够一箭射穿前后两人，据说能够射穿悬岩上的石板，让当年的辽军惊为天人。 何灌任火山军巡检，曾经率领三百人困守孤城，凭借一箭三矢，箭无虚发的巨大威力，让五千辽兵折损数百人，最终取得守城之战的胜利，堪称北宋之李广。 靖康元年正月二日，完颜宗望屯兵牟驼岗猛攻西水门和固子门，何灌率兵一万二千赶到汴梁城勤王，宋钦宗赵桓竟然不让他入城，被迫在城西和完颜宗望的大军野战。 可惜就是这么一员英勇善战的老将，在西门外和敌人血战三日，全军将士饥饿难当。他本人身中七箭三枪阵亡，终年六十二岁。 长子何蓟率领后军赶到，一马当先杀入敌阵拼死救援父亲，可惜被敌人射中左臂坠落马下。但他跳起来拔出箭矢，酣呼再战，因失血过多阵亡。亲兵正副统领韩综、雷彦兴都是武林高手，最后全部战死，三千亲兵无一生还。 意外见到这个牛人，李宪当然大吃一惊，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原来是当年抵抗辽军的何大人，草民这厢有礼了！想当年，何大人面对辽兵坦然无惧，亲自登城弯弓杀敌，箭无虚发，被辽兵惊呼为神射。今日有幸得识尊颜，实在不胜之喜！” 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有后辈记得自己当年的光辉战绩，任何人都会意气风发，这也是人之常情。 何灌也不例外，闻言掀须大笑：“想当初倒也杀得痛快，只可惜老来不以筋骨为能，今后就看你们这些后生的了。” 今日有何灌这员老将在场，说明完颜京应该不会搞鬼，李宪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想到这里，李宪有所指地问道：“完颜大人，你今日请来何老将军和国舅爷，我一个山野草民置身其间，实在是不伦不类。” “非也！”完颜京在何灌对面的席上坐下，这才笑道：“本使近日将要启程北返，国舅爷同行到雄州开办榷场，何老将军负责水路运输事宜，李半仙常年在保州城周边游走，三位都是本使需要借力之人，当然要略表寸心。” 原来是这样！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 宋徽宗赵佶很可能是担心自己半路打劫，不仅劫了金国粮草让宋金两国反目，还担心自己把国舅爷王元给劫了，从而影响到雄州榷场的大事情，所以暂时忍气吞声。 “对真人不说假话，老夫喜欢直来直去。”何灌抹了一把胡须，抬头盯着李宪：“你在蔚州如何搞法，老夫不想多说。但是朝廷既然决定借支粮草，老夫就要遵旨行事。此乃国家大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李宪微微一笑：“既然老将军把话说到这里，我也不想隐瞒。老将军应该知道，过去三数年时间北面天灾不断，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二十万石粮食，蔚州百姓可以吃半年。不光我动心，蔚州百姓也会动心。” 完颜京突然冷冷一笑：“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在天德军再次惨败，身边再无成建制人马。以追魂枪之智，应该能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不死心，大队人马东移劫粮，只怕后果难料。” 李宪也冷笑一声：“蔚州五县百姓为的是自身安宁，萧干、完颜彀英、完颜亮、完颜宗干、完颜婆卢火、郭药师都不信邪，结果全都碰得头破血流。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如果完颜大人以此相威胁，就算我不劫粮，一把大火烧掉，只怕也是能够办到的。” 何灌一拍桌子：“李宪，此乃国家大事，你绝不能肆意妄为！” “何老将军，就算晚辈要动手，也绝对不会在老将军的地盘上。”李宪盯着完颜京沉声说道：“如果我仅仅是烧掉粮食，一定会在大金国的范围内。完颜大人，你爹爹完颜宗望的大军挡不住我渗透，你信不信？” 完颜京也急了：“追魂枪，你既然不要粮食，如此苦苦纠缠，甚至不惜一把大火烧掉，纯属损人不利己，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抱拳做了一个罗圈揖：“何老将军、国舅爷、完颜大人，李某人来到京城不过是想好好经营清风楼，并没有什么居心，但所有人都视李某人为眼中钉。当街拦路、半路伏击、分路夹击，无所不用其极。” “李某人不过山野之人，除了一条贱命啥都没有。我也想搞好和朝廷的关系，甚至不惜让小女进宫授艺。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就是各方毫无顾忌的暗杀吗？既然大家都不给活路，我还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何灌有些迟疑：“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清风楼？” “老将军，为了重修清风楼，我把老本都搭进去了。”李宪说得煞有介事：“没有年稳定经营连本钱都弄不回来，我不是血本无归吗？再说了，我在这里赚点小钱够买粮食，也是为了稳定蔚州百姓。可是大家都不给这条活路，我有什么办法？” 完颜京敲了敲桌面：“如果我保证没有人动你的清风楼，你是否放过粮队？” 李宪不为所动：“完颜大人，你马上就离开了，如何能够保证？当我是傻子吗？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先把二十万石拿到手中，看得见的东西最保险。” 啪啪啪，完颜京双手一拍，从后面出来一人，然后才说道：“追魂枪，他叫李善庆，常驻汴梁城。有他在京城，朝廷中的各方势力绝不敢动清风楼。但是绿林中人我就管不了，需要你自己打点，如何？” 李宪点点头：“我一不反朝廷，二不反皇上，如果没有人找麻烦，我当然不会自己找麻烦。如果李善庆大人能够照拂清风楼，我马上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河东之地动乱不休，万一出了事情，你们不能赖到我头上。”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完颜京呵呵一笑：“至于河东之事，不劳追魂枪费心。何老将军突然调任长垣都统，杨江、张迪覆灭就在顷刻之间，其奈我何？” 完颜京此言一出，李宪才明白自己最近忽略了很多事情。 第0344章 见高俅，历史有真相 何灌和张叔夜同年，何灌是武举进士出身，张叔夜是宋徽宗赵佶赐进士出身，两个人都是北宋着名将领。 张叔夜一战生擒宋江全军，何灌参加镇压方腊生擒和方七佛齐名的左军主帅吕师囊。（方七佛是方腊右军主帅） 何灌在边关屡立战功，大夏国、大辽国都见识过他的厉害。张叔夜最大的功劳就是平定了宋江那群毛贼，其他的没啥好说的。 何灌和他的长子最后在汴梁城西门外战死，张叔夜陪同宋钦宗赵桓当了俘虏，最后上吊自杀。 三国时期的老将黄忠究竟有多厉害，李宪并不知道。 何灌一生东征西战，战功累累，是河东四将之一，一把铁胎弓杀人无数，绝对堪称北宋末年的李广、黄忠，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李宪一直在留心这个人。 组建飞狐镖局之后，李宪一共给总镖头邹吉交代四个任务，其中一项就是严密监视何灌这位老将的一举一动。 当初萧芸娘反击萧干、完颜彀英，李宪反击完颜婆卢火，一直在倒马关留下重兵，并且命令奉旨当土匪的罗谦率部北上策应，其中一项就是担心朝廷调动何灌。 自从来到东京汴梁城之后，李宪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青城庄园挖地道方面，为此不惜和各方面为敌吸引别人注意力，结果就忘记了很多事情。 最关键的是，飞狐镖局总镖头邹吉、汴梁城分舵主曹申都在督促挖地道，结果对外围的各种消息传递造成影响，何灌职位变动消息就疏忽了。 宋徽宗赵佶调动何灌这员老将，护送大金国的粮食渡过黄河不过附带任务，根本目的是要对付杨江、张迪两路义军。 快活林谈判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完颜京承诺清风楼不受到冲击，李宪承诺不动二十万石粮食，最后皆大欢喜。 完颜京说到做到，亲自陪同李宪从东宋门进城，并且一直送到宜男桥头，确保李宪在路上没有丝毫安全问题，同时对外表示清风楼和大金国的关系非同一般。 李宪这一次与虎谋皮，而且这么痛快答应不对二十万石粮食动手，当然有另外的考虑。 因为真实的历史上，这二十万石粮食最终没有运出去！也就是说，大金国历史上并没有得到大宋朝二十万石粮食的援助。 李宪不清楚的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二十万石粮食没有运出去呢？ 带着这个问题，李宪返回清风楼的路上，脑海中一直在推演各种可能性，但并没有得到明确结论。 回到清风楼，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立即把李宪抓进密室，询问快活林发生的事情经过。 李宪简单介绍了谈判过程，随后问道：“芸娘，中途送回来的三个契丹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题比较严重。” 萧芸娘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往下说，卜辙突然跑过来报告：“公子，殿帅高俅来了！” 李宪顿时奇怪起来：“他的时间掐得真够准的，我前脚进门他后脚就跟过来了。来了多少人？” 卜辙摇摇头：“就过来一顶轿子，没有其他人跟随。” 此事大有蹊跷，李宪站起身来：“快快有请，就说我下去迎接！” 卜辙低声说道：“不用迎接了，他就在门外。因为他说有紧急要事密谈，不想惊动太多人，一顶小轿直接抬进后院，所以就带上来了。” 说到这里，卜辙转身拉开房门，让李宪大吃一惊。 此时的高俅，竟然是一副普通百姓的打扮，看起来就像街头的普通老头。 萧芸娘也觉得很奇怪：“高大人，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高俅坦然而进，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下：“赶紧让人泡一壶茶上来，然后准备几碟点心，老夫嗓子都冒烟了，肚皮也贴到后脊梁骨了。” 大酒店的东西都现成的，随着一碗人参燕窝羹上桌，几样精致酒菜随后搬了上来。 李宪亲自执壶斟酒：“高大人请随便用，先来一杯驱驱寒气。” 高俅喝完燕窝羹，又连干三杯，这才一抹嘴唇：“老夫五更天就出府了，一直在大街上转悠，等着你从快活林回来。一餐饭怎么吃了那么长时间？” 李宪满腹疑惑：“我吃饭就是游玩，当然没有时间限制。高大人这是为什么呢？” “完颜京邀请你赴宴，这是陛下同意的。”高俅盯着李宪说道：“二十万石粮食的来历，其中有很多曲折。但毕竟不是小数目，而且现在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各处河流干涸，漕运根本无法开动，朝廷一时间是凑不齐的。” 李宪越听越糊涂：“我不过是一届草民，高大人说这些有何用处？” “别急，听我慢慢说来。”高俅微微一笑：“上一次陛下就已经说过，因为你杀了金国特使的卫士，所以被迫答应借给大金国二十万石粮食，从而平息这次纠纷。” “不错，的确有这么一说。”李宪点点头：“而且我当时就说要把粮食劫下来。” 高俅一挑大拇哥：“你的反应恰到好处，甚是切合圣意，所以龙颜大悦，才想到招你做驸马。嘿嘿！” 李宪听得满头雾水：“这是为何？” 高俅严肃起来：“关于这二十万石粮食，并不在朝廷计划之列，而是赵良嗣私下口头答应大金国的。完颜宗望以此为依据召见两河宣抚使谭稹，催要二十万石粮食。谭稹没有接到朝廷诏命，当然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完颜宗望拿不到粮食，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斜也）手下数十万大军就出了问题，顿时暴跳如雷。完颜宗望没有办法，这才让自己的次子完颜京作为副使紧急南下。其目的就是压服我朝，一定要我们同意支借粮食。” 李宪赶紧插言：“高大人，完颜杲南线大军的女真主力部队，东西两线一共只有十二万人。其他的部队都是契丹降军改编的，叫做契丹效死营，大概有三十七万人。只要干掉女真主力十二万人，大金国就不值一提。” 摆摆手，高俅叹息一声：“陛下并没有准备和大金国开战，这个问题少说为妙。” 李宪原本还想把完颜京化名吕骥，在栾城县驿亭镇建立吕家庄发展势力，准备策应大军南下的事情说出来。一看高俅的这个态度，他心里凉了半截。 如果现在说出来肯定适得其反，让别人认为自己占据蔚州五县，然后居心叵测胡乱造谣，挑拨两国是非，然后好渔翁得利。所以李宪赶紧闭嘴。 核心问题无法说出口，李宪只好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有了二十万石粮食的问题呢？” 高俅看了萧芸娘一眼才接着说道：“年前的三十晚上，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突然集中七万余人，在天德军、云内州、武州等地同时发动攻势。结果遭到完颜娄室迎头痛击，仅仅两天时间就全线崩溃，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逃往大青山深处。” 萧芸娘摆摆手：“高大人，我现在是追魂枪李宪的女人，大辽国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一个劲地看我。” “萧家娘子处事果决，老夫佩服。”高俅微微一笑，这才扭头看着李宪：“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彻底崩溃，再也无法对大金国构成威胁，天德军、云内州、武州也被拿下。根据宋金两国的协定，这三处地方应该交给我朝。” 李宪摇摇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高俅弄错了李宪的意思，竟然击掌叫好：“你果然不愧半仙之名，所料不错！” “什么不错？”李宪听得一愣，因为他心里的想法是，契丹人崩溃得越快，心里对大宋撕毁和平协议就更加痛恨。未来调转枪口屠杀大宋军民，就更是下死手。 高俅自然不明白李宪内心的活动，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要知道，大夏国主李乾顺的皇后，正是大辽国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此次出兵，大夏国也答应出兵协助。” 李宪点点头：“此事有所耳闻，后来如何了？” 高俅微微一笑：“没想到大夏国主李乾顺背信弃义，口头答应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出兵，实际上暗地里和大金国签订了一份协议。准备向大金国称臣，条件是天德军、云内州、武州等原辽国西部领土划给大夏国。” 李宪心道，大宋、大夏、大金都不是什么好鸟，全都唯利是图，根本没有战略眼光。没有一个人信守承诺，大哥不用说二哥。 “恰在此时，完颜京来到京城，事情再起波澜。”高俅接着说道：“群臣一致认为，如果大金国履行协议，把天德军、云内州、武州等地归还给我朝，那么支借二十万石粮食的事情可以商量。” 萧芸娘冷哼一声：“毫无疑问，完颜京答应了你们的条件，把三座空城交给大宋，此前的燕山六州就干过一回。” 高俅尴尬的一笑：“那都是童贯那厮乱做主张，他已经被革职，且不去管他。这一次大金国咬得很紧，仅仅答应先把武州归还我朝。等到二十万石粮食抵达燕京之后，另外商谈天德军和云内州的归属问题。” “我明白了！”李宪恍然大悟：“在此之前，你们联起手来给我施加压力，甚至不惜挑动我和各国勇士决斗。其目的就是把我当枪使，给你们寻找借口赖掉这批粮食。如果我被杀了，你们肯定不会放过她们两个女人，然后谋取我的蔚州五县之地。你们一个个老奸巨猾，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想一箭双雕，果然好算计！” “朝廷之争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没什么，公子不用生气。”萧芸娘微微一笑：“高大人来晚了，我家公子已经和完颜京达成一致，承诺不动他的粮食，你们又如何赖掉呢？” 高俅呵呵一笑：“这正是老夫今日整天潜伏出来，然后连夜拜访的原因所在！” 第0345章 论正邪，无耻有境界 无耻是一门学问，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手段。 李宪一贯觉得自己够无耻的，经过高俅一解释，没想到朝廷中的那些大臣比自己还要无耻，他心里终于平衡不少。 但是，那些无耻的大臣们，难道还能想到更加无耻的理由，赖掉皇上已经答应的二十万石粮食吗？ 朝廷之中的权术手段，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今天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打春。 打春，是朝廷最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不要说重臣要参加，即便是一般的边沿人物，也会削尖脑袋往里钻，不外乎是想要增加一点曝光率，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高俅作为宋徽宗赵佶最信任的近臣之一，如果突然消失不见，就必然会引起人们的各种猜疑。 就像后世各个级别的新闻联播，各级领导的出镜率，就代表着一种政治风向。 北宋末年虽然没有电视，但是高俅在如此重要的节日突然没有上朝，而且一整天查无下落，这不是个小问题。 “各国大使”今天都应邀出席了朝廷的打春祭祀活动，结果发现“伟大而不正确”的高俅同志竟然没有出席，这个效果和八级大地震差不多。 毫无疑问，高俅绝对不敢私自采取乔装打扮玩失踪，必定得到了宋徽宗赵佶的旨意，属于“奉旨潜逃”。 像高俅这样重要的人物，他“奉旨潜逃”之后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就能够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也就是舆论导向的重要性。 高俅的确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找了一顶街面上最寒酸的小轿子，把自己弄成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然后在清风楼东面的宜男桥头躲起来。 “和那帮老奸巨猾的混帐相比，老子实在是太天真、太纯洁了，不是这帮王八羔子的对手，只能甘败下风。” 这是高俅离开之后，李宪发自内心的一句话，也是他无可奈何的一声哀叹。 高俅的确什么都没做，他“奉旨潜逃”一整天，然后钻进清风楼一趟，然后又堂而皇之回家了。然后，就会弄出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然后”！ 最大的“然后”，就是李宪发现自己今天的努力，全都属于白费功夫！ 李宪死皮赖脸和完颜京周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给清风楼找一个临时靠山，短期内不要出现什么风吹草动，确保自己的战略计划能够按部就班执行下去。 李宪能够找到的靠山，就是相当于大宋朝太上皇的大金国，而且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原则利益，和生死大敌完颜京达成一致意见。 没想到高俅突然出现，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完颜京把李宪送回清风楼，结果高俅紧接着又进了清风楼。 李宪相信，高俅的化妆技术绝对不可能瞒住老奸巨猾的各国使臣，更何况高俅压根就没有准备瞒住谁。 正因为如此，完颜京回到都亭东驿的一瞬间，就会接到“高俅今日没有出席打春祭祀，刚刚化妆进入清风楼”的“绝密消息”。 一个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近臣，竟然放弃朝廷最重大的祭祀活动，而且要乔装改扮出去拜访一个人。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傻子都能够找到几个连贯性的问题。 然后，完颜京就必然联想到二十万石粮食问题。然后，肯定怀疑李宪和大宋朝廷有不可告人的东西。然后，完颜京承诺清风楼不出问题变成了废话。然后，李宪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萧芸娘看见李宪情绪低落，只好婉言劝解：“公子也没有必要气馁，朝廷里面的争斗手段从来都是如此。高俅这样的老手当然不能小看，他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简直炉火纯青，我们也只能承认暂时的失败，这并不丢人。” “唉——”李宪长叹一声：“我本来的意思就是赶紧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尽快返回蔚州，因为外面的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可是被高俅这么一搅和，完颜京肯定怀疑老子两面三刀说话不算话，那还不恨死我了？这就会出现更大的变数。” “就是！”牟长霞也有些愤愤然：“我原来觉得高俅这个人还不错，没想到他竟然想让公子背上言而无信的黑锅，挑拨完颜京仇视公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萧芸娘微微一笑：“就算这个计策是高俅出的，但没有宋官家赵佶下旨也行不通。所以，卑鄙无耻的罪魁祸首并非高俅，而是朝廷里面的那个皇帝陛下赵佶。” 李宪突然一拍脑门：“他娘的，愿赌服输。老子甘拜下风，承认惹不起朝廷里面的那些混账，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尽快想办法离开。三个契丹人呢？他们究竟怎么回事？” “正确，北面才是我们的核心利益！”萧芸娘脸色一整：“结合高俅此前所言，大辽国的问题比想象的更加严重。契丹五部的族刀果然不是偶然出现，里面出了大问题。公子送回来的三个人，就是耶律延禧内廷带刀侍卫副总管耶律钜和两名亲卫。” 李宪并不关心来的是什么人，他考虑的是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他们都说了什么？” 萧芸娘很快出去把三个人带进来：“没有和公子达成一致之前，族刀我并没有交给他们。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自己说，问题真的不简单。” 原来，耶律大石杀死萧乙薛和坡里括叛逃之后，天祚帝耶律延禧把身边仅有的两万多兵马整编为五营，调整了统兵将领。 前军大营统制耶律孛迭，副将耶律马五，两千精骑；左翼大营统制耶律涂山、副将移剌斡里朵，两千精骑；右翼大营统制耶律余里衍，副将萧和尚，两千四百精骑；后军大营统制萧怀忠，副将耶律恕，两千四百精骑。 耶律延禧亲自统领中军大营，总兵力一万二千精骑，副将石抹卞、耶律铎、三宝奴等人，宫帐军统领耶律高八。 一个月前，耶律余里衍返回沙窝台大帐拜见耶律延禧，汇报了自己联络四万多抗金残军的经过。 耶律延禧一时间头脑发热，认为有了四万多军队从南面牵制完颜宗翰，发起东征收回天德军（今呼和浩特市东）、丰州（今丰镇）、云内州的条件已经成熟。 耶律延禧命令耶律孛迭和耶律马五的前军大营，立即从夹山出兵，全力突袭天德军。 命令耶律涂山和移剌斡里朵的左翼大营，立即离开青山大营，全力出击云内州。 命令耶律余里衍和萧和尚的右翼大营立即出发，拿下东胜州之后，紧贴着大夏国的国境线向南直扑宁边州。 耶律延禧亲率主力紧随其后，准备集中力量一举拿下武州、朔州，然后从北面、西面、南面夹击西京大同府，把完颜宗翰从山西赶出去。 没想到战斗一开始，耶律延禧的亲兵统领耶律高八突然逃走，而且带走了契丹五部的族刀。耶律孛迭和耶律马五紧随其后，带领前军大营两千骑向完颜银术可投降。 带刀侍卫耶律钜副总管最后说道：“我们奉旨追杀耶律高八，一定要夺回五部族刀。结果一路向南追过来，在锦屏山一线失去了线索。没有办法回去交旨，我们只好一路南下撞大运。” “没想到摸到潼关附近，被我们发现了大夏国、吐蕃国的使团。曾几何时，我们大辽国使团都是大宋朝的第一座上宾，那是何等的风光。因为大宋朝背信弃义，让我们两年时间就家破人亡。” “我们伏击吐蕃国的一个商队得到了两对鹰隼，准备化妆潜入汴梁城刺杀大宋高官。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见了耶律高八，而且和完颜京在一起。因为担心耶律高八认出我们，所以不敢进城。” “原来还有这么多曲折。”李宪看了萧芸娘一眼才接着说道：“萧芸娘偶然抢回契丹五部族刀，但对我没有丝毫用处，现在就可以交给你们。刚才大宋朝殿帅高俅通报一个消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全线崩溃，已经逃往大青山深处，你们如何找他呢？” 耶律钜没有回答李宪的问题，反而对萧芸娘跪下磕头：“看在小的们风餐露宿一个多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请萧家小主人指点一条明路！” 萧芸娘摇摇头：“我现在是追魂枪李宪的女人，不可能为大辽国出谋划策。再说了，目前武州和天德军那边的情况不明确，所有消息都是听别人所言，我也拿不出什么好建议。” “高俅说金国贼子彻底收服天德军、云内州和武州，天祚帝已经败退，这肯定不会错的。你们三十六人出来，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即便我把族刀交给你们，万里迢迢又如何返回去？” “这话不错。”李宪接口说道：“你们三个人带着五部族刀，这一路上要经过数百关卡，一旦被宋军或者女真鞑子察觉，只怕没有能力保护？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清风楼躲几天，看看有无更好的机会逃回去。” 为了坚定耶律钜三人的信心，萧芸娘还是从怀里摸出族刀展示了一下：“没必要骗你们，东西的确在我这里。如果你们一定要走，现在也可以拿去。” 耶律钜三人接过族刀一看，随即还给萧芸娘：“小主人执掌族刀，就是契丹五部之主。小的们唯小主人之命是从，绝对不敢乱出主意。” 萧芸娘收起族刀，这才对卜辙说道：“卜辙，带他们下去休息。目前局势微妙，弄几套衣服给他们换一下，不要透露风声。” 一宿无话，没想到李宪第二天还没起床，清风楼竟然又来了一个更加出乎预料的不速之客，事情越来越复杂。 第0346章 出怪事，太子提请求 李宪昨晚没睡好，被殷莲叫起来的时候双眼都充满血丝。 这也没办法，自从听说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二次反攻失败，李宪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历史进城，大宋的结局也就注定了。 李宪心里很清楚，无耻的大宋，苟延残喘三百年，一共就干了两件事。 联金灭辽，北宋灭亡！ 联蒙灭金，南宋灭亡！ 归根结底，无耻的大宋就干了一件事：先给自己找个干爹，然后寻找更强的干爹干掉眼前这一个，最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到处给自己找干爹本来就足够无耻了，更何况是寻找第二个干爹干掉第一个干爹，还不只干一次，也只有无耻的大宋才能够把无耻进行到底。 大宋从上到下都无耻，前后给自己找了三个干爹，然后彻底把自己玩死。 李宪从来没有想拯救腐朽的大宋朝，甚至不想和大宋朝发生哪怕一丁点儿关系。他的战略目标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因此决不干预真实的历史进程。 为此，他宁愿选择和魔鬼合作，比如说出卖一些自己的眼前利益，不惜和死敌完颜京苟且一番，都可以考虑。 脑袋里面总是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一想起来就生气，李宪能睡一个安稳觉，那才有鬼了。 世界上真有鬼，这个你一定要相信。 李宪本来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鬼，但是殷莲服侍他穿好衣服，然后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的声音非常小，别人都没听见，结果李宪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鬼！ 大宋朝的皇太子，赵桓来了。 此刻，皇太子赵桓正恭而敬之站在清风楼大门外的街道上，等待李宪这个半仙接见！ 好，昨晚高俅化妆来见，让自己的一番谋划付诸东流，这已经足够无耻了。 现在皇太子大鸣大放拜访，而且还是一大早就站在街道上，很可能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李宪还蒙在鼓里。 人家既然来了，而且还是以礼拜访，你不想发生关系都不行了。 说实话，李宪目前有一种被大宋朝强奸的感觉，心里就别提有多憋屈。 憋屈也没用，人家是皇太子，分分钟就可以把自己捏死。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宪只能强忍着心头骂娘的冲动，把皇太子赵桓请到二楼密室见面，看看对方究竟想搞什么妖蛾子。 假惺惺是有必要的，李宪躬身长揖：“太子殿下这么早过来，草民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赵桓脸上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眼眶发青，二目无神，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其实也不早了。” 李宪往窗外一看，原来已经九点多钟的样子，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草民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一向都起床很晚。今天太子殿下过来，草民终于早起一次，还不知有何吩咐呢？” 恰在此时，萧芸娘和牟长霞一前一后进来，手里端着燕窝羹和两盘糕点。 二目无神的赵桓一看这两人，顿时脸颊泛红，贼眼也明亮起来。 看见别的男人对自己身边的女人眼冒绿光，李宪心里非常不舒服了“咳咳，太子殿下吃过早膳没有？是否随便用一点儿？” “仙长请随意，我已经吃过了。”口中说话，赵桓的一双贼眼就没歇着，在萧芸娘和某长霞身上扫来扫去忙个不停。 这一幕让李宪心里更加不爽了：难道这个该死的东西，竟然是冲着自己身边的女人过来的？ 棒棒棒，李宪右手中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三声，这才沉声问道：“太子殿下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其实皇太子赵桓应该见过俩女，只不过俩女上次是侍女打扮，而且站在殷莲她们四名女使身后低着头，所以没看太清。 萧芸娘和牟长霞今日盛装出现，皇太子赵桓简直魂都飞了，自然是答非所问：“这两位小娘子是？” “你们给我出去！”李宪冲着萧芸娘和牟长霞一摆手，然后说道：“太子殿下还是先谈正事。” “贱妾告退！”俩女微微万福，然后翩然而去，哐啷一声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没有了美女提神，皇太子赵桓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赵桓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件大事禀报仙长。” 李宪只管往嘴巴里塞糕点，哦了一声没有接茬。 赵桓双手扶膝，眼睛盯着脚尖：“上一次那些歹徒半夜伏击仙长，其实是受人指使的。” 李宪闻言一怔，随即显得不甚关心：“多谢太子殿下挂怀，草民也有所耳闻。” 赵桓似乎不关心李宪的态度，语气平缓，自说自话：“赵桓处身尴尬境地，明知道有些事情违背常理，却不能挺身而出主持正义，实在有负圣人教诲。” 李宪点点头：“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为万众所瞩目，身不由己很正常。” 赵桓的声音突然变小：“郓王仗着自己得到爹爹宠爱，提举皇城司还不满足，竟然勾结山寨贼人，让赵桓有些不知所措。” 郓王，就是三皇子赵楷。 李宪有些明白了，原来皇太子赵桓此来，涉及到争夺太子之位的宫廷斗争。 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且李宪对赵桓、赵楷都不感冒，当然要敬鬼神而远之。 李宪赶紧摆手：“草民不关心朝局政事，太子殿下请慎言，当心隔墙有耳。这种话题一旦传扬出去，不仅对殿下不利，草民很可能要惹祸上身掉脑袋。” 赵桓突然抬起头来：“赵桓最近终于查清楚，究竟是谁杀了仙长的长随。” 一听杀害孔三槐的凶手有眉目，这可是一件大事，李宪终于重视起来：“不知太子殿下得到什么消息，可有真凭实据？” “仙长，”赵桓紧盯着李宪的眼睛：“我和郓王之间的纷争非止一日，我府中有他的人，他府中也有我的人。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是我的人听到过郓王和歹徒的谈话。” 李宪当然明白官场上杀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一般套路都是先杀人，然后罗织罪名。至于朝廷之中争权夺利，那更不需要证据。 不管怎么样，多了解一些情况总没有坏处，起码可以和裴鸾娇、安九娘她们的消息互相印证，减少冤枉人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李宪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还请太子殿下不吝赐教。” 赵桓仍然不紧不慢：“郓王苦心孤诣想取代我，这是满朝大臣都清楚的事情。但是爹爹从来没有明确表态，所以郓王总是在暗地里使坏。过去一年来，他开始肆无忌惮，竟然勾结外面的贼寇。偃师的虎头山庄、颍川的紫荆山庄，成为他的首选目标。” “仙长凭借一己之力守住蔚州五县，而且先后打退来自各方的侵袭，让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是莫大功勋。朝臣嘴里没说，但心里都有一本账。但是，郓王勾结大金国特使，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想置仙长于死地，所以动用外面的势力伏击仙长。” 李宪大失所望：原来没什么新意，这些内容张廷飙他们早就查清楚了。 没想到赵桓还有话说：“郓王不仅勾结外贼，还勾结内廷，大内总管李彦就全力支持他。清风楼重新开业之后，名声如日中天，盛传日进斗金。李彦一向贪得无厌，自然对清风楼很有想法。” 经过在京城里面连续碰壁，李宪对官场上的事情有了独到见解，所以他知道肉戏来了！ 赵桓果然开始深入：“清风楼是仙长的基业，李彦虽然不至于在明处下手，也不可能撼动仙长的地位。但是他总给清风楼找岔子，仿佛挥之不去的蚊蝇，还是令人讨厌的。” 李宪只能恭维一番表示赞同：“太子殿下圣明！” 赵桓终于开出了条件：“仙长不肖于俗物，视高官厚禄为粪土。赵桓别的方面帮不上忙，但太子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可以保证清风楼安稳如山。” 太子就是未来的皇上，这个身份当然有作用，而且作用大得很，傻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赵桓这番话想说明的内容，其实是另外一个意思：我能够保证清风楼安稳如山，也就能够让它瞬间变成一堆瓦砾。 被皇太子当面威胁了，你还只能忍气吞声。 李宪眉头一皱：“太子殿下，该不会让草民对郓王楷不利？” “仙长多虑了！我是长兄，受圣人教诲长大，怎么可能对手足不利？”赵桓微微一笑：“郓王之所以在邪路上越走越远，并非他的本性不好，而是因为受到了贼人的蛊惑。只要斩断外贼，我相信郓王就会重归正道，也就天下太平了。” 说得冠冕堂皇，李宪心里暗骂不已：你他娘的也够无耻的，把三皇子赵楷所有的势力都砍断了，他啥事儿都干不成，也就是对太子之位没有威胁了，当然重回正道当缩头乌龟。 皇太子赵桓突然站起身来拱手行礼：“赵桓不揣冒昧，希望仙长看在天下百姓福祉的份上仗义出手，彻底铲除虎头山庄和紫荆山庄。既能给长随报仇，也能给郓王敲个警钟。” 李宪只能在心里叹气：果然不愧是未来的皇帝，一开口就让自己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把天下百姓都扯进来了。 既然是做交易，李宪当然不会随便松口：“太子殿下，仅仅虎头山庄里面，全副武装的壮丁就不下六百人。草民身边只有清风楼的二三十个护院，而且兵刃马匹都不齐备。要想铲除如此之大的一股江湖势力，那肯定是力有不逮的。” 赵桓从怀里摸出一张淡黄色纸条：“朝廷对兵器控制极严，但说到马匹反倒不是问题。如果仙长决定行动，可以到牟驼岗马场挑选战马。只要不超过一百匹，仙长尽管随意。至于清风楼，哪怕没有一个护院，我也可以保证无忧。” 没有等李宪答复，皇太子赵桓把纸条放在桌上，然后毫不迟疑转身离去。 萧芸娘闪身进来抓起纸条冷笑一声：“好一个连环计！” 第0347章 弄玄虚，大宋元宵节 对于官场争斗，李宪是个门外汉。说到战术谋略，李宪却是专家。 皇太子赵桓甩手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加上萧芸娘画龙点睛，李宪终于明白了很多事。 高俅首先现身，给李宪身上泼脏水是一个方面，让完颜京疑神疑鬼是另一个方面。 皇太子赵桓一大早登门求见，就彻底把李宪绑在朝廷赖账的集团里面，从而坚定完颜京此前的判断，这是配合高俅的行动。 皇太子虽然身份显赫，其实任何动作都不自由。赵桓一大早来到清风楼，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皇上赵佶的旨意。 赵佶采用这个连环计策，根本目的是在给自己找退路：朝廷让殿帅高俅、太子赵桓出马，就是在拼命做李宪的工作，让他不要打劫二十万石粮食，实在是仁至义尽。 而实际上这个连环计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让完颜京明白：李宪肯定会图谋二十万石粮食，如果你现在运走的话，不是被劫就是被烧，根本保不住。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宪就不能继续待在汴梁城，必须立即离开，造成迫不及待图谋劫粮的架势。 自始至终，高俅和赵桓都没有针对二十万石粮食，而是七拉八扯弄出另外一单子事情。比如说皇太子赵桓就假公济私，让李宪帮他铲除政敌的势力。 朝廷各部门首先配合完颜京对付李宪，完成了“海上之盟”规定的义务。然后反过来威胁李宪为朝廷出力，拖延不想借给大金国的二十万石粮食。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国家之间就是为扯皮而存在的，就算今后大金国因为粮食问题找麻烦，宋徽宗赵佶就有很多理由可以扯。 萧芸娘笑道：“扛是扛不过去的，被朝廷敲诈也算是一种荣幸，除非公子不要清风楼了。皇太子说一个护院都不要，清风楼也没事。实际上是警告我们，不管有多少护院，清风楼说完蛋就完蛋。” “我知道。”李宪苦笑道：“朝廷之中都不是东西，一个个比我还卑鄙。我看呐，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太极手段一般人弄不出来，肯定是高俅那个老混账设计的。只要被老子抓住破绽，今后和他没完！” 牟长霞接口说道：“既然已经掉进别人陷阱里面，那就只能正视眼前的问题，发狠有什么用？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对付偃师的虎头山庄，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萧芸娘沉声说道：“现事情全都浮出水面，朝廷就是希望我们尽快离开，而且还要悄悄离开，越神秘越好。如果我们继续停留，他们就随时准备对清风楼下手。” 李宪摆摆手：“不管他们如何着急，我们自己都不能乱套。既然情况发生变化，我们原来的计划只能作废。原本打算让长霞留在清风楼主持日常事务，现在看来绝对不可以，皇太子赵桓的那一双狗眼就说明了问题。” “既然如此，我需要调整一下青城庄园那边的人手，把飞狐镖局汴梁分舵的分舵主曹申抽回来，继续给老子经营清风楼。反正这里都是他弄起来的，继续扯皮也没什么。为了让皇帝老儿赵佶放心，我们带过来的人全部离开。” 萧芸娘点点头：“公子说得不错，就算需要离开，这一去山高水长，我们也需要准备几天，最起码也需要准备路上的干粮、被服、帐篷什么的。” 薛沁儿突然闯进来：“既然要离开，这一次的斗灯大会还参不参加？我们都按照公子的计划准备好了。” “参加！”李宪掐指一算：“元宵斗灯是正月十四晚上，按照时间计算，我们刚好赶上。这是给清风楼扩大影响的行动，按原定计划执行。全力准备元宵斗灯，正月十六晚上离开汴梁城。” 元宵斗灯，这是汴梁城近十年来传统节目。 自从宋徽宗赵佶登基以来，汴梁城赌博的风气越来越浓，无论什么东西都要赌一个高低。 茶叶好坏要赌，茶艺高低要赌，诗词歌赋要赌，奇石异草要赌，妓女才艺要赌，元宵花灯要赌。 总之，在宋徽宗赵佶治下的东京汴梁城，无物不赌，无人不赌。 过去一年，是宋徽宗赵佶最得意的一年。 上半年收回了燕山府和蓟州、景州、檀州、顺州、涿州、易州，下半年遏制了杨江、张迪、高托天的两河流民叛乱，现在又有可能收回山西武州。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宋徽宗赵佶下令与民同乐，规格要超过以往任何年份。 早在去年腊月初一（腊月朔日），宋徽宗赵佶便下令在艮岳布置花山开始放灯，敕令一直延续到正月十六日。 要说这座艮岳，那是大有来历。 由于汴梁城四周地处平原，无崇山峻岭，少洪流巨浸，宋徽宗认为帝王或神灵非形胜之地不居，所以对寿山艮岳的景观设置极为重视。 因此责令蔡京督办，朱勔亲自操刀，专门开办“花石纲”，每年花费钱财超过九千万贯，不惜挖坟刨尸，毁屋塞路，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日积月累，最后就堆成了这座艮岳。 艮岳位于景龙门内以东，封丘门（安远门）内以西，东华门内以北，景龙江以南，周长约六里，面积约为七百五十亩。 宣和四年（1122）艮岳初成，阁门宣赞舍人李质、曹组分别奉旨作赋，又写了《艮岳百咏》诗一组，宋徽宗赵佶自己也作了一篇《御制艮岳记》。 艮岳初成，民不聊生。浙江安微七州数十县赤地千里，百姓被迫卖儿卖女，方腊家的房子被拆，茶园被毁，一怒之下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掀起了数百万人参加的农民大起义，从而敲响了大宋朝的第一记丧钟。 宋徽宗赵佶认为方腊的大起义已经被扑灭，领头闹事的方腊等三十九人已经被斩首，再也没有人敢出来说三道四。所以朱勔的花石纲不能停下，艮岳还要加紧修建，而且庆典绝对不能少。 艮岳布置花山的同时，大内前面的五座城门也同时开始布置，这五座城门分别是东华门、西华门、景龙门、神徽门、宣德门。 宋徽宗赵佶下旨，五座门前要架设鳌山高灯。长十六丈，宽二百六十五步。中间树立两根鳌柱，高度二十四丈。 两根鳌柱都用金龙缠绕，每个龙口之中点一盏巨灯，叫做什么“双龙衍照”。 两根鳌柱之间悬挂一块紫金横匾，长度四丈八尺，宽度两丈四尺，上面镶嵌着八个镏金大字：宣和彩山与民同乐。 宋徽宗赵佶大概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于是下达一纸诏命：各知名商贾、勾栏、酒肆，必须在规定区域内扎彩棚一座，以备元宵夜让京城百姓赏玩。 清风楼大酒店重新开张以来，风头日渐强劲，这一次终于没逃脱，被大内专门点名扎一座彩棚，否则就是抗指不遵之罪。 皇帝一声令下，天下百姓谁敢不忙？正因为如此，从大年初三开始，薛沁儿就带领清风楼的数百姑娘们开始忙活。 说起来真是古怪，这次给清风楼大酒店划定的一块地皮，居然在内城宣德门正南、御道天汉桥西侧、俊义桥东侧、汴河北侧。 这是一百八十亩的广大区域，而且是内城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天汉桥东侧、汴河北侧、相国寺西侧的广大区域，就是潘楼街大酒店的彩棚区，占地面积同样一百八十亩。 清风楼大酒店、潘楼街大酒店的彩棚之间，就隔一条南北向的御道。御道宽度六十米左右，这表明了就是要让两家大酒店打擂台。 仅仅是和一家酒店打擂台，那个事情还好说，无论胜负都可以一笑了之。 关键在于，北面就是宣德门的皇家彩山，两根鳌柱和横匾就耸在那里，这中间就有了致命的讲究。 这是一项政治任务，而且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政治任务，无论是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个你一定要相信，否则就吃不了也兜不走。 如果清风楼的彩棚档次太低，那就说明没有把圣旨当回事，有欺君之罪。 如果清风楼的彩棚档次太高，甚至盖过了皇家彩山的风头，有欺君之罪。 接到圣旨之后，如何才能把握一个恰当的尺度，让清风楼彩棚既不太顶尖，又不太丢人，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这三个小姑娘急得团团转。 说来也是，萧芸娘虽然是大辽国皇室成员，但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奢华的场面。牟长霞和薛沁儿是山村妹子，更不知道天上人间。 最后没有办法，三女只能联袂过来，请教无所不能的自家公子。 “没事，你们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按照原定计划好好排练，老子一定让整个汴梁城作声不得！”李宪早就有所安排，所以处变不惊。 “不要管别人在干什么，命令卜辙带领他手下的混蛋们，在我们的指定区域外沿，给老子打下去三百六十根直径一尺的立柱，高度要求三丈六尺。然后准备尽可能多的红纱，把整个区域围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里面。” 就这么地，清风楼在过去十天时间里就做了两件事：卜辙安排二十四人坚守清风楼，剩下的数十个小家伙设置原木立柱。然后就是数百姑娘们缝制红绸，把整个区域围起来。 别人的地盘上都已经是灯山花海，唯有清风楼的这个地方，只有红绸包裹的一片区域，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谁也不知道那里面隐藏着什么古怪。 正月十三晚上，李宪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明天晚上定更天就要见真功夫，芸娘、长霞和沁儿组织姑娘们。卜辙的人从明天白天开始，按照我划定的图纸进行站位。李奚骨的神罚队从今天晚上开始不准外出，并且要准备好两天的干粮等候命令。” 第0348章 走偏锋，一曲惊天地 正月十四日辰时，宋徽宗赵佶离开皇城驾幸五岳观，朝中三品以上大臣随行，在迎祥池焚香祷告，祭祀八方神灵。 皇帝头戴冠冕，身着龙袍，乘龙辇，红纱帖金烛笼二百对、琉璃玉柱掌扇灯九对开道。 文官头戴簪花球头大帽，红锦团荅戏狮子衫，金镀天王腰带，坐锦轿。武官头戴双巻脚幞头，紫色搭天鹅结宽衫，挂弓佩剑，乘披挂战马。 正月十四日酉时三刻，宋徽宗赵佶在群英殿大宴群臣，皇后嫔妃、皇子皇女都出席，一直到华灯初上。 戌时整，乐府进献婆娑之舞，御宴撤席。梨园奏响和悦之音，君臣步出群英殿。 宋徽宗赵佶颁下敕令，中使冲到午门外高呼一声：“君临天下，与民同乐！” 一时间鼓乐齐鸣，万灯同燃，整个汴梁城顿时大放异彩，形同白昼，筹备一个多月的元宵灯会正式开始。 宋徽宗赵佶带着皇后嫔妃当先而行，群臣紧随其后缓缓跟进，同登五门城楼观灯。 在宣德门城楼上金交椅上坐定，宋徽宗右手一挥：“传旨下去，五门同开，宣万姓黎民齐来赏玩。杨戬、王仁、何霍六、黄大尉即刻上前，把新铸铜钱一千贯撒下城头，让黎民百姓争抢压岁！” 皇上一声令下，杨戬等人指挥内侍搬运铜钱，大把大把撒下城头。 一贯足额铜钱一千枚，合计十三斤多，一千贯铜钱就是一万多斤。 二十多人把崭新的铜钱洒向天空，顿时漫天金光闪烁，人群仿佛潮水一般涌了进来，一边争抢一边山呼万岁，宋徽宗赵佶看得眉开眼笑，皇后嫔妃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枢密使蔡攸突然上前低声说道：“陛下与万民同乐，百姓俱感天恩浩荡。然则有人不屑于顾，把圣旨置若罔闻，真乃罪在不赦。” 宋徽宗赵佶不以为然，伸出右手一划拉：“你看万灯闪烁，宛如群星璀璨，爱卿此话何意？” “陛下放眼细瞧。”蔡攸躬身往正南一指：“那边是划给清风楼的区域，过去半月没有张灯结彩，此刻依然没有动静。” 宋徽宗赵佶伸头往前一看，可不是咋的，天汉桥和俊义桥之间只有一片火红，并无一盏彩灯。 竟然有人不遵圣旨，宋徽宗赵佶就有些不高兴了：“高爱卿，那边出了何事？” 高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站出来刚要解释，意外变故突然发生。 咻——轰——噗嗤！ 随着一声尖啸响起，一道黄光从清风楼所在区域拔地而起直冲天际，然后一声巨响炸裂开来，夜空之中顿时火星四溅，一个光球一闪即逝。 咻——轰——噗嗤！ 君臣张口结舌之际，又是七声尖啸传来，紧接着就是七声爆炸，七个光球在数百米高空爆闪，让整个汴梁城顿时一片沉寂。 哗——原本火红一片的区域突然大放光明，一个巨大的透明八卦出现在眼前，宣德门城楼上的近千人顿时被惊醒。 如此古怪的巨大八卦灯仿佛从天而降，凭空出现在君臣眼中。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宋徽宗赵佶率先站起身来。 数万看见真相的百姓顿时山呼万岁，随即拼命向八卦灯所在地涌过去。 “啊——啊——” 就在君臣百姓莫名奇妙的关头，随着一阵古琴之声，一群女声和声响起，仿佛天籁之音播撒人间，再一次给东京汴梁城造成震撼。 凄迷的合唱声，宋徽宗赵佶听得迷迷糊糊，只能扭头盯着蔡攸：“蔡爱卿，你一向对丝竹之音涉猎甚广，她们唱的是什么？” 蔡攸刚才还在给清风楼身上破脏水，没想到眨眼之间人家就弄得惊天动地，把所有的彩山灯海都给压下去了。 听到皇上询问，蔡攸这才回过神来侧耳倾听片刻，然后对皇帝陛下躬身说道：“此曲极为古怪，微臣从未听过。开头两句仿佛是‘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蔡攸听得没错，清风楼那边正是合唱“红楼梦引”！ 原来，李宪决定来到汴梁城，内心就有一个通盘考虑，而且早就准备在元宵夜大干一场，为此可谓挖空心思。 在李宪看来，大宋的所谓盛世繁华，恰如红楼梦里面大观园的昙花一现，马上就要家破人亡。 虽然他不想管大宋赵家的死活，也不想插手大宋朝廷狗屁倒灶的事情。但作为华夏子孙，李宪心里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努力。 宋徽宗赵佶喜欢附庸风雅，所以李宪决定从偏门入手，利用红楼梦的兴衰破灭史，给大宋君臣提个醒。 直接讲故事涉及到讽喻朝政，有杀身之祸，李宪当然不会自投罗网。所以他决定采用音乐形式，来表达自己对大宋前途的忧虑。 要想把红楼梦的几首经典插曲演绎出来，就必须要一批歌舞出众的女孩子。 让李宪为难的是，蔚州五县迭经战乱，找不到一批懂音乐的姑娘们，只有萧芸娘一个人精通音律。 为此，李宪设计八辆特种马车，并且把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带出来，同时带出来十二名少年女兵。在路途中，萧芸娘就传授她们音律方面的技巧，包括古琴、古筝、洞箫、五弦琴。 李宪对红楼梦里面的经典插曲耳熟能详，也能够完整唱出来，但他并不会这个年代的记谱方式。幸亏萧芸娘捉笔代劳，总算是让李宪天马行空的想法有了基础。 正是因为李宪在短时间内“创作”了十几首开天辟地的曲子，尤其是一路上抽空讲述红楼梦的故事，让同行的姑娘们一个个把眼睛都哭肿了。 从此以后，萧芸娘才彻底把李宪奉为神人。上一次应邀参加诗文会，萧芸娘坚信李宪一出马，就必定横扫天下。 来到清风楼以后，李宪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四百多妓女，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音乐舞蹈超凡脱俗。 后来招聘女使，三十九人自愿脱籍。如何安顿这些灾难深重的女孩子，李宪也是大费周章。 最后经过深思熟虑，李宪决定组建“蔚州歌舞团”。团长殷莲，副团长曹燕，总督导薛沁儿。 从此，蔚州歌舞团就在地下密室排练，所有曲目都是萧芸娘记谱的曲子，“作词”当然是李宪的任务。 汴梁城出了李宪这么一个在音乐方面的天才，直接把所有的知名才子踩在脚底下。他拿出来的任何一首曲子，都足以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妓女捧成头牌。 自从有了蔚州歌舞团，殷莲、曹燕等人看见李宪就脸红，实际上又开始春心萌动了。 如果不是李宪稳得住心神，能够坚守心底最基本的原则，留在清风楼无家可归的那两百多妓女，早就把他啃得渣滓都不剩了。 有了这个底气，李宪才没有让薛沁儿她们浪费时间，去弄什么鲤鱼灯、跑马灯，也没有弄什么灯谜，而是抓紧所有时间，按照自己的演出计划秘密训练。 当然，要想把大宋君臣彻底震住，仅仅是歌舞还不行，必须有惊天动地的手段，把全城的人都吸引住。 八辆马车，全都是透明的玻璃窗，但不能让别人提前看见，所以李宪命令用红绸围住现场。 正月十三日五更天的时候，李宪亲自带队，李奚骨的神罚队全体出动，把八辆马车赶到了预定区域内。 这八辆马车采用的是模块设计，去掉马车的顶棚，然后拼成一个边长三米六的巨型八卦，就是李宪的杰作之一。 八辆马车都透明，每辆马车里面放四尊巨型烛台，上面燃烧着小臂粗细的蜡烛，把马车照得内外通透，变成了一盏灯。然后八辆马车拼接起来，又变成了一盏巨型八卦灯。 表演舞台，就是八辆马车外面的紫铜板装甲，舞台的底座就是马车拼成的巨型八卦。 有了巨型八卦灯和表演舞台，这依然不够。至少在李宪看来，这还不能彻底把宋徽宗赵佶这样的人镇住。 为此，李宪被迫动用了八枚最神秘的信号弹。去掉弹头重新装药，二两火药加上三两铁粉，变成了真正的焰火。 这是李宪发明的二级火箭，利用铜管作为轨道发射，射高超过五百米，目的是配合望远镜和十公里以外联系。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李宪设想如出一辙。 随着八枚火箭升空，然后爆闪出天花，整个汴梁城都被惊动了。 李宪当机立断一声令下，李奚骨的神罚队员拉开了外围的红绸，巨型八卦灯展现在世人面前。 舞台上正是殷莲领唱，三十八名女队员合唱。每辆马车里面有两个演奏队员，一共十六人演奏，乐器分为古琴、琵琶、竖琴、古筝、洞箫。 第一个节目就是红楼梦引，让宋徽宗赵佶等君臣听得目瞪口呆，整个灯会已经陷入一片沉寂。近十万百姓蜂拥而来，把附近的道路、桥梁、房顶挤得水泄不通。 现在，殷莲等人已经开始演唱第二个曲目：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 此曲一开篇，就直接勾动了少男少女的心。尤其是勾栏瓦舍的姑娘们，她们最大的人生心愿，就是能够找到一个良人脱籍从良。 可这种愿望基本上就是水月镜花，人生虚话。殷莲等人想到自己的苦难遭遇，全副情感都投入进去了。 附近参与斗灯的姑娘们，很快就就被感染，也加入到哼唱行列。而且她们感同身受，哼唱更富有感情。 没想到舞台上突然一变，殷莲等人翩然下台，小仙子李飞凤带领十二名小姑娘走上舞台，顿时让附近的观众一阵惊叹。 原来，李飞凤等人的服装，就是后世武术队员穿的那种白色紧口运动服。但是李宪在衣袖、裤腿这里拼接了翡翠色，姑娘们活动起来，每个人都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莲。 下面演奏的曲目风格一变，《上海滩》主题曲的背景音乐开始，李飞凤等十三人构成一个三角形雁翎阵，一套太极拳展现出来，仿佛十三个仙女直落九天。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让整个汴梁城都措手不及！ 第0349章 出意外，全城大骚乱 元宵节闹花灯，其他各家跑马灯里面，转来转去的人影都是假的。 清风楼大酒店别出心裁，巨型八卦灯里面弹琴演奏的人、八卦灯上面活动的人都是真人。 北宋末年的人，还没有“舞台灯光”的概念，更没有意识到灯光和背景构图之间的关系。 李宪的灵魂来自千年之后，结合周围环境搭建一座舞台，从而增加艺术美感和感染力，这的确不是难事。 每两透明马车里面，都是两根小臂粗细的巨型蜡烛，让舞台的八卦底座显得格外明亮，反衬出上面的舞台更加昏暗。 舞台背景是黑色的夜空，加上万家灯火。因为舞台底座亮度更大，明暗之间的巨大反差，导致在舞台上活动的人，仿佛漂浮在虚空之中。 太极拳的动作舒缓圆润，绵绵不绝，好像是其他某种拳法的慢动作，再加上黑夜灯光反衬，李飞凤她们十三人显得如梦似幻，飘飘欲仙。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总希望能够靠上去看个明白。近十万人的好奇心加起来，那就是一种灾难。 李宪预计到人们会蜂拥而上，所以提前命令卜辙等人，在外围立了三百六十根直径一尺的巨大木柱，上面用大拇指粗细绳索编织成一张巨型防护网。 仅仅有这些绳网还是不够的，在巨型八卦每条边的方位上，都有铁卫队的九匹战马，铁卫队员手持熟铜梢棒端坐在马背上，构成了一道完整的防线。 两层防护能够挡住遵纪守法的百姓，但无法挡住其他的人，这就是皇家的成员。 李飞凤她们十三人首先打了一套完整的太极拳，这个太极拳阵属于开天辟地的壮举，把现场气氛推到了第二个高潮。 一百零八式结束，十三个小姑娘刷的一声从背上拔出短剑，太极剑的招式开始展示出来。 太极拳是第一次展示，除了李宪他们的核心人物之外，没有其他人见识过。 太极剑就有另外的人看过，比如说宋徽宗赵佶，比如说那些大臣，而且还有三位小公主最近一直在修炼太极剑，宫中之人都见过。 太极剑法展开的一瞬间，因为剑刃画动之间反射四周的灯光，城楼上的宋徽宗赵佶等君臣居高临下，看起来就是星光点点，宛如九天长河倒挂，更是美不胜收。 宋徽宗赵佶由衷地赞叹道：“仙长曾经说过，太极剑一旦构成剑阵，就更具有观赏性，今日果然如此。放眼望去，恰如御苑仙宫，鬼斧神工。” 皇上赞不绝口，那就是金口玉言。群臣当然要赶紧拍马屁，不能扫了皇上的兴致，宣德门城楼上一时间彩声四起，顿时刺激了一群人。 宋徽宗赵佶的第七公主显德帝姬赵巧云以下，一直到第十六公主宁福帝姬赵串珠，这十个还没有出嫁的女儿看见爹爹兴致极高，顿时越众而出：“女儿们想就近观摩一番，如果能够学得一招半式，今后可以演练给爹爹观赏，还望爹爹恩准！” 宋徽宗赵佶伸手一摸胡须：“今日与民同乐，李长生还是宝福、仁福、贤福三位帝姬的业师，就近观摩一番未尝不可。嗯，一体准奏！” 大内总管李彦赶紧命令一人飞马出城，通知清风楼立即安排接驾。 十位公主，五辆马车，前面是皇城骑卫三十六骑开路，后面是三十六骑殿后，这一大队车马从宣德门出来，顺着御道直奔清风楼八卦灯所在地。 李宪、萧芸娘、牟长霞都在最北面的一辆马车里面坐镇，卜辙接到传令侍卫的通知之后不敢怠慢，赶紧向李宪通报了是位公主马上就到的消息。 李宪一听，头都大了三圈：“哎哟，我的个娘也。近十万百姓之中，突然来了十位公主，这不是给老子添乱吗？” 萧芸娘没好气地说道：“你赶紧的，公主的马车说到就到。” 李宪只能从车里出来厉声喝道：“传令下去：卜辙的铁卫队加强四周防御，决不允许一个外人越过绳网。奚骨的神罚队立即做好准备，随我到御道上把公主接进来。如果有人对公主不利，一律杀无赦！” 李奚骨，也就是原来的铁骨朵，飞狐军里面的第一猛将。接到命令之后，提起一对短柄铁骨朵飞身上马，带领神罚队的四十四名队员纵马而出，很快在御道上清出一条通道。 现在是迎接公主，君臣之礼总是要讲究一番的。李宪当然不能骑马，而是倒背双手站在御道中间，紧盯着北面越来越近的车队。 该有事总会有事，神仙也挡不住。 没想到前面开路的三十六骑还有二十多丈距离，御道两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一部分人劫夺马车，一部分冲击宣德门，杀——” 李宪心头猛震：果然有土匪进城！ 这下麻烦了，公主是专门到清风楼的，而且大内已经提前通知迎接。一旦公主在自己地盘上出了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天灾人祸。 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就是给自己上眼药，简直岂有此理。 “本分百姓一律在原地不要动，神罚队全体出击，擅动者一律杀无赦，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公主平安！”李宪同样大吼一声，身体已经向前窜去。 李奚骨的短柄铁骨朵九十六斤，看见爹爹李宪孤身冲上去，他顿时也急了：“左右包抄上去防御车队两翼，靠近马车者杀无赦！” 遇到突发事件，李宪终于发现大宋军队不堪一击。前面开路的皇城骑卫三十六骑，还没有看见敌人就已经乱了套。 幸亏李宪及时赶到接过了指挥权：“全体下马持刀戒备，马匹冲外列阵，阻挡歹徒冲过来。” 稳定了开路的三十六骑，李宪贴着马车冲到最后面，命令殿后的三十六骑立即下马，同样用马匹设置障碍。 这样一来就挡住了御道两端，只需要防御东侧就够了，因为西侧是自己的地盘，卜辙的铁卫队已经严阵以待。 所有这些动作说起来一大堆，实际上从歹徒发出信号，到李宪冲到车队尾上，也就两个眨眼的功夫。 李宪刚刚稳定了一下局面，东侧的人群之中已经杀过来数十人。 这都是一些黑巾蒙面的江湖人物，因为他们竟然踩着人群的肩膀或人头冲过来，说明轻身功夫很不错。 李宪没有兵器，他只能爬到最后一辆马车顶上，双手在腰间一抹，分别扣了两枚五棱飞镖。 “神罚队八个人看守一辆马车，绝对不准后退半步！奚骨带领四个人随机策应，冲进三丈之内杀无赦！” 分配好自己手下，李宪这才高声叫道：“本分百姓开始有序后退，不要被歹徒所利用！” 嗖嗖嗖——李宪话音未落，一片飞蝗石竟然冲着李奚骨射来。看样子是准备清理外围，然后突袭内侧马车。 李宪来不及考虑，只能双臂一扬，四枚五棱飞镖激射而出，给李奚骨解了围。 当然，飞蝗石并不能把李奚骨怎么样。李宪提前动手，实际上就是把李奚骨解放出来，不让他受到飞蝗石的限制。 果然不错，李宪飞镖出手的同时，李奚骨大吼一声，挥舞一对短柄铁骨朵杀入敌群之中，很快就被他杀出一片开阔地，从而扩大了防御纵深。 因为御道两侧的百姓实在太多，现在也分不清究竟谁是真正的敌人，谁是本分老百姓，误伤肯定是难免的。 李先是侦察兵出身，在敌人老窝里面制造混乱属于专家级别。现在敌人倒过来给自己制造混乱，顿时攻守颠倒。 想到“制造混乱”四个字，李宪心头突然开朗，思维也开阔起来。 第一，公主突然来到清风楼，这并不属于预定活动内容，所以歹徒不可能事先制定这个突袭计划，只能是临时起意。由此可见，劫夺公主的马车，肯定不在歹徒的计划之内。 第二，歹徒既然已经混进来，而且已经做好动手准备，肯定有专门的目标。既然不是针对公主，那么他们想干什么？ 第三，只要能够保证公主没事，开路的、殿后的皇城骑卫全部死绝，都和李宪没关系。 想到这里，李宪左手在身后做了几个手势，卜辙顿时带人抢到马车边上，首先把十个公主带走了，御道上就留下五辆空车。 李宪并不担心歹徒冲击自己的八辆马车，先不要说几个核心女人手里有左轮手枪，仅仅是马车底部暗藏的床弩，就足够把冲过去的歹徒撕成碎片。 一阵大乱之后，李宪终于有时间观察整个现场情形。 首先，城内近十万百姓已经全部乱套，四面都是咒骂声和哭喊声，踩踏事件已经不可避免。对于这一点，李宪是无能为力的。 其次，歹徒冲击公主车队果然是虚晃一枪，除了射出两把飞蝗石之外，经过李奚骨一轮打击，并没有继续往这边冲击。真正的冲击目标竟然是宣德门，那就是冲着皇城去的！ 看清了局势之后，李宪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皇城骑卫听我的命令，前后卫立即会合，按照我指定的方位加强防御，保护公主安全是你们唯一的任务！” 李宪的这个命令恰到好处，七十二名皇城骑卫刚刚集中起来离开御道，在卜辙铁卫队外围构成一道阻击阵线，新的变故终于发生了。 东华门外面、西华门外面突然燃起大火，皇城大内的东西两侧又出现两支出现攻城的部队，人数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南面突袭宣德门的歹徒已经汇集起来，人数竟然超过四百。 李宪相信，不管歹徒来了多少人，皇城都是无法攻破的。因为皇城禁卫军一共四厢，每厢两千五百人。有了一万人凭城坚守，没有攻城器械，无论来多少敌人都是白给。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一股巨大的疑云在李宪心头升起：歹徒竟然混进来这么多人，说明他们蓄谋已久。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要攻打皇城，他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第0350章 谋安定，李宪救徽宗 李宪来到汴梁城，并不是要给宋徽宗赵佶当走狗的，而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大计而谋划，所以他给自己内定的原则，就是不掺乎大宋朝的任何事情。 清风楼大酒店是自己的基地，也是未来计划的一个重大环节，安全运转至关重要。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宪只能忍气吞声被大宋朝廷利用一番。 没想到在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竟然出现了歹徒攻打皇城这种怪事，让李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亏李宪提前埋下伏笔，关键时刻终于再次发挥作用，这个伏笔就是血手党。 就在李宪百思不得其解的关头，裴鸾娇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公子，现在已经查明，混入城中的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高托天的人马，张迪、杨江、武大郎等部也有派人过来，总人数大概有两千左右。” “你不是说他们潜伏在同文馆四周的吗，为何要进攻皇城大内？”李宪还是有些不明白：“难道他们不知道皇城大内根本攻不破？” 裴鸾娇摇摇头：“因为无法混入到他们中间，所以搞不明白他们为何突然要攻打皇城大内，这也是我没有提前向公子禀报的缘故。我命令血手党重点盯防的目标，还是偃师虎头山庄、颍川紫荆山庄。他们似乎也参加了今晚的行动，但行踪诡秘。” “你们不要暴露身份，就在暗中秘密观察。” 裴鸾娇转身消失，李宪站在最北面的马车上，紧盯着宣德门那边的攻防战。 神罚队、铁卫队已经全部收回来，坚守在巨型八卦灯的八条边上，外围是七十二名皇城骑卫，可谓是固若金汤。 既然已经明白所谓歹徒都是高托天、杨江、张迪、武大郎的义军，李宪脑海中开始紧张推演起来。 不掺乎杨江、张迪等人的行动，这也是李宪给自己内定的一个原则。可现在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恰在此时，宣德门城楼上突然一阵大乱，原本已经仓皇退下城楼的宋徽宗赵佶君臣，似乎被一股强大的敌人重新逼回城头。 李宪眉头紧锁：难道皇城大内里面也出现了敌人么？ “不好！刚才裴鸾娇那个疯丫头说过，偃师的虎头山庄、颍川的紫荆山庄行踪诡异，他们都是江湖绿林中人，高来高去那是老本行，说不定就是他们混进城内了。” 功大莫过救驾！如果能够救宋徽宗赵佶一命，自己的清风楼就有救驾之功，今后自然稳如泰山。 因为李宪很清楚，根据固有历史记载，宋徽宗赵佶今天晚上肯定不可能被杀。既然皇帝不可能被杀，自己立即赶过去救驾，那不是凭空得到一件功劳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顿时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宪跳下马车抓过一匹战马：“现场由萧芸娘统一指挥，卜辙把奚家庄弟子抽出一个班十七人，立即跟随我登城救驾！” 奚家庄弟子都是独臂大侠达奚虎传授武功，严格说来都属于武林中人，李宪发现他们都很有两把刷子。 他们一行十八匹战马并没有沿着御道向北冲向宣德门，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出现在大内城墙西南角。 “把战马丢在这里，我们爬墙上去！” 因为西华门外燃起大火，这个地方浓烟滚滚，刚好成为一个死角。 李宪摸出飞虎爪甩向城头，然后率先向上攀登上去。经过五分钟的攀爬，十七名队员全都登上了墙头。 “分成三个小组，两个小组在我的左右两翼，一个小组负责殿后。目标：宣德门城楼。尽可能隐藏身形，走！” 靠近城门楼之后，李宪发现城楼上果然发生了打斗，说明敌人已经有人登上城楼。 好在宣德门城楼一共有三层，禁宫卫队坚守在第一层的大门口，利用手中的单刀和长枪分成前后两层进行防御。 李宪是过来抢功劳的，并不是过来拼命的。现在禁宫卫队还能支撑，所以他并不着急。 让十七名队员蹲在女儿墙根部的阴影之中，李宪同样紧贴墙根儿，利用火炬的光亮观察战斗进程。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进攻城门楼的只有三个黑衣人，当先一人手持一根铁棍担任尖刀，左右两侧分别有一人挥舞长剑保护。 让李宪吓一跳的是，担任防御指挥的竟然是殿帅高俅，他倒背双手站在后面督战，倒也没有惊慌。身后的大门里面漆黑一团，也没有声息，不知道具体情况。 挡在一楼门口的禁宫卫队大概有十多人，站在第一排的四个人，每次都一起挥舞单刀，硬架黑衣人的铁棍。后面的七八个人都用长枪，抵挡两个使用长剑的黑衣人。 三个黑衣人能够摸到城墙上，说明他们的武功应该不弱。可是城门楼前面的空间太小，根本无法腾挪，一不小心就会被捅下城墙摔得粉身碎骨。 武功好手失去了地利，什么武功招式都施展不开，于是变成了普通莽夫的打架斗殴，毫无技巧可言。 李宪越看越奇怪，就这么三个黑衣人，就算手段通天又有何能为？高俅他们已经从城头下去了，为什么会被反逼上来？ 如果要杀掉这三个黑衣人，李宪一伸手就可以办到，因为距离不高五米，正是飞镖最佳的杀伤距离。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李宪一直蹲在阴影之中，始终没有采取动作。 城墙下面还在喊打喊杀，而且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有喊杀声，这就不正常。 京城里面的宿卫军总兵力十万人，就算没有满编，而且有一大半人回家过年，起码还有一两万军队才是。 骚乱发生如此之久，竟然没有看见一个官军过来。平时城墙外巡逻的宿卫军都死哪里去了？此其一。 歹徒围攻大内皇城，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没啥卵用。外面的城门一关，那就是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但是歹徒没有撤退。此其二。 就在李宪不明所以的关头，大内皇城的东北角又出现火光，艮岳发生大火。 艮岳上是花山灯海，这一烧起来顿时火光冲天，整个内城、大内皇城全都被照亮了。 高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艮岳失陷，皇宫有险，高爱卿立即组织人杀下城去！” 这个声音李宪并不陌生，正是昏君赵佶。 哐啷一声，高俅终于拔出腰间的宝剑高呼一声：“李大人保护陛下先走，老夫带人断后！” “杀——”大门里面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手中双鞭一招夜叉探海按住黑衣人的铁棍，顿时打开一条通道。 呼啦一下子，大门里面冲出一大群人，宋徽宗赵佶被两个卫士架着着双脚腾空，刚好往李宪躲避的地方冲过来。 原来，李宪就躲在城门坡道出口对面，从城门楼里面冲出来的人，只能沿着坡道下去，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李宪也没有想到，坡道上竟然有敌人埋伏。 挥舞双鞭的金甲武士刚刚冲到坡道入口，一根铁棍由下往上呼地一声捅了上来，当场把这个双鞭武士给捅飞了。双鞭脱手飞出，刚好落在李宪脚边。 开路的金甲武士被击飞，宋徽宗赵佶就给亮了出来，眼看坡道冲上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就要对宋徽宗赵佶下手，李宪来不及考虑，伸手抓起两根铁鞭扑了过去。 李宪不想随便杀人，所以铁鞭未到，口中大喝一声：“大胆狂徒吃我一鞭！” 当的一声，李宪的左手鞭斜挂对方的铁棍，右手扔掉铁鞭一把抓住宋徽宗赵佶的左肩往回一带，然后跨步上前，刚好把宋徽宗赵佶挡在身后。 李宪左手鞭护胸，右手摸出梅花镖又大喝一声：“铁卫队保护陛下，近卫立即组成人墙挡住通道！” 说时迟，那时却快。宋徽宗赵佶等人冲出来，到李宪恰到好处救了他一命，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大内总管李彦的尖嗓子几乎同步响起：“立即按照仙长的吩咐行事！” 保护宋徽宗赵佶的近卫其实人数不少，一共有三十多人。只不过城墙上无法展开兵力，加上没有主心骨指挥，所以到处都是乱仗。 李宪一声大喝，十六个近卫跨步上前摆成两排，敌人的进攻通道被堵死，宋徽宗赵佶实际上已经安然无忧了。 宋徽宗赵佶毕竟是皇帝，一旦安全没有问题，心思又灵活起来：“仙长从天而降，我不会忘记这份救驾之功。” 有了那些近卫做挡箭牌，李宪才不会出头拼命，所以转过身来说道：“陛下不用挂念皇宫，艮岳虽然起火，但距离皇城还有很大的空间。歹人故意制造混乱，实则没甚大用。只要陛下安然无恙，一切都是小事。” 就这功夫，冲击宋徽宗赵佶的黑衣人一声呐喊，纷纷抛下绳索溜下城头。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李宪张了张嘴但没作声。 原来，李宪早就发现城头女儿墙上面有三根带着飞虎爪的绳索，应该是那些黑衣人预留的退路。如果要把那些人留下，只需要砍断绳索就可以。 因为不知道这群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李宪也不想赶尽杀绝，所以没有吱声儿。 近卫们只要皇上安全，其他的都是小事，竟然没有人想过砍断绳索，结果从坡道上冲上来的六个黑衣人也逃下城去。 敌人都跑了，高俅终于带领那些断后的人过来。 没想到高俅见到宋徽宗赵佶之后的一句话，让李宪大不以为然：“陛下，歹徒已经被击退，皇后和娘娘们都平安。” 皇帝说跑就跑，竟然把皇后、嫔妃们扔在城门楼里。亲眼看见这一幕，让李宪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高俅身后转出一个人来，让李宪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 第0351章 见杨琼，因果露苗头 清风楼大酒店多了十一个人。十一个小姑娘，其中小公主十个。 城内大搜捕终于全面展开，宋徽宗赵佶惊魂未定，没有下旨把小公主接回皇城，李宪只好先带回来。 经过一通忙乱，八辆特制马车恢复原貌，变成了原来的装甲车，然后在铁卫队的保护下返回清风楼。 李宪认为自己带回来的是十位小公主，没想到进入后院之后，竟然多出一个人来——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只有两个人认识，一个是李宪，另外一个就是牟长霞。 李宪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姑娘能够混进自己人里面，肯定是牟长霞起了作用。 杨琼，李宪只有一面之缘，也是这个时空第一个让李宪吃瘪的小姑娘。 想当初在繁峙县城，李宪准备夜探丐帮帮主史老大府邸，结果被人制住穴道戏耍一顿，那个人就是杨琼。 杨琼是杨江的妹子，也是明教幽云巡察使。一手漫天花雨的飞蝗石绝技，十步之外打人穴道极为精准，号称没羽箭，堪称天下无敌。 李宪认为杨琼才是自己未来女兵营的营长，所以对她另眼相看。在繁峙县分手的时候专门交代，让杨琼到飞狐县找到牟长霞，就可以得到一匹宝马。 那个时候，萧姵刚刚中箭牺牲，萧芸娘在灵仙县血战，薛沁儿坚守白云山庄，都没见过杨琼。 留下薛沁儿和李飞凤负责安顿十位小公主，李宪带着牟长霞、萧芸娘、杨琼进入地下密室。 扔给杨琼一把椅子，李宪才责怪道：“你胆子不小，竟敢参加攻打皇城。” 杨琼比裴鸾娇还要跋扈，根本就不买李宪的帐：“你放着正事不干，竟然跑上城楼救援赵佶那个昏君，简直岂有此理！如果我不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就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怪我！”李宪冷笑道：“明知道我在现场，你还敢躲在人群中使用飞蝗石。你知道打的是谁吗？” 杨琼小嘴一瘪：“鬼才知道你搞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干儿子的年纪竟然比你还大！我以为他是狗皇帝的金甲武士，当然手下不容情。不过你的飞镖很厉害，竟然能够射落我的飞蝗石。” “算了，这件事我懒得和你扯下去。”李宪摆摆手：“我看你聪明伶俐，怎么会想到进攻皇城的？难道不知道皇城之外还有两道城墙，现在官兵四处搜捕，你们如何能逃出去？” 杨琼转身抱住牟长霞的右臂笑道：“我已经找到大姐，为什么要逃？” 李宪闻言一愣：“长霞是你大姐？” “幸亏认下这个妹子，不然可就出洋相了。”牟长霞使劲捏了一下杨琼的鼻尖：“那天晚上我在司令部谋划倒马关防御问题，这个死丫头竟然一直摸到我身后，还对着我的脖根子吹气，差点儿没把我吓死。她没说见过公子，一开口就要一匹宝马，如果不答应就把我劫走。” 李宪听得有好气又好笑：“难怪别人叫你小妖女，行事方式果然匪疑所思。人吓人吓死人，今后绝对不准这样。” 杨琼嘻嘻一笑：“我到飞狐县一打听，原来大姐竟然并非江湖人物，甚至都没有练过武。可所有人听到她的名字就像神仙般敬重，我觉得很奇怪。一直等到后半夜才悄悄潜入司令部，结果大姐不受威胁。最后反过来威胁我，不认她做大姐，就不给我宝马，我只能投降。” 萧芸娘听得只好笑：“你们这两个丫头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难怪刚才长霞和我说她的妹子过来了，要悄悄带回清风楼，还不让告诉公子。” 李宪摆摆手：“废话少说，今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 杨琼突然眼圈一红：“高托天战死了！” “高托天战死了？”李宪闻言一震：“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琼抹了一把眼泪：“一个月前，高托天和高托山两兄弟围攻兖州，高托天中流矢阵亡。二十万大军由高托山率领转攻滕州不利，目前退入大山隐伏待机。他们有数十头目被俘杀，所以到京城来出一口恶气。” “大哥杨江在德州惨败，折损兵马九万多人。张迪在恩州惨败，折损兵马十三万多人。这两次大败仗，导致一百多大小头目被俘杀，数千女眷被吊死。大家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定要给昏君赵佶一点厉害看看。” “这并非好计策。”李宪摇摇头：“兄弟们被杀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们到京城闹事，虽然让朝廷一时间很难受，但必然刺激朝廷发起更加疯狂的围剿，实在是得不偿失。” 杨琼抬头看着李宪：“李大哥，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观察，我哥也好，张迪也罢，他们缺乏你们蔚州那种治理民政的能力，完全依靠劫掠来维持。一个地方只能抢一次，所以只能是流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他们？” 李宪双手一摊：“妹子，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尽全力帮过他们吗？你难道没见过你们的光明左使方七佛？粮草、兵器、战马，我都帮助过的。” 杨琼点点头：“那一次我知道，的确在关键时刻解决了大问题，我哥说起来都感激不尽。” 萧芸娘接口说道：“杨家妹子，你应该知道我们蔚州五县人口稀少，公子一次拿出那么多粮食就已经到了极限。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你大哥他们不自己想办法组织农耕，仅仅是依靠四处劫掠，绝对没有前途。” 杨琼眼圈又红了：“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就算组织农耕，恢复种植。要等到稻麦成熟，需要大半年时间。我哥和张迪所部超过两百万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支撑下去，而且官军也不会给这个机会。” “朝廷把何灌调到长垣封死大河两岸，不准一个流民南下。乡间的粮食全部集中到通都大邑，接下来要么攻打那些大州城夺取粮食，要么全部饿死，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高托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战死的。” 李宪看了萧芸娘一眼，萧芸娘赶紧摇头：“要想安置两百多万人，至少需要占领两个州二十个县。如此广大的区域，起码需要十万精锐部队处于机动位置，才能勉强和官军周旋。仓促之间根本不可能办到，我现在真是无力回天。”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听说你大哥和方七佛闹翻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有明教的鼎力支持，只怕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杨琼摇摇头：“张迪野心太大，一门心思想称王。我哥受到他的蛊惑，取得雄州大捷之后对外称燕山王，明教当然不同意。光明左使方七佛赶到沧州，就是要阻止我哥称王，结果两个人没谈拢。没想到大胜之余，紧接着就是连续惨败，后悔也迟了。” 李宪长叹一声：“好多人没有搞清楚师出有名的真实含义，以为占地称王就是师出有名，其实大错特错。你不称王，大家都是兄弟，其他的人还有可能和你联合。一旦你称王，人家就变成你手下臣子，谁会愿意啊？” 高筑墙，广储粮，缓称王，这是后世的经验之谈，三女如梦方醒，都无话可说。 “妹子，我还是那句话，别的人我救不了，但可以救你。既然来了就好好休息，其他的暂时不要想了。你们一下子混进来几千人，我看这两天只怕城内要乱套，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李宪认为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所以做了一个总结。 没想到杨琼另外说出一个事实：“我们只来了两百多人，那三千人另有来历。” 李宪联想到在城头上看见的一幕，顿时紧张起来：“知道是什么人吗？” 杨琼摇摇头：“我们两百多人是通过栾城吕家寨的关系进城，另外的三千多人不知道从何冒出来，我们也不是统一指挥。按照我们的计划，就是狗皇帝宣布放灯的时候，利用他到城楼观灯的机会进行刺杀。” “十个公主突然从皇城出来，我当时是想把那些公主抓起来，然后和狗皇帝谈判。没想到出来救公主的竟然是李大哥，所以我们就放弃了。后面三面城门起火，甚至攻上城头，并不是我们干的。” 牟长霞拍了一下杨琼的肩头：“妹子，你上当了！根本没有什么吕家寨，那个狗屁吕骥寨主，就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二儿子完颜京！我们在栾城杀了他八百多人，早就结下死仇了。” 李宪终于抓住了线索：“城头上的黑衣人不是你们？” “不是！”杨琼摇摇头：“我们这两百人里面，有很多人认识追魂枪李宪。当我们看见大哥冲出来，就知道这其中很可能有另外的问题，当即放弃了下一步行动分批出城，我也悄悄潜入到大姐所在的马车。” “我明白了！早知如此，在城头就不应该放过他们。”李宪站起身来：“跟你大姐洗漱休息去，其它的事情与你无关。” 萧芸娘生气了：“这里就我们四个人，还打什么哑谜？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说清楚谁敢睡觉？说说看，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李宪无法推辞，只能无奈地说道：“目前还是推测，并没有证据。我在城头看见了皇帝陛下，也看见了太子殿下，而且看见高俅指挥防御，可就没看见三皇子赵楷。你们应该很清楚，三皇子提举皇城司，大内安全由他负责。” 萧芸娘摇摇头：“这有什么奇怪的？发生数千人攻打皇城的大事情，三皇子赵楷去指挥守城，你当然不能看见。” 李宪微微一笑：“我刚开始也是如此想法，可是看见皇帝、皇后和嫔妃都在，太子殿下居然受伤了。这种情况下三皇子不在现场，问题就很奇怪。更加奇怪的是，我站在城头竟然没有看见宿卫军一兵一卒，三皇子在什么地方指挥作战？” 牟长霞惊呼一声：“难道今天晚上的目标，竟然是刺杀皇太子赵桓？” 李宪点点头：“至少从目前来看，只能是这个结论。” 萧芸娘顿时脸色发白：“皇太子刚来我们清风楼找过你，然后就遇刺了，对吗？” 李宪耸耸肩：“不错！” 第0352章 赏重金，李宪挽狂澜 萧芸娘突然脸色发白，这是极度紧张造成的。 萧芸娘年纪不大，但性格沉稳，有处变不惊的大将气质，轻易不会极度紧张。 当初在桑干河血战萧干两万精锐，打夸完颜彀英的三路夹攻，萧芸娘身中四箭依然坚持指挥战斗。即便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因为萧芸娘对宫廷里面的事情了如指掌，也亲身经历过大辽国皇室的争斗，知道其中的无情与血腥。 当初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从鸳鸯泺逃跑，耶律淳在南京（燕京城）称帝，萧芸娘跟随他爹爹就卷进了那场政变，经历了后来的各种变故。 李宪没有在宫廷中生活过，仅仅从战术角度去看问题，更多的时候都忽视了政治斗争和权力斗争，没有察觉到越来越严重的危险气息。 萧芸娘通过李宪、杨琼陈述的事实，再加上李宪转述裴鸾娇得到的消息，她很快就察觉到所有事情都是表象，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公子，我不知道大宋君臣究竟想干什么，但事情绝非如此单纯。宫廷之中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过，都可能隐藏极大阴谋。更何况在皇城外围发生叛乱，太子殿下遇袭受伤，我们身边多出来十位公主。” 萧芸娘脸色苍白，语气急促：“种种迹象表明，我们一只脚已经踏在死亡陷阱边上，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公子请记住，宫廷之争必然死人。不是死一个人，而是人头滚滚，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看见萧芸娘把问题说得如此严重，李宪也不敢掉以轻心：“不管怎么说，你们赶紧去睡觉，养足精力才能应变。我到外面处理防御问题，保护公主的皇城骑卫七十二骑也过来了，他们应该承担外围防御任务。” 李宪从地下密室出来，才知道整个汴梁城都已经翻了天。此前没有看见的京城宿卫军，现在都出来了，满大街都是。 保护公主的七十二骑，此刻在清风楼大门外的街道上列成两个小方阵，彻底阻断了门前街道两端，防止乱兵或者歹徒冲击。 李宪站在门前台阶上叫了一声：“此前为了保护公主，打了一通乱仗，我还不知道诸位当中谁是统领？” 一员小将倒提一把朴刀策马过来：“末将关弢，奉命保护公主车队，请仙长吩咐！” 李宪抱拳说道：“原来是镇殿将军关弢，真是幸会！” 原来，镇殿将军包国雄曾经介绍过，宋徽宗赵佶身边一共有十八名镇殿将军，已经被包国雄暗中干掉一个。 在镇殿将军之中，有四个人和包国雄是结拜兄弟，他们五个人抱成一团和另外的镇殿将军抗衡。分别是大刀将军关弢、双锤将军秦用、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 宋徽宗赵佶身边的十八名镇殿将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力大无穷之辈，每个人的兵器都在七十二斤之上。 一听关弢的名字，李宪马上想起一件事来。 未来的靖康之耻，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因为想保护宋钦宗赵桓杀出京城，结果动作过大，宋钦宗赵桓心惊胆颤之下，以为蒋宣和李福要谋反，竟然命人把他们两人砍了脑袋。 蒋宣和李福无端被冤杀，手下皇城骑卫三百六十人一哄而散。宋钦宗赵桓随即当了俘虏，纯粹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关弢因为姓关，加上力大无穷，宋徽宗赵佶为了装点门面，认为他应该是关云长后裔，所以给他选择的兵器是一把大刀。 不是青龙偃月刀，而是一把特制的朴刀。一米长的刀刃是百炼精钢锻造，刀柄是紫铜锻造，长度两米一，重量七十二斤。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李宪随即吩咐：“关将军，十位小公主都还未成年，受不得惊吓，她们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你们是贴身卫士，在外围和其他官军打交道，就麻烦关将军了。院内的防御我安排人负责，你看这样可好？” “仙长不用客气！”关弢并没有下马，但神情恭敬：“仙长在琼林苑单挑群敌，为我大宋扬威，我们都是见证人。能够在仙长身边作战，实在是关某的福气。” 李宪抱拳说道：“只要公主平安无事，今后什么话都好说。请关将军告诉兄弟们，清风楼已经在准备夜宵，等会儿轮流吃饭。大家都是兄弟，我不会亏待大家。天亮之后，每位兄弟赏黄金百两。” 大宋不缺能战之军，只是没有能战之将，更缺乏拼死一搏的皇上，所以才会每战必败。 皇城骑卫是皇帝身边精挑细选的一支部队，只不过缺乏系统训练，李宪并不担心他们的战斗力。 现在训练是来不及了，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百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足够这些将士忙活一年多。李宪这番话说出来，那些骑卫顿时精神大振。 果然不错，在天亮之前的几个小时中间，前后过来四批人冲击清风楼。这里面有官军想要搜查，有黑衣人想要硬闯。 但关弢一把大刀无人能敌，而且镇殿将军的身份无所顾忌。被他连杀七人之后，终于驱散黑暗，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李宪说话算话，不仅好酒好菜款待，而且因为关弢杀敌有功，奖励五百两黄金。七十二名军卒每个人奖励加倍，变成了黄金两百两。 将近两万两黄金撒出去，作用是巨大的。关弢和手下众人彻底变成了李宪的死士，那真是言听计从。现在不仅仅是保护公主，而是保护清风楼。 “公子果然大手笔，如此巨量的黄金足够打败一切敌人。”萧芸娘站在三楼，看见关弢等人兢兢业业，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有关弢他们挡住外围，只要皇帝不下令，没有人敢动我们了。” 李宪呵呵一笑：“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黄金不能吃不能喝，就是用来保命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看清楚没有，冲击清风楼的究竟是什么人？” 李宪最后这句话询问的对象，是黎明之前摸回来的裴鸾娇和安九娘。 安九娘低声说道：“冲击的三队官军，其中两队是三皇子赵楷的部下，还有一队是太子赵桓的人。两批黑衣人，一批是太宰王黼的家将，另外一批属于神霄宫。关弢没有杀太子赵桓和三皇子赵楷的人，被杀的七人都是王黼找来的江湖好手。” “真他娘的有意思！”李宪脸色难看：“三皇子赵楷找麻烦，太宰王黼找麻烦，神霄宫找麻烦，老子都能够接受。太子赵桓竟然也对老子暗下毒手，纯粹是自己做死，老子记住这笔帐了！” 萧芸娘点点头：“昨天晚上的叛乱，到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太子赵桓、三皇子赵楷、太宰王黼三股势力都想浑水摸鱼，这已经是肯定的了。关弢竟敢当街杀人，超出了官场潜规则，大出所有势力意外，所以他们啥也没有得到。” 接二连三见识了官场的无耻，李宪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只能请教身边的行家：“芸娘，宫廷争斗竟然是这个样子，老子已经茫然无绪了。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 萧芸娘苦笑道：“公主留在我们这里是巨大隐患，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送回皇城。我的意思是，公子和关弢商量一下，让他立即派人到皇城请示，是否增加护卫兵力把公主们接回去。” 李宪有些愤愤然：“老子也在奇怪，十个小女儿都在清风楼，皇帝赵佶竟然都不派人过来询问一声。难道他就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死活吗？真他娘的想不通！” 萧芸娘目中寒光一闪：“皇家无情，自古皆然。这十个小姑娘是死是活，朝廷之中绝对没有半个人当回事！公子的声望在京城如日中天，很多人都和公子有些瓜葛。就算什么关系都没有，也能弄出莫须有。” “朝中君臣需要的是一个由头，一个能够清理自己敌人的由头。公子有自己的地盘，而且不服朝廷调遣，就是一个最好的目标。如果能够利用十个小公主扳倒公子，就可以给各种势力找到摧毁政敌的借口。” “那行，我下去让关弢派人回去一趟，赶紧把烫手的山芋送出去。” 李宪下楼找到关弢，让他抽出二十四骑返回皇城。一方面是报平安，另一方面就是让皇帝下旨，允许公主即刻回宫。 没想到事情发展根本不是李宪想的那样，两个小时之后二十四骑返回来，同时待会皇帝陛下的口谕：“京城动乱未平，公主车队在路途中无法保证安全，暂时不宜返回，责令清风楼善加守护。” 萧芸娘冷笑一声：“我说的没错？目标就在公子身上！如果我所料不错，要么大宋皇帝无法掌控全局，要么大宋皇帝还没有掌握所有情况。不死几个公主，问题解决不了。所以鱼饵暂时不会收回去，他们还要继续钓鱼，我们是陪斩的对象。” “不行，老子不能坐以待毙！” 李宪并不是傻子，只不过不适应宫廷争斗，所以有些举止失措。经过萧芸娘再三提点，他终于有所明悟。 当天晚上，李宪写了一封密信，命令裴鸾娇和安九娘潜出清风楼。同时把卜辙找到地下密室，对铁卫队接下来的行动进行了部署。 为了加强卜辙的力量，李宪命令李奚骨从神罚队里面抽出二十四人，加入到铁卫队里面。 这样一来，卜辙的铁卫队总兵力就增加到九十五人，可以承担更大的机动作战任务。 为了脱离大宋朝廷宫廷争斗的漩涡，李宪终于决定破浮沉舟。 没想到一个紧急消息传来，迫使李宪必须立即展开行动。 晚上三更天，卜辙率领加强的铁卫队出发，把战马都留在清风楼，所有的绣春刀都装备给他们，然后潜伏到宜男桥头，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第0353章 密室决策 “飞狐镖局玉郎城分舵主黄龙过来了。”薛沁儿抱着李宪的左臂低声说道。 李宪闻言大怒：“在目前这个紧要关头，他不盯着杨江、张迪的义军动向，跑到汴梁城来干什么？” 薛沁儿冷哼一声：“他送过来一个人，据说十万火急。” 薛沁儿露出来的敌意，让李宪心头一震：“谁？” 薛沁儿使劲掐了一下李宪的左臂，才阴森森的说道：“耶律敏，上次在栾城驿亭镇差点儿杀死你的那个丫头！” 耶律敏？李宪记忆犹新的女刺客。也就是他把人家压在床上，还威胁要把人家扒光了扔到大街上，结果反而李宪自己吃瘪的那个耶律敏。 李宪一下子迷糊了：“耶律敏不是回到耶律余里衍身边去了吗，怎么会重新返回玉郎城找黄龙？” 薛沁儿一跺脚：“谁知道那只妖狐想干什么？我们问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在那里哭，看样子要公子这个好人去哄呗。” 现在薛沁儿醋气熏天，李宪知道不能再说了。 来到四楼密室，李宪终于看见了耶律敏，早就哭成一个泪人了。萧芸娘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牟长霞搓着双手转来转去。 李宪刚一现身，耶律敏顿时哇的一声扑进怀里：“公子啊，救救我家小公主！” “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李宪也被搞了个措手不及，加上三员女将冷眼旁观，他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只能虚张双臂柔声说道：“这才分手没几天啊，你怎么到这里了？” 一旁缩着脖子的黄龙接口说道：“她是大年初一赶到玉郎城的，就说要尽快找到公子，否则就来不及了。其它的什么都不说，我没有办法，只能一人双马紧急南下，总算把她送到了。” 李宪冲着薛沁儿不断使眼色，薛沁儿才七不愿意八不耐烦转身出去，总算给耶律敏和黄龙弄了两碗热汤过来。 喝了一碗热汤下去，耶律敏终于缓过劲来：“公子，大辽国主不听小公主劝阻，提前进攻云中被完颜娄室采用伏兵之计打败，手下仅有的四万大军彻底崩溃，目前不知逃往何处！” 李宪长叹一声：“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第三次惨败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人算不如天算，实在是无可奈何。在蔚州的时候我就和你小公主说过，耶律延禧性格偏执，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在驿亭镇和玉郎城我也和你说过同样的话，事实证明就是如此，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耶律敏抬起泪眼看着李宪：“大辽国主到什么地方去了，婢子并不关心。可是小公主听说公子南下，所以她率部拼命向南突围。婢子奉命南下的时候，小公主已经突破雁门关杀进五台山一线。小公主说了，如果公子不想办法救她，她就杀到你面前战死！” 李宪心虚的看了看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三位美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事到临头也躲不过去，李宪只能硬着头皮叫道：“地图！” 没办法，李先画出来的地图，一直就在薛沁儿怀里揣着。 萧芸娘一拍扶手：“拿地图也没用，我们刚才就已经看过了。先不说距离遥远，仅仅是大宋二十万军队我们就没有办法绕过去。耶律余里衍自己做死，还想把我们都拖进去，真是异想天开！” 说是这么说，军机大事不是开玩笑的，薛沁儿还是从怀里摸出羊皮地图，小心翼翼摊在桌子上。 萧芸娘站起身来，小手往地图上一拍，然后一划拉：“公子请看：耶律余里衍所部残兵两千余人，突破雁门关之后直扑定襄一线，战术目标非常清楚，那就是准备顺着滹沱河东进，然后从平型关进入我们蔚州境内。” “现在的敌我态势是：耶律余里衍打败了折可存的李翼所部、义胜军的牛清所部万余人，但定襄是义胜军的老巢，指挥使韩常、副指挥使耿守忠，总兵力四万余人挡住去路。太原府南面的平晋县，是折可存晋阳军的老巢，还有精兵五万。” “耶律余里衍应该不会向南越过忻州，折可存全军出动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耶律余里衍沿着滹沱河掉头向东，盂县是大宋河东兵统制官冀璟和王焕，两万人不是吃干饭的？再往东是平定州，种师中、种师闵的五万天威军难道是吃干饭的？” “就算耶律余里衍的两千多残兵都是天兵天将，能够连续突破冀璟和种师闵近八万人拦截，继续往东就是真定府，马步军都总管詹度手下还有三万六千人。要想解救那只妖狐，除非萧焯的第一军团、李天成的直属军团全部南下，简直岂有此理！” 李宪也不得不承认，萧芸娘对敌我双方的分析是对的，因为李宪早就把大宋军队的部署情况，在地图上标注得明明白白。 这个情况只有李宪才清楚，其他的人根本不知道，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从来没有问过，大宋军队的驻扎情报从何而来。 耶律余里衍也不清楚大宋军队经过白沟惨败之后，调整的兵力驻扎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一头扎进来完全就是找死。 李宪点点头：“芸娘判断准确，耶律余里衍不知就里，现在直接撞向冀璟和王焕的河东兵，的确危在旦夕。那么，针对目前这个局面，你们三个人是什么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牟长霞终于抬起头来：“干儿子李天成的直属军团一动，东面的郭药师马上就会察觉到。郭药师上次吃了大亏，他不趁虚而入才怪了。万一郭药师全力打过来，我们的紫荆关必定难保，飞狐县就完了。” “平型关的萧焯第一军团，防御目标是大同府的完颜宗干。上一次公子把完颜婆卢火打得丢盔弃甲，方杰还把别人的儿子完颜婆速给宰了，这个血海深仇他们会忘记吗？萧焯的第一军团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后果就不用说了。” “不是我们不救，实在是救不了。”薛沁儿接口说道：“为了救援那只妖狐，把我们整个蔚州的命运赌进去，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不管你们如何决定，反正我不同意调动李天成的直属军团和萧焯的第一军团。” 三员女将把敌情一说，耶律敏也察觉到了危险，顿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磕头，额头上很快就血迹斑斑。 战争造成的最大苦难，最后都要强加到女人身上，这是不争的残酷现实。 争风吃醋是女人的本能，心肠柔软是女人的天性。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都是女人，而且是历尽苦难的女人。虽然站在蔚州大局的立场上反对出兵，但耶律敏这么一跪，她们的眼泪也下来了，然后抬头盯着李宪。 按照固有历史，耶律余里衍这个大辽国的蜀国公主，最后变成了完颜宗望的小妾。这个结果李宪是不愿意看见的。 不管耶律余里衍是不是自己的女人，但绝对不能变成完颜宗望的女人。 李宪的想法很简单，让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得不到值得炫耀的女人，同时尽可能增加自己的同盟军，这就是他决策的指导思想和基础。 “别的都不说了，按照我一贯坚持的原则，耶律余里衍能够和金国女真鞑子势不两立，这就值得我们伸出援手。当然，现在派人返回蔚州，最快也需要半个月，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只能从这里想办法。” 李宪还没有说完，萧芸娘就把话头接过去了：“你什么意思？大宋官军十多万，我们这里如何想办法？把所有兵力都加起来，也只能凑齐四百人。而且三百女兵都是小姑娘，如何正面作战？” 李宪赶紧摆手：“不行，这里的三百女兵绝对不能动，她们属于清风楼最后的保障力量。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不能让她们参加战斗。不仅女兵不能动，凡是属于飞狐镖局的兵力，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任务，一个都不能动。” 牟长霞双手一摊：“如果不动飞狐镖局的人，我们只有铁卫队七十人、神罚队四十四人、血手党十八人、再加上十二名女兵，也只有一百四十人。即便能够以一当百，又能干什么？” 李宪摆摆手：“沁儿先把耶律敏带下去和耶律钜三人见见面，然后洗漱休息，先把体力养足再说。目前京城乱成一团，黄龙不能在这里久待，休息一天之后立即返回玉郎城，同时带一封信送到飞狐县。” 薛沁儿带着耶律敏和黄龙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这三个核心人物。 牟长霞忍不住气：“公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宪低声说道：“耶律余里衍当然要救，但绝对不能损害蔚州的整体利益，你们的观点是对的。耶律余里衍身边只有精锐两千多人，那应该是大辽国最后的力量。能救出来当然好，万一救不出来，我们也尽力了。” “目前，汴梁城已经闹得乌烟瘴气，如果我们再不离开，很可能出现严重问题。我的观点是想办法悄悄出城，顺道干掉偃师的虎头山庄给孔三槐报仇。然后从偃师渡河北上，争取把耶律余里衍救出来。” 萧芸娘眉头一掀：“我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说，只要把耶律余里衍一个人救出来，我们就算完成了任务，对？” “这是最坏的打算。”李宪点点头：“随着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再一次崩溃，未来的西北地区就剩下我们一家。有了耶律余里衍这面大旗，对于我们瓦解女真鞑子的契丹效死营更有帮助。如果能够把两千多契丹精锐救出来，当然更好了。” “我就一个担心啊。”萧芸娘脸色一红：“你娶了耶律余里衍都没事，我就担心她贼心不死，一定要复辟大辽国。你们不了解耶律余里衍，我对她的性格一清二楚。真要到那个时候，公子舍不舍得下令杀了她？” 李宪尴尬的一笑：“难道你们都以为我决定救援，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吗？” “我才懒得管你是否被迷惑了。”萧芸娘脸色阴冷起来：“我就问一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你舍不舍得下令杀了她？” 第0354章 朝中变故 李宪急于跳出大宋朝宫廷争斗的漩涡，可事情像一团乱麻搅在一起，急切之间根本掰扯不清。 杨琼带来了几路义军连续惨败的消息，虽然没有继续纠缠李宪，但是杨琼接下来会干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十个小公主还在清风楼呆着，虽然李飞凤带领她们在后院空地上演练剑法，小姑娘们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显德帝姬赵巧云、顺德帝姬赵璎珞、仪福帝姬赵圆珠、柔福帝姬赵多富，都是1111年出生，现在十四岁。 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惠福帝姬赵珠珠、永福帝姬赵佛保、贤福帝姬赵金儿，都是1112年出生，今年十三岁。 还有一个宁福帝姬赵串珠，1114年出生，今年才十一岁。 这十个小公主，十四岁的四个勉强算成人，宋徽宗赵佶正在给她们物色驸马。最小的才十一岁，根本还没有成人，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李飞凤刚满九岁，但从小吃苦，而且父母双亡差点儿饿死。经过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培养大半年，一手剑法已经很有火候。 自从上一次奉命进宫，给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三位公主纠正剑法，李飞凤已经和这些小公主打成一片。 李飞凤一直认为自己也是小公主，所以没有民间小孩那种畏畏缩缩的模样，和公主们都是姐妹相称。 来到清风楼以后，十位小公主看什么都新鲜，而且对李飞凤称呼“大师姐”，缠着她传授太极剑法。 想到这十位小公主在真实历史上的悲惨遭遇，李宪心里就滴血。 虽然李宪对大宋赵家厌恶至极，但是对眼前的这十位小公主，他却是充满了无比的怜惜。 李飞凤请示可否传授剑法的时候，李宪立即同意传授下去。结果如此一来，李宪就有了十个公主徒弟。 本来李宪是准备多停留几天，把一百零八式太极剑法全部传授下去。没想到耶律敏突然来到，更加紧迫的问题出现在面前。 大街上乱了两天，正月十七日终于稍微平静了。 按照大宋朝廷规制，正月十六日原本是一个极为庄重的日子。 这一天，开封府和大理寺需要办一件大事，应该联合在西条楼下广场召开“公审公判大会”，震慑宵小之徒，然后宋徽宗赵佶下旨特赦一批人。 可是因为此前的叛乱，再加上全城大搜捕，今年的“公审公判大会”无法如期举行，皇帝不仅不可能特赦，反而下达了严厉追究叛逆的敕令。 这样一来，新的麻烦可就出来了。因为那些可以得到大赦的家属，早就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朝廷突然取消大赦，让那些望眼欲穿的家庭怎么办？ 比如说李宪曾经给某一个人出谋划策，可以让他的兄长保住一条命。因为今年没有了这次大赦，李宪的谋划彻底落空。 大街上刚刚解除禁令，清风楼大门外就来了一个人：太学生贾贵，李师师的小叔子！ “仙长，根据您的指点，学生找到谏议大夫张昊递上呈状之后，李师师被废黜明妃衔，转在明慧观出家。我兄长贾弈日前得到赦令，却因正月十六日大赦取消，目前依然关押在开封府男普牢不得自由。” 贾贵神情颓唐，可见这个大年过得很不好。 人算不如天算，李宪也无计可施。种种迹象表明，因为他的出现，历史上在一些细节上开始出现偏差。未来究竟会如何发展，目前不得而知。 李宪想了半天没有眉目，只能问了一个细节问题：“明慧观在什么地方？” 贾贵情绪低落：“先皇真宗曾经耗时十四年，花费亿万之财，修建玉清宫两千六百二十楹。土木之工极天下之巧，绘画无不用黄金，搜罗四方古名画数千轴。其华美气势，堪比昔日阿房宫，可惜十年之后一把大火化为灰烬。” “明慧观就是在废墟重建，为皇家道观，外人禁入。李师师那贱人心如蛇蝎，水性杨花。身居明慧观之中，实际上依然是昏君禁脔。苟且之事无一日稍断，说来真是可气可恨。不知仙长可有妙法，能够拯救我兄长脱离苦海？” 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李宪丧失了先知先觉的神通，只能就事论事，算是宽慰贾贵：“皇上虽然荒淫无耻，却看重自己颜面。令兄暂时屈身普牢，应无性命之忧。俗话说好事多磨，稍延时日必得自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贾贵满腹疑虑走了，李宪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萧芸娘听说了事情经过，顿时大不以为然：“大宋皇帝赵佶爱面子，李师师变成禁脔之后，他原来的丈夫贾弈自然就是眼中钉。一旦放出去之后继续胡说八道，只怕有损皇家颜面。我甚至有一种推测，此事凶多吉少。” 李宪悚然一惊：“难道你认为此次骚乱，皇帝老儿赵佶是故意为之，其目的就是为了躲过正月十六日的特赦，找理由继续囚禁贾弈吗？为了一个人大费周章，不惜把数十人继续关押，这也太过分了？” 萧芸娘冷哼一声：“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大宋天下就是赵官家的天下，莫说是关押几个人，即便都杀了你又能如何？我奉劝公子不要在这个小问题上继续趟浑水，还是赶紧谋划跳出漩涡是正经。” 李宪一想也是，一个男人抱着别人的老婆睡觉，心里对这个女人的丈夫当然无法忘怀，更何况横插一脚的家伙还是皇帝。 “算了，行大事者不计小节。我们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他顾。”李宪只能接受残酷的现实：“我现在要想办法把公主们送回宫，然后找机会溜之乎也。” 恰在此时，裴鸾娇闯进李宪密室：“朝廷中传来消息，前日夜晚的大骚乱导致龙颜大怒，太宰王黼被夺职，李邦彦被重新启用为少宰。这个浪子一步登天，竟然到了宰相的高位。更有甚者，奸贼蔡京竟然奏请启用童贯为枢密院事。” 李宪大吃一惊：“童贯又出来了？” 裴鸾娇摇摇头：“包国雄传出来的消息，李邦彦已经铁定出来，童贯什么时候出来，目前各方争论剧烈。梁师成、李纲、蔡攸和蔡京互不让步，今日早朝闹得不欢而散。据说皇帝老儿因为童贯之事没有通过，再次龙颜大怒。” 李宪有些不得要领：“今日早朝没有涉及到三皇子赵楷、太子殿下赵桓？” 裴鸾娇点点头：“皇帝老儿说太子护驾有功，延请太医医治伤势。三皇子赵楷击退艮岳纵火匪徒有功，余事不再追究。各位大臣没有发表意见，叛乱之事不了了之，只说太宰王黼有失察之罪。然后所有人都弹劾王黼，罪状竟然有四十八条之多，结果被当庭夺职。” 李宪苦笑一声：“虽然脑袋里还有些稀里糊涂，但我似乎对朝廷争斗有了更深的认识。看来芸娘说得不错，前天夜晚一场大乱并非歹徒来袭那么单纯，而是有很多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最后才会闹成那个样子。” 恰在此时，傻儿子李奚骨冲进来：“大内总管李彦和镇殿将军包国雄来了，让爹爹到前院接旨。” 李宪呵呵一笑：“看来尘埃落定，我到前院去看看结果。” 李奚骨说得不错，包国雄带来了三百六十骑，已经同关弢合兵一处。大内总管李彦站在台阶上，左手举着一卷黄绢。 李宪依然长揖不跪：“草民李长生，见过李大人、包大人！” “仙长，陛下有旨。”大内总管李彦并没有打开圣旨，仍然托在手中：“仙长宣德门城楼救驾有功，特赏赐极品松纹剑一口。小仙子保护公主有功，特赏赐黄金五千两，金钗十二对！” 李彦说罢右手一摆，骑兵后面赶出来三辆马车，第一辆上面码着几口带铜扣的大箱子，箱子上面放着一把金鞘带紫穗的长剑。 “李大人请借一步说话。”李宪把大内总管李彦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松纹剑是陛下赏赐，草民就愧领了。但是车上的东西，还烦请李大人赏赐给那些将士们，他们才是维护京城祥和、保护公主无忧的功臣。” 大内总管李彦双眼一眯：“仙长视钱财如粪土，咱家钦佩万分。只不过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东西，让咱家经手似乎不妥？” “李大人此话差矣！”李宪赶紧躬身低语：“陛下的赏赐，草民都领下了。现在是草民的一点孝心，还望李大人多多费心。” 李宪冲着马车上的长剑三鞠躬，然后双手托起来退到一边。 大内总管李彦这才走过来，把圣旨塞进李宪怀中低声说道：“清风楼的事情不用仙长挂念，咱家心里有数就是了。” 随着一阵环佩之声响起，十位公主鱼贯而出，一一和李飞凤相拥而别。李宪很隐晦的看了包国雄一眼，后者不着痕迹点点头。 公主的车驾终于启程，有了四百多皇城骑卫前后保护，李宪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有点意思啊！”萧芸娘从李宪手里抓过长剑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公子请看这里，紫穗下面的这枚玉坠，竟然是大宋皇帝赵佶的贴身物品。这就相当于尚方宝剑啊，真是奇哉怪也！” 李宪并不认识宋徽宗赵佶的东西，但是萧芸娘显得胸有陈竹：“大宋皇帝在非正式场合的落款，并非是自己的姓名，而是一个‘天’字。而且这个‘天’字最上面的一横，和下面的‘大’字相距很远，意为天下一人。这枚玉坠，应该是大宋皇帝亲自篆刻的。” 牟长霞在一旁有些着急：“皇上的玉坠等会儿再说。刚才李彦传的是皇上口谕，公子还不赶紧把圣旨打开，看看里面说了些什么，免得又给我们弄出乱子来。” 第0355章 金蝉脱壳 雄镇，也就是后来的汜水镇。镇名既然号称雄，当然是有来历的。 如果说雄镇这个名字很多人不知道，那么说起虎牢关，还有三英战吕布之类的话题，就几乎无人不晓了。 虎牢关，又称汜水关、成皋关、崤关，是洛阳八关之一，控扼洛阳东边门户。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无数决定全局的大战，就在此地爆发。 六国联军抵抗秦朝、刘邦和项羽楚汉相争在此大战、李世民攻打窦建德，都是为了争夺虎牢关。 雄镇玉门渡口，西面是九曲山，东面是三皇山。两山对峙之间就是汜水缓缓流淌，向北注入黄河。 玉门渡口历史悠久，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属于南来北往，东游西去的咽喉要冲。 李宪等人用了五天四夜时间赶到雄镇虎牢关，并不是要到洛阳，而是有另外的考虑。 一路上经历了一次“鬼门关三日游”，薛沁儿左肩脱臼受伤，差点儿就变成了阎王爷的客人，李宪到现在都还惊魂未定。 离开汴梁城赶到这里，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具体经过还需要从头说起。 因为李宪救驾有功，宋徽宗赵佶赐下一把宝剑，而且剑穗上还挂着一块一寸见方的绿色玉坠。 经过萧芸娘解释，这枚玉坠属于宋徽宗赵佶贴身的东西，导致这把长剑具有了尚方宝剑的地位。 李宪从来没想过在腐朽的大宋朝升官发财，这把能够显示身份的极品松纹剑，并没有引起他的特别重视。 只不过这把长剑的确足够锋利，而且是金镶玉剑鞘，富丽堂皇之极。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一直认为很符合李宪的身份，完全可以作为佩剑挂在身上。 李宪携带长剑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作为杀人的兵器，所以把剑穗取下来交给牟长霞保存，免得在战斗中把玉坠撞碎了。 宋徽宗赵佶不仅赐下宝剑，还有一份圣旨。或者应该叫密旨，因为大内总管李彦并没有展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长生一介布衣，忠义可表。为朝廷屡立殊勋，朕心甚慰。今赐宝剑，代朕巡游。锄奸诛邪，无须奏闻。钦此。” 萧芸娘把圣旨读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这的确就是一份密诏，所以让大内总管李彦亲自送过来。锄奸诛邪，无须奏闻，这把长剑比尚方宝剑更高一等，传说中的一字并肩王就是如此，真是怪哉。” 李宪并不知道朝廷里面有些什么规矩：“古怪在什么地方？” “公子有所不知。”萧芸娘抓起长剑说道：“皇帝赐下尚方宝剑，这是一个极为慎重的事情。只有两种情况才需要尚方宝剑，第一是登台拜将，授以兵权，为对外战争负全责。第二是任命封疆大吏，代替朝廷镇守藩镇，统辖军民。” 牟长霞在一旁点头称是：“说来也对啊，公子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皇帝也说是一介白衣，怎么会赐下尚方宝剑，而且杀人都不需要上奏呢？的确很古怪。” 萧芸娘摇摇头：“古怪的地方并非公子是白身，问题也不在这里。” 李宪终于警觉起来：“哪个地方有问题？” “公子请想。”萧芸娘放下宝剑，倒背双手来回转了两圈，脸上疑惑更盛：“杀人的兵器多了去了，并不一定要用宝剑。尚方宝剑实际上代表一种身份，所以需要举行专门仪式才能授予，其目的是震慑宵小之辈。” 李宪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尚方宝剑不能私相授予，对？” “正确！”萧芸娘点点头：“尚方宝剑具有如朕亲临的威力，也是一种象征，需要让尽可能多的人作为见证，怎么可能私下授受？还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但事后必须向朝廷禀报。今天的圣旨却说锄奸诛邪，无须奏闻。” “你这么一解释，的确有问题了，而且很严重。”李宪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娘的，究竟哪里有问题呢？老子一团雾水！” 萧芸娘点点头：“我们只能赶紧离开朝廷漩涡，然后找个地方好好推敲一番，看看大宋皇帝究竟想干什么。这段时间一直不见卜辙，铁卫队的人也不见了，公子早就在做准备，对？” 李宪微微颔首：“刚开始，我的想法就是秘密除掉杀害孔三槐的凶手，所以让裴鸾娇和安九娘给包国雄送过去一封信。然后利用他把卜辙的铁卫队秘密送出城，在指定地点等我们。” 萧芸娘有些疑惑：“包国雄是皇帝最信任的镇殿将军，可以信赖吗？” 李宪微微一笑：“应该没问题，至少卜辙他们已经被送出城去了，我们就是要赶过去和他们会合。现在的问题是，杨琼如何处理？长霞赶紧征求她的意见。” 薛沁儿是警卫团长，所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公子，大部队都提前离开了，李奚骨手下被抽走二十四人，现在一共只有二十人。十六个人赶车，剩下四个人护卫。我们的人员应该如何调整呢？” “我是故意如此安排的，目的有两个。”李宪低声说道：“卜辙率领九十五人秘密潜出城去，可以降低敌人的警觉。其次，青城庄园那边需要战马，所以最好的战马都留下，卜辙他们没有带战马，只能提前出发。” “太子赵桓给我一张纸条，可以到牟驼岗马场挑选战马。他原本规定在一百匹以下，现在有了皇帝老儿的圣旨，应该不受限制了。牟驼岗马场有两万多匹战马，老子要挑选三百匹出来，保证每个人都有两匹好马。” 薛沁儿很快就拿出了人员名单： 铁卫队九十五人，加上卜辙一共九十六人；神罚队二十人，加上李奚骨一共二十一人；女兵班十二人，加上李飞凤就是十三人；安九娘血手党十八人，飞狐歌舞团三十九人，耶律钜三人。 再加上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耶律敏，总人数一百九十九人，其中女人五十八人，装甲马车八辆。 “第七辆马车是餐车，第八辆马车是抢险车，能够坐人的还是六辆马车。每辆马车可以坐十二人，女兵是没有问题的。第一辆马车就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裴鸾娇、安九娘、耶律敏，男人全部跟我骑马。” 正月二十一日凌晨，李宪用宝剑上的玉坠骗开城门，八辆马车悄然离开汴梁城，直奔西北二十里的牟驼岗天驷监（军马场）。 天驷监范琼并不认识李宪，但是宋徽宗赵佶御笔亲题的圣旨还是认识的。 再一看李宪腰间的长剑，正是圣旨所说的尚方宝剑，范琼只能躬身说道：“钦差大人，下官这里一共六座马场，请问需要什么样的马匹？” 对眼前的这个范琼，李宪没有丝毫好感，没有拔出尚方宝剑砍了他的脑袋就不错了，所以说话也不客气：“如何挑选战马是我的事情，你赶紧命人准备膳食，同时准备一批草料。” 原来，李宪突然想起来，靖康之耻爆发之后，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就是被眼前的这个范琼胁迫出城，并且亲自送到金营交给完颜宗翰的。如此卖主求荣之徒，李宪能给好脸色才怪了。 挑选战马李宪是外行，只能让萧芸娘和李奚骨出来。 萧芸娘首先让李奚骨抓过来一匹大白马，装好鞍辔之后，萧芸娘在马场之中飞奔两圈，让所有的战马都开始奔跑。然后根据她的指点，李奚骨负责抓捕那些烈马。 烈马不是一般人能够降服的，碰到李奚骨力大无穷则另当别论。 这是李宪等人第一次见识傻儿子李奚骨的真本事，也知道了什么叫迅如奔马，什么叫做力大无穷。 李奚骨的坐骑，就是李宪原来的宝马血月，通体漆黑，雄骏无比。 李奚骨根据萧芸娘的指点，纵马追逐奔跑在最前面的头马，然后跳下去一把抓住马尾拽回来，二十名神罚队员装上鞍辔带过一旁。 “这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天生神力。”杨琼听说可以得到两匹宝马，也跟到了牟驼岗，当然也见识了李奚骨如何抓马。 耶律钜、张廷飙等人更是看得热血沸腾，一个劲地叫好。尤其是血手党成员，绝大部分是奚家庄弟子，他们都练过两手，但是李奚骨这一整天的表现，让他们心悦诚服。 用了一整天时间，从六座马场抓出来四百八十匹战马，基本上把两万多匹马里面的精华都给挑出来了。 萧芸娘有些可惜：“没想到这里都是河曲战马，可惜我们人数太少。如果有四百八十人组成一支轻骑兵，放眼天下也无人能追得上。如果都装备三石硬弓，就可以作为全军突袭的尖刀，足够打垮所有敌人。” 李宪不以为意：“我们只有两百人，而且女兵五十八人，每个人装备一匹战马就可以了。从中淘汰一百八十匹，我们带走三百匹就行，而且其中要拿出二十匹驮运粮草。” 第二轮挑选，由李奚骨逐一测试，要被他双手全力一按，战马不塌腰为准。 挑选出来的第一匹战马，鬃毛是纯金色，身上毛色通体血红，四蹄纯白，身长一丈二尺，身高五尺，这是给李宪挑选的战马。 李宪原来的四匹宝马都送人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然看见这么一宝马，顿时大喜过望：“如此奇特的家伙，有没有什么名字？” 萧芸娘娇笑道：“据古籍传说，应该叫做金玉赤骝。纯金色鬃毛，奔跑起来留下一道金光，好似霞光万道；四蹄雪白，仿佛在云端奔驰，所以叫做龙马。此马性子太烈，错非李奚骨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降服它，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在天驷监吃罢晚饭，李宪下令带着三百匹战马连夜出发，其目的是要尽快和卜辙等人会合。 殊不知一脚踏出牟驼岗，局面顿时就有些失控。 第0356章 午夜迷踪 牟驼岗以西二十里，叫做狼城岗，是黄河南岸的一处高地。这里水草丰茂，是养马的好地方，也是开封府汴梁城西北的一处战术要点。 按照固有历史，这个地方不久之后会发生一场大战。岳飞所部一举干掉金兵五千人，夺取战马三万余匹，岳家军终于有了自己的骑兵，从而走到巅峰状态，让金兵只能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岳飞现在投军无路，报国无门，还在老家整日买醉，大战自然还没有发生。 李宪得到了战马，接下来就是连夜赶往郑州，刚好要从狼城岗经过，顺便也想看看这片古战场。 最关键的是，卜辙和他的铁卫队九十五人，已经潜伏在狼城岗这里，就等李宪带战马过来汇合。这个事情只有李宪一个人知道。 离开牟驼岗之后，杨琼一人双马离开大部队向东，她要到汴梁城东面汇合自己人，然后返回杨江的义军。李宪挽留不住，只能叮嘱一番了事。 其他人都刚刚更换了宝马，而且是万中挑一的宝马，需要尽快和自己的战马建立感情，大家都是骑马赶路。 飞狐歌舞团三十九个姑娘马术不精，还没有经过提高训练，晚上在荒郊野外不敢骑马，只能在马车里面呆着。 二十个神罚队员，十六人充当车夫。另外四名神罚队员，加上张廷飙的血手党十七人、耶律钜他们三人，重新组成了二十四骑的卫队，由李奚骨率领保护车队。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都是原来的胭脂马，裴鸾娇、安九娘、耶律敏也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宝马，所以从牟驼岗一出来，几个小姑娘都要和李宪的金玉赤骝比赛。 李宪目前的兵器，就是从蔡攸府邸带回来的“柔铁金枪”，磨砂枪头，缅铁枪杆，黄铜承盘和枪攥。长度两米一，重量四十八斤。 金玉赤骝不仅身材高大雄峻，而且力量、速度都出类拔萃，果然不负众望。驮着李宪和金枪，几个小姑娘依然追不上，堪称一绝。 就在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不依不饶的时候，此前已经告辞离去的杨琼，突然从南面密林之中冲了过来。 “李大哥，面南方向有一批黑衣人，大概有七十多人行动诡秘。好在我一人双马速度极快，越过他们之后绕了一个大圈子兜回头，终于看见你们了。我看他们来者不善，你们要当心才是。” 杨琼没有下马，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准备离开。 “慢着！”李宪跳下马背低声问道：“你对江湖上门道清楚，刚才所说的行动诡秘，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琼也跳下马背低声说道：“我一路向东疾驰，途中想小解，所以就悄悄进入一处密林。没曾想刚好看见一批人向西过来，黑衣人，都有战马。但是他们忽急忽缓，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概尾随他们五里路，我才想到大哥你。从目前来看，他们始终和你们保持一致，你们加快速度，他们也加快速度。你们停下，他们也停下，这还不够诡秘吗？我担心出变故，所以绕了一个大圈子过来说一声。” 李宪眉头一皱：“这群人在什么地方？” 杨琼伸手一指：“在你们东偏南五里左右，几乎是和你们齐头并进。” “多谢妹子！”李宪双手按着杨琼的肩膀：“杨江是你大哥，所谓骨肉相连，我也不好强行让你留下。但是你这一去千万要小心，朝廷绝对不会放过杨江、张迪，肯定会大规模的围剿。我不想听到你战死的消息，活下去才能有所为。万一不行了，你就到苍山。” 紧紧拥抱了李宪一下，杨琼随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萧芸娘有些紧张起来：“公子，杨琼妹子不会无的放矢，我们南面的这群人很可能是敌人。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现在四周一片漆黑，连基本地形都看不清，我不敢瞎指挥。如何是好？” 李宪向北一指：“北面十里就是大河，从这里一直到郑州都是一马平川。除了一些荒无人烟的密林之外，唯有大河南岸的狼城岗是制高点。他们和我们齐头并进，说明暂时还不会发动进攻。” “首先和卜辙他们会合，把战马交给他们之后，从兵力上来说我们就占有一定优势。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对付偃师的虎头山庄，至于其他的势力，只要不主动对我们不利，暂时就不要理他。” “我同意公子的意见！”牟长霞首先表态：“打击虎头山庄给孔三槐报仇，是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渡河北上解救耶律余里衍，然后返回飞狐县是第二个任务。至于其它的事情，小不忍则乱大谋，暂时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萧芸娘摇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分头行事。既然敌人隐忍不发，我们也不能提前暴露实力，卜辙他们暂时最好不要暴露出来。公子，我们在这里吸引敌人注意，你带领战一批战马悄悄向北移动，让卜辙等人武装起来再说。” 李宪犹豫了一下：“此处距离狼城岗大概还有十里，紧赶一程之后利用马车构筑防御阵地。我们没有战斗力的女孩子太多，加上地理环境不熟悉，必须坚持到天亮才有办法。” 萧芸娘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接下来往前赶路的时候，公子带几个人赶走一百匹战马，悄悄脱离大部队和卜辙汇合。反正四周漆黑一团，敌人应该不会察觉。” 就这功夫，后面的车队和马群已经过来汇合。 现在时不我待，李宪没有废话：“车队保持原有速度继续前进，耶律钜，你们三人精于骑射，现在分出九十六匹战马跟我行动，剩下的人由萧芸娘指挥。” 李宪他们一离开，萧芸娘就下达了第一道命令：“马车变成两列，把多余的战马夹在中间，免得乱跑丢失。张廷飙，你带领八个人在前面探路，李奚骨带领剩下的十一个人殿后。薛沁儿、裴鸾娇、安九娘、耶律敏掌握车队和马匹，牟长霞随我居中调度。” 李宪带出来的人，除了安九娘、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四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百战余生之辈。 萧芸娘命令一下，大家都明白这是战斗预备命令，所以很快就把自己收拾整齐，做好了迎敌准备。 往前走了一里多地，萧芸娘下达了第二道命令：“降低车速，保持马力！马车去掉外侧挡板，弩床做好发射准备！” 又走了两里多地，终于发现一处平坦地带，四周只有一些干枯的茅草，没有大片密林可以藏人。 萧芸娘低喝一声：“马车熄掉灯火，就地结成八卦阵等待天亮。李奚骨带领护卫队在外游动巡视，凡是靠近营地者，一律杀无赦！” 充当车夫的十六名战士训练有素，八辆马车卸掉挽马之后很快就连成一体，一个巨大的八卦摆在地上，所有多余的马匹被圈在中间。 两名战士随即进入车厢，掀开一块底板露出了弩床。李飞凤带领十二名女兵离开马车，承担起照看马匹的任务。 这些动作是从飞狐县来到汴梁城的路上，每天都要操作两次的基本程序，所以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飞狐歌舞团的三十九个姑娘，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是高手，但是对打仗却一窍不通。八辆神奇的马车竟然是一架战斗机器，自然看得目瞪口呆。 薛沁儿开始给歌舞团的姑娘们讲解常识：“你们没有经过训练，全部在马车里面不要下车。公子设计的马车敌人是攻不破的，来再多人也没用。大家不用惊慌，这是我们的基本宿营模式。” “二娘，有人靠近。”李奚骨突然悄悄来到萧芸娘身边：“看来人数还不少，是不是拿出两挺天降神罚以防不测？” “如果要照顾四个方向，两挺可能还不够。”萧芸娘沉思片刻才说道：“拿出四挺架在外围的草丛中，如果敌人突袭的话，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奚骨去安排人，萧芸娘把耶律敏叫到身边：“余里衍能够让你孤身一人出来刺杀公子，说明你的身手不错。现在悄悄潜伏出去，在外围十丈左右的草丛中游走一遍，看看究竟来了多少敌人。” 耶律敏紧了紧后背的长剑：“需不需要在暗中动手？” 萧芸娘摇摇头：“我们需要的是拖延时间等待天亮，而不是主动发起反击。敌人不动手，我们就不动手。注意安全，我家公子对你期望很大。” “知道了，大姊不要把刺杀公子挂在嘴上就行了。”耶律敏嘀咕一声，随即身子一弓就已经消失不见。 “东面和南面都有人靠过来。”牟长霞站在车辕上轻声说道：“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人影晃动还能勉强分清，对方没有战马，距离已经不到三十丈。我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人要对我们不利？” 萧芸娘嘻嘻一笑：“朝廷之中的事情，根本没有敌人和朋友之分，反正都是你死我亡。打起来就知道了，现在推测都没有用。” 牟长霞有些迟疑：“你能断定是朝廷中的势力吗？” 萧芸娘点点头：“我们在汴梁并没有敌人，既然偷偷摸摸靠上来，只能是朝廷中的某一方势力，唯一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究竟是想抓人，还是要斩尽杀绝，暂时不得而知。”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响起，耶律敏有些惊慌地跑了过来。 “刚才出去围绕营地转了一圈，敌人果然是从东南角摸上来，估计有二十多人。我偷听他们的谈话，那帮贼子竟然准备动用火器。大姊赶紧想办法，这四周都是干枯的茅草，一旦贼子放火可就麻烦了！” 第0357章 黎明之战 敌人在二更天就靠上来，这违背夜袭的常规，还是有点儿出乎意料。 听说敌人准备采用火攻，这是准备置自己于死地的想法，让萧芸娘大为生气。 但是，杨琼此前返回来报信，说敌人有七八十人。现在只上来二十多人，难道敌人还有另外的阴谋吗？ 环境不明，敌情不明，这是战场指挥官最忌讳的问题，萧芸娘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裴鸾娇突然从八卦阵里面出来说道：“公子说过，一定要尽可能拖延时间，天亮之后敌人的一切阴谋就无所遁形。芸娘大姊，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萧芸娘点点头：“说说看。” 裴鸾娇凑到萧芸娘耳边低声说道：“敌人只上来三分之一，让我们无法全力以赴应对。我的观点是集中身手好的人悄悄潜伏上去，采用贴身战斗纠缠，让他们无法放火。” 萧芸娘有些犹豫：“真正的江湖中人只有你和奚家庄弟子，一共十一个人。贴身肉搏危险太大，万一你出点儿什么事情，我可没法给公子交代啊。” “我没那么娇贵。”裴鸾娇把身上整理一遍，然后把贴身短剑拔了出来：“我亲自带队，下命令。” 现在只能行险一搏，萧芸娘点点头，李奚骨大手一挥，十名奚家庄弟子立即跟随裴鸾娇离去。在这些奚家庄弟子眼中，李奚骨就是少主，也是大师兄，指挥起来没有丝毫问题。 萧芸娘摸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提在手中：“奚骨，现在剩下的都是神罚队员，命令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他们这边利用八辆马车隐伏起来，裴鸾娇已经带人悄悄向敌人摸去。 没想到摸出去二十多丈远，裴鸾娇就听到前方传来时断时续的低语声。 “林仙长，你们竟然想放火杀人，那就是抗命不遵。如果我们拿不到东西，回去之后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郑都监，山野修行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贫道只知剪灭妖人，何来抗命不遵？” “林仙长此言差矣！神霄宫乃是皇家所建，冲虚妙道先生也是陛下所封赠。林仙长一把大火固然可以烧死敌人，可是相关物品也会付之一炬。到那时，不仅内廷汪大人要追究，在下回去也无法交差。” “郑都监好歹是朝廷中人，贫道还能礼让三分。虎头山庄算什么东西，你王俊也敢在贫道面前指手画脚？” “呵呵，我呸！林长捷，别他娘的真当自己是神仙。在我王俊眼里，你就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牛鼻子而已。王某既然敢来，就没把你放在眼中。神霄宫又能如何？没有陛下支持，和虎头山撞碰一下试试看！” 听见三个人压低嗓音吵架，裴鸾娇赶紧伸出左手往下一压，命令十名奚家庄弟子隐伏不动。 现在情况很清楚，裴鸾娇已经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第一，对方七十多人应该属于三股势力：郑都监代表内廷的什么李大人、林长捷代表神霄宫、王俊是虎头山庄的二庄主。 第二，三股势力目前似乎分成两派：林长捷代表神霄宫准备放火，说明他以杀人为目的。郑都监和王俊似乎想要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怕火，所以坚决反对采用火攻。 裴鸾娇心头飞速运转，对面的郑都监又开始发言：“林仙长、王大侠，我们三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那就应该群策群力，绝对不能首先起了内讧。内廷李大人再三交代，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必须拿到火药配方。” “郑都监说的是。”二庄主王俊接口表示赞同：“要杀人灭口也不是现在，等把东西拿到手之后，你林长捷想杀谁都没人干涉。但是你现在就想放火，王某人首先不同意。” 林长捷冷哼一声：“你们真会做梦，那些妖人既然悄悄溜出京城，说明人家已经察觉到危险。如果人家决定把东西交给你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他们能够到天驷监自由挑选战马，说明也有自己的大后台。一旦天明之后逃跑了，你们两个人谁负责？” 郑都监：“林仙长，对方有火器在手，那就肯定有火药。如果你放火的话，肯定会引起爆炸。不管怎么说，都要等我抓到一人再说其他。至于说他们逃走，西面是郑州，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到了郑州你们又能如何？”林长捷依然冷笑：“李宪那个妖人手中可有尚方宝剑，郑州的厢军能耐他何？晚上还可以推脱看不清，杀了之后也算是误杀。如果在光天化如之下，他把尚方宝剑和圣旨亮出来，郑都监也只能干瞪眼。” 郑都监低哼一声：“我们现在只要暗中尾随就可以，至于如何对付圣旨和尚方宝剑，下官自有妙计，就不劳林仙长费心。” 听到这里，裴鸾娇知道对方一时之间不会放火，所以赶紧返回营地向萧芸娘通报最新发现。 牟长霞首先提出疑问：“如此说来，难道圣旨和尚方宝剑是假的？” “不会！”萧芸娘摇摇头：“大宋皇帝赵佶和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彼此之间有很多书画往来，我见过赵佶的亲笔，圣旨是他御笔书写，绝对不会错。松纹剑上面的玉坠也是他的贴身物品，同样不会错的。” 裴鸾娇有些急了：“那个什么郑都监口气很硬，说有办法对付尚方宝剑和圣旨，我绝对不会听错的。” “尚方宝剑和圣旨究竟有什么奥妙，不是主要问题。”萧芸娘压低声音：“公子原定进入郑州补充粮草，郑都监决定在郑州城下手，这才是问题核心所在。鸾娇，你赶紧到狼城岗寻找公子，把这里的情况向他禀报。公子算无遗策，应该会想出应付之法。” 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再度出现意外，裴鸾娇前脚策马而去，暗中潜伏的耶律敏就回来了：“赶紧准备迎敌，他们虽然不放火了，但是虎头山庄的二庄主王俊迫不及待，已经说动另外两人，决定天明之前发起突袭。” “奚骨过来，我们要分下工！”既然已经躲不过去，萧芸娘也只能随机应变：“敌人分为三路，而且人数远远超过我们。奚骨带领护卫队二十一人，重点迎击冲得最猛的一路。长霞、沁儿、凤儿和我用掌心雷策应，每个人保护四挺天降神罚，马车里面的弩床打击抢车的敌人。” 萧芸娘话音刚落，正南方向已经出现敌人，安九娘一眼认出来：“大家注意，领头的就是王俊那个贼子！” 萧芸娘站在马车上高呼一声：“燃起火把，让敌人现出原形！” 八辆马车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外侧的一扇玻璃窗户，里面的光线射了出来，八卦阵外围两丈之内再也无法藏形。 看见王俊越冲越近，萧芸娘娇喝一声：“天降神罚，开火！” 李宪弄出来的最原始重狙，极限打击距离超过四百米。萧芸娘一直等到对方冲到十丈左右，也就是三十多米才下令开火。 嗵嗵——两声沉闷的爆裂声响起，重狙在这个年代打响了第一枪。 两名战士趴在地上瞄准半天，本来是想对王俊实施交叉打击。这个战术已经练过很多次，其目的就是要一击必杀，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只可惜战士们从来没有进行过实弹射击，对于瞄准的诀窍还没掌握。结果两发子弹贴着王俊打过去，反倒把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打飞，在半空中就已经断成两截！ 这两枪虽然威力无穷，实际上是误打误撞，错进错出，萧芸娘和那些姑娘们并不知道。 看见这两枪竟然具有如许威力，姑娘们顿时兴奋得高声叫道：“天降神罚，惩罚一切罪恶。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不管怎么说，这是超越时代的打击方式，两枪的威慑力体现出来了。 冲得最快的王俊果然身手不凡，竟然凌空一个折转横飞出去，落在草丛中再也没出来。他带过来的二十多人动作也不慢，几乎在同一时间趴在地上。 嗵嗵——另外两挺重狙没有命令就已经开火，目标竟然是东南方向，同样把两个人击向半空断成两截，顿时惊起一片惊呼声。 李奚骨的注意力放在王俊身上，没想到第二股敌人刚好是冲击他所在方位，幸亏两名狙击手眼疾手快率先开枪。不仅打飞两人，而且提前示警。 “竟敢偷袭小爷，拿命来！” 李奚骨怒吼一声，双脚一磕马腹猛冲而出，一对短柄铁骨朵野马分鬃扫了出去，二十一名护卫战士紧随其后催马前闯，混战终于爆发。 两路敌人现身，萧芸娘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敌人一共有三路，大家小心提防他们偷袭！” 嘣嘣嘣——嗖嗖嗖——萧芸娘话音未落，正北面的三辆马车已经开始发射弩箭，说明第三路敌人悄悄迂回到北面去了。 “找死！”李飞凤稚嫩的喝声出手，随即传来啪啪两声。没有惨叫声传来，但是有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传到。 萧芸娘回头一看，李飞凤已经站在北面一辆马车顶上，双手之中的左轮手枪正在冒轻烟。 李飞凤双枪往怀中一合，然后上下一搓，车棚上传来清脆的叮当两声，说明弹壳落下，子弹又上膛了：“不怕死的再上来试试！” “小妖女休得张狂！”随着一声狂呼，一个家伙不识厉害，竟然自作聪明举着盾牌冲向李飞凤的马车。 李飞凤右手的左轮手枪向下斜指，几乎是顶着盾牌开了一枪。 李宪弄出来的所谓左轮手枪，口径15，超过后世的重机枪口径，比后世狩猎用的专用手枪“沙漠之鹰”还大，实际上就是手炮。 特制手枪沙漠之鹰，可以打碎一头犀牛的脑袋。李宪这款左轮手枪的口径更大，顶着对方脑袋开枪，射击的威力可想而知。 轰的一声，盾牌被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巨大的撞击力当场把盾牌和人拍在地上，同样没有惨叫声传出来。 第0358章 狭路相逢 李飞凤的小仙子之名早就传遍整个汴梁城，但是近距离观察的人并不多。 今天她连开三枪打死三人，一个人被活生生打成两截的毁灭性效果，偷袭过来的黑衣人都看见了。 不怕死的人有很多，但是被莫名其秒虐杀，不是一般人心理上能够接受的。李飞凤的三枪，终于产生了巨大的威慑力，第三路黑衣人已经飞速后退。 可是好景不长，最先受到打击的虎头山庄二庄主王俊，突然厉吼一声：“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会法术的妖人就更少。大家一拥而上，让会法术的妖人无法分身！” 王俊的这个计策果然歹毒，准备用人堆的方式打开突破口。 三路黑衣人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要害问题自然一点就明。数十人顿时分散开来，采用散兵线的方式包围八卦阵。 敌人分散开来四面围攻，马车底部的弩床失去了作用。 萧芸娘随机应变，命令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和自己一起，每个人照顾两辆马车，马车里面发射弩床的神罚队员全部出来，提着绣春刀保护马车顶上的人。 四挺重狙也撤退到八卦阵以内，分布在左轮手枪所在的马车后面，自由寻找打击目标。 萧芸娘瞬间完成调整，敌人蜂拥而上的计划落空。因为敌人的人数虽然多三倍，但是他们搞错了对象。 组成八卦阵的八辆马车，并不是敌人想象的木头做的，外面的铜质装甲根本不害怕刀剑劈砍。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四个人占领制高点，总是把冲得最快的敌人脑袋打成粉碎。 世界上没有人真的不怕死，面对几乎千篇一律的血腥死法，敌人终于被迫再次退了下去，第一轮疯狂冲击被遏制。 兵器威力的巨大差距，是连续打退敌人两次进攻的关键。李宪瞎胡闹的左轮手枪，最佳打击距离只有三十米。但是那些江湖人的暗器，打击距离在十米以内。 二十米的差距，就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也决定了战局的结果。 敌人的阵脚移动，李奚骨的机会终于出现，骑兵对付步兵的优势尽显无疑，瞬间就把敌人赶到了三十丈之外，现在留下了十多具尸体。 萧芸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万幸敌人并非军队，而是一般的江湖人物。如果是军队采用弓箭进攻，我们防御起来难度就会大得多。” 李奚骨纵马回来飞身下马：“大娘、二娘，我担心敌人吃亏之后，下一次就会骑马上来。如果依然四面扑上来，只怕防御难度不小啊。” 萧芸娘悚然一惊：“你说的不错！传我的命令，所有人进入八卦阵。神罚队立即把马车内侧的外装甲卸下来，把马车之间的缝隙全部遮挡起来，构成一个八面形的铁桶阵。十六挺天降神罚全部拿出来，准备打击敌人的骑兵！” 敌人为了偷袭的突然性，战马留在五里之外，这一来一去短时间肯定不行，萧芸娘他们终于把铁桶阵拼装完毕。 此前开枪弹出的弹壳也全部收回来，确保没有一枚遗漏，这是李宪再三强调的。 这里打得如此热闹，几乎是枪炮齐鸣，数里之外的李宪难道没听见？当然不是！ 李宪不仅听见了枪声，而且见到了裴鸾娇，知道了敌人的基本情况，所以决定好好教训敌人一顿。 要想给敌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胡乱冲上去增援是没用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敌人一旦四散奔逃，根本就找不到人。 李宪并不是江湖中人，他是职业军人的思维方式。 如果敌人分散开去隐藏在杂草丛中，动不动就偷袭自己一下，那更是防不胜防。不打则已，一旦动手就要给敌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靠近。 正因为如此，李宪带领近百骑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了敌人身后，刚好是敌人第二次进攻被打退的时候。 就在李宪准备下达围攻命令的刹那，意外变故突然发生！ 阳武县（今原阳）很多人不知道，但另外一个名字叫博浪沙，了解秦汉历史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张良命人刺杀秦始皇一举成名，这一幕就发生在博浪沙，并且留下一个名传千古的成语：张良刺秦，误中副车。 后世的原武县在黄河以北，但博浪沙此刻的地理环境绝然相反，处于黄河南岸。 李宪在栾城驿亭镇卜家庄遇袭，一怒之下准备剿灭吕家寨。结果事情的发展大出意外，吕家寨的寨主吕骥，竟然是完颜宗望二儿子完颜京化名。 李宪担心杀了完颜京之后，会激怒完颜宗望提前两年大举南下，从而改变整个历史进程，最后决定暂时收手。 即便如此，李宪还是施展阴谋诡计，把荼毒乡里、里通外国的姬家庄给灭了。后来和完颜京达成暂时谅解，放过了败类宋其愈、吴幵，但是姬家庄主姬长生被卜老大斩首，整个姬家庄被彻底摧毁。 李宪为了打破金国弄出“自治区”的阴谋，让卜家三兄弟在姬家庄故址重建卜家庄，宋其愈和吴幵失去了姬家庄这个教育基地，无法继续培养“通金卖国人才”，只能南下寻找新的地盘。 宋其愈和吴幵在栾城侥幸逃过一劫，终于明白了“秀才遇到兵，基本是送命”的道理，所以开始勾结朝廷之中的蔡攸、李邦彦、张邦昌等人，拿到了组建一支乡兵的“许可证”。 程兆铭，是理学鼓吹者程颐的后人，和姬长生、宋其愈、吴幵（奸）是莫逆之交。 听说姬长生被人灭族，程颐耗费一辈子心血的理学文稿被付之一炬，程兆铭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没有枪杆子，“男人卖国，女人裹脚”的理学原理，肯定是推行不下去的。 程兆铭因为是大世家出身，而且程颐的学生爪牙遍布朝廷上下，经过一番运作，很快就把阳武县乡兵指挥这个职位抓到手中，同时筹备建立封丘书院。 没想到眨眼之间，一个叫做李长生的家伙诡称什么半仙，在东京汴梁城声名鹊起，引起了东京汴梁城周边的极大注意。 经过一番活动，吴幵重新在朝廷里面弄到了一个“给事中”的名头。给事中，叫做“寄禄官”，也就是有官阶，却没有位置，也就是拿钱不干活的意思。 比如说给你一个公安局副局长的级别，却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个公安局，你自然就没有地方上班，和后世的“享受副处级待遇、享受厅局级待遇”差不多。 给事中还不一样，实际上应该是“给事——中”的意思。也就是说：朝廷正在想办法给你一个差事的过程中，你先拿这个差事的俸禄，在家等候着消息。 “给你一个差事的过程”，相当于后世“研究研究”的过程。究竟应该如何研究，作为当事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传承几千年的官场潜规则，不说大家都懂。 吴幵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朝廷会如何研究，而且知道“最能够研究”的人就是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相当于后世的中央组织部长，专门负责干部任免。 吏部尚书王时雍，和宋其愈是一丘之貉，这座桥梁是现成的。 新年节下，学生给老师拜年，这是常识。所以吴幵收拾一番，就进京给老师王时雍拜年。 吴幵家族是滁州全椒的一个阀门世家，累世为官，门第高贵。房舍数百重，家资亿万贯。 吴幵在栾城驿亭镇见过李宪，而且他的记忆力特别好，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绝对没有忘记。 李宪连续在朝廷组织的活动中现身，作为吏部尚书王时雍临时跟班的吴幵，自然看见了李宪。 “此僚并非什么半仙，其实就是把姬长生灭族的刽子手。如果不是金国特使出面协调，学生和宋齐愈大人就差点儿被他杀害。”吴幵私底下对王时雍如是说。 吏部尚书王时雍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基本情况老夫很清楚，据说李半仙不日要西去。你们作为故人，难道不应该招待一番吗？” 吴幵心领神会，顿时快马加鞭赶到阳武县，和宋其愈、程兆铭通报了京城发生的事情，然后撒出密探寻找要招待的客人。 李宪的八辆古怪马车离开汴梁城，这是无法隐蔽的。虽然他在凌晨骗开城门离去，实际上是欲盖弥彰，程兆铭的探子很快就接到消息。 阳武县乡兵处于草创阶段，班底都是程家的护院家丁，然后招收了一批流民，聘请了十几个教头，拉起了一个乡兵营的架子，包括一百八十人的骑兵、三百六十人的步兵。 报仇雪恨，刻不容缓。 程兆铭亲自带兵，吴幵担任临时监军，出动了一百二十个骑兵，两百步兵，合计三百二十人。 李宪和裴鸾娇带领卜辙的铁卫队九十六人，向南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出现在黑衣人的身后。 恰在此时，西北方向出现一支军队。不错，就是一支军队。前面一百多骑兵打头阵，后面紧跟着两百步兵，全都是头戴范阳帽，身穿皮甲，手中全都是制式斩马刀。 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朝廷军队，这不是个小事情。这里还属于东京汴梁城的外围，出现朝廷军队也很正常。 这支军队的目的是什么，李宪可不敢马虎，所以带着裴鸾娇亲自上前抵近侦察。 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被李宪看见了上次被迫放弃的吴幵。 看见吴幵的一刹那，李宪顿时明白了很多事情，对于自己这一次的西行之路，开始担心起来。 李宪沉思不语，裴鸾娇这个疯丫头已经沉不住气了：“公子，他们的前锋马上要和我们碰头，现在怎么办？” 李宪冷哼一声：“传令卜辙兵分两路，一战冲垮对方，把两个领头的家伙给老子抓起来，然后审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0359章 生俘全军 卜辙和他带出来的二十四个兄弟，都是卜家庄残存的精英，一个个力大无穷，趁手兵器应该是卜家独有的断魂锛。 李宪从飞狐县带出来的二十八名铁卫，都是少年营里面的骨干力量，趁手兵器应该是二十七斤的镔铁长枪。 因为大宋的兵器管制，担心进入东京汴梁城出问题，所以这两批人都换成紫铜棍冒充哨棒，只有李奚骨的球头巨斧、卜辙的断魂锛藏在马车底下带进京城。 奚家庄弟子没有统一兵器，私下潜入京城的时候，携带的都是木头哨棒。李宪不想让大宋君臣担心，所以没有给他们更换兵器。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只要拿下西北面吴幵统帅的这支官军，至少奚家庄弟子可以更换斩马刀。 李宪从马鞍桥旁摘下柔铁金枪向前一指，卜辙挺着六十八斤的断魂锛，带领原来的五十二名铁卫杀向正面的一百二十骑。 四十三名奚家庄弟子都是木头哨棒，在李宪的带领下斜插出去，目标是敌人后面的两百步兵。 没有发出喊打喊杀的叫声，完全是闷头猛冲，在敌人没有反引过来之前，两支骑兵就已经杀到身前。 要说作诗填词，程兆铭、吴幵都是家学渊源，卜辙等人绝对是狗屁不通。但要说到战阵冲杀，一窍不通的就是程兆铭和吴幵。 四周一片漆黑，两支骑兵闷声不响杀了过来，程兆铭的队伍连兵器都还没有抓到手中，就已经大难临头。 最先倒霉的就是程兆铭，因为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卜辙奉命抓人，当然不会下死手。 六十八斤的断魂锛一记斜挑，程兆铭仓皇拔出来的宝剑被磕飞。卜辙左臂一展，程兆铭已经被拖过马来。 吴幵策马走在程兆铭左边，看见程兆铭一招就被敌人抓走，他想拨转马头逃命。 “哪里走！” 卜辙这才大吼一声，左手把程兆铭按在马鞍上，右手中的断魂锛向前一刺，刚好穿过吴幵的腰带，像抓小鸡似地拖下马背。 一招两式干净利落，当场抓获两人，半点挑战性都没有。 说来也是，程兆铭和吴幵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六十八斤的断魂锛根本就拿不起来，更何况抵挡这种凶器了。 大宋的乡兵，也就是民兵，算不得什么正规军队。大宋的正规军都没有半点战斗力，就更别说什么乡兵了。 卜辙一招得手，也看出敌人并非什么精锐之师，心里就有些不以为然。因为他毕竟才十五六岁，还是少年心性。刚才胜之不武，自然谈不上什么战意昂扬。 左手按着程兆铭，右手的断魂锛把吴幵按在地上，刚准备命人过来绑住，没想到一股劲风突然扑向头顶，让卜辙大吃一惊。 其它的办法都来不及想，卜辙只好放弃右手中的断魂锛，闪电般拔出腰刀凌空挥出。 咔嚓——卜辙感到手中一轻，就知道大事不好：敌人之中竟然也有猛将，自己的腰刀变成了两截！ 嗖的一声——卜辙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宝马三段锦向前猛窜出去，随即一个紧急刹车，三段锦扬起前蹄一声长嘶，落到地面的时候刚好原地调头。 卜辙凝神一看，对面一匹骏马上面端坐一条大汉，身穿皮甲，头戴范阳帽，双手横握着一根铁棍。 卜辙抓起程兆铭扔到地上，随即策马往旁边一冲，刚好撞到另外一匹战马，抢到了一把斩马刀，这才笑骂一声：“好家伙，你他娘的能够劈断小爷的单刀，还有几两力气！报上名来，小爷刀下不杀无名之辈！” 大汉手中的铁棍一振，说话像打雷似的：“某乃修武向成，阳武县乡兵枪棒教头。” 卜辙才十五六岁，是第一次来到大河两岸，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再说了，大宋朝廷的各种教头数万人，真有本事没几个，也没有人把什么教头放在眼里。 “向成？没听说过。”卜辙一催三段锦，手中的斩马刀已经当空劈到：“接小爷一刀试试！” 哧溜一声，卜辙的斩马刀在接触对方铁棍的刹那，突然改劈为削，贴着铁棍横削出去，竟然拉出一溜火星。 二马错镫的瞬间，卜辙扔掉斩马刀一个蹬里藏身，俯身把自己刚才丢掉的断魂锛抓了起来。 自己的兵器重新回到手中，卜辙顿时意气风发：“来来来，小爷试试你的真功夫，看你凭什么给别人当教头！” 口中乱叫，手中不停。卜辙的话音未落，断魂锛一招毒龙出洞，直奔对方的前胸扎去。 向成不甘示弱，双手握住铁棍斜撩而起，哐啷一声砸在断魂锛的枪杆上：“开！” “开不了！”卜辙长笑一声，双手使劲往下一压，然后猛地往回一带，向成的铁棍就被拖开了，胸前顿时空门大开。 原来，断魂锛是一种偏门兵器，初看起来就像最古老的戈，又像钩镰枪。 前端是一尺二寸长的扁平凿子当枪头，精钢锻造，极为锋利。只要被捅上，肯定是一个开口呈长方形的透明窟窿。 后面是放大版的锛头，和枪头构成了一个十字，不仅能够勾拿敌人的兵器，还可以像锛子一样下击，从而凿开敌人的身体。 卜辙双手往回一带，锛头勾住铁棍拖开，向成的胸口就露了出来。 卜辙根本没有变招，双手一用力，断魂锛又朝向成的心口扎到。 断魂锛一进一退之间，和枪法大不相同，顿时打了向成一个措手不及。 逃命要紧，向成一个侧滚，已经从马背上滚到地上。 运气不好！ 随着寒光一闪，然后一声娇叱，一个明晃晃的枪头，已经点在向成的咽喉上。 原来，李宪带领四十三个奚家庄弟子冲击敌人的步兵，就更没有什么挑战性。 四十几匹战马仿佛一阵狂风卷过来，两百步兵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四散奔逃。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不怕死，一条大汉挥舞着一把三股火焰叉挡住去路，让李宪大怒不已，手中的柔铁金枪仿佛一点寒星射向对方的咽喉。 哧溜——李宪仓促之间的一刺，竟然被对方的三股火焰叉给夹住了。 李宪左手一压后把，右手用力往上一抬，竟然没有把对方的钢叉抬起来，枪头自然也没有抽出来。 李宪的两膀之力起码也有数百斤，而且自己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两个人居然形成了僵持，说明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得多。 出京第一仗就遇到敌手，李宪心中一凛，口中怪叫一声：“我操，这个鬼地方竟然还有你这种莽汉！你叫什么名字？如果现在投降的话，老子就认你当兄弟。否则的话，老子管杀不管埋！” 大汉嘿嘿一笑：“我叫向吉，你连枪都抽不回去，就这么一丁点儿力气还想杀我？真是笑话！” 李宪长笑一声，双手握住枪杆猛地往回一夺，随即往外一送：“是吗？老子杀人从来不用枪！” 说时迟，那时快！ 李宪双手抛弃枪杆，哐啷一声拔出松纹剑，同时催马上前。刷的一声，松纹剑寒光一闪，已经落在向吉的脖根子上。 这一招力劈华山，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次使用。无论是速度、力度、角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松纹剑刚好停在对方的脖子上。稍有偏差，就会把对方一劈两半。 “要死要活赶紧说话，不然老子右手往回一拖，你的脑袋就要分家了。” 李宪在战斗中竟然放弃自己的兵器，这实在是大出意外。随即一剑劈下却没有杀人，向吉一下子僵在当场。 就这个功夫，裴鸾娇带领四十三个奚家庄弟子，已经圈回来一百多步兵，算是抓了俘虏，剩下的二三十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恰在此时，卜辙两记怪招把向成逼下马背，裴鸾娇催马上前落井下石，手中的缠金月华枪一闪，枪头刚好点在向成的咽喉上。 李宪从不轻易和大宋军队开战，卜辙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他收回断魂锛往上一举，催马沿着战场奔驰一圈，同时不断高呼：“投降可活，反抗者死！” 所有的头领几乎一个照面被生擒，剩下的兵丁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思。卜辙高叫投降可活，战斗也就戛然而止。 程兆铭带出来的一百二十骑兵几乎全被砸下马背，绝大部分受伤，但没有死人。两百步兵根本没有战斗，完全是被战马给圈回来的。 一场混战没有死人，李宪也很满意。 看见两个大汉被四名战士推过来，李宪跳下马背笑问道：“向成？向吉？你们是哥俩么？” “不错！”向成反手一指向吉：“他是我家二郎。因为父母早亡，我们兄弟原本在江湖上讨生活。后来阳武县组建乡军招收枪棒教头，我们兄弟决定当兵吃粮，所以带队入伙。大官人手下留情，孩儿们竟然没有伤亡，向某在此谢过。” “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李宪摇摇头：“刚才没有杀人，并不代表接下来不会杀人。对于今天的事情，如果向兄能够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我会尽量少杀人。如果说不出来的话，后果难料。” 向成点点头：“自古常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兄弟作为马步军教头，而且带兵出来和大官人为敌，那就没准备活着。手下儿郎全不知情，还请大官人网开一面。” “你这都是废话，我不想听。”李宪脸色一沉：“你们带兵出来究竟想干什么，这才是我想知道的。” 向成没有迟疑：“大官人，我们兄弟只听说要出来剿灭一批劫匪，究竟是怎么回事，向某也不知情。” 这些人居然是出来剿灭劫匪，难道他们不是要和自己为敌，而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吗？ 李宪眉头一皱：“你们要剿灭的劫匪是谁？” 向成面无表情：“蔚州巨盗，追魂枪李宪。” 第0360章 敌人增兵 简单审问一番，了解了大体经过，李宪下令把程兆铭、吴幵就地斩首以绝后患。 然后挑选两个俘虏兵，骑快马把两颗人头送回阳武县城，必须亲手交给宋其愈。让这个老贼每天做噩梦，没有时间再害人。 原来，所谓的简单审讯，的确很简单。简单的含义，实际上等于粗暴，当然也有人说是残暴。 首先被拖过来的就是程兆铭，因为他狂叫一句“焚毁祖父程颐文稿，此仇不共戴天”，李宪连半个字也懒得问了，直接下令斩首示众。 虚伪理学遗祸华夏，流毒万载，是华夏任人欺凌的罪魁祸首，简直令人发指。对于诛杀程颐的孝子玄孙，李宪根本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不问话就杀人，让在场的三百俘虏顿时一阵骚动。吴幵被拖过来的时候，已经小便失禁，浑身发抖。 对这种无耻文人，李宪心中早就判了死刑。上一次在栾城驿亭镇让他逃过，李宪心里就一直念念不忘。 李宪盯着身边的火把，口中的语调仿佛来自地狱一般阴森：“先躲掉两根手指。” 不问话，先动刑，可见李宪心中的厌恶到了何种程度。 卜辙看见李宪神色不虞，这是要发怒的征兆。他赶紧亲自操刀，把吴幵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剁了下来。 李宪无动于衷，根本没有看在地上打滚惨叫的吴幵，依然盯着火把：“你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没听见，还是因为吴幵想表现一番，反正没有回答。 李宪的声音越来越冷：“剁掉左手剩下的三根手指。” 吴幵突然尖叫起来：“慢，我说！” 李宪不耐烦地一摆手：“晚了！” 卜辙刚要下手，吴幵已经滔滔不绝起来：“大金特使完颜京找到吏部尚书王时雍相公，一定要阻止李宪北上，策应大金国的运粮计划。王时雍相公吩咐，如果学生要想递补中书舍人，就必须杀掉追魂枪李宪。宋其愈、程兆铭对姬家庄之事记恨在心，所以学生把事情一说，他们都同意前来半路截杀。” 李宪点点头，第一次看了吴幵一眼：“我身上有圣上密诏，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因为失血过多，吴幵已经开始有气无力：“学生听说了，而且也非常担心造成严重后果。但是王时雍相公吩咐，不用考虑圣旨的问题。” 看来所谓的密旨根本毫无用处，尚方宝剑自然也没啥约束力。究竟为何会这样，李宪心中充满了疑问。可惜这个该死的吴幵也不知道更多秘密，再留着也没用了。 没什么好问的了，李宪摆摆手：“我对你本人并无仇怨，今日杀你也不是私仇。你们为了自己家族的未来利益，竟然暗自勾结金国贼子，出卖大宋朝利益，这才是取死之道。来世做个好人！像你们这种无耻的大世家，有一个我杀一个，你在地狱会有很多同伴，不会寂寞的。” 连杀二贼，李宪心中的郁闷之气消减不少，甚至还能露出一丝笑容：“向成，把战马军械留下，你们可以带着那些兵丁走了。” “指挥和监军都被杀了，你让我们走哪里去？就算重新闯荡江湖，也会被朝廷官军追杀。”向成摇摇头：“干脆把我们兄弟一起杀了，大家都干净。” 李宪呵呵一笑：“你当杀人很轻松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杀起来白费力气，老子从来不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向吉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北面突然火光冲天。 现在天干物燥，一把野火就会变成燎原之势，萧芸娘那边肯定遇到了巨大危险。 李宪心头猛震：“向成，走不走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老子还有急事要做。卜辙，让兄弟们把战马、兵器、皮甲和弓箭收拢，马上增援车队！” 回头再说车队这里。 作为大辽萧家的女子，萧芸娘不是一个任人欺凌的性格。 三路黑衣人退下去，接下来有两个危险：第一，很可能会利用战马冲过来；第二，很可能采用火攻。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是灾难，这个不能不防。 所以萧芸娘一声令下：“李奚骨带领二十骑在外围巡哨，防止敌人再度偷袭。其他人全体出动挖陷马坑，拔掉马车附近十丈之内的杂草。” 能够投入的人手并不少，姑娘们就有五十多人，再加上充当车夫的十六人，近七十人一起动手，很快按照八卦阵的方位挖出了二十排陷马坑。 根据萧芸娘的命令，拔掉的枯草弄了八个大草堆备用，距离马车外侧十丈。 这边刚刚准备就绪，李奚骨就已经率队返回来：“敌人上来了，果然变成了骑兵。奇怪的是，敌人突然大幅增兵，已经超过了四百骑。增加的四百骑，竟然是从北面的大河方向压上来。” 萧芸娘心头一紧：敌人越来越多，说明对方早有妥善计划，也标志着自己已经掉进陷阱。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故，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在这种紧要关头，作为战场最高指挥者，萧芸娘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流露出丝毫波动情绪。 现在给手下人鼓劲，尽可能调动士气，是第一位的。所以萧芸娘站在马车上高声说道： “大家要知道，公子并不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呢？这说明公子早就明白了敌人的阴谋，所以才会采取相应对策。实话告诉大家，在我们出城之前的两天，卜辙的主力部队就已经潜伏过来了。现在敌人自以为是，其实已经掉进公子设计的陷阱。” “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敌人吸引过来，让公子能够从敌人身后发起攻击，把他们一战全歼。十六挺天降神罚集中在北面，给不知死活的敌人当头一棒。李奚骨的卫队准备冲击其中一路，所有弩床准备火箭，瞄准前面的草堆！” 现在敌人是自己的二十倍，自己已经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境地，但是萧芸娘下达的命令却是把敌人一战全歼，让所有人精神大振。所以战士们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狭路相逢的战斗，战术技巧什么的并不是主要因素，旺盛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念才是关键之处。 李宪率部全歼程兆铭的同时，八卦阵北面已经开始震动起来，这是大队骑兵逐渐加速的征兆。 此刻已经东方发白，四周已经能够模模糊糊看见一些轮廓。 弩床要准备发射火箭引燃茅草，制造一道临时火墙阻挡敌人冲击。唯一的远程压制兵器，就剩下十六挺重狙。 虽然不知道重狙的打击距离是多少，但是经过此前的观察，一枪就能够把一个人打成两截，萧芸娘认为重狙的杀伤距离绝对不是三十米。 北面的骑兵刚刚一冒头，距离还在两百米开外，萧芸娘轻喝一声：“开火，打击敌人的冲锋箭头！” 随着一阵轰鸣，十六挺重狙的排枪威力，自然不容小觑。一阵烟雾升起，对面已经人仰马翻。 萧芸娘站在马车上，看得兴奋莫名：“打得好，继续！” 三秒钟之后第二发子弹上膛，敌人的骑兵又冲近不少，看得也更加清楚，又是一轮排枪过去，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中弹的战马直接翻滚出去，和后面的战马撞在一起，从而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有了这个效果，敌人想依靠骑兵的冲击力根本不现实，萧芸娘稍微松了一口气：“自由射击，专门打击敌人密集的方位！” 十六挺重狙居然能够挡住四百骑兵冲击，这是一个巨大发现，让萧芸娘增加了无穷信心。 简单交代一声之后，萧芸娘已经转过身来，因为东南面已经有了动静。 看见黑衣人分成两路纵队疾驰而来，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萧芸娘顿时冷笑一声：“他们不到七十人，而且不是军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冲上来！” 说来也是，战斗的成败是团队效应，江湖高手单打独斗还可以，战阵冲杀是另外一回事。 真正的战场指挥员，并不害怕武林高手组成的乌合之众，而是担心成建制的军队冲击。所以萧芸娘的注意力放在北面，首先打垮敌人的冲击阵形。 随着陷马坑发挥作用，三匹战马翻滚的一瞬间，萧芸娘娇斥一声：“放箭！” 所谓放箭，就是马车里面的弩床发射火箭。利用陷马坑迟滞敌人的间隙引燃杂草，这就是萧芸娘的战术设计。 骑兵之所以厉害，就是利用战马的冲击速度和强大的惯性，这刚好是一把双刃剑。 陷马坑并不能杀死多少敌人，却可以给敌人制造混乱，让后面冲上来的敌人自相践踏才是主要目的。 等到后续敌人控制住战马，杂草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一道火墙变成了天堑。 如果没有陷马坑让敌人停下来，这道火墙实际上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敌人可以凭借战马的高速冲击飞跃过来。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后面冲过来的敌人因为要躲避被陷马坑绊倒的战马，只能紧紧勒住缰绳让自己战马停下来。 战马都怕火，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冲进大火。除非是已经提前加速，利用战马的惯性飞越火墙。 再想启动战马冲过火线，就不可能了，因为战马从启动到最高速度，起码需要五十米的距离。 萧芸娘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大草原上，对战马的习性和各种能力了如指掌，对打击大宋军队更是有独到心得，当然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发射弩箭，把敌人全部钉在地上！” 李宪发现北面燃起大火也就是这个紧要关头，可是他想增援过来就需要冲过五里路的距离，这就需要时间。 战场上瞬息万变，时间就是生命。 呯——左轮手枪的射击声突然响起，说明敌人已经冲到马车附近。 萧芸娘吃惊的一回头，刚好看见薛沁儿一头从马车上栽了下来，牟长霞已经不顾一切扑了过去！ 第0361章 渡过危机 牟长霞、薛沁儿先后在李宪、萧芸娘指挥下，参加过飞狐军前期小规模的战斗。此后就脱离正面战场，一直在学习、训练过程中。 李宪是把牟长霞和薛沁儿作为未来的核心骨干培养，所以桑干河大血战，生死一线的惨烈场面，牟长霞和薛沁儿都还没有经历过。 李宪和萧芸娘虽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他俩并非神仙，可以推测出有人要使坏，却不能掌控所有的局势。 这一次情况突变，刚一离开汴梁城就落入一个恶毒的陷阱之中，李宪和萧芸娘都没有料到，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极为被动。 薛沁儿一年前被李宪解救出来才十三岁，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除了每天自己的学习和训练之外，还要承担姑娘们的组织任务，其实已经难能可贵。 今天的战斗极其危险，几乎是有死无生的局面，薛沁儿虽然对公子李宪有足够的信心，但要说不紧张就是假话。 萧芸娘在北面部署了全部十六挺重狙，另外安排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掠阵，就是准备用四把左轮手枪打击冒死冲过火线的敌人。 没想到北面的大火刚刚燃烧起来，竟然就有一匹战马闯过火墙，刚好对着薛沁儿所在的马车迎头撞了过来。 薛沁儿的反应并不慢，抬手一枪打死了马背上的敌人。可是她没有想到，战马冲过火墙并不是主动的，而是没有办法控制惯性撞过来的。 畜生面对大火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这匹战马发现自己掉进火海，实际上就因为恐惧而疯狂。马背上的敌人虽然被打死了，但战马还是一头撞在马车上。 书中交代，李宪对付着弄出来的左轮手枪，具有极大的后座力。 萧芸娘因为杂草的数量不够，所以火墙距离马车只有三十米不到。一匹战马用最高速度冲过来，薛沁儿就有些惊慌失措，结果选择的打击目标犯了错误。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应该开枪打死马背上的敌人，而是应该对着战马开枪。只要战马摔倒，马背上的敌人至少也会摔个半死，从而失去战斗力。 其实这也不能怪薛沁儿，毕竟这种局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莫说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即便是正规军的步兵方阵，面对猛冲过来的骑兵也会惊慌失措。 薛沁儿仓促开枪之后，巨大的后坐力让她身形不稳，又想尽快转动弹夹轮子上膛，加上战马的撞击力，结果脚下一滑，一个倒栽葱从马车上掉了下去。 牟长霞十七岁多了，在北宋末年已经完全是成年人，对问题的见解更深刻。 看见薛沁儿摔下马车，牟长霞飞身扑过来的同时高呼一声：“大家注意，不要惊慌。射人先射马，让战马摔死敌人，公子专门交代过的。” 这个时候，薛沁儿已经费力爬起身来。 “怎么样了？”牟长霞要盯着外面的敌人，并没有下车帮忙，只不过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薛沁儿嘴角倒吸凉气，但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没什么，就是右臂不能动，可能断了，还死不了。留心敌人，不用管我。” 临时搜集起来的杂草毕竟有限，不到十分钟就烧得差不多了，正面的敌情开始清晰起来。 正南面、东南面两路黑衣人临时组成的骑兵，因为陷马坑又损失了十多人，已经不足五十骑。 萧芸娘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在烟雾开始消散的一刹那看清敌情，破敌之策顿时出现在心头，所以对李奚骨低喝一声：“你爹爹经常教导，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立即杀出去首先冲垮这批敌人，然后立即增援北面！” 李奚骨早就憋不住了，如果不是萧芸娘这个二娘盯着，他早就和敌人杀到一处。此刻接到出击命令，李奚骨并没有吱声儿，而是一展铁骨朵，胯下血月一声长嘶窜了出去。 李奚骨一动，萧芸娘也从马车上下来，把铁桶阵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把自己的胭脂马牵了出来。 要说马上功夫，大辽萧家女子不输任何人，李宪的枪法还是萧芸娘教的。 萧芸娘抓起自己特制的缠金月华枪飞身上马，整个人的信心又回来了，更显得意气风发。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十二名少年女兵已经训练枪法超过半年，早就跃跃欲试。 萧芸娘提枪上马，十二个小姑娘也赶紧从马车底下抽出长枪，找到自己的战马牵出阵来，然后绰枪上马在萧芸娘身后列阵。 “你们不能乱冲，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萧芸娘吩咐一声，然后催马小跑，沿着八卦阵开始游动起来。一方面是担任巡视任务，另一方面是让战马保持灵活状态。 战马静立不动，就失去了应有的冲击力。如果不是力大无穷之辈，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马战的细节问题，萧芸娘自然不会忘记。 游动了一圈之后，回到正南面，萧芸娘突然挥舞长枪娇斥一声：“杀——” 原来，李奚骨突然率领二十一骑杀出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他手中一对铁骨朵，重量都是四十八斤。一招野马分鬃当场砸死两人，让敌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这群敌人都是绿林中人，每个人都练过两下子，平时谁也不服谁。李奚骨一招打死两人，在敌人眼里那就是绝顶高手，让那些所谓武林高手顿时大为沮丧。 后面的二十一骑由奚家庄精英弟子和少年营精锐组成，马背上的功夫就不是那些绿林乌合之众所能比的。三人一组插入敌群之中，战阵的威力凸显无疑。 最关键的就是一马当先的李奚骨无人能敌，根本没有人能够挡住他单手一击。要么兵器被击飞，要么连人一起被砸死。 有了一把所向披靡的锋利尖刀开路，两侧的战士刀棍齐出趁机捡漏。仅仅两个回合，五十多敌人眨眼之间少了一半，只能丢下二十多具尸体狼狈逃窜。 痛打落水狗就没有必要让精锐去干，所以萧芸娘娇斥一声杀了出去。 她的胭脂马实际上就是汗血宝马，晨曦之中仿佛一片火云贴地刮了出去，落在后面的一个敌人就被咬住了尾巴。 要说这家伙也是倒霉催的，眼看自己的战马跑不赢，只能心虚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 不看还好，这一眼看出去，可就把自己的小命玩儿完了。 发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追过来，即便是一个普通男人也不会当回事，更何况人家还是绿林高手。 绿林高手都喜欢宝马，汗血宝马万金难求，现在竟然有人送上门来，那个家伙大喜之下圈转马头，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就杀了过来。 手中的长枪笔直刺出去，仿佛一点寒星射向敌人的心口，但是萧芸娘突然舌战春雷：“一气化三清！” 柔——缠金月华枪突然剧烈颤动，银白色的枪头瞬间变成一团虚影，对面的家伙一刀劈下，结果啥也没捞着，从而把自己送进地狱，再也没有机会挥出第二刀。 噗、噗——噗嗤——枪头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在那家伙的双肩各点一次，最后一枪扎进了他的咽喉！ 这才是藤杆花枪的威力所在，枪杆的弹性让招式变化无穷，防不胜防。 萧芸娘的这一记杀招千锤百炼，李宪学会之后变成了凤凰三点头。 萧芸娘一招杀敌，顿时震慑全场。随后冲出来的十二名少年女兵，手里也是缠金月华枪，只不过重量只有九斤，比萧芸娘的轻了三斤。 外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所以十二名少年女兵水涨船高，也无人敢上前单挑。李奚骨趁势率领精锐向北面增援，战局终于稳定下来。 北面的敌人毕竟有四百来人，李奚骨带领二十一骑无人能敌，但毕竟人数太少。敌人虽然无法进攻八卦阵，却把他们团团围住，并没有退下去。 利用人数优势困住对手，然后磨掉对手，最后趁势进攻大营，这是军队的基本套路，北路敌人的选择似乎并没错。 只可惜今日时辰不对，所以这个选择就是致命的。 李宪一举打垮三百多敌人，当然也想到围攻自己车队的敌人可能会无限增加，所以他一路疾驰而来，已经是心急如焚。 首先看见萧芸娘匹马单枪站在旷野之上，马前还有一具尸体，身后不远竟然是十二名少年女兵严阵以待。 这个场景映入眼帘，李宪心头不由得往下一沉：难道傻儿子李奚骨出事了？在这个鬼地方谁能杀得了他？ 李宪终于带领主力杀到，萧芸娘也欢呼一声：“公子来得好，敌人在阵后，奚骨正在和他们纠缠！” 恰在此时，卜辙高呼声传来：“兄弟们，驱赶马匹冲上去，小爷我今天要和铁骨朵好好比试一番，究竟谁杀的人多！” 所谓驱赶马匹，就是刚才缴获的一百多匹战马，而且马背上捆绑着兵器盔甲之类。这一但冲起来同样势不可挡，比一个数百人的步兵方阵厉害多了。 卜辙手下只有九十五骑，所以他利用这些战马增加冲击力。 马车拼成的八卦阵安然无恙，牟长霞、薛沁儿、李飞凤都站在马车之上，自己身边的核心女人都没事。 李宪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芸娘，敌人来了多少？” 萧芸娘策马来到李宪身边笑道：“江湖中人七十多，第一次分三路偷袭被打退。后来北面出现一支四百骑的军队，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他们依然分三路冲上来，被我临时用大火抵挡一阵。这要说起来，我今天比桑干河一战还要紧张，幸亏没有什么大碍。哦，对了，后面那些人是干什么？” 李宪听得一愣：“什么后面？” 萧芸娘抬起枪杆往前一指：“那两百多人不是公子带来的吗？” 李宪这才回头一看，原来是向成、向吉两兄弟，正带着两百多人一路小跑赶过来。 这个变故让李宪大惑不解，只好策马迎上去问道：“向兄，你们怎么还没离开，这是要到哪里去？” 第0362章 接受新兵 一个李奚骨就没有办法对付，紧接着过来一个同样无人能敌的卜辙，而且身后近百骑驱赶着一百多匹战马横冲过来，相当于突然出现了两百多骑兵。 北路敌人猝不及防，顿时被拦腰斩成两截，首尾不能相顾。一百多匹战马随后猛撞进来，敌人的阵型刹那间被冲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李奚骨刚才是和敌人纠缠拖延时间，所以不敢放手施为，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援军来到，他的一对金钉铁骨朵指东打西，顿时有二十多人当场毙命。 卜辙单挑一直打不赢李奚骨，所以心里也憋足了劲。现在痛打落水狗不需要什么招式，六十八斤的断魂锛直接当成铁棍直劈横扫，所过之处血雾四起，断肢横飞。 这一场追亡逐北的单方面屠杀，一直持续到太阳冒头才结束，北路四百多敌人最后仅仅逃出去不到两百人。 李宪并没有参与最后的追歼战，因为听说薛沁儿受伤，他顿时忘记了一切。 经过一番检查，薛沁儿的右臂并没有摔断，虽然痛彻心骨，不过脱臼而已。 当然，这个年代有经验的郎中很少，能够有效矫正脱臼的人并不多。如果不及时矫正，这条右臂今后就会变形，从而落下残疾。 这种小伤对李宪并不是什么问题，当初唐浩然双腿骨折、郭小乙踝关节脱臼，都是他矫正治好的。 李宪把薛沁儿的右臂端上隼矫正，然后又推拿一番，更主要的是安慰一番，所有战斗全部结束。 “爹爹，我们七人阵亡，十九人受伤。歼敌两百七十三人，缴获战马三百六十八匹，斩马刀四百多把，一石弓六十三张，两石弓五张，完整皮甲三百九十一副。” 李奚骨说完，和卜辙低着脑袋等待处分。 李宪没有看见战斗经过，所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伤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李奚骨低着脑袋说道：“我们在马车四周挖了陷马坑，卜辙他们增援进来不知底细，结果造成四死九伤。其他的人是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敌人包围造成的伤亡。” 点点头，李宪有些自责：“这是我们的责任，没有协调好才造成严重后果，和你们现场指挥无关。此地不可久留，把战死的兄弟掩埋起来，整理战利品准备出发。卜辙，让向成、向吉过来见我。” 原来，李宪急于增援萧芸娘这边，对向成和向吉俩兄弟并没有把话交代清楚。 这哥俩好像一根筋，因为指挥程兆铭和监军吴幵被斩首，他俩认为回去之后肯定要被斩首，所以让李先想办法。 刚才本来准备和这哥俩好好说说，结果牟长霞跑过来说薛沁儿右臂摔断了，李宪再次把向成和向吉这哥俩扔到一边。 此刻听说一次短促的战斗就导致七个兄弟阵亡，李宪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老子已经把你们都放了，现在天亮了赶紧滚蛋，还他娘的跟着老子干啥？” 向成面无表情的说道：“有家有口的早就走了，这一百八十七人本来就是我们原来的喽啰，都没有拖家带口。” 李宪不耐烦的说道：“那更好了，老子宰了程兆铭和吴幵，你们就没有管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即便打家劫舍都行，就是别来烦老子！” 不能怪李宪越来越急躁，从昨天离开汴梁城到现在，所有的事情越来越诡异。不仅出动了程兆铭的乡兵，甚至出动了朝廷正规军。 由此可见，朝廷之中必定有一个厉害人物操控一切，不把自己等人置于死地不会罢休。 如何应付未来的局面，李宪需要找一个便于固守的地方，好好推演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过程需要绝对保密，所以他希望向成俩兄弟赶紧滚蛋，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向成依然面无表情：“如果想继续打家劫舍，我们就不会加入阳武县的乡军。你不是追魂枪吗？我们只能跟着你了。” “放屁！”李宪顿时大发雷霆：“老子又不打家劫舍，你们跟着老子干球啊，赶紧滚犊子！” “你肯定需要我们的，不然就会后悔！”后面的向吉突然接口说道：“追魂枪名震幽云十六州，骑射功夫你是厉害。但我们都是在大河边上长大的，你的水性肯定赶不上我们。而且你肯定要渡河北上，如果没有我们，哼哼，这些古怪马车就过不去，因为乡间没有这么大的船！” “你他娘的胆子不小，竟敢威胁老子！”李宪怒骂一句，突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顿时像变色龙一样换了一副笑脸：“你的意思是说，这一百多人都会水？” 向成点点头：“二郎说得没错，虽然谈不上很厉害，但是在大河里面游一个来回是没问题的。有时候需要渡河弄点东西回来，如果不能游水当然不行。” 我操！李宪心中怒骂道：能够背着东西在黄河里面游一个来回，还叫不厉害？你们他娘的知不知道啥叫很厉害？ 原来，黄河的水流和其他大江大河完全不同，水下的暗流、漩涡极为复杂，基本属于人类无法泅渡的河流。 这帮混蛋经常渡河打家劫舍，肯定会抢不少东西，而且还能够背着游过黄河，这他娘的还叫不厉害？ 军队之中的确需要水性过人的精兵，李宪当然也需要这样的兵，但他绝对不会乱招兵。 李宪脸色一垮：“要跟我走也行，需要记住三条：第一，谁敢骚扰百姓，祸害女人，老子就把他剁了喂狗。第二，老子手下只有战死的鬼，没有投降的人。谁敢临阵退缩，老子就把他大卸八块。第三，老子手下都是自家兄弟，谁他娘的出卖兄弟，哪怕逃到天边也要斩首示众。现在离开还能保命，一旦留下就在阎王殿标名挂号了，到时候别怪老子没说清楚。” 还别说，李宪杀气腾腾的一番话真有效果，一下子离开了三十四人，最后留下了一百五十三人，加上向成和向吉一百五十五人。 现在没时间耽搁，李宪右手一挥：“年龄最小的十三人留下，剩下的一百四十二人编成一个特种连。一排长向成，二排长向吉。每个排下辖四个班，每个班十七人。你们自己分别选出一个副排长和各班班长告诉我，兵器和战马你们自己去选。” 挑选出来的十三个小土匪，李宪早有考虑：“凤儿过来，原来的十二名小女兵编成一个女兵班，这十三个小家伙编成一个男兵班，组成一个少年排，你担任排长兼女兵班长。带他们去挑选战马和兵器。” 李宪最后说道：“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多了十九名伤员，直接减员二十六人。卜辙的铁卫队只剩下七十六人，抽出六个人交给李奚骨组成二十七人的策应小组。接下来，特种连熟悉地形担任前哨，铁卫队七十人担任后卫，李奚骨居中策应。” 向成找到了自己的战马和铁棍，这才过来问道：“追魂枪，他们都称你公子，我们应该和他们一样？” “叫我公子，那就表明大家是一家人，是亲兄弟。”李宪盯着向成说道：“如果你们也叫我公子，无论是吃苦还是战斗，今后就要做表率，不能给老子丢人现眼，能做到吗？” 大宋朝虽然很少称呼公子，但大家都明白“公子”就是主人。一旦认了公子，自己就是公子的家将亲兵，这是基本常识。 向成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单膝跪地，身后的一百多人动作很整齐：“小的参见公子。” 李宪双手虚抬：“大家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是亲兄弟。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临阵杀敌多照应，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别的做不到，但如果有一个兄弟饿肚子，我绝对不会吃下一粒米。” 刚来这个时空，李宪的观念停留在二十一世纪，所以是真心用兄弟对待身边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宪发现这根本行不通。 自己无名无份，没有能力给手下人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没有强大的号召力，也就没有广泛的凝聚力，别人凭什么为你出生入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把“公子”这两个字变成一种象征，把飞狐军变成了一个大家庭，成为名副其实的李家军。 正因为如此，李宪很坦然的接受了向成、向吉等一百多人宣誓效忠，萧芸娘、牟长霞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处理完紧急大事之后，李宪环首四顾，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芸娘，耶律敏那个丫头哪里去了，为何到现在也没有看见她？” 萧芸娘闻言一惊：“对呀，敌人第二次发起围攻之后，我忙于迎敌没注意。长霞，你看见她没有？” 牟长霞摇摇头：“我们北面那么紧张，沁儿也受伤了，哪有时间观察其他地方，没见着！” 李宪脸色一变：“卜辙的铁卫队立即出去寻找，以方圆十里为限，快去快回！” 薛沁儿吊着膀子过来说道：“不会是看见我们局面被动，那丫头提前逃跑了？” “绝对不会！”李宪信心十足：“耶律延禧第三次崩溃，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关头。耶律余里衍命令耶律敏过来求援，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算得上最后的救命稻草，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宝贝女儿李飞凤突然尖叫一声：“爹、娘，耶律钜他们三人也不见了，但是鸟笼还在！” 四个契丹人同时不见了，问题就不是一般的严重。 李宪当机立断：“向成的特种一排立即开路，向吉的特种二排带领无人的战马跟进，中午赶到狼城岗扎营。那里是唯一的制高点，我们就在那里准备应变！” 没想到向成飞身上马之后，却问了一个问题：“公子，我可不可以招兵买马？” 第0363章 李宪审俘 狼城岗就在黄河拐弯的南岸，应该是过去数千年来，黄河不断泛滥淤积起来的一处高岗。 这个地方灌木丛生，据向成说原来有狼群出没，所以才有狼城岗这么一个名称。 李宪当然知道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才会命令卜辙的铁卫队提前潜伏过来。 此次决定暂时在这里扎下营寨，李宪就是看中了狼城岗北临黄河，不可能四面受敌，也就是背城借一的意思。 过去一天多时间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如果胡乱闯出去，再一次落入敌人陷阱，可能就没有这么侥幸了。 既然如此，李宪决定一动不如一静，首先搞清楚附近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促使李宪下定决心，还有另外一个因素，那就是一战把程兆铭全军俘虏。 要知道，程兆铭的程家、吴幵的吴家、宋其愈的宋家，那都是家资亿万的大世家，他们联合组建的乡兵，先别管有没有战斗力，但是钱财是不会少的。 昨天晚上是程兆铭和吴幵第一次挂帅出征，带上了三百多人马半个月的辎重。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让李宪捡了一个大便宜。 李宪一直没有答应向成兄弟跟着，所以辎重粮草囤积在什么地方，向成也没有来得及说。 后来决定在狼城岗扎营，向成作为开路先锋，自然是快马加鞭赶到了辎重粮草囤积地，“俘虏”了辎重部队两百七十人。 向成出发之前，专门问过李宪“可否招兵买马”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在打预防针。 李宪不知道向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就说了一句话：“三个条件我已经告诉你了，只要能够满足条件，你弄回来多少都行。”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种套路，只要不是天生的傻子都会用。 为了不暴露自己下一步的行踪，向成把程兆铭任命的后军统制就地斩首，同时根据自己当教头掌握的情况，直接剔除了其中五十六人，然后才把李家军的三个条件宣讲一遍。 这个年月的大宋底层百姓早就民不聊生，根本就没有什么活路了。大河两岸不仅有十几股扯旗造反的义军，还有近百股土匪武装，超过五百万人被卷了进去。 剩下的一百八十四人都是没有家口拖累的单身汉，向成和向吉原本就是他们的教头，威信还是有的。 就这么地，向成命令这一百八十多人赶着马车和驮马，率先抵达狼城岗。 李宪过来发现多了二十多辆马车，还多出来二十多匹驮马，这才大吃一惊：“原来程兆铭和吴幵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竟然一次出动了近六百人。” 向成笑道：“公子，程兆铭的乡兵实际上全部完蛋，家里虽然还有六百多人，但都是刚招回来不到三天的半大小子，四个教头正带他们训练呢。这一百八十多人已经训练了十多天，所以出来押送粮草。” 萧芸娘嘻嘻一笑：“小子哎，训练了十天半个月那还是新兵，包括你们这两个教头在内都还是新兵。我家公子的军队那才叫军队，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现在我命令：立即把水性好的兄弟挑选出来组建第三排，其他的人我另有安排。” 因为时间紧张，李宪此前没有介绍老人。现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突然出来下命令，向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扭头看着李宪。 “此前时间紧迫，我忘了给你介绍。”李宪笑道：“她叫萧芸娘，是我们李家军的都总指挥。这一位叫做牟长霞，是我们李家军的总监军。她俩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这位受伤的叫薛沁儿，是我们这支小部队的总指挥。” 向成一听都大有来头，顿时全身发紧：“是，我马上去把水性好的兄弟挑出七十人！” 看着向成离去的背影，萧芸娘皱起了眉头：“公子，向成和向吉这俩兄弟，头脑不大灵光，估计难当大任。” 李宪点点头：“我早就知道这是两个活宝。但是，向成的铁棍五十多斤，向吉的三股火焰叉六十多斤，和卜辙的断魂锛差不多。只要慢慢磨练，虽然他俩不能统帅多少人，但却是能够冲锋的猛将。” “公子说的是。”萧芸娘也笑道：“我们李家军会不断壮大，如果卜辙和李奚骨都出去带兵，公子身边也需要几个能够单打独斗的猛将。向家兄弟头脑不大灵光，刚好可以担当护卫将领的职责。” 恰在此时，李奚骨在高坡上高声叫道：“爹爹，卜辙他们回来了！” 李先扭头看去，东面果然出现一队骑兵，一马当先的正是耶律敏，紧随其后的就是卜辙。 “死丫头，你跑哪里去了？”李宪很生气，自然没好话。 “公子，芸娘大姊此前命令我暗中观察敌情，我当然不能稍有懈怠。”耶律敏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这才扭头叫道：“把那个狗贼押过来！” 耶律钜他们三人应声而出，同时推过来一个五花大榜的家伙。 这是一个脸皮粉嫩的半大小子，看年龄也不到二十岁。一身衣服华丽异常，说明来头必定不小。 李宪大吃一惊：“他是谁？” 耶律敏笑道：“我此前潜伏过去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别人都称他郑都监，好像是督查火器的，此次带人前来就是想把公子或者凤儿妹子抓回去，然后逼问配方。黑衣人发起第二波攻击的时候，这家伙远远的躲在后面，害得我找了许久才发现踪迹。可是他身边有八个护卫，我只好暗中退回来找帮手。” “你真是不要命了！”李宪有些感动：“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情，到时我如何向耶律余里衍交代？” 耶律敏眼眶一红：“公子义薄云天，竟然决定孤身救人。婢子无以为报，听到此贼妄图抓捕公子和凤儿妹子，还想逼问火器配方，那当然不能让他逃回去。最关键的是，这个家伙还说有对付圣旨和尚方宝剑的办法，那就更不能让他回去了，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但愿公子看在婢子一片诚心，一定要把小公主救出来。” 不得不承认，不管哪朝哪代，在国破家亡的时候都会涌现一批忠臣义士。为了让李宪能够全力以赴救人，耶律敏不惜孤身犯险，也算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今后不要冒险！”李宪伸手摘掉耶律敏头发上的一根杂草，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既然答应了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一旦摆脱目前的困境，我们就兼程北上救人。下去休息一下，我来问问这个东西。” 李宪在自己的马鞍上坐下，然后低喝一声：“松绑！” 卜辙上来解开绳索，然后对着郑都监的膝关节踢了一脚，让他跪在李宪面前。 李宪阴沉的双眼紧盯着郑都监的眼睛：“朝廷中姓郑的并不多，不想吃苦头就自己说。” 郑都监梗着脖子叫道：“故显肃皇后是我堂姐，你们竟敢对我无礼？” 李宪冷哼一声：“一个过了气的国舅爷，竟然如此嚣张。给我掌嘴！” 卜辙的力气有多大？正反两个大嘴巴下去，郑都监的嘴角开始溢血。 皇亲贵戚何曾受过如此折磨，郑都监看见别人真不把他当回事，顿时就瘫坐在地上：“别打了，我说！我叫郑侯，是军器将作少监。奉虞部郎中汪大人之命，全来索取火药配方。” “汪大人？”李宪眯着眼睛飞快把宋徽宗赵佶的近臣想了一遍：“是汪伯彦吗？” 郑侯不敢隐瞒：“正是。因为兵部侍郎李纲一直想谋取火药配方，汪大人害怕他捷足先登，让工部失了颜面，所以命下官前来先下手为强。” 李宪满脸嘲讽：“接下来怎么办呢？” 郑侯摸了一下脸颊，神情无比沮丧：“下官不自量力冒犯虎威，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李宪的目光终于从郑侯脸上移开：“你知道的都说完了吗？” 郑侯的声音几不可闻：“下官知道的都说了。” “知道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吗？”李宪冷哼一声：“此人一派胡言，给我拉下去砍了！” 哐啷一声，卜辙把腰刀拔了出来。 郑侯翻身跪倒在地拼命磕头：“仙长饶命，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老子没时间听你磨牙。”李宪站起身来说道：“要想活命的话，说清楚四个问题。第一，那份圣旨是谁的主意，漏洞在哪里？第二，失败之后怎么办。第三，你们三批黑衣人都代表谁的利益。第四，后来出现的四百骑受谁指使。” 郑侯听完四个问题，顿时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额头上也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仙长，下官职小位卑，无法接触到最核心的问题，很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唯一的命令就是虞部郎中汪伯彦下的，二十五个江湖人也是他交给我的。” 李宪冷笑一声：“老子有半仙之名，你说的是真是假，老子有自己的判断。把你所听到的、看到的，还有自己推测的，全都说出来就能够活命。否则的话，哼哼，结果你自己明白！” 郑侯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是是，下官一定据实而言，绝不敢隐瞒。关于那份圣旨和玉佩的问题，下官是偷听了两位内侍的话略知一二。似乎是陛下认为仙长救驾有功，应该予以褒奖，方能体现皇恩浩荡。然后太师蔡京、殿帅高俅、兵部侍郎李刚、大内总管李彦等人联名上奏，才有这份圣旨。” 李宪点点头：“倒也言之成理，暂且罢了。其中奥妙何在，你有何办法应付圣旨和尚方宝剑，而不担心欺君之罪？” 第0364章 连环诡计 “仙长，要说圣旨有漏洞，虞部郎中汪伯彦和下官并不知道。前天上午，汪伯彦陪同金国副使完颜京到军器所巡视，听到街坊传闻大内总管李彦到清风楼传旨。汪伯彦叹息道：‘李长生本有半仙之名，再得到一份密旨，天下无人能制。’” “没想到完颜京当即呵呵大笑：‘大宋朝廷必欲诛除李宪逆贼，却又无法面对有功之人。故而弄出一份预留漏洞的密旨，不过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剑而已。没想到汪大人精明强干，竟然畏之如蛇蝎，岂不贻笑大方？’” 郑侯此话一出，李宪顿时作声不得。 李宪此刻担忧的并非圣旨，而是因为完颜京竟然去查看大宋内廷的军器所。 大宋军器所分为内廷作坊和外廷作坊。 内廷作坊叫做“制造御前军器所”，制作的兵器只供应给皇城禁军使用。因为几乎不投入实战，都随着皇帝或者大臣埋入地下。后世挖掘出来之后，吹嘘成“大宋精良兵器”。 外廷作坊全都仿制内廷兵器样式，在京及诸路驻军相当部分兵器的制造任务，包括东西作坊、东西广备、万全作坊、弓弩院和弓弩造箭院等，十有七八不堪使用。 张方平曾反映：“今之州郡所上兵物徒有兵数，实皆滥恶，不足为用……其为弓也，角筋无液治之法，故其引之必挠纵。其为矢也，槁羽无深厚之数，故其发之必翔俯。其为刃也，金无煎和之齐，安得敝尽而不恶？其为函也，革无丰约之制，安得长围而便利？” 欧阳修任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期间指出：“牛皮筋角胶鳔物，常是全然缺绝。纵或支下，亦数目不多，应付使用不足，不暇柬择好弱，兼更使用不足，须至减料那融，只且备数修创，仅能成器，全不堪用。” “减料那融，备数修创，仅能成器，全不堪用。”欧阳修的这十六个字总结得最为精辟，北宋的军械除了吓唬老百姓之外，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东西广备，也就是“广备攻城作”。隶军器监之后，内部分为十一作，即火药作、青窑作、猛火油作、金火作、大小木作、大小炉作、皮作、麻作和窟子作。 广备攻城作制造的火器，基本上就用来守卫京城，也算是大宋朝的杀手锏、镇国神器。可惜大宋朝历来疏于军械，数量极其有限，实际上不具备战斗力。 大宋朝外强中干，最典型的纸老虎。 宋徽宗赵佶，竟然同意完颜京视察内廷军器所，把自己虚弱不堪一击全部暴露给外人，除了自己做死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李宪皱眉沉思，半晌不发一言，让跪在地上的郑侯惊恐万状：“仙长，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之处，还请明察。” 为腐朽的大宋朝操心，纯粹吃饱撑的，属于毫无意义的事情。 李宪只能回到现实，解决自己的问题才是根本：“暂且信你，却又如何判明圣旨漏洞？” 郑侯一听李宪没有追究，顿时松了一口气：“据完颜京所言，陛下草拟圣旨，针对的是李长生李半仙，而不是逆贼追魂枪李宪。因此，下官等人前来，打的旗号就是捉拿劫匪李宪，因为李宪盗走了李半仙的圣旨和尚方宝剑。” “原来如此！”萧芸娘在一旁惊呼一声：“难怪当时看见圣旨的一刹那，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了，却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层。大宋君臣果然无耻，这还真不是瞎说。” 蔚州叛逆追魂枪，居然偷了李长生李半仙的圣旨和尚方宝剑。 李宪真正领略了宋徽宗赵佶的卑鄙无耻：原来老子自己偷自己？ 有关圣旨和玉佩的真相已经查明，李宪除了对大宋君臣彻底失望之外，也就剩下苦笑了。 萧芸娘接着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郑侯，你们第一次偷袭已经失败，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郑侯一听声音动听，竟然抬起头来看着萧芸娘：“如果半路截杀失败，接下来郑州城张网以待。” 这一下萧芸娘也有些疑惑了：“你们为何如此确定，我们一定要进郑州城？” “小娘子，这很简单。”郑侯仿佛和邻家小妹谈心一样：“你们从牟驼岗天驷监带走的战马都没有钉马掌，要在最短时间内给数百匹战马钉上马掌，这附近只有汴梁城或者郑州城能够办到。原本太子殿下只给了百匹以内的限额，这个数量太少了，所以紧跟着出现一份圣旨和一枚玉佩。” 听到这里，李宪的冷汗都下来了！ 原来，李宪也知道从马场出来的战马都没有钉马掌，他原来的计划正是进入郑州城，一方面补充干粮，另一方面就是钉马掌。 李宪也不能不承认，大宋君臣虽然无耻，但算计自己人那真是环环相扣，几乎把所有细节都想到了，真可谓是不差丝毫。 “不对，你胡说！”向成突然走过来说道：“我是本地人还不清楚吗？郑州城内只有三百多官军。既然在半路上无法拦截，区区三百多人如何能够留下我家公子？” “这位小官人说得对！”郑侯赶紧磕头：“没有给郑州城调动军队，是担心打草惊蛇，并非就没有调动人手。偃师虎头山庄八百人、嵩山书院集中各家族家丁一千七百余人已经分批进城。” “你们一旦进城就会四门紧闭，再想逃出来只能肋生双翅。如果要想活命，你们就只能交出火药配方、掌心雷和特制马车。如果你们冥顽不灵，那就死死困住，直到你们饿得奄奄一息。” 李宪看了萧芸娘一眼，才苦笑道：“这一套连环计果然歹毒之至，不是狼子狗肺之徒，只怕还真想不出来。要说一般的阴谋诡计，我也会几个套路。不过要和大宋君臣比较起来，老子只怕要倒回去重修三遍才行。” “这就是官场，大辽、大宋都是一丘之貉。”萧芸娘耸耸肩，然后又问道：“刚才公子提了四个问题，你已经回答了两个。现在说说看，昨晚的几股势力都属于谁？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代表汪伯彦，他还没有这个狗胆！” 郑侯一下子脸色煞白：“大辽萧家女子果然非比寻常，连这也瞒不住你！不错，我带来的人都是完颜京身边的卫士。他需要火药配方，还需要抓住萧芸娘。正因为如此，我才极力反对采用火攻。” 李宪突然厉声问道：“虎头山庄究竟是谁的势力？” 郑侯浑身一激灵，几乎是冲口而出：“是太子的外援！抓住你们几位小娘子，也是任务之一，所以王俊也反对采用火攻。” 李宪心头一震，随即问道：“神霄宫除了想杀我之外，他们代表谁？” 郑侯像斗败的公鸡，彻底泄了气：“他们代表三皇子赵楷。三皇子虽然很想得到陛下的宝剑和那枚玉佩，但是更担心让太子得到，所以不惜采用火攻彻底销毁。” 萧芸娘接口问道：“后来出现的四百军队是谁的命令？” 郑侯对着萧芸娘说话，总是神态自然许多：“命令是兵部侍郎李纲下达，但是兵部没有权力调动兵马，所以我推测应该是枢密院事蔡攸下的命令，而且调动的就是牟驼岗天驷监的护卫军。” “既然你能够实话实说，老子也兑现诺言。”李宪回头叫道：“卜辙，给他准备一匹马，让他尽快返回汴梁城。” 郑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轻松过关，千恩万谢之后才告辞离去。 萧芸娘脸色阴沉下来：“公子以为如何？” 李宪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个郑侯说的都是真话，但他绝对和完颜京勾搭很深，所以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说皇太子赵桓到清风楼，胡说什么虎头山庄是三皇子赵楷的势力，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这仅仅是一个方面。”萧芸娘冷哼一声：“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大宋皇帝赵佶，所有这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在他的授意下设计出来的。皇太子赵桓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跑到清风楼。只不过因为完颜京在里面穿针引线，让一切变得诡异莫测。” 李宪摇摇头：“敌人的阴谋诡计摆在明处，我反倒不担心了。经过这么一耽误，我相信汴梁城和郑州城的敌人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必须立即转移。” “我知道宫廷争斗是公子的弱项，一旦来到旷野地带，公子必定妙计迭出。”萧芸娘嘻嘻一笑：“计将安出？” 李宪脸色一红：“你就别给我脸上贴金，此前一战我就失算了，差点儿搞成万劫不复。不过，现在情势危急，我们需要如此这般才行。” 说到这里，李宪带着萧芸娘走到无人之处蹲下来，在地上简单画了几个路线图，然后又进行了长时间解释。 萧芸娘点点头，随即又开始摇头：“这只怕有很大的风险，是不是得不偿失啊？” 李宪压低声音说道：“必须有一批人牵制郑州城里面的敌人，按照郑侯的说法，城内将近三千人。如果不能让他们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我们根本走不了。” 萧芸娘还是有些担忧：“三个夜晚不知道够不够，毕竟我们的东西太多，而且八辆马车极为难弄。” 李宪摇摇头：“没事，八辆马车可以全部拆开分散起运，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担心的是沁儿的伤势，不知道三天时间能不能恢复。接下来很可能就要风餐露宿，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了。” 萧芸娘脸色一整：“战场儿女哪有如此娇贵？我相信她绝对没有问题。我担心公子此行的安危才是真的，不知道长霞和沁儿会不会同意你的方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宪突然意气飞扬：“老子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阵仗，就可以让老子挂掉！” 第0365章 偷龙转凤 被大宋君臣设计一连串的阴谋诡计陷害，李宪其实并不生气。党争就是大宋的主要特征，杀掉有功之臣属于正常套路。 一代名将狄青都能够被欧阳修、文彦博等人干掉，李宪觉得自己能够享受和狄青相同的待遇，那是荣幸，不应该生气。 但是李宪和狄青完全不同，两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狄青忠于大宋赵家皇帝，宁可在家里气得吐血而亡，也不会起来反抗。 李宪恨不得杀光赵家子弟，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肯定要针锋相对，拼死一搏。 郑州城内有三千多敌人有备而来，不管这些人的战斗力如何，蚁多咬死象，这不是开玩笑的。 糟糕的是黄河天堑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彻底打破敌人的企图，就没有办法安然渡河北上，最后还是全军覆没。 此刻命悬一线，生气是没有用的，李宪也没有时间生气。 要想反戈一击，然后逃出生天，就必须做大量的准备工作。稀里糊涂打乱仗，纯属找死的节奏。 李宪和萧芸娘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仔细推演一番之后统一了观点。 昨天晚上一场混战，让朝廷之中的各方势力损失极大，两三天之内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唯一的机会。 首先，必须把自己手头的人马再次整编，尽可能让他们发挥作用。 特种连扩充为三个排，连长向成，副连长耶律钜。一排长向吉，二排长迭剌博，三排长审迷圾，总兵力二百一十二人。 其中，向吉的特种一排七十人，都是水性最厉害的家伙，能够在黄河里面来去自如，而且对各种船只非常熟悉。 迭剌博、审迷圾，就是跟随耶律钜杀出来的幸存者。把他们三个人放进特种连，就是要负责传授骑射功夫。 迭剌博的特种二排、审迷圾的特种三排，水性也不错，也能够驾船操舟，但接下来最主要的是在陆地上冲锋陷阵，所以重点训练马背上的功夫。 剩下的一百一十五人，所谓训练了十来天，实际上对军队的事情啥都不懂。 李宪和萧芸娘商量之后，决定挑选七十人组建辎重排，装备缴获的二十二辆马车，把原来的十六个充当车夫的战士替换出来。 剩下的四十五个新兵，加上替换出来的十六个车夫，和原来李奚骨率领的二十七人重新选拔，组成七十人的警卫排，还多出十九人。 有了这些单位之后，李宪决定把眼前的这支小部队编成特种营，营长李宪，副营长萧芸娘，总兵力531人。具体编成如下： 警卫连（278人）：连长牟长霞，副连长薛沁儿，下辖： 飞狐歌舞团（39人）：团长殷莲，副团长曹燕，包括女秘书4人，演员35人。行军途中承担炊事排的任务，磨练自己的体格，不断增长体力。 侦察班（21人）：班长裴鸾娇，副班长安九娘、耶律敏，下辖张廷飙小组6人，董十五小组6人，曹保义小组6人。承担前哨任务，由李宪直接指挥。 辎重排（70人）：排长薛沁儿（兼），下辖四个马车班。 内卫排（45人）：排长李飞凤，副排长邵猛，下辖女兵班12人，少年班13人，骑兵班18人，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飞狐歌舞团39人。 警卫排（70人）：排长李奚骨，副排长张哲，下辖重狙一班17人，八挺重狙；重狙二班17人，八挺重狙；骑兵三班17人，骑兵四班17人。 突击排（70人）：排长卜辙，副排长苟剩儿，下辖长枪一班17人，铜棍二班17人，斩马刀三班17人，弓箭手四班17人。 特种连（212人）：连长向成，副连长耶律钜，下辖： 特种一排（70人）：排长向吉，副排长匡蹇，下辖四个水兵班。 特种二排（70人）：排长迭剌博，副排长耿彪，下辖长枪一班17人，铜棍二班17人，斩马刀三班17人，弓箭手四班17人。 特种三排（70人）：排长审迷圾，副排长万达，下辖长枪一班17人，铜棍二班17人，斩马刀三班17人，弓箭手四班17人。 经过一天之内的第二次整编，这支小部队终于理顺了头绪，每个人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 最关键的是，李宪把自己从飞狐县带出来的人，全部安插进去担任了副排长和所有班长。 李宪相信，通过这些人传帮带，能够把飞狐军的各种东西渗透进去，从而完成最后改造。 之所以这一次大动手脚搭除一个营的架子，是因为李宪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原来是准备悄悄返回蔚州，所以不想招收新人，没想到朝廷根本没有准备放过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顺路招兵买马，进一步扩大自己军队里面汉人的数量，而且能够缓解蔚州兵源枯竭的矛盾。 这一次不仅收获了向成、向吉俩兄弟的三百多人，最关键的是打垮后来的四百天驷监护卫军，俘获的近三百匹战马，都属于万里挑一的好马。 加上李宪此前挑选出来的三百匹、向成他们原来的一百二十匹，已经有了七百多匹甲等战马。 第二次整编之后，能够用于正面作战的兵力，除了特种连的三个排之外，还有警卫连的警卫排和突击排，战斗部队人数三百五十人，而且全都是装备宝马良驹的精锐骑兵。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了李奚骨、卜辙、耶律钜、向成、向吉的个人冲击力，这支临时编成的小部队，战斗力并不弱。 “命令：特种连就地展开训练，以狼城岗为中心，对外扩展二十里进行骑射训练。一旦发现有人窥视狼城岗，就立即予以驱散，不得有误！” 手里有兵有将，李宪终于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两百多骑闻声而动，狼城岗周边顿时尘土飞扬。 “奚骨、卜辙，你们带领自己的排立即出动，在特种连后面以班为单位展开，进行一次拉网式搜查，不准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牟长霞带领警卫连剩下的人，立即把此前伤亡战马烤制成肉干，作为未来的备用干粮。李飞凤带领内卫排，协助歌舞团成员练习骑马，今后一般情况下都没有车坐，只能骑马赶路。” 能够正面作战的五个排全部撒出去，后勤方面也开始动作，李宪终于腾出手来，开始了阴谋诡计的第一个动作：伪装马车！ 李宪能够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特殊标志，就是八辆古怪马车，宋徽宗赵佶竟然想把这八辆马车据为己有，可见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八辆特制马车的核心问题，实际上就是底盘轴承，其次是推拉式双层装甲和玻璃窗。上面的车厢也就是后世欧式马车样式，李宪并不看重。 当初特制八辆马车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携带十六挺重狙，和一部分兵器。 两百四十把绣春刀已经留在青城山庄，重狙已经装备下去，李奚骨的球头巨斧、卜辙的断魂锛也全部亮出来了，马车实际上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 嘁里咔嚓，八辆特制马车全给拆了，让歌舞团的姑娘大叫可惜。 说来也是，这八辆马车在北宋末年，相当于后世的凯迪拉克级别，属于身份的象征，没有人不可惜。 再一次嘁里咔嚓，李宪又把八辆普通马车给拆了，然后用自己马车的底盘，重新拼装出来八辆马车。 样式很简陋，但因为更换了底盘，马车的核心全变了。这才是未来辎重排长途运输的马车，行走起来没有吱吱呀呀的声音，可以隐藏部队行踪。 用八辆老式马车的底盘，把模样古怪的车棚装上去，毫无用处的八辆马车新鲜出炉，远远看一眼分不出真假，这是未来吸引敌人注意力的鱼饵。 李宪用了一天一夜时间，终于完成了马车改装，并且放在狼城岗南侧最显眼的位置，同样摆成一个八卦阵型，在五里之外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离开汴梁城的第三天上午，一切准备工作基本就绪，阴谋诡计的第二个步骤即将开始实施。 萧芸娘也开始紧张起来：“半天一夜穿插一百二十里，秘密赶到汜水镇的虎牢关完成集结，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李宪微微一笑：“敌众我寡，正面硬抗不是我的作风。你应该知道，我能够在蔚州站稳脚跟，就是因为连续三次使用大穿插，才争取到最后机会。没有秘密大穿插，就无法彻底调动敌人，也就无法寻找一击必杀的战机。” 萧芸娘点点头：“过去的一年时间，我也在心里反复推演你所说的运动战和游击战，的确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你这一次的偷梁换柱和暗渡陈仓之计，实在是有些危险，毕竟这些部队都是临时拼揍起来的，能否承担巨大压力，真的很难说啊。” 李宪双手按着萧芸娘的肩头说道：“不用为我担心，只要你能够把大部队带出去，我们就胜利了一半。我的行动看似危险，实际上更危险的是郑州城里三千人。他们想和我玩阴谋诡计，老子这一次就好好陪他们玩玩。” “你记住，宜缓不宜急，隐藏行踪是第一位的。只要你们能够安全抵达虎牢关，我就能够放手施为。等到敌人反应过来，老子早就远走高飞了。哼哼，如果不让他们知道鬼门关是什么样子，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三天中午，因为没有发现敌情，所以对外巡视的人马减少一半，巡视半径从昨天的十里变成了五里。 第三天下午，对外巡视的人马又减少一半，各巡视小组之间的间隔时间，已经扩大到一个小时。 第三天入夜之后，对外巡视半径已经收缩到三里左右，基本上就是保护狼城岗南侧那个八卦阵。 第0366章 长驱直入 自从狄青被整死之后，大宋再也没有出类拔萃的将领，所以才会被大辽军队、大金军队打得一败涂地，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眼。 大宋都是书生掌军，书生最大的本事就是认得字，会读兵书战策，而且倒背如流。 整军出战，还是几千年前的那个阵法、这个要点。不过是赵括之类的渣滓，有什么卵用？ 后来岳飞投到宗泽手下屡立战功，宗泽欣喜之下专门传授“阵法秘诀”，结果岳飞扫了一眼就全扔进箱子里，并且重申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论断，然后成为一代名将。 李宪有自己的任务，也有自己的目标，当然不可能按照大宋君臣的那种思路想问题。 李宪此次从汴梁城出来，第一个任务就是给孔三槐报仇。 要给孔三槐报仇，就要干掉偃师虎头山庄，这才是李宪决定经过郑州的缘故。 在狼城岗停留两天两夜，然后把自己的五个排撒出去耀武扬威，这是李宪施展阴谋诡计需要的时间，也是必要的步骤。 第三天晚上二更天将尽，李宪把所有部队集中起来，也就是李奚骨的警卫排、卜辙的突击排，一共一百四十人，三百匹战马。 “你们觉得很奇怪，对吗？”李宪沉声说道：“不错，狼城岗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大部队早就已经离开。你们这两个排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也是战斗力最强的。能不能完成这次的作战目标，全都在你们身上。现在我命令：点燃所有的火把，并且在八卦阵外围三百米扎草人，三更天准时离开，立即行动！” 什么悬羊击鼓之类的东西，李宪是懒得干的，弄一大堆火把，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草人竖起来就不错了。 上一次夜袭，敌人吃了老鼻子亏，李宪不相信敌人胆敢随便摸上来。只要敌人不靠近，就不可能知道狼城岗实际上连鬼都没有一个。 “卜辙的突击排在前面开路，紧贴着郑州城北面插过去。我们是一人双马，天明之前一定要越过郑州城，赶到荥阳休整，出发！” 郑州周边都是平原，李宪在三更天开始行动，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一百八十里，整个过程设定为五个小时。 原来，郑侯说到虎头山庄八百人已经分批进入郑州城，那就说明虎头山庄里面的能战之兵几乎没有了，李宪心中就已经开始构建一个长途穿插的作战计划。 李宪并没有想要杀多少人，而是要给虎头山庄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们今后听见追魂枪三个字就发抖。 现在，虎头山庄的主力全部出来了，正好是打击敌人老巢的绝佳机会。 毛伟人和朱伟人当年“兵临贵阳逼昆明”，一招“将军抽车”，把坐镇贵阳的蒋介石打得晕头转向。 如此经典的战例摆在面前，简直比教科书还要明白。李宪几乎没有动脑筋，就把这一招给搬了过来再用一遍。 从狼城岗长途奔袭虎头山庄，距离大概三百二十里。无论战马多快，也无法一次性赶到，必须采用分段跃进。 战斗设计虽然简单，但要把各个环节串联起来，不出现丝毫纰漏，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第一，非战斗人员、部队辎重的秘密转移，就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所以李宪命令萧芸娘为总指挥，牟长霞为副总指挥，全权指挥这次绝密行动。行走路线，就是紧贴着黄河南岸，秘密赶到虎牢关集结。 为了确保这一路的安全，李宪最先把特种连特种一排抽出来，他们的任务不是要保护转移的大部队，而是要利用地形熟悉的优势，提前赶到汜水镇准备渡河的船只。萧芸娘他们一到就立即连夜渡河北上。 第二，李宪必须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狼城岗，不能让敌人有丝毫松懈。正因为如此，李宪采用了不断缩小巡视半径的策略，其目的就是要把特种连的第二排、第三排抽出来，派到重要环节上处于机动位置。 第三，就是李宪带领李奚骨、卜辙的两个排，吸引敌人最后注意力的同时，要作为全军突击尖刀直插敌人心脏，实现“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战术目标。 为此，李宪提前改装了八辆马车，作为疑兵之计的道具配合行动，其目的就是拖延敌人察觉事实真相的时间。 采用不断收缩巡视半径的方式，就是给敌人探子留下侦察的机会，让敌人确认八辆古怪马车还在原地没动。 等到第四天天色大亮，敌人的探子小心抵近侦察发现真相，再把消息传递回去，估计已经是第四天下午，但这依然没什么卵用。 狼城岗的人马突然不翼而飞，敌人首先就要查清楚追魂枪李宪究竟到了何处。 这个年月没有直升机，更没有卫星定位系统，连电话都没一个，完全需要马匹传递消息，那就要花费大把的时间来确认这件事。 这就够了，李宪的作战计划就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与此同时，敌人为了查明自己的动向，就必然动起来。一支军队只要行动起来，就必然露出破绽，这是李宪最后的目标。 沿途虽然不可避免会遇到老百姓，但是没有手机拍照，也没有网络发微信，想泄漏消息都找不到办法。 在通信完全依靠战马四条腿的年月，最适合大部队长途穿插，一路上并没有出现意外。 李宪率领警卫连的突击排和警卫排一百四十余人，第二天凌晨赶到荥阳西南的五云山北麓，隐藏在一片密林之中休整。 中午时分，居然是艳阳高照，驱散了不少寒气。两匹快马冲进小树林，竟然是侦察班长裴鸾娇和副班长安九娘。 侦察班两天前就已经被李宪派出来了，而且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李宪赶紧迎上来：“情况怎么样？” 裴鸾娇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水：“虎头山庄背靠一座小山坐北朝南，左右两侧有一大片庄园。但是，二庄主王俊带领三十多人早就离开了，大庄主王申带领八百人到了郑州城，虎头山庄里面就剩下一个三庄主王璧，壮丁百多人。张廷飙小组，依然留在附近监视。” 点点头，李宪有看着安九娘：“九娘，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安九娘低声说道：“向成和耶律钜带领特种连的两个排已经到位，掐住了孟津这个唯一通道。芸娘大姊已经带领所有女人渡过大河，在今晚协助警卫连全部渡河完毕之后，向吉的特种一排会立即沿着伊洛河南岸赶往益家窝渡口归建。耶律敏率领董十五小组和曹保义小组，暂时跟随特种连行动。” 到目前为止，所有计划都没有出现偏差，实际上已经成功了一半，李宪终于放心了：“所有人立即吃点儿干粮，也给战马喂点儿精料。一个小时之后出发！” 李奚骨有些疑惑：“爹爹，今天天气如此之好，如果我们大白天行动，那还不全部暴露了吗？” “如果我们不暴露行迹，敌人如何知道呢？”李宪微微一笑：“我们下午出发，即便有新人发现了，然后把消息传回郑州城，等到敌人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晚上。你说说看，接下来敌人会如何？” 李奚骨没有犹豫：“虎头山庄是王申和王俊的老巢，所有的家眷、财宝都在那里，而且防御力量极为空虚。毫无疑问，一旦王申和王俊俩兄弟得知一支部队杀到他老家了，那肯定全力往家赶。” 现场教学的机会，李宪不会放过：“然后呢？” 卜辙恍然大悟：“然后，那两个该死的杂碎归心似箭，一路上不敢顾惜马力，必然是快马加鞭，结果就会在孟津撞到特种连手中。以逸待劳，杀他个人仰马翻！” 李奚骨也笑道：“原来爹爹从前天开始的所有动作，都是战斗过程的组成部分。连续采用虚实并用的手法，把敌人全部调动起来，然后半路劫杀。果然是妙不可言，孩儿又学了一招！” 李宪呵呵一笑：“你们都给我记住：这一个战术，就叫做围点打援。要实现这个目标，第一个动作就是攻敌所必救。你们今后都会单独带兵，遇到敌情复杂，尤其是敌众我寡的时候，就要多动脑筋，切忌死打硬拼。” 结合马上就要发生的实战，用很通俗的话解释一连串复杂的战术动作，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过。 不仅李奚骨和卜辙听得眉飞色舞，裴鸾娇和安九娘更是听得入神，两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李宪，一瞬不瞬。 “爹爹，我记住了。”李奚骨不愧是猛将世家的子孙，看问题能够举一反三：“一场波及数百里的战斗，并不是最后面对面的厮杀，而是初始阶段的设计，然后把每一个细节串联起来，最后水到渠成。” “见解正确！”李奚骨能够触类旁通，李宪大为欣赏：“兵法云：上兵伐谋。击破敌人的谋划，打破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战役的关键之处。至于最后的战斗，属于战役的尾声，也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战役胜负的要点，其实在前面就已经完成。” 说到这里，李宪双手一拍：“立即出发，途中不用隐藏行迹，今夜三更天准时对虎头山庄发起攻击！” 正月二十五日晚上，三更天伸手不见五指。 李宪还是第一次看见河南境内的民间山庄，距离大门还有一离多远，大路上就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牌楼。 站在牌楼底下向北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庄园，大门两侧闪烁着两点寒星，应该是两盏气死风灯。 “战马就留在牌坊这里，裴鸾娇、安九娘跟我上去摸掉敌人的门岗，李奚骨警卫排的两个重狙班在大门两侧的围墙上散开，把十六挺重狙架设起来，然后用排枪把敌人的前院轰开。卜辙的突击排准备抓人，警卫排的两个骑兵班也加强给你。” 低声吩咐完毕，李宪一摆手，带着裴鸾娇向虎头山庄的大门靠了上去。 第0367章 打进山庄 李宪讲解的战术是围点打援，但这一次却不是围点，而是直接拿下敌人的巢穴。 原来，李宪此前在三百多新兵里面了解过，这个虎头山庄就是偃师的一霸，传承三代之久，而且和官府的关系非同一般，聚集的财富谁也说不清有多少。 李宪还知道，所谓的大世家都是无恶不作，为了家族利益吞并别人的财富属于正常套路，为了家族脸面残杀各种人物更是家常便饭。 大世家就是社会上最大的毒瘤，没有什么坏事是他们不敢做的。真实历史上的王申、王俊家族，原本就是坐地分赃的大盗。 当然，在李宪眼里，虎头山庄荼毒乡里还是一个小罪状，关键是投降完颜宗翰之后，给未来的岳家军制造了极大麻烦。 对于这种为了自己家族，不惜牺牲所有人的大世家，李宪就一个办法：连根拔起！ 本来最稳妥的办法是采用四面包围，但是虎头山庄实在太大，正面的围墙宽度超过两百米，前后进深超过四百米。 周长超过一千二百米的围墙，没有六百人根本无法包围。而李宪只有两个排一百四十多人，只能正面突袭打垮敌人的战斗决心。 因为李宪知道，有两把刷子的青壮可以翻墙逃走，但是老弱妇孺和积攒下来的财富却跑不了，这就足够了。反正打进虎头山庄并非以杀人为目的，而是为了大大的抢劫一番，给江湖上留下一个印象：最好不要招惹追魂枪李宪。 选择带上裴鸾娇和安九娘，除了她俩会武功之外，李宪也想进行现场教学，告诉她们侦察兵应该如何投入战斗。 果然不错，李宪他们三人摸出去不远，张廷飙小组六个人就已经主动靠上来。 李宪没有废话：“情况怎么样？” 张廷飙蹲在地上低声说道：“从下午到现在，庄子里面没有什么大动静，也很少人进出。门楼上白天是两个庄丁看守，定更天之后换了两个人。隐约听见他们称呼秦教头、王教头。” 李宪扭头看着裴鸾娇：“疯丫头，我们一人对付一个，不能让对方发出声音。对方可是枪棒教头，你的功夫行不行啊？” 裴鸾娇撇撇嘴：“枪棒教头也能排字号吗？连挨不上边的虞候、十将都比不上。我裴家祖上专门培养万人敌的统兵大将，没听过什么枪棒教头。” “白扯是没用的，等会要见真功夫。”李宪对安九娘说道：“我们拿下门楼的一刹那，你带领张廷飙他们六个人立即靠近大门。走！” 裴鸾娇武功出众，她施展的轻身功夫，嗖的一声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差不多来无影去无踪。 李宪其实不会武功，他所会的东西一个是近身格斗术，一个是侦察兵穿越火线的小技巧。 身体半蹲，脚前掌落地。身体前倾，小步快跑。这是李宪前一世练就的真功夫，速度极快，落地无声。这种姿势是利用脚掌的弹性实现缓冲，让脚前掌落地无声，但是只能短距离使用，因为非常消耗体力。 虎头山庄的外围大门宽度四米，高度大概六米，门楣顶上有一座门楼，东西两侧门柱上方有两个碉楼，相距六米左右。 李宪分配给自己的目标是门楼东面的那个家伙，也就是右侧的碉楼。 偷袭碉楼不可能从正面冲上去，只能采用迂回策略。 李宪选侧碉楼东侧五十多米靠近围墙，然后紧贴着墙根儿向大门柱摸过去，在距离门柱十多米的时候开始爬墙，最后出现在碉楼东侧窗户底下。 碉楼的入口在大门内侧方位，李宪背部紧贴着碉楼墙壁，仿佛一只壁虎溜了过去，然后开始打量西侧的动静。 时间不长，裴鸾娇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也摸到了碉楼的入口处，同时对李宪打了一个手势。 李宪的肩头顶住入口的木门，用尽全身之力猛地一撞，门闩咔嚓被撞断。李宪的左手闪电般抓住门扇，然后借力闪进房间。 两米见方的小空间，靠近东侧墙壁有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燃着一根蜡烛，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刚好抬起头来，看起来此前应该趴在桌上打瞌睡。 咻——五棱飞镖脱手飞出，在那个汉子张开嘴巴的一瞬间，飞镖插进咽喉！ 时不我待，李宪闪身退出碉楼纵身跃入大门里面。 现在无所顾忌，李宪反手拔出松纹剑，抬起一脚踢开了门房的大门扑了进去。几乎同时，裴鸾娇也跳了下来，然后打开了虎头山庄的大门。安九娘带着张廷飙等人闪身进来，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门外，卜辙倒提断魂锛一马当先立在门口，副排长苟剩儿的黄骠马拖后三米，马背上横着一根紫铜棍。 两人身后是加强两个班的突击排一百零四名骑兵，现在以班为单位组成了一个六路纵队的方阵。 李宪拧着一个人从门房出来才喘了一口气，刚才的动静并没有惊动真正的虎头山庄。 进入大门之后，是一个南北宽度五十米左右，东西长度两百多米的巨大广场。 广场西面是几重草垛，大概有二十多座，西面靠南侧的围墙是一溜长棚，明显是牛马棚。 广场东面是一排平房，看样子应该是家丁们的住处。西面靠南侧围墙也是一排长棚，里面可以看出来是车棚、农具棚。 正对大门就是一排白墙青瓦的两层楼，一楼正中间是一扇两开门的门洞，目前紧紧关闭着。 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虎头山庄核心地带，就在这个两层楼后面，现在被两扇铆着铜钉的大门给挡住了去路。 说实话，按照这个建筑结构模式，如果以这个年代的军队装备，要想攻破的话还真不容易。没有大型冲车、抛石机、弩床，就只能干瞪眼。 趁着李奚骨指挥两个班架设重狙，李宪把左手中拧着的家丁扔在地上：“你们的秦教头、王教头都已经死了。你来说说看，剩下的家丁在何处？” 没想到这个家丁还挺横，一翻身坐在地上冷哼一声：“你们在虎头山庄撒野，那是要遭报应的！” 李宪呵呵一笑：“老子遭不遭报应，那是今后的事。虎头山庄遭报应却在眼前，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以为这个庄子牢不可破吗？在老子眼里简直和菜园子差不多。问你一句，是因为老子不想乱杀人，你以为老子要劝降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恰在此时，李奚骨高声说道：“爹爹天降神罚安装完毕！孩儿把四挺搬到城门楼上去了，目的是封锁对面的门洞。另外十二挺全部集中在东侧围墙上，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前院剩下的家丁应该都在东侧的平房里面，警卫排炸开门洞之后，留下四挺重狙封锁门洞，十二挺重狙立即对东侧平房进行远程打击，凡是不投降的一律就地处决！突击排注意，门洞被轰开之后，弓箭班协同警卫连封锁门洞。开始！” 李宪沉声下达命令，坐在地上的家丁才扭头发现围墙头上面金光闪闪的怪物，可惜他再想说话已经迟了。 李奚骨右拳往下一落，十二挺重狙同时打出第一枪，枪声汇在一起，三更天简直就像天打雷劈一般。 轰——十二发比大拇指还粗的子弹，几乎在同一时间撞到大门中间位置。可以打击三百多米外目标的重狙，现在打击五十米左右的目标，威力自然发挥到最大。 哗啦——顿时把两扇大门拦腰切成两截，上半部直接掉了下来，露出半个黑乎乎的洞口。 李宪冷哼一声：“再打一发，彻底轰碎下半部的大门！” 第二枪还没打，东面平房的十五扇门全部打开，一百多人提着裤头冲了出来。 敌变我变，李宪随即更改命令：“警卫排骑兵三班、四班出击，胆敢顽抗者，杀无赦！重狙立即轰碎大门，卜辙让人喊话，命令三庄主王璧立即出来投降，否则必将鸡犬不留！” 随着重狙第二枪打碎半截门扇，一匹白马从门洞里面冲了出来。 李宪站在大门口望去，白马背上竟然端坐一位穿着白色内衣的汉子，手里倒提一杆长枪。 只可惜时间紧张，这家伙来不及装备马鞍，所以骑的是一匹滑马，这能有个球用吗？ 李宪还没做声，白马背上的汉子已经开口：“王璧在此，来的是何方好汉？” “这里没有好汉，只有复仇者！”李宪靠在门柱上懒洋洋的说道：“虎头山庄勾结官府，大年初四晚上在汴梁城杀害我兄弟孔三槐，今日前来报仇雪恨。如果你自绝于此，老子就放过你的家人。” 白衣汉子右臂一抖，镔铁长枪刷的一声指向李宪：“你就是逆贼追魂枪么？” 李宪一抖衣袖晃出来：“老子是不是逆贼，岂是你这帮猪狗不如的土匪所能评价的？卜辙，这个杂碎冥顽不灵，给老子挑了他！” 卜辙一催三段锦窜了出去，刷的一声亮出断魂锛，刚要向前扎了出去，门洞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喝：“慢！” 李宪定神一看，门洞里面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右手拧着一根黑魆魆的龙头拐杖，鹅卵粗细，长度超过一米五，顶端是龙头，末端极为锋锐。 不过，这个老头的拐杖并没有拄地，而是虚提在手中，健步如飞冲了上来。门洞里面随即冲出来十二对白衣武生，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朴刀。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老家伙的这根拐杖其实就是兵器，身后的二十四人属于最后的精锐。 李奚骨不可能让卜辙吃亏，所以倒提球头巨斧，一催血月窜了出去，然后才大喝一声：“站住，否则小爷不客气了！” 王璧有些不高兴了：“何须劳动爹爹出马，一帮不成气候的逆贼，孩儿一个人足够应付！” 老头儿的拐杖往地上一顿，同时沉喝一声：“退下！” 第0368章 掘地三尺 来到老者身前三丈附近，李奚骨把头巨斧往胸前一横：“来者何人？小爷不杀无名之辈。” 老者双手抱着龙头拐杖往上一拱：“老朽王轩，请问是幽云追魂枪大驾光临么？” 李宪倒背双手站在大门口，盯着老者冷冷地说道：“连我兄弟都给杀了，还需要在这里废话吗？” 王轩依旧拱手说道：“家门不幸，出了两个逆子勾结官府。他们在外做了何事，家中并不知晓。江湖传言幽云追魂枪义薄云天，应该不会牵连无辜？” 李宪冷笑一声：“少给我戴高帽子，什么狗屁义薄云天，我没读过书，不认识这四个字。女真鞑子被我杀了数万人，直接说我杀人如麻倒是真的。我兄弟都是为杀女真鞑子而活着，你们竟敢暗下毒手杀了他，岂是两句冷话能够消解的？” 王轩把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老朽所言都是实话，两个逆子在外杀人，遭到报应是应该的。你追魂枪直接打上门来，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这个你尽管放心，两个杀人主谋活不过今晚。”李宪语气越来越冷：“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李家军明令在先，主谋必惩，从犯必究。女真鞑子都知道，杀我兄弟一人，我必杀他万人陪葬。两个主谋身边仅仅八百人，远远不够陪葬！” “好大口气！”王璧年轻气盛，终于忍不住策马冲了上来：“如此张狂霸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吃我一枪！” 李宪说了一大堆，就是要看看虎头山庄的王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打上门来恶言相向，这是考察对方的一种策略。 祸不及妻儿，这个道理李宪当然明白。最开始的复仇计划，李宪只想杀掉二庄主王俊，因为王俊才是杀害孔三槐的直接凶手。 但是后来听说大庄主王申倾巢而出，带领八百骑兵进入郑州城，想把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李宪的必杀名单上又增加了王申。 即便如此，李宪也没准备把虎头山庄怎么样。所以他最开始的部署，就是打草惊蛇，通过十六挺重狙的巨大威力把人逼出来。 如果真想把王家灭族，李宪的战斗计划就会变成悄悄潜入，中心开花；外围绞杀，一网打尽。 可惜事与愿为，最先出来的三庄主王璧开口就称逆贼，让李宪差点儿气得暴跳如雷，必杀名单上又增加一人。 王家老爷子王轩这个主心骨终于露头，李宪暗示卜辙和李奚骨暂时住手，实际上是给王家最后一次机会。 王轩出来之后的几句话，让李宪越听越生气，心头的怒火就越来越盛。 王轩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表明他知道寻仇的是“追魂枪李宪”，可紧接着第二句话就把所有责任一推六二五。 李宪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王轩把自己当白痴糊弄。一开口就问出追魂枪三个字，说明王轩知道所有经过，后来竟然推说不知情，简直信口雌黄。 王轩的第三句话，看似在替自己辩解，实际上是在威胁李宪：我的两个儿子带着主力部队在外面，你有本事就去找他们，直接打上门来欺负弱小算什么英雄？一旦我两个儿子杀回来，看你们往哪儿跑！ 当然，老奸巨猾的王轩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出来的瞬间有惊慌失措的神态。但是看清场面上只有一百多敌人，一下子就镇定下来，斥退王璧的时候就已经气定神闲。 王轩这一刹那的神情变化，让躲在后面的李宪看得一清二楚，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坐地分赃的土匪世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用语言刺激对方现出原形，并且先动手。 现在，王璧终于按耐不住冲了出来，而且王轩并没有阻止，说明他心中的想法和三儿子一样。 李宪已经搞清楚了王轩、王璧父子的心态，所以他站在门楼下纹丝不动，只不过冷冷说了三个字：“杀无赦！” 咻——卜辙闻声即动，却没有催马上前，仅仅是双手一甩，断魂锛直接一招力劈华山劈向王璧的脑袋。 不催战马，就是要凭借自己的纯力量斩敌人于马下，实际上也就是没有把敌人放在眼中。 作为栾城卜家庄苦心保存下来的精英弟子，肩负着传承香火的历史重任。卜辙无论是眼界、武功、力量，在同龄人中都出类拔萃。 卜家庄是传承千年的工匠世家，对各种锻造兵器的材料一清二楚，对兵器的重量一看便知。 王璧的镔铁长枪一亮出来，卜辙就已经根据尺寸大小推测出来，充其量也就不到四十斤，比自己的断魂锛少了近三十斤。 兵器重量上的巨大差距，让卜辙选择最笨的办法：一力降十会。 对于卜辙的临机决断，李宪在后面看得直点头：两个人初次见面，互相不了解底细，而且马战最难防御的就是长枪，如果比拼招法的话，万一敌人有什么怪招，一个不小心就会阴沟翻船坏菜。 一力降十会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招式加起来也只有砸、扫、架、崩、挂，根本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 果然不错，卜辙手势一起，断魂锛就带着呼啸之声劈了出去，仿佛要劈开虚空一般，力量、速度都发挥到了极致。 王璧看见敌人的兵器分明是戈的样式，应该使用枪法才对，哪知道对方当成铁棍劈了下来，而且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没有办法可想，王璧双臂一扭，双手横握枪杆咬牙硬架了上去。 卜家庄传承千年，给自己精英弟子锻造的兵器，所用的材料都是极品，绝对没有丝毫杂质，宝刀宝剑也难损伤。 咔嚓——噗嗵！ 王璧的镔铁长枪碰到断魂锛的一刹那，直接就变成弓形脱手飞出，而双手的虎口被震裂，巨大的撞击力也把他撞下马背，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卜辙一催战马闷声向前奔去，老者王轩看得肝胆俱裂，双手一横龙头拐杖就要抢步过去救人。 李奚骨早就凝神戒备，此刻左手往下一压斧柄，右手往外一推斧杆，八十一斤的球头巨斧直接横削出去，目标正是王轩的脖子。 招式出手，李奚骨还不忘叮嘱一句：“你着个什么急，能够接下小爷三斧头再过去不迟！” 你看这说的叫什么话？可见自己没养儿子，就不知道人家养儿子的艰难困苦。 卜辙的断魂锛已经奔着人家三儿子的喉咙刺过去了，李奚骨还叫人家不着急！ 王轩果然也不是好相与，情急之下右臂斜挥，龙头拐杖一招倒打紫金冠，直奔李奚骨的马脖子敲了过来。 “有点意思！”李奚骨浑不在意，右手猛地一压斧杆，巨大的斧头往下一沉，刚好挡住拐杖的龙头。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球头巨斧纹丝不动，龙头拐杖却反弹出去，连带着王轩被震得倒退三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王轩活了五十来岁，可谓见多视广。刚才这一招，李奚骨属于单纯防守，并没有运劲反击。 但是王轩感觉自己的拐杖就像砸在一座大山上，自己的力量全部反弹回来，震动了内府。 恰在此时，噗嗤一声轻响，王璧已经被卜辙的断魂锛刺穿咽喉，尸体也被挑了起来：“公子，此贼已经为孔三槐兄弟偿命！” 要说王轩也够了得，自己的三儿子当面被杀，他竟然视若无睹，而是扭头冲着李宪一抱拳：“追魂枪，你要如何才放过我王家阖门老幼？” 李宪语气阴冷：“此前我已发出警告，三庄主王璧遵命投降，一家老幼皆可活。王璧拒不投降，张口逆贼，闭口逆贼。站在官家立场上说话，只能不死不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虎头山庄嫡系血脉，女可活，男必亡！” 王轩身体一晃，随即站稳：“老朽可以自裁，恳请放过我老幼一百余口！” “别痴心妄想了！”张廷飙突然窜了出来：“我们已经查清楚，大庄主王申妻妾六人，有五子三女，长子今年已十七岁，次子十五岁。二庄主王俊妻妾十一人，有七子二女，长子今年十三岁。三庄主王璧妻妾四人，有一子一女。” “你一共有十三个直系孙子，其中六个已经成年，就在你身后的二十四人当中。剩下的十八人，全都是王家幺房血统，纯正的王家子孙。把他们都放过？虎头山庄的势力没有丝毫影响。你果然打得好算盘，还想东山再起报仇吗？” 裴鸾娇跨步出来冷哼一声：“王轩老儿，真当天下都是傻子么？你们勾结太子赵桓，甘作朝廷鹰犬，就是因为太子赵桓答应，登基之后让你两个孙子补承信郎，另外几个孙子进入太学。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你们这个土匪世家洗白。哼！” 二十四个白衣武生一声呐喊，挥舞朴刀冲了过来：“反正没有生路，和他们拼了！” 轰——噗嗤！ 十六挺重狙射手早就得到李宪暗示，提前瞄准了那二十四人。结果他们手中的朴刀还没有举起来，十六挺重狙已经开火。其中十六人当场被打成两截，顿时喷出漫天血污。 王轩看见十六个孙子在眼前变成血雾，才知道自己判断失误，顿时状若疯狂，挥舞着龙头拐杖扑向李奚骨。 “不知死活！”李奚骨大吼一声，球头巨斧朝王轩当头劈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就接着又是一道红光闪现，斧到，杖折，人亡，王轩的身体被劈成两半。 卜辙动作更快，甩掉挂在断魂锛上面王璧尸体，手中的断魂锛连续两次横扫，然后一马当先冲向门洞。 残余的八个白衣武生直愣愣站在那里，还没从十六个人瞬间被打成两截中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杀干净。 为兄弟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张廷飙挥舞着紫铜棍大喝一声：“冲进后院，把所有人都抓出来，反抗者杀无赦！” 第0369章 鹊占鸠巢 王璧、王轩父子瞬间被杀，连带第三代孙子二十四人全部丧命，是因为他俩出来之后，对事态严重性的判断，连续犯了三个错误。 第一，他们居住在后院，仅仅听到了前院天崩地裂的响声，却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无知者无畏。 第二，李宪面白无须像个小娃娃，而且始终躲在后面，让王轩、王璧父子判断失误，以为李宪胆小心虚不敢出面。 第三，既然主角李宪都躲在大门口，仿佛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所以王轩、王璧父子低估了卜辙和李奚骨的实力。 李宪下令首先控制前院的一百多家丁护院是有道理的，根本目的就是让后院的主事者出来之后，找不到人询问事情真相，最后只能凭想象处理事变。 李宪一直躲在后面当然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十六挺重狙如何使用才能发挥最大效能。李奚骨已经冲上去了，李宪当然不能离开重机枪阵地。 班长在轻机枪附近，排长在重机枪附近，连长在迫击炮附近，营长在山炮附近，这是后世的战场指挥原则，北宋末年的土匪如何能知晓？ 土匪就是土匪，即便被招安了还是土匪。 李宪相信王轩、王璧父子肯定没有见过真正的军队，完全是按照土匪的眼光分析敌情，不死光才怪了。 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殆。老祖宗说话，绝对不会犯错。 虎头山庄具有战斗力的男子都已经被杀，接下来即便有所反抗也微弱不堪了，并不值得操心。 李宪找到李奚骨：“到那边看看，你的两个班抓了一百多俘虏，让他们押过来交给狙击手看押。你带领两个班把马匹车辆都找出来。” 时间不长，虎头山庄后面已经明如白昼，李宪知道后面肯定燃起了无数的火把。紧接着就是哭喊声、叫骂声传到前院。 李宪冲着裴鸾娇和安九娘耸耸肩，然后倒背双手窜到了大围墙外面。 原来，听到后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和叫骂声，李宪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头，和当年鬼子进村差不多。 今天参加行动的成员，骨干力量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李宪并不担心自己的战士在女人身上犯错误。 眼不见为净，所以他躲到外面去了。 来到大门外经过冷风一吹，李宪突然想到一个严峻问题。随后围绕这个问题推演开去，他一瞬间就呆住了。 一旦进入沉思状态，院内惊天动地的喊声仿佛突然消失，李宪整个人似乎要融入夜空之中，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裴鸾娇的注意力一直在李宪身上，眨眼之间过去了半个时辰，李宪还是一动不动，所以她跑过来轻声问道：“公子，三百多人都押出来了，你在这里想什么？” 李宪浑身一震，终于灵魂归窍：“你说什么？” 裴鸾娇拧了李宪左臂一把：“我说整个虎头山庄后院的三百多人，已经全部搜查出来，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宪没有转身，而是大声说道：“老子不想看见他们，让卜辙把他们全部赶进东侧家丁的平房关起来！” 一阵忙乱之后，整个虎头山庄再次沉寂下来，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李宪回到大门内找到卜辙：“你们忙活半天，查到什么东西没有？” 卜辙摇摇头：“真是奇怪，偌大一座庄院，只发现一座粮仓和一些散碎铜钱，竟然没有看见一个金锭和银锭。虎头山庄能够出动八百骑兵，不会这么穷？” “人家一点都不穷，是你的眼睛有问题。”李宪盯着裴鸾娇微微一笑：“疯丫头，我说的对不对？” 裴鸾娇跌脚不依：“你说话就说话，盯着我干什么？” “你当过女土匪，连我都敢抢，为什么不给他们传授一点经验？”李宪把裴鸾娇打趣一番，随即冲着卜辙一摆手：“当土匪也是一门学问。传令下去，墙壁、房柱、床铺、地下每一寸都要仔细搜查，所有空地掘地三尺，再来告诉我结果。” 照着李宪的小腿踢了一脚，裴鸾娇才低声问道：“公子，刚才想什么想得入神，人家叫你都听不见？” 李宪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真有一件紧急大事！九娘，立即把张廷飙他们找过来等候下步命令！疯丫头跟我来找间书房，你帮我写东儿东西。” 原来，李宪此前决定长途奔袭虎头山庄，并没有想过大动干戈。主要是想给王申、王俊那两个家伙，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们今后不要所心所欲作恶。 另外一个主要目的，敌人此前已经开始向狼城岗出动，现在虎头山庄出了问题，一东一西相距三百多里。官军也好，土匪也罢，来回折腾两次，绝对精疲力尽，根本无暇他顾，从而掩护萧芸娘等人安全渡河北上。 居于这个原则，李宪给向成、耶律钜特种连的作战命令是途中设伏，具体的战术动作是“让过前锋，掩杀后卫；尾随追击，不得硬拼；十里为限，立即撤退。” 下达这个命令，是因为特种连仅仅完成编组，根本没有训练。用两百多新兵伏击八百多人，这个风险太大。 李宪不想出现更大伤亡，所以下达了一个最安全的行动命令，让特种连那些新兵尝尝胜利的滋味。因为他们此前一战被俘，自信心遭到严重挫折。 李宪刚才在大门外，就是重新推算自己设定的各个战术环节。 第一个环节：奔袭虎头山庄的部队，是从荥阳西南五云山出发的，假定部队一出发就被敌人的探子发现。 五云山距离郑州七十里，快马最快也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跑到。郑州距离伊洛河益家窝渡口一百四十里，也就是说，王申率领的八百多人，最快也需要两个小时才会知道老家虎头山庄要出问题。 王申不顾一切，用最快的动作从郑州城返回，赶到大宋皇陵西南的益家窝渡口，也需要五个小时，前后就是七个小时。 李宪他们从五云山直奔虎头山庄，路程是一百里仅仅用了四个小时，比王申所部遭到伏击的时间，最少多出来三个小时。 拿下虎头山庄前后用了半个小时，王申所部会在两个小时以后遭到伏击。 益家窝渡口，在虎头山庄东面三十里，快马一个小时可以赶到。 这是目前的态势，也是李宪此前战术设计的时间差。 第二个环节：按照原定计划，李宪率领两个主力排把虎头山庄狠狠教训一通之后，立即挥师东进，在半路上给王申第二次伏击，就是利用十六挺重狙最后致命一击，干掉王申和王俊。 虎头山庄已经落到自己手里，超出了原定的战斗目标，整个情况完全变了。 李宪认为自己必须立即作出调整，把既得利益进一步扩大，否则就太可惜。 应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收获才能达到最大呢？这就是李宪刚才推敲的问题。 对于卜辙他们一百多人热火朝天掘地三尺，李宪完全视而不见，带着裴鸾娇直奔后院正房。 找到书房以后，李宪语气很急促：“立即写两份密令：第一，耶律敏带领侦察班曹保义小组，立即隐蔽返回渡河北上，在汜水滩找到大部队，通知他们在两日内赶到西面的陷龙潭一线隐蔽待机。” “第二，特种连按照原定计划发起伏击战，但需要做出两个调整。向吉的第一特种排立即撤出战场赶到虎头山庄，特种连剩下的两个排在战斗开始之后，追击过程中不用回撤，一直尾追打到底。” 裴鸾娇很快写完命令，李宪确定无误，这才命令张廷飙小组六人配备双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益家窝渡口伏击阵地。 一摆手阻止了裴鸾娇提问，李宪又来到前院空地找到李奚骨：“俘虏了多少人？” “一百四十九人，都是二十岁以下的青壮。”李奚骨伸手一指蹲在地上的人群：“据他们自己说，都是年前招进来的家丁，被杀的秦教头和王教头就带领他们演练枪棒。” 李宪点点头：“把这些人编成一个战俘大队，让他们把衣服都穿好，你的三班和四班负责看守，马上有急用。告诉他们，谁敢不听指挥乱跑，一律杀无赦。另外，十六挺重狙分成四个火力组，在正南面围墙的两个角上部署阵地，准备打击进犯之敌。” 李奚骨有些奇怪：“爹爹，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应该马上撤退呀，为何要固守虎头山庄？这个地方距离洛阳太近，而且东面的大宋皇陵也有官军，一旦敌人从东西两路压过来，我们只怕很被动。” “你能够在一瞬间想到这么多问题，我很欣慰。”李宪把李奚骨拉到一旁轻声说道：“能够针对局势冷静分析利害关系，这很好。但是，我们的任何战术动作必须服从大局，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战争是政治和经济的延伸，你要记住。” “以前并没有预料虎头山庄如此容易落到我们手里，庄子里面肯定有很多东西不为外人知道，要想搞清楚，而且还要运出去，这就需要时间。官军采取什么对策，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决定的，没有两三天拿不出结果，所以我们需要坚守三天。”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必定遵循独有的逻辑规律。 虽然卜辙率领一百多人忙活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但是李宪认为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错，肯定是哪个地方有疏忽。 事实证明李宪的推测没有错，只不过卜辙等人钻进了死胡同而已，当然也有黎明前的黑暗这个关键原因在发挥作用。 等到他把所有事情吩咐完毕，带着裴鸾娇、安九娘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发现了虎头山庄的真正秘密，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0370章 别有洞天 李宪两世为人，也没有亲眼见过坐地分赃的匪穴。他断定虎头山庄有问题，并非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 现在是四更天的样子，也是最黑暗的时候，东面的天边虽然升起半个月亮，其实啥也看不见。 李宪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是因为他脑袋中有一幅地图，一幅二十一世纪的地图。 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连长，李宪能够把华夏、东南亚、西亚地图分毫不差地画出来，包括山川水系都不会出差错。 虎头山庄如果从地理上来说，其实叫做“龙爪山庄”更合适。因为虎头山庄所在地，就在首阳山东南二十多里。 如果把邙山看作一条青龙，首阳山看做青龙的龙头，那么虎头山庄所在的位置，刚好是青龙伸出来的一只脚。 李宪此前制定战斗计划，下达作战命令，依据的地图来世二十一世纪，和实际情况相差一千年。 战斗开始前精神高度紧张，李宪并没有过多思考。 后来卜辙带人冲入后院，搞得像鬼子进村了，李宪忍无可忍之下来到院子外面，突然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邙山、首阳山一带，是华夏第一风水宝地，后世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首阳山，属于整个邙山最早看见太阳升起的位置，根本原因就是首阳山东南方向一马平川，绝对没有遮挡物。 当然，东南方向现在也没有遮挡物，更没有比首阳山更高的地方。 李宪觉得奇怪的地方，就是虎头山庄这个位置，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绝对是一块平地，不像现在在山坡上。 毫无疑问，在未来一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们出于各种原因，把邙山这条青龙的右前脚给挖掉了十多里。 那么问题来了，虎头山庄依山而建，后面的房子应该比前面高，形成一种梯形结构才对，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战略侦察兵，侦察的核心问题就是具有战略意义的目标，一条山脉突然不见了，这就是个大问题。 李宪觉得其中必有缘故，所以命令李奚骨去整顿俘虏大队，他自己也就没什么紧急事情，所以带着侦察班长裴鸾娇、副班长安九娘开始巡视虎头山庄外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虎头山庄的前院，正南方围墙内侧，西面是马棚，东面的车棚，此前就已经知道，但里面啥也没有。 这么大一座山庄竟然没有一辆马车、牛车？不可思议。当然，很可能大庄主王申、二庄主王俊弄出去运辎重，可以理解。 李宪没有吱声儿，沿着西面的马棚一直走到头，终于被他发现了端倪。 前院第一排两层楼的最西头，墙壁和围墙之间竟然有一扇大门，宽度起码六米。 因为太黑暗，加上李宪一直站在正门的门楼下面，所以没有发现这扇大门。 大门并没有上锁，李宪伸手一推就开了，一条六米宽的青石板通道，展现在三个人的眼前。天太黑看不清有多长，显得幽暗阴森，俩女捂住嘴巴惊呼不已。 “不用拿火把！”李宪一把抓住安九娘：“当侦察兵的首要原则，就是越黑暗的地方，线索就越多。放轻脚步跟我来！” 李宪交代一声，一提气就向前窜去。 果然不错，左手边的围墙顺着山势往上爬，越来越高。但是脚下的青石板路却一直平坦前进，右手边的房屋地基始终处于同一个平面。 大院的第一排房屋两层，经过东西两侧五十米回廊之后，第二排房屋已经达到三层高度。 又是一扇大门横在面前，李宪知道虎头山庄真正的核心部位，很可能被自己发现了。 “闪开，紧贴墙根蹲下。” 李宪在俩女耳边交代一声，然后蹲在门前伸手缓缓用力推开两扇门。没有全部打开，仅仅推开一条缝，能够偏着身子溜进去。 刚一溜进大门，安九娘就捂住嘴巴惊叫一声：“啊？原来是这样！” 其实也没怎么样，一条山梁尾巴，正中间的两百多米宽、四百多米长被挖掉，前半部分做了一个长度两百米、宽度一百米的大院子，后面就是一个长宽两百米的方形空地。 也不是空地，有很多草垛，东西两侧还有长长的棚子。只可惜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形。 让安九娘惊呼的地方，就是正北方出现的一排窑洞。在两百米的宽度上，有数十个窑洞连成一片。 窑洞上方的东西两个角上，分别修建了一座碉楼，比后世日本鬼子的碉堡可大多了。因为两座碉楼修建在没有开挖的山梁上，所以给人的感觉更是高大雄峻。 仅仅是窑洞还无所谓，关键是窑洞门口还有人来回走动。不是一个人走动，而是六个黑衣人分成两组来回走动。 现在已经是四更天，即便有夜游神，一两个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出现六个夜游神？再说了，夜游神不会提着长枪 李宪、裴鸾娇、安九娘蹲在进门的墙角，刚好是最黑暗的地方，把眼前的古怪看得一清二楚。 裴鸾娇这个曾经的女土匪也不能淡定了：“没想到后面别有洞天，还有哨兵！” 这一瞬间，李宪想通了很多问题，脑海中顿时豁然开朗起来：“不错，这里才是真正的核心部位。虎头山庄的军队，平时应该都在这里！坐地分赃的土匪，果然非同一般。” 安九娘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在怎么办？” “你赶紧退回去传达我的命令，李奚骨带领两个重狙小组，从东西两翼迂回到碉楼下方用最快的动作拿下。卜辙的突击排赶紧过来隐藏在通道中，动静一定要小。一旦李奚骨拿下两座碉楼，马上冲进来封死所有的窑洞大门！” 安九娘悄然离开之后，李宪终于沉下心来飞快的数了一遍，北面山壁上一共有三十六座窑洞。 裴鸾娇把下巴搁在李宪肩膀上，说话的热气都吹到他脖根子上了：“王轩他们三父子真舍得花本钱，这个工程可不小。” 李宪现在高度紧张，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理解，坐地分赃的土匪，平日里给人形象都是风度翩翩的乡绅，而且必定有修桥铺路、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日常来往都是达官显贵，高门大阀，前院就是干这个的。” “后院属于见不得人的地方，和前院分属两个独立系统，前院无论发生何事，后面的人都不会理睬。同理，后面有什么动静，前院的人也装聋作哑。我刚才就觉得奇怪，虎头山庄一次出动八百人，前院是放不下的。” “你此前问我在想什么，我想的就是这些问题。能够养活近千人的部队，就算不计算马匹的草料，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一千多斤，一个月就需要三万多斤，一年就需要四十万斤。如此庞大的储备，前院肯定放不下。” “我明白了！”裴鸾娇耳语道：“你想把所有的储备都带走，所以决定在此坚守三天。为了准备搬运东西，所以你才决定组建一个俘虏大队。我们可是要北上的，如何才能渡过大河？” 李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向成、向吉这哥俩总是吹嘘他们如何了得。如果这一次不能想办法把这里的东西弄过河，老子一定要打他们二十军棍！” 恰在此时，北面两座碉楼突然传来四声枪响，通道的大门同时被推开，卜辙率领突击队催动战马冲进了后院。六个提枪的黑衣人正在愣神，已经被六匹马冲倒在地。 卜辙大喝一声：“亮火把！里面的人听着：王轩、王璧已经被斩首，虎头山庄已经全部被占领，所有人双手抱头出来，否则全部处死！” 这一声大吼，三十六座窑洞没有反应，但是东面的长棚里很快出来数百人。 突击排七十多人一声大吼：“想找死吗？全部抱头蹲下！只要有一个乱动，全部斩首示众！” 有了自己的部下，李宪这才晃出来叫道：“把那六个家伙给我提过来！” 六个黑衣人被战马撞伤，虽然被六个战士拖过来，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装死狗。 李宪懒得废话：“老子最不喜欢哑巴，把他们都砍掉一条狗腿！” 这就没道理了，李宪一个字都没问，人家说什么？这就要砍掉别人一条腿，实在是太过分。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是正确的。 土匪杀人不叫犯罪，叫找乐子。土匪杀人杀多了，所以对于没有王法的事情印象深刻。 六名战士刷的一声拔出腰刀，六个哑巴马上就被治好了：“大官人请问，我们一定说实话。” 李宪冷哼一声：“一句话：你们一共多少人，首领是谁？” 六个家伙争先空后：“留守人员三百四十八人，大首领王铎，二首领黄杰，就在最西边的窑洞里。” 卜辙一听最左边的两个窑洞里面有人，顿时纵马上前，断魂锛连续挥动两次，洞门已经被砸成碎片，这才大喝一声：“老子已经亲自给你们把门打开了，还他娘的不识抬举出来，要老子进去请的吗？” 过了大概一分钟，两个窑洞里面分别出来两个人。前面是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后面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子。 李宪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王铎、黄杰是什么来头？” “王铎是老太爷的侄子，黄杰是大庄主王申大夫人的兄弟。对了，大官人，大夫人是河间知府黄潜善大人的堂侄女。” 李宪笑骂一声：“你他娘的真是废话，直接说黄杰是王申的小舅子不就完了，罗里嗦干什么？嗯，不对，你刚才说到黄潜善？” “是，河间知府黄潜善，就是我们大庄主王申的岳丈。” 李宪闻声大喜：“俗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这六个家伙说得很好，性命保住了，给我一边呆着去！” 第0371章 收编土兵 黄潜善一辈子，没有辜负自己的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属泥鳅的，滑不留手。他和什么人都结交，有用就留下，无用就想办法除掉。 黄潜善后来贵为南宋宰相，趋吉避凶、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功夫独步天下。但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李纲、张所全栽在他手中。 听说大庄主王申的第一夫人就是黄潜善的堂侄女，李宪终于明白虎头山庄为何能够搭上皇太子赵桓这条线了。 既然是未来南宋第一奸臣黄潜善预留的后手，李宪对于自己摧毁虎头山庄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再也没有丝毫内疚的感觉。 有了六个黑衣人指证，王铎、黄杰先后被杀，另外抓出来三个教头也丢了脑袋。 根据六个黑衣人供述，老庄主王轩是虎头镇的“都保正”，相当于后世的乡长。 大庄主王申通过老丈人黄潜善、小舅子黄杰活动，年前拿到了虎头镇巡检司的官诰，也就是拿到了任命书。 北宋的巡检司，官职级别和县尉平行，为从九品的官阶。属于最底层的公安机关，但是管辖范围和职责不同。 县尉管辖县城，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分局。巡检司管辖乡村，相当于后世公安局下面的派出所。 宋哲宗以后，县尉和巡检司都用当地人员，不算军人（禁、厢兵），也非民兵（乡兵），而是专职公安人员，隶路提点刑狱司（类似省公安厅）。县尉司所辖治安人员称弓手，巡检司所辖称土兵。 巡检司寨，一般属于“都”一级编制，类似于后世的连级，个别大集镇有五六百人的加强编制。 大庄主王申后台很硬，而且不用朝廷半分银子，所以他的编制自然是往大的整。原有的七百多土匪摇身一变，成了虎头镇维持社会治安的“派出所干警”，专门负责抓捕盗贼。 但是大庄主王申野心勃勃，七百多土匪被洗白了还不满足，春节前又大肆招兵买马，一共招进来五百人。 前院俘虏了一百四十九人，后院剩下三百四十六人，合计四百九十五人。他们都是春节前招进来新兵，而且认为自己是来当“警察叔叔”的，所以都很有自豪感。 李宪终于明白虎头山庄为何要大规模出兵对付自己，第一，王申刚刚拿到任命书想表现一番。第二，自己是“盗取圣旨和尚方宝剑”的最大劫匪，巡检司出兵擒贼理所当然。 一听都是新招进来的土兵，那肯定是土不啦叽的没见过世面，李宪突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命令前院的一百四十九人全部到后院集中。 李宪从怀里摸出一个黄卷展开，又把松纹剑摘下来：“你们看看，传递下去好好看看！这就是圣旨，这个就是尚方宝剑！虎头山庄王家原本是坐地分赃的土匪，现在私自招兵买马，实则意图谋反。” “本人奉旨钦差，专门捉拿虎头山庄的反贼。你们这帮混蛋吃饱了撑的，竟然参与虎头山庄聚众谋反。这是株九族的大罪，知不知道？你们现在自己说说看，我应不应该把你们全部就地正法？” 刚刚招进来的新兵，对外界的事情根本无从知晓，而且李宪拿出来的圣旨，绝对货真假实。里面有几个家伙到永昭陵游荡过，以前多次看见过皇榜，更能证明圣旨准确无误。 李宪一扬松纹剑厉声喝道：“听见没有，皇上在圣旨里面已经说了，我想杀谁就杀谁，而且杀人之后无需奏报。” 老百姓听信谣传，对于尚方宝剑的威力更是夸到天上去了，从而产生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 哗啦，近五百人全部跪倒在地：“老王家说是招收土兵，目的是拘拿盗贼，维护地方治安。钦差大人开恩，我们都是被骗的，绝对不敢聚众造反。” 李宪晃了晃松纹剑：“本大人已经调查过了，你们的确是刚进来不久，还没有为祸乡里，算是情有可原。根据你们的表现，本大人可以想办法无罪开释。现在我命令，有家有口的站西边，孤身一人不怕死的站到东边，怕死的原地不动。动作快点儿！” 李宪一声令下，有的去了东边，有的去了西边，有的在犹豫不定来回跑。数百人来回乱窜，现场顿时乱了起来。 裴鸾娇耳语道：“公子，你把他们分成三等想干什么？” 李宪冷笑一声：“哼，皇帝老儿给一份假圣旨想害我，老子当然不能浪费，要废物利用。反正这些人都是出来当兵的，这么放掉太可惜了，干脆从里面挑选一批兵员带走。” 裴鸾娇点点头又摇摇头：“就算这样，你分成两类就行了，为何要强调怕死的站中间？” “考察人性，知道不？”李宪微微一笑：“现在生死不明，每个人都心怀恐惧。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大部分人都有从众心理，总以为法不责众。可是他们四周有突击排看押，担心说假话掉了脑袋。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犹豫不决，所以来回乱窜。” 裴鸾娇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你已经选定了一开始就站到东边的一百来人？” “错！”李宪又冷笑道：“有很多人自作聪明，有些人是在和自己打赌，所以命令一下就有两批人分别选择东西两个位置，他们实际上在赌博。在场地中间来回乱窜的两百多人，才是我需要的对象。” 裴鸾娇摇摇头：“如果是我选择的话，肯定挑选不怕死的，哪有选择怕死的人来当兵的？” “人性，懂不懂？”李宪低声解释：“先想想你自己，遇到生死存亡的一刹那，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想，直接拔剑抹了脖子吗？” 裴鸾娇赶紧摇头：“哪有察觉危险就抹脖子的？除非是傻子！” “如果是傻子，又怎么会察觉危险？”李宪笑道：“遇到未知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茫然无措。肯定有一个判断局势、推演利害关系的过程，就会出现一段时间的犹豫。这才是一个正常人，也是我需要的兵。” 整整过了十分钟，现场终于再度安静下来，东、中、西出现三个阵营。 李宪挥挥手：“卜辙点数！” 卜辙应声催马而出，很快就拿出了结果：“东边一百零四人，西边十七人，中间三百七十四人。” 李宪把松纹剑往腰带上一插，然后倒背双手来回转了一圈，这才扬起头来沉声说道：“圣人云：人无信不立。也就是说，人生在世，首要的就是讲信用。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根钉。” “讲信用的人，都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情，一旦答应就会全力以赴。选择站在中间的三百七十四人，你们才是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你们选择说实话，这就是做一个顶天立地大丈夫的开始。” “每个人都会怕死，遇到危险都会犹豫。我也怕死，我也会犹豫，这并不丢人。但是古人说得好：大丈夫立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都是男人，这辈子总要做一件男人才能做的事情。” “有一个故事大家应该听说过：荆轲刺秦王，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也想做一件事情，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但一个人不行，需要许多英雄好汉站出来，然后团结起来才能办到。站在中间的人，愿意跟我走的站到前面来。” 这一次动作很快，一大半离开人群来到了李宪身前。经过清点，一共是三百零九人，李宪的目的终于达到。 “三百零九人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的兄弟，正式编为新兵连，由我亲自担任连长，等会儿就发放兵器。剩下的一百八十六人编成战俘大队，由新兵连负责看管，等候下一步命令。” 李宪不惜花费时间挑选了一批新兵，卜辙、裴鸾娇、安九娘都在一旁沉思。选择“不怕死”的一百多人一听自己变成了俘虏，顿时吵成一片。 人生道路都是自己走的，生死存亡的关头，个人选择尤其重要，因为它将影响你的一生。 李宪没有精力管他们，而是让新兵连推选了十人，然后带领他们开始对整个后院进行大清查。 最先被推举出来的家伙叫做翁九：“大人，这三十六座窑洞，只有西边六座是住人的，其他三十座都是库房。” 李宪跟随翁九来到最东面的第一座窑洞，这才问道：“知道库房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吗？” 翁九一路数过去：“从东面开始，前十座都是粮库和油盐库，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座是兵器库，第十五、十六座是弓箭库，第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座是鞍辔库，剩下十座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算了，我现在也没时间看。”李宪摆摆手：“粮食也不用看，把所有兵器库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兵器。” 第十一座是哨棒，整整齐齐码在里面。李宪拿着火把进去一看，原来这个窑洞三米多宽、五米多高、十多米长。哨棒都是鹅卵粗细，长度五尺，两头包着一尺多长的铜箍。李宪抓起一根试了一下，大概有四斤多重，粗略估计不下五百根。 第十二座是朴刀，全都是带三根皮扣的短柄朴刀，库存数量超过一千把。刀刃长度大概六十厘米，刀柄长度五十厘米左右，刃宽三指，刀头宽度五指，重量三斤多。 李宪恍然大悟：“翁九，等会让新兵连每个人领取一根哨棒和一把朴刀。可以分开使用，也可以用皮扣连接起来在战马上使用。” 第十三座都是长枪，可惜都是木柄红缨枪，长度两米左右，可惜制作太粗糙，民兵可以用，大概有两千多杆。 第十四座终于让李宪大开眼界，也算是让他觉得不虚此行。兵器样式乱七八糟，一眼看去起码有数十个品种，差不多就是这个年代的兵器博览会。 让李宪比较满意的是，这里面的兵器全都是铜铁锻造。毫无疑问，这座兵器库，就是虎头山庄的将领兵器库。因为摆放没有规律，数量不好估计。 另外一个叫钱大壮的半大小子，看得双眼发亮：“大人，我能不能在这里面挑选一件兵器？” 第0372章 威逼向吉 翁九和钱大壮不知道内幕的十座窑洞，李宪一直没有打开。 现在不用问了，里面肯定是“凡人不宜”的物品。比如说金锭、银锭，或者是军队的饷钱，或者是什么奇珍异宝之类。 总而言之，剩下的十座窑洞里面，绝对是虎头山庄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东西，所以不能随便打开。 所谓财帛动人心，一旦打开曝光了，谁也不知道现场每个人的想法。目前大战在即，一旦人心浮动起来，决战关头很可能彻底崩溃。 被新兵连推举出来的十个人，陪同自己巡查窑洞有功，李宪很干脆地一挥手：“你们十个人今后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新兵连就要你们来带领。只要你们能够用，这里的兵器每个人都可以挑选一件！” 大宋，是华夏历史上刀剑管制最严厉的朝代，也是造反次数最多的一个朝代，简直开了历史先河。 纵观两宋三百年，从大宋立国第三年（965）三月绵州士兵起义开始，前后爆发农民、军队大起义近百次，平均不到三年就有一次大起义，只有景德五年（1008）到庆历二年（1042）这三十四年相对平稳。 大宋朝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朝不保夕，随时随地都有家破人亡的危险。能够得到一件趁手的兵器，身家性命就多了一分保障。 铜钱可以卖力气赚回来，但是铜铁精炼出来的神兵利器，那是可望而不可求。李宪直接奖励兵器，而且是自己挑选，翁九等十人顿时大喜过望。 其实，李宪最关心的就是寻找兵器库，有了翁九等人宣誓效忠，李宪干脆把新兵连分成十个小队，每个小队三十人，翁九等人担任队长，然后领取一根哨棒和一把朴刀。 有了兵器在手，新兵连的三百多人顿时志高气扬起来，也算是人心可用。 李宪随即下达一条命令：“俘虏大队进入东面的兵营，留下五个小队看守，钱大壮统一指挥。不服管教者，一律杀无赦！另外五个小队到前院值班，负责看守虎头山庄的谋反家眷，翁九统一指挥。” 有了新兵连承担看守任务，李奚骨的警卫排、卜辙的突击排彻底解脱出来，让李宪手里又有了作战部队。 现在四更天将尽，李宪下达了预备战斗令：“李奚骨的警卫排承担整个院落的防御任务，北面两座碉楼分别安装四挺重狙，另外八挺重狙全部集中到南面的门楼上，准备反击敌人进攻。” “卜辙的突击排立即离开山庄，准备策应特种连的追击战。不要正面硬顶，一定要边打边退，把敌人引回山庄，让重狙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切忌死打硬拼。” 安九娘突然举着火把过来说道：“公子，西面长棚里面有五十多挂大车，两百多匹骡子，但是战马只有四十八匹，其他马棚都是空的。” 裴鸾娇笑道：“这可以理解，虎头山庄弄回来的战马应该都出去了，留下来的应该是主要成员的坐骑，成色应该不错的。” “你们跟我来。” 李宪打着火把，带着俩女打开西面第七座窑洞，里面果然都是包铜的箱笼，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扭断一把铜锁打开一箱，果然是金锭。李宪双手抱了一下，这一箱大概八十斤。打开第二箱还是这玩意儿，其它的就没必要看了。 安九娘第一次看见这种大场面，最后直吐舌头：“存放金锭的窑洞一座，存放银锭的窑洞三座，存放锦缎的窑洞三座，存放铜钱的三座。这是多少钱啊？” 裴鸾娇摇摇头：“我初步估算了一下，如果全部打造制式兵器，而且全部装备战马，不考虑战斗消耗的话，这大概相当于五千军队十年的军费。真要以此称霸，这点儿钱远远不够。” “不是你这么算账的。”李宪笑道：“换算成铜钱起码上千万贯，虎头山庄不过是一帮土匪，能够弄回这么多财富已经了不起了。他们不想称霸天下，而是独霸虎头镇。当然不需要五千军队，一千人轮换足够了。” 裴鸾娇突然腻到李宪身上：“你还没有告诉我，蔚州究竟有多少部队？” 李宪说得模棱两可：“蔚州五县地广人稀，养活不了多少军队。我还派出人专门做生意，也只能勉强自保，进取不足。” 果然是大将世家出身，裴鸾娇扳起手指头算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做到自保有余，你手里掌握着不下三万大军，难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三万大军有个屁用！”李宪暗自心惊，却显得无所谓：“女真鞑子南线精锐十二万，契丹效死营近四十万。大宋朝的总兵力不下八十万，杨江张迪号称百万，一个个牛逼哄哄，我做多算个小爬虫。”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传来一个粗嗓音：“公子何在，向吉奉命率部来到！” 李宪闻声大喜，一个闪身窜出窑洞：“赶紧随我进来，有要事相商！” 第六座窑洞紧靠着金锭窑洞，在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 炕头上原本还有一个女人，把钱大壮找过来一问，竟然是黄潜善的堂侄女，虎头山庄大庄主王申的正室大夫人。用土匪的话来说就是压寨夫人，这个地方实际上她说了算。 当然，大夫人已经被送到前面关起来，这座窑洞变成了李宪的临时卧室。 李宪摆摆手让向吉坐下，然后直入主题：“益家窝渡口的情况如何？” 向吉接过安九娘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才说道：“我离开的时候刚接到斥候的最新消息，王申率领三百多骑刚刚离开郑州城，最快也要天亮才能赶到伏击地点。” 裴鸾娇闻言一惊：“不是八百人的吗，为何只有三百人回来，这不是找死啊？” 向吉摇摇头：“此前消息有误，虎头山庄的确出动八百人，但骑兵只有三百多人。还有五百步军由王俊统领，随后跟进。” 裴鸾娇突然笑道：“三百多骑人困马乏的时候，遭到你大哥他们突然袭击，哪还有命在？” 没想到向吉继续摇头：“绝对只能按照公子的命令袭击后路，不敢做全歼准备。” 裴鸾娇奇怪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向吉神情严峻：“你有所不知，我大哥赶到伏击地点之后，马上派人对周围进行查探，没想到真发现了线索。近在咫尺的大宋皇陵副指挥使黄秠，是河间知府黄潜善的长子，据说是王申的亲戚。大宋皇陵有马军两百四十人，步军四百八十人。” “如果我们要全歼王申，短时间很可能无法解决战斗。一旦黄秠得到消息，他的马军一刻钟就可以赶到。大哥他手下只有一百四十人，如果被八百多人前后夹击，很可能要全军覆没了。副连长耶律钜主张执行原计划，我大哥也同意如此。” “你大哥他们的决定是对的！”李宪心不在此，所以转移话题：“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两天时间想办法，我们要从首阳山以北的杨津寨渡过大河。需要转运粮食三十万斤、食盐两万斤、各类箱笼七千多口。” “这么多？”向吉一下子跳了起来：“两天时间这如何能办到？公子，你这是强人所难！” 李宪脸色一沉：“两天时间给你做准备，第三天开始渡河。所有物资、人员、马匹、车辆，一定要在三天之内过河。前后一共五天时间，违令者斩！赶紧带上你的人滚，我这里马上要打仗，没人管你！” 向吉一听要斩首，再也不敢停留片刻，顿时抱头鼠窜而去。 安九娘一直目送向吉离去，这才回头说道：“公子，本来我没有资格说话的，但今天这件事情，我要说两句。” “谁说你没有资格说话的？”李宪微笑道：“我们飞狐军每个人都可以说话，说什么都可以。” “不是这样子，自古军令如山。公子已经下命令了，旁人就不应该多嘴多舌。”安九娘脸色一红：“公子今天这个命令，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不近情理。向吉虽然才加入我们，但我发现他很实诚，却又是一个很、很蠢笨的人。难道公子真准备把他斩首吗？” 李宪赞赏地点点头：“九娘，你虽然读书不多，但是看人没错。向吉这小子不是蠢，也不是笨，而是很憨厚，没什么花花肠子。这种人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动脑筋，最好是什么都不想他才高兴。” “我说违令者斩，实际上就是要逼着他开动脑筋想办法。你们记住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那多，关键是你想了没有，做了没有。我相信向吉和他手下的七十人，一定能够想出办法，不信我们走着瞧。” 看见李宪如此笃定，裴鸾娇也吃惊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够想出办法？” 李宪呵呵一笑：“因为我是半仙啊，你俩敢不敢打赌？” 裴鸾娇娇斥道：“想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吗？赌就赌，先把你的推断说来听听！” 李宪语重心长地说道：“疯丫头，当侦察兵不容易，要从小处细节着手，凡事都要留心。别看你聪明伶俐，但你一直在汴梁以东活动，对洛阳周边的情况就不了解。向成、向吉兄弟精通水性，而且是俘虏转化，我当然要找人了解底细。” “据我所知，向成、向吉俩兄弟起家的本钱，就是在河中盗取漕运官船。洛阳作为大宋西京，漕运非常发达，而且除了官船之外，还有一个民间漕帮。民间漕帮大船很少，但是皮囊渡却很多。向成他们平常不动漕帮，并不代表不敢动。” 裴鸾娇恍然大悟：“原来你以死相威胁，就是让向吉去抢劫曹帮的皮囊渡！” 李宪耸耸肩：“现在是生死存亡之秋，我不管他是买是抢，反正只有这么一条路好走。” 裴鸾娇双手一摆：“你太阴险了，这个赌博不算数！” 李宪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这个疯丫头要耍赖，罚你命令钱大壮把俘虏大队押过来，我有重大事情要做！” 第0373章 伏击王申 大宋皇陵在永安县（今巩义市），一共是“七皇八陵”。 也就是说，大宋皇陵安葬着七位皇帝，却有八座陵墓。多出来的这一座，就是赵匡胤和赵匡义的老爹赵弘殷。 再加上后妃和宗室亲王、王孙及高怀德、蔡齐、寇准、包拯、杨六郎、赵普等功臣名将，共有陵墓近千座，前后经营一百五十余年。 和历史上其他朝代绝然相反，大宋皇陵坐落在嵩山以北、洛河以南的黄土地上，面山背水，天生一处死地。 稍微懂一点地理五行之学，都明白一个常识：面对高山、背对大河的狭长区域，必定阳气不升，阴气缠绕，是鬼魅出没之所，属于天生的绝地。 大宋三百年，赵家没有出一个真正的男人，全都是胆小怕事的窝囊废。没有收复河山不说，还先后给大辽国和大金国上贡称臣三百年，也是耻辱的三百年。 一个朝代从立国开始，一直到灭亡，始终对别国上贡称臣，在人类历史上仅此一例，别无分号。 上贡称臣，痛恨大辽；联金灭辽，北宋灭亡。 上贡称臣，痛恨大金；联蒙灭金，南宋灭亡。 整个宋朝三百年，后代皇帝绝对重复前代皇帝失败的路，就和普通人走夜路碰到鬼打墙一样，始终在原地转圈圈。如此古怪之事延续三百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宋朝无耻，历史上国土面积最小，无一日不受人欺凌。君臣都是苟延残喘，得过且过。是否与皇陵选择绝地有关？没有人说得清楚。 但有一条很清楚：大宋无明君，朝野无能臣！回头听故事，君臣都有罪。 黄秠，皇陵副指挥使，从八品的迪功郎衔。他并不知道躺在地下的那些皇帝、大臣是否有罪，也不关心这些事情。 手下马军两百四十人，步军四百八十人，黄秠的职责就是守护皇陵，防火防盗。 正月二十五日，是隆重的填仓节，是祈求新一年五谷丰登、谷物满仓、不闹饥荒的庄重节日。 按照惯例，黄秠白天带领一百二十骑到西京洛阳，领回来猪、羊肉三千六百斤，御酒三百六十坛，米面三万六千斤。这是朝廷犒赏皇陵守卫，不在军饷之列。 这个年月盗贼成灾，无法无天，什么皇纲都敢抢。面对这么多好酒好肉，没有人不动心。 黄秠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在车队前后左右都派出哨探。未时许，车队已经靠近皇陵西侧的伊洛河，总算平安无事，真是谢天谢地。 其实中途也看见过一些情况，比如全副武装的一百多骑向西疾驰而去，好在没有打车队的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黄秠接到报告之后没有追究。 走这一段距离，黄秠发现事情不对。一百多骑武装到牙齿招摇过市，却非官军打扮，那不是盗贼吗？ 往西过去就是虎头镇，自己堂姐夫王申的虎头山庄正好在那个方向，是方圆二十里唯一的大户。 事不宜迟，黄秠命令前哨的十将带领手下立即出发，到郑州和自己的堂姐夫王申说一声：有一伙盗贼在虎头镇附近出没，虽然人数不多，但要引起重视。 这一则过去，黄秠也就抛诸脑后，并没有继续深究，也没有派人到虎头山庄说一声。 这也没法子，朝廷赏赐酒肉这是惯例，手下的军卒早就望断脖子了，就等着今晚大吃一顿。 其实，奸臣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奸臣。奸臣的儿子虽然绝大多数不是东西，并不一定都是奸臣。 黄秠领回皇上的赏赐，半点都没有克扣。皇陵守军每人三斤肉、一坛御酒，管醉管饱。也是大得军心，人人欢喜。 没想到堂姐夫王申在五更天时分突然来到皇陵外，黄秠被人叫起来的时候，还醉眼朦胧：“姊夫围剿盗贼，却因何来此？” 小舅子黄秠是从八品的军官，而且是皇陵副指挥。王申不过是刚刚买了一个从九品的巡检司，自然不敢大意，说话也很小心。 “的确是奉命围剿，但是今日失去贼人踪迹。承你的情派人紧急传信，说虎头镇有盗贼出没，我过来打听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黄秠顿时清醒许多：“真有其事！姊夫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是赶紧回家看看。” 验证了情报真伪，王申再也不敢丝毫耽搁。毕竟王家三代都在道上讨生活，对于同行的歹毒手法心知肚明。 好在正月间是枯水季节，洛河的水量并不大。此前为了出兵、运粮方便，王申在益家窝渡口下游架设了一座浮桥。 王申从皇陵出来已经东方发白，带领三百骑快马加鞭越过浮桥，希望尽快赶回虎头镇。 要说这三百骑都是跟随自己在道上混的兄弟，现在虽然是官军身份，但彪悍之气还在。 一百多里跑下来，战马已经接近口吐白沫，但兄弟们还挺精神，王申没什么不满意的。 春日初晴，河边湿气太重，凌晨薄雾冥冥，视野不是很好。 三百骑来到河堤上喘了一口气，再有三十里就可以到家休息了。 没想到刚刚下到河堤半腰位置，王申突然浑身寒毛倒竖，心脏也猛地收缩，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嘣嘣嘣——嗖嗖嗖——左右两侧竟然同时传来弩床的弹射声，还有弩箭的尖啸声。 王申终于明白了：竟然有人一大清早在这里伏击自己，而且使用的是弩床！ “不要纠缠，立即冲出去！” 王申飞快的拔出腰刀，竟然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一连磕飞两支弩箭，可见一身功夫有过人之处。然后怒吼一声，策马狂奔而去。 王申是顺着河堤逃下去了，可是三百多骑已经倒下一小半。顺着河堤翻滚而下的战马，又把前面撞翻不少。 等到王申冲出去三里多里勒住战马回头一看，顿时从头凉到脚：跟随自己逃出来的战马，已经不足一百骑！ 人困马乏之际半路遇伏，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是最歹毒的计策。王申只能咬牙切齿：“此地不可久留，一切都回家再说！” 原来，李宪把自己的特制马车给拆了，但是八张弩床并没有随便抛弃。这是特制的小型弩床，采用弩箭盒装填，一次发射五支弩箭，射程两百多米。 向成和耶律敏的特种连刚刚编成，耶律钜还来不及传授真正的骑射功夫，就要进行正面战斗，所以李宪就把这八张弩床装备给他们，增加瞬间的杀伤力。 刚才连续三轮齐射，一百多支铁制弩箭抵近射击，杀伤力自然不可小觑，六十多匹战马当场被射翻，结果顺坡翻滚下去，又撞倒了更多的战马。 “截下敌人的尾巴，杀——” 耶律钜一马当先，迭剌博、审迷圾紧随其后，这三个人都是大辽横帐卫队长，骑射功夫出类拔萃。（横帐，也就是大辽国皇帐。） 三个人、三匹马、三张弓，组成一个箭头射向混乱的敌群，三张骑弓分别连发三箭射倒九人。 就这个功夫，向成挥舞着铁棍催马而上，带领大部队横卷而至痛打落水狗。 王申的三百骑已经到了口吐白沫的边沿，战马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完了。 向成、耶律钜他们的战马，已经在这里休整了一天一夜，以逸待劳的优势成为决胜的唯一条件。 耶律钜来自草原深处，是骑兵作战的专家，对战场局势的阅读能力非同一般。 此刻当仁不让，耶律钜接过了指挥权：“敌人的马力用尽，根本逃不出去的。留下一个排追剿残兵，收拢战马兵器随后跟上。迭剌博和审迷圾打头阵，另外一个排跟我追上去！” 耶律钜说得没错，他们七十多人一路追杀下来，平均每个人都干掉一个敌人，导致王申的三百骑少了三分之二。 王申作为土匪世家大弟子，从来都是在刀尖上过日子，当然明白目前局势险恶。所以他没有在原地纠缠，而是拼命催马向前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能够跑回家，就可以卷土重来。 不管在任何势力当中，血战过后剩下的都是精英。 王申和他身后的数十骑，就是真正的精英，所以他们的马匹好得多，能够坚持到现在。 一口气逃出十里多路，距离老家不足二十里，胜利在望。 老家在望，劫后余生者都会充满一种幸福感。但是古人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卜辙从栾城县驿亭镇开始跟随李宪当卫队长，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个月刚出头。 卜辙是卜家庄以全族覆灭为代价，保护下来的二十几个后辈之一，属于一个千年家族的最后精英。 跟随李宪一个月出头，还没有真正打过仗，此前俘虏向成俩兄弟三百多人，那是李宪亲自指挥的。 李宪命令卜辙的突击排离开虎头山庄立即东进，其目的是“策应特种连的伏击战”，而且要求他把敌人引诱到庄前，利用重狙教训一番。 卜辙带领突击排离开虎头山庄之后，心里的算盘就开始噼里啪啦打个不停。要想从郑州一口气跑到虎头山庄，不要说战马了，连人都会跑个半死。 卜辙认为，疲惫不堪的王申所部经过特种连拦腰一刀之后，自己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剩下的残兵败将戳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从虎头山庄向东十里，刚好是首阳山脉的尽头，也就是一条山梁最后的尾巴，必经之路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 卜辙命令突击排就在这里停下，派出三个人向东探查，其他的人就地休息，准备给敌人一个厉害。 卜辙的决策自然没错，李宪此前的命令当然也没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存在对错。 大地微微震动，卜辙飞身上马站在大路正中间，断魂锛也到了手中：“全排成冲锋队形，分成四路纵队，彼此相距一丈在我身后列阵！” 第0374章 歼敌犯罪 战争双方的最高决策者和战场执行者之间，对具体问题的看法有很大出入，有时候存在着绝然相反的观点。 后世的林大帅就不想打锦州，为此，林大帅和中革军委扯皮电报超过两百封。事实证明，打锦州是对的，不打锦州是错的。 李宪不知道王申就是土匪？不知道王申急于回家救援会精疲力尽？不知道拦路一击就可以全歼吗？ 只有傻子才不知道，李宪当然不是傻子，所以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给向成、耶律钜下达的命令是尾随追击，给卜辙下达的命令是策应，从来没说过要一战全歼大庄主王申、二庄主王俊。 下达这种不着边际的命令，李宪当然有全局性考虑。但接下来的各种环节存在很多未知数，目前没有办法说明，所以下达命令的时候也无法过多解释。 这就需要前线将领慢慢领会命令的精髓，然后因势利导，让战场局势逐步向最高统帅的指导思想靠拢，从而实现更大的战略利益。 攻无不取，战无不胜，这样的人很多，但不一定是好统帅。 一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就必须具有一定的全局性战略眼光，所以才会有元帅、大将之分，但有的人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少校。 毫无疑问，初次上阵的卜辙，绝对不算大将，至少目前还不是。 他光想到了战场上敌我双方的优劣，没有仔细推敲李宪的命令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这不是大将，充其量算一员猛将。 猛将上阵，杀敌无数。有的人三下五除二杀光一批敌人，有的人纠缠半天之后放走一批敌人，究竟谁算立功，这个很难讲。 卜辙根本没有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现在就算他想回过头来推敲奥秘，已经不行了。 他这边刚刚摆好队形，东面已经飞出一匹白马，马背上的家伙头巾也掉了，衣衫也烂了，右手提着一杆长枪，左手拼命抖动缰绳，埋头策马狂奔。 一马当先冲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虎头山庄的大庄主王申。 “杀——” 卜辙连来的人是谁都懒得问，催动宝马三段锦往前一撞，口中大喝一声，手中的断魂锛已经使出一招中平枪，直直地向对方胸膛刺去！ 二马相撞，速度加倍。王申没想到在自己家门口还会遇到敌人，抬起头来就已经晚了。 一点寒星奔向自己的胸膛，现在抬枪抵挡已经不现实。王申唯一的办法，只能镫里藏身让过这一刺。 王申一瞬间的决策当然是对的，至少站在他的立场上，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战斗是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数的。 王申如何选择是他的自由，卜辙并不想干预，也干预不了。 断魂锛使出一招最普通的中平枪，不是冲着对方的咽喉，而是直奔对方的胸口略偏小腹这个部位，卜辙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也推测过敌人的应变之策，所以留有后手。 王申选择镫里藏身，这是卜辙推测的第二种应变方式，所以他也有相应的应对之策。 二马错镫的瞬间，卜辙身体微躬，双脚蹬紧马镫，臀部已经离开马鞍，然后双臂一叫劲，六十八斤的断魂锛一个怪蟒翻身，带着卜辙的全身之力呼啸而下。 咔嚓——王申的马鞍被击碎，这就是卜辙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不错，卜辙没想过第一招就把敌人给杀了，甚至都没想过直接刺死敌人。 战场对决要想取胜，就一定要攻击敌人的薄弱环节，这样才能一击毙命。卜辙此前推演老半天，就是在推演致命一击的要害在什么地方。 敌人远道而来，而且途中遭到一次致命伏击，最薄弱的环节就是战马！卜辙此前所有的设计，并不是针对马背上的敌人，而是针对敌人的胯下战马。 卜辙的力量仅次于李奚骨，大概和目前在蔚州的祁三郎、方杰、李天成、司行方差不多。 六十八斤的断魂锛，再加上卜辙用尽了全身之力，这一下砸过去，王申镫里藏身自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战马。 噗嗵——马鞍被砸碎的同时，大白马直接趴在地上。王申反应足够快，在战马倒地的瞬间侧翻出去。 刷的一声，一根紫铜棍斜刺里劈了下来。噗嗤——王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脑袋就已经彻底炸裂！ 在旁边不要脸捡漏的不是别人，正是突击排的副排长苟剩儿，二十七斤的紫铜棍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这功夫，紧随王申逃过来的近百骑已经出现在拐弯处，刚好看见主将王申被击杀。近百人一愣之后，随即拔出斩马刀冲了上来。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要想争取一条活路，不冲也不行了。 自己设计半天，费尽全身之力，结果杀敌的人并不是自己，卜辙气得怒吼一声：“杀上去，绝不放走一个！” 突击排七十二人，王申的残军不足百人，兵力上相差无几。 双方撞上之后仅仅一个回合，敌人就多了三十多具尸体，以逸待劳的优势神仙也无法干涉。 突击排掐住了去路，随后追来的耶律钜很快就夹击上来。剩下的五十多个敌人虽然还在怒吼酣战，但是战马终于支持不住了，嘴角吐出白沫瘫软在地上。 “可惜了。”这是战斗结束之后，耶律钜说的三个字。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厮杀，卜辙觉得神清气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可惜什么？” 耶律钜摇摇头，满脸都是惋惜之色：“这近百匹战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可惜马力全部用尽，没有三个月时间精心照料，那就全废了。” 卜辙嘴角一撇：“反正也不是我们的，那有什么了不起？万一不行了就杀来吃肉。” 没想到耶律钜勃然大怒：“胡说！不可理喻！马背上的人是我们的敌人，并不是这些战马。你竟然不珍惜战马，我要让公子打你二十军棍以正军规，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真要打起来，耶律钜不是卜辙的对手，在清风楼就已经较量过。 但是耶律钜却没有丝毫怯意，一双怒目死死的盯着卜辙，仿佛要吃人一般，吓得卜辙不住地后退。 卜辙并不是傻子，他刚才有些神游物外，所以说话没有分寸，而且刚才的那番话的确有问题。 耶律钜是纯血契丹人，对于战马就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那种感情谁也割裂不开。听说卜辙要把宝马杀来吃肉，那还不暴跳如雷吗？ 卜辙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耶律大哥教训的是！我错了，回去之后甘愿受罚！” 耶律钜双目隐现泪光：“唉，你们中原人如何知道宝马的好处啊，关键时刻它能救你的命！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谁敢说杀来吃肉？我和迭剌博、审迷圾三人能够逃出来，都是最后关头宝马救了一命。可惜了我的那匹追风马，白白死在敌人刀下！” 耶律钜的神情让卜辙心头震颤，随即下达了一条命令：“立即收拢这些战马，赶紧把马鞍取下来，擦干马身上的汗珠。不要让它们停下来，一定要保持缓缓行走状态，免得惊风受凉！” 太阳冒边的时候，向成带领殿后收容的一个排赶到，所有参战部队全部会师，战果也出来了。 王申率领的三百骑全军覆没，弩床射死战马三十九匹，射伤四十七匹，缴获战马二百一十四匹，还有各种兵器一大堆。 向成看着卜辙和耶律钜：“阵亡的战马无法带回，受伤的战马都到了，我们连战两场竟然无一伤亡。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还要掩埋敌人的尸体？” 卜辙顿时反应过来，随即惊叫一声：“哎呀，糟糕！” 耶律钜也是一惊：“卜大哥，怎么啦？” “哎呀，我违反军令了！”卜辙使劲地一捶脑袋：“公子让我配合你们侧击敌人，然后把他们引诱到虎头山庄大门口。现在全都被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这却如何是好？” 耶律钜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身边的卫士，几乎参加过和大金国之间的所有战斗，对战场上的各种命令极为敏感，理解能力当然也不同。 “你说什么？”耶律钜顿时脸色发白：“公子没有下令全歼吗？那就糟了，真的糟了！你这一下子擅作主张，把我们也拖进去了。必须赶紧回去向公子禀报，让他立即采取应变之策，否则就会大祸临头！” “卜大哥、耶律大哥，你们紧张什么？”向成还没有领悟：“我们以少胜多全歼敌人主力三百骑，自己无一伤亡，连战马都没有损失一匹，这是多大的胜利啊，公子肯定要嘉奖我们的。” 耶律钜一边整理自己的战马，一边摇头叹气：“向大哥刚刚参军，还情有可原。公子算无遗策，既然不准全歼，那就说明这伙敌人还有另外的用处。我们把人都给杀光了，就会直接破坏公子的所有谋划。” “在这种情况下，杀敌就是犯罪，纵敌才是立功啊。打仗不是讲杀人多少的，而在于该杀的时候杀光，该放的时候就放走，你们今后会慢慢明白的。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向公子禀报，否则就来不及了！” 耶律钜百战余生，虽然不知道李宪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他对战略战术的理解并没错。 李宪看见三个排完整出现在自己面前，本来非常高兴。 可是苟剩儿把王申的人头亮出来的一瞬间，李宪顿时浑身冒冷汗：“如此说来，三百骑兵全灭了？” 卜辙一看李宪的神态，就明白耶律钜此前的说法没有错，因此上前一步垂头说道：“公子，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要追究责任，就砍我的脑袋好了，和向大哥、耶律大哥、狗剩大哥没有丝毫关系。” “你他娘的还知道做得不对，行！”李宪气不打一处来：“向成、耶律钜记大功一次，至于你卜辙，现在形势险恶，老子懒得理你。” 第0375章 地底秘密 虽然那些铁杆土匪都该杀，但李宪认为自己不是执法者，没有必要狗拿耗子，最后惹祸上身。 李宪需要的时间，而不是以杀人为目的。 既然要拖延时间，就不能摆出决死一战的架势，让别人提高警觉。 兵法云：能而示之不能。所以李宪确定的战术是示弱。把王申吸引到虎头山庄门口，然后发起反击作战，还必须表现得岌岌可危，随时有崩溃的危险。 目的是给王申造成一个错觉：只要集中虎头山庄的人马，就可以干掉追魂枪李宪，没有必要麻烦别人。 毕竟坐地分赃的土匪世家，最害怕自己的秘密外泄，只要有一线希望，王申之流就不会让外人插手。 这样一来，洛阳周边的各大势力，就不会太把李宪当回事，行动起来就会迟缓很多，李宪拖延时间的最终目的就达到了。 李宪决定示弱，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手里的兵力有限，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示弱以敌，进攻虎头山庄的人本来就少，需要留下防御作战的人数就更少。 李宪原定计划是：李奚骨的警卫排固守虎头山庄，和王申兄弟周旋拖延时间。向成和耶律钜的特种连专门干另外的事情，卜辙的突击排作为总策应。 卜辙一出马，王申以下三百人无一活命，这实在太过分了。 加上特种连从益家窝渡口一路追杀过来，尸体摆了十多里路长。这个惊天血案瞬间大白于天下，再想掩盖事实真相根本毫无可能，当然让李宪措手不及。 李宪本来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职业侦察兵都不会优柔寡段。经常深入敌后活动，优柔寡断就是自己找死。 李宪之所以在虎头山庄摇摆不定，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的问题，而且他的怀疑已经变成了现实。 此前命令李奚骨调整好防御重点，命令卜辙策应特种连，安排新兵连负责看守前后院，一切走向正轨之后，李宪做了一件事情。 让钱大壮的五个新兵小组一百五十四人，协同俘虏大队一百八十七人，在虎头山庄后院的西北角，挖掘一条对外的通道，方便东西运出去。 这项工程不小，但是集中三百多人的力量，而且都是棒小伙儿，真正实施起来并不难。主要是堆出一条坡道，保证马车能够通过，然后把围墙拆除一个便门就可以。 一切都有条不紊，李宪的心思就活泛起来，然后就想到了自己忽视的严重问题。 土匪的职业是打家劫舍，所谓久病成良医。攻破别人宅子的次数多了，所有土匪都知道一个江湖原则：有入有出才是活路！ 李宪组织人去挖一条通道，让自己不需要经过大门就可以出去。工程开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被表面现象迷惑住了。 “既然自己想出去都要临时挖一条通道，那么王轩、王申、王俊、王璧四父子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旦被敌人堵住大门口就是死路一条？虎头山庄能够挖掉半条山梁，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弄出一块平地。” 想到这个问题，李宪马上断定：虎头山庄必定有一条密密地道通向外面，绝对不需要砸烂高大坚固的围墙才能逃出去！ 王轩、王璧等人之所以没有逃走，是因为他们发现李宪身边不过一百来人，而虎头山庄里面有数百人，群殴之下占据绝对胜算。 最关键的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而且自己外面还有八百多主力，又低估了李宪这一百多人的战斗力，结果最后万劫不复。 王轩最后出来，仅仅带了二十四个孙子，就是认为已经足以搞定李宪等人。 土匪就是土匪，并不是军人，考虑问题都是站在自己立场上。加上朝廷对外放出风声，李宪也是大劫匪，大家彼此彼此，从而造成了误导。 把所有可能性、逻辑性推敲差不多之后，李宪带着裴鸾娇和安九娘来到前院，然后拿着一个火把进入第二重正房。因为他相信，王轩这个老贼的房间肯定有一个入口。 王轩的书房李宪此前用过一次，就是让裴鸾娇代写命令。命令发出去之后，李宪已经检查过，书房里面没看出毛病。 进入王轩的主卧室，李宪让裴鸾娇和安九娘把房内的所有蜡烛都点燃，一共是六个烛台三十六根蜡烛。 侦察兵要想做一件事情，就会把整个身心沉入进去。 李宪从卧室的门槛开始检查，然后从门槛延伸出去检查所有的墙壁和立柱，可惜最后被一张宽度三米、长度五米的“二房”给挡住了。 大户人家的卧室和后世可大不一样，进入卧室大门是看不见床铺的，因为房内还有一道门挂着门帘，称之为二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进入二门，就是一张小圆桌，只有两把椅子，这是男主人和夫人、或者小妾对坐谈心的所在。另外的地方，存放着娘家的陪嫁物品。 这个小空间就叫做闺房——女人坚守特殊规矩的房间！ 女人，一般就在这个小空间活动，要么做针线，要么趴在桌子上想七想八。来了闺蜜之后，才能走出二门应酬一番。没有丈夫的命令，女人不能走出卧室的大门！ 小圆桌的后面就是一整副落地长帘，中间掀开就正对着一张雕龙画凤的大架床，这才是睡觉的地方。 闺，门内之圭。圭，限定等级的标志物，引申为特定的规矩。 这一套规矩，就是大宋那些所谓理学家，给华夏女子设定的规矩。一旦违背，就犯了六出之条，丈夫直接扫地出门，你所有嫁妆全都赔偿丈夫的颜面。 裴鸾娇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这种格局一目了然：“看来王轩的正室夫人早死了，这里搞的乱七八糟，不像有女人的样子。” 李宪蹲在地上一寸一寸搜查，根本没有吱声儿。把所有的地面和墙壁都敲打了一遍，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他认为自己判断失误的关口，床头的一个大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上开盖的樟木箱子，长约一米五，宽约一米二，高约一米。裴鸾娇所说的乱七八糟就是指这里，因为上面堆放着很多凌乱的衣服。 李宪闪身过去把盖子掀开，里面仍然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全部都是中年女人的衣服，而且都是夏季的绫罗绸缎，档次极高。 “这应该是卜辙他们此前进来翻箱倒柜，才会搞成这个样子。”李宪俯身下去把所有的衣服都抓起来扔到地上，樟木箱子的底板终于露了出来。 李宪双手抓住箱子的两侧往上一提，竟然没有提起来！这口木箱子充其量也就二十斤，李宪的两膀之力起码数百斤，居然提不起来。 闪身拿过一根蜡烛伸进箱子里面一看，李宪终于发现了问题：箱子的底板竟然比地面要低，说明箱子镶嵌在地下。 李宪冷笑一声：“我操，原来是这样！” 原来，箱子的底板前端有两个小突起，不用心看不出来。 李宪伸出两根手指一按，然后往回一带，箱子的底板已经滑了进去，一个一米二见方的黑洞出现在眼前。一股刺骨的寒风吹上来，让李宪打了一个寒颤。 “他娘的，难怪这口箱子搬不起来，下面竟然连着一张梯子。”李宪回头吩咐一声：“把房门都关上，我下去看看。” 顺着梯子一直下去五米才到底，梯子右手边就是一座烛台，上面有六根蜡烛，李宪顺手全部点燃，这里的情形再度让大大吃一惊。 这里竟然是一个边长九米左右的正方形空间，四面都是岩石，高度大于两米。 如此巨大的空间竟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每一面石壁都有一个一米宽、两米高的入口，洞口上方是红色的甲乙丙丁四个字，不知道通向何方。 李宪重新取下一根蜡烛，首先进入甲子号洞口，右手石壁上一个小烛台，上面有一根燃烧一半的蜡烛，李宪顺手点燃。一路走下去，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根蜡烛，而且都使用过。 大概走了五十多米，终于看见一张木梯，通道到此结束。 李宪爬上木梯，把上面的木板侧滑过去，然后伸头一看，竟然是北面第六座窑洞的炕头！ 这个地方原来是大庄主王申大老婆睡在这里的，也就是王轩的大儿媳妇睡在这里。 从王轩的卧室进来，第一条通道的出口竟然在儿媳妇的炕头上，李宪算是彻底晕菜了。 此地实在晦气，不可久留。李先把入口恢复原状，然后顺着地道返回，顺便灭掉了蜡烛。 乙字号通道的出口，同样是在一张床的最里侧，床上还有脂粉香气，说明也是一个女人的闺房。 李宪气得在心头大骂：“我操！王轩这个老乌龟，不会是为了进入儿媳妇的房间，才会劳民丧财挖如此规模的地道？” 没想到丙字号通道特别长，里面很潮湿，并没有令人气闷的感觉，说明通风良好。每隔十多米就有一根蜡烛，这些蜡烛还剩下一大半，说明使用的时间不长。 没想到走了五百多米，通道竟然开始往上走斜坡。又走了十多米，眼前突然开朗，类似于此前那个大厅又出现了。 这个大厅呈正方形，边长只有六米多，整个空间整整齐齐码着不知道多少箱子。每个角落有一座烛台，上面是右臂粗细的牛油蜡烛。 把四根牛油蜡烛点燃，整个地底大厅终于明亮起来，李宪也看清楚了这里的最后情形。 里面的箱子很有规律，分布在四条边上码着，为了点燃蜡烛方便，所以有一个十字过道。 李宪不关心箱子，而是关心出口在何处。 这一次不用他寻找，因为有一股凉风透进来引起蜡烛火苗晃动，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秘密。 搬开摞在一起的四口铜皮箱子，一个门把手露了出来。李宪强行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一些，然后抓住把手一拉，没动。一推，没动。 李宪咬牙往左侧一滑，目瞪口呆！ 第0376章 调整计划 “公子，你果然是半仙。不，完全就是神仙！” “你说得不错，虎头山庄里面肯定有水路的势力。如果向吉反应够快的话，应该能够有所收获。” 原来，因为李宪好久没有消息，裴鸾娇留下安九娘守护闺房，她紧跟着下来了。 好在李宪点燃了地下通道的蜡烛，在他打开出口的同时，裴鸾娇已经来到这里。 李宪既然把裴鸾娇称之为疯丫头，当然是有出处的。 李宪看见出口外面的景色一呆，裴鸾娇就已经窜了过来，也不管有没有危险，香肩在李宪右肋一顶，李宪就滚到一边去了。 此刻天色蒙蒙亮，也就是王申的三百骑刚刚渡过洛河，即将遭到埋伏的时辰，李宪找到了虎头山庄和外界联系的秘密通道。 裴鸾娇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李宪却很清楚，因为站在出口处，左手边不远就是首阳山东麓。 出口设计非常隐蔽，却又非常方便。出口在一条官道边上，距离官道不到五米！ 李宪目瞪口呆的地方，就是站在出口可以看见北面的黄河，这条官道就是从洛阳通往首阳山的，然后向东北方向通往杨津寨渡口。 正因为如此，李宪和裴鸾娇推测虎头山庄应该有自己的水上势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旦逃到河边，敌人追过来就只能跳河了。 李宪基本查明出口情况，赶紧把裴鸾娇拉进来：“首阳山是因为伯夷、叔齐、汉献帝和魏晋陵墓而出名，属于才子们凭吊之处。我们还是赶紧把出口关闭起来，万一有人过来登山观日出，那麻烦了。” 有了裴鸾娇帮忙，两个人很快把地底大厅里面清点了一番，一米长、六十厘米宽、五十厘米高的铜皮箱子，一共有一百七十二口。 箱子里面一部分都是珠宝和古怪的文物，而且成色很旧，应该是盗墓出来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卷轴，李宪和裴鸾娇对于书画都是外行，也不知道是否值钱。最后就是金锭，全都是五十两一个的大金锭。 裴鸾娇轻声说道：“金锭就是一百二十箱，接近五十万两，超过两千万贯。那些珠宝更是无价之宝，这里才是虎头山庄最后的宝藏。此前在窑洞里面发现的东西，就是为了招募军队的特定开支。” 重新回到卧室，李宪下了一条命令：“通知下去，我暂时就住这间房子。让翁九把虎头山庄原来伙房的人找出来，我听说有原来有一百多人负责做饭。现在马上天亮，让他们开始准备饭菜。” 正因为有了这个发现，李宪原计划是卜辙的突击排暂时不承担战斗任务，通过地道把后院北侧窑洞里面金锭、银锭转移过来，然后直接从地道出口那边运到黄河边上。 金银珠宝都是最让人红眼的东西，一旦走漏风声就很难说。李宪可不敢让新兵连搬运，更不敢让俘虏大队做这件事情。 没想到卜辙把王申的三百骑杀得一干二净，李宪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考虑如何应付二庄主王俊的疯狂反扑。 好在张廷飙小组、董十五小组都回来了，李宪只能让他们简单吃点儿东西之后兵分两路，一个小组侦察郑州方向的动静，一个小组侦察偃师和洛阳方面的动静。 “后面窑洞里面有一石、一石半、两石、三石的弓箭，向成的特种连两个排、李奚骨的两个骑兵班、卜辙的弓箭手四班，立即过去更换弓箭。” 部队根据个人能力更换弓箭之后，李宪命令向成的特种连的二排和三排把弩床留下，然后顺着首阳山官道北上，尽快和向吉的一排取得联系，确定渡河的办法。 李奚骨警卫排的两个骑兵班、卜辙的一个弓箭手班，一共五十一人被抽出来，然后沿着围墙散开监视，防止敌人偷袭。八架小型弩床分布在围墙的四个角上，作为重狙的协同火力。 一旦查明敌人的进攻方向，五十一名弓箭手就要抽出二十四人，分成八个小组操作弩床。剩下的二十七名弓箭手，作为游动打击力量，随时增援各个部位。 “卜辙，突击排剩下的三个班，就是我们最主要的突击尖刀。让兄弟们把马匹伺候好，自己也养足精力。一旦打起来，估计就没有时间休息了。” 李宪在这里紧锣密鼓部署防御，等待向吉解决渡河办法，结果一直到日头偏西也没敌人过来。 大概是下午三点钟的样子，安九娘过来报告：“公子，后面的斜坡通道已经修好，围墙什么时候打开？” 开什么玩笑啊，敌人马上就要打过来，给围墙开门不是给敌人打开一个进攻通到吗？ 李宪赶紧摆手：“暂时不用打开围墙，让钱大壮分出四个小组到前院，剩下的人带着俘虏大队整修马车。大量的粮食要运走，一定要坚固扎实。告诉俘虏大队的成员，如果表现得好，事后每个人可以得到十贯赏钱。如果捣蛋的话，我不在乎杀人。” 新兵连从第一到第九小组，每组三十一人。后院留下一个小组，前院就集中了九个小组。 “翁九，我现在交给你一件事情，马上把新兵连里面会骑马的兄弟挑选出来。动作要快，马上去办！” 可惜李宪还以为自己在蔚州，无论男女都会骑马。虽然生手一开始不能骑马打仗，但是骑马赶路是没有问题的。 河南这地界，马匹属于稀罕物，普通百姓家里根本不可能有马匹。会骑牛的人有很多，骑马的人就太少了。 翁九很快就过来报告结果：“大人，包括推举出来的十个人在内，会骑马的只有五十三人。” 李宪苦笑一声：“你会不会骑马？” 翁九咧嘴一笑：“被推选出来的十个人当然会骑马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信服。” 李宪点点头，赶紧找到卜辙：“卜辙，让你的副排长苟剩儿过来！” “让我在一天之内教会他们在马背上厮杀？”苟剩儿一听就跳了起来：“公子，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少年营练习骑马厮杀，整整用了一个月时间。你交代的这个活儿我没办法完成。” “我看你是个猪脑子！”李宪冷笑一声：“老子又不让你培养马上将领，只要学会基本动作就行了。这四十三人基本会骑马，你用一天时间让他们学会单手控缰，单手劈刀。简单的两个动作，你他娘的也教不会吗？” 飞狐县少年营两千多人，就是小公主李飞凤的同伴，一贯被牟长霞和薛沁儿娇纵得不成名堂。虽然执行命令不折不扣，但他们把李宪当父亲一样，根本不怕他。 李宪说了半天，苟剩儿依然摇脑袋：“公子说得倒轻松，单手劈刀很简单吗？右手刀劈右边还行，劈左边就要身体扭曲。如果双腿夹不紧马腹，直接就摔下马背，那还打个屁的仗。” “真服了你了，老子又没说马上要打仗！”李宪拿这个小刺儿头没办法：“教会他们双腿夹紧马腹，教会他们右手刀劈右侧，只要不伤着自己的战马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 “后院有四十八匹好马，另外在刚缴获的战马里面挑选一批恢复最快的战马，先让他们都有战马练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个骑兵暂编排的排长，给老子滚出去开始训练！” 不能怪李宪病急乱投医，卜辙手下现在只有三个班五十一人，一旦需要冲锋的话实在太少了。 如果能够把这四十三人训练出来单手劈刀，跟在卜辙他们后面壮壮声势，也能吓唬好多人。 想当初在大草原上，牟长霞、薛沁儿她们一百零四个小姑娘，根本连劈刀都不会，只有马匹不动的时候才能挥刀。就这个样子，小姑娘们隔湖摆成一个方阵，单刀往上一举，就吓得五百多土匪不敢轻举妄动。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有备无患绝对不是坏事，这才是李宪的基本出发点。 一直到太阳落山，负责侦察益家窝方向的董十五才赶回来报告：“皇陵副指挥使黄秠最先得到消息，已经派人把所有尸体都收回去了。午后时分，二庄主王俊率领五百步军赶到皇陵，吃饭之后就地休整，目前还没有出动迹象。” 没想到董十五的话刚说完，他留在后面监视敌人的五个队员，已经冲进大门：“公子，王俊的大军已经渡过洛河扑过来，皇陵副指挥使黄秠胆子不小，竟然借给他骑兵一百二十人作为前锋，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会赶到大门外。” 李宪点点头：“你们辛苦了，先下去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两个时辰，晚上还得出去暗中监视敌人。” 敌人终于来了，李宪反而放心许多，毕竟争取了一天时间。 “翁九，让你的兄弟们多扎火把，保证沿着围墙每隔十步有一支，而且要有备用火把彻夜不息。你手下集中了两百二十个兄弟，用三十个兄弟看守房间的家眷妇孺，另外一百九十人全部准备好朴刀，入夜之后在前院摆成方阵待命。” 李宪说完，看见翁九浑身发紧，顿时笑道：“告诉兄弟们，我不会让他们出去打仗，只要扛着朴刀，摆成方阵站在院内就可以。” 翁九的表现，让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河南人除了看见土匪之外，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见过军队厮杀，身上缺乏那种彪悍之气，和幽云十六州完全不一样。 如此一来，李宪对原来的设想产生了严重怀疑：突然在这里招收一批河南新兵，究竟是福是祸？ 翁九似乎醒悟过来，看了李宪一眼，又看了看大门外，随即转身往东侧平房那边走去。 那排平房里面关押着虎头山庄剩下的家眷妇孺，翁九他们新兵都在那边活动。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李宪也会犯错误，而且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第0377章 变生肘腋 翁九接到李宪的命令之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快步离去，一边走一边看大门外，还不断抬头看天色。 天色不早了。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很快就会暗下来，所以李宪才命他扎火把。 现在大敌当前，翁九的反常表现顿时引起了李宪的注意。可惜他来不及深究，因为侦察洛阳方向的张廷飙小组回来了。 “公子，洛阳出动不校阅厢兵一千八百人，校阅厢兵马军三百多人，统制官韩忠，已经到了偃师县城北门外扎营。” 张廷飙汇报完敌情之后显得有些紧张：“公子，洛阳一路两千多人，东面来了多少敌人？” “人多有用吗？”李宪呵呵一笑：“知道不校阅厢兵是什么意思吗？不校阅厢兵，就是不参加训练的杂役，或者是监牢里面的犯人，都是洛阳各衙门打杂的军卒，一个个羸弱不堪。真正能够吓唬人的，就是校阅厢兵马军三百多人。” “洛阳城内并无军队，这些不校阅厢兵应该是各衙门拼凑起来的。至于统制官韩忠，我从来没听说过，可谓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别把他们当回事。赶紧下去吃饭休息，等会还有事做。” 在张廷飙等人眼中，李宪就是神仙。既然神仙说没事，那肯定没事，所以他们赶紧到后面吃饭睡觉。 裴鸾娇毕竟出身将门世家，看见身边没人了，这才低声说道：“只怕也不能太大意，两千多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他们打仗没有战斗力，一起呐喊就可以吓唬人。关键是我们没有真正的突击力量，无法冲垮他们。” “我知道。”李宪也压低声音：“韩忠虽然名不见经传，他在偃师城北门扎营，是担心我们冲击偃师城，说明他很稳重，或者有另外的军令在身。我们首先要对付的还是王俊，一百二十骑兵加上五百步兵，这个有些麻烦。” 安九娘一直在院门外查看情况，突然跑进来说道：“公子，董十五说王俊带领皇陵护卫一百二十骑半个时辰就到，为何到现在也没见人？是否让我带人出去看看？” 恰在此时，主院落里面突然一阵骚乱声，而且是刚刚进去的张廷飙的声音。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巨大的漏洞，整个心神都绷紧了，顿时对门楼上监视敌情的李奚骨叫道：“奚骨，关闭前院大门！未经允许擅自开门者，杀无赦。传令下去，进入战斗状态！” 裴鸾娇左手从镖囊中摸出一根一尺长的铜管，右手随即一拧一拔，咻的一声，一点白光射向夜空深处，炸开成一朵巨大的礼花，映亮了整个夜空。 这就是李宪采用拉炮和钻天猴（冲天炮）原理弄出来的信号弹，第一次使用就是在汴梁城遇伏的时候。 带出来的数量不多，暂时交给侦察班使用，具体控制在裴鸾娇、安九娘、张廷飙、董十五、曹保义手中。 虎头山庄太大了，派人到围墙四个角落的防御阵地下达命令，距离太远了肯定来不及，所以李宪决定使用信号弹。 李宪一个闪身冲进门洞，同时大喊一声：“突击排跟我来，敌人从地道进来了！” 原来，因为已经找到最好的地道出口，李宪认为剩下的丁字号入口很可能又是通到某一个儿媳妇床上，加上外面的事情很多，所以就没有继续查探。 刚才的骚乱声响起，刚好就是王轩的主卧室方位，因为正厅西边的卧室，就是李宪安排侦察班休息的房间。张廷飙声音响起，李先察觉到坏事了。 果然不错，李宪冲到第二进门口，就已经发现张廷飙左臂受伤，退到了天井之中。董十五带领两个小组的成员结成圆阵，挡住了主卧室的大门。 “卜辙，敌人无法快速冲出来，你带领一个班和侦察班坚守天井，另外两个班跟我来！” 李宪突然想到北院的第六座窑洞，所以带领两个突击班如飞也似的往后赶去。 他并不担心丙字号通道在首阳山方向的那个出口，因为李宪和裴鸾娇做过试验，那道暗门从外面不能打开，说明是一个单纯的出口，不可能从外面冲进去。 乙字号通道的出口在主院落里面的东跨院，不知道是哪个儿媳妇的闺房，这个出口也没有威胁。 李宪没有就近从乙字号通道反击，而是选择从北院窑洞地道反击，就是担心敌人从这里冲出来。 因为北院里面有俘虏大队一百八十七人、钱大壮的一个小组三十一人、苟剩儿的新骑兵排四十三人。如果敌人把这些人重新组织起来，基本上就可以宣布虎头山庄沦陷。 还好，北院还很平静，苟剩儿正在训练他的四十几个新骑兵。第六座窑洞也很平静，说明敌人还没有打进来。 李宪冲进窑洞掀开床铺把洞口打开：“里面空间狭窄，全部使用腰刀。跟我来！” 李宪知道地道里面有蜡烛，但是他为了不惊动敌人并没有点燃，带领两个班三十多人向前摸去。 不到三分钟，李宪就已经来到了甲字号通道入口，地底大厅的烛台已经被点燃，这里居然集中了四十多人。只可惜进入房间是一架木梯，而且一次只能上去一个人。 李宪伸手挡住后面的人，然后扭头过去和第一个战士耳语：“向后传，不要出声，分成两路纵队突然杀出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走！” 交代完毕，李宪的右手已经握住松纹剑的剑柄，眼睛再次扫了一遍大厅，终于发现丁字号通道入口旁边，站着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他也没有吱声儿，而是利用手势指挥还在不断进来的人。 敌人的注意力都在通往地面的木梯那边，李宪毫无声息溜出去，目标正是那个小头目。 能够进入地道的头目，肯定是虎头山庄的核心人物，李宪当然要首先盯住了他。 身后的战士们有样学样，从地道里面出来的时候，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一直等到三十四名战士全部出来紧贴石壁，李宪这才哐啷一声拔出宝剑，身形一闪就扑向那个小头目，一场地底混战拉开序幕。 因为李宪他们出现在敌人身后，而且每个人提前物色好了对手。所以战斗一开始就有十几个敌人被杀，顿时扭转了人数上的劣势。 李宪动作更快，宝剑还没有劈出去，左手的飞镖已经射进了丁字号通道入口，当场把一个探头进来的家伙钉死在地上，给地道入口制造了一个障碍物，让后续的敌人不是那么方便进来。 与此同时，李宪右手的宝剑呼啸而至，已经到了那个小头目的后脑勺，但这依然是一个虚招。 小头目身手很不错，脑后劲风袭来，他并没有回头观察，而是猛地向前扑出，可惜这已经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左手闪电般在腰带上一抹，然后反手甩出，李宪的第二枚飞镖已经出手。 咔嚓——小头目没有回身，只不过右手的宝剑反手一撩，好像脑后长眼睛一般，竟然磕飞了这枚飞镖。 这个小头目非比寻常，能够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把速度、力量、方位拿捏得如此之准，让李宪暗赞不已。 “有本事，老子把这个也送给你！” 李宪笑骂一声，右臂往外一甩，松纹剑已经当成飞刀射了过去。 原来，宝剑和飞镖同时发起突袭，竟然都被小头目躲过去，李宪就知道对方武功太高。 和一个武林高手比试剑法，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愚蠢的选择。李宪觉得自己还应该多活几年，绝对不能自寻死路，宝剑对他来说就是个废物。 李宪不喜欢废物，所以很干脆把松纹剑脱手甩出。一开战就扔掉自己的兵器，这绝对不是武林高手的搞法。 李宪并不是武林高手，而是一个铁血战士。铁血战士可以佩服武林高手，但绝对不会害怕。 小头目再一次磕飞松纹剑，身体竟然借力侧滑，然后躬身一扭，终于站起身来和李宪面对面。 李宪左手一甩，又把丁字号通道入口射死一人，现在两具尸体堆在一起，再想进来就更难了，这才对小头目笑道：“你身手不错，报上名来！” “虎头山庄总教习，奔雷剑杨春！”小头目神情肃然：“你是何人，竟敢鸠占鹊巢？” “他们都叫我追魂枪李宪。”李宪呵呵一笑：“我看你身手很不错，奈何屈身做贼？” 奔雷剑杨春冷笑一声：“连圣旨都敢偷，你不也是贼吗？” “说的是！”李宪点点头，随即沉声喝道：“如此说来，让你跟我走是不可能的了？” 杨春冷笑一声：“凭什么跟你走？” 李宪也是个惜才如命之人，所以他由衷的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身手。” 也就这个时候，整个地底大厅已经沉寂下来，三班长高声叫道：“公子，击毙四十六人，我们三人受伤！” 这个结果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因为飞狐军的战斗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每个战斗小组五个人，正副班长居中指挥。这是战阵的威力，而且还是从敌人身后偷袭，一群土匪肯定讨不了好。 李宪盯着杨春，说话对象却是三班长：“四班留下，把所有尸体搬过来，堵死丁字号通道入口。三班从木梯杀上去，配合卜辙剿灭所有潜入的敌人！” 自己教出来的人不堪一击，作为总教习得奔雷剑杨春，脸色顿时变得通红，紧咬牙关作势上前，看样子就要拔剑拼命。 可惜他的右臂一振，宝剑还没扬起来，李宪的右手紧贴着右胯往上一滑，随即反手甩出，左轮手枪已经指着杨春的眉心。 “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做我兄弟，没有第三条路。三息时间，你自己选！” 杨春不认识左轮手枪，除了飞狐军的核心人物，看见左轮手枪的都死了。 恰在此时，李宪隐约听见上面传来裴鸾娇的惊呼声。 第0378章 处置叛乱 在过去的一天时间里，每一件事情都是争分夺秒。 李宪是人不是神，在紧张忙碌过程中，他忽略了一个极为严重的事实，从而犯了一个巨大错误。 亡羊补牢，这是自我安慰的四个字，实际上于事无补。错误一旦造成，损失永远都无法挽回。 至于奔雷剑杨春，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正是人生事业开始的年龄，当然不想就这么死掉。 对于江湖人物来说，“粉身碎骨”这四个字实际上没啥威慑力。但是“做我兄弟”这四个字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一般人抵挡不住，奔雷剑杨春也没有挡住这种杀伤力。 结果两个人深深的对视了一眼，杨春点点头还剑入鞘，就变成了李宪的兄弟。 摆出香案，歃血盟誓，那不是兄弟，不过是临时结成同盟而已。 没有仪式，没有叩拜，仅仅是对视一眼，李宪认为这才是兄弟。 奔雷剑杨春说了第一句：“在虎头山庄之内，我是一个废人。走出虎头山庄之后，我才是你兄弟。” 这句话并不好听，但是李宪却听得眉飞色舞，大点其头。 奔雷剑杨春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他们跟随我小半年，我要安葬他们。你有事尽管忙去，不用管我。” 李宪听完转身就走，顺着木梯来到了原来的那间主卧室。 平白得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兄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惜李宪来不及高兴。 从木箱里面一出来，李宪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因为裴鸾娇就守在这里，而且还说了一句话。 “你终于上来了，真是急死人了。我当初就说你挑选方式有问题，你还不相信。现在新兵连果然发动叛乱，卜辙带人出去弹压，却无法掌握分寸，让我过来请示。” 新兵连发动叛乱？一帮啥都不懂的小兔崽子，竟然在紧要关头发动叛乱。这无疑给了李宪一记闷棍，打得他头晕目眩。 “四班不用上来，立即从甲字号通道入口原路返回那座窑洞。你们的副排长苟剩儿一个人在北院，接下来听他的指挥。” 吩咐完一件最紧迫的事情，李宪才冲着裴鸾娇一摆手：“疯丫头，我们赶紧到前院，新兵连怎么就发动叛乱了？” 裴鸾娇恨声说道：“翁九那些人并没有按照你的命令扎火把，你带领两个班刚刚进入北院，他们就把家眷妇孺放出来，然后挺着朴刀摆成一个方阵挡在前面。李奚骨命令他们把家眷妇孺重新赶进房内，但是翁九那些人充耳不闻，现在还僵持着。” 李宪扫了一眼天井中的尸体，大概二十多具，还好没有看见自己人。 裴鸾娇低声说道：“不用看了，一共进来二十二人，已经全部被杀！” 李宪突然站住：“不，你不要跟我出去，而是重新进入地下大厅，从乙字号通道入口摸进去。我怀疑那条通道很可能也有敌人潜入，你进去摸一下情况，然后想办法把那个入口堵死。记住，下面有一个叫杨春的人，是我兄弟。” 裴鸾娇转身离去，李宪怀着满腹疑云来到前院，果然发现翁九带着两百多新兵摆成方阵，后面就是两百多女眷，前院大门以东的区域被他们占领。 卜辙带领三个班的骑兵列阵，战马不断刨这前蹄。长枪一班打头阵，铜棍二班在左，斩马刀三班在右，组成了一个锥形阵，和翁九他们正面僵持。 两个阵型中间，就是前院大门的通道，彼此之间相距五十米。安九娘带着张廷飙、董十五两个小组，把守着西侧进入北院的那道大门。 李宪不过是简单扫了前院的情况一眼，脚下根本没停，一直缓步走到院门下面，然后倒背双手看着院外。 虎头山外面已经是火把连天，两个方阵摆在牌坊附近，也就是距离虎头山庄院门五百米左右。 前面是一百二十骑的小方阵，全部都是斩马刀。后面是五百步兵的大方阵，全部是木柄花枪。 大概过了三分钟，李宪才抬起头来，看着门楼上的李奚骨：“怎么样，北面两座碉楼的情况如何？” “爹爹放心，其他方位暂时没有发现敌情。”李奚骨扶着栏杆俯身说道：“外面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孩儿根本没放在眼里，就是下面这些混蛋让人生气。如果按照我的脾气，早就把他们斩尽杀绝了。” 冲着李奚骨摆摆手，李宪倒背双手慢慢踱了回来，在两个方阵中间站定：“翁九，胆子够粗啊，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闹事，我还是小看你了。可这有什么卵用？老子反手之间就可以让你们化为齑粉！” 没想到翁九一开口就让李宪无法下台：“大人你错了！我们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和你想的不一样。” 李宪冷哼一声：“为什么？” 翁九神色突然平静下来，语气也冷了许多：“因为大人此前说了假话！” 李宪有些疑惑：“说了什么假话？” 翁九上前三步来到方阵前面高声说道：“大人此前说奉旨钦差，到这里是为了捉拿反贼，所以我们才踊跃投军。可是，大人现在要和皇陵卫军作战，这才是真正的造反。”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错误。 此前收编三百零九人的新兵连，李宪使用的是圣旨和尚方宝剑，所以新兵连一直认为自己是朝廷钦差大臣的兵。 后来董十五小组回来禀报军情，李宪当时就站在这个地方。那个时候，李宪还让翁九他们这些人摆成一个方阵，目的是让院外的敌人摸不清虚实，所以翁九他们听见了董十五汇报的内容。 李宪猛然醒悟：难怪当时翁九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为古怪，敢情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心里琢磨反水。 眼前这些人有罪吗？没有，至少目前无罪。他们不想造反，属于大宋的良民，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既然没有罪，李宪当然不可能下命令杀了他们。 想到这里，李宪伸出右手一指大门：“放下兵器，带领这些女眷从大门出去，王俊的大部队就在外面。” 翁九刚要有所动作，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两个大汉，手里竟然是两根铁棍。 两个家伙来到翁九身边厉声喝道：“他们就是盗窃圣旨的劫匪，绝对不能听他的胡说八道。跟我杀上去抢回圣旨和尚方宝剑，每个人都可以加官进爵！” “哈哈哈——”李宪突然仰天长笑：“死到临头而不自知，真是可笑之至！” 笑声未歇，李宪的双手在腰间一抹，然后闪电般往前一甩！ 呯！呯！两只左轮手枪几乎同时开火，两个大汉的脑袋同时爆裂，无头尸体直接向后飞出，带着漫天血雾砸进人群之中，顿时造成一阵惊叫和骚乱！ 这种杀人于百步开外的情形，现如今的人根本就没有看见过。虽说弓箭也能够远程杀人，但是直接把一个人的脑袋炸没了，实在是太恐怖。 震惊、骚乱之后，后面的女眷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有的四处乱跑，哭喊连天。有的趴在地上磕头，不知道念叨什么，现在一片混乱，翁九的方阵也就不存在了。 吹了吹枪口的轻烟，李宪好整以暇的转动轮盘，退出两枚弹壳收起来，又把子弹上膛，重新把左轮手枪插在后腰，然后依旧倒背双手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李宪脸色垮了下来：“原来有外人潜入，我说你们哪来的如此狗胆！我是不是盗了圣旨，不是你们说说就行的。虎头山庄三代都是坐地分赃的巨盗，而且他们无缘无故杀了我兄弟，所以我必灭之。” “再说了，我从来没说过替朝廷招兵。我当时招收新兵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愿意跟我干一番事业的人才会要。既然你们选择忠于朝廷，这个不怪你们。放下兵器从大门出去，没有人挽留你们，滚！” 卜辙他们五十几人刀枪并举，同时齐声大吼，更是惊天动地：“滚出去！” 所有人都扔掉手中的东西抱头鼠窜，然后连滚带爬冲出了院门。后面的女眷吓得根本站不起身来，完全是从院子里面爬出去。 李宪终于下定了决心：“九娘打开通道，卜辙带人到北院把剩下的人全部押出来，凡是虎头山庄的人全部赶出去，一个不留！” 北院其实并没有发生兵变，但是李宪通过这件事情已经彻底想通，在河南招兵是不现实的。不要说现在并没有发生战争，就算今后被金国灭了，这里的兵源也毫无用处。 其他的大将都在河南招兵扩军，但是战斗还没开始就崩溃了。唯有岳飞招揽土匪成军，最后打出了威震天下的岳家军。 李宪不由得长叹一声：难怪后来岳飞专门收编各路土匪壮大队伍，而不是招募民兵扩军，河南兵源的确是派不上用场。 吃一堑长一智，李宪对未来的成军之路终于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华夏之兵来源于四川、湖南、山东、幽云、河套、西域，其他地方扩军都没有战斗力。 岳飞就是河南人，所以他对河南这个地方的民风民俗，比所有人都明白。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有心人，连续遭受挫折的过程中，对事物本质的认识更加深刻。所以第四次投军，才能在短短几年之内一飞冲天，睥睨天下。 等到院内重新安静下来，李宪又恢复了原来的精神状态：“老子就是个苦命人，现成的兵都弄不好，也只能去球！” 可能是自己的家眷都安全了，王俊突然带领一百二十骑杀到门前。但是他们并没有进攻，而是在外面挥舞火把狂呼乱叫。 李奚骨突然兴奋起来：“爹爹，王俊胆子不小，竟然匹马单枪站在最前面。已经到了重狙的最佳射程之内，我保证一枪把他打成两截。打不打？” “打个屁！”李宪没好气的骂道：“老子现在不是要打仗，而是要干活。紧闭大门，敌人不到一百米之内，谁也不准开枪！卜辙，带领你的人接受惩罚！” 第0379章 蚂蚁搬家 把所有人都给赶出去了，虎头山庄里面终于变成自己人的天下，却只有两个排的兵力，一百四十多人。 李宪并不担心敌众我寡，因为他已经把整个围墙都看过一遍，围墙高度六米，厚度一米五，没有大炮根本轰不开。 东西北三面围墙都在山上，实际上大部队上不来，所以李宪东北角、西北角碉楼分别放了四挺重狙，用一个班就已经守住了三个方向。 李奚骨带领另外三个班都部署在南面的围墙上，八挺重狙加上八张弩床，一般的小打小闹依然不行，比如说王俊带来的人就啃不动。 既然敌人啃不动围墙，李宪的目的就已经实现了，接下来就是惩罚给自己惹祸的卜辙突击排。 第一项惩罚内容，就是从中间主院子搬运砖石进入地下，首先把丁字号通道入口彻底封死。李宪要求封闭长度十米，而且要钉进楔子撞死。这件事情难度并不大，安排一个班完成。 第二项惩罚内容，就是把北院窑洞里面的那些箱子、兵器转运到第六座窑洞，然后从地道运到出口之前的那个大厅，准备接下来的大转运。这是个巨大的体力活，安排三个班搬运。 李宪当然不会搬砖，而是带着侦察班的两个小组，彻底巡视整个虎头山庄的房间，主要目的是寻找药材。因为自己有人受伤，需要紧急治疗。 “张廷飙，你怎么会受伤的？”李宪纯粹没话找话。 张廷飙左肩受伤了，右手举着火把：“我刚到面面正厅大门口，里面突然冲出一个家伙，劈面就给我一刀。这一下反应不及，真是倒霉。紧接着就冲出二十多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幸亏我们奚家庄弟子手底下够硬，当场杀了三个人稳住阵脚，否则我还要糟糕。” “所过之处把所有房间的蜡烛全点上，不要留下死角。”李宪一边巡查，一边嘀咕：“我刚才数了一下，这个天井四周的房间，应该有两百多间。也不知道他们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平时打扫卫生就得几十人，害得老子转得晕头转向。” “公子快来，药房在这里，里面有好多人参、何首乌！”安九娘一声欢呼，终于让李宪打起精神来。 “我现在不要人参，更不要何首乌。”李宪一边进门一边叫道：“现在要治疗伤势，普通药材就行。” 李宪没有办法说药材名称，要到明朝才会出来一个李时珍，然后才会有一本《本草纲目》，然后对中药材才有一个统一的名称。 在北宋这年月，同一种药材，很可能有几十种叫法。如果不亲眼看一遍，你就不是治病救人，而是配药杀人。 比如说三七，主治“金刃箭伤、跌扑杖疮、血出不止，止血定痛”，正常变化为田七，这还能听懂。如果有人叫文参，好多人就会傻眼。 说不出药材名称，别人就没有办法帮忙，李宪只能按照自己脑海中的偏方，开始翻箱倒柜。 这个药材房也太大了，起码超过三百平方，何种箱子、柜子、架子一重又一重，上面都是满满的药材。如果放到后世，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李宪很快找到几样主药，这才发现比后世的药材成色好多了，根本没法比。虎头山庄肯定不会自己采药，这都是抢来的，几乎就是无价之宝。 不得不承认，最发财的职业，就是当强盗。随便抢几味药材，就可以变成亿万富翁。 当李宪看见百年老参比比皆是，还看见一个箱子里面是千年人参，一个箱子里面是千年人形何首乌，甚至还有不少冬虫夏草，他已经快晕菜了。 “这里的药材绝大部分都是救命的东西，有些药材可遇而不可求，这下我们的郎中营可以配制好多救命药。这比金银珠宝贵重多了，赶紧找东西过来打包，必须全部带走。” 一共只有四个伤员，李宪忙活了两个小时，已经完成了止血包扎。因为都是肌肉伤，主要是防冻，治疗起来并不复杂。 李宪亲自寻找药材救治伤员，这个行动放在后世实在是再普通不过。 李宪对每味药材都用牙齿咬一下，还用舌头尝一下，看在安九娘、张廷飙等人眼中，那就不仅仅是崇拜，更多的是感动，所以他们的眼眶都湿润了。 兄弟不是用嘴巴说的，而是身体力行得来的。裴鸾娇带着奔雷剑杨春赶过来，刚好看见了李宪“偿药给兄弟疗伤”这一幕。 神农尝百草，感动华夏数千年，这不是开玩笑的。 杨春仔细观看了整个过程，但脸上没什么表情，最后就说了六个字：“你果然是兄弟。” 李宪点点头：“我看见你的一瞬间，就知道你是铁打不散的兄弟，这就是缘分。” 杨春看着李宪的眼睛：“我等不及从这个庄子出去了，现在就做你的兄弟。” “既然是兄弟，你就要立即从这个庄子出去。”李宪从怀中摸出独特的石墨笔和一个小本子，然后飞快写下一行字交给杨春：“立即赶到杨津寨渡口，想办法找到向成、向吉、耶律钜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然后把这个交给他。” 杨春接过纸条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然后说了一句让所有人不明白的话：“其实你应该把剑鞘给我。” 李宪似乎也没反应过来，显得很诧异：“把剑鞘给你？” 杨春左手一翻，松纹剑亮了出来：“我原来是一把铁剑，虽然也能杀人，但绝对没有这把剑杀得利索。这把剑放在你手里虽然也能杀人，但更多的时候不过是好看而已。所以你应该把剑鞘给我，让我去杀该杀的人才对。” 李宪一拍脑袋，似乎刚刚想起一件事来。 此前杀入地下大厅，李宪连续两次偷袭没有得手，最后把松纹剑当飞镖甩了出去，同样没把杨春怎么样。 后来察觉到地面上有更大的危险，李宪转身就走了，扔出去的松纹剑却忘记收回回来，此刻正在杨春手中。 “不错！此剑极为锋利，没有剑鞘很不方便。”李宪从腰带上抽出剑鞘递了过去：“这把剑今后就叫奔雷剑。” 杨春毫不客气，一把接过剑鞘，哐啷一声还剑归鞘，然后抽出背上的铁剑扔在地上，反手把松纹剑插在后腰带上。 “这个是不是也应该给你？”李宪把剑穗从怀里摸了出来，上面还有宋徽宗赵佶的玉佩。 “我需要的是杀人剑，不是什么尚方宝剑。”杨春摇摇头：“从今天开始，你说杀谁就杀谁，它其实还是尚方宝剑，有没有这枚玉佩都无所谓。” 李宪苦笑道：“其实我真的没有盗取圣旨，更没有盗取尚方宝剑。是皇帝老儿故意赏给我，然后给各路人马找一个杀掉我的机会。可惜黄河就在身后，就算我现在跳进去也洗不干净了” 杨春点点头：“所以你才应该把剑鞘给我，然后我才好马上出去杀一个人。” 李宪有所明悟，却还拿捏不准：“你想杀谁？” “洛阳兵马统制韩忠！”杨春仿佛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韩忠被尚方宝剑给杀了，而且他的护卫都会亲眼目睹，尚方宝剑在虎头山庄总教习杨春手中，因为洛阳很多人都认识我。” 李宪又摸出一件东西，正是那份害人的圣旨：“你还要把这个东西拿去，那才名正言顺。” 杨春一把接过来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份圣旨我应该不小心掉在韩忠房间里，让韩忠的护卫得到。” 看着杨春闪身出去，裴鸾娇有些吃味儿：“你也真是的，如此宝剑说送人就送人了，也没见你送给我。” 李宪微微一笑：“他的功夫比你厉害，闯敌人的中军大帐我放心。让你闯敌人的中军大帐，那还不如我亲自走一趟。” “杨春果然比我厉害，我在他手里没有走出二十招就败下阵来。”裴鸾娇脸色一暗，随即又笑了：“但是我有信心，一旦上了战马，杨春不是我的对手。三个回合之内，我就可以把他挑落马下。” 安九娘突然说道：“公子，你同意杨春杀掉韩忠，难道不担心朝廷大举增兵吗？” 李宪晃了晃手中的那枚玉佩：“朝廷不会在我身上大动干戈，之所以那么多人追杀过来，杀我倒在其次，争夺尚方宝剑和这东西才是真的。同样的道理，杀韩忠是次要的，告诉别人这个东西已经名花有主才是真的。” 裴鸾娇反应最快，一把抓住李宪就往外跑，一直到了没人的地方才低声说道：“好一招遗祸江东之计！难怪你不直接杀掉王俊，而且放弃防御，却命令卜辙全力以赴转移物资。原来早就在谋划嫁祸于人，看来你收留杨春的时候就有了谋划，我怀疑你是故意把松纹剑掉在杨春身边的！” 李宪没想到这个丫头如此难缠：“我看见杨春的第一眼，真的对他有好感。他的一身功夫来之不易，应该可以干出几件大事，随便杀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裴鸾娇还是没有相想通：“杨春要我带他过来找你，说是有紧急大事，迟则生变，我刚开始还很疑惑。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刚才的对话，我还真的想不到你用心如此之深。他是如何知道你心意的？” 李宪点点头：“我故意忘记宝剑，实际上就是一种暗示，需要说明两个问题。第一，我对这个东西不在乎，所以不可能去劫夺。第二，这个东西是惹祸的根苗，也是我目前被追杀的根源。” “杨春是一号人物，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都是上上之选。只可惜他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战阵交锋不是他的长处。有了他之后，你的血手党才真正具有了威慑力，这一次就是要小试牛刀。” 第0380章 杨春立功 同盟山在怀州城东北五里，武王伐纣，牧野盟誓，就在此处。 李宪用了四天五夜时间赶到这里，就是准备穿越太行陉进入泽州北上，进入拯救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的程序。 所谓的四天五夜，是指李宪离开虎头山庄之后算起的。 做出这个决定，李宪当然是有考虑的，而且也算是深思熟虑。 撇开抗金同盟军的身份不谈，仅仅是一个女人到了走头无路的时候，派出自己心腹婢女求到自己门下，李宪认为没有不救的道理。 耶律余里衍曾经的确耍了许多小手段，甚至不惜派出杀手前来暗杀自己。李宪从来都没有生气，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偶尔想起来也不过是会心的一笑罢了。 换做是自己，李宪觉得为了拯救即将破灭的国家，别说杀一个人了，毁灭一个种族都不会犹豫，肯定也是什么手段都敢用。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李宪没有怨恨耶律余里衍的理由，只有无限的同情和怜惜。 现在人家求到自己名下了，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代娇女走向覆灭，李宪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当然，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更加长远的目标没有实现，牺牲整个蔚州的利益来做这件事，那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时间紧迫，从其他地方抽调部队也来不及。 为此，李宪决定组建一支小分队，并且由自己亲自率领北上，争取在最后关头能够把耶律余里衍抢出来。 不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争取抢一个人出来。李宪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大宋军队开战，更何况是救一个人几乎毫无关系的人。 耶律敏的突然到来，让李宪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完颜京，他本来应该藏起来在栾城秘密发展势力，准备迎接金国大军南下。他为何要冒着暴露的危险，突然出现在汴梁城，而且要不惜代价抢夺萧芸娘？ 这个问题李宪曾经深入想过，但是没有明确结论。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大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再一次失败，耶律余里衍拼死向南突围，唯一能够争取到的援军肯定不是大宋军队，而是蔚州的李宪和萧芸娘。 完颜京紧急南下应该有两个目标：第一，阻止李宪彻底投到大宋朝的怀抱。第二，阻止萧芸娘全力救援大辽国主耶律延禧。 至于完颜京始终把什么粮草挂在嘴上，不过是掩人耳目。因为李宪知道，大金国的粜粮使是习鲁，并非完颜京。 正因为如此，完颜京来到汴梁城之后，并没有对李宪采取极端措施，就是担心逼迫过激，让李宪不得不和大宋朝廷联起手来。 作为李宪来说，在汴梁城干掉完颜京和所有大金国的特使，完全能够办到，而且难度并不大。 现在能够干掉金国特使吗？不能！ 因为大宋朝君臣要么在醉生梦死，要么在勾心斗角，对即将爆发的亡国之战根本没有丝毫察觉，而自己又还没有做好准备。 如果完颜宗望的二儿子在大宋京城给人杀了，大金国东路军的六万主力必定倾力南下。再加上契丹效死营十三万多人，还有郭药师、董庞儿从旁协助，李宪自认没本事能够挡住。 可以预见的是，完颜宗望的大军一动，大同府那边的完颜宗翰绝对不会干看着。果真如此，那才是大事去矣。 看见敌人不能动手，那只能越看越生气，而且是干生气。 经过权衡利弊，李宪觉得留在汴梁城干生气，还不如出去走走。等到该死的完颜京和金国特使离开之后，再回来也不晚。 没想到大宋君臣都想图谋自己，有的想要八辆特制马车，有的想要蔚州五县，有的想要火药配方，要的想要萧芸娘、薛沁儿、牟长霞、和李飞凤，然后就弄出一连串阴谋诡计。 结果事情瞬间恶化，变成了所有人想要宋徽宗赵佶的玉佩和尚方宝剑，让李宪不得不疲于奔命，差点儿就过不了黄河。 李宪能够让如此众多的物资一夜之间飞过黄河，功臣就是奔雷剑杨春。 杨春并没有按照李宪所说的首先寻找向成、向吉等人，而是连夜赶到洛阳城，用知府大人的大印弄出一份文件，然后赶到黄河边上的漕运衙门紧急抽调所有官船，连夜赶到杨津寨渡口。 据说是为了一举剿灭钦命劫匪追魂枪李宪，并且有河南知府衙门的文书作证。自古军情如火，没有人敢不同意。 至于杨春弄出这份公文是否经过知府大人同意，或者说找过知府大人没有，目前已经变成历史悬案。 杨春也没想到船队一动，竟然有人想夺船，那不是老虎嘴上拔毛吗？三招两式抓住一个首领，居然就是向吉！ “追魂枪有令在此，接下来如何指挥船队就是你的事情，我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杨春也没说自己是谁，把李宪的纸条和河南知府的文书塞到向吉手中，然后不知所踪。 第二天一大早，偃师城周边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洛阳兵马统制韩忠被尚方宝剑刺杀，杀人凶手就是奔雷剑杨春，据说此人正是虎头山庄的总教习。被韩忠的二十多个护卫追赶过程中，杨春慌忙之下竟然掉了一件东西。经过比对之后确认，正是追魂枪李宪劫夺的圣旨。” 从此刻开始，坊间就议论纷纷：“虎头山庄既然得到了尚方宝剑和圣旨，为何要杀害兵马统制韩忠呢？据说虎头山庄和河间知府大人是亲家，难道他们和洛阳城的某些势力有瓜葛？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其它原因？” 到了第二天中午，虎头山庄院门外突然增加了四千军队，不过并没有进攻山庄，而是把王俊的六百多人给包围了。 从第二天下午开始，院外的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虎头山庄，一直在虎头山庄的牌坊下争执不休。 既然别人都不理自己，李宪集中卜辙的突击排、向成的特种连加快行动。 因为向吉手里有河南知府衙门的公文，首阳山东面顿时成了禁区，所有的马车在官道上摆成一长溜，大白天公然盗窃虎头山庄的财宝。 从中午开始忙活到夜里四更天，五十多辆马车来回跑了十七趟，庞大的转运任务终于告于段落。 该渡河的人全都渡河了，虎头山庄里面就剩下卜辙的突击排，再就是追魂枪李宪，这是最后的牵制力量。 向成的特种连、李奚骨的警卫排归建，接受萧芸娘和牟长霞指挥，因为现在的侧重点已经转到了河北，保护物资按照李宪设定的路线立即转移，才是未来最关键的任务。 李宪从来就不是一个本分人，既然要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从而实现瞒天过海的阴谋，那就干脆再烧一把火。 虎头山庄里面灯火通明，大门紧闭，这是过去三天的模样，今天晚上当然还是这样。 通过地道潜出山庄，李宪带领卜辙的突击排绕了一个大圈子，突然出现在偃师城南门外，公然叫嚣要找杨春夺回尚方宝剑。 翌日上午天色刚放亮，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一场大战。杨春和白面无须的青年男子，很可能大战了三百合。杨春最后抵敌不住，被迫狼狈逃窜。这一追一逃，据说往西面的洛阳城过去了。 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追杀杨春的那个面白无须的家伙，就是就是凶名在外的大劫匪追魂枪李宪。你看他身边数十个如狼似虎的小子，一个个都是宝马良驹，刀枪整齐，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追魂枪李宪才能如此嚣张跋扈。 坊间传闻，有时候就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 三天之后传来消息，追魂枪李宪在函谷关附近追上了杨春，双方再次大战一场，结果不得而知。 追魂枪李宪竟然流窜到洛阳和函谷关之间，这不是个好现象，顿时引起了许多猜测，消息自然也就到了东京汴梁城。 刹那间，黑衣人、白衣人、官衣人纷纷出动，在洛阳城周边来回穿梭，仿佛游魂相似，把这一带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李宪当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因为他早就渡过黄河，最后赶到怀州城外的同盟山，也就是此前和萧芸娘约定的会合地点。 之所以不进城，大家都是全副武装，携带着官府禁止的兵器，这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还是要隐藏行迹 “侦察班三个小组立即出动探路，警卫连、特种连就地休整两天，薛沁儿带领女兵制作干粮，为明天翻越太行山做准备。” 吩咐完毕所有事情，李宪首先在盘古洞睡了一整天，把过去几天的疲劳消除不少。 当天晚上，萧芸娘突然带着耶律敏找过来：“你让她去联络探路，刚刚赶过来汇合，有什么事你就问。” 李宪没有废话：“敏丫头，现在我们已经逃出了大宋朝廷的追击，接下来就要处理耶律余里衍的问题。说说具体情况，你的小公主究竟怎么回事？” 耶律敏眼圈又红了：“公子、小主人：小公主原本收编了两万多人的军队，但是被大辽国主要过去一万五千人，只给小公主四千八百人。其中一半都是老弱病残，只有原来的两千四百精骑具有冲击力。” “大辽国主遭到埋伏，小公主奋力救援，两千多人一触即溃，就剩下两千四百精骑保护小公主杀透重围。完颜麻吉率领五千骑紧追不舍，小公主原本准备抢占繁峙县进入蔚州的计划只能放弃，最后被迫南下进入五台山周旋。” 李宪皱了皱眉头：“完颜麻吉？这个名字好生疏。” 萧芸娘接口说道：“他是银术可的幼弟，十二岁一战成名，和完颜彀英并称银术可的双拳，深得完颜宗翰那个贼子的喜爱。” 李宪点点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难怪可以单独率领五千精骑。敏丫头，如此说来，完颜麻吉也穿过雁门关追下来了？” 耶律敏刚要说话，洞外突然传来李奚骨的吼声，随即火光四起！ 第0381章 悍匪翼德 离开东京汴梁九天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怎么睡过觉。 李宪不用说了，过去九天时间他最多趴在桌子上眯一下，身体就没有放平过。 萧芸娘他们这一路就更别提了，在虎牢关紧急渡河，然后又向西转移，紧接着就是接应渡河物资。然后又是昼伏夜出长途跋涉，这才来到同盟山盘古洞。 终于等到了主心骨李宪安全过来会合，所有人都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巨大的疲劳感再也抵挡不住，从而进入深层次睡眠状态，对外的警觉性就差了很多。 这也不能怪大家，因为李宪已经下过命令，接下来就要翻越轵关陉。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没有良好的身体状态坚持不住。 轵关陉，东北是王屋山，西南是中条山，中间一条狭窄的羊肠道，地形极为险峻，自古为用兵出入之地。陉，是指横切山脉的通道。太行八陉，以轵关陉为第一陉。 轵，就是车轴外沿顶端。轵关，通道仅有一轵（车）宽，也就是说，关城只能通过一辆马车。 纵横家苏秦论天下形势时，曾有“秦下轵道则南阳动”的说法，语中的轵道就是轵关陉。 意思是说：如果秦国攻下轵关陉，就可以往南打到南阳和荆襄一线，直接到了长江北岸，整个中原都丢了。 后世的卫立煌将军，在太原失守之后大战中条山，实际上就是和小日本鬼子争夺轵关陉，也就是争夺从太原南下的通道，目的是保卫开封、洛阳。最后因为开封失守，蒋介石下令炸毁黄河大提，中条山之战失败。 李宪要想北上，而且还有大量的物资，就只有轵关陉这一条路可走。其他的地方别说马车了，连战马自己都上不去。 越过轵关陉、铁刹关，然后北上太原，穿越忻州赶到五台山西侧，才能谋划救援耶律余里衍。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行程，需要来一个千里大迂回。究竟能否成功，还在两可之间。 李宪和杨春在洛阳周边演戏，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就是给萧芸娘争取时间转移。 当然他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让萧芸娘直接向东到了怀州城以东，就是准备给敌人造成一个错觉，认为他们要向北翻越太行陉，通过滏口陉赶到邯郸，然后向北返回飞狐县。 敌人接到消息之后，在山里面设伏已经来不及，那就只能在邯郸一线设伏。而这个时候李宪突然掉头向西，然后向北直插太原。 这是一个声东击西的决策，在虎头山庄的时候，李宪让裴鸾娇写了两份命令，让侦察班曹保义小组原路返回寻找萧芸娘，就已经决定了这个声东击西的计划。 此前一切顺利，让李宪、萧芸娘有些大意，忘记了一句老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既然这个地方的地形如此险峻，又是两条咽喉要道的交汇之处，那肯定是土匪成灾的地区。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祖宗说话，再过一万年都是正确的。 李宪、萧芸娘和耶律敏正在交换情况，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决策依据，李奚骨在外面一声怒吼，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部队最容易造成损失，乃至彻底崩溃的关键时刻，就是晚上突然遭到偷袭的时候惊慌失措。 李先身体还没有出去，就率先高呼一声，命令已经提前到了外面：“所有人不要乱跑，各单位坚守原地组织防御，发现陌生人一律击毙！” 将为兵之胆。主将临危不乱，士兵就有了主心骨。 李宪的命令恰到好处，各单位顿时行动起来，所有人结成圆阵一致对外，凡事不属于自己这个单位的人，一律乱刀砍死。 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是最熟悉的，看见背影都能认出来。 如果几个单位混在一起，谁也不能保证彼此之间都认识，那就是巨大的破绽，偷袭者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李宪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是摸到敌人后方制造混乱的专家，他当然知道应该如何预防。 整个驻地仅仅乱了一不到一分钟，就已经针扎不透，水泼不进了，敌人的偷袭已经失败。 本来最危险的就是内卫排女兵、歌舞团的姑娘们，也属于土匪最感兴趣的抢劫对象。可惜歌舞团和女兵排都在盘古洞最里面，除非把李宪给杀了，否则啥也别想。 李宪活得好好的，此刻就站在盘古洞门口，双手分别扣了两枚飞镖。 现在终于看清楚了，山下果然火把连天，如果一个火把代表一个人的话，表示已经被至少两千人给包围了。 警卫排长李奚骨跑过来：“爹爹，偷袭的敌人已经被打退，当场击毙十三人，抓活口两人。我们排一人阵亡，三名哨兵和敌人肉搏的时候在石头上擦伤。” 李宪阴沉着脸点点头：“阵亡的兄弟要好好安葬，绝对不能曝尸荒野。你下去立即审问两个俘虏，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刻也不能安身，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李宪嘟囔一声，开始巡视遭到偷袭之后的营地。 其实只有四处营地，就在盘古洞的正下方。 紧靠盘古洞的营地最大，一共有二十七辆马车，七十九匹驮马，辎重排七十人就驻扎在这里。 辎重排正前方也就是南面，是李奚骨的警卫排；右前方也就是西面，是卜辙的突击排；左前方也就是东面，是向成的特种连。 有比较就有鉴别，辎重排的营地没有敌人攻进来，不能作为比较。李奚骨的警卫排、卜辙的突击排营地最整齐。特种连是其他单位人数的三倍，结果现在已经一团糟糕。 “大家不用惊慌，也不准擅自出击。就让敌人在山脚下给我们站岗，免得狼群过来骚扰。”李宪终于下达了第二道命令，随即叫了一声：“向成给老子滚上来！” 向成衣冠不整，头上更是乱七八糟，最典型的残兵败将模样。 李宪神色不虞：“你们连怎么回事？” 向成耷拉着脑袋，说话有气无力：“敌人并没有进攻我们，但是四周突然燃起无数火把，兄弟们都惊慌失措，结果把营地搞乱套了。” 李宪挂起微笑：“向成，我们既然走到一起，大家就是最亲的兄弟，你同意吗？” 李宪一笑，向成都快哭了：“我失职了，对不起公子。” 李宪依然笑着：“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你有什么体会没有？” 向成抬起头来：“公子，我原以为只要手底下有人，就可以冲锋陷阵，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上次伏击敌人，今天被敌人偷袭，我都有些力不从心，因为经验太少了。” 李宪还是在笑：“如果让耶律钜当连长，你当副连长，这样你就有时间学更多东西，有问题吗？” 向成毫不犹豫：“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半点问题都没有！” 李宪摆摆手：“向成呐，当一个军事主官，不仅要考虑打胜仗，更要考虑如何才能在打胜仗的同时，让兄弟们活下去。这是一门学问，需要很长时间去学习。” 向成终于有所觉悟：“我明白了，耶律钜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反应极快，我不如他。” 李宪满意的一挥手：“下去传达我的命令：耶律钜担任特种连的连长，你担任副连长。人生之路长得很，不在一时的得失。要多向人家学习打仗的经验，明白没有？” 看见向成离去，萧芸娘才上来轻声说道：“我真担心向成、向吉这俩兄弟毁了这两百多人，这下我就放心了！” 李宪摇摇头：“人类最大的毛病，就是缺乏自知自明。要想让一个人完全明白自身的不足，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操之过急是不行的。” 恰在此时，李奚骨拧着一个家伙上来了。 牟长霞突然从山洞出来：“不是有两个俘虏的吗，怎么就看见一个？” 李奚骨说得一本正经：“大娘，这可不能怪孩儿，我还没用力他就死了，然后这个家伙把什么都说了。” 李宪微微一笑：“都说了什么？” 李奚骨把那个家伙往地上一摔：“经过审问，山下的是一帮土匪，大当家的叫翼德，二当家的叫韩青，手下大小喽啰七百余人。” 李宪眉头一皱：“就这些？不用他说我就明白下面是土匪，如果是官军的话，就会派人喊话，命令我们投降什么的。你问了半天，就知道了大当家、二当家的名字，至于人数还不一定是真的。” 李奚骨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我把他拧回去再问一遍。” “不用这么麻烦，我来告诉你怎么问。”李宪俯下身去，几乎凑着那个土匪的耳朵问道：“你们的山寨在何处？防守山寨的有多少人？为何要前来偷袭？” 没声音，那个土匪卷曲一团，仿佛已经死了。 李宪干脆蹲下去笑道：“很好，我最佩服这样的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李宪的双手闪电般伸出，左手按住脑袋，右手捏住下巴往下一拉，咔嚓一声已经脱臼。 “这就对了，你想死也不行。你他娘的真不识好歹，把你当人，你偏要做鬼。” 嗖的一声拔出三棱刺，李宪连想都没想，刷的一声，把土匪左手掌钉在地上。 随后摸出一枚飞镖，开始在小指头上比划起来，李宪嘴巴还不闲着：“如果一次切掉一寸，他娘的，这根小指头只能切一次，不好玩。那就一次切半寸，一个指头可以切两次，那就好玩多了。” 李宪扬起手来作势要切，土匪被李奚骨踩着动不了，只能拼命点头。 李宪呵呵一笑：“很好，看来你同意一次切半寸。” 李宪当然不会切下去，只不过吓唬了一下而已，就把他的下巴给端上了：“说，究竟怎么回事？如果有半个字不对，老子就一次切一分！” 第0382章 特遣分队 “敏丫头，你着急也没用。不光你的小公主耶律余里衍被人盯着，萧芸娘和我也是黑名单上面的人。你也看到了，不仅大宋朝廷想要我们的脑袋，就连土匪也不放过我们。为了救援你的小公主，我们只能一路向北杀过去。” 李宪亲自给宝贝傻儿子李奚骨示范审俘，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只有耶律敏愁眉不展，所以需要安慰一番。 土匪的细作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萧芸娘从汜水滩向西移动，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只不过萧芸娘移动的方位，刚好是虎头山庄的势力范围，所以本着江湖道义才没有动手。 没曾想，仅仅过了四天时间，萧芸娘又向东北方向返回，再一次被人家的细作看见。 不仅看见了数十辆马车，还看见了数十个如花似玉的美女。那真是送肉上砧板，不吃对不起主人。 盯上萧芸娘他们的人，就是三官寨上面的土匪。大当家的叫翼德，二当家的叫韩青。 三官寨，坐落在王屋山东侧，距离盘古洞所在地一百五十里。 因为三官寨土匪掐住了轵关陉、太行陉这两条生财之道，他们什么人都敢劫，前年还劫过种师闵的粮草。那真是吃香的喝辣的，肥得流油。 前年六路大军北征，眨眼之间就狼狈逃回，让三官寨众弟兄狠捞了一把。把那些殿后的辎重部队一扫而空，不仅得到了大批粮草，还得到了大批军械。 这一次大抢劫充分体现了翼德和韩青的政治头脑，大干了一票不说，竟然没有丝毫后遗症。所有损失都算到了大辽国头上，大宋官军自然不会围剿。 此后不久，童贯二次北伐又惨败，最后只好搜刮民间凑齐赎燕费，结果阴差阳错又被李宪给抢了。 童贯只能第二次搜刮民间，范围就扩大了，民不聊生的就更多，三官寨赢得了一次难得发展机遇。 既然已经民不聊生，胆子大的就铤而走险，三官寨的喽啰一下子就从三百多人，猛增到一千七百多人。 除了大当家的翼德、二当家的韩青之外，下面还有九星十八将一共二十七人，每个人率领五十名喽啰。 被李奚骨抓住，后来又被李宪用来传授审俘法的家伙，就是十八将里面的一位，名字叫做鼠将过山风。 过山风这家伙带领五十人摸上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搞清楚李宪他们的防御能力，为大部队进攻提供依据。 李奚骨发现敌情，首先就盯住了敌人的头目。鼠将过山风能逃脱才怪了，当俘虏很正常。 根据过山风交代，因为这一次的生意太大，涉及到战马七百多匹，大车二十多辆，小娘子数十人，二当家的韩青决定亲自出山走一票，所以带出来三星六将，一共六百七十多人。 事不宜迟，时不我待。 现在敌众我寡，被困在深山之中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击破敌人的包围。 李宪把手头的人算了一下，派得上用处的人不多：“他娘的，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就应该让奔雷剑杨春回来。” 萧芸娘听得莫名奇妙：“公子的计划是什么，为何需要奔雷剑杨春回来？就这六百多乌合之众，难道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么？直接干掉就是了！” 李宪摇摇头：“你不知道轵关陉，所以才会这么说。三官寨一千七百五十多人，我们干掉这批人之后，他们还有一千多人。关键问题是，接下来我们必须从人家门口经过。到那时，人家不用下山，只用滚木擂石就可以把我们埋葬啊。” 牟长霞顿时急了：“如此危险，我们干脆改道？如果你遇到危险，那就糟了。” 李宪微微一笑：“改道是不行的，东面肯定有人等着。我又不想暴露罗谦这支秘密力量，结果还是逃不出去。只能从三官寨想办法，让他们把我们送出去。要做到这一点，我们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拿下三官寨，彻底摧毁这股土匪才行。” 萧芸娘也不是个怕事的人，更不会害怕土匪：“计将安出？” 李宪伸出两根手指头：“你们就在这里和韩青周旋，我带领一支小分队直插三官寨，首先干掉大当家的翼德，控制他们的山寨，然后回过头来收拾外面的这帮小崽子。你们看如何？” “小分队？”萧芸娘赶紧摇头：“你也说了，山寨里面还有一千多人。深入敌人的老巢，就算你的小分队能够以一敌百，没有地利也是枉然。这根本没有胜算，我不同意。” 李宪心中暗道：你们知道什么呀？当年东北、西南大剿匪，就是依靠小分队。因为土匪和军队不一样，你派大部队上去，他们就化整为零。等到你稍一疏忽，土匪就给你一烙铁，把你全身都烫得血淋林的。 这个例子肯定不能说，李宪只能换一个办法：“我肯定不会上去拼命，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擒贼先擒王，我准备挑选武功过硬的人，能够摸进敌人心窝。土匪没有首领了，自然就一哄而散。” 几个小姑娘永远说不赢李宪，最后只能同意他的办法，随即秘密开始物色小分队成员。 这不能大张旗鼓，而且动作要快，所以李宪发布一条命令：“为了不让敌人再次摸进营地，需要组织一支特别行动队保护核心部位，各单位立即把武功高强的人推选出来。”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李奚骨冒头，李宪大为生气：“真是哪里都有你，滚犊子！” 开玩笑，这是留给萧芸娘对付六百多土匪的大将，岂能随便离开的么？ 李奚骨碰了一鼻子灰，卜辙也不敢动。 最后没有办法，卜家庄的二十四名弟子、奚家庄的三十七名弟子被挑选出来，组成了一支六十一人的小分队。 李宪刚要说话，裴鸾娇跳出来往人前一站：“分成六个小组，每个小组十人，另外一个人跟着我当传令兵。” “都跟着你，这是谁说的？”李宪哭笑不得：“那还要我干什么？” 裴鸾娇小手一摆：“废话真多！你不能进入小组捣乱，自然是跟着我了。” 李宪微微一笑：“行啊，这一次的突击队长就是你，我给你当跟班！我可告诉你这个疯丫头，一日夜奔袭一百五十里，而且不能骑马。行就行，不行赶紧留下，这不是开玩笑的！” 裴鸾娇当然不会被李宪吓唬住，李宪也没想吓住这个疯丫头，只不过借这个机会告诉小分队成员，接下来的任务非常艰巨。 直捣敌人巢穴，而且还巨匪翼德亲自坐镇的老巢，李宪嘴巴里说得轻松，心理上却足够重视。 小分队选拔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装。除了李宪之外，所有成员原来都算江湖人，都有自己习惯的兵器。后来加入飞狐军，变成了统一制式。 好在此前虎头山庄的兵器库，而且还有一座窑洞专门存放将校兵器，五花八门不下数十种，专门用三辆马车带出来了，足够这六十一人寻找自己得心应手的东西。 李宪觉得自己最悲催，稍微好一点儿兵器到手没两天，就肯定会被别人要走，结果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贴身兵器，仅仅一把寒铁折扇和一把三棱刺而已。 这也是后世军队的观念造成的，后世的解放军将领，从来不会把最好的兵器放在自己身边，一定是装备第一线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从而发挥最大的威力。 正因为如此，李宪弄到一件好兵器，总想尽快找一个更厉害的人传授下去，而不是挂在自己身上显摆。 所有队员都选好了自己的贴身短兵器，最后才轮到李宪上去翻检。一共十七箱，数百件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让李宪看得眼睛发花。 本来单刀是李宪最得心应手的兵器，但是破锋刀法刚猛有余，灵巧不足，深入敌穴缠斗，单刀并不合适。 翻来翻去，在一个箱子的最底层发现一个长条形盒子，盒子外面包着铜皮，但是锈迹斑驳，此前那些队员都没当回事，所以躺在箱子底下无人问津。 李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长条盒子抽出来。当然要费劲了，因为他发现这个盒子起码有五六十斤，外面锈得一塌糊涂，还有一把锈得更离谱的铜锁。 顺手抓起一把单刀削断铜锁，然后费力打开盖子，李宪不由得眼前一亮。 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对黑不溜秋的六棱双锏，长度大约两尺七寸，直径大概两寸，手柄长度七寸，锏身两尺。手柄和锏身之间的连接部位，有一个圆形护手，可以防止敌人兵器顺着锏身滑过来伤到手臂。 外面的铜盒子锈得一塌糊涂，但是这对双锏却没有生锈的痕迹。 李宪很小心的伸手抓起一根，顿时心头猛震：我操！这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入手没有冰凉感觉，又沉重异常？ 李宪右臂一振，想试试手感，哗啦一声，锏柄末端竟然连着一根细链子，同样黑不溜秋没有生锈。 “慢着！”裴鸾娇一个箭步跳过来，俯身抓起另外一根仔细看了半天，这才惊叫一声：“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裴鸾娇的神情，李宪大感奇怪：“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裴鸾娇都带哭腔了：“这是我裴家祖上的东西，我怎么会不认识这套子母双锏？你看手柄上都有一个俨字，我在家谱上看见过图画。王世充杀了我祖上之后，得到这对子母双锏，后来就再无下落。” 李宪心中更是惊骇欲绝：我操，难道这就是瓦岗寨裴元庆裴三公子的原型，号称隋唐第三条好汉，当初打遍天下无敌手，裴行俨的贴身兵器？ 裴鸾娇已经平静下来：“这上面还有阴沉腐朽之气，肯定是盗墓贼盗出来的！就不知道是王世充的墓，还是别人的墓。可惜锏法已经失传，无人能发挥威力，所以无人使用。” “此乃天意！”李宪微微一笑：“我会！” 第0383章 神霄六玄 王屋山主峰海拔一千七百多米，主峰之巅有石坛，据说是轩辕黄帝祭天之所，所以又称为天坛山。 黄帝九战九败溃不成军，于是在此祭天告地。九天玄女、西王母一时心血来潮，传授《九鼎神丹经》、《阴符策》，黄帝这才逃过一劫，然后发明指南车打败了蚩尤。 魏华存，字贤安，任城人，晋司徒魏舒之女，自幼爱好黄老之说，经过数十年的独自修炼，她竟然独创一派，成为上清派第一代祖师。 魏华存在道教里面被尊崇为道教四大女神之一，道号紫虚元君与南岳魏夫人，老百姓称之为“二仙奶奶”。千余年来香火鼎盛，成为华夏文明的标志之一。 魏华存在王屋山得道，故王屋山又称“小有清虚之天”，被列为十大洞天之首。然后才有三十六大洞天、七十二小洞天之说。 杜光庭《天坛王屋山圣迹记》云：“元始天王曰：夫小有洞天者，是十大洞天之首，三十六小洞天之总首也。” 大宋抑佛兴教，王屋山道教得以加速发展，除原有宫观外，宋代又在济源县西北百里王屋山新建紫微宫。 宋徽宗赵佶昏庸无耻，他弄出来的所谓道士，什么林灵素之类，都是人间败类，和道教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如何，皇帝喜欢道教，下面自然必须喜欢，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所以紫微宫修建得气势恢宏，很有皇家氛围，里面的道士、杂役不下八百人。 李宪知道紫微宫，就算不想知道也不行。要想突袭三官寨，一举剿灭翼德这股土匪，紫微宫就是必经之路。 为了让特遣分队能够悄然离开盘古洞，萧芸娘亲自指挥李奚骨、卜辙两支精锐，对山下的土匪发起了一波声势浩大的反击战。 反击是次要的，声势浩大是第一位的。两支精锐部队冲锋在前，数十美女高举火把随后跟上呐喊助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躲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反击作战持续半个时辰，是不是杀死了一两个土匪，到现在也无人知晓。更加无人知晓的事情，就是李宪带领特遣分队离开了盘古洞。 五更天的样子，李宪等人越过了济源县，开始全力奔向紫微宫方向。因为皇帝重视，善男信女众多，所以这条路极为好走，都是红色砂岩铺就的路面。 天色似亮非亮，六十多人闷头赶路，打头阵的李宪突然有一丝心神不宁的感觉。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有些心惊肉跳的发虚感觉。 经历过血雨腥风洗礼的人，在关键时刻都会产生某种感应，所以李宪立即停下脚步，因为行进队列需要调整一番，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你的感觉没错！”裴鸾娇作为小分队里面武功最高的人，也有了自己的推测：“在我们左侧，也就是南侧，似乎有人暗中尾随，已经跟了五里路左右。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应该是一个绝顶高手。” 李宪把所有队员召集起来沉声说道：“兄弟们，不管此人是谁，不管武功多高，我们都没有必要害怕，因为我们是战士。我告诉你们，就算是神仙之流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战胜一名铁血战士。” “你们仔细想想，数千年来，任何一个朝廷的天下都是战士打下来，从来没有听说哪一家的江山是武林高手打出来的。在人世间，真正让人胆寒的，是那些勇往直前的战士，而不是什么狗屁武林高手。” “战士之所以能够打败武林高手，就是因为铁的纪律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再加上平时刻苦演练的对敌阵型。从现在开始，我们在赶路过程中要严格保持战斗队形。我们是六个大组，每个大组十个人。” “按照平时演练的队形，每个大组分为三个三才阵的战斗小组，然后构成一个大三才阵，由组长居中策应，成品字形前进。要出手就是战斗小组三个人同时出手，另外两个小组左右策应，不准单打独斗。” “这样一来，六个大组又组成两个更大的三才阵，行进过程中前后呼应。一旦遇到敌人，三个大组九个小组构成一个圆形战斗集团。记住，圆形是抗打击力最强的。一旦敌人出现，九个小组就构成圆形阵势。” 裴鸾娇接着强调：“公子的话很明白，我们的作战单位是三个人。要打，就是三个人同时攻击某一点，绝对不能分散，另外两个三人小组就负责两翼的防御。总之，进攻的三人组就只管进攻，另外两个三人组就只管防守。” 李宪最后说道：“我、裴鸾娇、葛权壮这个三人小组当尖兵，而我又是尖兵中的尖刀，裴鸾娇和葛权壮作为身后两翼的防御力量。明白没有？好，走！” 经过一番调整，特遣分队变成了一个箭头式的三路纵队。如果从空中俯瞰下去，这个三路纵队都是由大大小小的三角箭头组成，箭头指向前方，也就是目标所在。 其实这一套格斗模式，就是李宪前一世战略侦察连的套路，无论是穿越火线，还是在敌后陷入围攻，都是依靠这个无坚不摧的队形杀出重围安全返回。 唯一的区别是，前一世的三角箭头是一挺轻机枪，左右两翼是两支冲锋枪。现在没有轻机枪，也没有冲锋枪，所以每个三人组的箭头，就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人担任，他只管进攻，不管防御。 我们知道，两个人正面决斗，进攻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把所有力量用完，必定要留下一定的防御力量。否则的话，如果一招没有把敌人打死，等敌人反击过来你就死定了。 这样一来，进攻的时候你只发挥了百分之六十的力量，另外百分之四十的力量要准备防守，结果战斗力大打折扣。 三才阵作为华夏最基本也是最凶悍的战斗队形，最核心的奥秘，就是一个人进攻，两个人防御。 进攻者拿出全部力量疯狂进攻，不给敌人丝毫回旋余地，给敌人的感觉就是一上来就不要命了。一夫拼命，万人难敌，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防御者拿出全部力量防御，不给敌人留下丝毫反击空隙。不管敌人身上有多少漏洞，就当没看见一样，防御者绝对不能主动进攻。能而示之不能，其目的就是要攻其不备。 三才阵一旦运转开来，当然变化无穷。一人进攻两人防守是一种变化，两人进攻一人防守是一种变化，三个人都进攻是一种变化，三个人都防守是一种变化。 这些队员跟随李宪的时间还不够长，目前只能一人进攻两人防守，这也是最基本的进攻套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都可以担纲主攻，另外两个人防御。敌人不知道你的变化规律，当然无法采取针对措施，最后一败涂地。 只要把三才阵的战斗力充分发挥出来，并非三个人的力量叠加那么简单，至少可以翻两倍。 要修炼成武林高手太艰难了，所以数量是很少的。但一个国家的铁血战士起码都有数百万人，这也是武林高手打不赢铁血战士的原因所在。 阵法，是华夏文明的精髓之一，采用的就是阴阳转化，虚实结合，把几个普通战士组合成绝顶高手，威力当然不可小觑。 什么孙武、孙膑、尉缭子等等，他们终其一生研究的都是这个。后世的世界各国军校，《孙子兵法》作为必修课程，不是没有道理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是躲不过去的。 距离紫微宫还有二十多里，大概是下午四点钟的模样，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李宪一个紧急刹车停在路中间，这才放眼望去，前方三十多米站着一个老道，起码都有六十岁。 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道士髻，翡翠玉簪横挑发髻。颌下白须微微飘动，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身穿灰白色直缀，脚穿一双芒鞋。右臂肘后倒握一把长剑，左手拂尘横在胸前。 李宪右侧后的裴鸾娇突然娇斥一声：“林长捷，原来是你这个牛鼻子阴魂不散！” “林长捷是谁？”李宪没有见过此人，只能出声询问。 “还能是谁，就是汴梁城神霄宫里面的老不死。”裴鸾娇冷声说道：“上一次在狼城岗暗中偷袭，其中就有他率领的二十多人，结果被我们打得狼狈逃窜。没想到他今天又跑过来作死！” 李宪点点头，随即把右拳往上一举：“各就各位，就准战斗！” 六个大组一阵轻微晃动，十八个三才阵拉开距离站住了各自的方位，两个圆阵封住了整个官道。 李宪倒背双手，脑袋微扬：“不要脸的牛鼻子，上来领死，还等什么？” 林长捷拂尘一甩：“追魂枪，你在京城搅风搅雨不说，又跑到洛阳耀武扬威。贫道就知道你声东击西，目的就是想逃走。你杀害我四位师侄，岂能轻易放你逃去？” 李宪开口就骂娘：“你他娘的放狗屁！如果不是你们神霄宫伏击老子，那帮杂碎会死在老子剑下吗？你们自己卑鄙无耻，竟然怪到老子头上，真是好笑！” “无量天尊！”随着一声道号响起，大路两边又冒出五个人来，穿着打扮和林长捷一模一样。 李宪心中有所明悟，林长捷上次率领一批普通弟子，在狼城岗没有占到便宜，所以这一次出来的都是老古董。 提高警惕是必要的，但是李宪嘴巴上不屑一顾，依然不干不净：“我操，这都什么年月，哪来的这么多牛鬼蛇神！” “无量天尊！”一个看起来比林长捷年纪还大的老道，身形略一晃动就横移三尺到了林长捷身边：“贫道无崖子，我们师兄弟六人多年没有行走江湖。只要你留下掌心雷的炼制方法，今日就放你一马，过去恩怨一笔勾销。” 裴鸾娇脸色一变，突然上前三步贴着李宪的耳朵说道：“如果真是他们的话，公子要小心了。” 李宪心头一凛：“他们是谁？” “神霄六玄！”裴鸾娇低语道：“他们成名于四十年前，后来成为神霄派的太上护法，再也没有人见过。” 第0384章 子母双锏 李宪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对江湖帮派的作风还是略知一二。 任何一股势力要想在社会上立足，没有一定的打击力量肯定不行，一旦被别人踢场子就崩溃了。 所有的大势力、大世家，必定豢养着一大群秘密杀手，能够把自己所有的对手置于死地，否则也不可能历经百年千年而不倒。 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就算再过一万年还会是这样。 所谓的黑道，实际上就是大势力的爪牙，甚至还有官方背景。这是常识，糊弄不了老百姓。当然，后世的那些街头混混瘪三，不在此例。 神霄派能够变成宋徽宗赵佶的国教，那说明他们能够打败所有的道教门派，杀光了所有的反对者。神霄派隐藏的大护法，而且还有六个之多，自然不容小觑。 投降吗？李宪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即便天王老子下来了，他也要拔下两根胡须再说。 先不说别的，所谓的掌心雷，就是李宪胡弄出来的最原始的左轮手枪。虽然是燧发式的，但却是击发式射击原理，也就是十九世纪末期的原理，属于最先进的枪炮理念。 你就算把李宪活剐了，他也不敢把数百年之后的技术泄露出去，从而变成亡族灭种的历史罪人。 无崖子开口就要掌心雷的炼制方法，李宪绝对不可能答应，就已经没得谈了。 事到临头不怕事，李宪彻底豁出去了：“放过老子？真是好大口气！你们以为在西大街伏击老子，又在狼城岗无耻偷袭，这些事情就完了？做梦！老子是因为有事在身，所以没有追究。一旦腾出手来，必定把神霄宫化为灰烬。” “掌心雷？那是我师尊一辈子的心血，交给你们这帮杂碎，更是笑话！神霄派在老子眼里狗屁都不是，如果不是师尊他老人家再三告诫，不准大开杀戒，老子早就下手了。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我呸！” 没办法，现在面对六个老不死的，李宪心里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了，只能把神仙都不知道的师傅抬出来抵挡一番。 狐假虎威是一门学问，更是一种技巧，恰到好处的有恃无恐很关键。 既然自己身后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大神通师傅，所以李宪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张狂，让对面的六个老杂碎摸不着头脑。 果然，无崖子并没有发怒：“令师何方高人，可否请出一见？” 李宪心中暗骂：你这个牛鼻子还没完了？我师父是何方高人，连老子自己都不知道，因为老子都没见过。 “哼！”李宪冷哼一声表示很多含义，其实他就是想故作高深，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含义。 可惜，李宪的珠算肯定没学好，所以如意算盘打得不怎么样，并没有把人家吓唬住。 说来也是，屹立江湖的大势力，绝对不是被吓大的，更不可能被吓倒。 无崖子脸色一沉：“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你留下，让令师前来提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哗啦一声，李宪从腰间把子母双锏抽了出来：“来，让老子看看你们这帮老不死的有什么能耐，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宪真的会双锏的招法？当然不可能。他看见带链子的双锏，顿时想起上一次遇到伏击，自己用两把长剑使出双节棍的棍法，一瞬间连杀三人。 带链子的双锏，刚好和双节棍差不多。和双节棍唯一的区别，就是双锏之间的细链子很长，有一米二。 一米二的长度，刚好超过一个人手臂的长度。相当于把一根铁锏插在腰间，拔出一根当短棍使用不受影响，李宪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科学的设计。 子母双锏原来是裴行俨的兵器，分别是十八斤，比双节棍不知道重了多少。如果不是穿越之后肉身强度大幅增加，力量也翻了好几倍，李宪根本无法使用。 “各位师兄掠阵，让我去把这个狂妄的小子抓过来。”林长捷口中说话，脚下三个滑步，身体就已经到了李宪身前三米，宛若鬼魅一般。 看见敌人只上来一个，李宪终于稍稍放心。 其实他搞错了，六十多岁的江湖高人不到万不得已，还不屑于对后面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出手，说出去丢人现眼，今后根本没有办法在江湖上立足。 林长捷究竟有什么本事，李宪并不知道。和武林高手打架，李宪这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打。 林长捷不动，李宪也不动。两个人相距三米，你看着我，我盯着你，就这么僵持住了。 原来，林长捷心中也很戒备，全身都处于警觉状态。 在狼城岗的时候，李飞凤和薛沁儿使用过左轮手枪，但处于北面抵挡四百骑兵的位置，林长捷在东南方位。 虽然林长捷没有见过掌心雷杀人的场面，但是见识过重狙杀人的凶残，一下子就把人打成两截，太邪恶了。 子母双锏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林长捷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他紧盯着李宪手中的双锏，担心这玩意儿也会轰的一声把人打成两截。 李宪没看别的，也看不到别的。 林长捷的长剑藏在右肘后面，只有一截剑尖在肩头冒出来闪着寒光。胸前横着一柄拂尘，所以李宪一双眼睛就盯着人家的那柄拂尘。 手柄长度一尺二寸的样子，黑魆魆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前面的尘须长度两尺四寸模样，似乎比头发丝还细，在落日下放射出银光。 李宪和林长捷在这里斗鸡眼，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但是李宪身后的裴鸾娇、葛权壮却显得无比紧张。 原来，他俩同时感受到了两股决然不同的气息：一股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一股是无坚不摧的杀气。 林长捷颌下白须无风自动，不怒自威。李宪面无表情，浑身杀气腾腾。 林长捷不怒自威，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手风范。李宪浑身杀气腾腾，这是铁血战士勇往直前的凛然之气。 两个人仿佛两尊雕塑立在那里，实际上战斗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李宪不明白而已。 林长捷是道门高手，精修的耐性自然出类拔萃。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实际上就是一种最高层次的内功较量。 可是他搞错了对象，并不知道李宪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空，是战略侦察兵出身，而且还是独挡一面的连长。 侦察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有足够的耐性。为了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可以一口气潜伏七天，趴在伪装环境中纹丝不动。 林长捷的悠长内息是下苦功夫修炼出来的，李宪纹丝不动的坚韧毅力是铁血磨练出来的。所以一个堂堂正正，一个杀气腾腾。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转眼就是一刻钟。 李宪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斗志越来越高昂。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开始沸腾，随时都要奔腾而出。 这一个巨大的变化，让对面的当事人林长捷暗吃一惊。 原来，林长捷原本想利用自己长达五十年的精深修为，一个照面就压垮李宪，从而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宪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越来越带劲，就让林长捷产生了一个巨大错觉：此子面白无须，夸破天也就二十来岁，为何有如此精深的内力？难道他身后果然有一位超凡入圣的师傅？ 林长捷误以为李宪内力修为极为高强，甚至要超过自己，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江湖上俗话说得好：老来不以筋骨为能。 武林中人年纪越大，修为越高，这是修炼常识。但是年纪越大，就越不耐久战，这是自然规律。 林长捷认为李宪内力高强，和一个精力旺盛没边的后生小子僵持下去，最后自己肯定要吃大亏。 在一个年龄相差了好几倍的后生小子面前率先出手，说明你已经未战先败，这是最没面子的事情，任何武林高手都不会这么干。 敌我双方都没有想到，率先打破僵局的人，居然是六十多岁的江湖高手林长捷。 没有丝毫征兆，拂尘往左一甩，右臂微微一颤，一点精光已经到了李宪的眉心！ 林长捷拂尘先动，是要吸引敌人注意力。宝剑后来，这是声东击西。一招两式，手段毒辣。 李宪全身仿佛绷紧的弹簧，只要遇到外力就会强力反弹。林长捷的拂尘一动，李宪的身体也跟着动了。 腰部往下微微一塌，左脚虚步前滑，左手锏刺向林长捷的右腹部。随即重心前移，右脚紧贴着左脚前探，右手锏一招海底捞月，直奔林长捷的下巴斜敲上去。 咻的一声，林长捷的宝剑贴着李宪的头顶走空，李宪的一对铁锏就到了身前，右手锏攻击上三路，左手锏打击下三路，同样是一招两式。 脚下带踩七星步，林长捷右腕一抖，宝剑凌空一振变刺为劈，直奔李宪的左肩砍了下来。左手拂尘一摇，万缕银丝已经缠向李宪的右手锏。 咔嚓，李宪左手锏向上横架挡开宝剑，这是硬碰硬，兵器的重量占了便宜。 嗖的一声，拂尘已经缠住李宪的右手锏甩了出去，这是以柔克刚，林长捷的内力占了上风。 两个人一旦动上手，顿时针锋相对以快打快，眨眼工夫就已经交换了四次方位，同时也硬拼四招。 林长捷拥有超过李宪五十年的内力，李宪拥有林长捷比不了的一千年经验，结果谁也没把谁如何。 虽然林长捷强大的内力震得李宪气息翻涌，但贴身肉搏是李宪的特长，也是唯一能够取胜的法宝。所以李宪脚下飞快的移动，始终不让林长捷拉开距离。 在这个年代的人眼中，双节棍的招式稀奇古怪，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真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林长捷空有百般能耐，却有力使不出。 和一个后生小子打得难分上下，林长捷的一张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第0385章 意外助力 中华武术形成完善的体系，那是在宋朝覆灭之后。因为外族的野蛮残暴，广大百姓拼死抗争，才逐步完善起来的。 名扬天下的形意拳、太极拳、绵掌、八卦掌，都是元末明初才会慢慢出现，从此之后才有内家拳和外家拳之分。 林长捷虽然修炼五十年，但因为没有现成的体系可以借鉴，完全是凭借自己摸索形成，战斗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和李宪连续四招硬碰硬，因为宝剑的重量只有不到五斤，李宪的单锏就是十八斤，再加上李宪本身的数百斤之力，给林长捷造成了巨大压力。 林长捷已经六十多岁，虽然修为高深，瞬间爆发力很强，但是打成胶着状态之后，体力消耗就跟不上了，至少不能和李宪二十多岁相提并论。 最糟糕的是，李宪使用双锏完全和别人不同，每一次出手的角度都匪夷所思，而且力量大得出奇，只要被砸中就会筋断骨折，让林长捷越战越心惊。 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赢，今后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所以林长捷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着急。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怎么办？赌一把！ 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用自己的拿手绝活做赌技，然后豁出去大干一次，俗话叫做拼命。 在战斗中并不是你想拼命就能拼命的，因为拼命的目的是反败为胜，而不是自寻死路，所以就需要创造一个能够拼命，或者叫做值得拼命的机会。 比武决斗，总是希望展现自己的特长，然后扬长避短。 练武的人身法灵活，进退裕如才行。 可是李宪不按套路出牌，总是和敌人纠缠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超过两米，完全贴面肉搏，让林长捷几乎没有办法腾挪。 贴面肉搏是最危险的方式，武林高手不屑于采用这种方式。 可惜李宪不仅不是武林高手，甚至不是武林中人，因为他是一名战士，以杀敌为职业，强调的是一击必杀，自然不可能隔得老远比划招式。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越老越奸猾。 林长捷决定行险一击，当然就要开始做准备，首先就要尽可能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让自己有调整的空间。 正因为如此，林长捷开始逐步加大防御力度，慢慢放弃进攻，给外人的感觉就是已经力有不支。 李宪毕竟没有系统练过武，他完全是凭感觉和前一世在战场积累起来的经验。敌人的攻势越来越弱，防御的力量越来越强，但是防御的破绽反而越来越多。 战斗都有自己的惯性，李宪完全是依靠经验和感觉，敌人的破绽越来越多，双锏自然就奔破绽而去。 咔嚓——李宪的左手锏再一次和对方的长剑撞在一起，林长捷顿时被撞得后退三个大步，身形也没有在一瞬间调整过来，右手的宝剑竟然没有回到防御位置！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宪低吼一声，右脚一个拗步侧闪，右手锏一招凤凰单展翅，挂着风声朝着林长捷的右耳劈了下去。 林长捷临死拼命，右手宝剑朝天一柱香往身侧一竖，咔嚓——柔——长剑被击飞！ 就在李宪以右脚为轴心侧转身体，左手锏反手斜劈林长捷面门的刹那，只听见咻的一声，一直没有发挥作用的拂尘，竟然仿佛一张渔网当空罩下，刚好把李宪的左手锏死死缠住！ “无量天尊——”林长捷一声轻喝，右手立掌为刀，一招只手裁云劈向李宪的脑后根玉枕穴！ 此时的情况是，李宪的右手锏击飞了林长捷的长剑，让对方的整个右翼变成空门，所以李宪拗步反身，右手锏已经不准备发挥作用，全身之力都在左手锏上面斜劈林长捷的面门。 这一锏只要砸中，林长捷就会变成一具无头尸体，所以李宪认为有赌一把的价值。 可是一刹那风云突变，林长捷左手中的拂尘竟然像一只大章鱼，把左手锏给死死缠住了，让李宪的整个后背都交给了林长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就是李宪目前的这个局面。 李宪两世为人，迭经生死血战，多次从死亡线上逃了出来才有今天。 “老子都给你！” 就在林长捷的右掌无法变招的万分之一个刹那，李宪突然放弃了双锏，身上突然少了四十多斤的东西，整个身体一下子变得灵动起来。 双腿一曲一弹，李宪竟然躬身一头撞向林长捷的胯下，乡间俗称“黑狗钻洞”！ 这种既不要脸，也不要命的无赖招式，放眼华夏五千年历史，没有一个武林高手会用。不仅不会用，连想都不会去想。 可惜李宪不是武林高手，而是一名战士，“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是第一宗旨，其他的都是放屁。 林长捷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他是货真假实的武林高手，但是胯下是所有男人的致命死穴之。就算你已经练成了铁裆功也没球用，那还是致命死穴。 大惊失色之下，林长捷已经忘记了一切。 什么抓捕追魂枪，什么逼问掌心雷，全他娘的见鬼去！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裆下的那只小鸟！ 不能怪林长捷惊慌失措，他的右手长剑已经故意让李宪击飞，然后一掌劈了下来。结果李宪躬身往前一窜，不仅让过了这一劈，而且直奔对方的那只小鸟。 林长捷左手里面的拂尘缠着李宪的左手锏，没想到李宪突然放弃了双锏，让林长捷的左手拂尘突然增加了四十多斤，已经变成了废物。既然是废物，那就只能暂时舍去。 林长捷突然变成双手空空，加上小鸟遇袭心慌意乱，终于被李宪抓住了机会，一个反败为胜的绝佳机会。 林长捷双手失去了兵器，他也认为李宪失去了兵器，现在只要让过李宪的这一招黑狗钻洞，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这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很好的美事。 可惜林长捷至死都不知道，李宪身上别的没有，鸡零狗碎可不老少。比如说左臂上就绑着一把三棱刺！ 李宪弓着身子往前一窜，林长捷随即放弃拂尘往后猛退。 李宪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一头撞碎人家的那只小鸟和两个蛋蛋，心里顿时大是不忿起来：老子好歹也是蔚州五县的老大，现在连脸都不要了，总要有点儿代价？ 既然脑袋撞不到，那就让自己的手臂变长。 说时迟那时快，三棱刺刷的一声被拔出来，李宪的右腕一个倒转往前一送，目标正是林长捷的丹田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长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但一直在紧张观战的无崖子察觉到了不对头。尤其是三棱刺寒光一闪，他就知道糟了。 “无量天尊！”无崖子大喝一声，脱手把自己的宝剑当成飞刀甩了过来，目标正是李宪的屁股！ 所以说，一个人逼急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别看无崖子都快七十岁的人了，那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竟然想到爆菊花，这都不是人干的事情！ 裴鸾娇距离李宪最近，武功也最高。看见无崖子居然在一旁偷袭，顿时勃然大怒：“无耻！” 裴鸾娇更干脆，拔宝剑已经来不及了，她直接连鞘甩了出去。 啊——哐啷—— 林长捷的一声惨叫，和两把长剑撞在一起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出。 这一切好像说了几万年，其实所有的动作都在同一时间完成。 就是李宪的右手锏磕飞长剑，随即跨步反手撩出左手锏，劈向林长捷的面门； 林长捷早就设计好了，所以左手拂尘刚好等个正着，右掌也劈向李宪玉枕穴； 李宪情急拼命，一头撞向人家胯下，林长捷拼命后退，李宪摸出三棱刺翻腕刺出——大局已定！ 与此同时发生了一件事，无崖子射出宝剑准备爆菊花，裴鸾娇买一赠一，连剑鞘都甩出来了。 林长捷陷害敌人不成，反而把自己赔进去了。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无量天尊！”无崖子一看自己师弟被杀，顿时暴跳如雷：“各位师弟，六师弟护教阵亡，可见妖孽猖獗。我们护教职责在身，降妖除魔乃是本分。为了防止妖孽溃散，大家一起上，灭了他们给师弟报仇！” 无崖子话音刚落，另外四个老者翻腕拔出长剑准备行动，旁边的山崖之上突然传来两个古怪的声音： “黄老邪，你说这五个老家伙还能活多长时间？” “烂泥鳅，我看他们只要走出三步，就会全部毙命。” “如果这五个家伙烟消云散，按照你黄老邪的推测，神霄派会如何？” “烂泥鳅，我虽然很笨，但还不傻。如果这五个牛鼻子烟消云散，神霄派自然灰飞烟灭。” “黄老邪，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死法？” “烂泥鳅，说到这种事情，我向来当仁不让。其中三个人肯定死在催心掌下，另外两个自然被人一指戳死。” “放屁！为什么不是三个人被一指戳死，两个人被摧心掌拍死？难道你真以为我打不赢你吗？现在就比试一番，然后再下去杀人！” 暗中竟然有人，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喊大叫，居然是在讨论杀掉神霄六玄，现场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只有李宪突然眉飞色舞，一蹦三尺高：“我说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一见面就吵吵吵，这都吵了两个月了还没吵够，到底烦不烦啊？” “不烦，不烦不烦，那才好玩呢！”随着这一声欢呼，两条灰影从半空落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当初栾城驿亭镇一别，今天会在这个地方遇到。 入云龙公孙胜和摧心掌黄裳一现身，无崖子等人顿时满脸尴尬，进退不得，李宪知道他们曾经都认识。 李宪真心很疑惑：“两位老哥为何出现在此？” 第0386章 喜从天降 入云龙公孙胜和摧心掌黄裳果然是有为而来，结果他们一开口，把李宪吓了一大跳。 开口的是摧心掌黄裳，因为当初在驿亭镇，李宪出面救了他一命，所以那份感情自然是在的。 黄裳一时间感慨丛生：“上次如果不是兄弟出手，我差点儿被这条烂泥鳅打死。后来经过兄弟做和事佬，我和烂泥鳅也是相逢恨晚，决定寻找一处隐秘之地静修。” “我以前就想独创一门功法，能够把个人潜能彻底激发出来。可惜缺乏真心诚意互相切磋的对手，一个人关门造车总是不能融会贯通。自从和烂泥鳅在一起，每天上午吵架，下午比划，仅仅一个月就让我的催心掌融会贯通。” “烂泥鳅果然不愧如云龙的称号，在一个月之中竟然能够悟透‘寂灭一指’功法，能够抵挡我的催心掌力。两个人打了半个月没有结果，所以想找兄弟品评品评。” “等到我们赶到汴梁城，兄弟居然金蝉脱壳不知所终。我们一路追过去，才明白兄弟的金蝉脱壳之计还没完成，所以一直在暗中推测兄弟如何脱身。” “恰在此时，狗屁神霄六玄鬼鬼祟祟摸了出来，我和烂泥鳅每天都跟着他们，看看究竟想干什么。今日才明白，这帮混账为老不尊，居然在半路伏击兄弟！” 李宪苦笑着摇摇头：“两位老哥一直在暗中看笑话，也不出来给我撑腰壮胆，结果差点儿就万劫不复了。” “兄弟你错了！”公孙胜接口说道：“你施展一连串的障眼法，把所有敌人耍得团团转，让我们看得心悦诚服。要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方今天下唯兄弟一人而已。至于这几个老杂毛——” 公孙胜霍然转身，伸手一指无崖子：“知道我兄弟为何让你们活着吗？因为他想凭借这六十人，一举剿灭三官寨，不愿意暴露真正实力，主要是担心惊动三官寨的土匪，还以为他真杀不了你们吗？” “如果我兄弟拿出手段，你们六个人早就粉身碎骨！狼城岗的时候，贫道就饶了林长捷一条狗命，没想到他死不悔改，居然把你们扯了出来。一个个自不量力，还在这里趾高气扬，真不知道羞耻二字吗？” 公孙胜这么一说，裴鸾娇才恍然大悟：“道长大哥，难怪我们后来追击的时候，始终没有发现林长捷，原来是被你抓走了。” 公孙胜回身摆摆手：“裴丫头，贫道见过你兄长，也不算外人。跟着我兄弟好好干，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滚，你们真想找死吗？” 黄裳的身体突然一个侧飘，随即反手一掌凌空劈出，目标是路北两丈开外的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 公孙胜哐啷一声拔出宝剑，然后飞身上前横斩而过，如此大树居然一剑削断。公孙胜左掌随即拍在树干上，哗啦一下子，这棵大树已经倒了下去，切口平整的树桩留在原地。 “五个杂毛过来看看，你们谁有这本事一剑削断如此大树？贫道也没有这本事。因为黄老邪刚才凌空一掌，虽然隔了两丈远，其实已经把大树里面彻底摧毁了，所以贫道才能一剑削断。你们想试试他的摧心掌吗？” 说到这里，公孙胜右手宝剑归鞘，随即反手握拳向前击出，途中伸出食指一点，嗤的一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出现一个窟窿！ 李宪看见黄裳和公孙胜分别展示绝学，不由得惊骇欲绝：这不是一阳指吗？摧心掌阴狠歹毒，一阳指刚猛无俦，居然是他们两个人创立出来的！ 公孙胜满脸鄙夷地看着无崖子：“武学之道，深不可测。就你们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外面招摇装骗，而且还能活到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赶紧滚！如果贫道再听说你们找我兄弟不痛快，又或者是清风楼出了半点儿差池，神霄派三十万弟子给他陪葬！” 什么是兄弟？什么是生死之交？ 黄裳、公孙胜放低身价，一口一个兄弟叫着，无限提升了李宪的江湖地位。又把无崖子等人狠狠教训一顿，而且用对方三十万弟子相威胁，这才是生死之交。 摧心掌、一阳指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绝学，无崖子老脸通红，冲着另外几个人一摆手，扛起林长捷的尸体转身就走。 李宪心中感激，但口中并没有说什么感谢之类：“两位老哥，按说我应该好好陪你们大喝一顿才对。可是你们刚才也说了，我必须尽快灭掉三官寨，否则就有祸患。” 黄裳很诡异的一笑：“你的事才是大事，我们两个人走到哪里就是哪里。这个烂泥鳅在紫微宫住厌烦了，现在静极思动，很可能要到西南走走。你忙去，我们兄弟有缘再会！” “走走走，就你黄老邪话多！” 公孙胜不耐烦的一抓黄裳左手，两个人已经联袂而去。 裴鸾娇抱着李宪的右臂叫道：“你什么时候和这两个怪物变成了兄弟，而且他们对你极为推崇。” “唉——”李宪长叹一声：“他俩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和陆地神仙相似。什么兄弟啊，是他们给我长脸呢。如果不是他俩出面震慑无崖子等人，我们就算获胜也必定损失惨重。” 经过这一番耽误，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葛权壮履行职责，始终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后面的两个圆阵也没动。 李宪呵呵一笑：“当今两大绝顶高手，当面给你们表演自己的绝学，让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兄弟们，今天没有白来一趟？” 葛权壮大笑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一招下流无耻的黑狗钻洞，居然杀了神霄六玄之一的林长捷。公子威武，天下无敌！” 李宪老脸一红：“笑个屁笑！老子告诉你们：能够杀死敌人的招式，就是最好的招式。我们是战士，并非绿林好汉。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争取最后的胜利，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还有劲笑啊，现在给老子赶路，今夜一定要灭掉三官寨！” 入夜时分，王屋山和太行山的结合部已经极为阴森，因为森林茂密，赤红色岩石变得黑不溜秋，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此刻，李宪带领特遣分队已经来到了三官寨山脚，前面就是山寨的第一道大门。全都是两人合抱的原木拼在一起，高度超过四米。 李宪放眼望去，一条一米宽的石板路，仿佛一条毒蛇缠在山壁上，石板路的右侧就是万丈悬崖。在接近山顶的时候，又是一道大门，究竟什么材料就看不清楚了。 裴鸾娇声音都有些颤抖：“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去处，难怪翼德和韩青选在在此开山立柜。公子，一点儿缝隙都没有，我们如何才能摸上去？” 李宪目前也是满头包，如此险峻之处超过了他的想象，因此心中很恼火：老子就听说过当初解放军智取华山，所以觉得一支小分队就可以来剿匪。没想到这里比华山还难整，既没有机枪，也没有迫击炮，老子如何才能下台？ 噗——大门内突然燃起一支火把，刹那间石板路上全都亮起火把。如果石板路此前像一条毒蛇，现在就像一条火龙了。 火把一亮，一切无所遁形，裴鸾娇惊呼一声：“公子，我们赶紧撤退，山寨的人已经把通道给堵死了，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李宪看着大门没有吱声儿，裴鸾娇说的没错，从山脚的大门开始，几乎每隔一米就站着一个人，一直顺着石板路排到了山上，而且手里还拿着长枪。 虽说这些长枪都是木柄红缨枪，但是这条路如此险峻，就算没有兵器，一个人空着手就把路给挡死了。 就在李宪拿不定主意的关头，山脚厚重的大门木居然吱吱呀呀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背长剑的青年人，冲着李宪的藏身之处一抱拳：“来的可是追魂枪师叔？” 李宪听得头都晕了：追魂枪师叔？老子根本没有师傅，自然就没有师兄弟。既然没有师兄弟，又哪来的师侄？没有师侄，怎么会有师叔？ 管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宪站起身来一抱拳：“我就是李宪，追魂枪是江湖朋友闹着玩的。不知道兄弟是哪位？” 对面的青年一躬到地：“我叫诸葛武，是摧心掌的记名大弟子。家师带领我们师兄弟十人，今天中午就已经拿下三官寨。家师临走有交代，师叔入夜时分必到，让弟子们在此等候，今后就跟随师叔建功立业。” 裴鸾娇兴奋得拍手跳了起来：“难怪摧心掌黄裳离开的时候满脸诡笑，入云龙孙胜把黄裳紧急抓走，肯定是担心他言多必失。原来他们要故意给你开一个大玩笑！公子，你这两个老大哥真是两个老顽童，吓了我们一身冷汗。” 李宪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堪称天险的三官寨，就这么属于自己了？ 因为李宪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羊肠小路上已经悉悉索索走下数百人，然后在大门外摆成一个方阵。 诸葛武跑步上来躬身一礼：“师叔，翼德以下一百四十余人被杀，剩下的八百二十七人都无大罪，而且无家无业，自愿跟随师叔闯荡天下。” “诸葛兄不必多礼，我们年龄仿佛，今后兄弟相称。”李宪双手相搀：“走，带我去看看兄弟们。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好像在做梦。” “弟子不敢！”诸葛武赶紧躬身：“家师再三交代，师叔神通难测，曾对家师有救命之恩。我们师兄弟十人，原是家师收留的孤儿。两月前家师突然回到紫微宫，让我们跟随师叔挣一条活路。如果口不应心，一律死于摧心掌之下。” 第0387章 接管山寨 诸葛武、段功荀、雷震、高翔、唐泓年、江泰、侯三儿、关高旻、董奎、单韬，摧心掌黄裳的十个记名弟子。 诸葛武年龄最大，今年二十一岁。单韬年龄最小，今年十四岁。其他的都是十五到十八岁不等。 黄裳是太学生出身，认为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彻底融会贯通，根本没有资格收徒传艺，误人子弟。 岁月不饶人，眼看着孩子们年龄都大了，借住在紫微宫不是长远之计。加上黄裳对武学越来越痴迷，也没有开山立派的想法，拖下去就会让这些孩子虚度光阴，所以一脚全踢给李宪这个所谓的兄弟了。 这些事情是诸葛武转交的一封信，黄裳在里面说得一清二楚。 李宪不得不怀疑起来：“难道黄裳把摧心掌修炼成功还不满足，真要弄出《九阴真经》这类邪门武功不成么？” 如果黄裳真把《九阴真经》弄出来，不知道是福是祸。李宪没有时间担心这些问题，所以把十个弟子叫过来。 抖了抖手里的信，李宪苦笑着说道：“诸位，黄裳老哥把你们托付给我，实际上找错人了，我对武功一窍不通。你们想练武的话，要另谋出路。如果你们愿意学行军打仗，这个我倒知道一些。自己决定去留，一刻钟之后告诉我结果。” 诸葛武身子一挺：“师傅两个月前介绍过蔚州的情况，然后才征求我们的意见。说实话，我们的心早飞到蔚州去了。如果师叔再不来，我们准备自己找到蔚州。现如今民不聊生，到处都是灾民造反。我们家人全都饿死了，行军打仗，拯救黎民，就学这个。” 李宪摇摇头：“说得轻松，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战阵对决，真刀真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行军打仗，拯救黎民，谈何容易啊，那是要死人的。” 诸葛武微微一笑：“如果师叔不收留的话，我们明天就扯旗造反，打的旗号就是追魂枪李宪。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或者是丢了你的面子，可别怪我们。” 李宪顿时被吓晕了：我操，难怪公孙胜把黄裳叫黄老邪，果然够邪门的。他教出来的徒弟，竟敢威胁老子这个名誉师叔，简直岂有此理！ “既然如此，只要你们不怕死，能吃苦，那就跟着。”李宪这是第三次受人威胁而妥协。 第一个就是萧姵，可惜天不假年，不到十四岁就阵亡了。第二个是疯丫头裴鸾娇，不让跟着就捣乱。第三次就是眼前的这十个混蛋，竟敢公然威胁师叔，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们给我说清楚，这八百多土匪是怎么回事？”李宪唬着脸说道：“老子的李家军严格得很，全都是必杀令。你们给我弄一批土匪在身边，那要军规何用？” “师叔有所不知。”诸葛武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一直借住在紫微宫，平时就是打杂练武。三官寨刚开始并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人数突然膨胀起来，也就是过去一年时间而已。” “说实话，师傅一去三年，我们闲来无事就四处闲逛，对三官寨并不陌生。甚至和翼德、韩青有交往，他们想拉我们入伙，还带我们到山寨去过。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师叔，我们几个人曾经密谋，如果师傅再不回来，就干掉翼德和韩青取而代之。” “为了取信于翼德和韩青，我们应邀担任教头，专门给他们训练新招来的喽啰。现在这些人就是我们训练的对象，他们也不想当土匪，实际上没有人想当土匪。今天师傅突然说师叔来了，必须立即拿下三官寨。” “韩青率领三分之一的人马离去，我们当然就拿下三官寨。剿灭翼德和他手下的铁杆崽子一百多人，就是这些人干的。他们都想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有一个正当的名分，师叔不收下他们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们已经打了保票。” 李宪一听，这还是威胁的口气，这帮兔崽子果然胆大包天。连你们的出路都还没有搞定，居然提前代替老子给别人打保票。 想到这里，李宪冷笑一声：“那行，今后要加强军规军纪教育。不过，一客不烦二主，现在如何才能干掉韩青，你们赶紧想办法。我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诸葛武果然浑身邪气，说话极为放肆：“师叔，干掉韩青和三星六将，还有他的一百多铁杆喽啰并不难。但是他带出去的六百多人，有三百多是我们教过的，肯定不能杀了他们。如果他们不主动离开的话，我可就给您老人家带回来了。” 对诸葛武这种自来熟的人物，李宪有些无可奈何：“我很老吗？赶紧滚！葛权壮，让特遣分队给他们带路，明天晚上干掉韩青，大队人马转移到三官寨休整！” 诸葛武并没有带走多少人，仅仅叫上雷震、高翔两个人，然后一声令下，从方阵里面出来两百四十人。 诸葛武这才抱拳说道：“师叔，我们师兄弟十人简单分了各个组，每个人带领八十人。现在我们三兄弟过去，师叔您老人家进山寨休息去，我保证后天晚上把大部队带回来。” 李宪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你们都没有战马，步行多浪费时间？” 诸葛武点点头：“师叔有所不知，山寨里面一共只有两百八十四匹战马，韩青带走一半，还剩一百四十匹。我们两百多人也不够用，干脆大家都走路。” 李宪让诸葛武带人过去剿灭韩青，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既然他们是临时教头，韩青那边肯定还有人做内应。另外，有了警卫连和特种连中心开花，韩青根本翻不出浪花。 诸葛武一走，另外冒出一个人来，同样背着一把长剑：“师叔，我叫段功荀，今年十八岁，在师兄弟里面行二。” 李宪发现这个段功荀脸上比较正经，所以随口问道：“我看你们师兄弟都是长剑，还会不会别的兵器？” 段功荀的话也不少：“师叔有所不知，朝廷兵器管制太严了，除了道士可以携带长剑之外，其他的人不准携带铁器。今天因为迎接师叔我们才换装，以前都是紫微宫的道士打扮。除了长剑之外，师叔传授过一些棍法。后来师傅交代，只要跟着师叔，十八般武艺就可以随便学了。” 李宪倒背双手来到剩下的六百人前面站定：“想必大家伙儿都知道了，我就是李宪，蔚州人氏，暂时路过这里。既然大家愿意跟着我闯荡一番，就要把话说清楚。我们不是土匪，而是为老百姓撑腰的军队。百姓就是我们的父母，谁敢对百姓无礼，我这里就只有一个处罚：死！现在都解散，该睡觉的继续睡觉，该站岗的继续站岗，一切都等大部队回来再说。” 打了一个预防针，李宪和裴鸾娇在段功荀的陪同下，终于走进了山寨的大门。 难怪此前没有看见三官寨三个字，原来牌匾已经被砸烂扔到一边去了。 不看不知道，一下不得了。 进入三官寨的第一道大门，并不是羊肠石板路的，羊肠石板路在进门的左侧山壁上，距离大门有四十多米远。 大门正对面是一块巨大的山间冲击平地，内窄外宽的梯形，周长大概两千多米。也是最好的练兵场，容纳千人都没问题。 大门两侧的栅栏把整个山冲都给封死了，所以李宪此前没有看明白。 冲积平地的右侧，也就是东面有流水声，说明山沟靠东面，取水很方便。 有了一个大体印象，李宪这才开始上山，走了一截之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段功荀，山上的粮草储备如何？” 段功荀摇摇头：“不瞒师叔您，翼德扩充太快，明显没有充足的思想准备，所以粮草储备严重不足。在您过来之前，我们简单清理一番，大概有一千人三个月的储备。” 微微点头，李宪心里记下了这个问题：“我看兄弟们收拾官军的制式长枪，一共有多少？” 段功荀继续摇头：“也没多少，都是去年初抢劫刘延庆的部队得来的，长枪一千多杆，斩马刀四百多把都装备给他们的铁杆喽啰了。”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重大问题，顿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厉声问道：“山上抢进来多少女人，在什么地方？” 李宪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段功荀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两百七十多小娘子，四十多做饭洗衣的老婆子。” 李宪的脸色不好看了：“你们动过那些女人没有？” 段功荀突然松了一口气：“师叔，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那些女人我们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都是翼德、韩青和他们的三百多铁杆喽啰才会动女人，其他的人根本没见过。” “不要岔开我的意思！”李宪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我说的是你们收编的那些土匪，除掉翼德之后动过那些女人没有？你应该知道，一直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首要问题就是不能动女人。” “一支正规的军队，必然具有强大的自我克制能力，然后才谈得上对命令的执行力。如果面对女人的诱惑都不能克制，那么这支军队毫无用处。即便勉强拢在一起，今后必定出现数不清的叛徒，结果不攻自破！” 段功荀低头说道：“这个事情需要查一下，我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毕竟今天打了一天乱仗，我不能说有，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现在就给你一条命令。”李宪的神情异常严肃：“立即下去物色一百二十人组成执法队，这些人必须是绝对信得过的。然后连夜开始查清这件事情。凡是私下动过那些女人，全部给老子抓起来。” “是，我这就去办！”段功荀略一抱拳，随即转身冲下山去。 裴鸾娇低声问道：“你要杀人吗？” “古人云：乱世用重典。杀百人而救全军，值得！这些人在土匪窝里呆了一年多，耳闻目睹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彻底整治一番绝对不行。”李宪一抖衣袖也转身下山。 裴鸾娇顿时疑惑起来：“你不是要看山寨的吗，怎么半途而废？” 第0388章 不速之客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李宪都不喜欢土匪。 不管打着什么旗号，土匪就是土匪，李宪都不喜欢。 最开始的香炉寨，和大当家的徐成还有一面之缘。如果李宪拿出全力解救，至少可以救出三千土匪，但他并没有去做。 后来的五虎寨，如果李宪用心策划一番，至少可以争取五千土匪，他还是眼看着土匪崩溃，并没有去做。后来收留罗谦两千土匪，那是被逼无奈。 至于正在走下坡路的杨江、张迪、高托山所部，李宪如果借箸代筹，完全可以利用他们手下的两百朵万人，一口气推翻整个大宋朝，但他依然视而不见。 即便没有耶律余里衍这档子事情，李宪也不会从东线返回飞狐县。 因为杨江、张迪所部正在向洺州、浚州一线逼近，如果走东线返回飞狐县，就势必和杨江、张迪擦肩而过，甚至会迎头撞上。 惹不起就躲起来绕道走，所以李宪早就已经决定走西线回家，眼不见为净。 李宪对土匪的不待见，就是因为土匪并非一个严密的组织，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更没有丝毫约束力。这样的人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无法依靠他们实现自己的根本目标。 组建一支新队伍很简单，改造一支旧部队，难度至少加十倍。 李宪不喜欢麻烦，又厌恶土匪，所以一听山寨两个字，就会心头火起。 诸葛武突然给自己弄来八百多土匪，甚至还有大幅增加的趋势，李宪心头起码有一万个不愿意。 命令段功荀连夜进行大清洗，是因为李宪突然想到了虎头山庄的那一幕。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河南招收一批新兵，结果眨眼之间就闹出兵变。 关键是那些人胆小如鼠，让他们组成一个刀阵吓唬人都不敢，连当初解救出来的牟长霞、薛沁儿那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都不如，根本成不了气候。 河南和江浙的兵源无用，蔚州的兵源枯竭，改造土匪居然成为最主要的出路，让李宪不得不立即改弦易辙。 本来是准备到山寨里面去看看的，后来听说山寨里面有两百七十多小姑娘，李宪自然不会上去。 在土匪窝里，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只要你上去了就说不清楚。虽然黄河就在南面山脚下，跳进去也洗不干净。 身先士卒，身体力行，这是后世解放军将领的基本带兵原则。 李宪既然决定彻底整顿这批土匪，首先就要保证自己行得正，接下来才能站得稳。 裴鸾娇不知道李宪发什么神经，走到半山腰又要下山，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李宪只好低声许愿：“我知道你幸苦了，想找地方休息一下。但目前是最敏感的时候，只能再坚持一天。等到彻底整顿清楚了，我一定让你好好休整三天。” 裴鸾娇摇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娇贵，就算不休息也能坚持。我是担心你下手太重，把整个人心都搞散了，那还不是竹篮打水吗？” “大河两岸，土匪多如牛毛。”李宪冷笑一声：“只要能够成功改造三分之一，就足够我们用的了。兵贵精，不在多，这是我不变的观念。我没想过搞人海战术，所以并不需要多少军队。” 裴鸾娇抱着李宪的左臂：“说说看，不需要多少军队，究竟是多少军队呢？” “我知道你这个疯丫头，一天不把详情弄清楚，就一天不会安份。”李宪微微一笑：“现在来到河北，可以告诉你了。飞狐军第一军团，我代理军团长；第二军团，萧芸娘代理军团长；直属军团，牟长霞是军团长。总兵力将近五万人。” 裴鸾娇哦了一声没有下文，李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重新来到山脚第一道大门，李宪带着裴鸾娇没有停留，直接出了大门信步而行。 本来是准备在侧房休息一下的，没想到里面惨叫连天，实在让人听不下去。 看看左右无人，裴鸾娇终于开口了：“长霞大姊十七岁，芸娘二姊十六岁，她们都是军团长，沁儿是干什么的？” 李宪实话实说：“沁儿才十三岁，目前是直属军团的警卫团长。牟长霞、薛沁儿出身贫苦，没有读过书。我把她们带在身边，就是抽空传授她们一些常识。芸娘主要是教她们读书，讲论一些兵法原则。” “因为实际情况不允许我有固定的办学时间，只能采用变通方式。孔老二当初带领他的学生游历天下，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模式。我此次带出来的这些人年龄都很小，实际上也算是一种办学。” “你说的不错，见多才能识广。”裴鸾娇突然站定：“安九娘的血手党，你已经让杨春带走了，而且你认命杨春作为你的特使。长霞和芸娘都是军团长，我比沁儿大一岁，你准备让我干什么？” 李宪呵呵一笑：“你武功高强，给我当贴身保镖很不错。” “屁话！”裴鸾娇一跺脚：“就你杀死林长捷的那两下子，我可保护不了你。” 李宪眉头一皱：“你真想带兵？” 裴鸾娇不高兴了：“老裴家的人出来不带兵，那活着干什么？” 李宪很认真的说道：“你大哥裴凤琦回来之后，我就组建第三军团，军团长就是他，难道你也要下去带兵吗？” 裴鸾娇彻底不高兴了：“说我的事情，把大哥扯出来干什么？我看李奚骨、卜辙这两个家伙，我大哥一个都打不赢，充其量打个平手。他有本事就当，没本事就不当，干我屁事！” 李宪把裴鸾娇的肩膀扳过来对着自己：“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我没有现成的部队交给你，你想带兵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可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第一，赶到山寨看看被抢来的两百七十多个小姑娘，搞清楚她们究竟被摧残到什么程度。” “第二，通过那些小姑娘，还有这里的那些土匪，充分了解情况之后，争取在这附近招收一批女兵。够一个营你就当营长，够一个团你就当团长。薛沁儿手下的内卫女兵营就是这么来的，你敢不敢试试？” 裴鸾娇没好气地说道：“只要你给我编制，我怕什么？兵器呢？我这一下子到哪里弄兵器？” 李宪呵呵一笑：“古人曰：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牟长霞、薛沁儿她们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临时派人上山砍栎木制作哨棒。就用这样的兵器，连续打垮了完颜彀英的两路人马，然后把自己武装起来的。” 裴鸾娇嘿嘿一笑：“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不就是揭竿而起吗？我明天就去把济源、河内、王屋三县的弓手全部干掉，然后把兵器抢出来。” 李宪听得啼笑皆非：“胡说八道！无缘无故你找人家县尉干什么？三县的弓手都没有了，谁来维持治安？你这不是吃饱撑的？算了，只要你能找到人，兵器我给你装备就是了，千万不要给我弄出乱子来。” 俗话说：拔起萝卜带出泥。事情一旦发生，就会有它自己的惯性，神仙都挡不住。 李宪命令段功荀执行大清洗计划，是为了一个很单纯的目的。可江湖本来就是一潭浑水，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没把水抽干之前谁也无法一眼看清楚。 李宪采用激将法，就是想让裴鸾娇提前到山寨里面去看个究竟。 没有独自进入山寨核心重地，李宪为了避嫌是一个方面，出于安全考虑是另外一个方面。毕竟三官寨是土匪老窝，自己初来乍到，李宪也不敢掉以轻心。 裴鸾娇走了，李宪在靠近山壁的地方找块石头坐下来，让自己融入黑夜之中。 这是侦察兵的一种本能，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并非李宪有什么额外想法。 李宪背靠山壁坐在石头上，虽然山风极为寒冷，但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竟然陷入一种昏昏然的状态，似睡非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宪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瞬间清醒过来，顿时吃了一惊：在他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居然出现三个人！ 说实话，如果李宪不是侦察兵出身，这一世又迭经血战，大半夜里突然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被吓个半死。 这是三个身穿灰白直缀的人，背后背着宝剑，半蹲在地上，正在观察北面的山寨第一道大门。 现在天色实在太暗，加上他们又蹲在地上，李宪也分不清三个人是男是女，究竟想干什么。但从他们鬼鬼祟祟的行动推测，应该不会是什么好来路。 李宪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继续靠着山壁，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因为他带着子母双锏，只要动作幅度稍大，细链子就会发出响声。 李宪不由得暗暗后悔：“他娘的，子母双锏虽然好使，但不适合侦察兵，只能让战马带着。” 后悔也没用，因为李宪的战马还在盘古洞，并没有带过来。 就这功夫，北面山寨大门方向突然摸过来两个人，同样是灰色直缀，背着宝剑。 现在自己身前已经有了五个人，他们蹲在地上围成一团却不说话，而是互相打手势。 五个人过来侦察，两个人执行侦察计划，三个人随后接应，说明这几个家伙非常小心，也非常老练。 可是人家就是不说话，李宪原本想偷听的打算落空，只能在心中干着急。 时间不长，这五个家伙居然躬着身子倒退着慢慢离去。 李宪看得满头雾水：过来打了一瓶酱油，然后二话不说就拔腿开溜，这他娘的是什么节奏？ 三官寨名誉上已经属于自己，现在居然有人在自己家门口偷偷摸摸。此事大有蹊跷，李宪觉得不能听之任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睡觉。 悄悄抽出子母双锏藏在草丛中，然后施展自己独特的身法，李宪一咬牙追了上去。 第0389章 极品尴尬 王屋山的道教规模很大，并不是同一时期修建起来的。 西晋魏华存女道士修炼的时候，不过一个山洞而已，这就是后来一百零八洞天之首的由来。 第一次不惜大量钱财修建道观，是唐睿宗李旦，而且御笔亲题“上方院”，当时是为了招揽名道士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可了不得，他文学修养极深，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与陈子昂、卢藏用、宋之问、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为“仙宗十友”。 司马承祯是茅山道士潘师正的徒弟，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师，“道法自然”就是他在前人基础上创立的完整理论体系，和佛教的邪教言论水火不容。 司马承祯把乱七八糟的糟粕剔除出去，用系统理论驳斥了佛教虚妄无稽的邪教本质，为道教起到了正本清源的作用，为华夏道教传承做出了贡献。 后来依次修建了奉仙观、白云道观、灵都观，王屋山道场基本形成规模。大宋画蛇添足修建了紫微宫，就耸立在最前面。 李宪觉得紫微宫纯属画蛇添足，当然是有道理的。 他一路跟踪五个白衣人翻山越岭，竟然看见了灯火通明的紫薇宫。 紫微宫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这都大半夜了，居然还有人进进出出，给李宪的追踪造成极大麻烦，结果五个白衣人不知所踪。 “我操，修建紫薇宫纯属画蛇添足，专门给老子出难题！这下好了，老子追踪的目标也不见了。” 说来也是，如果没有高大雄峻的紫微宫，就没有这么多灯火，也没有这么多无关人员，李宪就可以肆无忌惮摸进去。 辛辛苦苦追赶一个多小时，就这么放弃是不甘心的，所以李宪拿出全身本事，开始在附近游荡起来。 现如今的王屋山道场可不是个小地方，五座主要宫殿就不说了，什么钟楼、鼓楼、偏殿、侧廊，连起来就是一大片。 找到一个最黑暗的角落蹿房越脊，然后顺着一根柱子溜进道场。李宪抬头一看，居然来到了灵都观门口。 灵都观来头不小，是唐睿宗李旦给自己女儿李持盈这个玉真公主修建的，玉真公主就是唐玄宗的亲妹妹。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的灵都观没有了昔日的热闹和繁华。 李宪不是来旅游的，而是来找人的，所以他没有心情考虑别的问题。 贴着墙根绕过灵都观的一瞬间，李宪的双眼猛地一缩：白衣人！ 灵都观东侧配殿门廊上，居然有一个白衣人，此刻紧贴门柱而立，稍不留心就发现不了。幸亏李宪足够警觉，并没有惊动此人，并且赶紧原路退回。 此路不通，赶紧另想辙。李宪从灵都观西侧大迂回，然后从灵都观后面溜过去，幸亏正中御道上有一尊香炉作掩护，终于让李宪来到了配殿后面。 自从看见公孙胜、黄裳，李宪不敢对江湖人掉以轻心，所以他没有鲁莽上房，而是把身体屈成一团躲在墙根。因为配殿里面隐约有声音传出来，时断时续。 “济源县城北面官道发生大战，现场留下的痕迹惊世骇俗。无论是树干上留下的指洞，还是被震碎的树干，那都是登峰造极的绝世高手才能办到。王屋山一带有这样的宗师吗？” “我觉得陶大当家的有些杞人忧天，就算有绝世高手来了，也不可能关心我们的事情。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按照原定计划行动。” “刘大侠有所不知，我们豹头寨图谋三官寨非止一日，里面也打进去不少人。原本是准备趁着韩青离山下手，可是刚才落霞观探路回来也说了，三官寨似乎发生了变故。此刻再不动，只怕就来不及了。” “刘大侠”声音沙哑：“花大当家的、韦观主，陶大当家的急于动手，两位有何想法？” 一个女声：“刘大侠有所不知，神霄六玄有官家的圣旨，让我们把人送进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落霞观势单力薄，而且地势不好，如果不拿下三官寨，我们没有退路。” 一个男声：“明教经营泽州和潞州，不外乎和东面的杨江、张迪所部相呼应，难道你们真能推翻朝廷另立天子吗？我们中条砚山寨不想趟这趟浑水，能守着轵关陉养活几个喽啰就满足了。” “可是翼德跋扈嚣张，居然把轵关陉和太行陉都画为自己的地盘。大河水路是虎头山庄的地盘，轵关陉和太行陉又被三官寨独霸，我们没活路了。所以我们砚山寨和豹头寨、落霞观共进退。” 经过一番偷听，李宪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印象。 刘大侠，应该是明教中人，目前在泽州、潞州搅风搅雨，准备策应杨江、张迪所部西进。听他的意思，很可能想收编三官寨这股土匪。 陶大当家的，应该是豹头寨的首领，他的人已经渗透进入三官寨，主张马上夺取三官寨，以免夜长梦多。 韦观主是个女人，应该是什么落霞观的观主。好像是神霄六玄拿着圣旨，找落霞观要什么人，她们坚决不给，看样子是官逼民反了。 花大当家的，好像是中条山砚山寨的首领，因为翼德霸占了轵关陉的“抢劫生意”，让他们没油水了，所以想尽快干掉三官寨。 “他娘的，老子刚刚过来，竟然有四股势力盯上了三官寨。这个地方现在是老子的，你们知不知道？” 废话，人家根本不知道李宪过来，更不知道黄裳干掉了匪首翼德，然后借花献佛把三官寨送给了李宪，条件就是把自己的十个记名弟子领回去。 四股势力勾结在一起，再加上阴魂不散的神霄六玄有什么圣旨，让本来混沌一团的局势，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关键是这些家伙为了打自己的主意勾结在一起，所以李宪很生气。 可惜李宪对王屋山、中条山这片绿林两眼一抹黑，豹头寨、砚山寨、落霞观究竟什么来头，有多大实力，统统的不知道，情况大大的不妙。 突然想到邪门的诸葛武等人，他们都是本地的地头蛇。李宪觉得有必要赶回去问问他们，或许能够找到应变之策。 天色马上就要亮了，李宪不再停留，赶紧原路返回。 人要走背字儿，喝凉水都会塞牙。 自从来到东京汴梁之后，李宪觉得自己一直就走背字儿，几乎每一步都在往别人陷阱里面跳。 就像现在，李宪为了不惊动别人，选择从最偏僻的角落潜入道场，这个出发点没什么不对的。 出发点正确，并不代表你做事的结果就一定是对的，至少李宪就发现自己彻底错了，都错得没边了！ 北宋年间，绝对没有先进的厕所卫生系统，更不可能有什么移动厕所。 只要是避嫌的地方那就是最好的厕所，这就是北宋年间的事实，这个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李宪选定的潜入点就是最偏僻的所在，当然也就是最避嫌的地方，所以被某人当成厕所随便利用一下，绝对情有可原。 李宪不会轻功，但是他特创的古怪身法，四肢着地像一个癞蛤蟆，游动起来绝对没有丝毫声息。 就算有声息，也绝对不是李宪弄出来的，而是别人嘘嘘的时候发出了声音。 当李宪听到嘘嘘声音的一瞬间，他就很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如果这个人是站着嘘嘘，李宪自然还无所谓，反正他也是大男人，也经常找个避嫌的地方嘘嘘。 可当你发现自己面前，竟然是一个人蹲着嘘嘘，作为一个不算很猥琐的男人，如果不赶紧一头撞死，那都没天理了。 李宪决定一头撞死算了。不是要撞死自己，而是把对面的那人撞死。 原来，李宪心里一直在推测四股势力，脑海中就有些走神。施展“蛤蟆功”原路返回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嘘嘘声音的一刹那，李宪就知道坏事了，因为这个声音距离不到两米远，而且蹲着的那个人和他面对面！ 头上木簪横挑道士髻，背上背着宝剑，身上穿着灰白色直缀，而且还蹲着嘘嘘，这他娘的如果不是道姑，你打死李宪都不相信。 李宪的这一发现让他惊骇欲绝，那还是一个极为次要的问题。 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女道士，而且是深更半夜，在一个偏僻避嫌的地方，正在嘘嘘的时候，身前突然出现一个猥琐的男人，正四肢着地爬过来在地上偷窥，这是什么节奏？ 大宋女人下身穿裤子，但都是裙底无裆裤。也就是说，大宋女子在裙子里面穿裤子，但没有裆，有裆的是小短裤（内裤）叫做裈。 女人方便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这就已经无法接受，更何况现在还是大半夜。 不管这个女人的武功多么高强，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就算没有吓得肝胆俱裂，也会失声惊呼。 绝对不能让对方尖声惊呼，否则今日就无法脱身，甚至会把小命儿送在这里。这是李宪唯一考虑到的严重后果，其他的都已经不在考虑之列，也没时间让他推敲利害得失。 好在他四肢着地，方便发力跃起。 看见对面女子嘴唇一张就要尖叫出声，李宪从地上一跃而起猛扑上去，仿佛老鹰抓小鸡一般。左手捂住对方嘴巴的瞬间，脚下一个拗步到了女子的的身后，让自己没有显得更加尴尬，右手已经扣住女子的咽喉。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你，但刚才的一幕绝对是无心之失。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知道放过你之后会面临极大危险，但我没有随便杀人的嗜好。我制住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说完这番话。” 李宪把嘴巴凑到那女子耳朵边上，极为艰难的说完这番话。至于究竟有没有效果，估计神仙都不知道。 他不过是表明心迹，并不奢望白衣女子这么快就谅解，而且他目的也不是这个。 第0390章 李宪被困 刚才一幕不光是太丢人，实在是太猥琐，李宪两世为人才碰到一次。估计无论如何解释也无法洗脱干净，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说完之后没有丝毫停顿，李宪松开那个女子的刹那，他就已经曲腿一弹，翻过围墙逃之夭夭。 俗话说：做贼心虚。 其实李宪真的没有做贼，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心虚得厉害。虽然大概也许可能看见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为了做贼。 李宪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一路风驰电掣往回赶。心中唯一期盼的结果，就是夜色很暗，刚才那个女子没有看清楚自己是谁。 现在情形诡异，李宪应该尽快搞清楚目前各方势力的态势，然后谋求摆脱困境。 可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只要想考虑什么问题，脑海中就全是刚才蹲在地上嘘嘘的那个女子。 事发地点极为昏暗，李宪没有看清那个女子长得什么模样，到底多大年纪，脑海中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嗖的一声，一团白影越过头顶落在地上，李宪差点儿就要一头撞到别人后背，震惊之下一个紧急刹车，身形不由得晃了两晃。 木簪横挑道士髻，身上穿着灰白色直缀，脚上是白底青面芒鞋，腰缠一根青丝带，背对李宪站在两米开外。 李宪正想开口问话，唰——寒光一闪，前面的白衣人并没有转身，而是反手一剑刺过来，刚好指向李宪的咽喉：“淫贼，还想跑吗？你跑得了吗？” 语气冰寒，不带丝毫生气。声音清脆，这是个女人，从声音无法判断年龄。 “我的确是跑了，但绝对不是淫贼。”李宪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毫无意义，没什么底气和说服力。 这个女子的武功比裴鸾娇高得多，这是李宪心中的第一个感觉。 刚才他根本没有隐藏行迹，已经是拿出了最快的速度。但是这个女子后发先至，居然能从自己的头顶飞越到前面三米开外。仅仅是轻功一项，李宪和裴鸾娇就望尘莫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个女子没有回头就反手一剑刺出，目标不差分毫，刚好指在李宪的喉结上。仅仅这份准确性，李宪也只能甘败下风。 一剑平指，含劲不发，手臂微曲，剑锋却纹丝不动，说明这个女子对力量的运用妙到毫巅，对身体各部位的控制力出类拔萃。 李宪心中非常明白，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对方劲力一吐，绝对一剑穿喉，神仙难救。 到今天为止，李宪只被两个女人制住过。 在繁峙县史家大院外面，李宪曾经被杨琼制住过。但杨琼采用阴谋诡计偷袭在先，只能说自己上当了，那个不能完全算数。 此女后发先至，落地之后才反剑刺出。而且是当着李宪的面一剑刺了过来，已经给了他闪避的机会，却没有逃过。 “狡辩！”白衣女子语气阴森起来：“用那种猥琐下流的姿势爬过来偷看，放眼天下的无耻之辈，也无出其右者！” 李宪心里的那个憋屈，就甭提了：真是天大的冤枉！我采用那个姿势，绝对不是为了爬过去偷看。如果老子知道你在那里那个啥，龟儿子才会爬过去，老子真是比窦娥还冤！不对，这个年代还没有窦娥，看来老子只能当个冤死鬼了。 和女人斗嘴，那属于男人犯贱，纯粹自讨苦吃。和一个生气到极点的女人斗嘴，那不是犯贱，而是找死。况且自己理亏在先，那种情形越描越黑，李宪觉得无话可说。 要得功夫真，打死不作声。所以李宪紧闭嘴巴不发一言，孤男寡女就在荒山野岭僵持住了。 不做声是一回事，心急如焚就是另外一回事。 灵都观偏殿里面正密谋如何对付三官寨，这是覆灭一股势力的绝密事件。如果这个女子就是门口那个暗哨，万一偏殿里面的人发现暗哨不见了，一旦大举追过来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宪心中越来越着急。 先不说明教，仅仅是豹头寨、砚山寨、落霞观三股势力加起来，应该远远超过三官寨，那就说明远远超过一千七百多人。 从刚才断断续续听到的情况来看，这三家准备撇开明教对三官寨发动袭击。 现在三官寨是自己的地盘，家里的人还不知道有人要偷袭，万一数千人突然杀上去，而且里面还有豹头寨的内应，那真的麻烦了。 李宪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关键是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对方。 叫小娘子？人家明明穿着道袍。叫姑子？这似乎又不尊重。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称呼：“仙姑，要是激怒难忍就干脆一剑杀了我。宝剑好歹也有两三斤，你这么举着我都感觉累得慌。” 没用，人家的宝剑就这么举着，仿佛变成了雕塑，并没有因为李宪胡说八道有所改变。可见此女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心智坚韧。 “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李宪又换了一个称呼：“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到底是要杀还是要放，趁早说句话，我这个耐性不好。” 白衣人这下有反应了，可惜语气仿佛万年寒冰：“你急着投胎吗？” “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活两次。”李宪说到这里发现不对，自己不就重活一次，而且还在倒霉的北宋年间？ 李宪只能继续胡说：“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想杀我，反正都要死的。既然如此，何必让你如此受累，还不如一剑把我杀了，你轻松了，我也早死早托生。” 白衣女子没有做声，但是让李宪亡魂皆冒的一个声音在身后不远响起：“师妹，你在哪里？” 身前站着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身后来了这个女子的师姐，李宪觉得天下的好事全让自己给赶上了。 李宪心中暗道：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拼一把才知道。如果真死在这里，那实在是对不起所有人。 既然要赌一把，李宪的脑海中飞速旋转起来：剑尖距离咽喉大概有二十厘米，要想完全闪开的可能性极小。但是，只要能够让开血管和颈椎动脉，皮外伤还不至于让自己丧命。 性命和皮外伤想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姑娘！” 李宪突然低吼一声，同时把脖子一扭，身体随即向右侧倒下去。右手撑住地面的刹那用力向后一抓，双腿随即爆发出全身之力在地面上一蹬，身体仿佛出膛的炮弹斜窜出去！ 不管情况如何，李宪身体前倾，把步频调整到最快，向右前方的密林冲了过去。 对侦察兵来说，在没有战友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就是密林，而不是空旷的平地，更不是大路。 逃命的瞬间，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化身超人。李宪一直憋住一口气，所有的潜能都激发出来，仿佛一道闪电射入密林之中。 直接逃走是不行的，那个白衣女子的轻身功夫太离谱了。 李宪的身体进入密林的一刹那就倒了下去，然后又把那个罪魁祸首“蛤蟆功”施展出来，在杂草丛中一番扭动，顿时消失无踪。 果然不错，一阵衣袂晃动之声响起，白衣人已经追了上来。可惜现在接近五更天，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加上又在密林之中，李宪原本穿的就是藏青色的直缀，只要他不动，神仙也不可能找到。 李宪当然不敢动，因为他并没有逃走。刚才让草丛一阵晃动，不过是他顺手抓住一根小枯枝扔了出去，实际上他又施展“蛤蟆功”回到了密林边沿。 让他大感晦气的是，白衣女子如影随形追了过来，居然从他头顶上跨了过去。 韩信虽然受过胯下之辱，对方好歹也是个男人对？ 自己竟然要忍受一个女人的胯下之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实话，在那个女子飞跃而过的瞬间，李宪差点儿就暴起发难，如果他有胜算的话。 李宪不敢动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女子就在他身边不到三步的距离。 深更半夜，遇林莫入，这是江湖常识。那个女子也足够小心，并没有一怒之下追入密林深处。 所以李宪觉得今天自己的思维肯定有些短路了，早知道这个女子不敢深入密林，就应该立即逃走，而不是想到什么狗屁灯下黑，还有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自作聪明会致命，经验主义害死人。 要知道，李宪为了保证速度，所以憋足一口气没有中途换气。没想到那女子实在太快。李先刚刚把身体藏好就已经到了身边。 这一口气没有缓过来，气息自然就会变粗，绝对瞒不过三步开外的那个女子。 还别说，这个世界上真有救命恩人。 就在李宪准备行险一击的致命关头，一个救命的声音传了过来：“前面是是师妹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我似乎察觉有人从道场出来，所以追过来看看，结果一无所获。师姐不在殿前守候，如何到了这里？” 毫无疑问，那个白衣女子不会说实话，更不会说正在追赶一个趴在地上看自己嘘嘘的淫贼，所以编了一套自欺自人的说词。 师姐低声说道：“几方的争论结束了，已经大致统一意见，那个师傅让我找你回去商量一下，看看我们应该如何取舍。结果我找了半天没发现你，所以出来看看，还真被我碰对了方向。师妹，会不会是三官寨的贼人摸上来了？” 白衣女子还剑归鞘，这才从密林中出去：“这个很难说，或许是或许不是，在没有抓到人之前，谁也不敢下决定。再说了，我连人影都没看见，更不好下结论。” 师姐：“我们先回去，天斗快亮了，那边还等着呢。我真不知道这一步踏出去，究竟是对是错。” 第0391章 一团乱麻 李宪灰头土脸回到三官寨山脚大门，已经是天色大亮的时候。 裴鸾娇一个人在大门外来回踱步，不停搓手掩盖自己心中的焦躁。 “你这一晚上到哪里去了，让几百人心惊肉跳的？”李宪一冒头，裴鸾娇就已经冲了过来大发娇嗔：“你看看你，啊？从头到脚乱七八糟，这还有个人样吗？” 过去的事情还真没法说，李宪只能尴尬的一笑：“这不是新到一个地方吗？我心里不踏实，就是出给你们看大门去了。这一晚上躲在草丛里，可不就变成这样了吗？” “你胡说什么？”裴鸾娇一指李宪腰间：“子母双锏呢？看守大门也能把双锏丢了么？” 李宪一拍脑门：“哎呀，我趴在地上觉得碍事，就抽出来放草丛里，结果急着回来就给忘记了。” 话还没说完，李宪转身就跑。 昨天晚上接而连三丢人，李宪两世为人都没有如此狼狈过，从而让他对这个年代的各色人等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在此之前，李宪觉得凭借自己领先一千年的巨大优势，完全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想到在汴梁城里面连续吃瘪，离开汴梁城之后更是在刀尖上跳舞，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随着形势越来越危险，局面越来越复杂，李宪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巨大怀疑，也对自己原来制定的战略计划产生了动摇。 白衣女子被师姐带走之后，李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路上都是患得患失，显得失魂落魄，早就忘记了子母双锏这回事儿。 其实，目前这种状态也很好理解。 李宪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结果被他利用先知先觉的伟大神通，在各方势力之间如鱼得水，连续捞了几大把，都肥肿了。 自古常言：人怕出名猪怕壮，时辰一到全败光。 追魂枪李宪这五个字名动大河南北，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和研究。不仅如此，各方势力在部署自己计划的时候，“追魂枪李宪”就成为必须考虑的因素之一。 李宪前一世不过是连长级别，擅长的战术设计，对于战略方面就弱很多。虽然能够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进行弥补，但是他面对的敌人，都是在历史上留下过一笔的人。 你先别管他们究竟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能够让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那都属于亿分之几的佼佼者。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想否认都不行。 李宪还沉浸在此前大占便宜的心理状态，结果被各方势力一番算计，连续被打了几个措手不及，从而扳回一局。 刚开始是李宪突然出现，把这个时空的所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是一报还一报，别人利用他的自信心理，连续给了几次当头棒喝。 幸亏李宪两世为人，职业侦察兵对未知危险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敏感，否则的话，后果还真难说。 现在的情况是，李宪的反弹力量越大，危害程度越厉害，各方势力的重视程度就越高，他的敌人就越来越多，未来的路就越难走。 就拿这个年代所谓的大宋忠臣来说，他们忠诚的是大宋赵家，而不是大宋百姓。只要李宪游离于朝廷之外，全国上下都是他的死敌，必欲除之而后快。 蔡京、王黼、高俅、李纲、种师道、宗泽，等等等等，无论是奸臣还是忠臣，都把李宪视为眼中钉，绝对没有一个盟友，更不可能有半个朋友。 李宪这一路踉踉跄跄走回来，脑海之中除了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就全是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变故。 当他发现自己的朋友越来越少，已经变成全民公敌这个不可更改的事实，心里的失落越来越大。 比如说在汴梁城，李宪有三次想靠近李纲，但是李纲都提前避开了，好像躲避瘟疫一样。 李宪想接近李纲，就是因为在真实历史上，李纲打退了完颜宗望的第一次进攻，保住了汴梁城。 但李纲在第二次保卫战之中的表现，就是彻底失败，宋钦宗赵桓让他出去带兵拯救太原，他都不敢接旨。 后来李纲被贬出朝廷，从此远离政治中心，不仅仅是什么奸臣祸国的问题，李纲本人能力上的巨大缺陷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李宪想接近李纲，就是想提前透露一些东西，让太原保卫战不要败得那么惨，结果完全是一厢情愿，别人躲犹不及，谁和他套近乎啊？ 仅仅是朝廷中对自己施展阴谋诡计也就罢了，现如今的江湖上也对自己虎视眈眈，让李宪既生气又难过： “凭老子的先知先觉，还有侦察兵练就的一身本事，随便抢几把大的，娶一万个老婆都可以活得非常滋润。结果搞来搞去，现在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娘的，老子图的是什么呢？” 抱着雄心壮志远走东京汴梁城，结果最后弄得灰头土脸，成为李宪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遭到的巨大失败。 这个失败，不是以死人多少计算，而是对李宪心灵上产生的巨大影响来衡量。 如果李宪从此一蹶不振，那就彻底失败了，最后的结局就是灭亡。 但是，看见裴鸾娇在山寨门外急得来回乱窜，分明一夜没有睡觉。这一刹那，李宪就清醒过来。 “管那么多干什么？忠臣也好，奸臣也罢，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忠诚大宋赵家，老子当我的追魂枪。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那些在乎我的人，老子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谁他娘的敢对老子身边人不利，全部斩尽杀绝！” 拧着子母双锏重新出现在裴鸾娇身前，李宪就已经换了一个人，重新变得意气风发，因为他彻底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忠臣只有死了才是忠臣，才能激励后人，活着永远不是。 既然如此，该死的人就应该按照固有历史死掉，然后才能激励更多的血性汉子站起来，这个民族才有救。 就这一个刹那，李宪彻底想清楚了未来的处世态度：“民族的自我救赎，必须建立在民族的整体觉醒基础之上。只能因势利导，不能越俎代庖！改变历史走向是错误的，弥补历史遗憾才是重点。” 看见李宪前后判若两人，裴鸾娇顿时大感惊奇：“咦，我怎么发现你突然变了很多？还有，你笑什么？” 李宪摆摆手：“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原来，李宪作出决定之后，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一部湖南花鼓戏《打铜锣补锅》，着名女高音歌唱家李谷一主演。 “老子今后应该当好一个补锅匠，而不是当一个狗屁不通的造锅匠！” 把一段历史看成一口无所不容的大铁锅，这才是李宪发笑的缘故。 裴鸾娇帮李宪把头发上的杂草摘干净，又把发髻整理好，这才低声说道：“说了你可别生气，段功荀昨夜的大清洗已经结束了，结果很不好。你看他们师兄弟都没出来，现在都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李宪心里早就有了定论，所以显得很随意：“说说看，我有心理准备，绝对不会生气。” 裴鸾娇低声说道：“我和那些女人谈过话，动过那些女人的并不多。因为女人问题被抓起来的只有十九人，一百多人哗变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幸亏你让我赶到了山上大寨，我在半山腰挡住了他们的冲击，才没有造成恶劣后果。” “平息这场叛乱也导致两百多人死伤。就目前来看，最后剩下来四百六十五人才是值得信任的。八百多人几乎去了一半，我和段功荀等人商量之后，命令侯三儿、江泰、唐泓年三人连夜出发，提醒诸葛武等人就地执行大清洗。” 李宪点点头：“才去掉一半吗，比我预料的好很多了。有紧急情况需要落实，我就不进去了，命令段功荀立即过来见我。” 看见李宪的神情严肃，裴鸾娇不敢怠慢，赶紧到大门里面兵营把段功荀叫了出来。 李宪直奔主题：“你们在这里生活多年，对附近的绿林势力知道多少？比如说豹头寨、砚山寨、落霞观。” 段功荀闻言一惊：“师叔如何想问这个问题？” “我需要的是答案，不是你的问题。”李宪脸色一垮：“既然跟着我，那就是军人。问什么说什么，不准节外生枝说废话。” 段功荀脖子一缩：“三官寨在轵关陉东面，豹头寨处于轵关陉和铁荆关之间，手下大概有七百多喽啰。砚山寨在中条山北侧，位于铁荆关西侧，大概有一千多喽啰。至于落霞观，里面只有两百多个女道士，并非绿林势力。” 李宪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哗变的一百多人，其实就是豹头寨的奸细，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到段功荀咧嘴一笑：“三官寨、豹头寨、砚山寨、虎头山庄，这四股势力交叠在一起，彼此之间都想吞并对方。三官寨有豹头寨的人，那边同样会有三官寨的人，而且也有砚山寨、虎头山庄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李宪点点头：“可问题在于，据我掌握的实际情况，豹头寨、砚山寨居然和落霞观联起手来，这两天就要对三官寨发起进攻，还要一举剿灭，你是什么看法？” 段功荀顿时大吃一惊：“豹头寨和砚山寨现在来进攻都在情理之中，可是落霞观都是女流之辈，而且是出家人，怎么会和绿林搅在一起？我听师傅和公孙师伯说起过，落霞观观主叫韦十娘，道号洞明师太，武功极为高强。” “洞明师太收徒极为严苛，不仅要聪慧伶俐，还要容貌过人。六年前收了一位关门弟子，道号慧敏。还不到十七岁，长得花容月貌，江湖人称凌波仙姑，多少人垂涎三尺。我就不明白了，洞明师太不知道她在引狼入室？” 第0392章 何去何从 三官寨换成了十全山庄，萧芸娘亲笔书写牌匾，就挂在山脚大门的门楣上。 这个名字是李宪取的，目的是激励诸葛武他们十个师兄弟。这个地方是他们人生的新，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十全十美。 十全山庄的大庄主诸葛武，二庄主段功荀，另外八个人号称八大金刚。 李宪担心的四股势力联合进攻，连续两天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萧芸娘和牟长霞带领大部队赶过来了。 有了三官寨这么一处险地，终于可以好好休整几天，把未来的各个步骤仔细推敲一番，然后采取相应行动。 按照李宪原来的指导思想，只要拿下了三官寨，自己就可以大摇大摆通过轵关陉，然后向太原进发。 可是在灵都观偏殿偷听到的消息，让李宪对接下来的行程产生了巨大担忧。 抛开落霞观不谈，仅仅是豹头寨和砚山寨这两关只怕就不好就跟难办。 轵关陉是春秋战国时期开始修建，秦国扫灭六国之后统一度量衡，执行“书同文，车同轨”的国策，华夏民族第一次大团圆，秦始皇开创了历史新篇章，轵关陉也变成了和其他地方相同的“五尺栈道”。 李宪很清楚，五尺栈道只有勉强一车宽。自己的大部队一旦踏上去，队列势必拉得很长，首尾不能相顾，根本就没有自保能力，给土匪提供了最好的动手机会。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奚骨、卜辙、裴鸾娇、耶律敏、耶律钜、向成、诸葛武、段功荀这些人被召集起来，李宪称之为诸葛亮会议。目的是各抒己见，群策群力，共渡难关。 李宪把目前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知道救援耶律余里衍刻不容缓，大家也都归心似箭，可现实的情况是不得不小心谨慎。要想救援耶律余里衍，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一定的人力和财力。” “既要能够打垮追兵，还要能够给耶律余里衍残部提供食物。毕竟他们转战千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正因为如此，我们就不能轻骑突进，必须带走一定数量的财物，能够采购大量的物资。究竟如何决策，现在听听大家的意见。” 萧芸娘听了李宪的情况通报，很干脆地一摆小手：“公子，不是我说丧气话，如果你掌握的消息确实，在没有彻底搞定两个山寨之前，我们寸步难行。如果一定要走的话，那就只能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 “所谓欲速则不达，心急是没有用的。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公子所说的四股势力，对我们究竟有多大的压力。只有彻底消除这股压力，然后才谈得上长途穿插，实现破围救人的事情。” 牟长霞点点头：“狼城岗分兵以后，沁儿因为受伤未愈，主要负责非战斗人员的组织，芸娘负责防御力量的指挥，我负责物资转运。通过连续三次大范围的转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大穿插的行军打仗。” “要想安全北上，同时完成救援耶律余里衍、把所有人带回蔚州这两个任务，我们需要考虑很多问题。沿路土匪打劫是第一个，宋军、官府设置障碍是第二个，深入五台山救人是第三个，让所有人有饭吃是第四个。” 萧芸娘和牟长霞是最高级别的指挥者，和李宪具有平起平坐的地位，她俩一开口就把所有问题摆了出来，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员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说来也是，李宪年纪最大，耶律钜、向成、诸葛武二十出头排在第二，段功荀超过十八岁排第三，其他人都十七岁以下，说白了就是一群小孩子。 此前一直兵分两路在打乱仗，所有人都没有精力考虑全局性的问题，小孩子们也没有想过全局性的问题。牟长霞简单列举四个方面，让与会人员顿时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对于全力解救耶律余里衍，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这个铁三角，一直就持反对态度。 她们三个人考虑问题的基础，就是自家公子李宪的安全，这是压倒一切的任务。只要是对李宪安全有威胁的事情，她们一律反对，而且态度坚决。 从东京汴梁城开始，一直到现在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几乎所有矛头都针对李宪，让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整天提心掉胆，这是她们最不愿意看见，却又无法回避的大问题。 正因为，萧芸娘根本就没提耶律余里衍的问题，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急于北上，就在这里稳扎稳打，首先把所有不安全隐患彻底消除。 牟长霞稍微大两岁，已经十七岁的大姑娘，说出话来沉稳了许多。她说的四个问题，不过是把萧芸娘的顾虑进一步放大，而且具体化、形象化，更具有针对性。 说白了，牟长霞采用另外一种方式赞同萧芸娘的意见，实际上就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给今天的会议定下了基调。 李宪、萧芸娘、牟长霞三大巨头，现在两个人已经基本统一意见，其他人都无话可说，只能把目光转向李宪。 毕竟这个年代和后世大不相同，并没有绝对的少数服从多数。如果李宪决定一意孤行，他具有一票否决权。 经过此前的挫折，李宪已经在内心调整了处世态度，抛弃了原来患得患失的各种因素，不再急于求成：“芸娘和长霞的顾虑是对的。” 李宪一开口，坐在角落里的耶律敏顿时脸色一暗。 耶律敏一心都在耶律余里衍身上，甚至可以不顾一切，她的这份忠诚让所有人都感动。 李宪赞同萧芸娘和牟长霞的意见，那就说明要暂缓北上救援，最着急的当然就是耶律敏。 可是耶律敏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而且客居在别人家里，心里焦急万分却无可奈何。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不能完全跟着敌人的指挥棒转，也不能坐以待毙，需要两手准备。” 李宪话锋一转，耶律敏的两只耳朵顿时就张了起来，希望能够听到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我的初步想法是——”李宪拖了一个长音，扭头看着耶律敏：“此前组建的特遣分队应该继续保留编制，而且要立即发挥更大的作用。” 萧芸娘长于谋略，瞬间就明白李宪想干什么，所以脸色一沉：“公子，特遣分队的成员都是我们这小股人马的精英，而且只有六十一人。这些人培养出来不容易，一旦发生变故，损失是无法承受的，希望你慎重一些。” “我当然知道。”李宪冲着萧芸娘点点头：“我不会让他们冲锋陷阵，而是让他们承担一个探路和侦察的任务。耶律余里衍带领两千多人杀进五台山，目前已经快两个月音信皆无。” “我们需要提前派一支小分队渗透进去，争取能够联系上。即便要救人，也需要里应外和。我们处理沿途障碍需要时间，寻找耶律余里衍也需要时间，所以需要特遣分队先走一步。” 萧芸娘的脸色终于缓和不少：“如果仅仅是探路，此事可以商量。葛权壮是奚家庄弟子里面的骨干，不仅个人身手不错，而且战阵突袭能力也很强，我此前正在重点培养，你可不能乱来一气。” 李宪微微一笑：“你看中的大将之才，我肯定会当宝贝一样，所以我要给他安排一个助手。要和耶律余里衍取得联系，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耶律敏——” 耶律敏精神大振：“婢子在！” “我任命你为特遣分队副队长，全力协助葛权壮。”李宪沉声说道：“你的战阵冲杀能力不强，但是贴身肉搏的小巧功夫很不错。所以你有两个任务：第一是想办法和你的小公主联系上，第二是贴身保护葛权壮。” 耶律敏脸色一红：“婢子遵命！” 耶律敏脸色突然发红，当然是有道理的。 想当初，耶律敏在栾城驿亭镇刺杀李宪，结果被李宪情急拼命压在床上，两个人脸对脸、嘴对嘴，而且李宪威胁人家小姑娘拿出解药，竟然要把人家扒光了扔到大街上任人参观。 这个过程只有李宪和耶律敏两个人知道，谁也不敢说出去。耶律敏对“贴身”这两个字自然极为敏感，顿时想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李宪到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而是按照自己的构想行事：“诸葛武——” 诸葛武没想到会叫到自己头上，顿时全身一震：“弟子在！” 李宪盯了他一眼：“说说你们十全山庄目前的情况。” 诸葛武扳起指头说道：“韩青以下一百多人被杀，稳定了五百一十九人，本来以为大局已定。后来唐泓年他们紧急赶到，又进行一次大清洗，再次处决七十三名奸细。前后杀了八百零九人，整个山庄还有九百一十一人。” 李宪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一笔，头也不抬地叫道：“裴鸾娇——” 裴鸾娇恨声说道：“所谓的山寨，实际上就是十七座山洞，最高处的两座山洞属于翼德和韩青。另外五座山洞是仓储重地，剩下十座山洞关着抢回来的姑娘们，专门供一千七百多土匪寻欢作乐。姑娘们七百三十三人，被糟蹋得差不多了。” “那些姑娘们每天只吃一顿稀粥，一个个瘦得皮包骨。昨天夜里又死了两个，还有七十五人估计也救不活了。经过我初步了解，身体条件比较正常，还能够自实其力的有六百零七人。原来洗衣做饭的婆子四十六人，身体状况还行。” 李宪心中难过，说话也带杀气：“天下大乱，吃苦总是女人。如果我们队伍中的人也糟蹋女人，老子有多少杀多少，绝不会皱眉头。特遣分队休整三天后出发，其他的人全部大整编，准备应变！” 第0393章 山寨练兵 狼城岗第一次整编北上特种营，当时是两个连近六百人。一连串的战斗下来，先后损失了六十九人。 这次得到九百多名土匪，还有被土匪快要糟蹋死的六百零七个小姑娘。前后加起来，就变成了一支两千多人的大部队。 从人数上来说，两千多人是一支大部队，实际上没有丝毫战斗力。 本来李奚骨、卜辙两个排是有战斗力的，而且没有几个人能够挡得住。可是增加了两千多累赘之后，战斗力被彻底抵消。 拿着手里的名单，李宪只觉得头皮发紧：“芸娘，这些人都自愿跟我们走，抛弃他们就会失去民心，所以只能带着。你善于练兵，我们现在只能从零开始，说说你的想法。” 萧芸娘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小：“公子，虽说打仗就是打兵源基数，但我们这批人实在是比较糟糕。六百多女人本来没什么，关键是她们的身体都垮了，没有半个月无法恢复。” “先把女兵编成一个营，首要任务就是恢复体力，扭转心态。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搞定九百土匪。如果这一次不把他们练个半死，是不可能获得新生的，也无法形成战斗力。” 李宪点点头：“我现在比较迟疑的是，到底是把我们的人打散重编，还是保留一支能战斗的队伍，想听听你的意见。” “必须打散重编，这个不用考虑。”萧芸娘神情肃然：“打散重编虽然会导致我们暂时失去战斗力，但是对土匪的改造效果会更彻底。如果把那些土匪放在一堆，永远无法消除他们彼此之间的相互影响。” 李宪神色一凛：“这一点我还真没想到，幸亏你提醒！人类是一个最容易被影响的种群，随大流是一个通病，也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既然如此，编制方面、将领安排方面，你有什么意见？” 萧芸娘摇摇头：“没什么好考虑的，把所有人编成一个团。第一营就是女兵营，另外编练两个营作为战斗部队。裴鸾娇去当女兵营长，裴家军名震百年，我还真想看看是个什么样子。李奚骨和卜辙担任另外两个营的营长，其他人不够格。” 李宪和萧芸娘这两大巨头经过一番商量，很快拿出了一个统一意见。 北上独立团（2419人）：团长李宪，副团长萧芸娘、牟长霞 女兵营（717人）：营长薛沁儿，组织协调；副营长裴鸾娇，指挥战斗。 贴身卫队（68人）：萧芸娘17人，牟长霞17人，薛沁儿17人，裴鸾娇17人。 特勤连（225人）：连长薛沁儿（兼） 特勤一排（85人）：排长殷莲，副排长曹燕、王大娘。下辖歌舞团，炊事班。 特勤二排（70人）：排长李飞凤，副排长吴三丫（少年女兵）。职责：熬鹰 特勤三排（70人）：排长庄丽霞，副排长喻岚。职责：内卫执勤、传令 第一女兵连（211人）：连长裴鸾娇（兼），副连长高凤敏 第二女兵连（211人）：连长薛沁儿（兼），副连长杨采芹 大刀营（850人）：营长李奚骨，副营长耶律钜 大刀一连（212人）：连长向成，副连长诸葛武，下辖三个战斗排。 大刀二连（212人）：连长向吉，副连长雷震，下辖三个战斗排。 大刀三连（212人）：连长高翔，副连长唐泓年，下辖三个战斗排。 大刀四连（212人）：连长江泰，副连长侯三儿，下辖三个战斗排。 长枪营（850人）：营长卜辙，副营长迭剌博 长枪一连（212人）：连长审迷圾，副连长万达，下辖三个战斗排。 长枪二连（212人）：连长匡蹇，副连长关高旻，下辖三个战斗排。 长枪三连（212人）：连长耿彪，副连长董奎，下辖三个战斗排。 长枪四连（212人）：连长段功荀，副连长单韬，下辖三个战斗排。 葛权壮带领六十名战士组成特遣队，在耶律敏的协助下紧急北上，不在整编之列。 整编令一下，整个山庄乱了大半天。营长、连长之间打架，目的当然是给自己挑选更靠谱的新兵。 因为军官不够，大刀营和长枪营的前三个连，都有老兵担任连长，只有第四连全都是新兵蛋子。 摧心掌黄裳移交过来的十个记名弟子，原本就是三官寨的临时教头，对兵员素质一清二楚。他们走马上任之后，当然想挑最好的兵。 最先打起来的大刀四连、长枪四连，大刀四连的正副连长江泰、侯三儿，都是李宪的两个师侄。 长枪四连的连长段功荀是少年营出来的老兵，可是他另有任务不在现场，副连长单韬也是“新师侄”，不能因为连长不在就吃亏，所以他到处抢新兵。 长枪四连的连长不在家，副连长单韬一个人干不过江泰、侯三儿这两个师兄，所以就找自己的营长卜辙告了一状。 作为他们的营长、副营长，卜辙和迭剌博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肯定要出来主持公道。因为手下抢到好兵，战斗力自然就起来得快，这是当仁不让的事情。 大刀营的营长李奚骨、副营长耶律钜一看，干啥？你们营长副营长联手出来欺负我的两个连长，这像话吗？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别看平时是铁哥儿们，现在涉及到未来战场上的生存能力，那绝对不能松手。 一场因为争夺兵员的大比拼全面展开，李奚骨和卜辙这对兄弟对上了，耶律钜和迭剌博这对兄弟也干上了。最后，两个营的连长、排长全都捉对厮杀，把整个山冲打得乌烟瘴气。 萧芸娘和李宪接到报告，还以为再次发生兵变，赶紧从山上下来， 萧芸娘走到半山腰就笑弯了腰：“公子，你看这样打下去会如何？” 李宪呵呵一笑：“奚骨的力量虽然很大，但是卜辙的断魂锛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他们两个打不出名堂。耶律钜和迭剌博都是铁棍，也分不出高低。只要不是拼命，这两对都不可能分出胜负。” 部队就是打架的地方，李宪根本就没当回事，突然笑道：“我们的小祖宗呢？最近为何老不见人？” “你说凤儿啊？快别提了！”萧芸娘嘻嘻一笑：“你看长霞、沁儿两个，只要没有正事儿，你就别想找到人。让裴鸾娇贴身跟着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李宪听得满头雾水：“我就是觉得奇怪啊，凤儿以前只要有机会就一定粘着我，现在都找不到人了，这是为什么？” 萧芸娘似乎有些恼怒：“都是耶律钜惹的祸，她们都熬鹰去了。”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熬鹰？” “可不熬鹰吗？”萧芸娘双手一摊：“耶律钜弄过来的那一对鹰隼，果然属于金雕中的极品。这才一个月不到，翼展已超过三尺，站在地上扬起头来和凤儿一般高。只要没有敌情，长霞和沁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我，然后带着宝贝女儿熬鹰去了。” 说到这里，萧芸娘反手一指天空：“你看看天上那两个黑点就是我们的金雕。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这对金雕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雕皇，具有君临天下的气质。普通金雕的体重一般不到二十斤，可以抓起自己体重三倍的猎物。” “雕皇体重可达三十六斤，翼展可以达到十二尺，成年之后可以抓起一百多斤重的猎物，一天可以飞出上千里。雕皇是天空中的至尊，是狼群的天敌，一只雕皇可以把一个近百只的狼群全部抓死，从而保证一片牧场的安宁。” 李宪大感兴趣：“如此说来，只要有一只金雕负责打猎，那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 “你说的真轻松！”萧芸娘冷笑一声：“也就是我们的宝贝女儿了，一般家庭根本无法把金雕养大。你知道它这个月吃什么吗？金雕幼雏就吃鱼脑、羊脑、牛臀，否则就变成普通大雕。” “幸亏这段时间一直在大河两岸活动，每天都能够买到新鲜的大鱼，把鱼脑挖出来喂雕。即便如此，这段时间不知道害苦多少人。内卫排骑兵班每天除侦察之外，还负责买鱼买羊买牛。” 李宪听得额头直冒冷汗：“养一只金雕原来如此浪费，难怪很少见到成年金雕。” 萧芸娘这才笑道：“所谓万贯家财，倾家荡产也仅够把金雕养大。等不到金雕捕猎，全家就饿死了。宝贝女儿不知道艰难困苦，我们倒也不在乎这几个小钱。反正将士们每天需要杀牛宰羊，花费倒也没有那么大。” “这对金雕回来之后，每天都是凤儿抱着睡觉，结果现在就听她一个人的命令。长霞和沁儿每天帮忙，不过是想和金雕套近乎。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训练出来，代替我们监视四周的动静，倒也不是玩物丧志。” 李宪有些怀疑：“飞禽之类能够训练出来吗？” 萧芸娘肯定的点点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飞禽也一样，训练出来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凤儿要明白金雕的叫声代表什么含义，所以就要每时每刻在一起，把金雕对各种情况发出的叫声牢牢记住，到时候可就派上大用场了。这个过程就是熬鹰，关键就是熬时间。反正凤儿和金雕一起长大，那就熬着。嘻嘻——” 李宪恍然大悟：“通过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错非官宦子弟，就算有那么多钱，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还需要个人兴趣和灵性。四个条件缺一不可，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萧芸娘脸色一整：“说句实话，我对着这两只雕皇充满期待。一旦训练出来了，它们比公子的千里眼还要厉害。毕竟它们可以飞到无限高空，能够看见我们永远看不见的地方，这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金雕喜吃鱼，对湖泊最敏感。如果到了大漠之中，金雕能够发现数百里之外的水源。女真贼子的军队之中，就有大雕指引方向。原来我们大辽也有专门的鹰房，可惜被一帮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玩毁了！” 部队从零开始，李宪下达一条命令：每天晚上各营比试一次，失败的那个连就负责第二天给全营做饭，而且不能耽误训练。 熬鹰的熬鹰，训练的训练，一切有条不紊，谁也不知道一片阴云飘过来。 第0394章 阐述宗旨 十全山庄一连三天没啥大事，新编各部队终于慢慢走向正常，营长终于把自己手下的连排长分清了，训练也全部拉开架势。 上午是队形训练，萧芸娘亲自主持。从三人攻击组、五人攻击组开始，扩展到一个班十七人的攻击队形训练，这是基础作战单位，也是一支部队战斗力的基本体现。 下午是器械训练，暂时分为刀法、棍法、枪法训练。第一阶段，李宪负责传授刀法，萧芸娘负责传授棍法。 枪法暂时放到一边。因为战场上的枪法，主要是将领才会用到。普通士兵只有组成枪阵才有威力，主要是对敌人进行压迫，或者是步兵对抗骑兵冲击。 晚上训练弓箭，这是萧芸娘提出来的。因为目前没有多余时间练眼力，只能在晚上训练弓箭，这样能够一举两得。 现在最头痛的人就是李宪，有三个问题困扰着他。 第一，部队基本编成，但是战马成了大问题。 李宪抢劫、缴获的战马，一共只有八百多匹，加上三官寨的三百多匹，也只有一千二百匹。现在是两千四百多人，一半的人没有战马。 最糟糕的是，女兵营就有七百多人。如果把战马都交给女兵营，两支主力部队除了营连排长之外，只够装备一个半连，其他人全都变成了步兵，战斗力直接削弱百分之八十，那就不用打仗了。 第二，解救的六百多女兵，身体基本都垮了。 山寨里面没有郎中，现在是李宪兼任战地医生，利用从虎头山庄带出来的药材，开始进行药膳治疗，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让女兵们恢复过来。 第三，兵器严重不足，不是数量不够，而是无法满足部队编成的需要。 李宪采用一个变通方式，编成一个大刀营，把朴刀和斩马刀混合使用。编成一个长枪营，把有限的镔铁枪和木柄花枪混合使用。 即便如此，大刀和长枪的数量依然严重不足，每个连都有一个排使用哨棒站岗。哨棒就是木棍，根本就不能上战场，李宪看见哨棒就生气。 如果放在北方，李宪马上就可以组织一个精干小队，然后亲自带队对女真鞑子发起攻击，立即抢一批回来，战马兵器都能解决。 李宪之所以头痛，就是因为目前处于大宋腹地，总不能无缘无故去抢劫大宋军队的东西？果真如此，那就不是军队，又变成土匪了。 他也曾想过重回牟驼岗天驷监偷战马，可是中间隔着一条黄河，偷出来也运不回来，等于白忙一场。 萧芸娘私下提出一个方案：放弃那六百多被土匪抓回来的女子，大部队赶紧转移离开此处。 她的理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是人吃人，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能力有限根本管不过来。如果因为这些女子把主力部队搭进去，那就本末倒置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萧芸娘的观点当然是对的。无论是原来的大辽国，现在的大宋国和大金国，老百姓在当权者眼中不过是奴隶而已。 条件好的时候就关照一下，表示自己没有忘记子民。一旦形势紧张的时候，子民就应该主动为自己去死。 正因为如此，看见女兵营每个人都有一匹战马，而且每天起早贪黑在训练骑马，最近大刀营、长枪营的新兵，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萧芸娘主持整个训练工作，当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也经过了一些思考，所以才找李宪提出来。 李宪没想过吗？当然不是。他不仅想过，而且想得更多。 一支打不垮拖不烂的铁军，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行的，必须付出巨大牺牲，用实际行动赢得所有老百姓的认可才能办到。 后世的毛伟人能够凭借区区数百人，打垮了数万人的围攻建立井冈山根据地，就是因为毛伟人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的牺牲，那也是值得的。 萧芸娘担心军心涣散，是因为她原来就在皇族长大，一出身就是人上人，不知道百姓最需要什么。 经历了大辽国瞬间崩溃，萧芸娘对很多问题开始深思，但局限于她的年龄，还没有彻底醒悟过来。到了只有两条路可走的时候，选择了抛弃百姓保存自己。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所以第四天中断晨练，李宪把两千四百多人集中起来，发表了第一次讲话。 “兄弟姐妹们，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非人的待遇，都有一本血泪账。老百姓之所以受到各方欺压残害，最关键的就是没有能力反抗，也没有人为他们做主。但那是过去不是现在，未来更不会如此。” “官府、土匪为什么能够为所欲为？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有刀有枪，老百姓只能伸长脖子等别人来杀。现如今这个天下，如果不经过一番抗争，老百姓是活不下去的。要想抗争，手里就要有武器。” “有武器就行了吗？那绝对是不行的！如果不搞清楚为什么要拿起武器，你还是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拿起武器呢？难道是为了打家劫舍？是为了你一个人快活吗？不是，至少在我这里绝对不是！” “我没有想过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领头组建一支军队，并不是要为我自己打天下，而是为了给身边受苦受难的百姓撑腰。在我心目中，百姓是第一位的，军队是第二位的。如果要损害百姓利益，我立即解散所有军队。” “我们现在面临困难了，首先就是战马数量严重不足。有人说了，把那些没用的女人全部赶走，我们的战马就够用了。这是放屁！谁生养了你们？是你的母亲！在我的心目中女人至高无上，男人是为女人服务的。” “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们愿意跟我们走，那就是对我们的信任。无论遇到多大困难，在我们男人没有死绝之前，这些姐妹都应该是安全的。我知道局势很严重，马上就可能要打仗，我才给女兵营全部配备战马。” “给女兵营配备战马，就是到了男人死绝的时刻，她们可以凭借战马逃脱敌人的追杀，不会被敌人抓住受罪。如果有人对这个决定有想法，山庄的大门是打开的，现在就可以放下兵器走人，我绝对不会挽留！” 有人离开吗？当然不会。 李宪带过来的骨干力量，全都是少年营的小孩子，那还是萧姵生前派人在飞狐县四周搜罗来的孤儿，属于李飞凤的玩伴。 自从到了飞狐县，他们才过上好日子，所以和李飞凤一样，把李宪当成自己的父亲。自然对李宪死心塌地，堪称少年近卫军。 这次整编之后，李宪带过来的四十四人，已经全部担任了连排长，他们当然不会走。黄裳留下的十个弟子，也不会走，摧心掌的威力他们心知肚明。 卜辙和他带出来的二十四个少年，那是卜家庄以覆灭为代价保留下来的，见过了数千人被屠杀的惨烈场面，同样是心智坚韧之辈。 至于新加入的那批土匪，他们既然敢当土匪，生死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萧芸娘听见李宪让大家随便离开，心里一直捏着一把冷汗，生怕一下子就炸营。 李宪的这番话产生了巨大作用，不仅大刀营、长枪营在没有稀奇古怪的声音，最关键的是感动了整个女兵营，尤其是歌舞团的三十九人。 殷莲、曹燕她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因为父兄当官出了问题，她们为了赎罪才沦落风尘。此前在清风楼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关于李宪的说法，但是感受并不深。 这一路走过来，歌舞团的女孩子感受越来越深，对前途的期望越来越大。今天在这个场合下听到李宪的讲话，才真正明白蔚州飞狐军究竟是什么样的军队。 “我们也要参加练武！我们也要成为真正的兵！”这是李宪宣布解散之后，歌舞团三十九个女孩子找到李宪说的两句话。 “你们本来就是我的兵，要练武我赞成。”李宪呵呵一笑：“但是，你们的作用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舞台上。用你们的歌声鼓舞士气，才是你们最好的用武之地。最近有时间，你们应该排练一场戏。” 歌舞团的女孩子听得莫名其妙：“一场戏？” 李宪一拍脑门：老子真糊涂了！北宋这个年月唱歌跳舞还行，并没有专门的折子戏。一直要等到汤显祖系统整理之后，才有了完整的折子戏，那要到元末明初。 想到这里，李宪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有一个想法，其实你们可以编排一场戏，把一个完整的故事演唱出来，告诉我们的士兵很多道理，让他们今后有一个奋斗的方向。” 殷莲双眼一片茫然：“公子的说法很新鲜，简直闻所未闻，可应该如何着手呢？” 原来，李宪突然想到两个剧目，只需要稍作修改，就可以派上用场，这就是后世的歌舞剧《白毛女》、《红色娘子军》。一个是民族歌舞剧，一个是芭蕾舞剧。 这两个剧目李宪基本上能够哼唱下来，只需要结合眼前的年代背景，把歌词做一些调整，马上就可以进入排练。 《白毛女》连名字都不用改，《红色娘子军》直接把前面的两个换成蔚州，变成《蔚州娘子军》就行了。 这个年代也没有人敢说自己盗版剽窃，绝对是正宗的开天辟地的原创。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两个曲目绝对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三十九个姑娘记谱，再加上萧芸娘审定，李宪用了一个晚上把两个剧目的曲子回忆起来，让四十个小姑娘极为震惊。 被四十个小姑娘逼了一夜，脑袋都差点想破了，完成任务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 唱了一夜的歌，李宪并没有什么睡意，所以从山上下来检查哨位，这是解放军指挥员的传统。 没想到刚刚来到山脚下的大门附近，李宪觉得双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0395章 李宪被抓 李宪失踪了！ 发现李宪失踪的第一个人，就是歌舞团团长，现在特勤一排的排长殷莲。 因为从清风楼开始，殷莲就承担了李宪贴身秘书的全部职责。早晨的洗脸水，晚上的洗脚水，梳头更衣，一日三餐，全都是她亲自张罗。 今天早上，殷莲依然是煮好了人参燕窝羹，和两个小姐妹端着洗脸水来到李宪的山洞，结果没人。床铺冰凉，说明李宪很早就走了。 自家公子没有洗脸梳头，没有更衣吃早餐，殷莲顿时慌了神，命令歌舞团的三十九个姐妹漫山遍野寻找。 也别怪姑娘们着急，没有李宪就没有她们的一切，所以一颗心都在公子身上，那是她们未来的全部希望所在。 山上没有找到，殷莲一溜烟从山上大寨来到山下练兵场，结果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都说没看见。 “他的兵器带走没有？”裴鸾娇突然想起来：“在大部队回来之前，他也是一个人跑出去了，第二天早晨回来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什么都没带！子母双锏就在桌上，战马在马棚里，不然我也不会着急啊。”殷莲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床铺还是我昨晚摊开的样子，说明公子根本没有睡觉。” 萧芸娘压低声音：“公子或许有另外的事情出去了，等等再看。此事到此为止，绝对不能声张，以免动摇军心。” 裴鸾娇亲自对外搜索了方圆十里以内的所有通道，一草一木都没有放过，结果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似乎李宪凭空飞走了。 一直等到天黑依然没有李宪的消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殷莲再也坐不住了。 “长霞，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公子就算要出去，总会打个招呼。”萧芸娘把核心人物找到一起：“现在做最坏的打算，李奚骨和卜辙的两个营进入战斗状态，对下面就说进行实战演习，要保持最高戒备。” 李奚骨和卜辙起身离去，萧芸娘对裴鸾娇说道：“女兵营的两个连也要做好准备，守住通往山寨的石板路。如果，我说的是万一的情况，如果公子真的出事了，这座山寨就是我们最后的归属。从现在开始，牟长霞在山上指挥，我到下面指挥两个主力营应变。” 牟长霞脸色平静：“女兵营坚守山寨，马匹用不上。你看如何使用就如何使用，战场对决是你的强项。放开手去做，就算天塌了也没事，我们姐妹一起顶着。” 萧芸娘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也会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装备。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我会杀他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薛沁儿低声说道：“需不需要派出一支部队返回蔚州，命令三个军团准备应变？” 萧芸娘目光坚定：“不用，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真要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一旦查明敌人是谁，我会命令李奚骨带领李飞凤杀回蔚州，然后调动所部兵马全力南下。” 十全山庄一瞬间转入战时机制，萧芸娘就在山脚大营建立了指挥部，贴身护卫就是她刚刚开始训练的十七名女兵。 好在李宪早有规定，女兵营驻扎在山上，大刀营和长枪营驻扎在山下。女兵营本来就负责山道的警戒，现在把警戒力量增加三倍而已，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变化。 萧芸娘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命令大刀营和长枪把训练量降低一半，主要是训练整体攻防的队形变化。其目的是为了积蓄体力，准备打仗。 萧芸娘的第二个动作，就是让各连把弓箭手集中起来，开始训练集体抛射、密集平射，还有个人精确射击。 能够集中起来的弓箭，全都是从虎头山庄抢回来的，一共七百二十张不同量级的弓，各类箭矢两万余支，可以支持一次中等规模的攻防战。 王屋山是一个极为古怪的岩石地区，太古宇、元古宇、古生界、中生界和新生界地层层序完好，详细地记录了华北地区二十五亿年地壳的海陆变迁过程，可以称为天然“地质史书”。 原来三官寨选定的这座山头，赤红色的岩石在地壳运动中断裂崩塌，从而形成了东西北三面悬崖，除了一些苔藓之外，根本寸草不生。 只有向南一条陡峭山脊延伸出去，已经被翼德和韩青用一道二十多米高的石墙给阻断了。 唯一的通道就在东侧绝壁上，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人开凿出来的，应该是历史上某一个修炼者开凿了这条羊肠小道。 萧芸娘需要防御的就是正南面山冲开口方向，整个防御宽度也就三百多米，所以她并不担心敌人攻破山寨的第一座大门。 七百二十张弓担纲主守，再加上十六挺重狙、八张弩床辅助，虽然子弹、弩箭数量不多，绝对杀伤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抗拒的，因为敌人无法展开兵力。 山庄里面已经剑拔弩张，李宪却头晕脑胀，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醒来的时候，李宪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败的木榻上，四周墙壁的木质菱形窗格都快掉落了，房顶上还有数不清的蜘蛛网。 空中弥漫着破败腐朽之气，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香气，再就是凉飕飕的寒风，让李宪直打冷颤。 李宪想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结果只有脑海的思维能动，其他的就别想了。 “原来老子又被人点了穴道！”这是李宪清醒过来之后得出的唯一结论。 因为脑袋不能动，两个眼珠子转动的幅度很有限，所以只能看见房顶和朝外的一面墙壁。 破窗户外阴沉沉的，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咕咕直叫的肚子和冒烟的嗓子告诉李宪，他很久没吃东西了。 一想到很久没吃几东西了，李宪顿时觉得快饿死了，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饥饿过。如果现在有一头牛在面前，他都觉得自己能够一口吞下去。 “其实一只老鼠也能对付一下，可惜没有。”李宪心中有些无奈。 随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李宪终于想起一件事来：“老子不是要查岗的吗？那应该是五更天差不多的时辰。果真如此的话，难道老子被人抓出来快一整天了？那帮丫头和小混蛋们，一整天没看见老子，那还不乱套？” 心里胡思乱想，再加上饥饿难忍，尤其是穴道受制气血不通，李宪陷入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一股馒头香扑鼻而来。 使劲睁开眼睛一看，窗外已经彻底黑透了，但是馒头香气依然在，而且就在脑袋左边。 嗖——右臂竟然能动！ 这一个巨大的发现，让李宪欣喜若狂，顺着香气缓缓摸过去，居然摸到两个馒头，而且还温热！ 抓起一个馒头放到嘴边，李宪一下子愣住了，三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 第一，老子为何到了这里？第二，谁给老子送的馒头？第三，这个家伙想干什么？ “管他娘的想干什么，先吃饭是正经。” 反正这些问题永远都是问题，想来想去徒增烦恼，李宪决定先吃饭。 吃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你嗓子冒烟的时候，一堆馒头出现在眼前，大概是人类最残酷的刑罚。 你肚子里饿得要命，可就是咽不下去。 “这就把老子难住了吗？”李宪终于发狠了：“想当年，志愿军坚守上甘岭坑道，三天没有一滴水，干硬的压缩饼干也吞下去了，而且最后打垮了美国鬼子。老子现在吃的是热馒头，比压缩饼干起码强了一万倍！” 极为艰难的吞下一个大概一两重的馒头，李宪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这才发现仅仅右臂能动，其他的地方还是没有丝毫感觉。 “看来这个人是担心老子饿死，故意解开右臂穴道。这他娘的就奇怪了，要杀要剐你吱声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对？把老子弄到这里不死不活，这算啥玩意儿？简直不是玩意儿！” 心里把那个人臭骂一顿，总算找到一点平衡，稍微舒服了一些，李宪抓起第二个馒头又愣住了。 他想到了此前那种饥饿感觉，不知道下顿饭还有没有，暂时放着应急也是好的。 本来就嗓子冒烟的人，突然吞下一个馒头，那种对水的渴望顿时翻了好几番。李宪觉得自己的血管很可能都已经干瘪了，马上就会变成干尸。 长叹一口气，李宪干脆闭上眼睛，然后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干啥？向曹操同志学习，望梅止渴。 想啊想啊，屁的效果都没有。不仅没有流出口水，李宪反倒觉得比以前还要渴，嗓子里面好像着火了，全身都火烧火燎的。 事实证明，望梅止渴是一个千古大骗局，都是罗贯中吃饱撑的，专门胡编出来欺骗幼儿园的天真儿童！ “他娘的，老子都已经嗓子冒烟了，就算想到了几万斤桔子、青梅，也不可能流口水。既然能流口水，那就说明不缺水。罗贯中肯定不学无术，应该进幼儿园再学一遍！” 这好像也不对，如果不学无术的话，人家罗贯中同志也不能写出《三国演义》，毒害了几百代人不说，必将继续毒害下去。 “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算了，此事和罗贯中同志无关，都是那个该死的混蛋把老子抓来造成的。可惜到现在也没看见那个该死的，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经不对了，居然会想到陷害老子！” 李宪本来以为自己是在心里说话，没想到一时间走神，这番话居然说出声来了。 虽然声音不大，最多算喃喃自语，但绝对说出来了，而且距离不远的人肯定能够听见。 嗖的一声，李宪榻前多出一条黑影，从上到下都是黑的，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宪心脏猛地一缩！ 第0396章 致命偷听 虽然外面漆黑一团，破房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李宪一直就躺在这里，加上天空再暗也有微弱光芒，所以他还是能够依稀看清楚附近的东西。 浑身青衣，长发如瀑，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个看起来像人形的黑影，居然没有面孔！ 正是因为李宪没有看见这个人的面孔，所以他心里才定义为“人形”，而不是定义为“人”。 这个“人形”出现得非常突兀，仿佛是突然从地上冒出来一样，就出现在自己床榻边一尺的位置，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宪可谓是杀人如麻。死在飞狐军手下的敌人已经不下五万人，说什么尸山血海都是轻的。正因为如此，李宪从来不害怕什么鬼神。 可是，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破败房间里，而且还是漆黑的深夜，自己床边上凭空冒出一个长发覆面，长得像“人形”的怪物，尤其显得阴森诡异，要说不害怕那就是骗人的。 李宪的心脏猛地一收缩，整个人已经彻底僵硬，吓得连惊叫都忘了。 李宪的害怕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因为自己被点了穴道，身体不能活动自如，失去了移动能力和反抗能力，所以才会如此惊惧。 李宪并不是特别怕死，但是毫无反抗就死了，他觉得很憋屈，更多的是强烈的不甘心。 “人形怪物”不言不动，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床边，给人心灵上造成的压力是无穷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压力就越来越大。 李宪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右臂能动！ 右臂能动，那就说明还有一丝机会——如果左臂上的三棱刺还在，或者是腰间的飞镖还在！ 究竟在不在呢？李宪也不知道。此前他在这里自怨自艾，并没有趁机用右手把身上摸一遍。 现在想摸已经迟了。当着敌人的面寻找兵器，难道你觉得自己死得还够快吗？ 不能摸，那就只能凭身体去感觉。 反正床前的这个妖怪要杀自己也是弹指之间，与其看着瘆人，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所以李宪干脆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不是目的，而是要调动全身的感知力，查探一下左臂的三棱刺、腰间的飞镖是否还在。 没办法，因为全身穴道被封闭，气血流通不畅，身体的感知力已经大幅下滑，完全没有平常那么灵敏。 大概过了十秒钟，李宪确认左臂的三棱刺不见了，但是腰间的特制镖囊还在。 感觉到镖囊还在，李宪顿时大失所望。 因为李宪的镖囊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在身体侧面，而是在身体后腰部位，这也是他和陌生人、或者敌人见面的时候，总是喜欢倒背双手的缘故。 男人倒背双手站着，可以显得好整以暇，也是风度的象征，给人一种很自然的感觉，不会让人加强戒备，自己可以随时暴起发难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李宪的出发点。 有利就有弊，李宪设计镖囊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敌人封住穴道，而且还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刚好把飞镖给压住了。 如果现在附近没有人，即便身体不能动，右手至少还能摸出两枚飞镖，因为他可以利用右臂支撑强行翻身。 人形妖怪距离自己的身体只有一尺多远，如果自己在床上捣鬼的话，势必会激怒对方，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李宪顿时放弃了垂死挣扎的打算。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两次垂死挣扎都失败了。 第一次是在繁峙县史家大院外面被杨琼制住，结果用三棱刺反击失败。 第二次是在栾城驿亭镇被耶律敏刺杀，后来利用三棱刺反击也失败了。 李宪突然想起一句老话：事不过三！前两次垂死挣扎都失败了，看来老天爷不同意老子垂死挣扎，那就听老天爷一回算了。 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发现人形怪物还是像一根木头桩子立在床前，李宪突然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冲动——那就是伸出右手去摸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感觉。 北宋末年应该还有没有人亲手摸过妖怪，老子是不是来一个开天辟地？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而且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疯狂想法！ 就在李宪拿不定主意的关头，破房子外面突然传来一丝声息，而且很像走路的脚步声。 李宪心中一震，千头万绪转个不休：难道这里不止一个妖怪？难道这个妖怪在等同伴？老子是不是要垂死挣扎一番？ 等他回过神来观察床边这个人形妖怪的时候，顿时又呆住了：不见了！这就么一刹那的功夫，床前的人形妖怪竟然莫名奇妙就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是诡异出格了。怪事年年有，今天一大堆。 李宪不得不承认，人世间真有怪事。他以前不信邪，今天不信都不行了。 “你看看，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三遍，而且已经找了三天。的确是不见了，这下你总相信了？” 恰在此时，房间外面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仿佛飘在虚空之中，李宪也分不清远近，也分不出男女。 “我还是那句话，原来说好的人没有到手，我绝对不会插手你的事情。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空手套白狼大家都会。” 李宪这次听清了，一个男人的嗓音，虽然极力压低，但还是能够够听出来。 先前的那个人，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已经说过，如果这一个找不到就赔你三个人，而且现在就可以让你带走，想怎么快活都可以。” “哼！你少来这一套！当我是什么人，会吃别人的残羹冷炙？”男人的声音，越说越弱，似乎是边说边走。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模样，随着一声极低的叹息声传过来，附近再也没有声息，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状态。 刚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让李宪忘记了恐惧。 第一，过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肯定是男人，另外一个也许是女人。 第二，他们在找一个人，而且已经找了三天，把所有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 第三，那个女人好像是要给那个男人一个人，结果那个人不见了。那个女人决定赔那个男人三个人，但是男人坚决不同意。 第四，那个女人似乎要那个男人帮自己做什么事情，交换条件是一个人，但是这个人三天前不见了。 虽然从两个人对话中找到了四个内容，但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李宪是满头雾水。 “难道是在找我吗？” 李宪不能肯定，却非常怀疑，而且有理由怀疑。 第一，自己突然不明不白被人点了穴道，从十全山庄“偷”出来，这是事实俱在的，否认不了。 第二，某一个人把自己偷出来了，拿出去和另外一个人交换，让另外一个人做某一件事情。 第三，偷自己出来的那个人，把自己放到某一个地方，结果被人搬到了这里，造成了失踪。 “不对！” 李宪觉得这个推理有问题，可是转头一想，他的冷汗都下来了！ 第一，假定对方寻找的就是自己，偷自己出来的那个人答应另外一个人：“如果找不到的话，就用另外三个人交换。” 第二，“现在就可以让你带走，想怎么快活都可以。”这是那个女人说的原话！ 想到这里，李宪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冰窟里了！ 能够让一个男人带回去“随便快活”的人，只要这个男人不变态的话，那就只有女人！ 自己身边的核心女人刚好三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而且这三个女人各擅胜场，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世美人！ 李宪第一次到了惊骇欲绝的程度：老子被人偷出来之后，因为被某一个人第二次盗走，结果他们把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三个人又偷出来了！ 蔚州五大巨头，现在四个都已经完蛋，就剩下一个唐浩然，但他绝对无法镇住三大军团。果真如此的话，整个飞狐军已经不存在了！ 想到一连串的恶劣后果，李宪的眼角终于淌下了泪珠：“人算不如天算，老子苦心孤诣谋划了如此之久，拿出了自己的一切力量，最后还是功亏于溃！只可惜老子无能，没有把三个女人彻底救出苦海！” 想到伤心之处，李宪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悲愤，身体在床上剧烈扭动起来。 他不甘心！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希望能够做一点儿事情，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真的不甘心！哪怕是垂死挣扎，李宪也要挣扎一番，绝对不能在这里躺着等死，那不是他的性格。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从那个女人和男人的对话来分析，那个男人并不要三个女人，说明那三个女人还没有走到尽头，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老子绝对不能在这里安心等死！只要能够逃出去，让身体恢复行动，还有一线希望把自己的三个女人救回来！” “救出三个女人之后再死也不晚！” 抱着这份信念，李宪一边憋住一口气奋力挣扎，一边在在心底拼命给自己鼓劲。只可惜穴道始终不能解开，虽然用尽了全身之力也没效果。 不，效果还是有的！ 身体扭动过程中，后腰部位的飞镖终于被抽出两枚。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李宪的飞镖十步之内同样是一击必杀。 有了两枚飞镖在手，李宪觉得自己又增加了一丝希望。 只要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在没有粉身碎骨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没想到李宪刚刚把两枚飞镖藏在右手心，巨大的变故居然再次发生——人形妖怪又一次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前！ 此刻的李宪正在极度悲愤的状态之下，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镇定，对所有的利害关系都已经置之度外。 本着垂死挣扎的想法，李宪右手五指一曲，肘关节微微一缩，两枚飞镖即将出手的刹那，另外一个巨大的变故发生了！ 第0397章 伊人何辜 火把，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可以为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指引方向，这无疑是好事。 但是，当黑夜中平白无故突然出现一只火把，那就不是好事，而是怪事。 还有，黑暗之中有人准备暴起发难，结果突然出现一只火把让他无所遁形，那就不是好事也不是怪事，而是大大的坏事。 老天爷今天肯定犯病了，神志有些不正常，做什么事情都颠三倒四，似乎专门和有些人过不去。 李宪正准备射出右手中的两枚飞镖，结果凭空出现一只火把。 李宪目前属于百分之八十的废人，只有一条右臂能动。利用黑暗的掩护，射出两枚飞镖还有可能垂死挣扎一下。可现在突然出现一支火把，让他最后的努力白费了。 李宪彻底绝望，欲哭无泪：天意弄人，夫复何言！ 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再次超出李宪的预料，此刻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火把固然出现了，但并非出现在房中，而是在外面，而且距离还很远。 李宪是因为准备垂死挣扎，自然就有些做贼心虚。在无穷的黑暗之中突然发现火光一闪，让他的神经首先崩溃了，所以导致判断失误。 但火把毕竟还是办了坏事，等到李宪重新冷静下来，床前的人形怪物早就不知所踪，自己垂死挣扎已经失去了目标。 人形怪物不见了，房间外面有火把，而且距离还不近。李宪终于得到一个机会，一个为垂死挣扎尽可能做准备的机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个原则李宪不会忘记。多做一点准备，就多一份希望。 李宪能做的准备其实并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坐起来。哪怕身体依然不能动，只要能够背靠墙壁坐着借一点儿力量，右臂射出的飞镖就能够发挥更大的威力，垂死挣扎的效果也会好很多。 首先是滚到床角，然后利用右臂支撑身体，一寸一寸紧贴墙壁把上半身抬起来。放在平常人身上，这个过程应该很简单。 可惜李宪连平常人都算不上，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把上半身塞到墙角，利用直角的两侧墙壁把身体稳定住，他已经出了一身臭汗。 “难道老子今后这就么瘫痪了吗？”茫然无助的感觉充斥全身，李宪心底升起一股悲凉情绪。 李宪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经受过这种挫折。 虽然曾经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每次都是生死一线，但都有足够的反击力量，还有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能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无助、力不从心的感觉。 李宪自认英雄一世，也设想过自己可能出现的各种死法，但都是惊天动地的悲壮一击，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没想到有朝一日，老子也会变成废物！”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宪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最后是这么一个令人悲愤的结局，两行英雄泪再次情不自禁流淌下来。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而且没有压低嗓音，声音很大。 “大师姐，师傅再三交代不能越过这道围墙，我们这样不好？” “师傅有急事出门，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师傅出门之前让我负责，难道你想抗拒我的命令？” 两个人争执的声音，终于让李宪的注意力转移，没有继续感怀身世。 原来，火把居然越来越近。不是一支火把，好像有支火把。 “大师姐，我们唯你马首是瞻，这肯定没错。可是后院属于禁地，我们闯进去毕竟不好。万一被师父知道了，我们如何交代？再说了，这附近我们仔细翻检过，确定没有丝毫痕迹，说明没有人来过。” 大师姐：“哼！一个人不明不白失踪了，掘地三尺都没找到。除了这个鬼地方，你们说她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尽管搜查，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 “大师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把她找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最好永远找不到，大师姐才能高枕无忧。” 大师姐：“没见识！一天没找到，就说明她还在。只要她还在，那就阴魂不散，我如何高枕无忧？” 嗖——衣袂破空之声，说明有人飞跃而起，却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可见跳过来的人轻身功夫非同凡俗。 房间外刹那间光明大放，说明什么师姐师妹已经往破房子这边过来了。 李宪心道：“原来老子被藏在一处禁地里面，她们是来找我的吗？” 不对！我都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找得到找不到，我都不可能威胁她们，更不可能阴魂不散纠缠她们。 “她们找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李宪恍然大悟的同时再次紧张起来：“如果她们发现我在这处禁地，会如何处置我？” 嘶嘶嘶——仿佛毒蛇吐信的声音，听得李宪浑身发麻。 好在李宪一旦全神贯注，思路就变得极为敏捷：现在是正月尾二月初，冷死牛的时候，绝对没有毒蛇出来。 李宪念头百转，外面的大师姐已经一声惊叫：“无极蜂针！她果然在这里，大家散开包围起来！” 咻——叮叮叮——宝剑三次撞击声，然后是闷哼声和脚步声，却无人说话。 李宪看不见半个人影，只能用耳朵听，心里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哗啦——李宪左肩旁边的破窗扇被撞飞。 噗嗵——一件重物落到床上。如果李宪没有提前躲在床角的话，这一下肯定砸个半死。 房间外面有火把，李宪现在并不是瞎子，一眼就看明白了：砸到床上的不是重物，居然是一个大活人！ 一个女人，木簪横挑道士髻，身上穿着灰白色直缀，脚上是白底青面芒鞋，这是个女道士！ 只能算半个活人，这个女道士已经闭过气去，卷曲一团趴在床上，右手还紧握着一把长剑。 对于这个女道士究竟是死是活，李宪并不太在意，他的眼睛发亮，是因为看上了人家手中的长剑！ 已经心如死灰的人，突然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那种激动和紧张的心情都应该理解。 李宪的心脏再次怦怦直跳：“老天爷的间隙性神经病可能又好了，居然派人给老子送来一件兵器！如果把这把长剑抓在手中，无疑又多了一份希望。”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宪有些发晕章第十二，居然胡言乱语起来：“仙姑，多谢你送剑过来！” 李宪身体不能自如移动，只能尽力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尖，然后缓缓往身边拖。 试了一次，拖不动。再试一次，依然不行。 李宪的食指和中指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能够夹住一枚飞镖射出去十多米，可现在居然不能把长剑拖过来。 怪事年年有，现在又一件。 不仅拖不过来，根本就纹丝不动，仿佛这把三尺长剑有几万斤重，这怎么可能！ 李宪见识过最重的长剑，就是二十四斤的无锋重剑，相当于量天尺、单鞭或者单锏，绝对不可能数十斤乃至数百斤。 好生生的兵器就在眼前，李宪已经忘记了一切，对房间外面的娇叱酣战完全忘记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把长剑抓到手中。 一连失败九次，第十次终于成功了。 当李宪认为成功的一刹那，突然发现不是成功，而是找死！ 不光三尺长剑被拖过来，甚至连那个女道士也被拖过来了！ 上述说法欠妥，应该是那个女道士突然翻身坐起，发现自己面前居然坐着一个男人，顿时惊骇欲绝扑了上来！ 一个女人扑到自己怀里，李宪一般都不会太抗拒，最多也就是半推半就。 就像现在，发现女道士扑向自己怀里，李宪右掌一翻就已经抓住了人家的后颈子，然后死死按在自己心口。不管女道士如何挣扎，李宪的右手也没有放松，而且五指如鹰钩死死按住。 原来，那个女道士当然不可能扑倒李宪怀里。她突然舒醒过来翻身坐起，第一眼就看见了李宪，顿时张口要叫。 现在是什么时候？李宪只有一条右臂能够活动，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如果这个女道士尖叫出声，一切都完了。 是非看时辰，无毒不丈夫！ 李宪右手双指放弃宝剑，闪电般抓住女道士的脖子拖了过来，然后死死按在胸前，目的是堵住人家的嘴巴，就是不想让她发出声音。 没想到情急之下，李宪忘记了一件事情，他的双手是练过鹰爪功的，能够把敌人的脖子一把捏断！ 其实也不是李宪完全忘记，关键想到自己没有反击能力，尤其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被人抓起来了，他急怒攻心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命。 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甚么仁慈好讲。所以李宪一出手就是下意识的杀着，而且使出了全身之力。目的就是一击必杀，不给敌人丝毫反抗余地。 随着咯吱一声闷响，女道士双腿弹动了两下，顿时全身软下来，李宪才悚然惊醒。 李宪随即右臂一振，女道士被甩了出去，直挺挺的仰面躺在床上，已经香消玉殒！ 这是一个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道士，不仅双峰高耸，模样还非常标致。只可惜一缕芳魂远去，再也无法醒来。 一个美貌无比的年轻女道士，就这么一瞬间丢了性命。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只怕神仙也无法裁定。 来到这个时空，这是李宪杀的第二个女人。 第一次是在栾城县卜家庄附近，杀了吕家寨的一个密探。那个是该杀的，因为后来搞清楚，她是完颜亮的双胞胎小老婆之一。 看到这一幕，李宪心中大是不忍：“我并不是主观故意想杀人，只怪你生不逢时，刚好掉在我的身边，而且还想叫人。这都是阴差阳错，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个把我抓过来的人。” 他的感慨没结束，变故也就没有结束。等到他回过神来，只能徒唤奈何。 第0398章 李宪求死 为自保而杀人，就没有是非之分。这是自私自利的表现，李宪心有戚戚。 得到一把长剑，让自己的求生之路多了一线希望，这是唯一的收获。 没想到李宪抓起长剑，借着外面的光亮打量剑刃的一刹那，居然从窗外又飞进来一个人。 这一个变故实在太快了，而且完全出乎李宪的预料，再想采取应变措施已然迟了。 哧溜——无巧不巧，这个人的脖子刚好被长剑划断，李宪竟然又杀了一人！ 一个女道士，年龄不足二十，模样还非常标致，咽喉上一道红印正往外冒血。 别人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李宪是人在床上坐，竟然杀两人。 这到底算误伤，还是算有意，李宪百口莫辩，已经彻底麻木了。 李宪真的麻木了？当然不是。今夜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诡异，简直令人匪疑所思，所以他心中升起了无数疑云！ 毕竟李宪的灵魂属于二十一世纪，他对问题的看法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 如果按照有罪推论或者阴谋论来说，这两个漂亮的女道士究竟是不是自己杀的，其中还大有讲究。 第一，这两个女道士虽然已经死了，但她们都极为年轻，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这样的女人为何要出家？ 第二，“大师姐”决定进入禁地之前，说话的声音嗓门挺高，好像是故意让更多的人听见。现在外面还在打斗，却都是闷声死斗。 第三，一个女道士被人击飞，然后穿窗而入，那还可以说是偶然现象。但是第二个人依然穿窗而入，而且刚好是自己“借灯观剑”的一刹那。两者之间有无联系？不得而知。 第四，李宪全身都被点了穴道，属于一个废人，居然眨眼之间杀害了两名年轻漂亮的女道士。如果有人说他无耻变态、丧心病狂，恐怕也是可以的。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宪一无所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有限的事实进行推测。说到底不过是一种猜测，并没有具体证据链来佐证，所以他越来越焦急。 不管怎么说，李宪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一个阴谋陷阱之中。如果不是全身穴道被制，他早就溜之乎了，绝对不可能趟这趟浑水。 李宪此前拼命把身体移动到墙角，好处当然是有的。 第一个好处，是躲过了两个穿窗而入的女道士，没有被直接砸中，勉强算是逃过一劫。 第二个好处，就是能够看见这间破房子的一扇破门，能够看见外面的火把光亮，和穿梭不停的人影。 真要说起来，能够看见外面的人影晃动，也算不上什么好处。 因为这些人影正在向破门靠拢，而且打斗过程中的闷哼声、喘息声开始清晰可闻，说明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让李宪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哗啦——一条黑影从破门外砸了进来，就门框直接被撞飞了，搞得整个房间尘土飞扬，让李宪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处于暂时失明的状态。 紧接着身子一轻，李宪觉得自己进入一种失重状态，然后快速移动起来。随即眼前一黑，噗嗵一声摔在地上。 刚才还能看见火把，现在李宪只能看见无数星星在眼前晃动，随后就是一片漆黑，最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右侧腰带一紧，身体随即腾空，然后开始快速移动。李宪终于明白了，自己被一个人提着赶路。 不对，不是赶路，而是在钻地道！ 李宪是战略侦察兵，虽然自己穴道受制，但是基本的感应能力和分析能力还在，这玩意儿谁也无法制住。 四周凉飕飕的，空气中还有腐烂潮湿气息导致胸口发闷。这绝非旷野地带，要么在山洞之中，要么在地道之中。 从破房子里面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处，这个转换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能飞进山里去，所以李宪断定破房子里面有地道。 李宪不得不佩服提着自己的这个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在地道里面健步如飞，也不担心摔倒。 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手里还提着一百三十多斤的一个人，说明这个人要么力大无穷，要么武功离谱。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的模样，李宪觉得自己又开始腾云驾雾，随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虽然是屁股落地，但还是眼前冒星星。 “老子真是走背字儿，居然被人拧来拧去当皮球乱甩，也不担心把老子摔成粉碎性骨折。一个大男人活到这个份上，老子也只能服气了。” 李宪只能在心里想，却没有说出口。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一瞬间惊呆了。 屁股落地的一瞬间，李宪就觉得全身剧震，血脉豁然贯通，久违的力量感刹那间布满全身，让他作声不得！ 自己的穴道被解开，当然值得高兴，可是另外一件事情让他张口结舌。 噗——一支蜡烛燃起火苗，让李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衣人，一袭青色直缀从脖子到脚都罩住了。右手拧着一把长剑，左手正在挑动烛花。头顶长发如瀑披在身后，腰间扎着黑丝带，让小蛮腰看起来不足一握，也让翘臀更加丰满挺拔！ 什么狗屁人形怪物？人家分明是背对自己站着，是一个身材近乎妖孽的女人！此前在破房子里面因为黑暗没看清，纯粹自己吓自己。 全身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但是李宪却不敢移动分毫，因为他不想打破眼前的这个美丽场景，更多的是担心着属于虚幻。 这是一个高度三米多，边长九米多，中间有两根立柱的正方形地下室，四周摆放着书架一样的柜子，上面放着不少东西。 李宪就这么坐在地上，黑衣女人一直站在蜡烛面前，两个人都纹丝不动，更没有说话。 黑衣女子是否想说话，这个无从判断。 李宪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这是当俘虏的悲哀。 第一，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对方。妖孽级别的身材，并不代表对方就年轻。二十一世纪就出现过不少妖孽身材的女人，母女两个人一起拍裸照发到网上，居然分不清谁是谁。 第二，不知道这个黑衣女子究竟想干什么，李宪就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这是最大的难题。 作为一个侦察兵都明白一个基本常识，一旦自己被俘了，第一句话就极为关键，直接关系到自己是否能够逃脱。 侦察兵都有耐性，李宪当然也有耐性，既来之则安之。 没想到黑衣女子也很有耐性，而且站在蜡烛边上一动不动。 咚——咚咚——头顶上突然传来敲击地面的声音，让李宪大吃一惊，顿时扭头观察四周的墙壁，结果就发现一个进来的入口，并没有另外的出路。 头顶上有人敲地面，说明人家在寻找地道入口。一旦被人家找到入口追进来，这个小小空间没有另外的出口，怎么办？ 谢天谢地，黑衣女子终于开口了，虽然语气冰凉，但是清脆悦耳：“看够没有？” 这四个字太过分了，也太邪恶了，让李宪都无法把持心神，不由自主又把目光转到了高耸的翘臀上。 只要不是神仙都会犯错误，李宪看见翘臀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燥，居然说了实在是大大不该的两个字：“没有！” 噗嗤——心口挨了一脚跟，李宪的身体顿时往后飞出，噗嗵一声撞在墙壁上，顿时气血翻涌，差点儿闭过气去。 李宪拼命吸了一口气压住呕吐的感觉，顿时破口大骂：“我操！你这个疯女人的无影脚真他娘的厉害，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嘶——寒光一闪，李宪就觉得左耳轮一阵发凉。扭头一看，一根金色的细针，就钉在左脸旁边的墙壁上，紧贴着自己的耳朵！ 李宪心中发寒：难道这就是让那个大师姐惊叫不已的“无极蜂针”？ 有了这个怀疑，李宪心中顿时有了决定：不行，此女是个疯子！好男不和女斗，更不能和疯女人一般见识。 咚——咚咚——头顶上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看够没有？”黑衣女子再次说出这四个字。 李宪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黑衣女子反复询问这四个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刚才说没看够，结果挨了一脚。所以李宪接受教训，很小心的说了三个字：“看够了！” 噗嗤——李宪心口又挨了一次重击，居然是一方砚台。 噗——这一下终于没忍住，李宪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看够没有？”黑衣女人第三次说出这四个字。 李宪终于彻底被激怒了：“看什么看？你他娘的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背影很美丽，但背影主人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有什么好看？老子早受够了，如果不看你是个女人，早就一剑要了你的命！” 原来，李宪右手中抓着两把长剑，也就是两个被杀的女道士的长剑，一直到现在都紧紧握在手中，因为是他拼死一搏的唯一希望，当然不会丢弃。 “无耻的小淫贼，居然还敢嘴硬！”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你刚才就已经杀了两个女人，装什么伪君子？” 淫贼？李宪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个女子，应该就是自己几天前遇到的那个人，只不过今天换了一身黑衣，头上也没有道士髻，而是一个俗家女子的打扮。 一想到面前的女人居然是被自己无意偷窥过的，李宪顿时万念俱灰。至于无意之间杀了两个漂亮的年轻女道士，也没有心情辩解了。 “你想杀我泄愤情有可原，我也认了。上次解释过绝对是个意外，我不是要故意偷看你，信不信在你。我就一个请求，杀了我之后把另外三个女人放了，她们都是苦命人。所有罪孽由我承担，没有必要牵连到她们身上。另外请你转告她们不准为我报仇，今后大家齐心协力，把我没有做完的事情做下去。” 说到这里，李宪把右手中的两把长剑使劲扔了出去。 第0399章 惊天之秘 侮辱妇女者杀！ 这是李宪给飞狐军定下的第一条军规。 如果有一个平民女子找到他，指认某一个将士无耻偷窥，在找不到第三个证明人的时候，李宪肯定会执行军法。 将心比心，那天的事情只有当事人双方知道，并没有其他的证明人。不管李宪是否有意，黑衣女子已经受到了伤害，这是不争的事实。 神仙都会犯错误，普通人当然更会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哪怕是无意也不行，否则就要承受严重后果。 只要有一个人的一件罪行，因为是无意犯下的就可以原谅的话，那么今后所有的罪行都会变成无意的，然后所有的罪犯都会得到原谅。 这个现象李宪绝对不允许发生，他给部队定下的军规，也正是如此解释的，本人不能不遵守。 说一套做一套，专门革别人的命，到了自己身上就不了了之，这是李宪最反感的做派。所以他选择坦然接受制裁，不再为自己分辩。 李宪背靠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黑衣女子霍然转身：“我就想杀你一人，什么三个女人，你当我是杀人狂魔吗？胡说八道什么？” “杀人不过头点地。”李宪闭着眼睛说道：“你杀我一个人还不满足吗？我亲耳听见有三个女人换一个，说明你们把她们抓起来了。她们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甚至都不知道，你何必迁怒他人呢？” 黑衣女子一拍烛台娇斥道：“什么三个女人，她们是谁？你给我说清楚！” 李宪睁开眼睛怒目而视：“此前在破房子的床上，我亲耳听见一男一女说的。那个女的说用三个换一个，你还想否认不成么？” “哦，原来你说的是韦十娘和陶三春。”黑衣女子又转身面对蜡烛：“那三个女人我放不了，神仙也放不了，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李宪真的要崩溃了：“为什么？” “两个刚才已经被你杀了，还有一个被我杀了，怎么放？”黑衣女人冷笑一声：“你把人杀死了，居然找我要活人。如果我交不出来，你就好说我是杀人妖女。这种栽赃嫁祸的事情都想得出来，果然是个卑鄙无耻之徒！” 听说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没有被抓，李宪早就喜出望外，对于黑衣女子后来所说的什么话根本没听见。 “谢谢你如实相告，这我就放心了，你动手。” 李宪盘膝坐好，双手在小腹部交叠，然后闭上眼睛，坦然接受一死。 黑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李宪神态安详，仿佛老僧打坐一样，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咚——咚咚——头顶敲击地面的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地下密室的正上方。 “如果每个作恶的人都用死来逃避责任，那也太便宜了，他们造成的恶果谁来承担？你想死啊，没门！从今天开始，你必须用一生来为你的恶行赎罪！” 黑衣女子右腕一翻，长剑已经插入背后的剑鞘之中。 李宪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大急，说话就口无遮拦了：“啥？你这个疯婆娘简直不可理喻，居然把老子改判无期徒刑，那还不如死了干净！要杀要剐趁早，三息之间决定。不然老子拍屁股就走了，到时候别说老子不守信诺！” “你可以试试。”黑衣女子并没有转过身来，语气依旧冰冷：“就算你跑了又能如何，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一万次。” 李宪也烦了，爬起身来拍拍屁股，就去找自己刚才扔出去的宝剑，嘴巴当然也没闲着：“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如果一定要躲在一旁偷袭，老子的确无计可施。你能抓老子一万次又如何？要杀随便。想让老子听你的话，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都不行！”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当然说走就走。 找到两把长剑，李宪就进入刚才过来的通道，没想到冲出去还不到十米就出了问题。 duang——李宪觉得自己的额头撞在一块钢板上，整个脑袋头嗡嗡作响。 唯一的通道居然被堵死了，李宪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那个疯婆娘想让老子陪她老死在这里不成吗？”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的，李宪很快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空间并不大，通道被彻底堵死，但是呼吸并没有压抑的感觉，说明还有另外的通风口。 既然暂时不用死了，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她们也没有被抓，影响李宪思考的不利因素基本消失，大脑又开始灵活起来。 第一，黑衣女子把自己抓过来，当然是为了报复。不过她嘴巴说得很严厉，杀意也有一点，但并不是很浓。而且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就解开了自己的穴道，说明黑衣女子早就在内心决定暂时不杀自己。 暂时不会杀自己，后来又把自己改判成无期徒刑，目的是让自己赎罪。毫无疑问，黑衣女子需要自己做些什么。可是她的武功如此高强，自己能做什么？ 第二，刚才李宪一心求死，所以黑衣女子的很多话他没往心里去。按照黑衣女子的说法，此前在破房间偷听两个人压低嗓子说话，居然是韦十娘、陶三春！ 段功荀介绍本地势力的时候，专门说过韦十娘这个名字，她是落霞观的观主，道号洞明师太，武功极为高强。 韦十娘收徒极为严苛，不仅要聪慧伶俐，还要容貌过人。六年前收了一位关门弟子，道号慧敏。目前还不到十七岁，长得花容月貌，江湖人称凌波仙姑。 第三，前几天晚上偶然偷窥的那个女道士，其实是落霞观弟子，而且后来还追过来一位师姐，两个人后来结伴回去。 第四，自己此前误杀两个美貌女道士，极有可能就是落霞观的弟子。黑衣女子和那个大师姐她们是同门，今晚为何要拼死相搏？ 第五，这个黑衣女子此前穿道袍，今天着常服，然后闷声拼死搏斗，这究竟是什么节奏？ 李宪脑海中一瞬间想到种种疑问，但是脚下并没有停留。头顶上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飞快的移动脚步，感应着通风孔所在的位置。 前一世越境执行任务，李宪见识过许多复杂的机关，所以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没想到飞快的找了一圈，结果什么痕迹都没发现。这个地底密室的对流空气，仿佛在不断盘旋，并没有固定位的方位。 既然黑衣女子留下自己一条命赎罪，说明她有事情要做。要想做事就应该能够出去，不然在这个小空间里面能做什么事？ 在这里能做什么事？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鬼才知道能做什么事！ 李宪一下子呆住了，眼角不由得往蜡烛所在的位置瞟过去。 黑衣女子紧盯着蜡烛，似乎陷入一种沉思状态。黄白色烛光映在她脸上，仿佛罩上了一种神圣的光辉，并没有丝毫妖艳疯狂之态。 李宪不得不承认，黑衣女子的确很美，美极了。沉思之中的女孩子，更给人一种温柔娴静的美感。 黑衣女子依然紧盯着蜡烛，全身纹丝不动，但是嘴巴里面却吐出一句话，没有丝毫情感在内：“为什么不找了？” “反正你要告诉我的，没有必要白费力气。”李宪有些气馁，但还是充满一丝希望：“你叫什么名字？或者说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姑子不好听，师太不合适，难道还是要叫你仙姑？” 噗嗤——黑衣女子居然笑了，虽然她飞快地伸出左手捂住嘴巴，随即便得一脸肃穆，但绝对是笑了。李宪看女人的视力超凡脱俗，看得清清楚楚。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境，黑衣女子顺势用左手挑灯花：“我不是姑子，当然也不能做仙姑。” 开口总比哑巴好，李宪打蛇随棍上：“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道袍。” 黑衣女子摇摇头：“说来话长，和你无关。我看你并非淫邪之人，上次、上次，为何要那样？” 李宪头皮发麻：“这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我再也不说这事！实话告诉你，那天晚上我追踪三个人到了灵都观，后来在偏殿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所以想赶紧溜走。没想到心神不宁之下，结果出了意外。天地良心，我真的啥都没看见。” “这个到时候再说。”黑衣女子暗哼一声：“我姓武，老家并州太原府。” 李宪把双剑插在腰带上，这才抱拳躬身：“原来是武姑娘，在下蔚州李宪。此前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黑衣女子仿佛没有看见李宪的动作，还是盯着蜡烛：“六年前我九岁，跟随爹爹到汴梁城开商铺，结果在轵关陉被人打劫。爹爹和随从当场被杀，我也被抢走，幸亏韦十娘把我救下。” 原来是要我协助报仇吗？李宪心头暗转：“武姑娘查清没有，何人打劫？” 黑衣女子语气平淡：“三官寨翼德、韩青二贼！” 李宪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没事了，翼德、韩青二贼已经被我杀了，连带他们三百多骨干手下一个没留，武姑娘的大仇已经报了。” 黑衣女子突然浑身杀气：“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虽然翼德和韩青二贼杀了我爹爹，但是幕后另有主使人！” 李宪没想到一次打劫还会有阴谋，顿时有些动容：“是谁？” 黑衣女子身子一抖：“落霞观观主韦十娘！” “不能够？”李宪大不以为然：“如果韦十娘指使三官寨劫杀你爹爹，为何要把你留下？须知当时你已经九岁，基本上懂事了。韦十娘把你留在身边，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不是养虎遗患么？” 黑衣女子点点头，第一次抬头看着李宪，目光湛然之中隐含冷厉之色：“你不明就里，当然有此说法。我刚开始也不相信，事实上幕后指使就是韦十娘，而且居心叵测！” 第0400章 一笔烂帐 张道陵的正一教在发展过程中，逐步分为两个流派互相打压，在看不见的战线杀得血流成河。 第一个流派就是茅山派，并且演化出神霄派之类的门派。这个流派的标志，就是注重外丹，“画符施药，捉鬼驱邪”就是标志之一，所以称之为流俗派。 流俗派的目的，就是更加广泛的迷惑普通百姓，增加信徒的基数，从而扩大影响力。 第二个流派就是上清派，宗旨是道法自然，性命双修。标志是打坐修行，培养丹田内丹，打通奇经八脉，然后举霞飞升，最后位列仙班。 上清派的代表人物是晋朝的魏华存、唐朝的玉真公主、大宋的曹国舅，他们培养信徒的标准，必须是儒雅士子、达官贵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所以称之为清高派。 茅山派的战略，是“农村包围城市”，最后战而胜之。 上清派的战略，是“夺取中心城市”，直接睥睨天下。 曹国舅，名字叫做曹佾，是慈圣光献太后的大弟弟，真定人。慈圣光献太后是宋仁宗赵祯的第二位皇后，所以曹佾民间称之为曹国舅。 上清派的曹国舅死了之后，宋徽宗赵佶对道教传承狗屁不通，最喜欢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他最相信画符捉鬼的胡说八道，所以鼎力支持的神霄宫，就属于茅山派支脉。 流俗派成了国教，上清派一蹶不振。 最要命的是，上清派的核心道场——三十六洞天之首的王屋山道场，居然被宋徽宗赵佶强行修建了一座流俗派的紫微宫，神霄派的六大护法“神霄六玄”亲自主持。 这是上门打脸的行为，上清派的嫡传弟子当然不甘心，巨大的、永不消停的冲突导火索就此埋下。 黑衣女子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然后继续说道：“韦十娘原本是曹国舅的侍妾，因为曹国舅一心向道，韦十娘也就跟着修炼，两个人从夫妻变成了道友，一直住在白云道观和奉仙观。” “朝廷突然修建一座紫微宫，神霄派的无崖子等人搬过来之后，居然要霸占白云道观和奉仙观，让韦十娘立即搬到已经破败不堪的灵都观，对外叫做落霞观。人要脸，树要皮，出家道士争口气。” “奉仙观是曹国舅的衣钵，白云道观是韦十娘的安身之处，神霄派的无崖子、林长捷等人蛮横霸道，让韦十娘急怒攻心，却无可奈何。韦十娘虽然修炼的是上清派内丹，武功的确很强。” “可那又能如何？韦十娘能够同时对付神霄六玄里面的三个人，却没有办法对抗六个人，最后只能忍气吞声，搬到了破败的灵都观。但是韦十娘一心夺回奉仙观和白云道观，所以开始苦心孤诣笼络势力。” “经过一番考察，韦十娘看中了就是陶三春的豹头寨、花子明的砚山寨。但是这两个山寨距离太远，一旦有时根本派不上用场。正因为如此，韦十娘说动陶三春和花子明拿下三官寨。” 说到这里，黑衣女子叹了口气：“也真是天意，那个时候的三官寨刚刚立寨，并没有什么恶名，韦十娘一时间找到什么由头动手。恰在这个关头，爹爹带着我到汴梁城开办商铺经过轵关陉。” “我爹爹是接到了潘楼街大酒店的邀请，才到汴梁城拓展生意的，自然带了不少的金银，也算是我们太原武家的全部身家。韦十娘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所用怂恿翼德和韩青半路打劫。” “潘楼街大酒店有皇后的势力，翼德和韩青居然和朝廷作对，那自然民愤极大，韦十娘终于有了为民除害的理由，于是约请陶三春和花子明出手。没想到这两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提出一个条件。” 李宪听得入神，不由得随口问道：“武姑娘，什么条件？” 黑衣女子脸色一红：“陶三春和花子明同时提出加入上清派，这当然不是问题，韦十娘满口答应。这两个贼子真实的条件是，落霞观的女弟子都要和他俩双修，实际上就是把落霞观变成他俩的淫窟。” “韦十娘招收弟子很严格，必须是容貌出众才行。因为她的目的是打动京城里面的达官贵人，让他们过来和女弟子双修，从而逐步扩大势力。如果被陶三春和花子明捷足先登，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为这，韦十娘和陶三春、花子明一口气扯了五年，先后送给他们每个人六名女弟子，但是这两个贼子胃口越来越大，居然要和韦十娘本人双修，后来又看上我。恰在此时，出现了两个救命的人。” 李宪似乎想起了什么，却不敢肯定：“这两个人是谁？” 黑衣女子接着说道：“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前来参拜曹国舅的衣钵，韦十娘专门登门拜访，恳请公孙胜和黄裳驻留奉仙观，一切修炼之物全由灵都观包办。无崖子等人打不赢公孙胜和黄裳，韦十娘夺回了两座道观。” 呼——李宪使劲吐了一口长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惜入云龙公孙胜和黄裳都走了！” 黑衣女子脸色又红了：“韦十娘为了笼络这两大高手，许给他们太上护法，并且答应让大师姐、二师姐、九师姐和我陪他们双修。入云龙公孙胜和黄裳都不答应，最后被逼无奈才匆匆离开的。” 李宪呵呵一笑：“难怪这两个怪物当时匆忙逃之夭夭，连和我多说一句话都怕耽误时间，原来还有如此美事。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今后看见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我一定要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黑衣女子大吃一惊：“你认识两位道君吗？” “如果不认识，黄裳怎么会把十个徒弟扔给我？”李宪嘿嘿一笑：“老子忙得要死，现在居然要给十个小兔崽子当师叔，简直岂有此理！” 黑衣女子终于张大了嘴巴：“你居然是两位道君的师弟，为何武功一塌糊涂？” “老子的武功一塌糊涂吗？”李宪冷笑一声：“入云龙公孙胜曾经被我当场制住，还救过摧心掌黄裳一命！” “胡说八道！”黑衣女子勃然大怒：“我在两位道君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去，对付你却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少在这里招摇装骗了，扯虎皮做大旗也救不了你！” 李宪对这个疯女人还真有点发怵，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嘴巴绝对不能认输：“你就是个疯子，老子懒得理你！武功高强有个屁用，韦十娘的武功肯定比你高，结果又如何？神霄六玄，我呸！老子在第五招就杀死林长捷，无崖子他们五个人都在场。” 黑衣女子再度被震惊了：“林长捷死了？” 李宪干脆豁出去了：“老子白天杀了林长捷，然后碰到入云龙公孙胜和摧心掌黄裳说了三句半，晚上摸到灵都观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你想怎么地？” “难怪无涯子他们匆忙离开紫微宫，原来林长捷死了。”黑衣女子点点头：“这就难怪了，如果再干掉其中一人，剩下四个人就无法威胁韦十娘。可惜韦十娘还不知道，还以为无崖子他们请帮手去了，所以决定把我送给陶三春！” 这下轮到李宪吃惊了：“把你送给陶三春？我听说皇帝老儿看上你了，要把你送进宫去。” “大宋官家根本没有见过我，这是无崖子等人的阴谋诡计。”黑衣女子摇摇头：“他们在大宋官家面前拼命吹嘘，结果弄来一份圣旨，要韦十娘亲自把我送到京城，那肯定是有去无回。” 李宪有些疑惑没有解决：“按照你的说法，韦十娘的武功很厉害，直接把陶三春和花子明干掉，然后扶持一批人不就行了吗？” “你懂什么呀？”黑衣女子满脸鄙夷：“上清派是名门正派，怎么可以给别人留下把柄？虽然杀掉两个人很简单，可一旦被无涯子等人抓住把柄，落霞观就会变成邪教被诛灭。” 李宪摇摇头：“把女弟子送给别人当玩物，还什么名门正派，我呸！” “你就是个白痴！”黑衣女子冷笑一声：“男女双修，阴阳调和，这是正道，有何不可？” 李宪顿时叫起撞天屈：“你们可以和别人双修，为何不能让我看一眼？况且我连看都没看清，你就要杀人。如果我们也双修一番，你还不得把我活剐了？” 哐啷一声宝剑出鞘，剑尖已经指在李宪嘴边，黑衣女子怒叱一声：“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这个疯子，把这把破剑拿开！”李宪不敢太放肆：“我问你，那些大师姐什么的，为啥要和你过不去？” 黑衣女子突然想起正事，立即把长剑收起来，竟然开始哄小孩子：“只要你不胡说八道，我就不杀你，记住没有？” 李宪赶紧点头：“如果你今后想杀我，我就马上开始胡说八道。” 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李宪的对手，黑衣女子顿时无言以对：“你——” 李宪想到自己已经被抓了一天多时间，顿时着急了：“赶紧说正事，老子还有几千人等着，再不回去就要造反了！” 黑衣女子点点头：“大师姐从来守身如玉，但是她得到一个秘密，所以就想和陶三春双修。结果陶三春只要我，其他的都看不上眼。大师姐趁着韦十娘出远门，认为只要把我杀掉，就可以得到陶三春的青睐。” 李宪终于抓住了要害：“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躲起来。第二，陶三春有什么秘密？” 黑衣女子双眼一红：“我要为爹爹报仇，还要赶回太原看看老家，当然不会真心出家，更不可能和别人双修。韦十娘居然想把我送给陶三春，我当然要躲起来。” “据说陶三春有一把宝剑，叫做七煞白雀剑，乃是徐夫人所铸，锋利无匹。大师姐野心极大，居然想当落霞观观主，没有宝剑就打不过韦十娘，明白没有？” 听到七煞白雀剑五个字，李宪心脏猛地一缩，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第0401章 身陷绝境 萧姵曾经说过，徐夫人一生最得意的是三把剑，两长一短。 第一把长剑叫做六合青龙剑，已经被李宪得到了，目前作为军令之刃掌握在牟长霞手中。 第二把长剑叫做七煞白雀剑，江湖野史说被盖聂得到，成为秦国第一剑客。没想到居然在豹头寨寨主陶三春手中。 第三把是短剑，叫做三星追魂匕，也就是荆轲刺秦王所用的那一把。据说在秦始皇的墓穴之中，谁也不知道真假。 六合青龙剑和七煞白雀剑是一对雌雄宝剑，六合青龙剑为雄，七煞白雀剑为雌。 萧姵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遇到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知心的一个小姑娘。可惜老天爷有罪，居然让萧姵一战阵亡，想起来李宪心里就滴血。 “他娘的，不管是真是假，老子也应该查清楚。如果是真的，就算是为了萧姵的心愿，老子也要把七煞白雀剑拿到手中！萧姵当时就流露出这个意思，六合青龙剑属于我，如果得到七煞白雀剑就属于她。萧姵虽然不在了，但这个心愿我必须完成！” 这个决定只能放在心中，李宪当然不会告诉黑衣女子，那简直就是个疯子，不可理喻。 “疯婆娘，你准备让我如何赎罪？”李宪冷笑道：“老子可没时间和你玩游戏，数千人闹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必须马上回去。” 黑衣女子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想去杀了你的，后来想到你灭了三官寨算是给我报仇，我下不去手才把你抓回来。在等待机会的过程中，我曾经抓一个人问过，才知道你就是追魂枪，据说无所不能，还号称半仙糊弄人。没想到我一根小指头就生擒活捉，实在是让人齿冷。” 李宪摇摇头：“如果我偷袭你的话，一招就可以让你粉身碎骨。正面比武我可能打不赢你，并不代表我不能杀了你。口舌之争没意义，你想让我干什么？” 李宪说的偷袭，就是使用左轮手枪。 因为上次是计划长途穿插偷袭三官寨，子母双锏三十六斤，加上细链子就是四十斤出头，为了减轻负重，所以李宪的两把左轮手枪，都交给薛沁儿保管。 后来也没有机会使用，所以李宪一直没有带在身上。幸亏没有带在身上，如果被眼前的这个黑衣女子拿去了，李宪哭都哭不出来。 黑衣女子没把李宪的说话当回事儿：“虽然你的武功不堪入目，但是你手下的人把你夸到天上去了，说不定你真有两下子。大师姐和我的武功差不多，如果她得到无坚不摧的七煞白雀剑，我就不是对手。” “据我查阅资料，司马承祯曾经得到过徐夫人的一把宝剑。上方院就是司马承祯最后的衣钵，这把宝剑应该就在上方院。可是我搜查了三天，依然一无所获，结果惊动了大师姐，我只好封闭了通道。” 李宪摇摇头：“你说了半天，我没明白你的意思，让我帮你找到宝剑吗？” 黑衣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上面那么多人搜寻，为何没有发现入口？因为我此前一拍烛台，已经把这里封死了。你刚才寻找出口，我还在等你的结果呢。如果你找不到出口，我和你只能饿死在这里。” 李宪闻言大惊失色：“你这个死婆娘，果然是个疯子！这是什么鬼地方，老子如何能知道出口？”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你手下把你说得神乎其神，那就看你的命如何了。找到出口我们就能出去，找不到出口就死在这里。这个地方也不错，别人也进不来，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尸骨，倒也是一处风水宝地。” 李宪一听出不去了，顿时状若疯狂：“放屁！老子连老婆都还没娶，儿子也没有，要风水宝地干什么？” 黑衣女子一撩长袍盘膝坐下，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居然打坐去了。 李宪见此情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疯婆娘，如果你不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连大致方位都不知道，老子也束手无策。” 黑衣女子没有睁眼：“这是上方院崩塌以后的废墟，是司马承祯亲自开凿的阳台观地下密室。我在一个偶然机会发现之后，就想探查此地，结果没有发现对我有用的东西。” 前一世李宪来过王屋山，也看过重新修复的司马成修炼处。可惜那是后人一种破坏性修复，根本和历史原貌驴唇不对马嘴。不仅没有参考价值，反而会误导所有人。 李宪没有仓促行动，因为他知道一些司马承祯的资料。这个老道士知道的东西不少，而且精通浇铸铜镜，善于锻造宝剑。 司马承祯为了推行自己的传承，曾经专门给唐玄宗铸造了一套铜镜和宝剑，他应该借鉴过古代的各种名剑。 司马承祯将此剑取名为景震剑，并且如此评价这把天子剑：“剑面合阴阳，刻象法天地，乾以魁罡为杪，坤以雷电位锋。” 唐玄宗还写过一首答谢诗：“宝照含天地，神剑合阴阳。日月丽光景，星斗裁文章。写鉴表容质，佩服为身防。从兹一赏玩，永德保龄长。” 由此可见，眼前的这个疯婆娘说什么三星追魂匕，只怕并非空穴来风。 如果这处密室真是司马承祯所建，那就应该有一些特定的指示才对，因为他的目标是弘扬自己的传承，而不是要埋在地底下。 想到这里，李宪并没有寻找出口，而是开始仔细推敲六个方位：上下左右前后。 天地六合，这是道家理论的，也是道家理论的研究对象。 李宪看了一眼烛台，在密室的一侧顶端正中间。他并不知道东南西北，唯一能赌一把的，就是这座烛台所在的位置具有特定的意义。 李宪蹲下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座烛台还是具有鹤顶灯的样式，但是仔细看的话，又好像是龙顶灯。 三光日月星，太阳摆在第一位。日出东方红似火，烛台最大的可能，就是代表这个方位属于东方。 李宪所知道的机关消息之术，还是前一世战略侦察兵了解的。为了深入各国搞七搞八，不掌握一些秘室诀窍肯定不行。 从烛台开始，他很快就把地面和四周墙壁查看一遍。之所以很快就能够查完，是因为他此前已经看过一遍。 结果表明，两次查看的结果相同：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宪已经不紧张了，因他的精力已经快要耗尽，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水和饥饿。 昨天晚上，黑衣女子给了两个小馒头，但却没有准备水。 李宪勉强吃了一个，还保留一个应急。没想到后来发生一连串的事情，自己无意之间连杀两人，仅剩的小馒头变成了人血馒头。 那个时候李宪一心求死，也就没有在乎。刚才连续在这个密室里面转了几圈，精力终于基本耗尽，却没有发现出口。 重新回到烛台这里，在黑衣女子左边盘膝坐下，李宪才发现最急迫的事情，根本不是缺水和饥饿，而是另外一个致命的问题。 蜡烛！无论是黑衣女子还是李宪，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真正把他们送入绝境的竟然是一支小小的蜡烛！ 因为蜡烛小小的，而且黑衣女子此前还进来过几次，也就是用过几次。李宪盘膝坐下之后，才发现蜡烛竟然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了。 也就是说，残余的蜡烛最多还能燃烧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依然没有发现出口，两个人就只能坐在这里静静地死去，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绝对无人干涉。 “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剩余的时间是多少，也算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体验。”李宪在心中苦笑。 一旦放弃了所有幻想，李宪发现自己脑海深处从未有过的清明，仿佛对任何细节都洞若观火。 放眼打量密室四周，李宪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密室四周的书架，居然都是六排。每一面墙壁前面有六排书架，这并不是太奇怪。问题是这些书架居然大小不一，就有些奇怪了。 司马承祯来头可不小，他是司马懿之弟司马馗之后，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师。你要说他没钱制作几个书架，神仙都不会相信。 一个皇帝世家的弟子做几个书架，居然还是七拼八凑，大小不一，要多寒酸就多寒酸，没有问题都有问题，这一点李宪绝对相信。 坐着等死其实很无聊，即便只有半个小时不到，那也很无聊，所以李宪的一双眼睛开始扫描所有的书架，主要是摆放位置和形态。 要想学习机关消息，李宪对于太极八卦并不陌生。 混沌出太乙，太乙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尽天下之本源，然后归于无极！ 四象！八卦！ 李宪心头一震：四面墙壁，不就是四象吗？四象就是八卦的基础，每一面墙壁就代表八卦的两个方位。 难怪有六排书架，因为八卦的卦象是三排！六排书架一分为二，正好符合阴阳两极，从而扩展为八卦。八卦的终点，就是归于无极！ 这一瞬，李宪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因为他死死地盯着密室正中的两根立柱！ 阴阳眼！ 密室的顶部正中间，竟然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上面的图形正是一幅太极图。这两根立柱果然不是随便设置的，居然处于太极图的阴阳两极之上！ 有了这个发现，李宪的目光顿时变成了扫描仪，飞速的反复扫描密室之内的四面墙壁，主要目标就是大大小小的书架。 现在蜡烛即将熄灭，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把所有书架所在的位置、大小分布规律，像刻钢板一样死死地刻在脑海之中，否则就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 砰——随着火苗的最后一次跳动，蜡烛留给人间最艳丽的一瞬，从而结束了辉煌的一生。 烛泪流尽，蜡炬成灰。明为阳，暗为阴。光明彻底消失，黑暗再度降临，一切归于混沌！ 第0402章 上清宝藏 “我俩居然同死一穴，看来这就是天意。和你这个小淫贼死在一处，我只好放弃对你的怨恨。我叫武元春，太原府商贾武家幼女。大哥赴大辽国做生意，刚好遇到大金国攻打白水泺，结果再没回来。” “母亲思儿心切一病不起，爹爹决定带我离开伤心之地，到汴梁另图发展，不想在轵关陉遇劫身亡。你虽然是个小淫贼，却是我在人间最后陪伴的人，希望你在黄泉路上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和家乡，因为我不想变成鬼魂野鬼。” 蜡烛燃尽之后，李宪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走完了生命的全部历程，居然变得无声无息。 黑衣女子毕竟才十五六岁，属于女人生命勃发的发端。在人生的最后尽头，她终于不能淡定，不顾李宪再三怒斥，依然喋喋不休。 李宪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武元春，你这个疯婆娘，如果不想和老子死在一起，就赶紧给老子闭嘴，没有老子的命令绝不允许再说半个字，否则，哼哼！” 原来，李宪是侦察兵出身，记住地形地貌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利用半个小时记住密室之中的书架方位并不难。 困难的是，要从四象推演出八卦，然后把六十四卦全部在大脑中反映出来，这是一个极为庞杂的系统工程，就需要极度安静，绝对不能有丝毫打扰。 李宪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总是把自己关在密室，警卫连在外围严防死守，就是不希望有外来干预，这是长年养成的习惯。 没想到黑衣女子，现在应该叫武元春，从蜡烛熄灭开始，一直在旁边喃喃自语，让李宪无法静心思考，所以变得狂躁起来。 李宪大发雷霆，武元春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震惊。 此前有蜡烛照明没有发现出口，现在变成了一片漆黑，武元春当然觉得已经走到了人生尽头。但是听李宪的口气，似乎还有一线希望。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还有希望，就可以给人以无穷的勇气。一旦勇气回来，整个人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武元春彻底平静下来，李宪才真正开始推演各种可能的变化。 黑暗之中没有时间观念，武元春百无聊奈，一直在修炼内功心法，这样可以让自己气息悠长，心如止水，不干扰身边的李宪沉思。 地下密室是一个封闭空间，只要一个人的呼吸稍微重一些，四周就会产生共鸣。时间一长就会出现嗡嗡的声音，简直像打雷一样。 突然，武元春发现自己的左手被抓住，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因为这只手闪电般抓过来，首先擦过了她高耸的胸脯。 武元春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碰到自己的胸部，也是第一次被男人抓住一只手。 要知道，理学在北宋末年的已经开始蔓延，一个青春少女被陌生男人在胸部揉一把，简直就是那个什么了，自然让武元春产生了下意思的强烈反应。 反正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意思，所以武元春右手立掌如刀，就要反击李宪这个大色狼。 “别动，老子没想占你的便宜。”李宪一带武元春的左手站起身来：“这里机关重重，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全尸。紧跟在我身后，一步都不能踏错，更不能碰到书架！” 原来，没有了烛光之后，对李宪来说反而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就不用闭着，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顶部的那个巨大铜镜。 虽然不可能看见，但是这面铜镜已经深深刻在李宪的脑海中。 没有了烛光的干扰之后，李宪似乎觉得比以前看得更加清楚，铜镜好像漂浮在一望无垠的虚空之中，上面刻画的各种图案能够活动起来。 紧随而来的，就是四周的书架开始围绕想象中的铜镜高速旋转，各种排列组合像走马灯似地转个不停。 李宪的心神绷到极致，就是要从急速变幻的各种图案之中，找到八卦阵里面唯一的生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穿插过去，在一个瞬间处于最佳位置。 之所谓会变成这个样子，并不是说通道出口在不断变换，而是因为什么都看不清，一旦自己的身体移动，参照系就会出问题。 在黑暗的旷野地带之中行走，你虽然自以为盯着一个方向，但最终会走出一个巨大的圆圈，重新回到出发点。这就是鬼打墙，神仙也没有办法。 在黑暗之中无法分辨方向，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作为侦察兵出身的李宪，当然对这种严重后果了如指掌。 书架一共一百零八张，而且分为长短两种。在书架里面不断穿梭之后，谁也搞不清自己站在什么位置。 如果第一次找不到出口，或者把书架撞出原来的位置，再想重新来过根本不可能。这中间的关键之处有两个： 第一，书架被移动，生路变死路。 书架实际上就是卦象，一旦书架被移动位置，卦象就变了，隐藏在书架之间的路线也就变了，这才是司马承祯最大的杀手锏！如果有人不明就里闯到这里，只要移动一张书架，你就只能原路退回去，什么都不可能找到。 第二，中途不能停下，更不能走回头路。 因为黑暗中分不清方向，没有距离感觉，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也就找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事先计算好步数，然后把你的步幅控制到误差之内。一旦步伐乱了，就失去了对距离的判定标准。 也就是说，李宪只有一次机会。成则生，败则死。 李宪是人民解放军训练出来，队列训练近乎严苛，所以他对自己的步幅一清二楚。 在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之前，每个人踏出一步的距离都不相同。武元春肯定没有接受过人民解放军的训练，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她的步幅和李宪绝对不同。 李宪计算走多少步是按照自己的标准，如果不把武元春抓在手中，一旦走丢了回头寻找，马上就会前功尽弃。 抓住了武元春的左手，柔若无骨的感觉李宪并没有在意，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虚空深处踏出了第一步。 这是一种非常神妙的状态，李宪感觉自己的视线中有一幅非常清晰的图案，一条蜿蜒曲折的行动路线镶嵌在里面。 抬头向上看着走路，对于李宪来说还是第一次。 当然武元春并不知道，因为她什么都看不清。唯一的感觉就是抓住自己左手温暖、有力，给人一种坚定不移的强大自信。 这纯粹是一种感觉，一种女人才会有的感觉，无法形容。 正是这种感觉，武元春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进行生死一搏，而是漫步在云端闲散适意。所以她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倒滋生出某一种期待。 女人天生爱做梦，李宪本来知道，但现在却不知道，因为他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生命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次。 这一次的路线是他推测的结果，究竟是不是推测正确，李宪觉得自己什么时候立地成仙才会明白。 总之，他不过是一个凡人，不可能先知先觉。这一次就是在赌博，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蹲下！”李宪突然轻喝一声，右手把武元春的左手往下一拉，左手同时向前拍了出去！ 黑暗之中就有这个毛病，哪怕一面墙竖在你面前，下一刻就要撞到你的鼻子，但是没有撞到之前，你依然不知道！ 李宪根据自己此前计算的步幅和步数推断，前面三十厘米的距离，应该就是一张短书架的尽头，空间宽度四十厘米左右。 他这一掌拍上去，必须准确无误地拍在一个手掌心大小的凸起上。密室四周的墙壁上，像这样的突起一共有一百零八个，似乎是墙壁上的装饰物。 啪——掌心一接触凸起，李宪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度、方位都没错！ 李宪的左手随即使劲一按，然后赶紧蹲下身子抱着武元春，随时准备应变。 嗞嗞——一串沉重、生涩的声音响起，一股寒风冲入密室之中。 “走——”李宪低喝一声，抱着武元春向前滚了出去。 咔嚓——随着大地一震，身后的通道再次关闭，表示后退无路。 李宪把武元春压在地上，但并没有感觉，只不过问了一句：“如果我的推测不错，这里也应该有蜡烛，有没有火折子？” 武元春的声音像蚊子一样：“你要放我起来才有。” 果然有蜡烛，不是一般的蜡烛，而是一尊插着九支蜡烛的青铜烛台，有一人高！ 随着武元春点燃第一根蜡烛，李宪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哟我的娘耶，这里才是真正的密室，此前不过是一个机关枢纽！” 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密室，长度起码四十多米，宽度十五米左右，高度六米左右，上面是穹窿顶。 九根蜡烛的光亮，并不能把这处空间彻底照亮，但是李宪和武元春是从黑暗中过来的，所以还是在一瞬间大体上看清了密室的情况。 右手边全都是一人多高的青铜架子，上面有竹简、书册之类的东西。 左手边的墙壁上方挂着一排铜镜，起码有数十面。铜镜下方挂着一排各种各样形状的宝剑，有长有短，有宽有窄，有蛇皮剑鞘、竹制剑鞘、铜制剑鞘。 李宪紧靠烛台站了半晌，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震撼对武元春说道：“你不是要寻找宝剑吗？自己看去！” 没想到武元春冲出去三步，马上又退到李宪身边：“小淫贼，能够来到这里，都是你的功劳，还是你先看。” 李宪气不打一处来，后退一步大骂道：“你这个疯婆娘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叫李宪，不叫小淫贼！是你要寻找宝剑，当然是你去看。” 武元春满脸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但说得极为小心：“那我先去看？” 李宪倒背双手点点头：“赶紧去！” 第0403章 重剑无锋 一再要求武元春先看宝剑，难道李宪是北宋年间的雷锋，能够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当然不是！ 财帛动人心，要钱不要命。这是人之常情，李宪不能不知道。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宝藏，事实摆在面前，李宪也否认不了。 武元春的武功远远高于自己，李宪同样心知肚明。 但是，武元春会不会立即下手杀了自己，李宪不知道！ 人类是最贪婪的动物，谁也不能否认。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这是人类的悲哀，同样不能否认。 干掉所有队友，自己独得宝藏，这是人类历史上发生无数次的老套路，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正因为如此，李先始终站在烛台边上，而且让武元春立即去查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宝剑，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如果武元春想要独吞宝藏，突然翻脸的话，李宪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翻烛台，让这里变成一片黑暗，重新恢复混沌世界。 李宪倒背双手，始终和武元春保持三步的距离，当然是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飞镖可以随时出手。 李宪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在关键时刻，老子连自己都不相信，就别指望老子会轻易相信你！” 李宪倒背双手站在烛台边上，一点儿都不着急。是真的不着急，并非装出来的。 原来，通过推敲此前的那一套四象、八卦、太极，李宪对于司马承祯的指导思想领悟透彻了，而且对于这里的真正出口，已经了然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够出去。 如果武元春真的居心叵测，李宪的杀手锏就是把她封闭在这里，让她永远和宝藏在一起。 足足过了一刻钟，李宪才开始动作，但是他并没有去看那些宝剑，而是来到左手边的青铜架子前面。 青铜架子分为四层，最上面都是书册。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居然是他娘的小篆，李宪顿时扔一边去了。 第二层是竹简，对李宪来说那更是蝌蚪文字，扫一眼就头晕眼花，根本没有打开的必要。 第三层是药材，因为年代久远，基本上都风化了，药性已经全部流失，真是可惜了的。 最下面一层是各种材料，什么朱砂、硫磺、铁矿、铜矿、锡矿、金矿，李宪居然还发现了锰矿、镍矿、钼矿，甚至还看见一座粗大的水晶簇。 “架子上的这些玩意儿，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的拍卖行，那还不得拍出几千亿美金吗？可惜对老子屁用没有。” 李宪心中惋惜，但是脚步没停。看见对面的武元春还在注意查看宝剑，李宪还是认真检查各种炼丹、炼器材料。 在一组半成品的铜块、铁块、锡块旁边，李宪终于发现了四个个长条形的盒子。 这是楠木包铜皮的长条形盒子，李宪并没有蹲下去用手打开，而是用左脚尖勾开一个盖子瞄了一眼，然后赶紧放下。 四个长条盒子里面，居然都是古怪的短剑！ “难道三星追魂匕就是其中之一？”李宪不敢肯定。 所以他很快离开了这个位置，开始漫无目的的浏览其他的地方，再也没有发现碍眼的东西。 整个左手边四十米长的青铜架子，各类物品堆积如山，但李宪心里就记下了四个长条形盒子。 来到右手边的墙壁，上面挂着铜镜和宝剑，最下面也有一排架子，上面摆放着上清派的各种法器，甚至还有类似茅山派的勾魂铃、桃木剑、旗幡。 看见武元春正在挥舞一把长剑，李宪心中一动：“疯婆娘，找到自己心爱的东西没有？” “找到了，就是它！”武元春兴致勃勃冲过来：“你看这把宝剑简直锋利无比，不知道什么什么材料铸成的，我原来的佩剑一碰就断了。” 李宪心道：司马承祯是第一个完全使用合金铸剑的家伙，你能看出什么材料就有鬼了。 想到这里，李宪微微一笑：“你武功高强，得到一把宝剑就更能发挥威力，恭喜！” 武元春还剑入鞘抱在怀中，生怕跑了一样：“我已经找到了，你为什么不认真找一下呢？” 李宪呵呵一笑，说得冠冕堂皇：“实话告诉你，在我的蔚州一向女士优先。在你没有找到自己心爱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过来掺乎的。” 武元春居然娇笑起来，让李宪看得心神一荡，这不是个好现象。 使劲拍了拍脑袋，李宪才尴尬的一笑：“你也知道我只有一把蛮力，不会武功。什么宝剑之类在我手中，简直就是明珠暗投，糟蹋东西了。” 武元春摇摇头：“入宝山而空回，那还不后悔吗？你还是看看。” 放在其他人身上，看见如此之多的宝物，肯定恨不得全抓到自己手里。但是武元春就拿了一把宝剑，并没有贪得无厌的意思。 贪得无厌，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也是最不可靠的队友。 李宪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就是在考察武元春的心性，这是接下来继续合作的基础。 “听人劝吃饱饭，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看看。” 说看就看，李宪拔腿直奔前方的一座剑架，因为他早就发现此处异常。 其他的宝剑都挂在墙壁上，唯有这把宝剑横在剑架上。剑柄、剑鞘黝黑无光，仿佛一根木炭横在那里，连鞘长度大概三尺三寸。 来到剑架前面，李宪并没有伸手，而是紧盯着看个不休。 武元春跟过来笑道：“你看这个呀，那没啥用处，根本就是一把铁尺，好像有几十斤，我刚才已经看过。” 李宪没有做声，也没有表情，因为看见剑锷上有两个小篆，能够分辨出“未济”两个字。 未济，从字面上解释，就是没有完成的意思，但李宪不这么认为。 第一，司马承祯是盛唐时期最着名的铸剑名家之一，他摆放到密室之中的东西，绝对不应该是未完成的物件，其中必有深意。 第二，未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八卦里面的最后一卦——“未济卦”，水火未济。意思是：水没有把火扑灭，火也没把水烧干。 李宪心道：“如果这就是神奇的未济剑，那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未济剑代表着无穷尽的变化，究竟是水把火扑灭，还是火把水烧干，谁也不知道，也是人类最大的悬念。” 既然武元春对此剑不屑于顾，李宪当然不担心她抢夺，所以伸出右手缓缓抓住了剑鞘。 入手温润，没有丝毫冰凉的感觉。现在是二月初，正是倒春寒的季节，也是最寒冷的季节。 黑不溜秋的剑鞘居然入手温润，绝对就是宝物。李宪心中大喜过望，但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深吸一口气，李宪一用力把宝剑抓了起来。果然正如武元春所言，居然有二三十斤之重！ 这还是宝剑吗？分明比一根铁棍还重！ 哧溜——李宪伸出左手，把宝剑抽出一尺。武元春说的也没错，这的确不像宝剑，真的就像一根铁尺。 剑身宽度，大概三指。剑脊厚度居然有两指，也就是两厘米的厚度。剑刃仅仅只有一个形状，没有开锋，厚度接近一厘米。 大巧不工，重剑无锋。 李宪没有把整个宝剑拔出来，直接还剑入鞘笑道：“他娘的，就这个重量砸出去，还有多少敌人砸不死的？老子就要它了！” 噗嗤——武元春掩口笑道：“剑如灵蛇，快似闪电，那才是用剑高手。也只有你这个用剑白痴才会这样说话，居然准备用剑砸死人，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李宪嘿嘿一笑：“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武功高手，带兵打仗是为了杀人的。至于是刺死，还是砸死，有区别吗？我就喜欢把敌人砸死，其奈我何？哈哈——” 武元春终于想到了要害问题：“现在东西到手了，我们如何出去啊？” 李宪点点头：“我来寻找出口，你赶紧过去拿一根蜡烛过来，剩下的蜡烛都灭掉。或许今后要进来，没有蜡烛可不行啊。” 武元春翻身就冲向烛台，李宪赶紧来到此前发现的四个长条盒子附近，蹲在地上装模作样摸索起来。 就在八根蜡烛突然熄灭，密室之中猛地暗下来，视线不适应的刹那，李宪闪电般打开四个盒子，把四把短剑插在长衫里面的后腰带上。 李宪在地上快速地移动几步，然后使劲地拍了拍地面，又缓缓站起身来不停地拍打墙壁。 忙活了好大一会儿，李宪才兴奋的叫道：“出口应该在这个部位，赶紧把蜡烛拿过来。” 武元春并不知道李宪在搞鬼，一听找到了出口，顿时冲了过来：“难怪你手下的人说你无所不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出口，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在什么地方？” 李宪低声说道：“如果我估计不错，出口就在这个部位，而且出去之后应该是正南方向。我们在密室里面困了多久，现在还不清楚。那么外面究竟有没有危险，我可不敢下决定。” 武元春压低声音：“你是担心大师姐她们吗？” “不仅如此，我还担心你师傅啊。”李宪有些犹豫：“我问你，此前你已经把三个师姐妹都杀了，一旦出去之后，你准备到何处去？” 武元春摇摇头：“我接下来就是报仇，至于到什么地方去，还没有想好。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是准备躲在密道里面，等到韦十娘不小心经过的时候，然后冲出来刺杀她。现在大师姐她们已经发现了禁地有暗道，这肯定不行了。” 李宪没有打开通道，而是很严肃地说道：“疯婆娘，不管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一次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一切恩怨可以抛弃了？” “嗯。”武元春嗯了一声没说话，没有反对，似乎也没同意。 “算了，如果你心里放不下隔阂，还想杀我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 说到这里，李宪的右掌已经拍了出去！ 第0404章 杀出重围 在打开最后一个出口之前，李宪想消除武元春心中的怨恨，今后不要记挂仇恨自己，最后没有得到明确结论。 武元春嗯了一声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李宪不得而知。 李宪并非吃饱撑的徒费口舌，他有一个巨大的担心。 司马承祯的遗存密窟，现在只有两个人知道，而且仅仅带出来两把宝剑，巨大的财富并没有丝毫损伤。 如果武元春想独占密窟，防止消息外泄，李宪的小命儿肯定不保，关键就看武元春什么时候决定下手。 现在武元春没有表明态度，李宪也不能继续纠缠下去，因为他更担心十全山庄里面的大部队。 自己在地下密室究竟呆了多长时间，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山庄里面的牟长霞、萧芸娘究竟会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一旦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就算接下来把老天爷杀了，也是无济于事，这才是李宪着急的地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宪紧咬牙关，左手握着未济剑，右手一掌拍了出去。 哐啷一声，十多厘米厚的一块赤红石板往下一缩，半米见方的一个窟窿出现了。 嗖——李宪这一次没有抓住武元春的手，而是一个鱼跃窜出洞口，随即一个前滚翻蹲在地上。 有了上次的经验，李宪心里很清楚，通道出口居然是自动复原，开、闭的时间间隔竟然只有五秒钟。 咔嚓——洞口果然自动关闭，好在武元春身法厉害，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李宪使劲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视线所及还是漆黑一团。 李宪心中顿时产生了巨大的疑问：“难道没有从地下密室出去吗？” 武元春因为窜出来很匆忙，身体没有调整好，直接撞到了李宪身上，结果两个人都变成了滚地葫芦。 哐啷一声，李宪左手的未济重剑居然又撞到了一道墙壁上，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现在很清楚了，从地底密室出来，居然落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里面，这些可就麻烦了。 李宪爬起来在四周摸了一遍，这个空间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长径大概三米，短径只有一米左右，李宪和武元春只能肩并肩挤在一起。 李宪伸手向上试探了一下，顶上居然都是空的。未济重剑伸出去试探了一下，整个高度大概有三米多。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一个立起来的柱形空间？如此狭小的空间也就能够站一个人，能够干什么？” 李宪站着沉思，突然脚下一滑，似乎踩在小圆珠上面。李宪蹲下去一摸，居然被他抓起一串手链。 随着扩大搜索范围，原来空间下面还有不少东西。李宪又摸到一枚圭，手感材质应该就是玉圭，因为这个年代没有玻璃。 紧接着又摸到一个圆盘式的东西，一面光滑，一面雕刻着图文，一块铜镜！ “这是有人藏的财宝！”李宪对武元春耳语道：“奇怪呀，司马承祯的上方院下面，究竟和什么地方连在一起？” 武元春也对李宪耳语道：“上方院在奉仙观的北面，你此前说出口应该在正南方向，那我明白了。我们在上清大帝的肚子里面，这里就是奉仙观正殿！我知道出口，就是这些道家宝贝扔进来的地方，在上清大帝塑像的后心处。” 李宪在后世看见过，上清大帝的塑像是一尊坐像，高度四米八左右，难怪底座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 李宪只能搭人梯，首先把武元春送上去寻找出口。 没想到武元春刚刚爬出去，还没有来得及把李宪拉上去，突然传来一声年轻女的惊呼：“大家快来，叛徒在这里！” 李宪一听就知道糟了：落霞观弟子发现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落霞观一共有三百六十名女弟子，一旦陷入围攻，必定凶多吉少。 可是在塑像肚子里面没有腾挪空间，李宪根本无法从上面的那个出口出去。 “司马承祯会设计一个死胡同吗？应该不会。” 李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拼命把底座的宝贝往两旁掀出去，争取腾出一个空间，寻找真正的出口。 没想到这一挖，转眼就挖了一人多深，李宪这下发财了，因为他已经快被珠宝给埋葬了。 右手胡乱扒拉的时候居然抓住一个圆环，李宪也不管有无危险，使劲往怀里一带。 哗啦，脚下一空，李宪已经摔了下去，无数的财宝披头盖脸落了下来。 李宪没心情管这些财宝，直接超正前方的一个方形通道奔去。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条斜坡道，长度居然超过三十米。 等到他掀开顶盖一看，此刻应该是正午时分，应该是多云天气。虽然阳光不是很大，但李宪一时间也适应不了。 “包围大殿，决不能让逆徒逃走！” 一声娇叱终于惊醒了李宪，他才发现地下通道的出口极为古怪，居然在大殿的须弥台下面。一百多身穿灰白道袍的女道士，正在蜂拥而来。 现在很清楚了，李宪出现在奉仙观大门外的西侧。因为前面有杂物遮挡，那些女道士并没有发现他。 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赶紧逃走，但是大殿之中传来的打斗声，让李宪有些拿捏不定。 武元春总是放不下心中的块垒，能否化敌为友还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这样的人应不应该救？能不能救出来？李宪毫无把握。 因为他又饥又渴，早就已经精疲力尽，如果不是一股求生的强烈欲望支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如果现在挺身而出救人，说不定人没救出来，把自己也陷进去了，结果两个人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武元春说的遭遇是真的，那也是个苦命的姑娘。让李宪听任那些人把她杀死，他实在是做不到。 现在时不我待，李宪大脑中仅仅转了一个念头，就下定了决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让一个苦命的小姑娘死在自己眼前，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他妈的，谁还能不死吗？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宪一咬牙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转身奔向正殿大门。 门口有十几个女道士手握长剑守着，但是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大殿里面，李宪一连几个滑步就到了她们身后。 怜香惜玉就是做死，李宪右掌如刀乱劈一气，瞬间把三个女道士砸晕在地，顿时就捅了马蜂窝。 李宪双手一顺，未济重剑连着剑鞘横砸而出，同时大吼一声：“老子不想杀人，不想死的就滚一边去！” 司马承祯专门用剑架供起来的宝贝果然不一般，三把长剑同时劈在剑鞘上，决然啥也没留下就已经被反弹出去。 李宪一看大喜，刷的一声拔出长剑，如果也算长剑的话。左手剑鞘还有十几斤，右手像铁尺一样的长剑二十来斤。 “挡我者死！”李宪大吼一声，双节棍的怪招连环击出，把门口的十几个女道士打得东倒西歪，终于被他冲进了大殿。 大殿既然叫做大殿，那就足够大，数十个女道士把武元春围在大殿西侧。 李宪凝神一看，包围圈的外围，有十几个女道士提着半截断剑，看样子武元春得到的宝剑果然足够锋利。 李宪把剑鞘往地上一顿：“追魂枪李宪在此！老子的大军三千整装待发，都给老子住手，否则老子就拆了这座大殿，让你们全都死无全尸！” 没想到狐假虎威也有失灵的时候，李宪话音刚落，包围圈中顿时飞出一个美貌的年轻女道士：“大胆狂徒，居然来此行凶，吃我一剑！” 武元春一边迎敌，一边叫道：“小淫贼当心，她就是二师姐，手底下有两下子。” “别说两下子了，就算有三下子也给老子滚一边去！” 李宪右手剑举火燎天，左手剑鞘玉带缠腰，正是一招指天画地，分别攻击二师姐的上三路和中三路。 这一招指天画地，左手的招式应该攻击敌人下丹田这个部位，可对面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女道士，李宪固然无耻没下限，但还是没敢乱来。所以左手剑鞘采用的是横扫腰间，不是反弹而起攻击人家的胯下。 即便如此，李宪在二师姐眼中也没有变成正人君子。 “无耻！” 被对方怒斥一声，李宪在发现自己忙中出错，右手剑进攻上三路本没错，可是剑尖指向的目标，居然是人家赖以自傲的高耸左胸！ 李宪心中大是不忿：他娘的，这仗没法打了！ 李宪心中的憋屈，当然是有道理地。男人和女人对决，除了能够进攻对方的四肢和背心，其他的地方都不能下手。 即便是进攻女人的四肢也大有讲究，膝盖以上的大腿你就不能动，后面的臀部就更不能动了。手臂也只能打击肩头以外的双臂，肩头以上都属于禁区。 如果越过了这些禁区，你就是无耻淫贼，就算你能够分身同时跳进黄河、长江都洗不干净，而且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如此一来，身体上的所有要害部位都是女人的禁区，属于男人只能看不能动的部位。女人打女人自然没问题，如果是男人就糟了。 一个男人要想“不变成无耻淫贼”战胜一个女人，除非你有超过对方十倍的武功，否则最后失败的还是男人。 好男不和女斗，并不是打不赢对方，其实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绿林之中的女人为什么跋扈嚣张？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套江湖规矩保护她们，你又能咋的？ 裴鸾娇当初胆敢匹马单枪冲出来找李宪要马车，就是因为她欺负李宪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打不赢她。没想到李宪以毒攻毒，居然安排女将萧芸娘出战。 一个男人如果变成了江湖上的淫贼，今后啥事儿都干不成了。 可现在的情况万分危急，李宪和武元春都饥饿难耐，瞬间的冲突还能勉强抵挡，时间一长就是覆灭的下场。 “疯婆娘跟我走！”李宪一咬牙，终于暴露了无耻没下限的丑恶嘴脸：“这就叫无耻吗？如果你再不让开，老子就抓住你们全部扒光，然后扔到大街上叫人来参观！” 第0405章 五女应对 李宪失踪了，十全山庄里面顿时进入战斗状态。 牟长霞和裴鸾娇在山上指挥女兵营防御，萧芸娘在山下大营严阵以待，转眼就是一整天，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敌情不代表没有敌情，自家公子李宪无影无踪，更是最要命的所在。 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别人不清楚，从小就在内廷长大的萧芸娘，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仓促从汴梁城撤出来，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的应变措施，并不代表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尤其是宋徽宗赵佶用一份赐给“李长生”的圣旨，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圈套，目的就是干掉“劫匪李宪”。 对于飞狐军的人来说，李长生当然就是李宪。但是宋徽宗赵佶等人却说：李长生是李长生，那是对朝廷有大功的半仙。追魂枪李宪是逆贼，胆大妄为把李长生的圣旨抢走了。 从狼城岗开始三战三捷，看起来一切都还不错。但是萧芸娘深知，宫廷之中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尘埃落定，“置李宪于死地”这个危险并没有解决，大宋朝廷必然还有更厉害的后手。 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心骨李宪居然失踪了。 牟长霞、薛沁儿，都是贫苦农家女孩子，对于波诡云谲的朝廷并没有刻骨感受，而且她俩坚信自家公子李宪无所不能，所以考虑问题更多都是直线式推测。 萧芸娘在山下大营闭门枯坐，所考虑的问题就是战略性的，并非局限于眼前的危机。 想当初，耶律余里衍经历了定安县一万俘虏誓死效忠李宪的场面，惊骇之余发现了一个巨大问题。 后来离开东团堡返回大夏国之前，耶律余里衍再三强调过：“李宪推行的人人平等，军队是百姓的子弟兵，这是最大逆不道的想法。从此之后，天下所有的朝廷、大世家，都必将是李宪的生死大敌。李宪不容于天下，才是他面临的最大危险。”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这个担忧，萧芸娘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 在汴梁城的时候，萧芸娘才坚决反对李宪和朝廷贵戚、各大世家走得太近。因为除了蔚州五县之外，全天下都是李宪的敌人，而且是水火不容的死敌。 越是朝廷的忠臣良将，就越是李宪的死敌，这是一个巨大的悲哀。 萧芸娘很清楚，李宪当初和萧姵争执半个月才统一观点，从而选择了一条和全天下作对的孤家寡人的艰难之路。 优秀的萧家女子，都是坚忍不拔之辈，对于严峻的挑战充满斗志，所以萧姵选择放弃自己的原则和身份，全力辅佐李宪。 萧芸娘刚开始不理解，后来慢慢发现“百姓”这两个字的巨大威力，最后变成李宪的强力追随者，就是希望能够看见一个全新的时代。 没曾想，李宪居然失踪了。自己要全力辅佐的人，居然就这么不见了，萧芸娘当然心急如焚。 “谁动了自己的奶酪？”这是萧芸娘担心的核心问题。 当天晚上，萧芸娘把诸葛武等十人找过来：“你们都是地头蛇，对这附近的势力一清二楚。现在说说看，谁最想对你们师叔不利？” 诸葛武也不能确定：“二师娘，豹头寨、砚山寨都想拿下三官寨，师叔捷足先登，他们会不会提前下手？要说朝廷的外围势力，首当其冲就是济源县，然后就是紫微宫，再就是上清派的落霞观。” 二师娘这个称呼，并没有人交代过。诸葛武他们是根据李飞凤把李宪叫爹，把牟长霞叫大娘，把萧芸娘叫二娘，然后自己发挥出来的。 牟长霞是大师娘，萧芸娘是二师娘。牟长霞和萧芸娘不仅没有反对，而且甘之如饴，所以变成了特定称呼，李宪也只能捏着鼻子故作不知。 诸葛武的说辞没有新意，这几股势力都在萧芸娘的计划之内，说也等于没说，李宪的去向还是一个巨大谜团。 让李奚骨和卜辙安排好夜间防御，萧芸娘来到山上和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商量对策。 牟长霞就一句话：“公子肯定没死！如果公子真出了意外，我肯定会有感应。你们别问为什么，公子上次在栾城驿亭镇受伤的时候，我就突然心痛。这一次没有感觉，所以我坚信公子没事。” 萧芸娘摆摆手：“我没说公子出了意外，问题是已经一整天没有消息了，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你们应该明白，山下的部队刚刚整编。如果没有公子，根本就不算是我们的部队。一旦发生大战，我担心一触即溃。” 薛沁儿摇摇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坚守山寨等公子回来。” “我想出去一趟。”裴鸾娇摇摇头：“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总要做些什么才行。” 萧芸娘沉思片刻才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的确需要采取一些措施。但是你出去没什么用处，因为你对这里并不熟悉。我来找你们的意思，就是想让诸葛武等人分别带领一个小组出去打探消息，你们看如何？” “这个我同意。”牟长霞点点头：“反正他们都是各连的副职，离开了也不会对部队训练有什么大影响。他们的身手如何，万一遇到敌人有无自保能力，这个我不大了解。” 裴鸾娇有些担忧：“单纯从个人武功来说，比我稍微弱一些。自从上次看见公子和林长捷比斗，而且用怪招杀了对方，我才明白自己的武功其实不行。诸葛武等人比我还差一些，只怕打起来的结果很难预料。” “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萧芸娘站起身来说道：“山上交给你们了，我这就下去安排，希望不要闹到最后无法收拾。” 没想到萧芸娘她们的一个临时处置措施，居然能够在一个关键时刻，发挥了出预料的作用。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单纯的偶然事件，所有的问题都有其内在的联系。 正因为如此，才有一句俗话：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因势利导，借力打力，这是阴谋家们的拿手好戏。 李宪和武元春纠缠不清，起源于“蛤蟆功”和“嘘嘘”的精彩对决，那绝对是一个极为偶然的意外。这个意外连神仙都没有想到，所以不存在什么预谋在内。 但是，事情一旦发生，就会逐渐波及到其他方面。 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人是不能单独存在的，于是就会出现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刚好被有心人看见，然后来一个四两拨千斤的话，所有的事情就不是事情，而是一场灾难。 李宪总觉得哪里不对了，可是变故一个接着一个，让他始终没有精力通盘推敲一番，自然就越来越糊涂。 王屋山道场、各大江湖势力之间，此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同的人在背后起到了什么作用，那只有天知道，起码李宪目前就不知道。 李宪现在就知道一点，他“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上”的杀手锏没有令人失望，这一次发挥作用了。 因为落霞观的女弟子很单纯，毕竟她们没有在江湖上走动的机会不多，所以对于卑鄙无耻的认识很肤浅。 想当初，李宪把耶律敏压在床上，然后才威胁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上任人参观。 可是人家耶律敏说了一句话，就让李宪自甘失败，同时认为此女可教。这句话是：我连死都不怕，你说我还怕什么？ 落霞观的三百多女弟子，没有一个具有耶律敏的急智，可能也缺乏视死如归的精神，她们生怕被李宪抓住了扒光衣服。 对于落霞观女弟子来说，未济重剑实在太重了，宝剑一碰就反弹出去，强攻没什么效果。 看见李宪张牙舞爪拼命冲过来，那些女道士害怕被抓住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落霞观的女弟子落荒而逃，李宪带着武元春终于冲出了奉仙观，然后也落荒而逃。 不逃不行，李宪担心那些女弟子反应过来，然后穷追不舍的话，两个人都是精疲力尽，毫无再战之力，那才真的糟了。 刚刚脱离险境，连一口气都没喘匀，武元春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小淫贼，你究竟扒过多少女人的衣服？” 李宪没想到自己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思维还停留在如何逃命上，根本没有推敲武元春问话的意思。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就脱口而出：“老子扒的人多了，现在没时间计算。赶紧逃命是正经，然后找水喝找东西吃，不然迟早是个死！” 没想到武元春突然停下脚步：“谢谢你奋不顾身救我脱险，你赶紧逃命去。翻过前面那座山，往北二十里就是你的山庄。” 李宪闻言一愣：“难道你不走吗？被你的那些师姐妹们追上，麻烦可不小。” 武元春还剑入鞘，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的乱发，给人一种优雅高贵的神态：“不用你挂念，我有自己的去处。” “那行。武姑娘一路保重，他日有缘江湖再见！”李宪挂念自己大部队的安危，不想再耽误时间，所以双手抱拳一拱，然后转身朝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武元春定定的看着李宪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发一语。一直到彻底看不见身影，她才一跺脚飞身离去。方向居然是西北，和李宪的方向成一个很小的夹角。 李宪没有留心武元春的去向，他在山沟里面灌了一肚子凉水，在山道上顺手摘了几粒干枯的酸枣扔在口中。 他想找点充饥的东西，可惜山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咬牙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狼狈逃窜。 可是他毕竟在过去的不知道多长时间里，仅仅只吃过一个馒头。在地下密室推演四象八卦寻找出路，耗费了全部心血。好不容易找到出路，结果又大打一场，这一路逃过来已经油尽灯枯。 翻越最后一道山梁，越过前面的山沟，就能够看见三官寨所在的那座大山冲。结果刚准备下山，一阵眩晕袭来，李宪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就滚了下去。 第0406章 形势渐明 轵关陉是一条五尺栈道，从三官寨南面山脚下经过。三官寨东侧山冲向南的开口处，正对着一座孤山，称之为望门山，距离十全山庄山下大营十里。 望门山和三官寨南北相对，中间一条五尺宽的小路，仿佛被人把王屋山挖开了一条裂缝，从而打开了一条通道。 王屋山在此断开一道裂缝，按照上古传说，是愚公带领自己的子孙挖山不止，于是感动上帝一掌劈开，着名典故《愚公移山》就源于此。 三官寨和望门山中间是一块三角形的冲积平地，天然的战场。向东南延伸出去，就是黄河北岸的济源县城。 对于萧芸娘来说，望门山就是一个天然的战术要地。站在望门山上，可以看见轵关陉东面、西面的所有情况，也能够看见南面的紫微宫。 根据萧芸娘的命令，诸葛武、段功荀等五个师兄弟，分别带领一个班离开山庄大营，对下面的解释就是出来训练侦察当细作，可不敢说寻找主帅李宪。 诸葛武是大刀营第一连的见习副连长，他带领这个班的任务，就是要把望门山彻底搜查一遍，然后就地潜伏起来，作为山下大营的前哨观察点。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过来，都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 结果观察哨刚刚建好，李宪突然从山梁上滚下来，把诸葛武吓得半死。不对，应该是看见李宪已经半死，结果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和半死差不多了。 诸葛武把李宪从背上放下来，看见李宪正眨巴着眼睛，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师叔，你终于醒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李宪气若蚊蝇：“只有傻子才想搞成这样，老子是饿的！有吃的就赶紧拿出来，不然老子就把你吃了。” 李宪有气无力，的确就是饿的。一条獐子腿吞下去，顿时增添不少精神。 有精神就不能闲着，李宪早就心急如焚：“诸葛武？你怎么在这里？” 诸葛武低声说道：“师叔失踪两天，山庄谁还坐得住？如果不是大师娘、二师娘压住阵，早就鸡飞狗跳了。” 李宪知道诸葛武说的是牟长霞和萧芸娘，所以赶紧点头：“赶快派人回去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 诸葛武嘿嘿一笑：“这个首功我不会让给别人，报信的人可能已经到了大营。” 李宪心头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杨春那个小子到现在也不见人，我们周边这两天的情况如何？” 诸葛武摇摇头：“我只管带队训练，其它的都不明白，反正没有人进攻我们山庄。因为师叔突然失踪，二师娘每天都派人出来监视济源县，具体情况如何只有大师娘和二师娘才知道。” 李宪一想也是，萧芸娘又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就算天马上要塌了，她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惊慌失措。诸葛武这样的见习副连长肯定不知道机密消息，问也是白问。 转眼就到了定更天，望门山已经全部笼罩在黑夜之中，气温越来越低。 诸葛武低声说道：“师叔，既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还是赶紧回山庄大营，这个地方有我盯着就行了，保证不会误事。” 李宪摆摆手：“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你的二师娘不让我回去。” “怎么可能啊？”诸葛武低呼一声：“二师娘虽然脸上平静如常，但是我发现她这两天的眼神极为凌厉，仿佛要杀人一样。说实话，二师娘比我小一大截，十五六岁的年纪居然有如此犀利的目光，连我都不敢直视。” “你知道个屁！”李宪冷笑一声：“数万金兵打到家门口，她都能够坦然面对。一年前，她身中四箭死战不退，硬是用数千乌合之众打垮了三路敌人的围攻，还杀死敌人两万多，俘虏敌人四千多。别说是你小子了，没有人不怕她，敌人更是恨之入骨。” 诸葛武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战神吗？” “连老子都自愧不如，可不就是战神吗？”李宪扭头看着诸葛武：“萧芸娘的刀枪剑戟无一不精，骑射功夫更是精湛无比。不要被她小小年纪所迷惑，老子的枪法还是她教的。你们今后多向她请教，师娘肯定不会白叫。” 恰在此时，一个战士爬上山来低声叫道：“副连长，长枪营的卜辙营长过来了，还带着我们大刀第一连和长枪第一连四百多人。” 李宪呵呵一笑：“如何？老子刚才就说过，你的那个二师娘肯定不会让我回去！传令下去，让卜辙立即滚过来见我！” 从山下肯定不能往上滚，所以卜辙是爬上来的。 连气都还没有喘匀，卜辙就说了一大篇：“公子，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如果不是芸娘二姊拦着，好多人都要过来找你问道理。”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我到哪里去了，暂时和你无关。找老子问道理，那也是回去之后的事情。芸娘有什么交代？” “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卜辙一屁股坐到李宪身边，把一个小方盒塞进他怀中，这才低声说道：“根据济源县城传回来的消息，朝廷果然有了大动静，说起来公子可能都不相信。你猜猜看，我们的暗线看见了谁？” 小方盒里面就是李宪的两把左轮手枪，应该是薛沁儿让卜辙带过来的。 李宪使劲给了卜辙额头一孤拐：“老子现在浑身软垮无力，才没有心情和你猜迷。赶紧的，谁到了济源县城？蔡攸还是李纲？” “都不是！”卜辙恶狠狠地说道：“半年前被一撸到底的童贯，昨天居然到了济源县城，而且还是秘密过来的！芸娘二姊推测，我们离开汴梁城之前，朝廷中两派为了是否重新启用童贯差点儿打起来。这个老宦人肯定不是过来烧香求道，必然有极大的阴谋。” 李宪心头一震：“查清楚没有，童贯目前是个什么身份？” 卜辙摇摇头：“官职到不高，就是一个泽州防御使的虚衔。” “你懂个屁！”李宪笑骂道：“防御使的确是个寄禄官的虚衔，但是童贯这次就不一样。因为他本人已经来到泽州境内，这个泽州防御使就是实职，可以调动本地所有驻防兵马。否则的话，芸娘也不会让你带兵出来。” 原来，宋承唐制，防御使是一个寄禄官的虚职。比如说给你一个徽州防御使，但绝对不会让你到徽州去，只不过让你在京城呆着，可以拿到徽州防御使的俸禄，并不是让你到徽州带兵。 可是，朝廷中为了迷惑外人，有时候就会采用一个变通手段，防御使据实任命。 童贯被免去两河宣抚使，降为泽州防御使，原本是个虚职，也就是享受防御使待遇。现在他本人亲自来到了泽州，泽州防御使就是一个实职，相当于泽州的军政一把手。 李宪相信，这应该是宋徽宗赵佶迫于朝廷两派之争的压力，采用了一个变通措施——童贯虽然没有升官，但却从赋闲状态重新拥有了兵权，为他重新出山铺平了道路。 童贯是因为虚报战功，劳民伤财被免职的。要想顺利出山，那就一定要在相应的方面有所作为。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 泽州地处大宋腹地，目前也没有战争，这个地方能有什么作为？ 想到这些问题，李宪不由得怒气顿生：“原来皇帝老儿赵佶，居然利用老子给童贯这个老太监出山铺路，真他娘的岂有此理！” 不能怪李宪生气，童贯固然是一个该死的太监，但他曾经也为大宋立下过赫赫功勋。 大宋朝三百年唯一的一次真正开疆拓土，这就是收复陇西的巩州、洮州，没有任何一个将领能够做到，但是童贯率军打下来了。 这个功勋是真实的，种师道、折可存、刘延庆都说童贯是大宋的定海神针。自此以后，大宋朝的对外战争全都是童贯挂帅。 宋徽宗赵佶之所以宠幸童贯，是因为大宋朝真的无将可用，童贯从大夏国手中收复河西走廊的河湟地区，成为最大的资本。 李宪生气的地方在于，宋徽宗赵佶始终盯着自己不放。童贯再度出山，肯定是想干掉自己，然后收复蔚州五县开疆拓土。 防御一城一地，绝对不能一味死守。死守就是守死，这是李宪再三强调的。 无论兵力多么紧张，都必须在外线有一支机动力量，这样才能有效策应内线防御作战。 外线机动作战是李宪的强项，正面作战是萧芸娘的强项，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萧芸娘肯定也明白了大宋朝廷的想法，所以让卜辙把大刀营、长枪营最能打的第一连带出来，就是做好了防御战的准备。 “卜辙，长枪第一连立即占领望门山北线制高点，大刀第一连立即占领山下的水源。两个连都要隐藏自己的行踪，把自己的战马照看好，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目标，等待后续命令。” 卜辙去忙自己的事情，李宪带领诸葛武的一个班，连夜对整个望门山进行战术侦察，同时清除可能出现的敌人探子。 一直忙碌到四更天，两个连全部部署到位，李宪带着诸葛武也罢周边巡视了一遍，一切都准备就绪，现在就看童贯能够调动多少兵马前来。 没想到天色似亮非亮的时候，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宪突然被惊醒，却又没发现什么具体动静。 恰在此时，诸葛武从山下爬了上来：“师叔，望门山东南三里有一群人在围攻一个人，领头围攻的居然是落霞观观主韦十娘！” 韦十娘？难道是武元春那个疯婆娘要报仇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宪一把抓起自己的未济重剑低声吩咐：“让兄弟们隐蔽好继续监视，你跟我上去看看！” 三里路也就是一千多米远，李宪展开身法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看着我的身法，这是敌后侦察的诀窍！” 李宪低哼一声，随即猫腰向前窜去，几乎没有丝毫动静就靠近了战场边沿。 根本不用细看，仅仅是扫了一眼，就已经看清被围攻的人是谁，顿时让李宪大吃一惊！ 第0407章 幕后黑手 五彩斑斓的金镶玉剑鞘，剑气纵横的松纹剑，这是宋徽宗赵佶赏赐给“李长生”的尚方宝剑。 这把剑后来被虎头山庄的总教头杨春拿去，成为迷惑江湖的道具。李宪万万没有想到，杨春此刻一个人独斗七人，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紧要关头。 李宪渡河北上之后，把安九娘、张廷飙的血手党交给杨春指挥，其目的是查清楚大宋朝廷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手。万万没有想到，杨春居然在这个地方遭到围攻。 现在的情况是，杨春左手剑鞘，右手长剑，招式大开大合。围攻的七个人都是男人，有四个人是长剑，一个人是量天尺，两个人是单刀。 一个女道士身背长剑负手而立，并没有加入战团，她应该就是韦十娘。 看了几个回合，李宪发现那个量天尺的家伙招式古怪，才是杨春最大的对手。 杨春此刻已经是发型发行散乱，气息不匀，说明体力消耗极大，应该支持不了多久。 李宪当然要救杨春，但如何插手是门学问。 韦十娘是武元春的师傅，武元春的功夫都极为厉害，李宪不认为自己打得赢韦十娘。如果自己插手进去，韦十娘也立即插手的话，那不是救人，而是火烧浇油。 既然不敢动武，李宪就只好用枪。把未济重剑插在后背上，拧着两把左轮手枪突然站起身来，阴测测的说了两句话。 “如果你们立即住手，老子就饶你们一条狗命。如果冥顽不灵，老子就让你们死无全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战斗之中的人身法太快，李宪并不敢随便开枪，如果误伤杨春就麻烦了。 首先声色俱厉开口，就算不能吓唬敌人，也能让敌人心中产生些许犹豫，从而给自己创造开枪的机会。 “什么人？” 反应最快的就是在一旁观战的韦十娘，话音未落就已经拔剑扑了过来。 呯——场中的人的一愣神，李宪抓住机会抬手一枪，把量天尺的脑袋给掀飞了，解除了杨春的最大隐患。 呯——几乎不分先后，李宪右手一甩，冲着凌空扑来的韦十娘打出了第二枪。 韦十娘果然厉害，间不容发之际，居然横剑一挡，咔嚓——长剑被击断，巨大的撞击力直接把韦十娘震向半空。 两枪都没有落空，李宪心头大定，因为围攻杨春的六个人已经飞速退了下去。 李宪需要时间重新给两把左轮手枪上膛，所以嘴巴里的不闲着：“老子行走江湖以来，还没见过敢把老子说话当放屁的人。有本事就上来试试，老子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送进地狱！” 就这个机会，杨春两个闪身就到了李宪身边：“江湖传言兄弟的掌心雷天下无敌，神霄宫被打得溃不成军，四大金刚先后殒命。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兄弟来的好，哈哈——” 李宪把头一摆：“你先在一旁休息，这帮狗东西以多打少不知羞耻，老子一个人接下了！” 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放亮，四周的景物开始清晰起来。 韦十娘右手只剩下半截断剑，脸上惊魂未定，站在三十米开外不言不语。另外六个家伙在另一边结阵以待，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李宪的两把左轮手枪已经暗中上膛，现在插在腰带上，也是最顺手的部位，然后倒背双手站在路中间。给人的感觉就是好整以暇，云淡风轻，很有些高人的模样。 有了李宪挡在身前，杨春终于有机会抹了一把冷汗：“兄弟当心，这七个混蛋都是女真贼子请来的高手，从汴梁城一直追到这里。” “女真贼子啊，老子找的就是他们！”李宪扭头看着刚刚落定身形的韦十娘：“韦十娘，你勾结江湖败类谋害太原武家，自然有人找你讨回公道，老子懒得理你。但是你勾结外敌残害中原武林人士，老子绝对不会视而不见，今日还有何话说？” 韦十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闪身上前在李宪十米之外站定：“你就是追魂枪？” 李宪终于看清了，这个韦十娘一身灰白色道袍，头上挽着发髻，却不像一般的道士髻。年龄分不清究竟是多大，好像是二十来岁，也好像三十多岁。 虽然无法确定年龄，但这个人艳光四射，居然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一身道士打扮，却丝毫无法掩饰绝代风华。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难怪陶三春、花子明一心想和她双修，果然是天生尤物！” 略一沉思，李宪立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对！按照武元春的说法，这个韦十娘是曹国舅的小妾。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韦十娘绝对不是三十岁，更不可能是二十岁，起码接近六十岁了！ 六十岁的老女人居然看起来才二十多岁，那绝对是个妖女。 李宪顿时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追魂枪，和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出家人不守清规戒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如果你现在退走，落霞观还能苟延残喘。真要一意孤行，就莫怪老子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没想到杨春在身后接口说道：“兄弟，你的苦心白费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枢密院事蔡攸在背后捣鬼。韦十娘这个老妖婆不会退走的，干脆都杀了算了。她是奉了蔡攸的指令，专门带领这七个家伙追杀而来。” 韦十娘双颊一红，居然宛若少女，连李宪都有些把持不住：“奔雷剑休得胡说八道！江湖中人追杀你，不过是为了你手中的这把剑，和朝廷有何关系？” 杨春呵呵一笑：“还想抵赖吗？你三次进入蔡攸府邸，每次进出时间都在一个时辰之上，我不想细说。但是你带领这七个家伙沿路追杀，没冤枉你？” 李宪恍然大悟：“韦十娘，你们道门之事我不想过问。但有一条你要记住，奔雷剑手中的这把剑，是我送给他的，目的是诛除奸佞，不可能让你拿去。看在大家都是中原一脉，六个女真贼子给我留下，你走。” 此话一出，那六个家伙转身就跑。杨春拔腿想追，但被李宪拦住了：“釜中游鱼而已，何必浪费气力去追？” 韦十娘依然红着脸问道：“追魂枪，你是不是见过武元春？” “我见过谁，没有见过谁，和你无关。”李宪冷声说道：“从魏华存开始，到后来的玉真公主，上清派都是为朝廷服务，大家都知道。我不想牵扯到你们道门的事情，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韦十娘脸色一整：“武元春居心叵测，她的一面之词我也懒得多说，毕竟属于我的私事。但是，奔雷剑手中的这把剑我一定要收回！” 杨春闪身而出一扬宝剑：“老妖婆，你当我怕你吗？如果不是我急着见兄弟，根本不可能让你们追过来。想收回宝剑？你试试看！” 韦十娘反手一抓，把背后的一柄拂尘取了下来：“追魂枪，我知道你法术厉害，神霄宫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这把剑乃是我大姊的东西，今日必须收回！” 看来这其中还另有隐情，李宪伸手拦住杨春：“韦十娘，这把剑是赵佶那个皇帝老儿送给我的，怎么会变成了你大姊的东西？还有，你大姊是谁？” 韦十娘脸色一红：“我大姊就是曹国舅的如夫人，当时的定情信物就是这把三清风雷剑。神霄派为了霸占整个王屋山道场，无崖子等人从我落霞观抢走了这把剑。” 李宪心弦巨震，又一个疑团被解开，同时明白了三个问题： 第一，三清风雷剑是否宋徽宗赵佶指使抢走，目前无法确定。但宋徽宗赵佶把三清风雷剑送给自己，的确是包藏祸心，其目的就是给自己另外树下落霞观这个大敌。 第二，曹国舅的小妾是韦十娘的大姐，韦十娘应该是曹国舅的小姨子，所以她的年龄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第三，武元春和自己纠缠不清，只怕还不仅仅是“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按照韦十娘的说辞，武元春居心叵测。把自己抓过去，很可能有另外的隐秘。 想到这些，李宪摇摇头：“这把剑对你有特殊意义，对我有另外的作用，暂时不能给你。这把剑是皇帝老儿赵佶送给我的，如果不慎丢失，到时候无法交差。如果你要硬抢，我不会袖手旁观。” 韦十娘脸色一沉：“追魂枪，你虽然法术高强，但也不要逼人太甚！” “不是我逼你，而是你在逼我。”李宪冷笑一声：“这把剑不是我从你这里抢走的，而是皇帝老儿送给我的。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想拿回去，要么去找无涯子，要么去找皇帝老儿，怎么都找不到我头上。” 韦十娘一跺脚：“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李宪冷笑道：“怎么是强人所难？林长捷已经被我杀了，神霄六玄仅剩五人，你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再说了，如果你真想收回这把宝剑，就让皇帝老儿另外下一道圣旨。你不是和小贼蔡攸关系匪浅吗？这份圣旨应该能够拿到。” 不管韦十娘的武功有多高强，李宪刚才的两枪镇住了所有人，韦十娘也不敢太放肆，最后狠狠盯了杨春一眼，这才一跺脚转身如飞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松了一口气：“杨春，你怎么会被他们缠上的，京城的情况如何？” 杨春还剑入鞘：“京城的情况极为紧张，而且都要对你不利，所以我才拼命赶回来。” 李宪点点头：“别急，慢慢说。” “完颜京催促朝廷借粮是疑兵之计，他的根本目的是要把萧芸娘和什么族刀都抢回去。但是李奚骨太厉害，他需要另外寻找一员猛将。蔡攸发誓要杀了你，为此不惜把童贯推了出来。虞部郎中汪伯彦、兵部侍郎李纲都不想让你逃脱，一定要拿到火药配方。据我所知，朝廷允许童贯抽调马步军一万人，一定不能让你返回蔚州。” 杨春说完之后，定定的看着李宪。 李宪脸色难看之极：“你的意思是说，整个朝廷都想让我死在这里？” 杨春坚定的点点头：“没错！” 第0408章 李宪反思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所以才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说。 这个道理李宪不懂吗？当然不是这样。 决定南下东京汴梁城，李宪主要是想实现三个目的： 第一，利用“追魂枪李宪”、“大辽萧芸娘”这两面旗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三个刚刚完成整编的军团有一个训练磨合过程，给蔚州知府唐浩然争取时间完成五县的产业调整和布局，同时给匠做营创造条件完成李宪的基本设计。 第二，对东京汴梁城及其周边进行考察，毕竟李宪对一千年之前的黄河南岸两眼一抹黑，万一今后必须在这个地方大动干戈，连地形都不知道那就是找死。与此同时，也埋下一些伏笔，不要到时候手忙脚乱。 第三，了解大宋君臣目前的真实动态，最起码应该知道灭国两年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为自己未来的决策提供依据。 但是，李宪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突然出现在这个时空，究竟造成了什么影响，由此产生了什么连锁反应。 从飞狐县一出来，李宪就察觉有些身不由己。尤其是进入东京汴梁城之后，几乎每一件事情都出乎自己预料，每时每刻都在为救火忙得焦头烂耳，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考虑问题。 正因为如此，离开东京汴梁城的一瞬间，李宪就发现自己陷入泥潭，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跳舞。虽然目前还活着，并不代表接下来能够继续活着。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宪依然是一头雾水。 杨春把自己了解的情况汇报完毕之后，李宪觉得目前最急迫的并不是打垮身边的敌人，而是应该静下心来把所有问题思索一番。 此刻天色大亮，李宪让杨春继续隐蔽行事，完成自己原定的任务。同时命令卜辙约束两个连，不要暴露自己的目标。 重新回到望门山顶上的一个小山洞，李宪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开始盘膝坐下闭目沉思。 要想一下子把所有困惑想清楚，李宪没有这个能力，他只能采用逆推法由近及远开始考虑。 第一个问题：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整个大宋君臣都是自己的敌人，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活着。 “老子代替朝廷出面惩戒张狂的各国使者，采用公平决斗的方式为大宋朝廷争得了荣誉，算是立功？舍生忘死爬上墙头救了宋徽宗赵佶一命，这也算立功？自古常言，功大莫过救驾。老子救驾了，居然换来全线大追杀。” 李宪不是什么名传千古的政治家，一时间搞不清楚其中的奥妙，因此就更加怀念过早牺牲的萧姵。 萧姵在李宪身边只有大半年时间，而且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到两个月。 但是萧姵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观念，自己认准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让步，所以一见面就会和李宪吵翻天。 李宪叹了一口气：“如果萧姵还在就好了，她肯定会直接指出我的决策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一想到萧姵，过去的点点滴滴就浮上心头。尤其是那个时候李宪左腿受伤，萧姵晚上把他的右腿当枕头，白天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每个问题都争得面红耳赤。 萧姵的身影浮上心头，李宪这才悚然惊醒：“难怪所有人和老子为敌，原来老子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大宋朝割地赔款是家常便饭，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当初李继迁起兵造反，宋太宗赵匡义派遣五路大军围剿，结果三十万大军一败涂地。赵匡义这个狗皇帝非常干脆，当即把夏、绥、银、宥、静等六州之地割让了，这才有了后来的大夏国。 “老子占据小小的蔚州，大宋君臣根本不会当回事。但是，老子贯彻百姓至上，老百姓当家作主的政策，这才是大宋君臣视老子为死敌的根本原因。毫无疑问，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蔚州五县的政治制度已经传遍天下！” 李宪浑身冒汗，就是因为他想到萧姵和萧芸娘多次说过：“人人平等固然是一个大同世界，可今后天下的所有朝廷、官员、大世家，必定都是我们的死敌，没有丝毫调和的余地。” 想到这个致命的问题，李宪两只手心全都是汗珠。 因为他此前一直不愿意和大宋军队作战，可现在大宋君臣一定要把李宪逆贼置于死地，从而保住自己的君主、家族传承体制。 也就是说，李宪像大夏国的李继迁一样，占据一方当皇帝，甚至把大宋赵家皇帝当干儿子，大宋君臣都能够接受。但是你要从体制上推翻君臣制度，他们就要和你拼命。 这是不可调和的生死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第一个问题，李宪只能苦笑：“这一仗必须打，哪怕杀再多的人也要打赢，除非老子自己把人头割下来。” 事情走到这一步，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争取最后的胜利，那就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再也不能考虑大宋官军的死活。 目前面临的第二个大问题，就是完颜京推波助澜，甚至不惜去寻找力大无穷的猛将，为的就是干掉傻儿子李奚骨，然后把萧芸娘抓走。 这个问题李宪很快就想通了：因为自己的出现，萧芸娘不仅没有变成完颜宗望的小老婆，反而变成了金国女真鞑子的索命阎王。 萧芸娘在大洋河、桑干河连续三次血战，先后打败了完颜乌达补、完颜拔离速、完颜彀英，并且导致三个完颜家族的年轻猛将完颜活女、完颜豪被杀，直接折损精锐主力超过三万人。 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居然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逃亡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如果萧芸娘利用耶律阿保机的族刀，把所有溃散的契丹五部召集起来，一旦超过十万人马，大金国还能坚持几天，这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完颜京利用耶律阿保机的族刀，就是为了把萧芸娘引诱出来，进而确认萧芸娘的真实身份。 现在李宪选择从山西北上，大金国绝大的担忧马上就要变成现实。如果再不采取断然措施，很可能就会给大金国造成灭顶之灾。 毫无疑问，完颜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合流，然后利用契丹五部的族刀召集旧部。 站在大金国的立场上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超出了大金国目前所有的重大事务。所以完颜京放下一切应付此事，就完全可以理解。 目前面临的第三个大问题，就是有关“蛤蟆功”和“嘘嘘”的故事，这是让李宪最为尴尬的问题。 此前武元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而且言之成理，让李宪大生同情之感。加上自己偷窥了人家，不管有心无心，反正事实已经造成。李宪觉得于心有愧，好多事情就说不清楚。 可是韦十娘刚才噼里啪啦又说了一通，虽然要害问题点到为止，但李宪还是听出来了，武元春和韦十娘肯定有一个人说了假话。 李宪担心的地方在于：“蛤蟆功”和“嘘嘘”的故事，究竟是一个孤立事件，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在里面？ 前面两个问题就勉强找到了一个答案，但是第三个问题让李宪茫然无绪。 最要命的地方在于，李宪发现自己绑在左臂上的三棱刺、缠在手腕上的一百零八根毒针，后来都不见了。应该是武元春抓住他之后，就立即解除了他的武装。唯一没有被发现的，就是李宪后腰带里面的十二枚飞镖。 “武元春和韦十娘的问题，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暂时可以不考虑。完颜京要物色几员大将，短时间应该赶不过来。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童贯再度出山，他究竟能够调集多少兵马，又准备采取什么进攻方式。” 李宪抚摸着膝上的未济重剑，终于基本理清了头绪，也对未来的应对之策有了一个初步决定，同时明白了萧芸娘的真实含义。 自己失踪两天，萧芸娘不仅没有想第一时间看见自己，而是直接把最精锐的两个连派出来，其实也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公子，你一再强调目前不以大宋军队为作战目标，现在人家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你自己看着办。” 李宪只能苦笑：“萧芸娘就是萧芸娘，和萧姵决然不同。如果换做萧姵，肯定就要直接下死手和大宋官军血战一场再说。但是萧芸娘性格内敛，所以让自己先出手，根据自己出手的力度，然后确定决定接下来的反击力度。” 说来也是，萧姵性格果敢，霸气外露。生前就准备利用杨江、张迪、高托天造反的有利时机，一个闪电战拿下保州城、雄州城、霸州城、涿州城，从而建立一个小朝廷，然后争霸天下。 虽然心中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下定了不顾一切大干一场的决心，但是李宪并没有准备主动发起攻击——虽然立即攻打济源县城，首先干掉童贯是最优选择。 萧姵、萧芸娘两个人早就说过，李宪这个人有些妇人之仁，在很多时候优柔寡断。 因为不想主动进攻宋军，李宪现在就只能等着。 命令诸葛武带领一个班出去侦察，李宪就在望门山督促卜辙练兵，看看童贯这个老太监究竟能够搞出什么妖蛾子。 事情的发展和李宪的设想完全不同，甚至让他大感意外。 接下来三天都没事，李宪第四天一大早就看见了安九娘。 安九娘的血手党目前归杨春指挥，目的就是在暗中了解一些特定对象的动静。 安九娘突然现身，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宪疑云顿生，同时也发现了一个有利时机，原定计划必须立即改变。 第0409章 军令之刃 历山，坐落在轵关和铁荆关之间，在轵关陉的北侧，王屋山以西。 历山，是华夏民族的始祖山，上古五帝之一的舜帝就是在此耕种，并且根据自己的实践经验，编制了指导黄河流域农时活动的《七十二候》，成为华夏文明最重要的构成部分。 豹头寨，大当家的陶三春，总寨设在历山白云洞，大寨设在北峪铜矿坑，手下大头领四人，喽啰一千五百余人。 有关豹头寨的信息，首先是李宪在灵都观偏殿偷听到了，结果惹出一单“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其次就是武元春介绍过一部分，实际上也不得要领。 安九娘突然找到李宪，有关豹头寨最新最详细的信息终于出来了。 “公子，耶律敏和葛权壮带领的特遣分队刚一通过轵关，就被三十多土匪挡住去路。葛权壮当场把豹头寨的巡哨头目给劈了，三十多土匪也全部被杀，特遣分队一口气冲出了铁荆关。” “这一下先声夺人，豹头寨一连三天无人下山。前天突然有三个商人打扮的人上山进入豹头寨，不知道是为了何事。昨天中午，中条砚山寨的花子明带领八百精锐步骑，也赶到了豹头寨。” “陶三春和花子明昨天晚上联袂下山，居然带着一千六百精锐步骑，一路向东过来了。我和董十五觉得势头不对，就留下董十五他们在轵关继续监视，我赶过来找到裴鸾娇，才知道公子在这里。” 安九娘一口气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侦察结果说完，然后才坐在李宪身边等候吩咐。 李宪点点头：“如此说来，特遣分队没有损失就通过了最危险的地段？” “是的！”安九娘有些吃惊的表情：“葛权壮的功夫真厉害，手中的朴刀一闪，豹头寨的巡哨头目就被劈为两半。六十人纵马疾驰而过，三十多个土匪全都死无全尸，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果然不愧奚家庄的精英弟子。” 李宪笑道：“葛权壮他们这批人，是达奚虎留给自己儿子李奚骨的贴身卫士。你想想李奚骨的本事，就可以推断出这六十一人是个什么水平。如果没有这两下子，我也不敢让他们先行出发。” 安九娘有些急了：“陶三春和花子明他们距离只有六十里了，很明显是冲我们过来的。公子，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六十里吗？着急是没用的。”李宪摆摆手：“根据你的说法，豹头寨和砚山寨分别出兵八百，是吗？” 安九娘很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而且两家出兵的情况如出一辙，都是三百马队、三百步军和两百弓箭手。马队全都是朴刀，步军都是长枪，弓箭手每人两壶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整齐的土匪。” 李宪扭头看着身后：“卜辙，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六百骑兵，六百步军，四百弓箭手。”卜辙站在李宪身后笑道：“公子是不是让我迎上去，首先弄几颗像样的脑袋回来？”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李宪笑骂道：“老子看你是浑身不得劲，想出去活动了才是真的。” 卜辙挥舞了一下右拳：“公子知道就好，每天窝在山沟里，都可以把人憋死。不就一帮土匪吗？我的断魂锛好多杀不死的？” 李宪一挥手赶走卜辙：“你身边两个连才四百多人，敌人是你的四倍，杀个屁杀。滚下去带领兄弟们训练，谁敢暴露行迹，老子拿你是问！” 吩咐诸葛武严密监视西面的一千六百土匪，李宪带着安九娘在当天下午赶回三官寨。 来到这个时空，李宪虽然已经主动或者被动发起多次大战，但是处于窘迫境地的防御作战，眼前还是第一次。 第一，去年的桑干河防御战，是萧芸娘和萧姵打的，李宪一直处于外线，萧姵为此牺牲了年轻的生命。 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和敌人展开正面战斗，这是最得不偿失的。后世的毛伟人就坚决反对这种战斗模式，称之为“和龙王比宝，自取其辱”。 第二，三官寨地势狭窄，而且处于大宋腹地，失去了应有的回旋空间。 除非李宪彻底和大宋朝廷撕破脸皮，把主力部队拉到外线把附近的几个县城都打下来，才有可能调动整个大宋军队，然后撕开一道缺口逃逸出去。 第三，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而且是侦察兵出身，最精通运动战，固守一地抗击敌人是他的短板。 可是三官寨里面有近千妇女，关键是缺少战马。如果没有一个时期的训练，根本无法完成大迁徙，这一次的防御作战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李宪不想和大宋官军大动干戈，又必须实现防御作战的胜利目标，这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童贯还没动，土匪先来了，事情超出了预料。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所以李宪需要立即返回三官寨，和防御专家萧芸娘面谈一次，从而确定应敌策略。 “公子大人居然还知道回来，这实在太不容易了。我还以为你一个人逍遥快活，不要我们这些女人了。” 萧芸娘倒背双手站在山寨大营的辕门口，根本就没有让路的意思，反而是大兴问罪之师。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是萧芸娘表露小女儿态的时候，也是李宪最难应付的时候。 过去发生的事情无法在众人面前开口，李宪只能尴尬的笑道：“这一次突然失踪两天，的确是我不对。但我完全是身不由己，绝对不是故意的。至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好在薛沁儿居高临下，看见自家公子被萧芸娘挡在辕门之外，顿时通知牟长霞、裴鸾娇等人迎了下来。 牟长霞把李宪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这才点点头：“能够囫囵个回来，很好。赶紧上去洗漱更衣，殷莲她们几个丫头整日里以泪洗面，都不成人形了。芸娘，我们上去候着，公子突然回来，必定有紧急大事商量。” 牟长霞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在所有的女孩子里面年龄最大。抛开各自所负责的事务，牟长霞就是大姐大，关键时刻也有一言九鼎的威力。 看见殷莲和曹燕的一瞬间，李宪差点儿都没认出来。 这两个丫头坠入风尘一年多时间，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李宪身边之后，虽然逐渐恢复少女的庄重，但是衣着打扮绝对一丝不苟。 可今天完全不同，不仅头发散乱，而且衣着不整。李宪推测她俩根本就没有梳头，眼眶都是红肿的。 李宪心中感动，但是言辞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既然你们选择走这条路，今后就是过这种日子，谁也不能保证每天平安无事。莫说只有三两天，很可能就是一别经年，有的时候甚至是永别，希望你们今后要习惯这种生活，尽快让自己坚强起来。” 曹燕带着四个小姑娘张罗洗澡水，殷莲抚摸着床铺上的衣服说道：“我们都知道公子是干大事的人，可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泪也止不住。公子回来就好了，婢子们也就踏实了。” 殷莲、曹燕等人一定要把自己当侍女，李宪也是无可奈何。 当天晚上，李宪召开紧急会议，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裴鸾娇、李奚骨、耶律钜、迭剌博应邀参加，安九娘列席会议。 李宪首先通报了杨春带回来的消息，又把安九娘的侦察结果进行重点说明，然后才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肯定非常被动，但是这一仗必须打，而且只能打赢，否则就没有后话了。但是如何才能打赢，现在听听大家的意见。” 涉及到图穷匕见的危急关头，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了萧芸娘身上。 因为她在桑干河一仗同样是以绝对劣势兵力，打得惊天地泣鬼神，最后取得全胜。这一次的情况也是极度危险，所以大家都希望听一听她的高见。 “你们看着我也没用，今日之局面和当初完全不同。”萧芸娘神情严峻：“首先，我手里全都是刚刚凑到一起的新兵，血战到底的战斗素养还没有形成。一旦打成僵持状态，必须杀开一条血路的时候，他们肯定彻底崩溃。” “其次，公子一定要保护女人不受伤害，我们的负担太重。尤其是和大宋官军作战，公子总是束手束脚，根本没有放手一搏的决然气势。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公子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鞑子都不皱眉，居然会害怕大宋官军。” 李宪摆摆手：“芸娘说的第一点我赞成，但是第二点就不对了。我并不害怕大宋官军，郭药师的常胜军不是被我一战吃掉五万人吗？” 萧芸娘撇撇嘴：“你真想打赢？” 对于萧芸娘的古怪问题，李宪哭笑不得：“谁不想打赢啊？童贯再度出山，第一个就拿我下手，不致我于死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难道我还想打输不成么？” “大家都听见了，公子决定打赢这一仗。”萧芸娘冷笑一声：“从现在开始，我担任此战的总指挥，公子只能作为一员偏将，而且违令者斩！谁能够斩得了我们的公子呢？请牟长霞把六合青龙剑请出来。从现在开始，我要抱着六合青龙剑指挥战斗，看哪个敢不听号令！” 萧芸娘此言一出，在座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让萧芸娘指挥全局，除了李宪之外也只有她了，大家当然没有丝毫意见，绝对能够令行禁止。 但有一点很清楚，让牟长霞把六合青龙剑请出来，萧芸娘就是要对付李宪一个人。 由此可知，萧芸娘一旦给李宪下达命令，很可能就是一个极为艰难的任务，不然也不会出现“违令者斩”这种情况。 军令之刃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真是上灭昏君，下斩群臣。 牟长霞有些心虚：“芸娘，真要拿把六合青龙剑出来？” 萧芸娘语气森然：“非如此，无法获胜！” 第0410章 登台拜将 北上独立团分为女兵营、大刀营、长枪营，具有一定战斗力的部队，分别是大刀营、长枪营的第一连和第二连，一共四个连八百多人。 长枪营营长卜辙带领大刀第一连、长枪第一连四百多人，这是绝对的主力，目前隐蔽在望门山。 卜辙率队离开了，三官寨大营里面就是第一猛将李奚骨坐镇，这也是大军压境之际，独立团新兵没有军心动摇的根本。 第二天一大早探马来报，豹头寨和砚山寨联军一千六百人，已经距离不到十里。 牟长霞一声令下，整个独立营剩下的近两千人，全部到山脚大营的练兵场集合。 牟长霞能够号令全军，就是因为她怀中抱着六合青龙剑，这是唯一能够随时调动整个飞狐军的军令之刃。现在不用调动整个飞狐军三大军团，仅仅是为了调动北上独立团。 “兄弟姐妹们，我们飞狐军是百姓自己的队伍，就是给老百姓撑腰的。正因为如此，不管是皇上还是大臣，都视我们为眼中钉，想把我们置于死地。现在，不仅朝廷在调兵遣将，而且豹头寨和砚山寨的土匪也想趁火打劫。” “大家都知道，我们这里有七八百女兵，她们刚刚被解救出来，身体都还没有恢复，根本没有自保能力。那些土匪在这个节骨眼上杀过来，就是想把我们的这些女兵抢回去糟蹋，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飞狐军绝对不同意。” “我们这里面绝大部分曾经都是三官寨的土匪喽啰，对于真正的军队一无所知。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指挥作战非同儿戏，令行禁止是最起码的要求。六合青龙剑是我们飞狐军的军令之刃，说白了就是专门斩杀抗命之人的。” “我把六合青龙剑拿出来，就是要告诉大家，哪怕我们全部战死，也决不允许一个女兵落入敌人之手。为此，就需要一个人号令三军，在战斗中才能进退有序，从而争取胜利。现在，我把六合青龙剑交给萧芸娘指挥全军。” 牟长霞跟随李宪以来，这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而且是代表飞狐军临阵选帅，实际上也就是传说中的“登坛拜将”。 这一番话说完，所有新兵才知道这个平时保持微笑的漂亮姑娘，居然也是飞狐军说话算话的人，因为军令之刃就在她手中。 即便是土匪，也都知道军刀是干什么的。六合青龙剑一出，整个练兵场顿时声息皆无，鸦雀无声。 “敌人已经打到门前，我没有多话。”萧芸娘躬身接过六合青龙剑，然后高高举在手中：“军令所至，令行禁止。违令者斩，绝不姑息！追魂枪李宪，接令！” 在场的两千人谁也没有想到，萧芸娘下达的第一个军令，居然就是飞狐军的掌舵人李宪。 虽然不知道萧芸娘如此郑重其事为了什么，但是李宪却不敢丝毫马虎。因为军令之刃是他亲自下令设置的，飞狐军的五斩令也是他宣布的。 李宪没有时间考虑，敌情和战术研究可以畅所欲言，战场之上不允许有疑问，司令官临阵调兵遣将不容迟疑，“临阵退缩者斩”这条军规直接可以杀人。 李宪只能闪身而出抱拳躬身：“末将在！” 萧芸娘冷声说道：“命令你率领第四大刀连、第四长枪连、第一女兵连前往迎敌，许败不许胜。必须把土匪联军吸引到大营之前，不准折损一人一骑，违令者斩！” 此令一下，全场莫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啥？因为李宪突然失踪，萧芸娘为了让大刀营、长枪营为了尽快形成战斗力，对新兵的编组都进行过两轮考核。 战斗力的强弱划分，依次是第一连、第二连、第三连，第四连实际上是两轮考核没有过关的人组成，根本没有丝毫战斗力。 两个淘汰连本来就已经不咋地了，再加上一个更加糟糕的第一女兵连，而且不能折损一人一骑，这个战斗如何进行？ 这些事情都是李宪离开之后发生的，所以他本人并不清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宪只能硬着头皮叫道：“遵命！” 还行，好歹李宪不用亲自点兵，副团长牟长霞已经把三个连带到辕门外，构成了三个方阵。 李宪接过殷莲牵过来的战马，也就是从牟驼岗天驷监两万多匹战马里面，萧芸娘和李奚骨专门挑选出来的第一宝马：金玉赤骝。马鞍桥上架着柔铁金枪，右边挂着子母双锏，左边挂着弓囊和箭壶。 殷莲眼泛泪光：“公子当心些，婢子看芸娘二姊满脸杀气，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李宪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追魂枪三个字是白叫的吗？那是我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你放心，我带兵打仗从来不开玩笑。” 等到他扳鞍上马来到辕门外，李宪顿时傻眼了。 三个连是不错，裴鸾娇是女兵营副营长，也兼着第一女兵连的连长，所以红马花枪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二百一十一匹战马，马背上端坐二百一十一名女兵，手里都是红缨枪。 李宪眉头一皱，心里开始打鼓。 原来从飞狐县带出来的十二名少年女兵，刚好在第一排，手里都是缠金月华枪，重量九斤的那种，这是飞狐军女兵的制式兵器。 第二排十七人，应该是裴鸾娇的贴身卫队，手里也是红缨枪，只不过神色凛然，比后面的两百多女兵严整许多。 女兵连后面就是大刀营第四大刀连，方阵前面两匹战马，分别是连长江泰，副连长侯三儿。再后面是长枪营第四长枪连，方阵前面两匹战马，分别是连长段功荀，副连长单韬。 李宪皱眉头，主要是女兵连都有战马，但是第四大刀连、第四长枪，分别只有一个排有战马，另外两个排都是步兵。 按照李宪的设想，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战马应该交给男兵出战，女兵在家里看守大营就行了。现在女兵有马，男兵光脚，接下来这一仗怎么打？ 恰在此时，天空之中传来一阵“啾啾啾”的雕鸣，小公主李飞凤在半山腰一声高叫：“二娘，雕儿传来信息，敌人距离大营五里扎下营寨！” 五里也就是两千五百多米，如果在平原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在王屋山里面你就别想了。 萧芸娘在辕门的敌楼上娇斥一声：“现在敌人立足未稳，正是迎战的最佳时机。追魂枪李宪，出击！” 一直到这个时候，李宪对冷兵器作战，而且是在山区进行防御作战，终于有了一个更加清醒的认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宪摘下柔铁金枪往上一举：“段功荀带领第四长枪连打头阵，江泰的第四大刀连随后跟进，女兵连殿后，出发！” 李宪策马刚要往前冲去，裴鸾娇已经冲了上来低声说道：“你准备怎么打这一必败之仗？” 李宪苦笑着摇摇头：“疯丫头，这都是些啥兵啊，你们这两三天都在干什么？” “当然是准备打仗了！”裴鸾娇右臂一振，缠金月华枪顿时光芒四射。 李宪目光一凝：“这不是长霞的缠金月华枪吗，怎么在你手里？” “你说得对。”裴鸾娇嘻嘻一笑：“我和芸娘二姊的长枪上次都被奚骨把给震断了，长霞大姊不会上阵厮杀，她的长枪当然归我用。” 李宪有些茫然无措：“疯丫头，我看你毫不担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哼，没想到你也瞧不起女兵。”裴鸾娇压低声音：“前面的四百多男兵肯定一触即溃，指望不上的。能够和敌人纠缠的人，只能是我的第一女兵连。所以我们装备战马，而他们绝大部分都没有，因为战马是比武赢过来的，那些男兵在马背上单挑，根本打不赢第一女兵连。” 李宪这才大吃一惊：“还有这回事？” “你以为呢！”裴鸾娇回头看了一眼女兵连，随即有些自得起来：“你上次的一番讲话，彻底激发了女兵的斗志。女人，一旦决定要做成一件事情，不是你们男人想象得到的。别看只有三天时间，你身边的侍女殷莲她们，现在也不能小瞧。” 两千多米的距离，就算用步行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仅仅是拐过一个山脚，前面两个连就已经停住了脚步，大队人马顿时堵死了整个五尺栈道。 李宪一抖缰绳冲到队伍前面，发现五尺栈道在这里拐弯，山梁尾子的西侧同样有一片开阔地，一座切断五尺栈道的大营挡住了去路。 距离敌营四百米左右，都是平坦的开阔地，算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战场。 让李宪生气的是，对面的敌人居然无动于衷。六百骑兵摆成方阵，一千步兵还在忙碌着砍伐树木搭建营寨。 “段功荀，立即上前叫阵，绝对不能让敌人把营寨搭建起来！” 段功荀就是第四长枪连的连长，也是摧心掌黄裳的第二弟子。 “慢着！”裴鸾娇飞马上来叫道：“现在不能随便冲击敌阵，让没有战马的男兵立即退下去，在拐弯的东侧伏击。我把女兵连留在那边接应，首先给敌人一个下马威才能完成军令。如果现在乱打一气肯定会有伤亡，到时候可就没法交差了。” 李宪一拍额头终于想起来了，萧芸娘的军令是不准折损一人一骑，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想到这里，李宪心头紧张谋划起来。 对面的敌人没有直接冲上来，也没有担心这边杀上去，说明陶三春和花子明根本就没有瞧得起自己这些人。 说来也是，李宪带过来的两个男兵连，一共只有一百四十多匹马，和对面的六百骑根本没法比。 哀兵必胜，骄兵必败，这是常识。但这一次不是要打垮敌人，而是要让敌人追上来。 土匪就是土匪，和正规军队完全不同。李宪心中一动，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有利的战机。 如果运用得好的话，应该能够实现萧芸娘下达的命令要求。 第0411章 吸附战术 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除了战斗过程之外，基本战术原则一脉相承，从来都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过时。 李宪此前被萧芸娘给震慑糊涂了，完全被萧芸娘牵着鼻子转，满脑子都在考虑萧芸娘的战术目标，所以有些晕头转向。 现在敌人就在眼前，而且分明瞧不起自己，其他的所有问题都是废话，首先搞定眼前的一切才是唯一的任务。 四个排的步兵往后一退，顶在最前面的就是一百四十多男兵，紧随其后的就是两百一十二名女兵。 三百多名骑兵对抗六百骑兵，如果不考虑男女因素，再加上此地没有更大的迂回空间，实际上差距并不大。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这是基本兵法，也是李宪觉得有机可趁的根本所在。 这个地方斗阵施展不开，斗兵也施展不开，唯一的办法就是斗将。 李宪和裴鸾娇在马背上低声沟通了一下，然后大喝一声：“段功荀，挑战！” 段功荀，摧心掌黄裳十个徒弟排名第二。他们师兄弟十人都是基层将领，在李先从虎头山庄抢回来的兵器中，段功荀挑选的是一杆铁枪，大概二十三四斤。 对面极为整齐的六百骑兵，而且都是黑色紧身衣的统一服装，清一色的长柄朴刀，显得杀气腾腾。 段功荀他们师兄弟十人还没有见过阵仗，看见对面的架势，他心里砰砰直跳，这是所有新手的通病。 果然不错，段功荀一边催马上前，一边高声大叫给自己壮胆：“追魂枪坐下二徒弟段功荀在此，谁敢上来送死？” 对面的骑兵突然闪出一条缝隙，一个黑马小将提着一把长柄铜锤冲了出来：“原来是三官寨的小教头，你刚才躲在娘儿们裙下还没人看见。既然出来找死，那就让我送你一程！” 随着一阵马蹄上响起，安九娘突然从后面冲了上来：“公子，这家伙是豹头寨寨主下面统领马队的两个头领之一，江湖人称金锤太岁文老四，手底下很是不弱。” 李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战场中间已经二马迎头，当的一声交手一招。 段功荀横枪架住了对方的铜锤，身体一晃差点儿掉下马背，金锤太岁文老四看得呵呵大笑。 裴鸾娇低声叫道：“段功荀力量不弱，可惜胆量不足，枪法不精，经验不也够，这一仗肯定输了。” 李宪点点头：“这不能全怪他，他们师兄弟十人是摧心掌黄裳收养的孤儿，根本不算什么徒弟。跟随我时间太短，枪法他才学了不足十天，情有可原。” 果然不错，第二个回合一搭上手，段功荀就已经败下阵来，因为他的左手被震裂了，枪杆上都是鲜血。 大刀第四连连长江泰气不过，没等命令就高举长柄朴刀，催马冲了上去：“文老四不要张狂，你家江爷爷在此！” 咔嚓——金锤太岁文老四策马横击，人头大小的铜锤刚好敲在刀刃上，直接把江泰的朴刀给震飞了。文老四得势不饶人，手中铜锤一招凌空折柳，就要一锤砸死江泰。 这下可把裴鸾娇给气坏了：“接本姑娘一枪！” 裴鸾娇的红马虽然不是域外胭脂马，那也是万中挑一的河曲马。仿佛一团红云贴地刮过，缠金月华枪已经划破虚空射了过去。 这一招就是当初和萧芸娘交手的中平枪，也是裴家枪法的杀着之一，就是被李奚骨甩出紫铜棍砸断双枪的那一招。 人如飞凤，马似游龙。迅若雷霆，快似闪电。 金锤太岁文老四连胜两将正在得意，一点寒星已经射向自己的左肋，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文老四此刻固然可以一锤砸死江泰，但是绝对逃不过裴鸾娇的这一枪。 武功之中有一条基本规律：越是最普通的招式，就越是无法破解，所以才有“一拙破千军”之说。 修炼枪法最先学的就是中平枪，最难学的也是中平枪。所有的枪法招式，都是从中平枪演化出来的。所以只要学枪法的人，中平枪几乎人人都会。可一旦使出来，却无人能破。 如果没有经过千锤百炼的准备，对付中平枪就只能闪避。 金锤太岁文老四肯定没有学过如何破解中平枪，所以他选择闪避，让江泰逃过一劫。 中平枪是枪法的祖宗，后续招式都是它的子孙。裴鸾娇虽然年纪不大，却一直浸淫枪法。 缠金月华枪去势不衰，裴鸾娇双臂一抖，枪头乱颤起来顿时就是漫天枪影，正是裴家枪傲视天下的绝招“狂风乱舞”，完全依靠战马的冲击力把敌人罩在其中，这一招只有乌藤枪杆的花枪才能办到。 金锤太岁文老四不知道数十个枪头哪个是真的，一旦挡错性命就没了，只能策马继续闪避。 可惜文老四满眼都是枪花，结果忘记裴鸾娇的战马是一匹宝马，短促冲击的速度快如闪电。 文老四的大黑马后退三步本来足够让过狂风乱舞这一招，实际上也让过了。可是大红马一头撞了上来，两匹马刚好贴身交错。 裴鸾娇用花枪把铜锤隔在外面，随即轻舒猿臂探手一抓，左手一把捞住文老四的腰带往回一拽：“你给我过来！” 江泰刚刚下马把自己的朴刀捡回来，刚好发现裴鸾娇生擒敌将，顿时如飞冲上去，接过文老四扛起来就往回跑，连战马和兵器都不要了。 李宪没想到裴鸾娇含怒冲出去，竟然是要活捉敌将，知道激怒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 一招两式，走马活擒。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敌人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头领被抓，然后催马上来抢人，就已经晚了半步。因为战马启动需要时间，只能前面开始跑起来，后面才能催马跟上。 关键是文老四连胜两人都没费力气，一个被震裂了虎口，一个被震飞了大刀，敌人就有些大意。不像李宪这边都是提心吊胆，全神贯注，随时都做好了催马上前的准备。 裴鸾娇忙中偷闲把两匹无人的战马抓回来，李宪只能催马上前策应，同时高呼一声：“由我断后，全军撤退！” 敌人的六百骑兵一动，环境的劣势开始发挥作用。仅仅追了不到三百米，前面就已经只能四马并行。 李宪一个人已经足够迟滞敌人追击的速度，从而掩护后面的第一女兵连加速退了下去。 原来，李宪直接收起金枪把子母双锏抽了出来，现在是当练子锤使用，控制宽度超过两丈。 当然，敌人的骑兵不敢过分逼近，还是因为李宪用飞镖连杀两匹战马，给敌人后续骑兵制造了巨大障碍。 敌人急怒攻心之下，终于想起一件事来：“这家伙使用暗器，赶紧把弓箭手调上来！” 这就是中原土匪和北方正规军的不同之处。北方正规军的装备每个人都有一张弓，随时可以放箭，所以才称之为骑射功夫。 练习弓箭需要大量的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抢两个大户，所以一般的土匪很少在这方面耽误工夫。就更别提在马背上放箭了，打起仗来就只能叫后面的弓箭手。 李宪一看敌人乱套，他干脆拨转马头一溜烟向前冲去，把双方的距离拉大到了一百多米，也就相当于一百八十步。 如果土匪里面没有百步穿杨的神箭手，这个距离已经无法放箭。 这就是冷兵器和热兵器之间的巨大差距，一百多米在未来的二十世纪骑兵对决，刚好是死亡分界线。 一百多米这个距离弓箭没用，却是骑步枪的打击范围。骑步枪可能打不中人，但可以把战马打死。 不在乎杀敌多少，占了便宜就跑，这本来是土匪的套路。现在李宪拿出来使用一番，就是他的决定之一。 抓了一个人，杀了两匹战马摔死两个人，放在正规军的战斗中，绝对没有丝毫影响，但是对土匪来说就是一件大事。 中原地区能够指挥马队作战的人非常少，现在马队头领被抓，两位寨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土匪只能拼命追赶。 一来二去，可就绕过了山梁尾子，另外一片三角形的宽阔地带出现在大家面前。 前面还是李宪一骑断后，更前面就是两个排的男骑兵一百多人，一百四十多匹战马高速狂奔，搞得尘土飞扬，后面的六百骑兵自然紧追不舍。 没想到这个三角形地带并不长，前面已经变成了五尺栈道，已经只能两马并行。 就在六百骑兵狂卷而来的刹那，轰隆一声，两侧山壁上突然滚下无数大石头，五尺栈道已经被堵死。就算暂时还没有堵死，敌人的骑兵已经冲不过去了。 土匪的六百骑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此地居然有埋伏！ 土匪不是正规军，他们没有什么人生目标，更没有什么高追求。打顺风仗就可以悍勇无敌，一旦打逆风仗，顿时军心涣散。 前无去路，要想把前面的通道打开，那就是步兵的事情。 六百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拨转马头往回跑，希望赶紧和后面的步兵汇合在一起。 晚了！ 等到六百骑兵回头冲到此前经过的山梁尾子，大路居然也被堵死了。虽然堵得并不严实，不过是二十多根大树横在路中间，可是因为这些大树枝叶横生，不要说战马过不去，就连人都无法冲过去。 六百土匪抬头一看，一道缓坡上出现一个小方阵，当先一人正是匹马单枪的裴鸾娇，身后就是两百多女骑兵严阵以待。 和土匪骑兵决然不同的是，两百女骑兵拉得很开，而且每个人都张弓搭箭，只要敌人的骑兵敢冲上去，肯定要被射成马蜂窝。 敌人的六百骑兵被困住，这是李宪和裴鸾娇密谋的第一步，但他的任务并没有完成，因为敌人还有一千步兵没上来。 陶三春、花子明这两个人大土匪头子，会不会全力解救自己的精锐骑兵，成为李宪必须正视的问题。 第0412章 童贯出兵 李宪失踪的这两天，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裴鸾娇这四个母老虎做了不少事情。 萧芸娘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最后关头让李奚骨保护李飞凤杀透重围，带着六合青龙剑返回蔚州把三大主力军团调过来，然后把大河两岸杀他个血流成河，地覆天翻。 正因为如此，得到李宪平安无事的消息，四头母老虎并没有让李宪返回山庄，而是被限制在望门山。 女人小肚鸡肠，嫉恨心很重。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俗话说：如果决定得罪女人，那就把她的男人好好羞辱一顿。 李宪突然失踪，四头母老虎经过仔细推敲，绝对不是李宪不告而别，肯定是出了问题。 因为刚刚宣布整编队伍，而且训练才走向正常，李宪还承担着次日上午的教练任务，不可能当甩手掌柜游山玩水去了。 再说了，李宪急于救援耶律余里衍，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五台山，自然不会放下队伍不训练。 李宪既然不会自己跑出去，那么只有两个结果：一个就是被人暗杀了，一个就是被人困住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代表有人欺负了自己的男人，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当然，四个母老虎毕竟不是神仙，万万没有想到“蛤蟆功”和“嘘嘘”之间，居然也会发生故事，她们一直认为是朝廷暗中捣鬼。 四头母老虎协商一致，把主要矛头对准了距离最近的济源县城，也是萧芸娘决定打击的第一目标。 四头母老虎决定首先打击济源县城，主要有两个目的： 第一，夺取济源县城之后可以威胁河内县城，可以迅速扩大影响，给大宋朝廷施加压力，不敢把李宪给杀了。 第二，三官寨虽然地势有利，但没有足够多的粮草支撑，长期坚守肯定不行。如果李宪已经遇害，攻破济源县城据城自守，让李奚骨保护李飞凤杀出去，把自己的三大主力部队调过来报仇雪恨。 李宪解救杨春之后，才知道童贯到了济源县城。要知道，杨春是从汴梁城被人一路追杀到此，实际上对于萧云娘等人来说，那都属于“旧闻”，而不是什么新闻，因为她们早就接到了暗探的报告。 大辽国灭亡，罪魁祸首固然是大金国，但是大宋也是最大的帮凶。 萧芸娘最痛恨大宋朝背信弃义，而童贯就是背信弃义的鼓吹者，而且也是具体的执行者。 童贯刚刚抵达济源县城，萧芸娘就已经在谋划如何应对，最好把童贯一刀两断，才能消除心中的恨意。 牟长霞和薛沁儿来自云州山村，同样痛恨大宋官军，而且全身心都在李宪身上，谁要对李宪不利，就算老天爷她们也敢杀，更何况没有丝毫好感的大宋官军。 裴鸾娇见到李宪之前还是个小女匪，她的个人好恶就是行事准则。该杀谁不该杀谁，她根本没有具体标准，完全靠自己的心情。李宪遭人陷害，裴鸾娇的心情自然很不好。 想到李宪一再强调不愿意和大宋官军作战，所以四头母老虎一唱一和，居然把六合青龙剑给搬了出来，然后命令李宪带领一批乌合之众去抵挡两股土匪，免得他在身边碍手碍脚。 俗话说得好：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李宪被萧芸娘利用卜辙等人困在望门山里面三四天，外面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童贯再度出山，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这个老太监还没有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采用八百里加急发出了一批手令。 第一，招安中条砚山寨、历山豹头寨，组成垣曲县土兵（民兵），任命陶三春为兵马指挥，花子明为兵马副指挥。克期抽调精兵不下一千五百人东进，切断轵关陉五尺栈道，防止李宪西窜。 第二，命令阳武县、荥泽县、河阴县、偃师县、河阳县、温县、武陟县、修武县、河内县、王屋县分别抽出弓手一百二十人、土兵三百人，十一个县就是四千五百马步军，限期赶到济源县听点。 第三，命令户部立即抽调五千人三个月的粮草，兵部、工部、天驷监立即抽调相应马匹、兵器、箭矢，并且在规定时间内运抵济源县城。 书中交代，童贯能够再度出山，居中运作的就是枢密使蔡攸，同时联络工部、兵部推波助澜，其目的就是干掉该死的李宪，给自己报一箭之仇。 虽然童贯还没有官复原职，但是有了蔡攸居中协调，可谓是顺风满帆，想啥有啥了。 这些具体事情李宪并不知道，但是山寨里面的四头母老虎却一清二楚。 现在，童贯已经集中了一千八百骑兵（各县马快弓手）打头阵，三千五百步军随后押运粮草跟进，已经在孔山西南侧的开阔地带安营扎寨，切断了三官寨东侧的通道。 李宪和裴鸾娇看见陶三春和花子明的土匪很整齐，就是因为垣曲县接到命令之后，给了一笔很丰厚的招安经费，其中就包括适当的兵器、服装、马匹。 陶三春和花子明并不是胡乱出兵，而是按照泽州团练使童贯大人的约定期限，准时赶到了扎营地点。 根据童贯大人的军令，陶三春和花子明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三官寨西面五里扎下大营，彻底堵住五尺栈道就算大功一件。 正因为如此，陶三春和花子明看见李宪带兵迎敌，仅仅是让骑兵列阵，并没有派兵出战。如果不是裴鸾娇抓走了金锤太岁文老四，六百骑兵根本就不会挪窝。 童贯的目的并不难猜，是想用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土匪，挡住五尺栈道向西的通道，为全歼三官寨创造条件，用心何其毒也。 萧芸娘知道童贯的目的，但她同样有自己的目的，就是用这群土匪拖住李宪。李宪虽然在宋军面前经常出昏招，但是面对土匪却没有这个心理障碍，而且肯定妙计迭出。 萧芸娘的作战部署，裴鸾娇当然一清二楚，而且她就是奉命过来监视李宪的，也算是飞狐军里面第一次派出监军。 这个监军非同小可，因为她是监督最高统帅，这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奇葩事件，目的就是免得李宪利用自己的崇高地位瞎胡闹。 李宪并不是一个喜欢瞎胡闹的人，可是他一碰到宋军就手足无措，随时会把所有人置于险境，四头母老虎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萧芸娘做出如此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让牟长霞或者薛沁儿过来，估计李宪三句话就让她俩倒戈投降了。 唯有裴鸾娇从来不害怕李宪，而且敢于和李宪唱对台戏，也是目前飞狐军里面唯一一个最喜欢看李宪吃瘪的人。 裴鸾娇冲出阵去抓回来一个人，当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执行萧芸娘的另外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和李宪无关，他的任务就是要把陶三春和花子明吸引过来。 如果按照萧芸娘的军令，应该把陶三春和花子明吸引到三官寨山脚大营门口才对，否则就要“违令者斩”了。 李宪目前有些哭笑不得，正在自己和自己发脾气：“他妈的，老子这下完蛋了。搞得不好，老子就是华夏五千年以来，第一个被自己部下用军令之刃斩首的统帅！” 不怪他生气，此前在敌营前面和裴鸾娇密谋，李宪疏忽了一个巨大问题，等到他想执行第二步计划的时候，才发现根本行不通。 不错，命令四个男兵排的步兵提前退下来，并且在山梁上准备石头，恰到好处把敌人六百骑兵挡住了，可是也把自己的两百多女兵给挡在后面。 按照计划，裴鸾娇应该带领女兵营阻断敌人退路，吸引敌人主力部队前来救援。 现在两个步骤都完成了，李宪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为他被挡在战场东面，变成了一个看客。如果要和里面的裴鸾娇取得联系，那就只能重新搬开石头，把通道打开。 现在能不能打开通道呢？李宪并不知道。两百多女兵能够坚持多长时间，李宪就更不知道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着急，李宪急得直骂娘，却没什么卵用。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如果让女兵出现损伤，不用萧芸娘动用军令之刃，李宪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事实上四头母老虎没有猜错，李宪面对一群土匪还是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他仅仅急躁了三秒钟，然后把自己骂了一秒钟，就开始噼里啪啦打算盘，看看有没有什么卑鄙无耻的计策，能够给这群土匪致命一击。 李宪盘膝坐在大石头上闭目沉思，萧芸娘当然也没闲着，因为她破釜沉舟的致命一击，在李宪带兵出发之后，就已经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话说卜辙被派到了望门山潜伏待命，三官寨里面的第一大将就是李奚骨。现在敌众我寡，萧芸娘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傻儿子李奚骨闲着。 自从知道童贯在东西两路集中了六千人，萧芸娘就明白三官寨绝不可守。一旦被六千敌人堵在山脚下，山上的人要么投降，要么被饿死。 既然不能让敌人打上门来，萧芸娘只能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也需要掌握好火候和战术节奏，现在是大决战的序幕，所以萧芸娘的两个战术动作同步展开。 萧芸娘下达的第二道命令是这样的：“奚骨，你带领第二大刀连、第二长枪连立即出发，今夜三更天赶到孔山西南侧，四更天冲击童贯的大营。不需要你杀敌多少，只要惊动敌人就行。千万不要恋战，切记！” 至于第三道命令是什么，却无人知晓。 李奚骨当然不想知道自己的二娘还有什么后手，他现在也有些不踏实。因为第二大刀连、第二长枪连同样只有一个排的骑兵，另外两个排都是步兵。 用一百四十多骑冲击敌人四千五百多人的大营，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如果没有四个步兵排拖累，李奚骨绝对有信心杀透敌营。现在刚好相反，二娘萧芸娘一定要他带上近三百步兵，李奚骨心里有苦自知。 第0413章 虚则实之 童贯，字道夫，今年七十岁。因为“收复燕山六州”有功，被封为广阳郡王。 六座空城被“收复”，里面没有一个百姓，没有一个商户，所有房屋都被付之一矩，接下来的重建、移民还需要一个天文数字的资金。 白沟两战两败，损失官军十七万人，两河囤积十年的庞大军需物资全部丢弃，又耗费军资近六千万缗，恳请大金盟友帮忙夺回城池，用一百万缗赎回燕山六州的残破空城，每年还要上贡代税钱五十万缗。 如此“彪炳青史的丰功伟绩”，神仙也包不住，最后真相大白于天下。 就算童贯有天大的神通，昏君赵佶紧咬牙关想保住他，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背信弃义，落井下石，这是“官场厚黑学”的精髓。 蔡京、王黼、高俅、李纲、梁师成等文武大臣众口一词，一个比一个慷慨激昂，“媪相”童贯被一撸到底，宦官谭稹走马上任，接替了两河宣抚使的大权。 没有权利的日子，就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日子。对于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童贯来说，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老太监童贯喜欢门庭若市的好时节，被虚置达半年之久，他做梦都想恢复昔日的权柄。 机会终于来了。 李宪突然出现在东京汴梁城，顿时刮起一阵旋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赋闲在家的童贯自然也不例外。 想当初，童贯是两河宣抚使，蔡攸是两河宣府副使，他们这一对搭档也算是同病相怜。 童贯丧师失地，蔡攸也好不到哪里去。 固若金汤的保州城居然被人抢了，而且蔡攸和他的四个小妾，居然被人抢成了光屁股。 奇耻大辱，不报仇都不算男人。 童贯被弹劾下台，蔡攸夹起尾巴做人，徐图东山再起。 即便李宪在汴梁城搞风搞雨，并且二次到家里抢劫，还用血手印在名画上题词，蔡攸始终忍气吞声，并没有表现得暴跳如雷。 忍得一日之气，能报万世血仇。蔡攸久历官场，当然明白厉害。 唯有童贯再度翻案出山，朝廷之中才没有人继续揪着当初保州城的那单丑事。 经过蔡攸不断吹风，昏君赵佶终于把童贯给想了起来。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四十余年调兵遣将，童贯闭着眼睛都不会错。仅仅半个月时间，大河两岸就已经战云密布。 童贯久在行伍，虽然暂时倒台了，但是他的故旧门生遍布天下，对军旅之事并不闭塞。 李宪离开东京汴梁一路向西，本来就是蔡攸和童贯密谋好的事情，然后通过太子赵桓、昏君赵佶逼迫李宪立即上路。 没想到李宪居然兵分两路，忽东忽西，让童贯在河南干掉李宪的谋划落空。 后来发现李宪把主力部队集中了杨津寨南北两岸，童贯立即调整部署，准备一举全歼。 等到大批人马集中到王屋县，却得到“逆贼李宪出现在河内县盘古洞”的消息。 童贯推测李宪想走太行陉北上，只能再一次调整部署。 也就在这一个刹那，李宪带领特遣分队杀向轵关陉的三官寨。 无崖子、林长捷等“神霄六玄”接到紧急命令出面拦截，结果事出意外。不仅林长捷当场被杀，又引出了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两大绝顶高手。 三官寨居然一夜之间就丢了，童贯派来招安的官员不知所踪，把逆贼李宪歼灭在盘古洞的计划最后功亏一篑。 童贯没想到自己再度出山，居然眨眼之间连败三阵，先后损失各方力量数千人，程兆铭、吴幵同时被杀，连敌人的半根毛都没抓到。 童贯顿时清醒过来，逆贼李宪胆敢孤军深入，可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比当初围剿方腊麻烦多了。 此前做了那么多主动承恩示好的铺垫，逆贼李宪居然没有疏忽大意。可见这个逆贼不仅狡猾如狐，而且机敏异常。 最糟糕的是，经过此前一连串交锋，逆贼李宪根本不和你正面交锋，要想聚而歼之就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通过和耿南仲、唐恪、吴敏、宋其愈、祁平、霍俊、吴尽忠、宋安平等幕僚商讨，大家一致认为：对付李宪这种行踪不定的贼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前各县各自为战的办法行不通，必须稳扎稳打才行。 正因为如此，童贯把附近十一县的兵马全部集中起来，并且亲自率领主力部队近五千人，在孔山一线挡住了太行陉、轵关陉两个出口，同时命令陶三春、花子明切断了轵关陉西去通道，让逆贼李宪的回旋余地越来越小。 童贯选择的中军大营所在地，就是轵关陉东出口。这里是一个喇叭口，东南方向就是济源县城，属于黄河北岸的平原地区。 马军统制祁平、霍俊，在轵关陉东出口一南一北扎下两座大营，一千八百马军一分为二，构成了双鬼拍门之势。 往东五里是童贯的中军大帐，贴身护卫营八百精骑驻守。东面的左右两翼就是两座步军大营，步军统制分别是吴尽忠和宋安平。 一朵巨大的五瓣梅花阵落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固若金汤，童贯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 李奚骨根据萧芸娘的命令，率领第二大刀连、第二长枪连四百二十多人上午出发，沿着轵关陉向东出击。 没想到离开三官寨不到十里，前出哨探的一个骑兵班就已经飞马返回：“前面五里发现敌人哨探，每一队二三十骑，半个时辰巡视一周。” 接到敌情报告，李奚骨有些为难：二娘萧芸娘的军令，是让自己晚上冲击大营，让敌人一夕三惊，日夜不安。现在敌人把自己的哨探放出来二十里，而且这附近没有可以迂回的空间，如何是好？ 第二大刀连的连长向吉，手里的兵器是一把三股钢叉，重量接近六十斤。当初一招锁定李宪的枪头，让李宪抽不回去，那也算是一员猛将。可惜这家伙不学无术，自然没啥主见。 第二长枪连连长匡蹇，是李宪从飞狐县少年营带出来的一个小家伙。因为和小公主李飞凤的关系匪浅，而且把李宪当作自己父亲，认为自己的身份其实和李奚骨差不太多，所以胆子不小。 “大哥，你看我们只有两个排的骑兵，多一匹马就多一份战斗力。二娘虽然有军令，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可是干爹再三强调的。” 匡蹇今年才十四岁，口中的干爹当然就是李宪，二娘就是萧芸娘。 没法子，飞狐县少年营两千多人，在人前把李宪叫公子，暗地里都把李宪叫干爹，十七岁的牟长霞叫大娘，十六岁的萧芸娘叫二娘，十四岁的薛沁儿叫姨娘。 匡蹇此话一出，李奚骨顿时眼睛一亮：“兄弟，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干掉敌人的一队哨探，应该不算违抗军令，对？” “那当然了！”匡蹇一挥手中的镔铁长枪，说得气势磅礴：“我们的任务是惊动敌人，让他们永远不得安宁。究竟是白天打，还是晚上打，难道有分别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向吉一晃三股叉，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小子胆子太大，居然敢违抗军令。如果大白天惊动敌人，一旦全力扑上来，我们大营没有防备可就糟了。难道六合青龙剑是吃干饭的吗？我看那玩意儿砍起脑袋来，肯定像切豆腐似地。” 匡蹇不服气的撇撇嘴：“向大哥，你说的真是比那些姨娘唱的还好听。现在敌人半个时辰就过来一次，我们如何才能摸到敌人大营门口？” “那有个啥的吗？”向吉嘿嘿一笑：“你们在此等着，我带领自己的骑兵排悄悄地上去，然后把二三十个前哨悄悄的干掉，那不就行了？” 憨人就有憨主意，悄悄地把敌人干掉，难道就不会惊动敌人？大白天突然少了三十个骑兵，就算敌人的主将是傻子也惊动了，亏这个向吉想得出来。 “我当你想干什么呢，原来是想吃独食！”匡蹇一听就急了：“小爷我现在缺的就是战马，凭什么让你上去？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带自己的骑兵排上去，保证不会走漏风声。” 李奚骨毕竟已经二十来岁，而且是奚家庄的独子，脑袋里面的东西当然不少。 匡蹇和向吉在这里争论，李奚骨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之处。 “你们两个赶紧住嘴！”李奚骨冷笑道：“爹爹说过，二娘是七窍玲珑心，智谋百变，就你俩这种馊主意绝对瞒不过她，趁早收起来。还想趁火打劫捞便宜，那纯粹就是找死。” “那怎么办？”匡蹇不怕李宪，就是怕萧芸娘：“现在敌人的哨探像游魂似的，我们进退无路，难道就这么耗下去吗？” 李奚骨微微一笑：“为了二三十个敌人违抗军令，实在是有些划不来。既然冒着被砍头的危险，那要干就要干一把大的。” 李奚骨、匡蹇、向吉，再加上第二大刀连副连长雷震、第二长枪连副连长关高旻，这两个家伙是摧心掌黄裳的两个记名弟子，一共是五个浑球。 这五个人当中，只有李奚骨曾经浑浑噩噩的时候，跟随大辽乙室八斤参加过数万人的大血战，可惜看见李飞凤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这段记忆。 后来在栾城县驿亭镇，李宪使用一连串的阴谋诡计，先后干掉完颜京吕家寨的八百骑兵，那都是小阵仗。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丧失的记忆已经开始点点滴滴再度重现，所以李奚骨说干一把大的，那绝对就是一把大的。 匡蹇、向吉、雷震、关高旻这四个混球不知深浅，更不知道真正的大战一旦爆发是个什么概念。 半大小子正是冲动的年龄，一听可以干一把大的，四个混球顿时在一旁鼓噪附和，促使让李奚骨下定了最后决心。 第0414章 小闹大打 李奚骨毕竟是易州奚家庄的小少爷，祖上的达奚族那也是名将辈出，叱咤风云的大世家。 随着记忆力的不断恢复，李奚骨脑海中固有的见识开始慢慢发挥作用，对事物本质的分析能力开始逐渐恢复。 他这次率队出征，也算是加入飞狐军以来的第一次正面作战，所以并没有掉以轻心。 此刻所在的部位，正是轵关陉从大山出去之前的最后一个隘口，此后就是一马平川，直达黄河北岸。 要想干一把大的，身边四百多乌合之众实在是不怎么样，所以李奚骨经过紧张推演一番，决定试试敌人的态度。 “向吉，率领你们连的骑兵排立即出发。如果看见敌人的前哨部队，就立即发起进攻。需要注意的是，既不能把敌人打得太狠，也不能让敌人退走。如果发现敌人大幅增兵，你就缓缓后退。如果你一上去就把敌人打散了，那就提头来见！” 向吉终于捞到第一个出战，冲着匡蹇一咧嘴，顿时兴高采烈而去。 李奚骨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你们仔细看清了，南北都是山梁，中间夹着我们所在的这条小路，这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雷震、关高旻各自率领自己的两个步兵排，立即抢占小路两侧的高地制造滚木擂石，然后全部隐蔽起来，一旦敌人冲进来就截断他们的退路。此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你们能否隐蔽好。谁敢暴露目标，一律军法从事，立即去办！” 所有的部队都派出去，李奚骨身后就剩下匡蹇的一个骑兵排七十人。 李奚骨从马鞍桥上摘下一对金钉铁骨朵，这才大笑一声：“但愿童贯老儿不要让我失望，他手下的军卒还有些血性敢追上来。跟我走，到隘口外面隐蔽起来，准备策应向吉诱敌。” 因为此处距离敌人的前锋大营也就二十里，事情并没有什么意外。 向吉倒提三股叉，带领七十骑一溜烟冲出隘口，来到平地不到五里就发现了一队骑兵。 大概有三十五六人，不过并没有骑在马背上，而是散作一地在休息。红樱枪倒插在草地上，战马就拴在枪杆上。 向吉跟随李宪之前，原来是跟着大哥向成当土匪，后来接受诏安加入阳武县乡兵，哥俩弄了一个马步军教头的虚衔。结果出师不利，被李宪打了一个埋伏全军被俘虏。 当土匪就是专门捡便宜的，现在三十六匹战马就是一个巨大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好在已经接受过十来天的正规军训，向吉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两个班抢马，两个班跟我把敌人冲散。不要多杀人，走！” 随着向吉的一声令下，七十骑一分为二冲出密林，七十把朴刀带起一片寒光，显得杀气腾腾。 等到三十几个敌人从地上跳起来，动作快的上了战马，动作慢的只能撒开两条腿拼命逃窜。 看见自己的兄弟们已经抢回来二十几匹战马，向吉也不为己甚，带着两个班狂呼乱叫瞎追一通，又抓了几个没有战马的敌人当俘虏，然后缓缓向隘口退去。 整个过程也就是眨眼之间，一个敌人也没杀死。抢回战马二十六匹，红缨枪三十三杆，抓获俘虏五人。 重新回到隘口密林，向吉把俘虏拧过来：“你们是谁的手下，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进攻我们山寨？” 五个俘虏倒也没有隐瞒：“好汉请息怒，我们是山口北大营的哨探，马军统制官是霍俊。” 向吉黑着脸没有丝毫表情：“山口北大营？你们有多少人？霍俊是个什么东西？” 俘虏看见向吉脸色发黑，吓得身体都有些不听使唤，说话更是颠三倒四：“好汉，霍俊不是个东西，他是童相公帐下的旗牌官。统带六县马快弓手九百骑，加上他的亲兵卫队，一共一千来人在山口北扎下大营。” 直到这个时候，向吉才搞清楚当面之敌的兵力情况，对于李奚骨所说“干一把大的”是什么意思。 敌人一座山口北大营就有一千多骑兵，自己的人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四十个骑兵，这个差距也太大了。 好在这一千多骑兵都是各县抽调的马快弓手，平时也就是追击一些盗贼，并非朝廷正规军。否则的话，这把大的还真有些玩不起。 想到自己的任务，向吉摆摆手：“他们都是县城里面的马快，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放了他们！” 也就这功夫，随着大地一阵微微颤抖，东面已经尘土飞扬，一彪骑兵狂卷而来，眼见不下四百骑。 “全体上马！”向吉抓起自己的三股钢叉向前一指：“不给他们一个厉害的，他们还以为自己成精了，给我杀——” 七十多骑冲击四百多骑，兵力上六倍之差的骑兵对决，放在一般情况下那就是找死。 好在向吉的三股钢叉足够悍勇，能够剖开敌人的冲击阵型，给身后七十骑打开一条冲击通道，很快就把敌人杀了一个对穿，四百多骑分成了左右两个集群。 敌人当然也不是傻子，一看向吉他们不过七十骑，两个集群一个包抄，形成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圆圈，向吉等人已经被包围。 现在就不一样了，向吉往哪面冲，包围圈就跟着他平行移动。 书中交代，因为李宪没有配套兵器，大刀营全都是连接哨棒的长柄朴刀，并非骑兵专用的斩马刀。 马背上的长兵器，最关键的就是要前后平衡，重心的最佳平衡点应该在正中间。 就像李奚骨斗将使用的球头巨斧，虽然斧头很重，但是斧柄末端还有一个枪攥作为配重。卜辙的断魂锛也是如此，枪杆末端的枪攥就是配重。 这种长柄朴刀的刀把原本是一根哨棒，并没有配重，导致前重后轻，挥舞起来的惯性根本无法控制，对双臂力量的要求极高。偶尔对付对付还行，并不适合大兵团的骑兵对决。 向吉原本是一个混球，他以为凭借自己力大无穷，没有人能够抵挡自己的三股钢叉，所以才决定大杀一顿激怒敌人追赶。 没想到连冲三次都无法突出包围圈，向吉当时就傻眼了。 骑兵一旦被包围，最忌讳的就是胡冲乱闯。一旦提前把马力耗尽，那就是末日来临。 在后面隐蔽多时的李奚骨，看见敌人开始欢呼呐喊，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因此低吼一声：“匡蹇出击，撕开一道口子把向吉他们接应出来。边打边退，一定不要恋战。” 李奚骨并没有出去，他担心自己的金钉铁骨朵控制不好力量，一旦打死敌人太多，吓得敌人不敢追击就糟了。 第二长枪连骑兵排，全都是六尺长的红缨枪。匡蹇挥舞着镔铁枪，一马当先杀出密林，最先看见的就是向吉，所以拨转马头向西猛冲，来了一个里应外和。 匡蹇一枪把一个敌人挑落马下，一声大吼震动四野：“你先走，我断后，看哪个王八犊子敢追上来！” 这边话音未落，包围圈东面突然冲过来一匹白马，上面一员白袍小将，倒提一杆银枪如飞而至：“休得张狂，济源马彪就来会会你！” 身边一个新兵赶紧提醒：“匡大哥小心，马彪那厮是济源县县尉，白马银枪鲜有敌手。当初三官寨的大寨主翼德和二寨主韩青，都在他手下吃过败仗，从此不敢窥视济源县城。” 匡蹇纵马上前，同时高声笑骂道：“放屁，小爷我眼里只有追魂枪李宪，再就是红马金枪萧芸娘。济源马彪算个屁呀，无名之辈而已，有本事就接小爷三枪！” 两匹马迎头撞上，自然双枪并举。马彪志在必得，匡蹇想试试斤两。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交手第一回合就是硬碰硬。 马彪利用战马的冲击速度，银枪成一条线扎了过来。枪扎一条线，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匡蹇当然不会和敌人拼命，双脚一磕马腹侧冲而过，双臂反手斜挥，硬砸马彪的枪杆。 咔嚓一声巨响，两个人都是身体一晃，力量半斤八两，谁也没把谁如何。 心中已经有数，匡蹇才不会在这里自找没趣。二马错蹬之后，匡蹇并没有圈转马头，而是斜刺里冲了出去。 “你小子有两斤力气，实际上不咋地。可惜今儿个小爷有事在身，改日再来和你大战三百合。” 少年营平时都是牟长霞、薛沁儿精心照料，枪法都是萧芸娘亲自传授，李宪有时间也会带领他们训练。 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少年营的半大小子都学李宪，少女们都学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这帮少年兵不仅脑子反应快，而且嘴巴很贱。 匡蹇刚开始说人家马彪是无名之辈，结果交手一合说走就走，还留下一句话把马彪气个半死。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战场上的武将绝对没有什么好脾气。 匡蹇当着数百人胡说八道，好像马彪不值一提似的，马彪一催战马奋起直追。 他这一追不要紧，后面的四百多骑看见敌人的救兵加在一起也不到两百人，顿时一声呐喊追了上来。 李奚骨策马立在山梁上的一个大树之下，看见马彪带领四百多骑紧追不舍，笑意顿时爬满了他的脸庞，瞬间又有些失望之色。 “真是可惜了，一共只有四百八十骑，这应该就是山口北大营的一半兵力。看来敌人还是很谨慎，并没有倾巢而出。如果能够干掉他们，童贯那个死太监应该会心疼很久，可惜不知道二娘会不会说我临阵抗命。” 原来，李奚骨的设想，就是把敌人山口北大营全部调出来。即便不能一战全歼，也要把敌人打残，让敌人首先损失一股冲击力强大的骑兵，然后连夜突袭山口南大营。 现在敌人的北大营只出来一半，李奚骨心中有些惋惜。 随着滚木擂石截断敌人的退路，李奚骨挥舞着一对金钉铁骨朵急冲而下，同时大喝一声：“马彪，我不想多造杀孽。如果你能接我三锤，我就把你们全部放回去！” 第0415章 暗渡陈仓 远山如黛，暮霭四合，山中雾气蒸腾。 萧芸娘趴在大营辕门上的敌楼栏杆上，听到有人上来的脚步声，她的头也不回：“沁儿，公子那边怎么样？” 正是薛沁儿提着马鞭登梯而上：“还行，裴鸾娇严格执行了预定计划，把男兵放在外面，用第一女兵连在里面和敌人周旋。因为我们早有准备，山坡上埋伏的四张弩床，让敌人的六百骑兵无可奈何。” “公子果然担心女兵连受到损伤，最后冒险打开通道冲进去。敌人六百骑兵遭到前后夹击，随即全部投降了。公子刚准备命令裴鸾娇带领女兵连离开，结果陶三春和花子明率领主力部队上来救援。” “因为他身边总兵力只有六百多人，还有六百俘虏需要派人看押，公子再想走就已经不行了。最后被逼无奈，公子只能命令女兵连看守战俘，他亲自带领四百多男兵砍伐树木堵塞通道，让陶三春等人无法很快攻过来。” 萧芸娘看着远处一动不动：“据你的判断，公子有没有危险？” 薛沁儿微微一笑：“陶三春和花子明就是一帮土匪，而且赖以生存的六百精锐马队全部覆没，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萧芸娘终于转过身来笑道：“李奚骨那个傻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果然被你料中了，他看见敌人的哨探顿时就开始谋划，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夜袭敌营。济源马彪仅仅挡了一锤就甘拜下风，童贯的四百八十骑全部投降。据我暗中观察，那个马彪很可能跟我们走，四百八十骑全部投降，就是马彪下的命令。” 说到这里，薛沁儿压低声音：“不过，童贯的援军已经到了，一千骑兵打头阵，两千步军在后面压阵。李奚骨单人独骑挡住隘口，敌人也攻不进来。如果时间长了，只怕支撑不住，你准备如何了结？” 萧芸娘摇摇头：“童贯并没有什么必死之心，加上此前在白沟连吃败仗，早就已经气尽胆落。而且这一次都是弓手临时凑成的部队，战斗力不值一提。我关心的是长霞这一路，他们绕过去没有？” 薛沁儿点点头：“陶三春和花子明全都被公子吸引出来，长霞接管了李奚骨缴获的五百匹战马，他们已经绕过去了。卜辙手下的两个连勉强算我们的精锐，再加上金锤太岁文老四做内应，拿下豹头寨应该不成问题。三官寨已经是一座空营，你的暗渡陈仓之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原来，萧芸娘当着李宪的面使用阴谋诡计，主要目的就是想干掉童贯的一半骑兵，为自己夺取一批战马，同时切断追兵，掩护女兵们转移到下一个目的地。 因为战马紧缺，牟长霞只能带领女兵营的特勤连、第二女兵连、大刀营和长枪的第三连，总人数八百六十余人步行赶到望门山，然后和李宪、李奚骨取得联系，借口缓解战场压力，把缴获的战马全部调了出来。 原本的马车全都不要了，除了个人马匹之外，多余的战马变成临时驮马携带物资。 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和裴鸾娇寻找的另外一个落脚点，就是陶三春的豹头寨。 为了实现奇袭豹头寨不出纰漏，萧芸娘已经暗中命令裴鸾娇，一定要抓住一个敌人的头领。 不要说金锤太岁文老四了，什么样的俘虏面对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这三员女将的审问、恐吓、诱导，最后也只能投降了事，免得多遭罪。 第一，为了隐蔽自己的战术目的，所以无论是东面战场，还是西面战场，绝对不能采用速战速决的办法，而是要利用敌人拖时间，给自己大部队转移争取时间。 第二，只要陶三春、花子明等人还在战斗，他们身后的轵关陉通道，就不会有官军注意，也就是大量女兵长途穿插的最佳时机。至于卜辙手下的两个连，那是突袭豹头寨的主力。 第三，为了实现前面的战术目的，李宪和萧芸娘都不能离开，因为敌人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消灭这两个祸患。 为什么牟长霞一定要把两千多人全部集中起来，而且萧芸娘当众调兵遣将，难道不担心自己的战术目标泄密？ 原来，自从李宪带领卜辙隐蔽到望门山之后，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和裴鸾娇都察觉有人暗中窥视三官寨。 裴鸾娇是个人武功最好的，但是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进行跟踪、设伏，也没有察觉暗中的这个人是谁。 既然敌人能够潜入进来，那就说明三官寨里面很难讨论秘密，所以四头母老虎决定将计就计，公开自己的战斗计划。 李宪的西路有裴鸾娇亲自去当监军，实际上她才是西路战场的具体指挥者，李宪不过是个跑龙套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傀儡而已。 至于李奚骨的东线战场，萧芸娘早就知道一百四十骑根本无法穿插出去，肯定会被敌人的哨探碰上，偷袭敌人大营纯粹就是“瞎指挥”。 但是萧芸娘相信，李奚骨肯定已经恢复了记忆力，而且李奚骨的亲爹达奚虎曾经说过，这是最大的凭仗。 历史上的达奚族那是威震天下的武将世家，曾经把匈奴和突厥打得爹妈都不认识。李奚骨一旦察觉到战机，绝对不会让童贯好过。 说白了，萧芸娘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把萧干在白沟打败童贯的“蒋干盗书之计”重新用一遍。 之所以说要偷袭童贯的大营，因为萧芸娘很清楚，童贯在白沟第二次惨败，就是因为萧干七千精骑发动偷袭，让童贯的二十大军被追杀一百五十里，十余万人被杀。 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惨败，而且就发生在一年前，童贯绝对不可能忘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萧芸娘相信童贯绝对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扬言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如何，甚至动用军令之刃证明自己的决心，其实不过疑兵之计。 大辽萧家女子，自幼学的就是兵法诡计，玩套路搞阴谋是萧芸娘的本职工作，所以她一个人在这里稳坐钓鱼台，其实根本没有把两处战场放在心中。 按照萧芸娘的说法，只要公子在身边，我就信心百倍。就凭这几只小虾米，我都懒得理他们。 对于薛沁儿提出的问题，萧芸娘一下子还真的没有想好。 如何了结目前的局面，萧芸娘有两个担忧，作为这一次的最高统帅，她不能轻易说出来。 第一个担忧：曾经潜入三官寨的人究竟是谁？如果是来探听机密的，为何东西两处战场并没有发生变化？此人是敌是友，目的是什么？ 第二个担忧：牟长霞率领的大部队，需要长途奔袭一百二十里，而且要保证占领豹头寨之后不走漏消息，这需要时间。 正是居于这两个担忧，在没有搞清楚暗中之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之前，萧芸娘只能尽可能往后拖延时间，确保前期设计不会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萧芸娘扭头看着薛沁儿：“如何了结这次反击作战，暂时不能决定。无论对付那一边，我们都有些难度。如果同时对两边发起全面反击，风险就更大，因为我们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一旦让敌人看出破绽，我们很可能插翅难逃。” 薛沁儿有些焦急：“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吗？敌人有后勤保障，我们可没有啊。让战士们吃干粮喝凉水，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萧芸娘摇摇头：“战斗才开始一天，敌我双方都处于士气高昂的关头，暂时只能利用有利地形僵持，一切都要等明天再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要首先全歼陶三春和花子明这帮土匪，让我们的豹头寨消除隐患，然后回头收拾童贯那个老贼。” 萧芸娘和薛沁儿在这里商量如何解决战斗，这个暂时还没有结果，但是李宪那边出了点小问题，必须赶紧说清楚。 陶三春和花子明的步兵虽然有一千人，但是他们清理障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李宪他们制造障碍的速度，所以救援六百骑兵的通道迟迟无法打开。 李宪的灵魂毕竟是未来世界的战略侦察兵，经过一天时间的乱仗，加上山坡上居然提前埋伏了四张弩床，而且准备了大量的干粮和饮水，说明萧芸娘早就选定此处为预设战场。 看到这些布局的时候，李宪已经基本明白了萧芸娘的心思——那就是让自己把陶三春和花子明死死纠缠住。 当然，对于萧芸娘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李宪还不知道。应付眼前局面的办法，他本人也没有完全想好，所以也就在这里心安理得当伐木工人，给山下的土匪制造障碍。 转眼天黑了，山梁西侧的陶三春和花子明他们也不是铁打的，现在已经全部退下去，战场顿时沉寂下来。 李宪需要一个人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战术问题，所以一个人倒背双手在山梁上来回踱步。 定更天的时候，随着一阵微风飘过，李宪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落霞观观主，韦十娘突然现身！ 韦十娘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战场上，李宪真是大吃一惊，倒退三个大步之后才警惕地问道：“韦观主，你为何到此？” 李宪精通贴身肉搏，对这样的武林高手并不害怕，如果韦十娘不是女人的话。 可韦十娘刚好就是女人，而且属于万人迷的那种。 真要打起来，李宪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人家身上该凸的凸，该翘的翘，一不小心就会碰上，那真是糟糕透顶。 “追魂枪，解铃还要系令人，你必须帮我！” 韦十娘满脸焦急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定定的看着李宪，一双美丽而焦急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如果让旁人看见，还以为韦十娘要一口把李宪吞下去。 看见韦十娘的一瞬间，李宪心中起码想过三万六千种变化，但是韦十娘的这句话，他就恰恰没想到！ 第0416章 稀奇古怪 “韦观主，你这话我就不懂了。上次你和七个女真鞑子联手，一路追杀我兄弟杨春数百里。我不继续追究也就罢了，凭什么要帮你？再说了，难道你没看见我正在战场上，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李宪一口否定了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帮不帮的问题。 说实话，武元春、韦十娘这两个女人，李宪看见任何一个都头痛。只要有机会，他肯定敬鬼神而远之。 可是这两个女人总是不请而至，而且像鬼魂似的飘游不定，没有心脏病都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韦十娘一跺脚，再加上小蛮腰一扭，居然像一个风情十足的少女：“追魂枪，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李宪心里顿时就有些不平衡了：“我惹事？亏你们说得出来！我既不是江湖中人，更不是道门中人，你们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韦十娘一个跨步逼到李宪身前，高耸的胸脯直接顶在李宪身上，口中吐气如兰，让李宪鼻子都发痒：“我本来不想挟恩图报，但如果不是我暗中护持，你的萧芸娘就已经被人抓走了！” 韦十娘这句话已经故意压低声音，但是听在李宪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有人要抓萧芸娘！ 李宪有些懵了：“谁要抓萧芸娘？” “武元春！”韦十娘紧贴着李宪悄声说道：“她暗中三次出手都被我破坏掉了，你现在必须帮我，否则你也讨不了好。” 如果真是武元春暗中下手，萧芸娘肯定挡不住。不管是真是假，李宪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宪的态度顿时转了一百八十度：“韦观主，请你把事情说清楚。” “不要叫我观主，我也不是观主！”韦十娘突然抓住李宪的左肩飞身而起，直接落到一个大树的树冠之中：“我是爹娘最小的女儿。因为他们不想再要小孩了，所以取名止。我比大姊小了三十几岁，从小没有见过大姊。” 李宪心头明悟：原来这个韦十娘的闺名叫韦止，十娘应该是说她排行第十。 韦十娘依旧按照自己的思路陈述：“六岁的时候，爹娘派人把我送到落霞观，才第一次看见大姊。爹娘此后不久双双亡故，我被大姊养大，转眼就是九年。我虽然穿着直缀，但并没有出家，没想到大姊这一年救回来一个小女孩。” 李宪猛然想起来：武元春当初也说过，六年前九岁的时候跟着爹爹到汴梁，结果在轵关陉被土匪打劫。韦止和武元春进入落霞观，前后相差也就九年时间。 也就是说，韦止十五岁的时候，九岁的武元春进入落霞观。现在韦止二十一岁，武元春十五岁。 “这个小女孩儿就是武元春？”李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正是这个妖孽！”韦十娘咬牙切齿：“武元春刚刚过来的时候，不仅聪明伶俐，而且极会讨人喜欢，大姊把自己的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因为大姊日益年老，所以平时都让我带着武元春修炼各种武功。” 李宪终于明白了，武元春真正的师傅应该是韦十娘，而不是落霞观的观主。而且武元春聪明绝顶，又讨人喜欢，所以武功突飞猛进。 韦十娘声音低沉下来：“大姊十二岁嫁给曹国舅，四年之后曹国舅就死了。大姊那年才十六岁，武功都还没有入门，完全依靠三清风雷剑才能镇住宵小之辈。因为三清风雷剑是先皇赐给曹国舅，而后作为信物到了我大姊手中。” “随着我慢慢长大，才知道大姊嫁给曹国舅不过是作为他修炼的炉鼎，并不是成家什么的。曹国舅每天换一个炉鼎，而且不用第二次，一年就需要三百六十个炉鼎。也就是说，大姊被曹国舅破瓜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近过。” “每年的三百六十人，都是大内道使在民间征集而来，年龄在八岁到十二岁之间。曹国舅把她们破瓜之后吸走元阴，就再也不管了。因为这些女孩子都是万中挑一的绝色，被曹国舅破瓜之后就会送给京城的达官贵人当侍妾。” “我大姊心有不甘，所以她被破瓜之后，就把同一年进来的三百六十人集中起来，在灵都观偏殿组建了落霞观。我大姊十二岁最年长，所以被推举为观主。四年后曹国舅死了，灵都观自然一落千丈。” “我大姊在曹国舅临死之前，得到了三清风雷剑，这是先皇赐下的，具有尚方宝剑的威力。曹国舅死了之后，那些达官贵人都想进来抢人，大姊就抱着三清风雷剑坐在灵都观门口，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 “十年后，我大姊悟透了剑术，终于正面挑战打败了张狂不可一世的无崖子，能够凭借一人之力支撑门户，落霞观从此扬名江湖。三清风雷剑成为落霞观的镇观之宝，平时就供奉在大殿之中。” “大姊只想求一个平静的环境度过余生，并没有想把落霞观弄成什么江湖门派。为了纪念当初一起被糟蹋的女孩子，所以死去一人，就寻找一个女弟子递补进来，落霞观始终保持三百六十人。” “我大姊嫁给曹国舅的时候，还有四个陪嫁丫头，当初都只有六七岁。大姊悟透剑术之后，首先就传授给她们四人，后来成为落霞观的四大护法。武元春聪明伶俐，具有练武的天赋，五年时间就趋于大成。” “但是这个妖孽一心出人头地，想把整个王屋山道场都变成落霞观的地盘，甚至还想让落霞观成为河北第一大江湖势力。要想做到这一点，那就必须得到三清风雷剑，才能号令整个落霞观。” “大姊一直在密室闭关，我和四大护法主持落霞观的日常事务。我们五个人都是同龄人，也没有什么野心，只要姐妹们能够平安修炼就可以。没想到武元春不甘寂寞，不断在私底下四处活动。” “居然被她说动了一百多名弟子，然后深入禁地寻找三清风雷剑的下落，而且被找到了。人算不如天算，沉寂四十年的三清风雷剑再度出世，顿时引起了有关人员的注意，年前居然被盗走。” 李宪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三清风雷剑年前被盗走，宋徽宗赵佶转手又赏赐给自己，居心何其毒也。 没曾想，李宪对于什么宝物从来不放在心上，在虎头山庄和杨春一见如故，居然毫不犹豫就把三清风雷剑送人了。 而且杨春按照李宪的密令重新返回汴梁城，暗查朝廷另外的阴谋诡计。三清风雷剑转了一转回到原地，再度在汴梁城现身，导致杨春被追杀。 想通了这些事情，李宪只能苦笑：“既然你没出家，那我就叫你韦止姑娘。皇帝老儿赵佶把三清风雷剑上次给我，就是想让我和你们落霞观为敌。你要说因我而起，那也勉强说得通。你想让我怎么帮忙？” “非也！不知者不为罪，这个道理我懂。”韦十娘摇摇头：“三清风雷剑不仅仅是先皇赐下，主要是因为它乃道门铸造，能够切金断玉，锋利无比。丢了风雷剑还无所谓，我的宝剑就能够克制它。” “你震断我的宝剑，又给武元春寻到一把宝剑，这才是灾难的开始。我回去之后才知道大姊两年前就已经死了，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死因。但是武元春的宝剑无人能敌，整个落霞观落入她的手中。” 落霞观发生内乱，已经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可是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究竟如何，李宪还不得而知，也不是他关心的内容。 李宪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武元春要抓萧芸娘，这是怎么回事？” 韦十娘低哼一声：“我追到东京汴梁城寻找三清风雷剑，已经查明是无涯子等人所为。为了不给落霞观树立更多敌人，所以我三次进入蔡攸府邸，就是希望他看在先皇和曹国舅的份上，放过落霞观。” “没曾想，你居然相信奔雷剑杨春的一面之词，说我和蔡攸不干不净，简直岂有此理！哼，你追魂枪名震河朔，也是一个偏听偏信之辈！武元春已经和蔡攸联系上，抓捕萧芸娘就是蔡攸的注意。” 李宪心头猛震：“萧芸娘原来就是童贯送给蔡攸的侍妾，只可惜蔡攸不敢面对萧芸娘，所以被送到了飞狐县浮图峪矿场。” “不对！”李宪摇摇头：“韦止姑娘，你肯定搞错了，蔡攸可以让人来杀我，但不可能让人抓萧芸娘！” “难怪江湖上说你算无遗策，看来并非虚言！”韦十娘有些吃惊：“你说的不错，武元春要抓萧芸娘，的确不是蔡攸直接说的，而是因为武元春通过蔡攸认识了另外一个人，是那个人要她抓的。” 李宪知道事情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所以有些紧张：“是谁？” “栾城县吕家寨寨主：吕骥！”韦十娘冷声说道：“据我探听的消息，那个吕骥不仅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而且对武元春承诺，只要抓住萧芸娘，他就可以让落霞观成为第一大派，蔡攸就是见证人。” 李宪心惊胆颤之余一拍脑袋，差点儿从树冠上一头栽下去 说了半天，居然是自己的死对手在里面作怪！李宪只能哀叹：最该死的应该是老天爷！ 吕骥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他就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次子：完颜京！ 李宪也不得不承认，要说对女人的诱惑力，让女人甘心为自己所用，完颜京号称第二，估计也就找不到第一了。 武元春的轻功出类拔萃，来无影去无踪。武元春和完颜京勾搭在一起，这个麻烦就不是一般的大。 李宪曾经被抓一次，那真是有切身感受，现在想起来还毛骨悚然。如果武元春一心想把萧芸娘抓走，那真是防不胜防！ 既然是同仇敌忾，李宪就有些迫不及待了：“韦止姑娘，你想让我干什么？” 第0417章 巨匪被擒 不怕人惹事，就怕事找你。 李宪从来不想和江湖势力发生纠葛，可是纠葛自动找到他身上，想躲也躲不了。 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李宪一概不感兴趣。 现在韦十娘找上门来，除了有关落霞观的来历之外，其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李宪胆颤心惊，想不关心都不行。 但是，李宪已经听明白了，韦十娘没有什么心机，有关武元春的事情恐怕还没有彻底搞明白。 比如说韦十娘说了半天，始终没有涉及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李宪对那个地下密室肯定会耿耿于怀，绝不会轻易放弃。 那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宝库，里面的东西一旦全部搬出来，绝对能够大干一场。 李宪有理由相信，武元春之所以野心膨胀，只怕和那个地下密室有莫大关联。 还有一点，上一次被抓之后，李宪在破房间里面偷听了一男一女说话，什么三换一之类的内容。然后发生一场大战，李宪还被动杀了两个人。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宪到现在还是满头雾水，所有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武元春和我的武功差不多，我现在对抗不了武元春的宝剑，所以拿她没办法。你既然能够震断我的宝剑，你就必须把武元春的宝剑收回来，因为她手中的宝剑是你给她的！” 对于韦十娘的这个论调，李宪是有苦难言：哪里是我给她的？分明是她苦心孤诣把老子抓过去，最后为了逃出生天，老子被迫打开了地底密室。 李宪现在欲哭无泪：难道打开了一座地底密室，就相当于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心态失常，身形就不稳。李宪身体一晃，差点儿从树顶上掉下去，结果随手乱抓，刚好碰到背上的未济重剑。 “有了！”李宪喜出望外，赶紧把未济重剑取下来：“韦止姑娘，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一把宝剑，你看看能否使用？” 韦十娘将信将疑接过宝剑，顿时惊呼一声：“世上竟然有如此之重的宝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对，这是无锋重剑，所有的剑术招式都使不出来。如果当铁尺或者铁锏使用，根本不能发挥威力，一般的人根本用不了。四大护法的内功火候更深，大概可以使用。” 李宪这下就为难了：“韦止姑娘，杨春有事远行，并不在此地。我根本没有办法找到三清风雷剑，就算想还给你也不能够。武元春轻功高强，我根本追不上她，你所说的事情我只怕帮不了。” 韦十娘摆摆手：“追魂枪，我不想同门相残。武元春鼓动走了一百多姐妹，我根本无所谓，关键是她视我为眼中钉。还有一点，如果没有一定的保护能力，我手下的两百多姐妹很可能就会变成达官贵人的玩物。” “把灵都观让给武元春，我们没有了立足之地。如果朝廷派兵过来，姐妹们就算武功在身也不行。两百四十三个姐妹，都是我和四大护法寻找回来的苦命孩子。经过十来年的静修，她们不想给别人当玩物。” 李宪不明白韦十娘究竟想说什么，只能开口问道：“说说你的具体想法，难道让我出兵剿灭武元春，或者是彻底抹去无崖子的紫微宫吗？” “不是。”韦十娘情绪低落：“王屋山已经成为伤心之地，我想带着姐妹们跟你走，从此远离这种永无休止的争斗。你放心，姐妹们都有自保能力，而且能够吃苦，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只要你给我们一个立足之地就行。” “有了这批姐妹在身边，武元春绝对不可能把萧芸娘抓走。这是大家的意见，而且四大护法这几天一直在暗中守护你的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她们也听到了有关飞狐军的内容，一颗心都跟着你飞了，想留也留不住。” 李宪心头一动：“韦止姑娘，想必你也看见了，我的飞狐军里面可没有女道士，也没有其他的出家人。还有，我们这一路走下去，时刻都面临生死血战。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和你们追求的清静无为背道而驰啊。” “我已经说了她们不是道士，就是一帮失去父母的女孩子而已。”韦十娘柔声说道：“幸亏曹国舅死得早，不然我也保不住清白之身。如果不是看着这些姐妹可怜，我早就下山嫁人了。” “你们今日早晨出兵之前，牟长霞的那番话，让暗中偷听的姐妹们都哭了，所以坚决要求跟你走，我有什么办法？为了让你看到她们的决心，姐妹们决定送你一份见面礼，也算是山寨里面的投名状。” “慢着！”李宪闻言巨震：“你们想干什么？” 韦十娘伸手一指西南方向：“你自己看看，陶三春和花子明的土匪为什么会退下去？因为他们两个家伙已经被制住，手下的大小头领十九人全部被制住，一千小喽罗都在大营里面蹲着。追魂枪，你这边已经没有战事，所以我才来见你！” 李宪这才真的吃惊不小：“这里是打仗，不是玩游戏，每一个动作都有另外的含义。你们搞什么搞，简直乱弹琴！” 韦十娘不满意了：“你们不就是和陶三春、花子明打仗吗？我们帮你把敌人都抓住了，你们就打赢了，还想怎么样？” 李宪心里一着急，说话就没了分寸，粗言秽语张嘴就来，而且声音不小：“对，你说的没错，这边是打赢了，可是东面的童贯还有五千大军，老子应该怎么办？再说了，你当老子是怕了陶三春和花子明吗？老子是在拖时间懂不懂？” “你们也偷听了牟长霞的讲话，当然也偷听了萧芸娘的军令，对？萧芸娘让我把陶三春和花子明死死拖在这里，从来没说过要一口吃掉他们。现在你们胡乱插手，老子就没得玩了。接下来干什么？萧芸娘执行军法，老子就会被斩首示众！” 韦十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树下突然有人冷笑一声：“行了，深更半夜的，你们在树上卿卿我我不冷吗？那边发生了如此大事，你还不赶紧下来处理，真等着芸娘二姊执行军法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宪发脾气惊动了疯丫头裴鸾娇。 “韦止姑娘，这位是我妹子裴鸾娇，一个疯丫头，说话没分寸，你别介意。”李宪和韦十娘联袂跃下大树，当然要介绍一番：“疯丫头，这位是韦止姑娘，她帮了我们大忙。如果不是她们，萧芸娘就被敌人暗中抓走了。” 裴鸾娇冲着李宪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我又多了一个漂亮姊姊，对？我看你真的在找死啊！” “见过裴家妹子！”韦十娘初来乍到，搞不清裴鸾娇和李宪的关系，只能小心谨慎：“这事不能怪追魂枪，都是我私下胡乱出主意，所以才坏了大事。裴家妹子千万不要责怪他，萧芸娘那里我到时候再去求情。” 女人都属变色龙的，裴鸾娇转身抱着韦十娘的左臂笑道：“他就一傻子，韦姊姊今后离他远一些。姊姊的功夫真俊，什么时候也传我两手啊？” 从山梁上下来，李宪才发现段功荀带着四百男兵和六百俘虏，连夜当搬运工，把白天拼命推下来的滚木擂石搬开。 一直忙到三更天，西侧的通道终于打开，李宪、裴鸾娇、韦十娘带着六百俘虏，来到了陶三春他们的大营。 大营四周燃起了一百多个火把，把这附近数里方圆照得一片通明。 韦十娘果然没有说假话，两百多年轻漂亮的女道士，此刻人人长剑在手，看守着一千蹲在地上的俘虏。辕门附近的地上躺了二十来人，应该是被制住穴道了。 随着六百俘虏被带进来，豹头寨、砚山寨一千六百精锐已经全部到齐。此战己方未死一人，敌方被李宪杀死两人，韦十娘居功至伟。 裴鸾娇围着大营走了一圈，然后来到场中对两百多女道士说道：“你们的心事韦姊姊已经说了，这位就是追魂枪李宪，你们都过来拜见公子，今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段功荀他们四百多男兵一到，看押战俘的任务自然就到了他们手中。两百多女道士还剑入鞘，把李宪和裴鸾娇、韦十娘围在中间叽叽喳喳起来。 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裴鸾娇、韦止，让姑娘们都进入帐篷休息一下，然后立即准备晚餐。段功荀，命令兄弟们保持大营原貌不要动。把陶三春押进中军大帐，老子要好审问一番！” 原来，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也就是武元春曾经说过什么七煞白雀剑，似乎在陶三春手中。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件小事，对李宪来说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中军大帐里面除了两根手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虎皮铺在地上。 李宪在虎皮上盘膝坐下，段功荀左手提着一杆铁枪，右手拖进一个人来，然后全部扔在李宪身前三尺的地上。 “你到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李宪吩咐一声，这才开始打量瘫软在地的家伙。 年龄大概二十多岁，浓眉大眼，脸膛红润。头巾已经散乱，战裙更是乱七八糟，地上的铁枪应该就是他的兵器。 “陶三春，打家劫舍多少年了？”李宪首先问了一句没有油盐的话。 “十六岁出道，已经七年。”陶三春倒也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可惜落到一群娘儿们手中，也算是报应。” 李宪冷笑一声：“打家劫舍七年，害了多少人命，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你也知道报应么？” 陶三春脖子一梗：“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嘴脸，说到底你追魂枪还不是一个大土匪？成王败寇，要杀要剐趁早，罗里嗦干什么？” 李宪点点头：“是，你说的没错。在朝廷眼里，我的确就是个大土匪。为什么你被一群姑娘们生擒活捉，不是我被他们活捉，你想过没有？” 第0418章 李宪使诈 破天荒的给一个土匪头子讲道理，这在李宪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 让李宪发生这个转变，根源就在摧心掌黄裳留下的十个徒弟身上。 真要说起来，太行陉、轵关陉这两条交通要道上，过去数千年来就一直有土匪存在，从来没有安宁过。 诸葛武、段功荀等人多次说过，陶三春的豹头寨占据了一个要害位置，所以他们日常的主要任务就是拦路收买路钱，并不以杀人为目的。 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当然明白公路收费站的油水不少。 二十一世纪的“路桥收费站”，一条路一年就收几十亿。那属于奉旨当土匪，他们的山寨叫路桥总公司，大寨主叫总经理。说起来冠冕堂皇，本质上还是土匪。 豹头寨在轵关陉拦路设卡，肯定没有拿到收费许可证。因为这条路是战国时期修的，后来秦始皇嬴政同志拿钱改造，豹头寨并没有出半分钱，所以他们是正规土匪。 土匪当然是有罪的，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有罪。二十一世纪奉旨当土匪有罪，这个年代自愿当土匪也有罪。 李宪在河南经历了新兵哗变的惨痛，明白这个人吃人的年代不敢抗争的人，实际上属于没救的人，也是不能指望的人。 豹头寨、砚山寨虽然都是土匪，但他们身上有一股血性，最起码敢对自己恶劣的生存环境说不，敢提着自己的脑袋玩命。 李宪觉得，只要身上没有人命血债，没有主动祸害民女，参照二十一世纪的路政土匪标准，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原谅。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民族的生死存亡才是主要矛盾。 让李宪决定和陶三春讲道理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段功荀把他的铁枪拿进来了，这是一种暗示。 李宪命令段功荀把陶三春拖进来审问，并没有说把他的兵器也拿进来。既然段功荀节外生枝，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李宪已经不是刚来这个时空的白痴，眼睛一扫就发现这杆铁枪不简单。 没有两把刷子的人，不会用铁枪当兵器。能够使用四五十斤铁枪的人，那就不是两把刷子，而是有好几把刷子。 陶三春的这杆铁枪，李宪目测就有四十斤以上，那真要几把刷子才能在战场上杀人。 当然，让李宪对陶三春和花子明有所期待的根本原因，还是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这两位高人只杀了三官寨的翼德，却没有除掉陶三春和花子明，说明应该有极大区别。 李宪并没有好言相询，而是盯着陶三春讥讽道：“你们自称好汉，还他妈的替天行道。居然欺负老弱妇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头撞死呢？” 陶三春眼睛一翻：“我设卡收钱是有的，而且明码标价，官军一个人五十文，一头牲口一百文，一挂大车三百文。百姓路过一律减半，只要交钱了，我豹头寨就保护全程一百里平安无事。道上都知道，谁说我欺负老弱妇孺？” “到是你追魂枪蛮横霸道，既不报号，也不通名，根本没把我豹头寨放在眼里。居然凭借武力乱闯，还杀了我三十多个兄弟。此仇不报，算什么好汉？现在你赢了，我输了。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屁话？” 李宪冷笑一声：“你敢说没有抢过百姓，山寨里没有抢过女人？” 陶三春冷哼一声：“哪个男人没女人？你身边还有上千女人呢。我山寨里面当然有女人，但也不是抢来的。” 心里基本有了点儿谱，李宪话头一转：“花子明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和翼德、韩青之间为何发生冲突？” 陶三春抗声说道：“花子明和我是同门师兄弟，对外都是一样的规矩。翼德和韩青两个混帐开山立寨之后，对过往行商胡乱下手，把道上的规矩彻底败坏了，让我们颜面扫地，无法立足，早就想除了他。” 李宪没有继续问什么，而是冲外面大喝一声：“段功荀，请韦止姑娘过来一趟！” 眨眼的功夫，韦十娘就掀帘而进，脸上已经容光焕发：“追——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李宪摆摆手：“把他的穴道解了！” 韦十娘闻言上前，提起右脚踢在陶三春的左侧神门穴上。 陶三春翻身站起，紧盯着韦十娘问道：“你姓韦，我听那些娘儿们叫你观主，你究竟是谁？” 韦十娘眼神一凝：“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陶三春脸上出现一丝迷茫：“我和花子明受人相邀，前不久见过落霞观韦观主一面，但不是你！” 韦十娘转身走到李宪身后站定，这才冷哼一声：“因为你见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落霞观观主！” 陶三春使劲的摇摇头：“不对，我们在灵都观偏殿面谈，她自称韦观主，岂能有错？” 韦十娘看了李宪一眼才冷笑道：“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东京汴梁城，奔雷剑杨春可以作证。至于你见到的那个韦观主，我虽然知道是谁，却没有义务告诉你。而且我还知道，你们和那个韦观主达成一项交易，就是送给你们两百多名弟子双修。” “哼哼，人算不如天算，你们的阴谋诡计行不通！知道准备交易给你们双修的人是谁吗？就是此前把你们制住的这些人。落霞观里面有人想除掉她们，并且让你和花子明出手。所以我就让她们出面制住你们，看看你们还敢不敢痴心妄想！” 李宪浑身一震：韦十娘这番话并不是在回答陶三春，而是从侧面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李宪当初在灵都观偏殿偷听过，的确有一个女人自称韦观主。后来被人抓住之后，似乎又听到一男一女说什么非某人不可，而且不同意三换一。 后来武元春曾经解释过一番，说是韦观主和豹头寨、砚山寨沆瀣一气，经常把女弟子送给土匪双修。 李宪心中有所判断：韦十娘刚才进来脸带喜色，看来应该是从那些女弟子口中，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想到这里，李宪扭头看着韦十娘：“既然他们被人蒙骗，韦止姑娘就把外面的花子明，还有那些被制住的人，都给放了。” 韦十娘闪身出去，陶三春这才看着李宪：“追魂枪，你把我们都放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没意思。”李宪伸手一指帐外：“此前你们被制住，心里肯定不服气。除了马匹以外，你的喽啰都在外面。听说你们已经被童贯招安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带上你的铁枪出去整顿兵马，我们再大杀一场就是了。” 陶三春突然笑了：“追魂枪，没想到你真够阴险的，也足够无耻的。是不是觉得杀几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会有损你的名头，要变着花样正大光明的杀了我们？” 李宪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搞清楚了，是你们带着兵马过来打老子，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们了？现在你是官军，老子是土匪，你还不赶紧把兵马集中起来剿匪，更待何时？” “招安有什么不好？”陶三春依然笑着：“朝廷白给五万两银子，每个人两套衣裳，一件兵器。这种好事哪里找去？不要白不要。剿匪？如果不是你的人杀了我三十多兄弟，傻子才会去剿匪。” 李宪拍拍屁股往外就走：“老子给你机会了，剿不剿匪是你的事。老子还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你鬼扯。告辞了！” “站住！”陶三春右脚尖一勾，铁枪就已经到了手中：“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追魂枪，你想得太简单了！大小头领都被你放倒一地，我们今后根本没法做人，如何统领喽啰们在道上行走？” 李宪倒背双手站在帐篷门口并没有转身：“陶三春，我让你整兵再战，是你自己不愿意，难道要老子浪费时间在这里陪你吗？” 陶三春把铁枪往地上一顿：“追魂枪，你也是在道上混的，规矩应该明白。既然豹头寨、砚山寨的大小头领都栽倒你手里了，这个大寨主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想走啊，哈哈，门儿都没有！” 李宪这才转过身来盯着陶三春：“陶三春，张开你的驴耳朵听仔细了，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听人叫过我大寨主？刚才那些姐妹们都叫我公子。土匪、劫匪这些个词儿，都是朝廷安在老子头上的，老子心里从来没当过土匪！” 陶三春一对牛眼往上一翻：“我才不管你是公子还是大寨主，你先把门外的那些兄弟都要安排好了，否则你今天走不了！” 李宪捏着双拳冲到陶三春面前，一张脸几乎贴着他的鼻尖：“陶三春，枉你在江湖道上混了这么些年，知不知道北面蔚州发生的事情？老子是专门和金国女真鞑子作对的，什么时候当土匪了？” 陶三春往前一拱，差点儿把李宪撞翻在地：“你现在是大寨主，今后这些人都该你给饭吃。你说杀人我就杀人，你说捉鬼我就捉鬼，那都是你大寨主的事情，想和谁作对关我屁事。” 李宪冷笑一声：“你给老子听好了：军中无戏言，老子手里的军令之刃不是摆着好看的！临阵脱逃者斩，抗命不遵者斩，祸害百姓者斩，残害女人者斩，出卖兄弟者斩！你现在出去和兄弟们说清楚，愿意受约束的就留下来，不愿意受约束的老子发路费滚蛋！” “遵命！”陶三春双手抱枪一躬身，大步流星冲出了帐篷。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帐篷外，接着门帘一挑进来几个人：薛沁儿、裴鸾娇、韦十娘。 李宪暗吃一惊：“沁儿，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公子，你这边的情况，鸾娇已经派人向云娘禀报了。”薛沁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过来：“你赶紧看看，童贯居然下战书，约定在轵关陉东出口斗将，明日正午等候我们答复，芸娘问你如何解决。” 李宪微微一愣：“斗将？童贯老贼为何不发起进攻，而是采用斗将这种老掉牙的争胜方式？” 薛沁儿微微一笑：“傻儿子李奚骨首战告捷立下奇功一件，童贯东出口南大营彻底崩溃，东出口北大营一千骑全军覆没！童贯还有何能为，当然希望通过斗将扳回一局。” 第0419章 童贯惨败 萧芸娘接到裴鸾娇的密报，才知道有人想抓自己，同时也知道自己身边隐藏着四个高手暗中保护。 搞明白了自己心中最焦虑不安的一个问题，萧芸娘决定收拾残局，然后飘然远遁，所以带着薛沁儿赶到了李奚骨这里。 李奚骨刚刚把敌人四百多骑全部俘虏，战马被牟长霞派人带走，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萧芸娘来得恰到好处，她在半路上就已经完成了谋划。 “立即把俘虏的衣服扒下来，把兵器都换了，再把旗帜整理好。动作要快，否则敌人就察觉了！” 萧芸娘飞身下马，很快就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李奚骨有些糊涂：“二娘，本来我们有足够多的战马可用，可是大娘全都要去了，我这里只有一百四十多骑，只怕不好弄啊？” 萧芸娘微微一笑：“敌人大营里面只有四五百人，让两个骑兵排全部换成敌人的服装，扛着旗子在前面逃窜。留下马彪在这里控制俘虏，你带着向吉、雷震、匡蹇、关高旻在后面紧追不舍，只要闯入敌营还担心什么？” “我和你沁儿姨娘的贴身护卫一共三十四个女兵，带着四个排的步兵随后接应，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首先干掉北大营！夺取敌人的战马之后，我们所有人就变成了骑兵，然后调头南下冲垮敌人的南大营。” 就这么地，萧芸娘把大漠之上的千里奔袭战术拿出来，利用溃兵当前锋冲击敌营，这也是大辽萧家打垮宋军的法宝。 没想到事情比萧芸娘的设计更加简单，李奚骨他们五个人“追赶溃兵”，仅仅冲出去不到五里路，刚好碰上北大营统制霍俊，带着全部五百骑增援上来。 一百四十骑“溃兵”一头扎上去，顿时让霍俊措手不及，整个队形一阵大乱。 这也难怪霍俊，因为这些部队都是从各县临时抽调上来的弓手，彼此之间都不认识，结果让萧芸娘抓住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霍俊这边一乱，李奚骨、匡蹇、向吉、雷震、关高旻这四个混球，居然从四个方向杀入敌群之中。 李奚骨一锤砸飞了霍俊手中的铁棍，然后生擒活捉。一百四十骑里应外合，官军里面的大小头领挡不住匡蹇、向吉、雷震和关高旻他们的冲击，只能四下乱逃。 恰在此时，萧芸娘和薛沁儿两匹胭脂马飞射而至，两杆缠金月华枪左右飞舞，把所有马背上的敌人扫下马背，后面的三十四名女兵催马跟上欢呼呐喊，一时间声势大振。 后面四个排的步兵一拥而上，纷纷抢夺无人的战马，然后加入追击行列。追赶敌人的兵力越来越雄厚，敌人能逃出去的就越来越少。 等到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战马，萧芸娘一马当先向南出追赶，同时高呼一声：“不用管俘虏，不要打扫战场，全力向南追击，冲垮敌人的南大营就是胜利！” 在大漠上长大的萧芸娘，对于骑兵作战的优劣心知肚明，使用骑兵作战是她的拿手好戏。 现在绝对不能顾惜那些蝇头小利，也不用管那些溃逃的敌人能干什么。只能争分夺秒冲杀下去，绝对不能让敌人的主力部队有转身的机会，更不能让溃兵首先赶到南大营报信。 想当初，萧干率领七千人首先打垮辛兴宗的前军大营，然后全军奋起直追，把二十万宋军一气追杀一百五十里。 萧芸娘和薛沁儿都是胭脂马，李奚骨是李宪送给他的血月宝马，那更是宛如狂飙射向前方。 如此一来，李奚骨一马当先成为箭头，萧芸娘和薛沁儿这两员女将成为左右后翼，这一个古怪的三角箭头势不可挡。 的确无法可挡，在前面逃命的那些溃兵，眼看逃不脱了，只能勉力回身应战，结果李奚骨的金钉铁骨朵无人能挡。仿佛随风刮过一般，纷纷掉落马下。 匡蹇、向吉两个家伙现在神气了，因为他们的两个连都已经变成了骑兵，紧随萧芸娘和薛沁儿身后策马狂奔。 只有两个女兵护卫班三十四人略逊半筹，她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沿路收拢无人的战马，然后往前追赶大部队。到后来收拢了七十多匹战马，变成一人三马构成一股新的洪流，更加势不可挡。 五百多匹战马把速度发挥到最大，加上李奚骨这把尖刀实在太锋利。 南大营的辕门敌楼发现北面烟尘大起，结果刚刚吹响号角，辕门已经被李奚骨砸垮。 一看敌人已经无法逃走，萧芸娘长枪向前一指，身后的女兵们赶着无人的战马加速前进，一头撞进了大营之中。 用无人的战马打前锋，顿时把敌人的大营搞得乱七八糟。马军统制祁平急得直跳脚，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人组阵迎战。 战马还没有配鞍，骑兵还赶不上步兵。兵败如山倒，神仙也干嚎。 “让他走，需要有人给童贯老贼报信！” 萧云娘拦住了李奚骨，放马军统制官祁平匹马单枪逃了出去。 “立即收拢战马，把能带的东西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然后连夜返回东出口，看看童贯老贼还有何能为。” 宛如风卷残云一般，不到两个时辰连胜两阵，童贯老贼的两只拳头，几乎一个照面就全部给剁了下来。 “二娘你真厉害！”李奚骨发现敌人全都逃走了，这才圈马回来：“我虽然想过一举拿下北大营，但绝对不敢连续对南大营发起冲击。” 萧芸娘摇摇头：“你爹爹多次强调，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没有能够完全守住的秘密。我们拿下三官寨，童贯老贼当然早就知道了。我们放走了很多土匪，童贯老贼可以推算出我们的总兵力，应该在一千人左右，所以他集中了六倍的力量。” “大宋军队的战斗力之所以不高，并不是士卒不能战，而是因为他们的将领不知道骑兵究竟是干什么的。奚骨你要记住，骑兵一定要冲起来才有用。你冲得越猛，敌人就越不知所措，战机就在那么一瞬间出来了。” 薛沁儿接口笑道：“就像我们最后五百多匹战马用最高的速度冲过来，就算祁平这一千多骑兵摆成阵势，其实也挡不住。公子曾经说过，据他估计的话，要想对付全力冲击的五百骑，至少需要四千步兵提前列成长枪阵才能办到。” “问题不在这里。”萧芸娘摇摇头：“公子计算的是撞击力，他的意思不是这样的。奚骨你要记住，恐惧是可以传染的。我之所以让你不要再追杀敌人，就是要让那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敌人回去散布恐惧，然后才会一触即溃。” 三个人交流战术的功夫，搜刮敌营的过程告于段落。 这一仗干净利落，缴获战马一千三百余匹，驮马四百八十余匹。有了这么多运输力量，整个大营全被搬空了，就剩下一块白地。 李奚骨一看还能缴获驮马，顿时想到北大营已经没有敌人，那绝对不能放过，所以他带领匡蹇的那个连提前出发，一个回马枪重新杀回北大营。 被李奚骨此前释放的兵马统制霍俊，刚刚收拢残兵返回大营，没想到李奚骨还会又率人杀回马枪，结果只能继续跑路。 李奚骨谨记萧芸娘的吩咐，再也没有四处追杀，而是命令匡蹇放出一个排警戒四周，其他人立即搜刮战利品准备撤退。 “二娘说得果然没错，骑兵就是要冲起来！”李奚骨看见大营里面的情况，顿时呵呵大笑：“我们因为要冲击南大营，好多零星战马没有收回。这个霍俊有点儿意思，居然全给弄回来了，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李奚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缴获三百多匹战马，六百多匹驮马，说不高兴都是假的。 李奚骨返回东出口已经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萧芸娘已经把此前俘虏的近五百人全部释放了。 就剩下济源马彪，还有他在济源县城带出来的三十六名弓手。 “不行，你想在李奚骨手下当兵，这个暂时不行。”萧芸娘摇摇头：“我们和朝廷官军不一样，所以编制也不一样。我们目前在移动过程中，我现在任命你为辎重排排长，多出来一千多匹战马交给你照料和保护。” 萧芸娘也没有想到童贯的反应如此之快，居然在二更天的时候，命令狼狈逃回去的霍俊、祁平送来一份战书。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故，萧芸娘不敢轻易下决定，只好命令薛沁儿带领马彪，赶着一千多匹战马、一千多匹驮马向西移动，同时把童贯的战书送到李宪这里。 薛沁儿把战斗经过介绍一遍，然后才说道：“具体就是这么个情况，童贯的骑兵首先完蛋了，明天应该如何应对？” 薛沁儿讲解战斗经过还不打紧，奉命进来听故事的韦十娘、陶三春、花子明等大小头目，已经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一百四十多骑，再加上四百多步兵，居然在一天时间内连破两座大营，全歼了敌人一千八百骑兵。 如果放在别的地方，这些人肯定不相信。问题是济源马彪在这一带名头极响，所有土匪都不敢招惹。他已经投降了，而且还赶过来一千多匹战马、一千多匹驮马。 “吃惊吗？”李宪呵呵一笑：“萧芸娘才刚满十六岁不到一个月时间，去年就是她凭借三千人，先后打垮了萧干四万主力、完颜彀英两万精锐，光杀死敌人就有一万五千多。” 韦十娘接口说道：“难怪他们要想办法抓住萧芸娘，这个小妹妹实在太厉害了，让敌人睡觉都做噩梦。” 薛沁儿终于弄明白了谁是谁：“陶三春，实话告诉你，豹头寨已经换了主人。另外一个叫做牟长霞的女人，已经带领大部队上了历山！既然我家公子给你们一条出路，那就赶紧拿主意。” 李宪摆摆手：“别急，此事大有蹊跷。” 第0420章 疑问难消 薛沁儿介绍了东线战场的实战经过，李宪终于明白牟长霞、萧芸娘两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支开。 萧芸娘果然是大手笔，一口气就打垮了大宋官军近两千骑兵。 虽然因为时间关系无法准确统计，但是根据战场上的基本情况，她们依然估算出大宋官军死伤下不七百人，缴获了两座大营的所有战马、兵器、帐篷和辎重。 此前歼灭郭药师常胜军五万人，李宪是因为对方穿着辽军服装，所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今天这一仗打下来，代表着李宪和大宋朝廷彻底撕破脸皮，再也没有回旋余地。同时标志着李宪以前患得患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完全被几员女将强行推上了另外一辆战车。 对几员女将的做法，李宪的苦恼只能放在心里。无论是牟长霞还是萧芸娘，她们的临机决策是对的，却不知道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心中有一个汉族情结。 要说战略战术，李宪拥有领先一千年的经验，当然更胜于萧芸娘，所以看问题的高度和深度也有所不同。 萧芸娘采用闪电战干掉童贯的拳头部队，居然没有把他吓回去，反而急不可耐连夜送来挑战书，顿时引起了李宪的深思。 按照薛沁儿的推测，童贯是急于找回面子，但李宪认为这一点站不住脚，因为童贯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知道羞耻的人。 一个没有羞耻感的人，身上绝对没有血性，关键时刻也不可能有什么破浮沉舟的勇气。 既然如此，童贯为何要一反常态，如此迫不及待究竟为的是什么？换句话说，童贯派人急匆匆从来挑战书，他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俗话叫做：无利不起早。 毫无疑问，童贯的这一个动作极为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宪一时间无法推断出童贯的真实目的，他只能换位思考。 设定李宪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面对别人的书面挑战不好意思退却，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挑战。 这个设定的依据：为了一句话，李宪让自己八岁的女儿出马，公然杀害神霄宫的四大金刚之一。在大街上为了争道，李宪让手下活撕了大金国使者的卫士。李宪在东京汴梁城出席国宴，因为有人出面挑战，他就逞匹夫之勇独斗群雄。 有此三个先例，童贯推测李宪是一个好勇斗狠之徒，应该是站得住脚的。 这个设定的结果：李宪接受挑战。 那么问题又回到原点：强迫李宪接受挑战，童贯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换句话说，李宪接受挑战之后，会产生什么连贯效应？ 李宪倒背双手在中军大帐转了三圈，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没想到李先停下脚步，居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陶三春、花子明，让你们下去和兄弟们谈话，为何跑进来了？” 花子明，年纪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头戴藏青色幞头，身穿赭红色直缀。如果不是紧扣箭袖，扎着一根虎头腰带，怎么看都不像土匪，反倒像一个书生。 陶三春抱拳说道：“公子，一千六百兄弟全部集中起来说过了，有家有口的四百多人决定回家。剩下一千一百多人决定留下，要死就死在一起，要活就活出个名堂。” 李宪点点头，又看着裴鸾娇：“我们现在有多少战马？” “一千零二十七匹。”裴鸾娇摇摇头：“没想到陶三春这里会有这么多人留下，加上韦姊姊她们两百四十多人，马匹还差四百匹。再说了，这些战马都是托运物资过来的，如果恢复战马的话，这些物资根本就无法带走了。” 李宪掐指一算，随即下达了第一个命令：“韦止姑娘手下有四名护法，两百四十三个女弟子，立即抽调两百四十八匹战马交给她们，正式组建独立团第三连女兵。帐篷和粮食用驮马运走，其他的东西全部留下。快去办！” 裴鸾娇知道李宪雷厉风行的脾气，所以一拉韦十娘，两个人赶紧离去。 “马彪、陶三春、花子明，现在时间紧张，我就长话短说。”李宪看了三个人一眼：“既然决定跟着我，那就什么都别想了，升官发财抢女人的念头，全都给老子收起来。你们出去挑选人手，每个人手下二百一十一人，至于兵器都在外面，弓手的兵器五花八门，你们自己去挑，一刻钟向我汇报！” 大帐里面就剩下薛沁儿，李宪这才低声说道：“张廷飙一直停留在济源县城，为何一直没有消息？还有，芸娘的通盘打算是什么，长霞他们真的可以按时赶到豹头寨吗？” 薛沁儿摇摇头：“此前童贯过来的消息，就是他们快马传回来的。后来童贯在东出口扎下大营，可能就回不来了。今天两个骑兵大营已经崩溃，如果有消息的话，应该可以传出来。卜辙率领战斗力最强的两个骑兵连，长霞大姊那边不用担心。” “芸娘二姊的目的是给童贯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率兵追击，我们就可以向西遁去，赶到豹头寨汇合长霞大姊。没想到你在这里弄下这么多人，又变成了一支大部队，结果搞得不上不下，现在如何撤退才是大麻烦。” 李宪苦笑着点点头：“我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刘备从樊城撤退的苦衷，眼看着这么多人自愿跟随，你忍心不带走吗？韦十娘她们为了跟我们走，居然主动伸手做了那么多事情，我能推辞不管？” 薛沁儿毕竟年幼，有些沉不住气：“对于童贯的战书，你究竟是什么想法？明日午时可是要答复对方的。”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满头雾水。”李宪压低声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可是我一时间就是想不通啊。你应该知道我的行事作风，正因为如此，我才做两手准备。” 薛沁儿笑道：“在要命和要脸之间，不要脸，只要命。不在乎一时的得失，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不错，就这意思。要想消灭更多的敌人，你首先就要活着。”李宪微微一笑：“还有一个更准确的说法：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时间很快，马彪、陶三春、花子明三个人闯进来，代表着三个连的人员到位。 李宪开门见山：“我这里的将领级别没有那么复杂，你们三个人都是连长，每个连下辖三个排，然后组成一个混成营，我兼任这个营长。我知道兵器都不配套，而且质量很不好，但目前只能将就一下，回到蔚州给你们统一换装。” “陶三春，把你手下的四梁八柱推荐一个给我，要具有一定的带兵能力才行。剩下五百三十七人需要人统领，主要任务是看管押运粮草的驮马。此前有一个金锤太岁文老四，但是他已经到了豹头寨，现在还差一个。” 经过一番调整，最后剩下战马一百四十三匹，李宪临时组建了一个辎重连骑兵排。陶三春把自己的得力助手，马军的另外一个头领带了过来。 李宪一看这家伙身材魁梧，膀扎腰圆，居然还是个光头，顿时有些奇怪：“你叫什么名字？” 彪形大汉摸了摸光头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姓翟，大家伙儿都叫我翟一刀，外号扳倒山。自幼喜欢侍弄牲口，懂得一些马匹的习性，所以当了马队头领。” 陶三春在一旁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家伙以前给大户人家养马，所以铡刀片子舞得飞转，七八人近身不得。后来把大户人家的三匹好马带出来入伙，因为他力大无穷，所以大家送他一个外号扳倒山的江湖匪号。” 李宪呵呵一笑：“翟一刀，你暂时担任辎重连长，剩下的五百三十七人都交给你，现在马匹有限，只能给你一百四十三匹组建一个骑兵排。剩下的兄弟步行照看一千多匹驮马，明天凌晨启程返回豹头寨，路上要听从韦十娘的指挥，明白没有？” 大家都出去忙活，李宪也让薛沁儿在中军大帐的虎皮上眯一下，他自己盘膝坐在虎皮上推演未来的可能变化。因为拿不准童贯究竟想干什么，所以李宪越想越烦躁。 看看就到了四更天，各部队都已经整编到位，喧嚣的声音终于慢慢沉寂下来，在中军大帐外面守卫的薛沁儿护卫班，突然传来一声娇叱：“什么人？” 李宪闪身跳起，帐篷外已经传来韦十娘的一声轻喝：“所有人不要乱动，当心敌人趁机捣乱，此贼交给我！” “沁儿自己当心，我出去看看！” 李宪想到韦十娘没有趁手兵器，反手拔出未济重剑冲出帐篷，兵器的撞击声已经在大营外面，一路向北去了。 李宪冲出辕门，看见裴鸾娇提着短剑站在外面，顿时有些奇怪：“来的是什么人？” 裴鸾娇有些垂头丧气：“不知道，一共有两个人，全都是黑衣蒙面，好像是一男一女。但是速度太快，我追不上。” 李宪拍了拍裴鸾娇的背心，轻声安慰道：“你的功夫在马背上，战场冲杀才是你的强项，这种小巧功夫是韦止姑娘她们的强项。哎呀不好，韦止姑娘没有趁手兵器，这一追出去只怕要糟糕！”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粗心大意吗？”裴鸾娇横了李宪一眼：“沁儿一过来就把自己的绣春刀送给她了，不然她怎么敢追出去？” 一说到刀，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终于明白有了让韦十娘发挥作用的兵器，绝对可以让她把自己的敌人打个措手不及，可惜暂时还不在身边。 恰在此时，一个人影从辕门外的黑影中冒了出来，还夸张的怪叫一声：“哎呦，我的个娘也，这些贼子好生厉害。刚才追出去的那个女娃子更厉害，真是其哉怪也。我老不死的总算逃过一劫，又活过来了！”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宪和裴鸾娇吓了一大跳。 但一看清来人的面容，李宪一惊之后顿时又回嗔作喜。 第0421章 光明右使 乱发随风飞舞，身上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看不出颜色的袍子，左手拄着一根五尺长的破竹棒，一个弓着身子似乎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裴鸾娇跨前一步把李宪挡在身后，短剑当胸凝神戒备：“来者何人？” 老者似乎没有察觉裴鸾娇的浑身杀气，拄着竹棒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哎呀，我就是一个老要饭的，不是什么‘何人’。好心的大爷大娘赶紧给口吃的，再不然给口喝的也行，不然要出人命了。” 居然有半夜三更跑到战场上要饭的老叫花子，估计神仙都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李宪先惊后喜，赶紧抓住有所动作的裴鸾娇：“疯丫头不可放肆，这是我的老朋友十全十美老先生。快进大帐坐地，疯丫头命人安排饭食。” 老者冲着裴鸾娇做了一个鬼脸，脚下两晃就已经窜进了中军大帐，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模样。 裴鸾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位老者好厉害的轻功，似乎比韦十娘和杨春更胜一筹！” 李宪摆摆手低声说道：“赶紧弄点儿吃的，不要惊动他人。此人突然现身，必有重大缘故，等会我给你介绍他是谁。” 这个老者李宪当然认识，的确是老朋友。 当初为了在雁门关解救郭小乙的警卫营，李宪经过杨琼指点，在繁峙县胡谷镇的棺材铺拜访过一个人。 通过这个人，李宪不仅妥善解决了雁门关的事情，并且结识了方七佛，还得到了猛将方杰、司行方。 但愿双门永闭，只求百姓长生。这副对联，就是他的金字招牌。 终南山明教光明殿座下，光明右使刘不全，李宪笑称十全十美的就是他。 光明左使方七佛到飞狐县寻求援助，李宪一次就拿出三万人的装备，就是光明右使刘不全秘密运走的。 回到中军帐门口，看见薛沁儿已经吩咐铁护卫女兵严密戒备，李宪才掀帘而入。 弓腰驼背的老头当然不见了，现在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盘膝坐在虎皮上，这才是真正的刘不全。 让李宪心惊的是，刘不全左脸颊上面居然有一道红印，似乎刀伤。 “听光明左使方七佛大侠介绍，刘大侠在泽州、潞州一带组建新军。不知今日夤夜到此，究竟所为何事？”李宪在刘不全对面坐下，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刘不全拱了拱手：“这还要多谢追魂枪慷慨解囊，在下能够少走许多弯路，目前已经联络明教弟子九千余人。只要金狗胆敢南下，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至于今日前来，是要通报一个重大消息。不知道刚才追出去的那个女娃子是谁？” 李宪猛然想起来，上一次在灵都观偏殿偷听，后来弄出“蛤蟆功”和“嘘嘘”的故事，似乎听到了“刘大侠”三个字，而且陶三春和花子明当时都在场。 想到这里，李宪微微一笑：“如果我说她才是落霞观的观主，不知道刘大侠信也不信？” 刘不全点点头：“别人说我可能不信，但是追魂枪金口玉言，我当然相信。没想到你真是神出鬼没，居然把陶三春和花子明收归部下，让我白忙一场。” 李宪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上一次在灵都观偏殿密谋，就有刘大侠在其中了？” 刘不全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没有回避：“你说的不错。我在泽州、潞州活动，面临的最大阻力就是翼德和韩青的三官寨无恶不作。我不想过早暴露明教，所以决定联合道上朋友除掉他们。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落霞观，让事情复杂化了。” “为何此后不见刘大侠踪影了？”这才是李宪最关心的地方，所以他扭转了谈话的方向。 恰在此时，裴鸾娇和薛沁儿端着一盆羊肉和一盆马肉进来。 “刘大侠，我给你介绍一下。裴鸾娇来自内黄裴家堡，薛沁儿是云中人氏。”李宪赶紧介绍：“刘大侠是明教光明右使，方杰和司行方就是刘大侠介绍给我的，两个丫头赶紧见过。” “两位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听听。”刘不全伸手抓起一只羊腿咬了一口，这才含混不清地说道：“原本准备谋取三官寨作为一个立足点，哪知道陵川分舵突然传来紧急消息，说是小金狗完颜京有了动作，我必须立即北上处理。” 李宪大感奇怪：“刘大侠，完颜京离开汴梁城了吗？” 刘不全三下五除二干掉一条羊腿，这才一抹嘴巴说道：“完颜京是不是离开汴梁城了，我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但是他的那个吕家寨有了大动静。我赶到陵川之后才搞清楚，他们居然是冲着兄弟你过来的。” 李宪点点头：“完颜京那个混账肯定要和我过不去，只是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不知道刘大侠打听到什么具体消息？” 刘不全摸了摸左脸颊的红印：“兄弟，完颜京这一次用心不在小，你千万不要大意。说起来我也是太轻敌了，因为看中了吕家寨的两千四百匹好马，所以临时决定在太行陉的碗子城设伏，一口气吃掉吕家寨的两千四百精骑，结果吃了大亏。” “吕家寨出动了两千四百骑？”李宪大吃一惊：“他原本只有两千骑，此前已经被我干掉了八百骑，如何又增加了兵力？” 刘不全点点头：“我的伏击战一下子折损两百多兄弟，所以命令所有暗线立即追查真相，目前终于有了结果。这两千多骑并非原来吕家寨的兵马，而是从望云紧急南下的金兵铁弓营。” “千夫长鸠魔铁担任统制，这家伙力大无穷，有万夫不挡之勇。手下六个百夫长，无一不是力大无穷之辈。最致命的是，两千四百骑居然全都是神射手，而且都使用强弓硬弩势不可挡。” “原来如此！”李宪恍然大悟：“难怪童贯那个老贼如此急迫下战书，原来是要拖住我，等候金兵来援。铁弓营我知道，山西的完颜宗干组建过一支，已经被郭小乙干掉了六百人。没想到燕山的完颜宗望也组建了一支，而且冲老子过来了。” 薛沁儿接口说道：“公子，你说的就是使用两石铁弓的机动骑射部队吗？” “不错，就是他们！”李宪神情凝重：“根据郭小乙俘虏的副统制卑里果交代，金兵铁弓营的普通军卒使用两石铁弓，伍拾长使用三石铁弓，百夫长使用四石铁弓。千夫长极为稀少，使用五石铁弓，已经赶上我们的小型弩床了。” 刘不全点头称是：“兄弟说得不错！你看看我的脸颊，就是被千夫长鸠魔铁射了一箭。三百步开外啊，如果不是我反应够快，这一箭正中眉心，老命就报销了。据我推测，就这两千四百骑，大宋官军四万人也挡不住，实在是太厉害了。” 李宪心道：这种铁弓营里面的任何一个射手，就相当于后世的狙击手。一下子集中两千多狙击手，别说四万人了，十万人也挡不住。 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说。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不是主帅的行为。 李宪心里极度重视，但脸上显得很轻松：“铁弓营的确很厉害，不容小觑，但也没有必要谈虎色变。如果让他们从侧面冲过来，十万人都挡不住。但是，如果把他们限制在正面进攻，那个威力就小很多。” “郭小乙当初集中一千人，一口气就吃掉了他们六百人，说明并非不可战胜，关键在于战术设计。据我所知，铁弓营进入战斗状态，每个人应该是两匹马，八壶箭。现在长途穿插到大宋境内，应该没有如此变态。” 刘不全点点头：“不错，我们干掉了他们二十多人，每个人只有四壶箭，也就是一百支。全都是硬杆栎木箭，四棱铁制箭头，超过一两重，穿透力极强。” 李宪沉思片刻才问道：“刘大侠，鸠魔铁所部目前到了什么地方？” 刘不全扳着指头一算：“我在天井关和敌人脱离，按照行程应该过了羊肠坂，马上就要从太行陉出来，赶到济源县城大概还需要两天多时间。” 裴鸾娇突然问道：“追赶刘大侠的是什么人？” 刘不全摇摇头：“那个男的应该是女真游侠儿，叫什么脱脱离。至于那个女的，我原以为就是落霞观观主，现在我也不明白了。因为我急于过来报信，一路上很少正面交手，都是边打边走。脱脱离别的还好说，但是一手袖箭防不胜防。” 恰在此时，韦十娘掀帘而入：“女的就是武元春，对外号称落霞观观主。因为天色太暗，追了五里多路失去踪迹。公子，现在你应该可以确定，武元春已经和金兵勾结在一起，今后只怕还有麻烦。” 李宪语速和缓：“武元春和脱脱离一路追赶刘大侠，目的当然是不想让我们事先得到消息。但目前已经封锁不住了，那就不是秘密。现在，我们的首要敌人已经不是童贯，而是完颜京弄过来的铁弓营。” “铁弓营这样的部队只有两支，山西境内一支，掌握在完颜宗干手中。燕山境内一支，掌握在完颜宗望手中。完颜京是完颜宗望的二儿子，而且是他最看中的一个儿子，所以才会把铁弓营全部派出来。” “哼，根本不是这样！”薛沁儿冷声说道：“完颜宗望根本不是为了他的二儿子完颜京，而是想把公子和芸娘二姊全部留在这里，这才是他们的狼子野心。我早就说赶紧离开，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身边弄了这么大一堆人，想走也走不成了！” 啪——裴鸾娇突然一拍小手：“我终于想明白了，童贯果然是个奸贼，居心何其毒也！” 李宪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敌人绝对不是傻子。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真的想明白了。”裴鸾娇傲然说道：“我裴家祖上也是威震八方的战将，你刚才面带诡笑，我就在想这个问题。难怪童贯一反常态，把两个骑兵大营堵在东出口南北两侧，原来他想搞偷梁换柱，可惜被芸娘二姊一个突袭打破了梦想！” 第0422章 战前策划 如果放在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对付敌人的狙击手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利用炮火覆盖，一个是利用狙击手以毒攻毒。 李宪已经有了几门滑膛炮，可惜远水难救近火。就算把火炮拉过来，因为数量太少，用来对付敌人的狙击手根本没啥作用，所以只能另外想办法。 裴鸾娇的确是想明白了童贯的阴谋诡计。 童贯一反常态，把骑兵大营放在靠近大山的东出口附近，这是一个阴谋。他的目的是：让李宪慢慢觉得骑兵大营在前成为常态，从而放松警惕。 等到鸠魔铁的铁弓营一到，利用一个晚上秘密把霍俊和祁平那些人替换出来。等到李宪发起进攻的时候，鸠魔铁的铁弓营两千四百骑南北夹击，李宪肯定全军覆没。 请求金兵帮自己打仗，这是童贯历来的固有思路。在燕山干过一次，这一次重新来一遍也可以理解。 让童贯震惊的是，萧芸娘胆大包天，居然在大白天发起突然袭击，而且一战就把两座骑兵大营给打垮了，还抢走了所有战马和辎重。 如此一来，原定的偷梁换柱计划全部泡汤。所以童贯才迫不及待送来战书，其目的就是要把李宪给拖住，为鸠魔铁的铁弓营争取时间。 光明右使刘不全的明教弟子虽然没有打败鸠魔铁，但毕竟让他浪费两天时间，终于让李宪和萧芸娘腾出手来，可惜从容谋划反制措施。 翌日凌晨，翟一刀的辎重连提前启程，五百多人护送一千多匹驮马返回豹头寨。 因为脱脱离和武元春同时出现，如何防备敌人武林高手偷袭成为一个新课题。经过韦十娘再三争取，李宪同意韦十娘和两名护法留下来，另外两名护法带领第三女兵连护送辎重连。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看见落霞观的四名护法，也就是第一代落霞观观主的四名侍女：韦春盈、韦夏晴、韦秋明、韦冬宁。 按说她们这四人全都是二十六七岁年纪，但旁人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七八岁，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个个亭亭玉立宛若仙女，让李宪等人眼前一亮。 经过一番协商，李宪任命韦十娘为第三女兵连连长，第一护法韦春盈担任副连长。第二护法韦夏晴担任一排长，韦秋明、韦冬宁分别担任二排长和三排长。 韦十娘挑选了个人武功最好的九十六人组成第一排留下，副连长韦春盈带领一班和二班四十八人，作为萧芸娘的贴身卫队。第二护法韦夏晴带领三班和四班四十八人，作为李宪的贴身卫队。 韦十娘跟随李宪行动，韦秋明和韦冬宁护送辎重连返回豹头寨以后，作为牟长霞和李飞凤的贴身护卫。 现在西面已经不用担心，不仅有翟一刀的五百多人，还有韦秋明、韦冬宁她们一百四十九名武林高手。 李宪一声令下，混成营第一连在马彪的率领下打头阵，陶三春的第二混成连随后跟进，花子明的第三混成连殿后，立即赶到东出口和萧芸娘他们汇合。 韦春盈和韦夏晴按照武林套路布置防御，马彪、陶三春和花子明在李奚骨的指挥下安营扎寨，李宪带着裴鸾娇、薛沁儿和韦十娘来到萧芸娘的大帐。 两个人没有什么寒暄，李宪直接开门见山：“芸娘，这边情况怎么样？” 萧芸娘一边安排大家落座，一边说道：“我让李奚骨他们当路扎营，封死了东出口的通道，童贯只能干瞪眼。刘不全带来你的命令，我刚才已经派匡蹇带领一个连去给童贯下战书，同意在东出口外面的平地上斗将。” “我看公子意不在此，究竟准备如何应对，说出来让大家心里有个数才好。毕竟铁弓营的战斗力我非常清楚，如果这支部队始终跟在我们身后，今后我们连睡觉都不会安心。如何才能一举铲除祸患，我还没有想好。” 飞狐军里面的两大巨头讨论敌情和战术，其他的人只能当听众，根本无法插话，也不敢插话。 李宪苦笑着说道：“如果萧焯的第一军团在身边，老子肯定摆开阵势打一场。可现在这几根葱，关键是没有经过训练，我真没信心能够打赢。正面作战打不赢，剩下就只能使阴谋诡计了。” 萧芸娘点点头：“如果仅仅是斗将，李奚骨挡住鸠魔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行了。鸠魔铁手下六个百夫长，公子、我、裴鸾娇、沁儿出战至少不会输。匡蹇、向吉、雷震、关高旻、马彪、陶三春、花子明这七个人，应该也能抵挡一阵，我们不一定会输，而且赢面很大。” 所谓斗将分胜负，并不是说一个人包打天下，而是双方各出相同人数，谁胜的场次多谁就是胜利者。 李宪心里明白，萧芸娘把十四岁的薛沁儿放在第一档，当然不会输。万一不行了，掏出左轮手枪就算不能打死对手，也能打死对方的战马，实际上也就赢了。 “不行。”李宪摇摇头：“铁弓营最大的威胁还不是带兵将领，而是两千四百神射手。仅仅杀掉七个将领远远不够，必须让这个铁弓营伤筋动骨才行。不然的话，今后一旦碰上，必定给我们的部队造成重大伤亡。” 萧芸娘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很难找到好办法。童贯手下没有能战之兵，所以斗将的时候，极有可能就是铁弓营的两千四百骑压阵。我们没有一支旗鼓相当的骑射部队，也就不能冲击敌阵。十六挺重狙我让长霞带过去保护豹头寨，如何才能消灭铁弓营的有生力量，很难办？” 李宪转移话题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济源县城的张廷飙还没有消息过来吗？” “有消息过来，此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清楚了。”萧芸娘微微一笑：“济源县城东北马场突然增加了三倍的草料，还增加了三千匹甲等战马。这应该是给铁弓营准备的拐子马，看样子童贯料定我们肯定失败逃跑，让铁弓营一人双马发起追击。” 李宪点点头：“童贯当初被大辽萧干打怕了，早就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再战。后来金兵一举拿下燕京，所以童贯认为金兵天下无敌，我们必定失败逃跑。” 萧芸娘有些犹豫：“公子想动马场？” 李宪摇摇头：“干掉铁弓营才是我唯一的目标，马场里面虽然有三千匹好马，但这无关大局。如果先动马场，反而让敌人提高警惕，得不偿失。” 萧芸娘双手一摊：“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半路截击。可是我们没有一支能够执行穿插的大部队，半路截击也就想当然而已。” 李宪低头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看了韦十娘一眼，然后才笑着说道：“只能半路截击这一条路可走，但不一定需要大部队穿插出去。韦止姑娘是武林高手，第三女兵连的姑娘们身手都很厉害，如果能够组建一支小分队立即出发，应该可以给铁弓营一个难忘的教训，让他们留下一点心理阴影，然后就可以给他们当头一棒，一棍子给拍死。” 韦十娘立即说道：“公子，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萧芸娘冲着韦十娘摆摆手：“公子，你又准备私自行动了？” 李宪尴尬的一笑：“怎么叫私自行动？这不是在和大家公开商量的吗？” 萧芸娘冷笑一声：“那行，公子学究天人，你倒是告诉我，历史上有那个主帅动不动就自己杀到敌人身后去了？” 李宪呵呵一笑：“芸娘，要说历史大战你真难不住我，哈哈！想当年的官渡之战，曹操曹孟德就亲率一支小部队执行穿插任务，一把大火把袁绍的粮草全给烧了，然后官渡之战大获全胜。曹操能够办到的事情，我李宪为啥不能办到？” 薛沁儿终于抓住机会了：“你总是有理，也不知道别人多担心！”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李宪沉声说道：“想当初，曹孟德只有五万大军，对抗袁绍的六十万人马，他只能出奇制胜，拼死一搏。我们呢？面临的情况差不多。如果不能在敌人身后发起致命一击，正面的大部队就无法脱身。” 裴鸾娇接口说道：“要说身手，我并不比你差。你留在正面，我带队执行穿插任务，难道不行吗？” “不行！”李宪脸色一沉：“你和沁儿都可以带队，但是你俩才十四岁多不到十五岁。等你们年满十八岁了，再来和我说单独带兵的事。” “你就是偏心！”裴鸾娇的疯劲又来了：“芸娘二姊去年带兵血战三场，身中四箭死战不退，不就是刚刚十五岁吗？萧姵奋不顾身战死沙场，刚满十三岁，怎么到我这里又不行了？” 李宪一听萧姵的名字，心里马上开始滴血，顿时大光其火：“老子说不行就行！你这个疯丫头就在芸娘身边协助她，如果敢不听话，当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李宪一发火，最紧张的就是薛沁儿，只能在暗地里使劲拉裴鸾娇的衣角。 “闭嘴！”萧芸娘制止了想跳起来的裴鸾娇，赶紧打圆场：“鸾娇也是一番好心，心急说错话了，公子别生气。还是说说看，我在正面如何配合你。”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深入敌后不是要正面作战，而是寻找机会进行偷袭。韦止姑娘挑选十几个身手最好的姑娘，另外在几个男兵连里面挑选一个排出来，让马彪这个地头蛇带队。铁弓营还有两天的路程，明天一大早，你们就把部队拉出去列阵，吸引童贯的注意力。” 李宪说完甩手出了帐篷，萧芸娘这才对裴鸾娇说道：“你呀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啊？萧姵这两个字在我们这里就是禁忌，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你乱说一气，他今天晚上肯定又要哭一宿。” 第0423章 出了状况 李宪心中怀念萧姵，现在是正午时分，他并没有出去哭一宿。 仇恨只能放在心里，然后体现在行动中，哭不能解决问题。 萧姵死在完颜彀英所部手中，而且是被弓箭射死，这笔血债永远不会忘记。就算为了给萧姵报仇，这一次也不能让鸠魔铁的铁弓营好受。 可是，如何才能给敌人制造麻烦呢？这就是李宪现在思考的问题。 太行陉的羊肠坂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当年赵匡胤带兵北上，还亲自搬石头修路，大部队最后才勉强过去。 光明右使刘不全所说的两天的行程，那是指一个人而言。如果考虑到军队行军，就要考虑必要的辎重物资，速度可就难说了。 鸠魔铁的两千四百骑要想安全通过“北面的天井关——南面的五龙口”这段路，没有四天时间都不可能，因为羊肠坂晚上根本无法骑马赶路，更不可能快速前进。 “公子，刚才都是我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今晚定更天就要出发，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身后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让李宪非常不适应，因为裴鸾娇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疯丫头，你个人能力很强，求战心切，我能理解。”李宪转过身来看着裴鸾娇：“你们都还小，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死了一个萧姵就够了，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危险。当然，要战斗就会有牺牲，但绝对不是现在，知道吗？” 裴鸾娇抱着李宪的左臂往回走：“你是为我好，我能没心没肺吗？刚才芸娘二姊好好把我骂了一顿，也给我讲过真正的战场在什么地方。现在我都明白了，今后绝对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李宪刮了一下裴鸾娇的鼻子：“你没有到过北方，不知道金兵究竟有多凶残，也不知道那边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有时间就问问沁儿，她会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干不过他们，需要采用一些无耻手段进行牵制。” “等到我们能够正面迎战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带领一支人马承担重要任务。现在就是要跟着芸娘多学东西，明白没有？我把长霞、沁儿带出来，实际上也就是让她俩学东西。今后的血战必定一场接着一场，有你们发挥力量的时候。” 裴鸾娇突然笑了：“芸娘二姊说，像我这样的马上将领，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可以孤军深入，纵横千里。公子，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究竟有多大啊？” “究竟有多大？”李宪拍了拍脑门：“这么说，我给你三匹宝马轮换着骑，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一口气跑十天半个月，很可能一个人都看不见，还有可能被狼群给包围了脱不了身。” 裴鸾娇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夸张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李宪很严肃地说道：“知道镖骑将军霍去病吗？他当年率领两万铁骑进攻匈奴腹地，一个来回就是一万多里，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芸娘说得没错，到了漠北之后，最需要的就是豪气冲天的将领纵横驰骋。” “好，我记住了！”裴鸾娇终于找到了新的目标：“我一定按照公子所说的，认真训练一支娘子军，我到时候就带领娘子军纵横万里直捣敌人腹地，让他们看看我大汉女儿的威风。” 有时候都是天意，裴鸾娇今日晚上一席话，居然一语成谶。 此后不久，她居然率领一个独立女兵军团打出铁血风采，让所有敌人都为之退避三舍，重塑了裴家军的威风，成为李宪手里最具杀伤力的五只铁拳之一。这都是后话，略过不提。 黑夜笼罩大地的时候，睡了四个小时的李宪穿戴整齐走出帐篷，一个小方阵已经出现在眼前，方阵前面是韦十娘和马彪牵着战马。 李宪没有说话，而是开始巡视这支小部队。 这是一支穿着宋军服装，头戴范阳帽的小部队。目的是为了鱼目混珠，便于在敌后活动。 最前面是落霞观的三十六个女兵，每个人都牵着自己的战马，背后背着长剑，马鞍桥左边挂着弓囊，右边架着一杆红缨枪。 后面是七十名男兵，同样都牵着战马，身上挂着腰刀，马背上也是弓囊和长枪。不过都是镔铁枪。 李宪重新回到小方阵前面，薛沁儿已经把宝马金玉赤骝牵了过来，柔铁金枪、未济重剑、子母双锏一应俱全。 “既然大家都站在这里，那就说明你们都做好了思想准备。不要看大金国现在是大宋的盟友，金国女真鞑子绝对不人，他们时刻都想灭亡大宋，这个野心马上就要付诸行动，到时候你们都会看到。现在有一支女真精锐穿插过来，我们要过去给他们一个教训。马彪所部在前面开路，目标就是五龙口，出发！” 李宪没有多说，简单进行了一下战前动员，马彪扳鞍上马，带领七十骑离开了大营。 萧芸娘冲着李宪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说。草原民族的男人出征打仗，那都是家常便饭，也是分内之事。 薛沁儿和裴鸾娇手牵手想上前来说什么，最后看见萧芸娘纹丝不动，她俩也就挥挥手，随即又去擦眼睛。 落霞观的姑娘们虽然都是武林好手，但没有经过训练，完全就是一群普通百姓。军队和百姓有本质的区别，哪怕你是武林绝顶高手也不例外。 此刻是第一次出征，落霞观的姑娘们都有极大的好奇、紧张情绪，叽叽喳喳在所难免，所以李宪不得不强调一句。 “注意前方，保持肃静，走！”李宪飞身上马，口中低吼一声，双脚一磕马腹冲出了辕门。 东出口和五龙口之间有八十里的直线距离，七弯八拐接近一百五十里。 李宪计划在第二天入夜时分赶到，一定要在羊肠坂小路上给铁骑营制造麻烦。如果让鸠魔铁的铁骑营冲到平原地带，他们这一百人就不够看了。 为了争取时间，就要尽可能不饶弯路，所以李宪命令每个人外面穿一件宋军衣服，尤其是要戴上范阳帽掩人耳目。戴帽子主要是掩盖李宪身后的一群女兵，因为宋军里面是不可能有女兵的。 马彪原本是济源县的县尉，相当于后世的县公安局长。这一次的整个穿插路线，全都是他当初抓贼辑盗的地盘，可谓轻车熟路。 “报——” 李宪正闷头策马赶路，前面一匹快马冲了过来，正是第一混成连的一排长，和马彪一起投诚的三十六人之一的杨耀武。 “马彪在前面五里遇到了他原来的一个朋友，名字叫折有年，现在是临水镇巡检。我们要渡过东面的沁水赶到五龙口，临水镇是最近的渡河处。” 李宪猛然想起来，马彪投降才一天时间，敌人后方很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机会应该好好利用一下：“耀武，临水镇巡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马彪的突然到来有没有怀疑？” 杨耀武低声说道：“目前还没看出来，马彪当县尉的时候经常到这里办案，所以他俩非常熟悉。临水镇最大的世家就是折家，据说是当年杨业折夫人的娘家后裔，和晋阳的折可存属于一条线。” 李宪一拍脑袋，杨业是并州太原人，就是《杨家将》里面的杨继业杨令公，他的老婆折夫人就是小说里面的佘太君（北方的折、佘同音）。也就是说，赫赫有名的杨家将，实际上和折家军联姻。 山西的折家军、杨家军，都是五代十国里面北汉刘崇时期的大军阀，后来向赵匡胤投降，是北宋开国功臣。 因为杨业是降将，作为赵匡胤的铁杆心腹，潘美（小说中的潘仁美）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杨业父子，从而为杨家军全军覆没埋下了伏笔，于是有了后来的《杨家将》这部评书。 李宪知道，真要说起来，潘美并非什么奸臣，而是北宋初年的名将，一生东征西讨，勇猛善战，为北宋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是北宋初年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在《宋史》列传中排名第十七，杨业排名第三十一，孰重孰轻一清二楚。 潘美限制杨业，指导思想不过是代表了大宋历来的国策：北方都是番虏，对于杨业父子这样的降将绝对不能太信任。 对于潘美、王诜等人的所作所为，赵匡胤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结果后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真正导致杨业被俘的人，其实是王诜。杨业率军出战，约定王诜负责接应。但是杨业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回到接应地点，结果王诜以为杨业趁胜追击敌人，所以就撤兵回去了。 实际情况刚好相反，杨业和辽兵一接战就折损大半，二儿子杨延朗当场战死，加上没有接应兵马，杨业力竭被俘，最后绝食而亡。 这个故事在《三国演义》里面也出现一次，黄忠出战，赵云约定时间接应。结果黄忠没有按时返回来，赵云当机立断率兵杀了出去，果然发现黄忠被包围。 最后结局：赵云是真正的英雄，王诜是可耻的败类。 因为“伟大宋朝”已经约定俗成，过去的历史小说都是歌颂无耻的赵匡胤，只能极度丑化赵匡胤的铁杆潘美。都是用来颠覆历史愚弄老百姓的，绝对做不得数。 使劲一挥手驱散了脑海中的思绪，李宪低声说道：“耀武，你马上返回去暗中告诉马彪，如果折有年没有什么坏心思，看在当年杨业老将军的名分上得过且过算了。我们的目的是渡河，不要节外生枝。” 李宪平时对手下将领再三强调：敌人很聪明，自己很愚蠢。目的就是要让自己保持警惕，不要大意轻敌。 殊不知在很多时候，没有人能够记住这个原则，李宪也是如此。 第0424章 悔之晚矣 李宪最近被几件事情搞得晕头转向，思考问题就不够缜密，自然就会出现很多疏漏。 第一件事情，耶律余里衍被困五台山一线，目前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李宪曾经答应一定救援人家，如果对一个女人失信，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所以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第二件事情，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究竟要如何安排才能返回蔚州，目前一直没有时间仔细推演。蔚州老家的三个军团整合好了没有，春耕马上要开始了，现在情况如何也不得而知，李宪心中更加患得患失。 第三件事情，自从发生“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武元春就开始阴魂不散，现在干脆和金兵女真鞑子勾结在一起，居然追杀给自己报信的光明右使刘不全。这个问题究竟如何了局，目前还不得而知。 心中装了这么多事情，李宪一直处于急躁状态，心态已经失衡。正因为如此，裴鸾娇一句话说错，他顿时大发雷霆，这种事情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 心态失衡，就不可能思虑周密。 等到李宪带领韦十娘她们靠近临水镇，终于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第一，现在距离临水镇还有不到三里路，但是前方一片漆黑，这就不符合常理。 马彪是县尉，相当于县公安局长。折有年是巡检，相当于地方派出所长。马彪的身份应该是折有年的上司，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不管放在什么年月，下级看见上司来到自己地盘上，就算不搞迎来送往那一套，最基本的礼节总是要的，肯定不可能全镇黑灯瞎火。 第二，马彪承担着开路的重任，如果找到了渡河地点，那就更不应该黑灯瞎火，甚至应该明火执仗才对。 居于上述分析，李宪嘴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糟了！” 韦十娘是武林高手，自然是听觉灵敏：“公子担心什么？” 李宪一边溜下马背，一边低声说道：“命令姐妹们立即悄悄下马，并且都要抱住马头免得发出声音，然后让战马慢慢趴下来。” 今天夜晚刚好是个阴天，此刻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不到十秒钟，三十多人抱着马头蹲在地上。 金玉赤骝是万里挑一的宝马，根本不用他管，所以慢慢移动到韦十娘身边紧贴着耳朵说道：“马彪他们出事了，现在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韦十娘毕竟是武林高手，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传音入密神通，但是已经接近束音成线的境界：“为何有此推断？马彪他们可有七十人。” 李宪有些懊恼：“这是我的过错，怨不得他人。你想啊，既然童贯一直在等大金国的援军到来，他肯定在沿途安排了接待人员，是不是？毕竟鸠魔铁手下有两千四百多骑，仅仅是粮草一项，那就是一大堆。” “刚才马彪让杨耀武传信，实际上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过来征求我的意见。可惜我刚才不知道发什么昏，居然没有想起来。既然临水镇是到五龙口最近的地方，也是最方便渡河的地方，童贯能不派人过来迎接吗？” 武林高手虽然个人能力出众，可以杀死一个甚至几个敌人。但是军队一旦开战，那就是成千上万的人死伤，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不能办到。 韦十娘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军人，一听马彪他们七十人出事了，顿时紧张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低声说道：“我想让你带领姑娘们在次隐蔽不动，我到前面侦察一下。如果发现有人包围过来，你们就立即杀出去。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其它的什么都不要管。” 韦十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同意，要去也是我去。姑娘们都是自愿过来保护你的，怎么可能扔下你自己逃走？” 李宪的口气顿时严肃起来：“你现在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是战斗中的侦察行动，和你们平时的打探消息是两码事。就这么说定了，记住违令者斩这条军令。” 把话扔下之后，李宪带上未济重剑悄然离去。 他并不担心这些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逃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们的武功都很可以，正大光明较量的话，李宪承认一个都打不赢。 李宪唯一的担心，就是马彪他们七十一人被敌人给杀了，所以不管难看不难看，反正蛤蟆功又使了出来，仿佛一条巨蜥向前方游动过去。 哧溜——李宪向前爬行的身体突然停住往下一落，整个身体已经紧贴在地上，随即一个侧滑躲到旁边的一个凹陷里面。 呼吸声！ 李先憋住一口气，仅仅过了不到三秒钟，居然听见右前方十多米有呼吸声。 他此刻趴在地上，以天空为背景看过去，顿时浑身直冒冷汗。 弓箭手！ 右前方可能是农田灌溉什么的，反正有一道东西向的土坎，上面一溜排过去，居然全都是弓箭手，而且已经张弓搭箭！ 李宪是利用箭头反射的微弱光芒，察觉了敌人的埋伏，目前就是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 现在胆小也没用，李宪距离敌人的弓箭手只有十多米远，一旦身形暴露，就算他是神仙也会被射成刺猬。 身体不能动，那就只能眼睛动。眼睛一动，李宪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原本是想伏击铁弓营，没想到铁弓营就在眼前，而且正准备伏击自己！ 李宪确定这里埋伏的是铁弓营，就是因为他顺着箭头慢慢观察，一溜过去十多张弓都反光，说明都是铁胎弓的弓弰。 腐朽的大宋军队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军队，原来大辽军队的铁弓营全都崩溃了，现在只有大金军队才有铁弓营。 猎人突然变成猎物，李宪心里上出现了巨大的落差，所以他开始担心马彪全军覆没，全都被铁弓营给射死了。 不过李宪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附近没有血腥气，说明这个地方还没有杀过人。 铁弓营不仅没有拖延时间，居然能够提前两天赶到，让李宪对大金国精锐部队的战斗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现在怎么办呢？ 退回去吗？马彪等人的下落不明，这违背了“不放弃一个兄弟”的原则。 “不行，老子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还是必须退回去，起码应该和韦十娘商量一下。” 既然决定退回去，李宪反倒不着急了。因为他是侦察兵，明白应该着急的不是别人，而是埋伏者。 埋伏者从开始就有一个担心：“自己伏击的对象究竟会不会来？”时间越长，埋伏者就越担心。 李宪不急于退回去，当然不是为了让敌人着急，而是为了搞清楚战场环境。现在自己的南侧有敌人埋伏，北侧有没有埋伏？ 李宪用了十来分钟观察北侧，结果发现北侧有一道缓坡，无遮无掩，根本无法埋伏人，暂时不用考虑。 一寸一寸往回退，这个过程绝对不能着急。目前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心急手不急，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用了半个多小时，李宪悄无声息退出去一百多米，这才开始加速后退。五百米以后，确定没有人能够发现自己，李先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跑。 韦十娘听了李宪的情报，顿时大吃一惊：“敌人居然后发先至在前面伏击我们，公子准备如何应对？” 李宪说话都有些艰难：“马彪他们生死不明，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想办法潜入临水镇查清楚马彪等人的死活。第二，直接从敌人身后进行偷袭，利用大家武功过人这一点，采用近身袭杀的方式，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 韦十娘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公子你自己拿主意。鸠魔铁如果已经过来了，他手下两千四百多人，两千四百匹马，临水镇绝对是水泻不通。就算我们能够摸进去，最后也出不来，结果全都陷进去了。如果在外围偷袭制造混乱，把镇子里面的人调出来，反而可能有一丝机会。” 李宪点点头：“俗话说：关心则乱。你分析得一点儿都没错。我是这样想的，留下十六个姐妹照看马匹，我们分别带十个人摸上去，至少一次就可以杀掉他们二十二人。然后再见机行事，你以为如何？” “我同意！”韦十娘点点头：“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那边有一片树林。我们把战马带过去，然后只带随身兵刃摸上去偷袭。” 向南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向北摸上去，李宪终于能够看清敌人的全貌。 北侧应该有一条小河沟，所以这里的地势南高北低。土坎上趴着的人身穿黑色紧身衣，果然是原来看见的栾城吕家寨的骑兵打扮。 恰在此时，韦十娘摸到李宪身边：“幸亏我们足够谨慎，这个地方一溜摆过去只有四百人，说明镇子里面还有两千人，如果我们一头撞进去那就真糟糕了。现在从哪里开始偷袭？” 李宪眯着眼睛说道：“我看了一下，敌人彼此之间相距三步，让姑娘们自己说，就目前这个样子，我们从敌人身后摸上去，她们能不能在一瞬间杀掉两个人？” “没问题。”韦十娘摇摇头：“如果敌人趴在地上，她们一个人还不能干掉两个敌人的话，过去十年时间就白练了，被敌人杀死也不值得惋惜。” 李宪右手一挥：“传令下去：从我开始，每个人盯住两个对手，然后一线散开同时摸上去。杀掉敌人之后立即趴下往后退，仍然回到这里汇合。记住，千万不要站起身来！” 第0425章 一场混战 武林高手偷袭普通士兵，很容易吗？鬼扯！ 真正能够悄无声息杀掉敌人的人，只有侦察兵，武林高手根本办不到。 韦十娘刚开始以为很简单，当李宪提出偷袭之前不能使用轻功，所有的姑娘们都傻眼了。 武林高手赖以自傲的本钱，就是因为他们长期苦练，短距离之内的移动速度极快。 可是他们忘记了一条，一个人快速移动，衣服和空气摩擦就会发出破空之声，这是流体力学的基本常识。 如果杀掉一个人之后飘然远遁，当然可以施展轻功扑上去一击即走。 可是李宪的要求是：在杀死敌人之前，绝对不能惊动敌人。这样才能给自己的撤退创造条件，同时为接下来的行动奠定基础。 为了告诉姑娘们如何悄无声息靠近敌人三米之内，李宪当众表演了一手蛤蟆功，绝对落地无声，而且速度并不慢。 姑娘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完全依靠十个手指头和十个脚趾头支撑全身，而且还要快速移动，这种功夫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如果不惊动敌人的话，那就只能在十步之外使用暗器。” 李宪心头一动：“无极蜂针么？” 韦十娘闻言一愣：“公子如何知道？” 李宪点点头：“我听人说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哼，无极蜂针是武元春的独门暗器。”韦十娘摸出一根银针递给李宪：“武元春的无极蜂针是用黄金打造的，像高脚黄蜂一样，所以有那么一个名字。我们落霞观标准的暗器是银针，每个弟子七十二根。” 李宪接过来一看，银针长约三寸，大约一根筷子的六分之一粗细，竟然是三棱形的细锥体，大概有半两重，仿佛缩小版的透骨锥，并非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那种绣花针。 七十二根银针大概三斤多重，加上特制镖囊大约四斤，相当于一把宝剑的分量。 说来也是，绣花针轻飘飘的，如何能够弹射很远？又如何具有穿透力？ 绣花针真能射出去的话，除非射中眼珠子、太阳穴才可能杀死人。射在其他部位，即便能够穿透衣服，大概就像蚊子叮了一下，估计都不会流血，根本屁事没有。 黄金的比重大概是铁的二点五倍，银的比重大概是铁的一点五倍。 武元春使用黄金打造暗器，当然是为了增加重量，从而提升杀伤力。 落霞观女弟子每人一把长剑，一副镖囊，相当于负重八斤。再加上随身携带的银两、换洗衣物和其他物品，日常负重应该接近二十斤，可不是个小数目，和后世的野战步兵差不多。 明白了落霞观女弟子的基本情况，李宪对于组建女兵军团增添了更大的信心。 放下中的胡思乱想，李宪掂量了一下银针，如果他使用的话，应该可以甩出十米开外，五米之内能够伤人，的确是一件歹毒的暗器。 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去溜溜。 李宪把银针还给韦十娘，然后伸出右手向前一压，就已经率先摸了上去，第一和第二两个敌人就是他灭杀的对象。 李宪原本也有毒针，可惜后来被武元春给搜走了，连带三棱刺也不知下落。 不过，他的二十四枚飞镖还剩十七枚，另外还有四把匕首。 要说这四把短剑，还是挖空心思从地底密室偷出来的，差点把李宪给气死了。刚开始听信了武元春的胡说八道，还以为其中有一把三星追魂匕。 后来让萧芸娘、裴鸾娇一看，马上就发现了问题。虽然足够锋利，但是剑柄上都有一个姓氏：司马。 不过李宪还是比较满意，就是这四把匕首虽然只有八寸长，但却极为沉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锻造。 沉重的匕首，又锋利无比，就是李宪最好的飞刀，所以插在镖囊里面。 现在，李宪两只手各扣了一把匕首，在距离敌人两米左右猛然甩了出去，然后向前猛扑，两只铁肘已经砸在两个敌人的后颈子上。 双手随即往下一滑，两把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李宪一个后滚翻调整好身体向后退去。整个过程只有轻微的扑哧两声，仿佛行云流水一般。 还没等李宪退到指定地点，东侧已经传来喊叫声。 “不用保持身形，所有人向东增援上去！”李宪大吼一声，当先冲向东面。 原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摆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就是韦十娘，她击杀两个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三步之外就是另外的敌人，自然就会被惊动。 李宪一马当先冲过来，韦十娘身边已经躺下六具尸体，绣春刀上下翻飞和四个敌人战斗。 “杀入敌群之中，绝不能让他们拉开距离有放箭的机会！” 李宪高呼一声，反手拔出未济重剑，向东面冲过来的敌人撞去。左手剑鞘，右手宝剑乱砸一气，那真是当者披靡。 作为一个统帅，一个人杀地是没用的，李宪手中乱砸，口中高声吩咐：“大家不要慌，五个人一组迎敌，加强侧翼保护，尽可能和敌人纠缠在一起。” 经过李宪一番调度，二十名女弟子很快分成四组，武林高手的威力逐渐显现。 因为武林高手短距离的冲刺速度，绝对不是普通士兵能够相提并论的。不管那些敌人如何逃窜，都跑不赢姑娘们的五人小组。 每个小组控制直径十米的范围，然后连成一气开东快速移动，当面根本无一合之敌，敌人的末日可就来了。 李宪和韦十娘在阵型两侧查漏补缺，凡是逃出来准备开弓放箭的家伙，立即成为被追杀的对象。 一口气追杀五百多米，残存的敌人面对这么一群杀神，顿时彻底崩溃，然后利用黑夜和一切障碍物拼命逃窜。 不过李宪猛然惊醒：“我和十娘断后，各小组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后撤。尽可能带走尸体上的弓箭，到马匹所在的地方会合！” 原来，李宪追杀一个家伙的时候，看见前面黑乎乎一大片，临水镇就在前方不远，那里是敌人的大本营，绝对不能继续往前追赶。 这一场混战持续的时间不到十分钟，李宪一路往回飞奔，地面上到处横七竖八的尸体，初步估计杀了不下两百人。 彻底和敌人脱离之后，李宪才从韦十娘口中得知：“姑娘们第一次参加这种战斗，长剑到没有杀死几个敌人，估计她们每个人的银针都用了二十多根。” 李宪恍然大悟：“我刚才还在奇怪，姑娘们杀死的敌人居然都没有出血，战场上都没有血腥气，原来都使用了暗器，难怪敌人一下子就崩溃了。” 韦十娘直叹气：“唉，虽然杀得痛快，但是打造银针可不容易。现在都没有收回来，今后可就麻烦了。” 李宪倒没在意：“这种银针的设计非常好，杀伤力极大。至于战斗消耗你不用担心，我到时候专门给你们打造银针。不，我用黄金给你们打造无极蜂针，保证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回到树林之中，姑娘们都在一起叽叽喳喳，显得格外兴奋，根本没有初次杀人的那种畏惧感。 李宪一想也就释然了：第一，杀人都在晚上，尸体的奇形怪状根本看不清。第二，姑娘们绝大多数使用暗器，敌人死得一点都不难看。 “还行，带回来四十七张弓，六十三壶箭。”韦十娘拧着一张铁弓直吐舌头：“我估计这一张弓应该有十二斤，一支箭矢超过一两重，一般人用不了。” 说到这里，韦十娘左手托弓，右手三指扣上弓弦往后一带，嗡的一声，弓开如满月。韦十娘右手三指一松，嘣的一声非常清脆。 韦十娘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这是一张三石弓，就我的内力，大概也只能一口气拉开五次，然后就要休息一下才行。” 李宪微微一笑：“一口气拉开五次你还不满足吗？两石弓能够连开三次，那就是一等一的大将。实话告诉你，我最多也就能够拉开三次。能够连开十次的，就是我那个傻儿子李奚骨。” 韦十娘放下铁弓：“公子，现在怎么办？” 李宪没有回答问题：“现在情况有变，能够使用这种铁弓的有几个人，赶紧报名。” 姑娘们异口同声：“我们刚才都试过，每个人大概能够拉开两次。” 李宪尴尬的摇摇头：“两石弓射程两百四十步，杀伤距离一百二十步，三石弓的杀伤距离可以达到两百步。我说的是能够使用这种铁弓，也就是具有战斗力。拉开不算数，要有准头才行。” “三石弓一共只有三张，其它的都是两石弓，说明我们杀了三个伍拾长。”韦十娘伸手点了四个人人：“这四个人平时喜欢弓箭，准头还可以，公子准备干什么？” 李宪抓起一张三石弓说道：“现在情况有变，原计划取消。我们六个人留下查清马彪等人的情况，其他人立即返回大营传达我的命令，立即对童贯的大营发起攻击，彻底打垮他的三千步军，然后立即撤退。” 这一次要深入到临水镇，所以李宪他们六人都没有要战马，而是背起大弓就往东疾驰而去。 刚才被打散的敌人肯定要回到临水镇，短时间混乱肯定不可避免，这是一个最好的时间差。 李宪他们六人算是顶尖高手了，三里多路也就两千米左右，实际上不算什么距离，很快就追上了一群惊慌失措的黑衣人。 这个时候就能体现武林高手的本事，韦十娘的身形宛如鬼魅，很快就放倒六个零散敌人。 李宪也无可奈何，他的本意就是从刚才被杀的尸体上剥几件衣服，可是姑娘们坚决不干。 结果她们先把人打晕剥下衣服，然后才把敌人打死。按照李宪的话说，纯属脱裤子放屁。 这些姑娘们都是破瓜之身，虽然只有一次，但毕竟已经知道了男女之事，所以对于剥下男人的衣服没什么心理障碍。 更换衣服之后，六个人再无顾忌，到摇大摆直闯临水镇西门。 没想到接下来一幕，让李宪差点把肺都气炸了。 第0426章 报仇雪恨 临水镇坐落在沁水西岸，只有两座门：西门外一条官道，东门外就是沁水码头。 李宪他们六人混到西门外，刚好看见近百黑衣残兵吵闹着涌进大门。这都在意料当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因为黑衣人回来了，原本漆黑一片的临水镇，已经燃起无数火把。李宪放眼打量西门环境，居然看见挂在城门楼上的一排人头！ 李宪只觉得气血上涌，心口发闷：难道马彪他们这么快就被斩首了？ 西门外左右两侧分别有四个哨兵，手里都拿着红樱长枪，此刻被黑衣人撞得东倒西歪。 李宪冲着韦十娘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脚下加速向前冲去，靠近西门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往左侧一歪，两个哨兵已经瘫软在地。几乎在同一时间，韦十娘也拿下了另外两个哨兵。 两个人一手抓着一个，四个哨兵被拖进了大门内，然后找到一个相对空旷的阴暗之处。 韦十娘抓住的两个哨兵，是因为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李宪不会点穴，他抓住的两个哨兵是把下巴拉脱了，所以不能说话。 李宪蹲在四个哨兵身边沉声说道：“你们可以选择说话，可以选择喊叫，我没意见。” 说到这里，李宪把一个哨兵的下巴端上。 没想到这个哨兵居然选择高声呼叫，结果他的嘴巴还没有彻底张开，声音还在喉头打滚，李宪已经一拳砸在他的喉结上，颈椎骨当场被砸断，一颗脑袋耷拉到一旁。 第二个哨兵的下巴被端上，他居然也选择高呼，现场被迫又多了一具尸体。 “还行，有两下子，老子喜欢！”李宪冷哼一声：“十娘，把第三个的穴道解开，让他能够尖叫。” 李宪的判断没错，第三个家伙依然选择死路。李宪自然不会客气，现场已经有了三具尸体。 韦十娘伸手一拍，最后一个哨兵的穴道被解开，随即说了一句话：“你们想知道什么？” 李宪冷声问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死？” 哨兵：“他们不死的话，家人一个都活不了。” 李宪：“你为什么没有高呼？” 哨兵：“现在就剩我一个，要么你们最后杀了我，要么我给自己弄一身伤，至少没有同伴看见我说过什么。” 李宪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说。” 哨兵：“说什么？” 李宪显得很平静：“从金兵过来说起，一直说到现在。” “统制大人吴尽忠根据童相公的命令，带领三百人在这里搭浮桥，准备粮草。今天下午日落前夕，吕家寨的先头部队四百人提前赶到。刚刚把他们安顿好，吃过晚饭不久，巡检折有年在外巡查的时候碰到了马彪。” “折有年和马彪是老熟人，所以就把他们数十人让进了镇子。但是统制大人吴尽忠立即发现不正常，因为马彪手下全都是铁枪。童相公这一次没有带边军过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部队，折有年奉命用蒙汗药拿下。” “经过吴尽忠大人审问，才知道马彪居然降贼。吴尽忠大人想派人送到童相公大营请功，折有年认为马彪肯定有接应兵马，应该就地斩首，然后让吕家寨铁弓营在半路伏击，彻底打垮贼人之后，再向童相公报捷。” 哨兵说到这里就住了嘴，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因为黑衣人狼狈逃回，说明伏击敌人彻底失败。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导致马彪这么快被杀，罪魁祸首就是巡检折有年。如果按照吴尽忠的套路，李宪还有机会在半路把人截下来。 李宪心头一动：“就杀了马彪一个人吗？门楼上起码有几十个人头，又是怎么回事？” 哨兵摇摇头：“马彪手下都是各县弓手，当然不能乱杀。那些人是吕家寨押送过来的魔教弟子，后来就一起被砍了头。” 听说七十人还活着，李宪心痛之余又有了些许安慰：“马彪的手下被关在什么地方？” 哨兵：“就在镇南巡检衙门后面的牢房，折有年手下二十多人看守。” 二十多人看守，这个比较麻烦，目前顾不了那么多，所以李宪继续问道：“金兵的大营在什么地方？带兵将领是谁？” 哨兵：“好像叫什么察普哥，是个百夫长。因为他们是前哨部队，一共只有四百人，临时驻地就在镇北大戏台的院子里。” 噗嗤——李宪一掌切在哨兵脖颈子上，没两个小时别想醒过来。 韦十娘有些焦急起来：“公子，马上就五更天了，现在怎么办？” 李宪拍拍手长身而起：“没有什么比老子的兄弟更重要，先想办法救人，然后给马彪报仇！” 也就这个功夫，整个临水镇已经火把连天，到处都是“登城防守”的呼喊声。一时间鸡飞狗跳，四处吵成一片。 如此一来，李宪他们六人已经陷在临水镇之内，但没有一个人当回事。 敌人防守西面，所以李宪和韦十娘决定从东面的河边背街黑暗处向南摸去，巡检衙门牢房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临水镇沿着河边建设，面积很小。南北长也就四百多米，东西宽不过两百米。 等到李宪和韦十娘他们爬到围墙上面一看，所谓的巡检衙门牢房，不过是紧贴着围墙的一排木笼子，全都是碗口粗细的原木钉成。 借着木笼子两头火把的光亮，李宪很快就看清楚了全部情况。 每个木笼子里面关着十来个人，一共有十二个木笼子，那就说明有一百多人，不仅仅是自己的七十个兄弟。看守的人并不多，八个提着鬼头大刀的家伙来回巡视。 韦十娘在李宪耳边说道：“后院就这八个人，但是前院应该还有人才对。前后院只有一个独门通道，封锁住并不难。” 李宪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才摇摇头：“我和你现在去干掉这八个家伙，留下她们姐妹四人打开笼子救人，我和你把前院的人全部清理干净。绝不能允许一个人逃走，否则我们就出不去了。” 有了韦十娘这种武林高手当助手，拿下八个哨兵并不难。李宪双手一扬，两枚飞镖干掉两人。韦十娘双手一甩，银针暗器已经出手，六个家伙一起瘫软在地。 这是一瞬间的变故，让李宪对木笼子里面的人有了另外的认识。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看见有人劫牢反狱，肯定会大呼小叫“把我放出去”啥的，其实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 十二个笼子里面的人发现变故，顿时一齐扭头看着李宪他们，并没有一个人吱声儿，反倒是全部憋住了一口气，根本没有丝毫声息。 既然大家都非常懂规矩，李宪也就没有必要废话。直接冲着笼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拉韦十娘：“走——” 独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里面有蜡烛照明。走廊尽头又是一扇独门，那应该就是前院，也就是衙门办公审案的地方。 此刻应该不是审案的时辰，但是前面却嘈杂得很，而且灯火辉煌。 李宪刚要向前窜去，韦十娘已经抢先一步闪身而进。 随即传来惊呼声、闷哼声、桌椅板凳倒地声，等到李宪来到前厅，韦十娘已经提着绣春刀站在大门口，大厅里面横七竖八躺了十多人。 韦十娘轻笑一声：“不用皱眉头，我只杀了三个领头的，其他人都被点穴了。我刚才看了一下，衙门南侧就是尽头，里面是马棚，兄弟们的战马应该在里面。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敌人已经把西门关闭了，而且街道狭窄，战马没用。”李宪摇摇头，一边打量房间的情况，一边说道：“等后面的兄弟出来，如果身体状况不太糟的话，还要执行下一步，不然依旧出不去。” 随着通道走廊脚步声传来，最先出现在大厅里面的人，正是马彪手下的七十人。 李宪鼻头一酸：“兄弟们受苦了！” 杨耀武双手抱头跪在李宪面前：“公子，马彪大哥被狗日的折有年杀了！” “赶紧起来！”李宪一把拉起杨耀武：“经过我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过来救你们。兄弟们的身体怎么样，能走动吗？” “蒙汗药的劲头已经过去了，身体没事。”杨耀武指着大厅的侧门说道：“我们的兵器都在这个小门里面锁着。” “老子兄弟的东西锁个屁！”李宪反手拔出未济重剑，连鞘砸了上去，铜锁顿时掉在地上。 恰在此时，留在后面的四名女兵拧着宝剑来到前厅。紧随其后，通道走廊里面又出来五十多人。这些人就不一样了，一个个披头散发，胡子拉碴，老的老少的少。 这些人应该关了很长时间，李宪眉头一皱：“杨耀武，他们是什么人？” 杨耀武已经找到自己的腰刀和长枪，又开始精神抖擞：“他们就是被关押的犯人。” 李宪一闪身堵住大门，冲着四个女兵叫道：“瞎胡闹，把犯人放出来干什么？按照我们的军规，该判死刑还是要被斩首。” “你就是追魂枪李宪大侠吗？”一个老者越众而出抱拳说道：“老夫汪名泉，是明教济源分舵主，听光明右使说起过你的大名。” 李宪吃了一惊：“这些人都是你们明教弟子？” 汪名泉摇摇头：“明教弟子只有五人，其他的都是绿林好汉。” 人群后面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半大小子：“掘地鼠董成见过李大侠！我们偷大户被抓，并没有骚扰过百姓。本来准备上山落草的，结果被折有年给抓住了。” 李宪不是法官，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审判有罪无罪，他也没有时间和这些人瞎扯。 自己还有大事要做，所以李宪摆摆手：“耀武，既然兄弟们身体没有问题，让全排集合，接下来就要给马彪报仇。金兵只有四百人，已经被我们杀了一半，现在正是惊慌失措之时。杨耀武带队从南侧小路偷袭镇北大戏台，出发！” 第0427章 未济重剑 临水镇没有南门和北门，所以南北两头都是死地。 镇北大戏台是一个独立区域，也是全镇每年祭祀活动的场所，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空地。大戏台的北面是一块荒地，现在是金兵的临时马场。 为了迎接鸠魔铁的铁弓营到来，这里不仅提前搭好了一百多顶帐篷，而且堆满了粮草，还有刚杀的猪牛羊堆满四挂大车。 大戏台前面一溜六口大铁锅，现在灶台里面烈火熊熊，锅里都冒着热气，里面煮着两三斤重一块的肉，肉香扑鼻而来。 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去吃肉。两百多黑衣人组成一个方阵，此刻正畏畏缩缩站在广场上，全部面对着大铁锅敛气噤声。 一个头戴铜盔，上半身穿着铁甲的家伙，左手按着腰间的刀柄，右手提着一根马鞭，正气哼哼的在方阵前面来回踱步。 场面上的气氛极为压抑，除了铁锅底下劈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锅里肉汤翻滚的咕咕声，再就是数十火把燃烧的呼呼声。 唯有身穿盔甲的家伙踱步声，仿佛不急不缓的鼓点一样，每一下都重重敲在人们的心坎上。 李宪带着杨耀武的一个排，沿着东面的围墙根摸过来，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身穿盔甲的家伙，应该就是百夫长察普哥。他把所有残兵败将集中在这里，很可能有两个目的：第一，希望还有另外的溃兵回来。第二，应该是要追究战败的责任。 萧姵生前专门强调过，一战折损两百精锐，对种损失女真鞑子是承受不起的，战败的责任极为重大。 现在敌人没有丝毫防备，如果能够发起一波猛烈突袭，很可能让敌人遭受重大伤亡，甚至有可能把这些金兵全部灭在这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右手朝上一举，杨耀武和韦十娘顿时靠了上来，李宪这才低声说道：“现在敌众我寡，察普哥交给我。耀武让兄弟们五个人组成圆阵，主要目的是拖住敌人。十娘带领四个姐妹在外围游动，主要是用银针杀人，不要缠斗，也不能让敌人放箭。” 有了前不久的那次发脾气，韦十娘这一次并没有争执，只不过微微点了一下头。 现在时间紧张，没有办法过多解释，其实李宪的策略非常简单。 单兵作战能力，韦十娘肯定是最强的，属于上驷。李宪的近身肉搏能力非同一般，属于中驷。 察普哥肯定是敌人里面战斗力最强的，所以李宪亲自对付，采用的就是“中驷对上驷”之策，把战斗力最强的韦十娘解放出来，利用她鬼魅一般的轻功，在外围给敌人以巨大杀伤。 华夏文明博大精深，随便抓一把都能用，保证恰到好处，事半功倍。 现在要以寡击众，李宪只能随机应变，其实就是田忌赛马的策略，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用出来。 刷的一声，李宪反手拔出未济重剑，双腿一弹就已经扑了出去：“察普哥，拿命来！” 随着反复使用未济重剑，李宪越来越有心得。 未济的意思，就是处于“动，不动”、“成，不成”之间。这是老子李耳的哲学，也是中庸之道的核心所在。 就像一个人，一只脚在门槛里面，一只脚在门槛外面。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要进门，还是要退出来？ 换言之，未济状态，到底是阴是阳，动还是不动，成功还是不成功，全都处于模棱两可之间，连神仙都不知道结果。 前两次使用未济重剑，李宪都是首先把剑拔出来，后来发现纯属脱裤子放屁。 重剑无锋，未济重剑拔出来还是没有剑锋，依然是一把铁尺。 正因为如此，李宪一声怒吼，右手挥舞着连鞘重剑扑了出去，他已经决定把未济重剑当成九节鞭使用。 二十多斤的铁家伙，被李宪用尽全身之力砸过来，察普哥顿时就觉得大事不好。 脚下连续三个退步，察普哥终于让过了一击，反手把腰刀给拔了出来。 李宪干脆双手握剑跨步上前，破锋八刀第一招：双臂用力下斜削，冲着察普哥的脖子劈了过去。 哧溜——察普哥翻腕斜挂，两个人的刀剑一触即分，然后拉开三步距离大眼瞪小眼：眼前的家伙还真不是好相与，自己要小心在意。 李宪一动，杨耀武挥舞着铁枪扑了出去，长枪当铁棍一招力劈华山，朝人群当中砸了下去。 这不是杨耀武的决定，而是李宪事先的战术安排：五个人的小组，箭头上第一人全部使用铁枪当铁棍，目的是增加打击范围，另外四人全部使用单刀保护两翼。 因为这群女真鞑子除了背上的铁弓之外，每个人都有一把腰刀。女真鞑子的刀法犀利，杨耀武他们这些人还没有经过训练，一旦贴身肉搏很可能伤亡巨大。 敌人没有丝毫防备，十四个五人小组突然杀了进来，一个照面就被铁枪砸死了七八个。趁着敌人慌乱之际，所有的单刀手一拥而上，把当面之敌全部砍翻在地。 韦十娘带着四个女兵贴着战场的外沿，把轻功施展到极处，首先打击向外撤退的敌人。 这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就是要遏制敌人的弓箭手。神射手太厉害了，完全可以和后世的狙击手相媲美，李宪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有心算无心，而且打击的层次分明，三个眨眼之间，金兵就已经有一百多人被杀，最大的功劳就是四个女兵。 她们居然毫不顾惜珍贵的银针，而是采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每个人使用连环手法左右开弓，一眨眼就射出两轮银针。 一个照面之间，每个人都射出去十八根银针，这是落霞观女弟子对付群战的杰作。 银针当然不可能把敌人都射死，可是受伤的敌人正面还有七十个杀神，落井下石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那才是真正的催命阎王。 这群敌人本来就是残兵败将，先前已经被银针吓破了胆。没想到敌人不依不饶，居然会追杀到自己兵营里面，女真贼子从心理上就不能承受。 这边战局一边倒，李宪那边已经到了最后拼命分胜负的危急关头。 李宪把未济重剑当成单刀步步紧逼，破锋八刀连环击出，根本不给察普哥反手还击的机会。 这一轮猛攻虽然没有伤到察普哥，但已经被逼退二十多米远。仅仅从场面上来看，李宪占了绝对上风。 但是作为当事人，李宪心里有苦自知。 察普哥真的不好对付，因为始终没有硬碰硬，而是采用侧挡的方式以守为攻，让李宪设置的三个陷阱都没有发挥作用。 毫无疑问，当初李宪在宋徽宗赵佶主持的国宴上，李宪使用破锋八刀杀了完颜京的助手吕长庚，已经引起了完颜京的极大重视。 眼前的这个察普哥，很可能知道了李宪的底细，所以才会对于刀法极为谨慎。 破锋八刀刚猛无俦，如果敌人硬碰硬，那就能够借力打力，从而发挥更大的威力。如果敌人始终采取后退游斗的方式，破锋八刀的威力直接去掉了一半。 古人云：过刚易折。这个道理李宪太明白了。 现在，破锋八刀一共十六个变化，都没有把察普哥砍为两段，李宪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敌人有两把刷子。 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察普哥到了日本猴子岛上，最起码都是剑道九段高手。 当然，李宪心里并不着急。察普哥的单刀只有六七斤重，自己的连鞘宝剑二十多斤，占了极大便宜。 李宪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那就是逼迫察普哥一定要硬接自己一招。只要逼得察普哥必须硬接一招，他的死期就到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的刀势当然有侧重，也就是一种诱导——让察普哥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闪避。 持久战李宪并不怕，虽然未济重剑比察普哥的单刀重很多，但是察普哥穿有盔甲，起码都有几十斤。 一堵矮墙——李宪预谋的陷阱终于发挥了作用！ 察普哥看见李宪不管不顾当头一刀劈了下来，他只能下意识的后撤一步，结果脚后跟被矮墙给挡住了。 此时没有退路，察普哥大吼一声，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刀背往外一顶。 咔嚓——未济重剑当场把单刀砸出一个半寸深的缺口。 李宪利用左手握住剑鞘挡住单刀，右手动作更快，拔出未济重剑闪电刺出！ 噗嗤——未济重剑已经把察普哥的小腹刺了一个对穿！ 察普哥的嘴角很快就溢出血沫，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但还是面带微笑说了一句话：“你赢了，原来你的兵器不是单鞭！” 原来，因为天色太暗，加上李宪一招紧似一招，未济重剑又黑不溜秋，察普哥根本没有看清楚，竟然把未济重剑当成了单鞭，难怪他不敢硬接。 李宪痛恨女真鞑子的残暴和野蛮，并不代表他不尊重英雄。 “察普哥，你的功夫很好，我很佩服。我本来和你无冤无仇，如果放在其他时候甚至可以成为朋友。但是你带领军队踏上大宋的土地，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李宪一字一顿把话说完，等到察普哥费劲地点点头，他这才把未济重剑给拔了出来。 噗嗵——察普哥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吐出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一口气，一代壮士归于尘土。 未济重剑，剑鞘居然刀剑难伤。那么在对敌过程中，究竟应该拔出剑来，还是不准备拔出剑来，或者说在什么时候拔出剑来，这才是李宪最近获得的最大心得。 察普哥用自己的顽强和生命，终于告诉了李宪一个答案，也让他对未济重剑的含义领悟得更加透彻。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在察普哥衣服上擦干净宝剑，结果耳边传来韦十娘的一句话，让他噎得差点儿吐血：“公子亲诛强敌，计谋深远不愧神算子称号，就是行为太卑鄙。” 第0428章 进退失据 李宪率部撤退到历山一线，已经是临水镇之战三天后的晚上。 因为有韦十娘她们五人在一旁掠阵，杨耀武率领他的这个排以二十九人战死的代价，取得全歼敌人两百一十七人的大胜。 李宪凭借一己之力杀了察普哥，原本还有些小得意。后来听说杨耀武一下子牺牲了二十九人，他的心情再度跌落到谷底。 有预谋、有战术，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战，居然会出现如此之高的战损。冷兵器作战的伤亡率，让李宪实在是不能承受。 这种战斗如果放在二十世纪，出现一个轻伤都不能接受。专门挑选出来的七十人，后来只剩下四十一人，李宪越看越痛心。 李宪更加不能接受的是，歼灭了女真铁弓营的前锋，战斗不仅没有结束，而且仅仅是开始，所以二十九个战士的遗体根本没有时间处理。 紧随而来的问题，就是吴尽忠率领的三百宋军，折有年手下的巡检司弓手七十余人。如果不把他们拿下，就无法打开西门冲出去。 当然，如果李宪决定放弃所有的战马，也可以翻墙而出，但实际上绝对不行。 女真鞑子的前锋四百人就有四百匹甲等战马，如果吴尽忠和折有年所部三百多人骑上战马追赶的话，连李宪本人也没有把握能够逃脱追杀。 “公子，战马必须都带走。”韦十娘明白李宪的担忧之后，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女真鞑子的主力部队只差大半天时间，我们就这么几个人肯定不能继续作战。现在要返回去刚好是白天，没有战马肯定不行。干脆利用战马冲垮童贯的大营，然后趁乱逃脱。” 平均一个人要带走十匹战马，一旦跑起来的确可以起到风卷残云的效果，所以拿下临水镇西门就成为必然。 李宪有些无可奈何：“折有年搞了一个连坐制，一人投降全家被杀，所以他手下的人肯定誓死不降。老子虽然不想杀太多人，事到临头不杀也不行。” 韦十娘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即闪身离去。不到一刻钟，韦十娘又回来了，手里拧着两颗人头：“公子不用再犹豫不决，吴尽忠和折有年都被我杀了！” 李宪一拍脑门，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无力感。 难怪古人说“侠以武犯禁”，自己不过是稍微犹豫了一下，韦十娘就出去杀了两个人。如果继续犹豫下去的话，李宪都怀疑临水镇可能不会有活人了。 李宪当机立断：“一不做二不休，杨耀武率领全排出动，立即查抄折府。他们是武将世家，肯定会有兵器。凡是铁制兵器全部收缴，反抗者杀无赦！” 杨耀武接过两颗人头率队离去，李宪和五女也紧张忙碌起来。 他们要给四百多匹战马装好马鞍，然后把满场的兵器收拢捆绑起来带走。尤其是两百多张铁弓，所有箭壶和栎木箭矢，绝对不能遗漏。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此前放出来的那个什么掘地鼠董成，居然带着他的一帮狐朋狗友过来了：“追魂枪，带上我们一起走？” “趁早滚远些！”李宪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山大王，也不会打家劫舍，没办法收留你们。” 董成挨到李宪身边：“现在临水镇一带已经被你们打得底朝天，朝廷肯定要出海捕文书，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干脆跟着你得了。” 李宪双目一凝，然后指着地上：“跟着我就有保证吗？看看，二十九个兄弟说没就没了。” 董成居然还有道理：“我们三十三人，你收下我们还能比原来多出四个人，有什么不好的？” 李宪懒得理他们：“你们早就被抓了，只怕还不知道西面八十里还有朝廷官军数千人。老子接下来就要攻打童贯的三千大军，不怕死就跟着！” 董成张大嘴巴合不拢：“就你们这几个人，就要攻打三千人的官军？” 李宪没有继续答话，而是跑到戏台后面的一个小棚子里，终于找到一匹紫红色的好马：“十娘过来，这应该就是察普哥的战马，居然还是一匹西域马，可比那些蒙古马厉害多了。这可是难得宝马，今后要好好待它。” 回头看见董成有跟过来了，李宪终于引起了注意：“为什么还不离开，你以为老子是开玩笑的？” 董成这一次说得一本正经：“我董成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也知道一些道理。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唯大英雄能本色。就冲追魂枪的这份豪气，我今后就跟着你了。水里火里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李宪冷哼一声：“小子哎，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老子可没逼你。一旦跟着我，再想回头可就晚了。过去告诉你的兄弟，不怕死的就挑选一匹战马。一旦接受了战马那就是老子的兵。知道啥叫追魂枪的兵吗？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就这么地，李宪连吓带吼也没有把人赶走，居然又收了三十三个新兵蛋子，让韦十娘看得直摇头。 “笑什么笑？”到了没人的地方，李宪才对韦十娘说道：“这些混蛋居然能够冒死盗窃大户，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胆子足够大，肯定不怕死。第二，肯定有一把子力气，这是当兵的材料。” 一直忙到日上三竿，因为两颗人头的巨大威慑力，三百多官军、弓手全部被关进了折家的院子，李宪的人才重新集中。 反正女真鞑子早就煮好肉了，而且是四百人份的，大家干脆饱餐一顿，吃不完的每个人带一份。 女真鞑子的、原来自己一个排的、加上从折家缴获来的，一共有五百二十匹战马。 现在，杨耀武的这个排变成了七十四人，依然使用铁枪开路。再加上李宪他们六人，一共是八十人，每个人两匹战马。 剩下的剩下的三百四十匹战马专门驮运物资，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而且主要就是兵器。女真兵器就是腰刀和铁胎弓，折府搜刮出来的兵器都是将校兵器。 李宪在临水镇拖延时间当然是有道理的。 等到他们找到一个避嫌的地方，把马彪以下三十名兄弟安葬之后，李宪一声令下向西疾驰，直接从童贯的后军杀了进去。 果不其然，两座步军大营里面都没人。五百多匹战马仿佛潮水卷过，剩下就是一片火海。唯一没有起火的地方，就是童贯所在的中军。 李宪有一个观点，绝对不让历史上的奸臣死在自己手上，在保州城的时候蔡攸捡了一条命，今天童贯又白捡一条命。 按照李宪的话说：“如果奸贼死在老子手里，他们就变成英雄了。什么历史都能够改写，但是奸贼绝对不能变成英雄！” 两座后军大营为啥没人？因为李宪此前已经让女兵们返回东出口，命令萧芸娘一大早就出兵叫阵，否则就冲击大营。 童贯的骑兵已经没有了，当然不敢让敌人骑兵冲过来。所以他手下的三千步军正在辕门外严阵以待，和萧芸娘所部对峙，当然是应付差事的斗将。 李宪一马当先冲出宋军辕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名义弟子关高旻和一个家伙在拼斗枪法。萧芸娘、李奚骨、裴鸾娇、薛沁儿等人在对面指指点点，看得不亦乐乎。 五百四十多匹战马从敌人后面撞了上来，三千宋军顿时一哄而散，什么仗都不用打了。 回到东出口，李宪召开了紧急会议：“童贯的大军已经等于没有了，但是鸠魔铁的两千精锐今晚就会赶到。正面对决我们承受不起伤亡，我决定暂逼锋芒。萧芸娘带领大部队先走，我带人断后。” 此处的部队一共有混成营三个连、李奚骨率领的两个连、第三女兵连的一百四十人，合计总兵力一千二百人。 根据李宪的命令，杨耀武接替马彪出任第一混成连的连长，并且作为断后部队留下。 萧芸娘、薛沁儿连夜化装成普通女兵，带领大部队离开。韦十娘原来挑选的三十六名弟子作为断后部队留下，并且把两个女兵化装成萧芸娘和薛沁儿，始终在李宪身边。 李宪最后说道：“你们应该知道，鸠魔铁此来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为了萧芸娘，第二个就是为了我。只要萧芸娘和李宪在这里，他就不得不上来。这里的地势极好，老子要让鸠魔铁进退两难，给大部队争取时间。” 就这么地，李宪用了三天时间边打边退，让鸠魔铁占领了三官寨，他带领杨耀武和韦十娘等两百多人一夜之间通过了轵关城门，赶到了豹头寨。 现在的情况是，从三官寨往西，整个轵关陉都是五尺栈道，只能并排行走两匹马。两千精锐骑兵一线拉开，长度就超过四里。 如果李宪中途设伏，用石头就可以让两千精锐骑兵全军覆没。鸠魔铁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从这条路上通过，然后攻打豹头寨。 对于鸠魔铁来说，他打了一个败仗——先头部队四百人全军覆没。他打了三个胜仗——夺取了东出口，夺取了李宪的临时巢穴三官寨，“击溃了”李宪和萧芸娘联军。 问题在于，李宪和萧芸娘现在还活崩乱跳，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估计需要到天上请示一下神仙。 最让鸠魔铁生气的是，自从占领了三官寨，他就是一夕三惊。每天都会从西边来一群骑兵大喊大叫，等到鸠魔铁派兵出战，那帮无耻之辈顿时催马逃逸，根本就不接战。 有一次，甚至是萧芸娘亲自带兵过来叫阵，等到鸠魔铁带兵出来，萧芸娘居然拨马就跑。 这不是明显的诱敌之计吗？鸠魔铁现在进退失据，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追击，在五尺栈道上行军很可能全军覆没。不追击，李宪和萧芸娘就在西面一百八十里。 李宪可就不一样了，他来到豹头寨的当天，就觉得自己很可能要苦尽干来，甚至有可能就此海阔天空。 第0429章 分批撤退 鸠魔铁被牵制在三官寨，而且不断派兵骚扰，实际上就是李宪的诡计。 其中还出现萧芸娘亲自带兵的情况，这是更大的烟幕弹。 萧芸娘现在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然不可能带一两百人去骚扰敌人，那也不是一方主帅应该干的事情。 原来，李宪率部撤退到豹头寨，才知道牟长霞此前做了很多事情。加上后来翟一刀押运大批物资返回之后，豹头寨的留守人员才彻底搞清楚状况。 不仅仅马军头领金锤太岁文老四投降了，大寨主陶三春、花子明也已经接受改编，目前正在前线打仗。 这样一来，牟长霞的土匪改造工作瞬间完成，然后命令翟一刀和文老四赶到砚山寨，把那边的数百人和物资全部搬到了豹头寨。 李宪撤退过来之后，才明白需要甑别改编的土匪多达一千四百人。 好在李宪抢回来的东西不老少，所以集合全体人员六千多人，经过为期半天的详细说明，进行了一次最彻底的大清退。 李宪真的不需要六千多人，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带回蔚州。清退的目标全是男人，豹头寨、砚山寨解救出来的五百多女人全部留下。 只要愿意离开的，每人金锭十两，银锭百两，而且允许带走一杆红缨枪。 李宪最后说道：“兄弟们，不是我李宪不通人情，而是因为这一路回去都是宋军的地盘。前两天我已经彻底和宋军撕破脸皮，部队的人数越多就越难以通过。如果兄弟们真心加入飞狐军，那就暂时返回砚山寨。你们放心，最多一年时间，我就会专门派人过来接你们。到那时，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听说一年后还可以重新回到飞狐军序列，劝退工作终于取得成效，九百多人选择离去。 第二天，李宪听取了管家婆牟长霞的第二次汇报。 “增加女人五百八十七人，挑选男兵七百五十人，我们现在的总人数是：女兵一千五百五十二人，男兵三千五百五十七人，合计五千一百多人，男女比例接近二比一。战马三千七百多匹，驮马一千四百多匹。” 牟长霞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忧色：“一千四百多人没有战马，光靠两条腿只怕不能完成大穿插任务啊。” 李宪呵呵一笑：“我之所以要劝退近千人，心里当然已经有一本账。我们这么多驮马，当然要人照看，多出来的一千四百人，就是这支辎重部队。至于长途穿插回去，这需要好好谋划一番，然后分批出发。” 口头说得轻松，李宪心里其实毛焦火辣。 接下来就要穿越折可存的折家军、韩荣的义胜军所在区域，如何整编这支部队，形成基本战斗力才是当务之急。 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李宪终于拿出了一个基本方案。 北上独立团（5113人）：团长李宪，副团长萧芸娘、牟长霞 女兵营（1553人，战马1553匹）：营长薛沁儿，副营长裴鸾娇、韦十娘 女兵特勤排（70人）：排长李飞凤，副排长喻岚 女兵特勤连（352人）：排长殷莲，副排长曹燕、王大娘。下辖歌舞团，炊事连。 第一女兵连（282人）：连长高凤敏，副连长韦春盈，下辖四个排。 第二女兵连（282人）：连长杨采芹，副连长韦夏晴，下辖四个排。 第三女兵连（282人）：连长吴三丫，副连长韦秋明，下辖四个排。 第四女兵连（282人）：连长庄丽霞，副连长韦冬宁，下辖四个排。 女兵营原本已经具备初步战斗力，现在增加了落霞观女弟子两百四十七人，尤其是李宪从飞狐县带出来的少年女兵当连长，落霞观的四名护法担任副连长，战斗力顿时翻了几倍。 为了均衡起见，李宪命令落霞观弟子平均分配到四个连的第一排，六十个落霞观弟子带十名特选的女兵，从而形成一个拳头。另外七个落霞观女弟子，放在李飞凤的特勤排。 李宪的指导思想很简单，未来的女兵营更多的时候是承担基地防御任务，可以对付武林高手的偷袭。 大刀营（1200人，战马1200匹）：营长李奚骨，副营长耶律钜 辎重排（70人） 大刀一连（282人）：连长向成，副连长诸葛武，下辖四个战斗排。 大刀二连（282人）：连长向吉，副连长雷震，下辖四个战斗排。 大刀三连（282人）：连长高翔，副连长唐泓年，下辖四个战斗排。 大刀四连（282人）：连长江泰，副连长侯三儿，下辖四个战斗排。 铁枪营（1200人，战马1200匹）：营长卜辙，副营长迭剌博 辎重排（70人） 铁枪一连（282人）：连长审迷圾，副连长万达，下辖四个战斗排。 铁枪二连（282人）：连长匡蹇，副连长关高旻，下辖四个战斗排。 铁枪三连（282人）：连长耿彪，副连长董奎，下辖四个战斗排。 铁枪四连（282人）：连长段功荀，副连长单韬，下辖四个战斗排。 辎重营（1157人，战马69匹）：营长陶三春，副营长花子明 传令班（27人，战马27匹） 辎重一连（282人）：连长杨耀武，副连长董成，下辖四个辎重排。 辎重二连（282人）：连长文老四，副连长斐虎儿，下辖四个辎重排。 辎重三连（282人）：连长翟一刀，副连长赵大富，下辖四个辎重排。 辎重三连（282人）：连长乔三虎，副连长管二癞，下辖四个辎重排。 针对李宪拿出来的整编方案，其他人都没意见，陶三春和花子明就很有想法。另外三个营都是战马，唯有辎重营副排长以上的将领才有坐骑。 “你们现在不是土匪，而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李宪语重心长的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懂不懂？俗话说：有兵无粮，白忙一场。你们看看历史上的任何一支军队，最能打的将领才会押运粮草，确保不被敌人夺走。” “在目前这个地方来说，你们这个营都是地头蛇。哪个地方能走，哪个地方有什么江湖势力，还不是门儿清吗？冲锋陷阵什么时候都有机会，一旦没有了粮草，你们说说看，我们五千大军几天就会崩溃？粮草才是生命，岂能大意？” 被李宪一捧，陶三春、花子明这哥俩顿时来了精神，全面的大练兵终于开始。每天出动两个连和鸠魔铁打招呼，成为练兵的一项主要内容。 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又发现夜行人到此乱窜。因为历山这里地形极为复杂，韦十娘和四位护法追赶三次也没有抓到人。 大练兵进行到第十天，李宪下达了分批转移的第一个命令：第一辎重连、第一女兵连、第一大刀连八百多人，辎重营副营长花子明担任总指挥，女兵营长薛沁儿担任副总指挥，带着四百匹驮马向东穿过铁荆关，赶到曲沃县（侯马）磨头镇。 也就是这一天上午，萧芸娘率领一个女兵连到三官寨叫阵。结果鸠魔铁带领五百骑冲出来，萧芸娘拨马便走。 此后一连三天，萧芸娘都过来叫阵，等到鸠魔铁率兵迎战，萧芸娘立即逃跑，好像变成了一个固定游戏。 大练兵进行到第十五天，李宪命令第二批人马转移，依然是八百多人带走四百匹驮马，这一次的总指挥是大刀营副营长耶律钜，向东穿过铁荆关，赶到曲沃县（侯马）磨头镇。 大练兵进行到第二十天，第一战将李奚骨担任总指挥，裴鸾娇担任副总指挥，带走了女兵特勤连、女兵第三连、大刀营剩下的两个连、辎重营剩下的两个连，近两千人出动。 现在，豹头寨就剩下卜辙的铁枪营、女兵营第四连，再就是李宪、萧芸娘、韦十娘，总兵力接近一千五百人。 次日一大早，卜辙率领全营东进到三官寨挑战，李宪、萧芸娘、韦十娘随后跟进。 这一次没逃跑，卜辙单挑鸠魔铁，两个人斗了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于是约定来日再战。 卜辙并没有退回到豹头寨，而是在上一次陶三春所在的位置安营扎寨。 当天晚上二更天，四周一片漆黑，萧芸娘居然带领一个排的女兵出来晃悠，跑到三官寨门口指手画脚不说，还用铁胎弓把女真鞑子的一名哨兵给射死了。 如此上门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鸠魔铁一怒之下，命令百夫长葛家奴率兵四百追击。 萧芸娘利用铁胎弓独自断后，一个排的女兵缓缓后退，终于绕过了西南山梁的尾子，也就是上一次李宪用滚木礌石和陶三春交战的地方。 这个地方非常狭窄，而且栈道还在这里有一个回头弯，骑兵是冲不起来的。 百夫长葛家奴本想放弃追赶，没想到那些女兵叽哩哇啦乱叫，实在是忍无可忍，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于是催动人马冲了过来，灾难就此发生。 书中交代，李宪手中有十六挺重狙，这是最后的杀手锏。此前因为牟长霞独自远征豹头寨，这个杀手锏就交给她了。 重狙、火炮这些装备，李宪本来就是给女真鞑子准备的。童贯带兵过来，李宪没有使用。 李宪已经准备离开了，所以决定给鸠魔铁一个血的教训，让他今后听到飞狐军、李宪、萧芸娘这些字眼就做噩梦。 百夫长葛家奴一马当先冲了上来，十六挺重狙一次齐射，枪口沉闷的爆炸声汇成一片，顿时让整个王屋山为之一震。 十六挺重狙的打击距离在两百四十米以上，现在用来打击一百米以内，百夫长葛家奴直接被打成两截，紧随其后的骑兵开始穿糖葫芦。 一连三轮齐射，战马受惊拼命向前冲，那些骑兵首先惊呆，根本无法控制战马，一下子就冲到了卜辙的营地附近。 铁枪营的兄弟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事，百夫长葛家奴以下四百骑被全歼，缴获完整的战马三百七十余匹，铁胎弓三百二十一张。 鸠魔铁还没搞清楚这一幕，却让另外一个人看得咬牙切齿，双眼都冒出火来。 第0430章 击鼓传花 李宪按照自己一贯的战术思路做事，那就是用最猛烈的进攻，作为安全撤退的前奏曲。 李宪并不知道谋杀鸠魔铁手下四百骑，十六挺重狙开枪的过程，已经被人在暗中发现。 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因为李宪相信，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是迟早的事情。 为了今天这一击，李宪可谓是挖空了心思，实际上从韦十娘带人过来投靠的一瞬间，李宪就在心里谋划大撤退的战术问题。 一句话，萧芸娘反复出现，实际上都是假的。给鸠魔铁最后一击的“萧芸娘”，其实是韦十娘。 前三次带领女兵连来到三官寨骚扰的萧芸娘，其实是歌舞团长殷莲。 经过近两个月时间，殷莲已经把萧芸娘的一举一动模仿得维妙维俏。距离稍远一点儿，就连李宪都分不出真假。 唯一的区别，就是殷莲没有萧芸娘精湛的骑射功夫，所以鸠魔铁带兵出来，她只能转身逃跑。 让殷莲冒充萧芸娘反复出击，迷惑敌人是一个方面，给韦十娘争取时间才是最关键的。 萧芸娘虽然骑射功夫精湛，但是她的臂力有限，只能使用张力一石的宝雕弓，最大杀伤距离只有一百二十步。 韦十娘可就不一样了，她除了纯臂力以外，还有精纯的内力作为辅助，三石铁胎弓可以一口气拉开五次，让李宪也只能甘败下风，只有李奚骨和卜辙能够做到这一点。 韦十娘需要训练的内容，包括两个方面：第一，射击高速移动的目标。第二，在急速奔跑的战马上箭无虚发。 在过去的时间里，为了让女兵营尽快形成基本战斗力，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韦十娘等人研究了一天，最后才决定以落霞观弟子为基干，每个连组建第一排。 女兵营的四个第一排里面，都有六十名落霞观弟子，再加上十名特选的女兵。她们就训练一项内容：使用两石的铁胎弓。 毫无疑问，七十张铁胎弓密集发射，一百五十步以内，除非是神仙才能逃过一劫。如果集中四个排，近三百张铁胎弓一轮齐射，应该可以把老天爷射下来。 武林高手要下决心训练某一项技能，那绝对事半功倍。因为武林高手最大的本事，就是经过十多年的艰苦磨练，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内息。 无论是开枪还是射箭，影响精度的最大问题，就是无法有效控制内息，而这一点对武林高手来说，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萧芸娘化妆为普通女兵，用十天时间给女兵营传授骑射功夫，来自落霞观的两百四十八人率先过关，让女兵营每个连的第一排，都具备了冲锋陷阵的打击力量。而且在马背上的打击距离超过一百二十步，基本上没有大宋军队能够挡住她们。 李宪命令辎重营副营长花子明担任总指挥，女兵营长薛沁儿担任副总指挥，组织第一批大转移的时候，萧芸娘就化装成薛沁儿的卫兵离开了豹头寨。 萧芸娘是独当一面的主帅之才，她率先离开的目的，就肩负着开辟下一个落脚点的重大任务。 为了掩盖萧芸娘离开的这个事实，所以才有女兵连不断骚扰鸠魔铁的过程。 牟长霞、李飞凤同样化妆，跟随第二批完成转移，留在李宪身边的所谓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全都是落霞观弟子假扮的。 为了让“萧芸娘”给鸠魔铁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所以李宪选定二更天出击，韦十娘化装成萧芸娘出马，一箭射死了三官寨敌楼上的哨兵。 在大山里面的二更天和三更天，这是极为阴暗的时候，谁也搞不清这个萧芸娘的真假，反正穿着打扮绝对就是萧芸娘，因为过去半个月一直就这副打扮出现。 真实情况是，李宪接到消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等核心人物用了十天时间，完成了八百里的长途穿插，已经秘密抵达太原！ 对于李宪来说，只要核心人物的安全没有问题，其他的都可以放弃。为了彻底迷惑敌人的视线，所以对鸠魔铁来了一个厉害的。 为什么萧芸娘等人能够秘密离开？老天爷是瞎子吗？这话要从头说起。 李宪离开飞狐县之前，曾经组建了一个商贸军团，团长叫王节。 王节，是李宪为了给第一个契丹连报仇，深入长青县找完颜彀英麻烦的时候，在王官屯“抓住”的。他的父亲原来是长青县县丞，金兵占领长青县的时候誓死不降，结果全家被杀。 和王节一起被李宪“抓住”的，还有现在的飞狐军团第二军团副军团长张彦。他们这十几个人，已经成为李先最早的铁杆跟班。 李宪给明教弟子援助一批军事物资，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他们协助王节这个商团，尽快打开一条通往河西走廊的商路。 李宪强调的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所以他这一招来自二十世纪初，是从小日本鬼子身上学来的。王节的商团做生意是次要的，从事军事间谍活动才是最主要的任务。 为了把间谍活动做扎实，李宪给王节配备的副团长，就是飞狐军直属军团里面的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 塔布野是契丹人和党项人的混合血统，李宪给他的兵力是两千四百人，装备都是铁胎弓，每个人八壶箭。 奔雷剑杨春每次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汴梁城回来之后，李宪就命令他带领血手党西进，寻找王节的商团。 这一个大迁徙似的转移计划，李宪命名为：击鼓传花。 杨春此前秘密回到豹头寨一次，李宪、裴鸾娇、薛沁儿三个人听取了汇报，做出了把所有物资移交给王节的商团的决定。因为王节按照李宪的吩咐，已经在平阳府、太原府开办了商社，成为当地的特大富豪。 曲沃县磨头镇，原本是一个官道边上的小村庄，一共只有十多户人家。 王节用大把的金银购买了一千多亩山地，然后建设了一个巨大的庄园，从而变成了一个大集镇，实际上就是商团的一个人员、物资集散地。 李宪的北上独立团抵达磨头镇，然后开始分流，北上进入平阳府（今临汾），从而踏上前往太原府的北上通道。 上一次，明教光明右使刘不全过来紧急传信之后，李宪专门和他协商过自己要秘密返回蔚州，中途需要明教弟子出面策应。 所以李宪的“击鼓传花”分两部分：金银财宝传给王节，作为商团流动资金。没有战斗力的人员传给明教，多余的兵器全部送给明教。 明教弟子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各种化妆手段层出不穷。前一段时间，李宪和萧芸娘之所以拼命抢兵器，实际上就是给明教弟子抢东西。 明教不会平白无故给你做事，起码要互惠互利。光明右使刘不全当晚离去之前，李宪就已经答应再次赠送战马五百匹，在太原府移交。 现在，李宪已经不担心了，他手下是卜辙的铁枪营，韦十娘的第四女兵连，将近一千五百人。 这是一支为作战而留下来的精锐部队，而且还有十六挺重狙作为杀手锏，李宪不认为一两万宋军能够挡住自己。 给了鸠魔铁狠狠一击，让他不敢追得太紧。李宪带着部队连夜返回豹头寨，为北上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没有训练，所有人自由遛马活动，修养体力准备长途跋涉。 唯有铁枪营的辎重排七十人任务很重，因为他们不仅有自己的战马，每个人还要照顾一匹驮马。每一匹驮马负重两百斤，带着一千五百人未来十天的给养，主要是各种肉干。 李宪身边有“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所以他的帐篷就在女兵连正中间。女兵连的外围才是铁枪营的四个连，构成一个五瓣梅花的营地。 第三天全军开拔，当天下午穿越铁荆关。 既然是战斗部队，李宪并没有选择走大路，也就没有进入曲沃县磨头镇。 从铁荆关出来以后，李宪命令卜辙掉头，沿着丘陵地区北上进入翼城休整一天。从山梁翻过去，到平阳府东面的浮山扎营休整三天，然后经洪桐县北上太原一线。 第一天人马体力充沛，太阳还没落山就奔行一百八十里，抵达翼城县西北的绵山扎营。 绵山平地突兀而起，当地人称为孤堆坡山。远远望去，它就象一口倒扣的大锅，又称为覆釜山，看起来像一座坟墓。相传，介子推母子均亡命于此。 各连扎营，溜马的负责溜马，做饭的负责做饭，站岗的负责站岗，这是正常套路，卜辙负责去管。 李宪带着韦十娘，还有三个冒名顶替的女兵，开始利用日落之前的时光，游览神乎其神的绵山。 介子推的故事李宪是耳熟能详，所以他兴致勃勃从寒食节讲起，重点讲解“割股充饥”这则故事。 怪事年年有，今天更古怪。 你要说打家劫舍也好，蒙面夜行也罢，那总得到晚上才行？ 可今天就怪了，李宪正讲在兴头上，山脚营地传来一高呼：“有人劫营！” 太阳刚刚落山，天色更本还没黑，居然就有敌人来劫营，实在是不拿豆包当干粮，太张狂了。 铁枪营营长卜辙的厉喝声随即传到：“所有人紧守原地不得乱动，违令者斩！第一连随我出击，干掉这帮目无王法的杂碎！” 李宪和韦十娘居高临下，把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前来劫营的敌人四十多人，身穿黑色紧身衣，头戴黑色面巾，一半用长剑，一半用单刀。 韦十娘越看越疑惑：“这是武林中人，他们为何要劫铁枪营的辎重排，难道没食物了吗？武林中人混到这步田地，居然要大白天在路上抢劫食物，这太丢脸了。” 李宪闻言心里一动：“此事的确古怪之极！你们三个赶紧回到营地，我和十娘迂回过去，争取抓个活口问问情况！” 第0431章 山雨欲来 李宪不认为四十多个人在大白天就能把自己的大营如何，卜辙这两个多月成长很快，固守大营没半点问题。 正因为如此，李宪带着韦十娘看准了黑衣人逃走的方位，来了一个超过五里的大迂回，然后迎头兜了过去。 这个地方李宪前一世来过，对一些山沟岔岔有很深刻的印象，所以他的行动让韦十娘佩服不已：“公子居然对这里了如指掌，实在是令人匪疑所思。” 李宪脚下越来越快，同时简单解释一番：“这没什么，打仗最关键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明地理，根本就无法指挥打仗。” 果然不错，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但是李宪和韦十娘后发先至，赶到了黑衣人的前头。 这里是一条南北向的山脊，向南下去就是平地。东面就是一条大山沟，应该无路可走。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出人预料，李宪和韦十娘守在山脊上，他俩都认为敌人应该顺着山脊逃走。 殊不知，四十几个黑衣人奋力爬上山脊之后，并没有顺着山脊往南下来，而是往东面的大山沟冲了下去。 “追！”李宪被黑衣人搞了个措手不及，只能顺着山坡下去：“敌人既然选择无路的地方逃走，说明这条山沟里面很可能有问题。” 往山沟里面追过去，这可就需要时间了。因为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就越来越暗。加上山沟里面灌木丛生，很快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好在李宪是侦察兵出身，韦十娘是江湖高手，一路追踪过去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韦十娘飞身跃到一个大树上观察了一番，才下来说道：“怪事，南面就是历山，也就是我们豹头寨所在的方位。他们费劲从这里逃走的目的是什么？” 接下来，一口气追过两道山梁，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看样子这些人并非抢劫食物那么简单，而是有备而来，撤离的方向早有计划，现在过去就到了沁水县境内。” 韦十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需要我追上去抓一个人回来问问吗？” “那样就打草惊蛇了，依然不能解决问题。”李宪摇了摇头：“现在他们没有察觉我们跟踪，干脆跟上去看看究竟。” 没想到这一追居然就是四十里，而已经到了晚上二更天。四周都是山风呼啸，阴雾惨惨，让人心神不宁。 韦十娘突然停住脚步，紧靠一棵大树藏住身形：“这个地方我知道，前面不远就是孟完庙。” 李宪闻言大吃一惊：“这个荒山野岭居然有一座庙？” 韦十娘悄声说道：“你真说对了，正因为这里是荒山野岭，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座庙，而且香火鼎盛。据传说，大唐贞观年间，长子县令崔珏善于教化百姓，没有一个人敢欺上瞒下。后来这里恶虎出没，不少百姓被吃。崔珏知道消息之后，命令他的保镖孟完格杀恶虎。老百姓为了纪念孟完，就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小庙。” 李宪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一件事来。 崔珏死了之后，这里专门修建了一座“崔府君庙”，宋元封三年（1085）还重修一次。 庙前一座正方形大戏台，四角都是圆木巨柱支撑，上方是歇山顶。屋脊辟火神兽，乃是琉璃烧制而成。戏台左右两侧摆放着二十八宿的雕塑，一个个面目狰狞。 崔府君庙后来之所以能够名扬天下，关键就是明朝吴承恩的一部《西游记》。 《西游记》第十回“二将军宫门镇鬼，唐太宗地府还魂”，里面的主角是唐太宗李世民，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崔珏。 这一回书里面所描写的阎罗殿，还有唐太宗李世民还魂的场所，场景就是参照崔府君庙描写的。 李宪终于明白了，一千年的岁月洗礼，孟完庙后世看不见了。但是崔府君庙因为历代重修，却一直保存下去。 “靠上去看看情况。”李宪心中有了决定：“既然孟完庙在这里，如果我所料不错，东面不远应该就到了郭壁镇的崔府君庙。” 韦十娘没有动身：“公子说得不对，这里到郭壁镇还有二十多里。孟完庙东面不远就是孟家庄，号称是打虎英雄孟完的后裔。虽然他们主要以打猎为生，但庄子里的人从小习武，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外人不敢随便进去。” 李宪眉头一皱：“那就更没道理了，我们从翼城路过，和他们孟家庄之间超过五十里，半点关系都没有，此其一。孟家庄以打猎为生，说明他们都是本分人家，为何要抢劫我们的辎重排？此其二。有这两点疑问，说明今日之事大有蹊跷，岂能不查个水落石出吗？” 既入宝山，不可空回，彻底侦察一番是肯定的。 孟完庙坐北朝南，规模很小。北面背靠山壁一座三开间的庙宇，东西南三面有一道围墙，大概有两人高，正南面是大门此刻紧闭着。 李宪和韦十娘蹲在孟完庙西南角的一棵大树上，两双眼睛都盯着庙宇中间的正门。 孟完庙里面明如白昼，李宪和韦十娘追踪的黑衣人，都在里面席地而坐。此刻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但是肢体动作表明，他们似乎在争吵什么。 韦十娘突然在李宪耳边低语：“用剑的是女人，用刀的是男人。男人似乎要反对什么，女人似乎要坚持做什么。可惜听不见他们说话，不知道他们争吵的内容。” 李宪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韦十娘有些奇怪：“公子，你在想什么？” 李宪声音几不可闻，但口气非常武断：“我敢断定，里面不是猎户！要么是军人，要么是大门派弟子，绝对不是一般的猎户。” 韦十娘更加奇怪了：“如此之远的距离，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宪低哼一声：“你仔细看，用刀的黑衣人虽然盘膝坐在地上，但是每个人的上半身都非常挺拔，这是军人才有的形态。用剑的黑衣人更离谱，第一个黑衣人在前，身后两个人，再往后是三个人，这分明是一个固定的阵势。” 韦十娘毕竟曾经率领三百六十多弟子，也是聪明绝顶之辈，略一打量就明白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看出了更多东西： “我刚才急于知道他们说什么，所以疏忽了很多东西。你说的果然没错，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猎户，而且用剑的女人和用刀的男人，彼此之间似乎并不信任，随时保持着戒备，所以双方都按照固定的阵势坐着，随时可以站起来动手。” 李宪微微点头：“所以我说极为古怪。两个互相并不信任的势力，居然联手抢劫老子的辎重排，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古怪的事情吗？按照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怎么可能没饭吃，还沦落到抢劫食物的尴尬境地？大白天抢劫一支一千多人的军队，这不是做死的吗？” 韦十娘恍然大悟：“既然他们不是找吃的，那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找某一样东西！” “那也不对呀。”李宪还是不能理解：“辎重排里面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冒险呢？看来必须抓一个人回来问问，不然的话，老子今后就不用睡觉了。” 韦十娘摇摇头：“他们四十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现在肯定抓不成，只能另外找机会。” 李宪无可如何，侦察兵就是耐性好：“等着，看他们接下来能干什么。”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李宪都开始有些昏昏然，韦十娘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跃下大树，两个人蹲在大树两侧。 韦十娘这才耳语道：“小心，山脊下面有动静。” 李宪浑身一激灵，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一瞬间进入到侦察状态，全身的感知力放射出去，探查周边的细微动静。 山风呼啸，树枝婆娑，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探听出细微动静，那就必须精神高度集中。 沙沙沙——沙沙沙——这是软底鞋快速移动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说明有人顺着山脊上来了。 一双白底软鞋出现在李宪的视线中，他顺着鞋子往上看，才发现来人身穿黑衣，黑纱蒙面，背插单刀。 如果不是白色鞋底，李宪还真没有看清这个人。 就在这个人从大树东面冲过去的一刹那，韦十娘右臂猛地探出，食指和中指并指如剑点在黑衣人的左腋下。 李宪半蹲着侧跨一步，瘫软下来的黑衣人刚好倒在他的肩头。两个人配合默契，仿佛已经演练了一万遍。 李宪扛起人就走，顺着山脊西侧溜了下去。韦十娘蹲在原地没动，这是必要的断后措施。一直等了大概五分钟，确认再也无人过来，韦十娘才侧身一滚消失在原地。 终于抓到一个活口，这一路跟踪没有白费，李宪一口气冲出去三里多路，确认不可能惊动孟完庙才停了下来。 搜身是第一个动作，这个黑衣人是个男人，必须李宪亲自完成，而且要在韦十娘赶到之前完成搜身任务。 因为侦察兵搜身和普通人不一样，除了不会把黑衣人开膛剖肚，其他的什么地方都要搜明白，有些地方最好不要让女人看见。 直刃单刀，这是唐刀样式。木质刀鞘，外面居然包着蛇皮，看来非同小可，扔到一边。 双腕属于重点部位，李宪的很多玩意儿都在双腕上，他当然不会忽视。 左壁上果然绑着一支袖箭，六寸长短，黄铜制作的发射筒，扔到一边。 腰部、裆部，这个也很关键。后世有些神人，据说可以裆部藏手雷打鬼子。 李宪虽然不是小鬼子，但涉及到自身安全问题，当然不能放过如此危险的部位。 看来这个年代还没有手雷，裆部只有一只小鸟和两颗鸟蛋，李宪觉得对自己没啥威胁，暂时没有没收。 一封信！ 韦十娘赶过来汇合的时候，刚好看见李先从黑衣人怀里摸出一封信。 第0432章 合扎谋克 能够看见的敌人并不可怕，最糟糕的是明知道有敌人，你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刚开始追踪敌人的时候，李宪不允许韦十娘轻易抓舌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后来发现是两股敌人对自己不利，而且这两股敌人似乎还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个就有很大的想象空间，所以看见另外一个黑衣人急匆匆上山，李宪决定抓回来问问看。 必须要问，不问不行。 李宪刚刚搜出来一封信，这的确不假。可是韦十娘摸出火折子之后，两个人都傻眼了。 这封信上面的文字，不光李宪不认识，韦十娘也不认识。 所有人都不认识，那就不叫信，而是一张废纸。李宪不想在一张废纸上浪费时间，所以决定审问这个黑衣人。 李宪扭头看着韦十娘：“你会审俘吗？” 韦十娘有些犹豫：“会一点。” 李宪点点头：“审俘是一门技巧，也是在外面探听消息必须掌握的必备技巧。你先把他弄醒，让他能够听见，但是不能让他出声，更不能有反抗能力。” 这个好像并不难，因为韦十娘站起身来，不知道在黑衣人什么地方踢了一脚，黑衣人顿时就在地上扭个不停。 李宪没有看黑衣人，而是看着韦十娘：“我听说武林之中有一种手法，叫什么分筋错骨手，你会不会？” “那是传说，根本没有这回事。”韦十娘回答得很肯定，并且没有丝毫犹豫，看来这门功夫真不存在。 “这个你就错了。”李宪立即否定：“分筋，我没有整明白。错骨，那我可以称之为宗师。我告诉你，人身上的主要骨头一共两百零六块，我可以把一个人的骨头全部拆开，你信不信？” 韦十娘赶紧摇头：“这也太夸张了，人身上的骨头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是两百零六块？还有，就算是两百零六块，你又怎么能够全部拆开？” 李宪摆摆手：“拆骨头很简单，古人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庖丁解牛》。其实人身上的骨头也差不多，我现在就示范一下给你看。”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李宪左手抓住黑衣人的右腕，右手捏住黑衣人的右食指反向一扳，咔嚓一声，食指已经断了。 “你看，他的食指原本是三节骨头连在一起，现在我掰断两截，然后再掰剩下的一节。就这样慢慢掰下去，最后可以把他所有的骨头都掰开，这就是我修炼的神功错骨手。” 说到这里，李宪又把黑衣人左手抓了起来，黑衣人顿时拼命扭动。 李宪冷笑一声：“看来这个朋友想说话，那就让他说说看。如果说得不中听，老子就一节一节掰下去，让你把分筋错骨手彻底学会。” 韦十娘深吸了一口气：“但愿这位朋友说得比较中听，我宁愿不学分筋错骨手。这也太邪恶了，我都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说完一指点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疼得直抽凉气，说话都不连贯：“这、这位大侠，你、你想知道什么？” “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就是想给我师妹传授分筋错骨手！”李宪冲着黑衣人的耳朵低吼道：“老子是看着你想说话，所以大恩大德网开一面。” 韦十娘在一旁说道：“听口音，他是女真人。” 李宪一摆手：“管他女真人，男真人，都是用来练习分筋错骨手的好材料。反正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师妹你看好了，我会在一个呼吸之间，把他的十根手指头全部错开。” 黑衣人挣扎着说道：“我是合扎谋克的亲卫商萨曼，奉命出来传信，大侠有话尽管问，千万不要拆我的骨头。” 李宪心头一震，竟然随口问了出来：“合扎谋克是个什么玩意儿？” 黑衣人商萨曼可能被吓糊涂了，说话都有些乱套：“合扎谋克不是玩意儿，就是二太子郎君的卫队统领。” 二太子郎君？李宪猛然一惊：那不是完颜宗望吗？难道完颜宗望的贴身卫队派出来了？ 想到这里，李宪的语气突然更加阴森：“说说你的信，不然老子要拆骨头了！” 韦十娘把火折子一晃，然后把那封信递给商萨曼：“念！” 商萨曼赶紧摇头：“我不识字。” 李宪没有追究这件事，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女真这个野蛮民族，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 韦十娘熄掉火折子，这才柔声问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你要把它送给谁？好好说，不然我这位师兄又要发脾气了。他一旦发起脾气来，没有人拦得住。” 人世间威力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女人的笑容！韦十娘的美貌足以祸害三界，此刻满脸都是悲天怜人的表情，比后世火箭军的df－41战略核导弹厉害多了。 商萨曼喘了口气：“这是合扎谋克脱脱离写的，我要送到孟完庙交给伍拾长麻利骨。” 李宪突然想起来，武元春和脱脱离追杀光明右使刘不全，现在脱脱离派人送信，难道孟完庙里面的女人是落霞观的女弟子吗？ 想到这里，李宪终于有些急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就让你这一辈没机会再说了！” 商萨曼加快了语速：“脱脱离说小主在三官寨亲眼看见了鸠魔铁的惨败，对于脱脱离的进展非常不满意，并且要他立即调整计划，不惜一切代价把东西拿到手。所以脱脱离给麻利骨写信下命令，要他立即采取有效行动。” 李宪追问道：“小主是谁？那是什么东西？” “大侠，我真不知道小主是谁，因为从来没有这个称呼。”商萨曼非常惊恐：“麻利骨带着二十四个人从三官寨就单独行动，只有脱脱离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至于他们要什么东西，我是真不知道。” 李宪不置可否，问了另外两个问题：“你认识脱脱离身边的武元春吗？知不知道落霞观主？” “大侠问的是不是一个女人？”商萨曼有些犹豫：“脱脱离身边有一个女人，好像是少主那边的人，经常和脱脱离争吵。” 李宪摆摆手，韦十娘一掌拍晕了商萨曼。 李宪低声说道：“现在有两个难题：第一，脱脱离接到调整原定计划的命令，要尽快把某件东西拿到手。第二，直接指挥脱脱离的人是小主，女真鞑子里面没有这个称呼，这个小主究竟是谁？暂时可以推测一个结论，这件东西在我们手里。” 韦十娘茫然不解：“事情好像是这样，我们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需要脱脱离立即里拿到手的？还有，我们现在如何应对？” 李宪沉思片刻：“放了这家伙，让他继续去送信！我们立即返回去，明天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北上。只要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就还会过来的。” 李宪把商萨曼送到原来的那棵大树底下，韦十娘在他身上拍了一掌，赶紧拉着李宪如飞离去：“他一刻钟就会醒来，我们赶紧走。” 回到驻地，发现卜辙亲自带队巡视兵营，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损失了什么？” 卜辙摇摇头：“因为哨兵发现很快，并没有什么具体损失，就是把所有绳子都给削断了，东西搞得乱七八糟。真是奇怪，一群人仿佛从地下冒出来，然后把所有包装食物的袋子都打开，结果一块肉都没丢，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李宪摆摆手：“没有伤人就好，东西无所谓。命令兄弟们保持警惕，但要轮流值夜，明天按时启程。” 回到自己的大帐，第四女兵连的连长庄丽霞、副连长韦冬宁，还有假扮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的三个女兵都在。 “你们总算回来了！”副连长韦冬宁从火炉上端过来一个铜盆，里面熬着两大块牛肉：“赶紧吃饭。” 韦十娘直接在虎皮上盘膝坐下，捞起一大块牛肉递给李宪，这才问道：“家里没事？” “家里当然没事，但是你知道今天来的是谁吗？”韦冬宁是落霞观的四大护法之一，今年二十五岁：“三代弟子的大师姐亲自带队，我还以为她们是来找我们的，没想到会抢劫辎重排。如果不是担心其他女兵们出意外，我真想冲出去把她们留下来！” 韦十娘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难怪我在半山腰觉得那些黑衣人有些熟悉，原来是齐曼丽亲自带队。看来齐曼丽跟着武元春也混得不好，居然要亲自出马做事。” “哼！”韦冬宁冷哼一声，开口就是满腹怨气：“武元春的功夫仅次于我们几个人，齐曼丽虽然入门早一些，可惜悟性不够，性格木讷，当然不是武元春的对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叛逆之徒只能给别人当垫脚石。” 李宪突然想到那一次被武元春抓去，然后在破房子里偷听到的内容，因此有些疑惑：“原来武元春的大师姐叫齐曼丽，她俩的关系如何？为何要从你们身边反出去？” “唉，说来也怪我。”韦十娘放下吃剩一半的牛肉，叹了一口气：“大姊把武元春救回来之后，因为看她聪明伶俐，而且对武功领悟极快，所以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她了。齐曼丽因为嫉妒，曾经多次想杀了武元春。” “这一次我带领四位护法倒汴梁城活动的半个月，武元春散布谣言，说我已经被神霄六玄杀了，四位护法已经嫁人了，落霞观要另外选观主。齐曼丽因为是大师姐，认为自己是理所当然的掌门人。” “武元春武功最高，所以提出能者居之。齐曼丽打不赢武元春，于是就以观主的名义和陶三春、花子明、刘不全联络，准备除掉跟随武元春的那些弟子。陶三春痴心妄想，居然要武元春当压寨夫人。” “恰在这个时候，我和四位护法返回王屋山。武元春一看大事不好，就主动和齐曼丽联手鼓动不明真相的弟子，胡说什么我已经和京城的达官贵人密谋，要把所有弟子送人，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听完这些内幕，李宪突然笑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 第0433章 张网以待 翌日清晨提前开饭，然后大军按照原定路线前进。唯一的区别，就是速度慢了很多。 说来也是，暗中有敌人盯着，如果把战马弄得精疲力尽，一旦敌人发起进攻就糟了。 李宪接受教训，命令铁枪营的副营长迭剌博率领第一、第二两个连打头阵，卜辙率领第三、第四连殿后，庄丽霞和韦冬宁带领第四女兵连为中军，铁枪营的辎重排跟随中军行动。 李宪和韦十娘没有固定位置，忽焉在前，忽焉在后，给人的感觉非常紧张。 原来，通过昨晚审问俘虏，李宪后来发现了一个巨大问题。 按照光明右使刘不全的说法，脱脱离是女真的游侠儿，此次南下的主要目的就是铲除萧芸娘。 过去一段时间，事实证明刘不全说得没错。脱脱离三番五次想行刺萧芸娘，甚至还让武元春做帮手，结果每次被韦十娘和四个护法给驱逐出去。 现在，脱脱离接到自己上司的命令，要立即调整原计划。 也就是说，脱脱离放弃了追杀萧芸娘，转而夺取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居然比刺杀萧芸娘更加重要。 唯一弄清楚了一件事情，脱脱离并非女真游侠儿那么简单，他的真实身份是完颜宗望的合扎谋克。合扎，就是两顶帐篷扎在一起，意指贴身卫队。谋克，是百夫长。 女真鞑子的百夫长，有时候可以统帅数千人。脱脱离是完颜宗望的卫队长，级别是谋克。卫队长是军职，谋克相当于军衔。大宋的兵马统制是军职，武功郎相当于军衔。 完颜宗望是大金国的二太子，实际上也是大太子。因为真正的大太子完颜宗峻，早就被李宪给杀了。 完颜宗望还是大金国东路军的监军，也是实际的掌舵人之一。如此高位的贴身卫队，战斗力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需要这样的精锐之师亲自出马，可见他们想夺取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李宪把自己身上所有东西想了一遍，根本没有一件属于极端重要物品。 李宪一向的观点是：有关要脸还是要命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老子绝对要命不要脸。先把小命保住，再找机会干掉敌人，把自己的脸找回来。 未济重剑、子母双锏都很珍贵，但对李宪来说，关键时刻随时都可以抛弃，根本不值得敌人大动干戈。 即便是万中挑一的宝马金玉赤骝，所有大将都视若生命的东西，但李宪也不认为比萧芸娘的性命更加重要。 要知道，萧芸娘怀中有一把契丹五部的族刀，那可是大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军刀。从理论上来说，萧芸娘可以把契丹五部全部集中起来。 果真如此的话，萧芸娘就有可能推翻大金国，把所有女真鞑子全部灭绝。这种可能性绝对存在，所以大金国才会派出脱脱离刺杀萧芸娘，重新夺回契丹五部的族刀。 昨天审问俘虏的时候，李宪以为脱脱离是要夺回契丹五部的族刀。可是后来躺下睡觉的时候，他立即推翻了这个结论。 脱脱离刺杀萧芸娘和夺回契丹五部的族刀，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两件事情。杀了萧芸娘，族刀自然到手。族刀到手，萧芸娘的危害就大大降低。 由此可见，脱脱离接到的新命令，根本不是契丹五部的族刀。 也就是说，脱脱离需要夺取的东西，比萧芸娘和契丹五部族刀加起来的价值都大得多，直接关系到大金国灭亡。 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让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甘冒奇险，把自己的贴身卫队给派了出来？ 如果自己手里有一件可以直接灭了女真鞑子的东西，老子还会如此费神吗？根本不用你们来夺，老子早就已经用出去了。 自己身边竟然有一件可以灭掉一个国家的宝贝，自己居然都没发现。李宪百思不得其解，害得他一晚上都没睡着。 大部队一上午仅仅走出四十里，李宪一声令下埋锅造饭，一下子停留两个时辰才启程。 结果下午更糟糕，仅仅走出二十里，太阳还有老高老高，李宪就下令安营扎寨。 铁枪营四个连扎在四个角上，中间是第四女兵连和辎重排。为了防止敌人大部队偷袭，营地四周还挖了壕沟，可见不是一般的重视。 以班为单位扎下帐篷，一个连就是十六个班，五个连加一个排，就是八十四顶帐篷，正中间一座金顶帐篷是李宪的中军帐。加上和人数相同的战马，一共五座马场。 俗话说：军满一万，无边无岸。 要说军队野外扎营，那是一门学问，也是将领的入门功课。一千五百人宿营，那就是直径两里路的一大片，而且要保证能攻能守。 正因为如此，历史上很多人只能在主帅身边当一个纯粹的将领，有事就出去执行一下任务，没事就在一旁呆着，就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带兵。 当年刘备就狗屁不通，搞出什么连营七十里，结果被陆逊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自己也在白帝城气死了。 飞狐县的第一、第二军团，李宪称之为乌合之众。这一次出来，李宪带领的都是少年营尖子，目的就是要培养自己未来的核心力量。 萧芸娘日常负责讲解军事常识，李宪经常带一个排，或者一个连，或者一个营出去活动，实际上就是在现场教学，也就相当于流动军校。 今天还不错，大白天没有人过来抢劫。转眼就到了晚上，整个营地很快就进入梦乡，连火把都全部熄灭，只有外围两个班的骑兵在来回游动巡逻。 李宪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帐篷中盘膝坐着闭目养神。化装成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的三个女兵，盘膝坐在李宪身前，宝剑就横放在膝上。 二更天的样子，身后的帐篷被人掀开一角，一条黑影溜了进来。 察觉三个女兵有所动作，黑影轻哼一声：“是我！” 李宪似乎知道来的是谁，身体没有丝毫动作：“情况怎么样？” 原来进来的是韦十娘，中午吃饭之后一阵忙乱，她就不见了。 韦十娘轻声说道：“一共五十人，男女各半，跟上来了，应该在三更天左右摸进大营，就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哪个区域。” 李宪声音低沉：“不管他们进入那个区域，今晚必须一网打尽。不过，敌人来了五十个，你们只有六十二人，能不能搞定啊？” 韦十娘浑不在意：“韦冬宁挡住齐曼丽，我挡住那个什么麻利骨，其他的人还有何能为？” 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即传令下去，黑衣人，尤其是黑衣男人的左臂上都有袖箭，千万别着了道儿！” 韦十娘嘻嘻一笑：“放心，落霞观弟子本身也有暗器，武林中人防备暗器是第一位的，我昨天晚上就交代过了。而且我们的人埋伏在壕沟内侧，等敌人全部进来之后才会动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希望一个人受伤。”李宪的话还没有结束，帐篷外面已经传来衣袂破空之声。 “来得好快，你们保护公子！”韦十娘冷哼一声，已经从李宪身后掀开帐篷溜了出去。 李宪右手放在膝上，实际上抓着未济重剑，处于一触即发的战斗状态。 三个女兵突然低声惊呼一声：“咦，他们居然冲我们来了！” 身后右侧的帐篷微微一动，李宪大喝一声：“掌灯！” 身前的三个女兵左手往上一提，帐篷内顿时大放光明，右手的宝剑已经刺了出去。 原来，三支蜡烛一直亮着，只不过外面加了一个灯罩，上面蒙了一层黑布。 唰——李宪根本没有起身，右手抓住未济重剑连鞘反劈出去。 咔嚓——未济重剑撞到一把单刀，李宪借势一个侧滚，随即双腿一弹站起身来。 三个女兵都是落霞观弟子中的高手，借机一个闪身，已经和李宪背靠背构成一个防御圈。 帐篷里面的情形一清二楚，四个黑衣人，应该是一女三男，也就是一把长剑三把单刀。帐篷里面居然同时亮起三只蜡烛，让这四个人顿时一呆。 李宪把未济重剑在胸前一横，提起全身之力大喝一声，让整个兵营都能听见：“老子整个兵营都没睡觉，一千五百人蓄势以待。齐曼丽、麻利骨听好了，命令你的人放下兵器，老子饶你们不死，其他的不用想了！全营都有，如果敌人负隅顽抗，全部给老子乱刃分尸！” 没想到帐篷中唯一提着长剑的黑衣人把蒙面巾一摘：“追魂枪，你说话算数吗？” 身后三女齐声喝道：“公子，她就是给武元春当打手的齐曼丽！” 落霞观三百六十个弟子都是非同一般，齐曼丽果然也是个绝色女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李宪冷笑一声：“齐曼丽，你曾经也是大师姐。老子有言在先，没有时间和你玩文字游戏。命令你的落霞观弟子全部放下兵器，然后到中军大帐集合。” 李宪话音未落，刚才被李宪未济重剑震飞的黑衣汉子，一声嚎叫扑向李宪。 “作死！”李宪跨步上前，连鞘宝剑一招力劈华山当头劈了过去。 刀剑相交的一刹那，李宪脚下一滑，身子往旁边一侧，左手已经翻手甩出，一道金光直接没入黑衣大汉的身体之中。 敌人的左臂有袖箭，李宪当然谨记在心。刀剑相交的一刹那，黑衣大汉的左臂往上一抬，李宪早就准备好的短剑已经出手，直接从黑衣大汉的左肾门刺了进去。 李宪发动的瞬间，三女同时动作，每个人两根银针，从六个方位夹击另外两个黑衣大汉。 李宪等人干净利落杀死对手，齐曼丽眼角一跳，随即高声叫道：“落霞观弟子放下兵器！” “算你识相！”李宪冷哼一声：“没想到你还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想通过说话转移我的注意力，给这个该死的家伙创造致命一击的机会。不过，你能命令手下弟子放下兵器，我可以信守承诺饶你一命。” 第0434章 六猛劫道 难题依旧在，李宪更揪心。 李宪使用请君入瓮之计，包括麻利骨在内的二十五个黑衣人被杀，包括齐曼丽在内的二十五个落霞观女弟子被释放。 问题解决了吗？没有。 韦十娘决定亲自对付麻利骨，就是要生擒活捉，实际上也抓住了一个活口。 抓活口当然是有目的，因为李宪和韦十娘昨天晚上抓住商萨曼，曾经见过一封看不懂的信，到现在也没搞清楚里面说了什么。 麻利骨被押进中军大帐，而且李先开口就问那封信的事情，齐曼丽在一旁冷冷说了一句：“问他还不如问我。” “住嘴！”韦十娘斥道：“问完他之后，自然要问你。” 麻利骨是女真的伍拾长，而且还是二太子完颜宗望的贴身卫士，视死如归的骨气还是有的，最后居然咬舌自尽了。 李宪看着齐曼丽不阴不阳的问道：“说说，那封信究竟说了什么？” 齐曼丽朗声说道：“昨天晚上接到那封信，麻利骨就当众念了一遍。原话是：不计成败，不计损失，按原计划执行，违令者斩。” 不知道密信的内容还好一些，起码还能有所推测。现在知道了密信的内容，李宪顿时堕入云雾之中。 昨晚拷问商萨曼的结果，和今天知道的密信内容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商萨曼的供词是：脱脱离接到上司“小主”的最新命令，要立即调整计划，不得有误。现在密信的内容却是“按原计划执行”，而且要求“不计成败，不计损失”。 两个信息自相矛盾，李宪心中顿时疑云大起。 “齐曼丽，你们发疯似地闯进来，究竟要找什么？”这是当前的核心问题，李宪突然想起来了。 “鬼才知道是什么。”齐曼丽看了韦十娘一眼，又把目光转到李宪身上：“我们最先接到的计划，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杀进豹头寨，杀死追魂枪李宪，把萧芸娘抓回去。等我们赶到豹头寨，结果那里空无一人。” “麻利骨带着人随后赶到，并且传达脱脱离的命令，让我们不顾一切追上来，并且要立即发起袭击，然后向东撤退到孟完庙，到时候有进一步命令。昨天晚上，麻利骨想连夜发起第二次突袭，我没有同意。” “还想狡辩！”韦十娘双目如电：“你们昨天突袭我们的辎重，还翻得乱七八糟，居然说不知道找什么？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居然当面胡扯。” 齐曼丽冷声说道：“你只比我大七岁，但传艺五年，我叫你一声师傅是应该的。你觉得我很笨，一心栽培武元春我也认了。你说话要凭良心，过去五年时间，我哪一天不是嘘寒问暖，精心伺候你？” “鞍前马后总有些苦劳，你就这样把我晾在一边？你的所作所为，就不配当一门之主。就像现在，我什么时候胡扯了？昨天翻箱倒柜，都是麻利骨一意孤行。后来在孟完庙，我为此和他大吵一顿。” “停！”李宪怪眼一翻：“齐曼丽，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这是在老子军营，不是在大路上。居然一套一套的，你背叛师门还有理了？俗话说：养大于生。你不到二十岁，五年前还是懵懂无知的黄毛丫头，韦十娘把你养大，难道还有罪了？” 齐曼丽双目一红，居然脾气更大了：“是你的军营又能如何？大不了你杀了我啊！” 李宪冷笑一声：“老子已经做出承诺，明知道今天不会杀你，就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告诉我，今天晚上准备找什么？昨天那封信所说的原计划是什么？” 齐曼丽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平息内心的某种情绪：“脱脱离说，你这里有喷火怪物。让我们一路跟着你们，只要有机会就直接杀进来，就是让你们不得安宁。但绝对不能惊动喷火怪物，否则就会跑出来伤人。这就是原计划，爱信不信！” 李宪点点头：“信！你此刻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你觉得受过一些委屈，我也信。脱脱离和麻利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女真鞑子，你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我更加相信。韦十娘她们不断和女真鞑子战斗，银针消耗极为厉害，你让姐妹们把银针留下一半就可以走了。” 齐曼丽有些吃惊：“就这么简单？你真的放了我们？” “齐曼丽，你记住了。”李宪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子是军人，不是土匪。军队讲究令行禁止，老子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军令。在你们踏出军营之前，没有人动你们一根头发。但是，如果你们今后再敢过来捣乱，后果就不用我说了。” 二十四名落霞观女弟子全部集中到中军帐，然后每个人拿出三十六根银针交给韦冬宁。 李宪摆摆手：“即便武功再高，一群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外面行走依旧令人担忧，把宝剑还给她们。记住啊，想杀我李宪就尽管来。如果你们在暗地里对我身边的人下毒手，我一旦要报复的话，你们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 二十四名女弟子接过宝剑默然离去，齐曼丽走到中军帐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李宪轻声说道：“我们从豹头寨离开的时候，鸠魔铁的人马也全部到了豹头寨。我听鸠魔铁的意思，就是要追击你们报仇雪恨。” 李宪点点头：“齐曼丽，有此两句话，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而且我保证韦十娘她们不会找你的麻烦。去，今后好自为之！如果碰到为难的事情，可以再来找我。” 齐曼丽闪身离去，李宪察觉韦十娘和韦冬宁神色不虞，顿时轻笑道：“怎么，对我的处理不满意吗？” 韦冬宁点点头：“公子，你不是江湖人物。背叛师门那是不赦之罪，放在任何门派都要被处死的。就算那二十四名弟子可以原谅，但齐曼丽是不可饶恕的主谋。可你倒好，居然代替我们作出再不追究的承诺。” 李宪严肃的说道：“门派规矩我不懂，军中出现叛徒，我也会严厉处置。但需要就事论事，不能说杀就杀。齐曼丽有很深的怨气，我搞不清楚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不做评论。但是她最后主动通报敌情，说明她的本性并不坏，这就值得原谅。” “算了。”韦十娘突然笑了：“过去的一切宛如云烟，我们现在是军人，不是原来落霞观弟子。公子此举大有深意，我赞成，你们今后也不准再提此事。” 李宪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大家都休息去。” 四更天，铁枪营营长卜辙终于姗姗来迟：“按照公子的命令，尸体都已经秘密处置了。” 李宪眉头一皱：“确保不会被发现吗？” 卜辙低声说道：“放心，都是我带过来的卜家庄弟子徒步背上去，由我亲手处理，在山顶上找到一处洞穴埋葬了。为什么要这么处置呢？我还是没有想通。” 李宪没有过多解释：“这不过是一个临时措施，具体会发生什么作用，现在还很难说。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从现在开始，行军的时候在前后左右都要放出去一个班，当心鸠魔铁从后面追上来突然袭击。” 卜辙领命而去，心中有事睡不着，李宪干脆熄灭蜡烛坐在黑暗之中。 把麻利骨他们的二十五具尸体秘密处置，同时又把齐曼丽她们二十五人放回去，这不过是李宪一贯的分裂之计。 女真鞑子全灭，汉族女人毫发无损，这就足够了。至于发生什么作用，李宪没有时间去管，也不该他管。把敌人的尸体废物利用一番，不管能否给敌人制造麻烦，反正对自己没坏处，这就够了。 鸠魔铁的铁弓营还有一千六百余人，既然已经到了豹头寨，那就肯定会追上来，而且前后也就一天时间的路程，齐曼丽的这个消息极为重要。 想到自己和鸠魔铁之间的路程差距，李宪顿时抓住了要害：麻利骨反复发起偷袭，就是在迟滞自己的行军速度！ 毫无疑问，脱脱离的原定计划，就是利用麻利骨他们五十人制造混乱，让自己疑神疑鬼行动迟缓，给鸠魔铁追上来争取时间！ 如此一来，昨天晚上那封密信的古怪之处就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要搞清楚另外一件事：“小主”究竟要脱脱离抢夺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李宪突然对外交道：“来人，让卜辙立即来见我！” 卜辙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李宪的话音刚落，他就仿佛一阵风刮了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十六挺重狙秘密布置在最后面行军，驮马要用牛皮遮住，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一旦发现鸠魔铁追上来，就以重狙为核心构成狙击阵地。交代各连，行军的时候，左右两翼要准备好盾牌，防止鸠魔铁的铁弓营远程偷袭。” 一宿无话，次日一大早继续行军，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平阳府东面的浮山县，已经比原定计划晚了一天。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老天爷总会闲得无聊找点事情给你做，从而显得它伟大光明正确。 李宪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后面，因为他选定的这条行军路线，左右两翼都无法近距离穿插大部队。鸠魔铁一旦想追上来，绝对只能出现在身后，所以李宪把重狙从中军调整到后卫。 没曾想，第二天中午出现敌情，居然在前面！ 铁枪一连连长审迷圾亲自回到中军回报敌情，李宪心中大吃一惊：“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审迷圾也是满脸困惑：“前面三里发现情况，大概有六百骑挡住去路，当先六骑都是少年，而且是百姓装扮。后面六百骑也不像是军队，反倒像平民百姓里面的猎户。” 居然还有这种怪事，李宪眉头越皱越深：“你们派人上去问过没有？” 审迷圾双手一摊：“问过啊，他们号称浮山六猛，专门过来见识见识追魂枪，我们不知深浅，所以才不敢轻易发起进攻。” 第0435章 霸王请客 审迷圾说的没错，挡住去路的那些人的确就是小孩子。 不仅最前面的六个人是小孩子，后面的六百骑似乎年纪也不大。 这六个小孩子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头上扎着朝天髻，统一的白色头绳，上身是蓝色劲装，下身是青色马裤，身后披着赭红色战袍。 每个人的马鞍桥上都架着一根长棍，看起来黑不溜秋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李宪心中大感奇怪：“难道这世界上有人训练了一批童子军，专门和老子做对不成么？” 如此稀奇古怪的事情，让所有将领都看傻了，没有人能回答李宪的这个疑问。 十六岁多的卜辙冲到阵前一看，顿时怪叫不已：“这帮小混蛋居然比小爷我的年纪还小，实在是怪哉！” 李宪放眼打量一番，终于被他发现了蹊跷，因此低声吩咐：“十娘，你带领第一排的女兵秘密迂回出去，在我们打退他们之后，把后面阵中那个年纪大的家伙抓回来问问。如此蹊跷之事，很可能就是他操纵的。” 韦十娘顺着李宪暗示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带着青色头巾的大汉，隔着两百多步看不太清楚，起码也应该有三四十岁。 前面是铁枪营第一连和第二连，第四女兵连并没有上来。韦十娘偷看了一眼，赶紧纵马返回。 李宪策马来到阵前大喝一声：“李宪在此，你这帮小孩子挡路干什么？” 对面六个小家伙之中冲出一人，一直来到李宪前面不足三丈才勒马停下，说话都带童音：“你就是追魂枪李宪？” 李宪定神一看，这个小家伙粉妆玉琢，年龄在十四五岁模样，衣服的布料虽然不是很高档，绝非一般贫民家的孩子。 心中升起更大的疑惑，李宪微笑着点点头：“我就是李宪，你这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挡住我的去路？” 小家伙在马背上一抱拳，倒也气势不凡：“我叫夏存智，奉命请你走一趟。” 李宪把脸一沉：“你是谁家的孩子，又是奉谁的命令？赶紧把路让开，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你们玩游戏。” 没想到这个叫做夏存智的小孩子居然豪气干云，双手一托长棍哈哈大笑：“你不是追魂枪吗？要想过去很简单，直接打出去就行了。你放心，我肯定不要别人帮忙！” 铁枪一连副连长万达，是李宪从飞狐县少年营带出来的小家伙，今年也只有十四岁，心中把李宪看作父亲一般。 听见对面的半大小子居然向李宪挑战，万达顿时勃然大怒，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冲了出来：“无知小辈竟敢如此大胆，先吃我一枪！” 李宪拨马退回的同时吩咐万达一声：“不准伤人！” 要说这个年代的小孩子，那绝对不能小瞧，十一二岁冲锋陷阵多的是。女真族的后代完颜彀英、完颜亮等人，都是十一二岁崭露头角，十六七岁就已经独挡一面。马上就要出世的岳云，第一仗也是十二岁。 万达挺枪冲了出去，夏存智也不甘示弱催马挥棍撞了上来，噼里啪啦交手两合不分胜负。 李宪终于看明白了，对面的这个夏存智手里是铁棍。就按他那个六尺长的尺寸，起码也得四十多斤。 万达手里的铁枪虽然不是他原来的兵器，也有三十六斤，总算没有差太多。 两个小家伙从第三回合开始就没有比拼招式，连战马都停下了。变成你劈我一棍，我就砸你一枪，简直就像开了铁匠铺。 李宪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因此扭头看着铁枪营的副营长：“迭剌博，你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迭剌博摇摇头：“公子，万达的枪法是小主人萧芸娘一脉相承，没想到对面小孩子的棍法，居然是大辽耶律家族的门路。所以他俩没有斗招式，而是在比力气，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李宪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再找五个年龄相当的出来，把对面的五个家伙全部找上来一起打，我倒想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何古怪。” 迭剌博伸手连晃，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匡蹇，这个家伙也是李宪从飞狐县带出来的小家伙。然后是关高旻，这是摧心掌黄裳的一个记名弟子。一连长审迷圾没有出战，却让三个排长上来了。 果然不错，李宪这边冲出五匹马，对面剩下的五个小家伙随即策马冲了上来，十二个小家伙分成六对战在一处。 率先胜出的就是匡蹇，他能够担任铁枪营铁枪二连的连长，萧芸娘果然不是瞎用人。匡蹇把他的对手直接从马背上抓了过来，然后送到李宪面前。 李宪微微一笑：“现在你已经打输了，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梁——”小家伙心虚的扭头看看身后，仿佛要找人求援一样。 李宪顿时就发现了蹊跷，故意把脸一板：“原来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居然还是一个天生的胆小鬼。那还说什么呢，我不喜欢和胆小鬼说话，你赶紧走，今后也别让我看见你。” 小家伙脸上顿时胀得面红耳赤，随即把胸脯一挺：“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叫梁讫有志！” 一句话不要紧，李宪身体一晃，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去。 不怪李宪吃惊，梁讫有志，这应该是大夏国的名字，因为大夏国排名前五的部族，分别是嵬名族、没藏族、梁讹族、野利族、诺移族。 梁讹族，在大夏国的地位排名前三，不久之前还属于大夏国的皇亲国戚。梁讫有志，刚好就是梁讹族的名字。 李宪心中吃惊，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大夏国三个字。难道大夏国不甘寂寞，也要出来插一脚吗？ 想到这里，李宪放眼打量另外五个小家伙，除了两个像农家孩子之外，其他的都是粉装玉琢一般，说明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不是个小问题，李宪突然大喝一声：“许胜不许败，但不准伤人，把剩下的五个家伙都给我抓回来！迭剌博，下令一连和二连立即出动，把对面的六百人给我围起来！” 李宪突然翻脸，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其实是因为他看见韦十娘在挥手，女兵已经迂回到对面人群的身后。 迭剌博命令两个连向前一冲，现场顿时一片大乱。韦十娘带领六十名女弟子趁乱入阵，中年汉子已经被她抓到手，然后向李宪飞驰而来。 李宪的推断果然没错，这个中年汉子肯定是这次事件的主谋。韦十娘抓住此人之后，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因为对方都放下了兵器。 李宪低声吩咐：“迭剌博，怪事层出不穷，千万小心在意。留下一连看押他们，二连赶紧就地扎营，同时通知后军立即上来构筑营地，防止敌人突袭。” 好在东侧有一座小丘陵，李宪的中军大帐扎在最顶上，四周就是女兵连的帐篷，半山腰分东南西北交给铁枪营四个连驻扎。 现在正午刚过，李宪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韦十娘把那个中年汉子推了过来，并没有制住他的穴道。 李宪有些纳闷儿：这家伙居然是一个中年文士，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说两句？”李宪指了指对面的一块石头，示意中年文士坐下。 中年文士拱了拱手，一撩衣袍坐下，然后看着李宪说道：“在下孟凡，山野匹夫而已。偶尔听到追魂枪李宪的事迹，所以带领孩子们出来见识一番。” 李宪脸色很难看：“不管你是山野匹夫，还是朝中大鳄，无缘无故找上门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对那些小孩子下不去手，但你竟敢怂恿小孩子找我的麻烦，你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中年文士孟凡呵呵一笑：“大丈夫快意恩仇，睚眦必报，这很正常。此前夏存智所言无虚，我们的确是奉命请客，并非故意为难。” 韦十娘娇斥一声：“你们明火执仗拦路，简直和土匪差不多，这叫请客？” “韦观主言重了，土匪二字可不敢当。至于说到请客——”孟凡伸手摸了一下短须才傲然说道：“能够进入鄙馆做客，当然要有两下子。”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瞧得起不成么？”李宪冷哼一声：“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和你扯淡！” 没想到孟凡并不生气，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追魂枪，你南征北战无一败绩，让大金和大宋胆颤心惊，可谓名动江湖，声势震天。那么就你的看法，刚才六个孩子如何？” “都是猛将的好苗子，不要年就可以名扬天下！”这是实情，李宪不能违背良心，只能由衷赞了一句。 孟凡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你不去做客，年之间这几个孩子就要带兵和你作战，那时却又如何？别这么看着我，因为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在你去做客之前，已经有人不请而至！” 怪事年年有，今天就更多。 李宪千算万算，就没算到眼前的这个孟凡，居然会用六个半大小子的未来威胁自己。 这种怪事就发生在眼前，让李宪不得不慎重起来。 说实话，夏存智、梁讫有志这些小不点儿，目前当然不会对李宪有什么致命威胁，但这不是重点。 如果按照这六个小孩子的发展势头，再过年时间有了一定的战斗经验，只要每个人带领两千人马，就可以给自己造成极大的麻烦。 今天小试牛刀，最后也就匡蹇生擒一人，其他五个人都只能打个平手。 自己出战的六个小家伙，或多或少都上过战场。如果没有上过战场的话，今天就是有败无胜的结局。由此可见，一旦六个小家伙横空出世，自己的少年营注定大吃苦头。 自古就有欺老不欺少的信条，李宪不可能不知道。少年人最终会发展到哪一步，连神仙都不知道。 去做客，不一定变成朋友。不去做客人，人家就把你当敌人。这一个两难选择，终于把李宪难住了。 第0436章 清源武馆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被人威胁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转的人。 这次不一样，对方似乎吃定了李宪，所以他毫无办法，只能被威胁一次。 其实李宪心里很明白，如果自己不接受对方霸王请客，孟凡言下之意很清楚，今后就一定会变成敌人，而且这些小孩子要和自己作战。 关键是已经有人登门拜访，说明已经有人盯上了这股势力。虽然不知道敌人会是谁，但是李宪却不能不在心里紧张推演各种利害关系。 大营还没扎起来，李宪就宣布立即开拔，因为孟凡说了这个地方不适合扎营。 拔营启程的目的，当然是李宪已经决定去做客。 好在主人很大方，并非邀请李宪一个人，而是让他把所有人都带过去，而且还要赶远路，所以必须立即拔营。 对于李宪的这个鲁莽决定，韦十娘、卜辙、迭剌博众口一词：“把所有人都带过去，如果别人设下埋伏，我们就是自投罗网。到时候是你哭，还是我哭？” 李宪摆摆手：“根本不用等那个时候，老子现在就哭笑不得。韦十娘带领第四女兵连一排打头阵，迭剌博带领两个连随后跟进，女兵连和对方的人作为中军，卜辙带领两个连殿后。” 郭壁镇《郭壁府君庙重修记》载，“郭壁古镇也，距县治东南百里有奇。川原沃衍，草木繁茂。居则耕桑，出则商贾，其人勤而多富。俊□弦诵之声俊贤罔辍，故自古以善俗称。” 郭壁镇地处山坡，城镇房屋依地势而筑。沿镇南向北，经过府君庙西侧进入易安阁，这就是李宪做客的地方。 来到易安阁，已经是半夜时分，因为大部队走了一百多里才赶到郭壁镇，然后进入易安阁这个大院子。 前院东西两侧的厢房起码有数十间，住两三千人都没问题。实际上里面就有一千多人，而且都是少年。 第四女兵连被安排在易安阁后面的小院子，不会和那些半大小子混在一起，由一个年龄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负责接待。 现在太晚了，整个郭壁镇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概貌。只有易安阁这处所在灯火辉煌，前院里面二十几口大铁锅，里面煮的都是野味，纷纷往外冒香气。 卜辙的铁枪营有那帮半大小子招待，迎接李宪的是五个中年人，如果加上孟凡就是六个长者。 沿着楼梯来到易安阁第二层入口处，李宪看见一款匾额：清源武馆。 看前院的模样，这里根本就是一处兵营模样，称之为武馆也说得过去。既来之则安之，所以李宪也没当回事。 可是，孟凡把几位中年人一介绍，李宪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这六个人居然还有自己的头衔。 教授三人：诺移长生、孟凡、夏安民；教头三人：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 宾主坐定，酒过三巡。 孟凡放下酒壶，诺移长生看模样年龄最长，所以率先抱拳说道：“今日冒昧相邀，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追魂枪大人大量，不要见责。” 六个人从姓名简单推测，分别包括汉人、党项人、契丹人，这些人居然在深山老林之中凑到一起，实在是无话可说。 李宪目前是满头雾水，只能作了一个罗圈揖：“诸位都是长者，有话但请明言，李某必定洗耳恭听。” 诺移长生点点头：“既然追魂枪如此痛快，老夫也不矫情，那就先请刚刚投奔此处的耶律雄奴，把最近的情况介绍一下。” 耶律雄奴一身猎户打扮，头上戴着一顶狐皮帽，但李宪能够看出浑身彪悍之气。 耶律雄奴一开口，李宪就吓了一跳：“追魂枪，我是成安公主南仙的侍卫队长。” 耶律雄奴声音哽咽：“贞观四年（1104）三月，辽主耶律延禧封宗室女南仙为成安公主，嫁给大夏国主李乾顺，我就是送亲侍卫队长。没想到李乾顺贪生怕死，上月底居然向金狗上表称臣，还承诺出兵抓捕大辽国主。” “成安公主满腔悲愤之下，已经绝食而亡。我奉公主遗命逃出来，想给大辽国主报信，再也不能轻易进入大夏国境内。可是举目茫茫，却不知道应该往何处去。后来打听到消息，蜀国公主余里衍在五台山一线隐伏待机。” 李宪心中一动：“耶律余里衍目前的情况如何？” 耶律雄奴摇摇头：“据说他们占领了五台山显通寺和菩萨顶，得到了寺庙里面的数百万斤粮食。目前冰雪还没有彻底消融，完颜麻吉并未出兵围剿。大宋官军似乎粮草不敷，暂时也没动静，余里衍所部两千余人暂无可虑。” 李宪以手抚额：“谢天谢地，这算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消息。实不相瞒，我带兵过来的目的，就是想策应耶律余里衍冲出五台山，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明确消息。你为何在此停留？” 耶律雄奴伸手一指孟凡：“我在山里遇见孟夫子，他把我带过来，才知道这里别有洞天。后来我也清楚了，余里衍公主需要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摆脱困境的办法。要想打垮宋金联军，那就必须有军队，所以我留了下来。” 李宪冲着孟凡笑道：“孟老夫子，这应该就是你请我过来的原因？” 孟凡摇摇头：“非也！强行把追魂枪邀请过来，是因为此前有人硬闯此地，我们无奈出此下策。在此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你到了附近，而是有人说出来才知道。” 李宪顿时奇怪起来：“哦，不知道何人如此挂念我，居然到这里也会提起？” 孟凡摇摇头：“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他自己报名完颜京。此贼居然威胁老夫，说什么不听号令，不久之后就要把孟家庄夷为平地。老夫乃是大宋百姓，而且是孟家庄族长，打虎英雄孟完的后人，岂能被一个金狗上门威胁？” 李宪一怒之下没忍住，居然在六位长者面前爆粗口：“他娘的，这个完颜京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真是岂有此理！等到时机一到，老子绝对饶不了他！” “还不止此。”孟凡沉声说道：“完颜京说你对他怀有极大戒心，所以希望孟家庄出手，抢夺你手里的喷火怪兽。老夫推托从不过问江湖事务，最后完颜京强占了孟完庙，限令老夫三日之间答复。” 李宪终于彻底明白了，完颜京就是要抢自己手中的十六挺重狙。殊不知就算他抢过去了，如果没有相应的子弹，就变成了破铜烂铁，还赶不上一根铜棍有威力。 想到兴奋处，李宪呵呵一笑：“孟族长尽管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反正我和他不死不休。他之所以到目前还活着，是因为我暂时有另外的考虑。” 孟凡一摸下巴，精神显得很好：“追魂枪果然快人快语，老夫的第一轮已经说完了，现在该你们说话。” 李宪听得直发晕：第一轮说完了？难道还有第二轮？ 教头嵬拓凌宁轻咳一声，抬头看着李宪：“不知道追魂枪对我大夏国知道多少？” 大夏国，李宪当然知道一些，那不过是个大概而已。 大夏党项族，实际上就是鲜卑拓跋氏党项部落，远祖拓跋思恭，唐初因功赐姓李。李元昊继任西平王之位后，弃李姓，自称嵬名氏（“未名氏”的意思，不承认李姓）。 延祚元年（1038），李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定都兴庆（今银川），修建宫殿，设立文武两班官员，创造西夏文，并颁布秃发令。先后派遣军队攻占了瓜州、沙州（今敦煌）、肃州（今酒泉、嘉峪关一带）三个战略要地。 李元昊建国后，与宋朝的从属关系正式破裂。在此后的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等四大战役中，西夏歼灭宋军西北精锐数万人，宋真宗割让六州之地。 此后对大辽国发起河曲之战，李元昊击败御驾亲征的辽兴宗耶律只骨。大夏国五战五捷，奠定了宋、辽、夏三分天下的格局。 李宪对大夏国有一些了解，但眼前的这些人不知底细，所以他不敢多说：“对于大夏国，李某略有耳闻，但从没去过。还在汴梁城的时候，听说当今的大夏国主李乾顺投降大金国，逼死南仙皇后。” 嵬拓凌宁沉声说道：“我祖上嵬哥宁令，是大夏开国之主的族弟。先皇曾有遗诏传为给我祖上嵬哥宁令，没想到没藏讹庞兄妹为了把持朝政，居然抗旨不遵，立了一个不满一岁的李谅祚。” 李宪不得不承认，不管哪朝哪代，为了争夺朝廷中的那把椅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对于没藏讹庞兄妹的典故，李宪是知道一些的。 李谅祚生母没藏氏，原本是大夏朝廷重臣野利遇乞的老婆，不仅长得天仙相似，而且还一脸狐媚子相。 要命的是，刚好就被皇帝李元昊看到了，于是食不甘味，睡不安枕，直接就得了相思病。 宋徽宗赵佶虽然抱着李师师睡觉，不过是把人家的老公贾弈关进监狱，并没有直接赐死。 李元昊毕竟是敢于造反当皇帝的好汉，和宋徽宗赵佶勾搭上李师师，然后狼狈为奸有所不同。 经过几天思忖，李元昊终于抓住野利遇乞处理政务的一个错误，然后借题发挥，在朝廷上大发雷霆，直接将野利遇乞赐死。 野利遇乞被皇上赐死，老婆没藏氏被李元昊勒令到皇家寺院出家为尼。当天晚上，李元昊就到寺院进香，于是和没藏氏弄了一出欢喜佛，赐号没藏大师，从此成为李元昊的禁脔，后来没藏氏生下李谅祚。 寺庙的尼姑居然也能生出儿子来，这下麻烦了不是？唐有武则天，夏有没藏氏，所谓的佛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邪教，由此可见一斑。 没办法，李元昊只好找到便宜大舅子，也就是没藏氏的大哥没藏讹庞，把朝中所有政务都交给没藏讹庞，条件是把自己的龙种养到他家。 李元昊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个决策，居然把自己的老命送掉了，从而造成了一场灾难，嵬哥宁令自然也没当成皇帝。 这些事情和自己有狗屁关系吗？李宪又开始满头雾水。 第0437章 无耻大夏 嵬哥宁令有先皇的诏书遗命，可是他最后没有当上皇帝，历史上清清楚楚，李宪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嵬哥宁令居然让自己的孙子逃出大夏国，而且还想上演一出晋文公重耳的故事，李宪这才大吃一惊。 原来，没藏讹庞按照李元昊的旨意把李谅祚抱回家之后，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太子宁令哥不在了，自己手中的这个小杂种不就可以当皇帝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没藏讹庞居然想到了“貂蝉之计”，并且立即展开行动，派遣自己的贴心手下出去打探，秘密寻找了一个十三岁的绝世美女，并且邀请太子宁令哥到家中“面试”，那自然是干柴烈火。 与此同时，没藏讹庞上奏给李元昊，太子宁令哥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世美女，干脆娶太子妃算了。 儿子要娶媳妇，李元昊觉得自己应该面试一番。太子宁令哥很高兴，就带着美人儿进宫见皇上。 李元昊为了占有没藏氏，能够把大臣赐死，可见荒淫无耻到了什么程度。 太子宁令哥带着美人一进宫，李元昊的眼睛当时就直了。根本没二话，就把太子宁令哥赶回东宫，宣布美人儿为“新皇后”。 把儿媳妇变成了自己的皇后，李元昊赶紧躲到贺兰山离宫，和新皇后夜夜笙歌。 到手的美人居然飞了，太子宁令哥气得直想吐血，恳求丞相大人没藏讹庞帮忙夺回来。 没藏讹庞当然不会出面，而是送给太子宁令哥一把短刀，让他化装成亲随，陪同自己到贺兰山离宫见皇上李元昊。 刺杀自己的父皇，任何人都会有些紧张，太子宁令哥也不例外。一刀没有刺中要害，结果只削掉了李元昊的鼻子。 太子宁令哥躲到没藏讹庞的府中，李元昊因为流血过多，加上伤口感染，三天后就薨了。 “貂蝉之计”居然这么简单就成功，自然一切水到渠成。以弑君之罪处死太子宁令哥，没藏讹庞拥立不到一岁的新皇登基。 太后没藏氏抱着不满一岁的李谅祚登上了皇位，大夏国第一任垂帘听政的太后诞生。 新皇诞生，原来持有先皇遗诏的嵬哥宁令，就成为最大的隐患。如果不赶紧除掉的话，未来必定极为麻烦。 没想到嵬哥宁令是先皇李元昊很欣赏的族弟，手里执掌兵权，可以里通外国。于是把自己最小的儿子送出来，总算躲过了斩草除根的祸患。 如果谁能把皇家之事说清楚，那肯定是神仙。 没藏太后从来都是水性杨花之辈，而且把武则天的那一套学得非常到家。 在李元昊死后，没藏太后先与前夫野利遇乞的财务官李守贵私通。觉得不是很过瘾，又和李元昊生前的侍卫统领宝保吃多已偷情。 李守贵得知消息之后妒火中烧，居然密派亲卫数十骑谋杀皇太后。 这一年的十月间，没藏氏与侍卫统领宝保吃多已又到贺兰山出猎，夜归途中突然有蕃兵数十骑跃出，击杀没藏氏与其侍卫统领宝保吃多已。 福圣承道四年（1056），李谅祚十岁，没藏氏一死，没藏讹庞恐失去朝政大权，就把自己十四岁的女儿嫁给李谅祚做皇后，继续把持政权。 奲都三年（1059），李谅祚十三岁，开始参与国事，亲眼看见了没藏讹庞在朝廷上飞扬跋扈，胡作非为，对其专权日益不满。 对于小皇帝李谅祚的愤怒眼神，老奸巨猾的没藏讹庞自然是看在眼里，所以借故诛杀了李谅祚的亲信六宅使高怀昌、毛惟正。 李谅祚深知这是杀给他看的，对没藏讹宠专断朝政深怀不满，于是对没藏讹宠的政敌，也是大夏国的第一大将漫咩屈尊礼敬，结为心腹。 要说这个李谅祚还真不简单，十岁娶了十四岁的皇后，这就已经足够神人了。没想到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东西，居然城府极深。 为了尽快扳倒没藏讹庞这个岳父大人，十三岁的李谅祚居然想出一条妙计，那真是“前面没听说有古人，后面还没看见有来者”。 干啥？十三岁的李谅祚，居然和没藏讹庞的儿媳妇梁氏私通，也就是和自己皇后的嫂子私通！ 不仅私通了，李谅祚还欲盖弥彰，弄出此地无银三百两，让满朝文武大臣都明白了这件事。 虽然人们当面没有说出来，但却成为整个大夏国饭后谈资：“国舅帮忙管朝政，有人帮忙睡婆娘”。 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抱着睡。没藏家族的脸都丢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没藏讹庞父子开始密谋，一定要找个机会废了李谅祚这个小杂种。结果刚好被吃里扒外的儿媳妇梁氏听到，这个淫妇于是在大白天跑到朝廷上检举。 密谋造反，诛灭九族。这个罪名终于被李谅祚抓住了，大将漫咩闻风而动，没藏讹庞被满门抄斩。 没藏氏被满门抄斩，李谅祚当然不能要没藏皇后，当天下令赐死，第二天册封私通的梁氏为皇后。 十三岁的小皇帝李谅祚，能够有如此惊天妙笔，居然无人写出来，让多少文人墨客情何以堪啊？ 敢于和皇帝私通，而且能够把前夫、公公灭门，梁氏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吗？ 册封皇后的圣旨一下，大夏国第二天有了一位新宰相——梁皇后的弟弟：梁乙埋。 紧随其后，梁皇后的大哥梁乙逋被封为大将军，统管大夏国的兵马，另外三个国舅爷梁永能、梁格嵬、梁讫多埋，全部掌管兵马。 不到一个月时间，整个大夏国已经变成了梁氏天下。 也不知怎么搞的，李谅祚居然在二十一岁就死在梁皇后的肚皮上，留下一个儿子李秉常，大夏国的第二位垂帘听政的太后诞生：梁太后。 更加古怪的事紧随而至，李秉常六岁登基，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可以主政，结果被梁太后和梁乙埋囚禁在距离皇宫五里之外的兴州。 经过大臣们拼死干预，梁太后和梁丞相只好把李秉常放出来，结果没多久突然死了，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李乾顺。 按说梁太后、梁宰相这一对兄妹搭档，可以控制三代皇帝，应该心满意足了吗？可事情刚好相反。 有句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鬼门关前悔断肠。 梁太后和梁宰相这对兄妹，居然自己对掐起来，梁乙逋这个大哥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居然要干掉自己的妹妹梁太后独掌大权！ 梁太后一怒之下收回所有兵权，然后抱着小皇帝李乾顺出门打仗！ 最后在皇族大臣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的支持下，梁太后逮捕诛杀梁乙逋及其家属。把哥哥一家杀得寸草不留，梁太皇太后终于安心了。 梁氏家族把持朝政也就算了，居然上演如此之多的血腥游戏，简直就是乌烟瘴气。大辽国作为大夏国的宗主国，主持基本道义是应该的。 大辽国道宗皇帝耶律洪基，也实在是看不过眼。如果今后所有朝廷的皇后、皇太后，都纷纷学习梁氏兄妹，那才真是糟了，此风绝不可长！ 儿子杀父亲，妹妹杀哥哥，这还像个国家吗？梁太后擅权专恣一意孤行，终于让大夏国群情激愤起来。 现在正是显示自己伟大光荣正确的好机会，永安二年（1099），辽道宗耶律洪基派出特使到大夏国，赏赐给梁太后一杯毒酒了事，命李乾顺亲政，时年十六岁。 李乾顺经历了外戚干政的全部经过，也经历了疯狂残暴的血腥大屠杀，他觉得党项族的人种有问题，实在是太野蛮了，必须进行改造，全面推崇汉文化势在必行。 诏书特下：“蕃学馆”之外，必须设立“国学馆”（汉学），建立“养贤务”，由官府供给廪食，设置教授，挑选皇亲贵族子弟三百人全面学习汉人礼仪。 最起码也要明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基本伦常，今后的党项族必须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像畜生鲜廉寡耻。 贞观十二年（1112年），李乾顺正式公布按资格任用官吏的办法，除“宗族世家议功议亲俱加蕃、汉一等”外，对擅长汉人文学的士人“尤以不次擢”，给予特别优待。 武将和其他的人必须论资排辈，擅长汉人诗词歌赋的人就可以破格飞黄腾达，这是照搬大宋灭亡之策，李乾顺还忘乎所以，沾沾自喜。 御史大夫谋宁克任立即上疏，对李乾顺的重文轻武政策提出看法：“既隆文治，尤修武备，毋徒慕好士之虚名，而忘御边之实务也”。但李乾顺不予采纳，和宋徽宗赵佶一个球样。 几个人七嘴八舌，这么一段曲折的传奇故事说下来，把宫廷之中的卑鄙无耻、血腥凶残演绎到了极致，李宪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不过，李宪毕竟是一千年之后的灵魂，当然明白一个重要问题。 李乾顺想让党项族一夜之间从畜生变成人，而且彻底改变人才选拔机制，这肯定要触动所有大世家的根本利益。 大世家历来就是国家的毒瘤，那些官二代、富二代就是祸国殃民的刽子手。 李乾顺想把这个毒瘤一刀割下，实在是异想天开了，起码有些操之过急，势必遭到强烈反对。 李宪心里很明白，这六个老家伙肯定不会闲得无聊，强行把自己弄过来听一段故事，其中必定有重大阴谋。 “诸位大人，我不过是个山野小子，对于朝廷之事一窍不通。说实话，你们都是大夏国赫赫有名的人物，为何会聚在这处山沟里，究竟意欲何为呢？” 这是心里话，也是李宪最大的疑惑，所以他问了出来。 嵬拓凌宁慨然说道：“我能在这里活着，真要多谢大宋朝刘平和石元孙这两员降将，更要感谢大宋镇海军节度夏守赟。不然的话，我父亲就算从大夏国逃出来，也没有安身之处。” 居然还另有隐秘，李宪觉得事情可能越来越复杂了，对这些人的目的更加怀疑起来。 第0438章 历史补丁 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对于历史上的经典之战当然一点都不陌生，刘平、石元孙、夏守赟这三个人，他也知道一些相关资料。 刘平和石元孙当时是庆州的鄜延路副总管，后来在着名的三川口之战兵败被俘。 大宋官军在三川口惨败的第一罪人，就是时任振武军节度使、延州知州的范雍。 不对，大宋朝对外战争每战必败，第一罪人应该是赵匡胤以下的所有赵家子孙。 文人掌军，宦官监军，武将靠边站，这是赵匡胤及其赵家子孙的国策，也是大宋朝败亡的基础。 范雍，和饭桶读音差不太多，事实证明就是饭桶。 李元昊选定延州（今延安）为攻击目的地，还不仅仅因为范雍是饭桶，主要是看中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州一带通路畅阔，便于进攻大宋腹地。 文人除了能够用笔杆子杀人之外，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自量力，好大喜功。范雍这个饭桶自然也有这个毛病，而且被李元昊了解得一清二楚。 既然宋军主将是个好大喜功的饭桶，李元昊于是投其所好，安排一批又一批军卒前来投降，把范雍吹嘘成孙武再世，诸葛重生，大夏国军民都吓坏了。 范雍大喜之下，对所有的投降人员重加赏赐，然后直接编入要塞军和大夏军队作战，其目的是贯彻大宋赵家子孙“以夷制夷”的伟大方针。 李元昊诸军突然发动攻击，事先诈降的党项人纷纷起兵作为内应，金明寨等十余个延州以外的宋军据点，一夜之间全被大夏军队占领。 李元昊充分发扬连续作战、勇猛顽强的战术风格，指挥大军直至延州城下，把范雍这个饭桶包围起来。 范雍吓得肝胆俱裂，一面命人紧闭城门拒守，一面派人带信急召当时屯守庆州（今甘肃庆阳）的鄜延路副总管刘平和石元孙。 李元昊利用打入敌人内部的人员，对宋军的动向了如指掌，便在三川口（今延安西北）设下埋伏，静待诸路入套的宋军。 围点打援，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战术动作，凡是统兵大将都明白。 可是大宋官军的总指挥并非武将，全他娘的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夸夸其谈之外，其他的狗屁都不是。 刘平和石元孙与诸将会合后，集步骑一万多人结阵东行。走了五里多路，终于遇见严阵以待的大夏兵。 当时天下大雪，“平地积雪数寸”。两军隔河列阵，都摆出偃月阵相持。大夏军很快渡水逼近，并且变成横阵。 大夏兵背水列阵，而且摆成横阵，这是一种防御态势，更是一种蔑视大宋军攻击力的态势。 横阵变化多端，也属于一字长蛇阵的变体。如果没有充分准备，军卒没有经过反复训练，冲击横阵是非常危险的。 毫无疑问，大宋军队从来就没有进行过严格训练，根本不知道攻打横向排列的一字长蛇阵，需要掌握三个要领：掐头、拦尾、击腰。 也就是说，要想打垮敌人的横阵，自己这一方最少需要三员猛将，同时对左中右三个部位同时发起攻击，而且要有勇往直前、死战不退的顽强意志。 宋将郭遵一介莽夫，看见敌人羞辱自己，顿时率骑兵冲击敌人的中间部位，结果自然是“不能入”。 大夏兵左右两侧一动，郭遵马上就有被包围的危险。刘平没有办法，只能指挥宋军全力压上。 混战之中，刘平的脖子和耳朵皆被流矢射穿，血流遍体。大夏兵稍微退却，刘平似乎小胜一阵。 如果刘平稍微有点军事常识，他就应该明白两个事关生死的巨大问题： 第一，刘平的部队是长途跋涉而来，而且是冒着大雪跋涉而来，属于疲兵。 第二，大夏军队以逸待劳，居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而是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很明显，李元昊认为刘平的军队还剩一点儿力气，必须彻底给他磨掉，从而减少自己的伤亡。 这么简单的一个疲兵之计，刘平和他的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灾难就此埋下。 果然不错，刘平正在安抚自己的军队，大夏兵忽然又来一拔，并且利用轻骑兵“轻兵薄战”，也就是展示自己的骑射功夫，顿时箭如飞蝗。 刘平所部为了避其锋芒，就把阵势往后稍稍收缩了一下，在交战过程中属于很常见的战术动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川口惨败的第二个罪人，也是真正的罪人出现了：监军黄德和！ 关键时刻，远居后阵的宋将黄德和，本来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看见刘平的前军往后一退，他马上召集麾下掉头狂逃。 前军正在布置反击，后军居然逃跑，大宋官军的传奇笑话，就是这么诞生的。 刘平只好派自己的儿子刘宜孙乘马追赶黄德和，拉住他的马疆苦劝：“万望将军勒兵回击，并力击贼，即可一战而胜。”黄德和不听，纵马驰奔而去。 刘平无奈，急遣军校“伏剑遮留士卒（也就是杀掉逃跑者），得千余人。转斗三日，贼（西夏军）退还水东。” 刘平率众退至西南山，“立七栅自固”。半夜，西夏集大兵围攻，“四出千合击，绝官军为二”，苦战不支，宋军绝大部分战死，刘平、石元孙皆为西夏军生俘。 先行逃跑的黄德和竟然反诬刘平率兵降敌，“朝廷发禁兵围其家”，刘平家眷两百余人全被下狱。 黄德和是东京汴梁城最有名的青年才子，似乎是整个大宋朝最杰出的表率，从民间到朝廷全都是他的粉丝。 粉丝们来回鼓噪，大骂刘平卖国该杀。如此上下串联，为国浴血奋战的刘平，竟成了人人喊打的人物。 有了这种巨大的舆论做后盾，黄德和公然叫嚣：谁敢出头给刘平说话，我就让他死无全尸！ 这个关键时刻，朝廷中站出一个人，也就是后世话本小说极力丑化的老家伙：庞籍庞太师！御史大夫庞籍，就是司马光的老师。 丑化庞籍是第一大奸臣，那是文人在小说中胡说八道的。庞籍自告奋勇，亲自担任针对黄德和不战而逃的主审官。 在审案期间，庞籍不收礼，不接受任何人拜访，不屈服于任何威胁，最后扛住朝廷和民间的巨大压力，黄德和被判腰斩弃尸，人头送到延州城挂在城门楼上。 因为大宋朝早就废除了腰斩这种酷刑，但是庞籍认为黄德和所犯罪行不容于人间。如果仅仅是斩首，实在是便宜了罪犯，不能告慰那些为国牺牲的烈士们。 黄德和被铡刀腰斩弃尸，这是大宋朝历史上唯一的一个，也是让全体将士扬眉吐气的唯一一次。 庞籍这一次“残暴不仁”，让那些为黄德和喊冤的士子们气急败坏，于是在自己笔下百般诽谤，“庞太师”从此变成朝廷恶人的代名词流毒千古。 这一折戏文，居然被无耻文人安在包拯身上，弄出一个什么狗屁不通的铡美案。 一个为国家功臣洗冤昭雪的历史事件，竟然被篡改成一场风花雪月的荒谬故事，而且传扬近千年，真是让人恶心。 大宋文人有罪，由此可见一斑。 大宋朝廷认为刘平父子和石元孙已经战死，追赠他为朔方节度使，谥壮武，“子孙及诸弟皆优迁”。后来朝廷查证落实，刘平和石元孙并没有战死，而是力尽被俘投降了。 镇海军节度夏守赟上书朝廷，详细陈述了三川口的战斗经过，为刘平、石元孙说了不少好话，保住两家没有被追究。 听了这么长一篇传奇故事，李宪更加疑惑：“嵬拓大人，你把这些陈年旧事重新提起，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嵬拓凌宁的声音突然冷厉起来：“自从李谅祚登基之后，这数十年可把大夏国给坑苦了。尤其是李乾顺倒行逆施，在金国女真贼子妄想席卷天下的危险时刻，他居然效法腐朽的大宋重文抑武，这不是要把大夏国彻底葬送吗？” 这番话的确是真知灼见，李宪当然爱听，所以点点头：“嵬拓大人此话有理。” 嵬拓凌宁伸手一指头顶上：“清源武馆已经办了十年，目的就是要给大夏国正本清源，回归正道。但是我们力量有限，需要得到广泛的支持。在此之前，李乾顺的皇后是南仙公主，大辽国指望不上。现在南仙公主不在了，大辽国已经败亡。” “大金女真贼子志在天下，如果我们同意完颜京的提议，那不过是与虎谋皮，让大夏国败亡得更早。大宋朝廷更加腐朽不堪，宋军简直比我国的女人都不如，找他们没有丝毫意义。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你追魂枪和耶律余里衍公主。” 李宪闻言一震：我操！这帮家伙躲在深山沟里，居然是苦心孤诣想造反，还想把老子也拖进去。 难怪他们不厌其烦地讲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故事，原来他们已经蓄谋已久，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这帮家伙想搞军事政变，但是自己手中的力量有限，只能躲在山沟里搞些阴谋诡计，所以迫切希望找到一只强大的武装力量做后盾。 震惊归震惊，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想要推翻一个天子，当然是天大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置才妥帖，李宪需要立即拿出一个决定。 很多人都想知道一些秘密，这是人之常情。可是秘密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这也是基本规律。 别人把诛灭九族的秘密告诉你，如果你不赶紧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剩下的结果就不用说了。 李宪真是欲哭无泪：老子不过是想给金国女真鞑子找些麻烦，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没想到一路走来，居然让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撞。 李宪有些愤愤然：大金女真鞑子要杀自己，那是应该的，老子认了；大宋君臣也要杀自己，老子赶紧躲起来。没想到大夏国的“流亡在野党”也插一脚，居然想拉拢自己作为后援。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处。李宪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没天理了！ 第0439章 谈判原则 大夏国的核心区域在黄河河套地区，党项族老百姓自称邦泥定国，原本居住在松潘高原，是鲜卑拓跋氏羌人，属于三苗后裔。 要说三苗后裔，很多人不清楚来源，但是提到华夏五始祖之一的蚩尤，那知道的就多了。三苗的第一任首领就是蚩尤，曾经九战九胜，把黄帝打得落荒而逃。 党项族在唐朝时迁居陕北，因平乱有功被封为夏州节度使。夏州政权被北宋并吞后，李继迁不愿投降而再次立国，并且取得辽帝的册封。李继迁采取连辽抵宋的方式，陆续占领兰州与河西走廊地区。 诺移长生、孟凡、夏安民、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六双老眼紧盯着，李宪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有关大夏国的资料信息。 大夏国内部除了凶残淫乱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呢？李宪需要好好想想。 这帮家伙准备发动军事政变，绝对是不可能成功的。李宪很清楚，大夏国历史上出现过叛乱，却并没有记载大夏国主李乾顺被杀。 李宪需要尽快拿出一个态度，必须首先让六个老者放心，然后才能谋划其他的事情。 经过一番思索，李宪终于找到了决策的依据。 第一，大夏国的宗主国原来是大辽国，从来就不是大宋的朋友，大夏也从来没有真正臣服过大宋。 第二，现在大辽国已经算灭亡，大夏国又向大金国递降表，明确表示称臣纳贡，并且已经逼死了皇后耶律南仙。 第三，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大金国女真鞑子，大夏国既然变成大金国的臣属国，那就是自己的敌人。 第四，本着“给自己种花，给敌人栽刺”的原则，适当鼓励“流亡在野党”组织反政府军给大夏国找麻烦，似乎也是可以考虑的一种策略，后世的美国鬼子就是这么干的。 居于上述四个方面的考虑，李宪心中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眼前的这些人似乎有进一步合作的余地。 李宪虽然是解放军教育出来的，但他从没有想过在这个时空当雷锋，“防人之心必须有，害人之心更要有”才是他的基本原则。 既然是合作，那就应该互利互惠。所以李宪挖空心思推演大夏国的一切资料，究竟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急需的呢？ 第一是战马，河套地区的党项马驰名天下，不仅能够翻山越岭，跨沟渡河，还能够负重组装重骑兵，这是蒙古马所不具备的优势。 第二是工匠，宋辽夏金四国，“夏国剑”堪称极品，被宋朝君臣誉为天下第一。大夏国制造的铠甲“坚滑光莹”，连劲弩都射不穿，是大夏国精锐重骑兵“铁鹞子”的标准装备，也是唯一能够抗衡大金国“铁浮屠”的武装力量。 第三是青盐，也就是西海（青海）盐，质地纯净，是西部地区和关中地区最重要的民生物资。 第四是石油，东汉的班固在《汉书地理志》中，曾经描述“高奴（延安）有水可燃”，说的就是溢出地面的石油。 用最短的时间把所有信息想了一遍，李宪终于开口说话：“诸位所言实在重大，不可不慎之又慎。诚如诸位所想，我和金国女真鞑子不死不休，大宋君臣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对于诸位所谋之事，我肯定不是敌人。” “但是，想必诸位也知道，我现在只有蔚州狭窄之地，区区五县之众，百姓不足三十万。蔚州之地人烟稀少，地瘠民贫。当个富家翁绰绰有余，想干别的则力有不逮。不知道诸位对未来究竟是何打算，可否见告一二？” “且住！”孟凡率先开口：“你搞错了，我们六人并非一体。老夫是孟家庄的庄主，并非大夏国的百姓。夏家和刘平、石元孙两家一直关系密切，夏安民是镇海军节度夏守赟的族弟，今日下午阵前答话的夏存智是他的孙子。” “刘、石两家后来受到冲击无法在汴梁停留，夏安民找到老夫协商。老夫佩服刘平总管、石元孙副总管，所以让他们来到在孟家庄，我们目前算是一家。诺移长生、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他们四人，属于另外一家。” 李宪点点头：“孟族长这里和我没啥关系，大夏国这边是什么意思呢？” “别急别急！”一直不作声的夏安民笑道：“夏家虽然一直有人在朝中做事，但家世日益没落。实际上夏家的话事者已经在考虑家族的退路，也没有继续在朝廷中投入过多力量。” 李宪对大世家没什么好感，只不过淡淡说了三个字：“请继续！” 夏安民不以为忤：“夏家在平阳府、太原府小有根基，朝廷联金灭辽之策，实在有违家国大义。大辽国崩溃，晋商首先受到冲击，前出云中、云内州的商团全被金兵截杀，导致人财两空，简直就是空前浩劫。” 类似的话，李宪曾经听武元春说过，他们武家的商团也在云内州不知所踪，所以才会想到汴梁城发展，结果在半路上又被土匪截杀。 夏安民接着说道：“追查商团下落过程中，夏家率先得到消息，大同府附近出现一个金枪李宪，专门和大金国对着干。后来打垮金兵三路围攻，大金铁骑无敌的神话破灭，追魂枪李宪占据蔚州五县，让三晋之地为之一震。” 李宪摇摇头：“临死拼命而已，倒也没有如此夸张。” 夏安民终于笑了：“此后不久，蔚州传出民约，宣称人人平等，广开财路，鼓励通商。乡党不仅参与政务，而且能够否决政事，可谓是开天辟地。坊间一致认为，此举对朝廷而言固然是大逆不道，但对百姓却是体贴入微，非常值得期待。” 李宪知道这都是废话，所以也没有太当回事：“谢谢夏老先生高看一眼。” 夏安民突然神情一整：“两河宣抚使谭稹苦心经营义胜军，折家军拼命巩固自己的地盘，两家针锋相对，百姓税赋成倍增长，边境防御设施却无人关心。一旦金兵南下劫掠，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倒霉的必定还是百姓。” 李宪心中不以为然：在君君臣臣这个年代，夏安民公然抨击朝廷法度，简直肆无忌惮。大世家跋扈嚣张，由此可见一斑。 夏安民叹息一声：“大金国蛇蝎其心，豺狼成性，绝非可靠支柱。大夏国是一根墙头草，毫无诚信可言，实在是危乎险哉。古人云：狡兔三窟。夏家虽然算不上千年根基，但预留退路却是必须的。” 李宪知道到了最后关头：“夏老先生还请明言。” 夏安民沉声说道：“李家军虽然人少力弱，但都是少年精英，没有阴沉腐朽之气，正是生机勃勃之时。而且不因循旧例，独树一帜，夏家决定和李家军合作，争取试探一条新路。” 李宪呵呵一笑：“我蔚州军民朝不保夕，夏家仓促决定如此重大之事，难道不怕血本无归么？” 夏安民笑道：“我从来不读四书五经，而是在商言商。开辟一条新商路，前期就需进行投资。既然是投资，成败就在两可之间。未来能否收回成本，并非商家考虑的主要问题。当年吕太公投资汉高祖刘邦，那才是商家的典范。” 李宪摆摆手：“夏老先生可能搞错了，我可没有斩蛇起义的想法，更没有想过要称霸天下。夏家在我身上投资，注定无法收回成本。” 夏安民点点头：“商家强调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在你身上投资的最差结果，当然是血本无归。金兵能否一口把你吞下去，坊间传闻莫衷一是。只要你存在一日，而且不和夏家为敌，那就是最大的回报。” 李宪不得不承认，但凡是大世家，所作所为都有绝顶的胸怀气度，让人不得不为之折服。夏安民的一套经商理论，完全可以拿来安邦定国。 “夏老先生此言倒也有理，那我们就走着瞧。”李宪扭头看着嵬拓凌宁：“不知四位大人有什么教诲？” 嵬拓凌宁沉声说道：“夏老先生说得不错，自从李谅祚登基之后，就失去了先帝南击大宋，北抗大辽的锐气，变成了墙头草。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认为大夏必须改变现状。” “我们客居在此，无法组建自己的军队。仅仅是零星弄出来的少部分党项人，最终不过杯水车薪。如果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大夏边境上，我们说话就有了底气。” 嵬拓凌宁居然想光复旧制，实现“南击大宋，北抗大辽”的野心。北面的大辽已经完蛋了，难道把这样的人放到大夏国的宝座上，然后“南击大宋”么？ 李宪眉头一皱：“嵬拓大人，我知道你们需要境外有一支援军。可是，我的军队在蔚州，要想及时策应你们在大夏国京城兴庆府行动，唯一的通道就是天德军（今包头）牟那山口。中间隔着大同府完颜宗翰，我也飞不过去啊。” 始终没有做声的野利鹄突然插言：“邀请追魂枪过来，当然不会空手套白狼，我们也做过一些秘密调查。十五年前，李乾顺帮助大辽国平息拔思母部叛乱，实际上并没有全部杀光，还有一部活动在阴山以北的白头山。” “最近两年来，拔思母部和达里底部争斗不休，急需外援。如果能够组建一支千人的精锐部队直插漠北，打垮达里底部之后，不仅能够得到一百五十多万牲口，还能得到五六万人口。” “一旦时机成熟，这支部队越过阴山口，眨眼之间就可以抵达天德军牟那山口。只要我们里应外合，夺取黑山威福军司简直易如反掌。有了这一个战术动作，我们在兴庆府就有说话权。” 李宪听得浑身直打冷颤：“野利老先生，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千人直插阴山口以北，直线距离超过三千里，实际行程近万里，我的部队能活着吗？”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呆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重大问题！ 第0440章 命运之赌 嵬哥宁令没有得到皇位不说，还被没藏额皇后、没藏讹庞兄妹俩下刀子，最后被迫让幼子逃亡残存一脉。 自己祖上已经拿到了先皇的遗诏，依然不能当皇帝，放在谁身上都不会甘心。 嵬拓凌宁痛恨李谅祚一脉，李宪当然能够理解。但是，这家伙居然要“南击大宋”，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野利族、诺移族，都被后来的梁皇后兄妹大肆杀戮，野利鹄和诺移长生逃出来，当然也不甘心。没听说家族被灭门了，某人还能处之泰然的，他俩要造反李宪也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问题是李宪具有“知道过去未来”的超级神通。野利鹄所说的拔思母部，还有达里底部，这个问题可就大了。 第一，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猜忌之下，耶律大石杀了萧乙薛、坡里括之后带领亲兵两百骑千里大逃亡，寻找的就是这个拔思母部的残余，也是他能够起家的本钱。 拔思母部，那可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这是一个杂种部落，主要包括三部分：突厥残余分子、回纥部落的反叛分子、蒙古部落的流窜分子。这三股残余势力当年走头无路，所以就投靠大辽国休养生息。 三族彼此通婚变成了一个杂种部落，经过十多年休养生息，他们又养出来一代人，于是势力复振，当然要造反。 耶律延禧身边没有能打的部队，所以命令大夏国主李乾顺出兵五千协助，最后终于赶跑了。 稍微知道一些历史的人都明白，突厥这个种族天生就反人类，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属于人类。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的is恐怖分子，就是突厥余孽。 土耳其为什么喜欢犯贱吗？因为土耳其的祖先就是突厥种族，天生具有反人类因子，他们是is恐怖份子的亲戚。俄罗斯打击is恐怖分子，土耳其说在打自己的亲戚，结果把俄罗斯的轰炸机给击落了。 第二，一旦要出兵剿灭拔思母部，那就要一直打到贝加尔湖，当然现在人叫做“小海”或者大泽。 李宪心里明白得很，如果真的打到贝加尔湖，战争的规模就会无限扩大，因为贝加尔湖东面就是未来蒙古族极为重要的一部——八剌忽部的大本营！ 当然，统一蒙古各部落的铁木真还需要三十八年才会出生，目前的蒙古各部落零星的分布在大漠深处各个地方。 李宪担心的是，如果自己带兵过去一打，会不会让蒙古、突厥、回纥、畏兀儿各部落提前联合起来，然后演成一场空前绝后的欧亚大战？ 想到这些问题，李宪手心都出汗了：难道提前一百年统一欧亚大陆吗？老子又不是铁木真，从来没想过席卷天下，这他娘的也太扯了？ 李宪脑海中翻腾不休，坐在一旁的野利鹄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已经了解过，你曾经带领部队打到草原深处，说明对于大漠战争并不陌生。至于你担心的军队保障问题，既然是双方合作，我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说说看。”李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先听听别人的意见：“把你们的想法都说出来，让我也有一个心理准备。” 野利鹄点点头：“我们来到深山老林之中，就是为了避嫌，其目的是要秘密转移一批工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大夏国的盔甲和战剑都非常精良，只不过缺少铜铁，所以没有足够的储备。无论是大宋还是大辽，都对我们交易铜铁严格限制。” “来到这里之后，因为有了夏家的商团协助，让我们可以秘密转移一批工匠过来铸造兵器。郭壁城堡就是我们完善起来的，里面已经集中了一千六百多工匠，可以制作铠甲、铁剑、弓弩等兵器。如果你答应合作，我们可以给你装备一个铁鹞子营。” 李宪摇摇头：“对于重骑兵我没有考虑过，因为我部下都是蒙古马，承受不起两三百斤的重甲。” 嵬拓凌宁突然笑道：“你今天下午看见了六百多匹战马，觉得如何？” 李宪非常羡慕：“都是万中挑一的好马，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不是夏存智那小子嘴巴利索，说实话，那六百匹战马已经被我抢走了。哈哈——” 夏安民接口说道：“知道吗？那些战马就是我们夏家买回来的，并非一般的河套马，而是通过唃厮啰、草头鞑靼从西域买回来的，正宗血统的大月氏焉耆马。这种战马起步并不是最快，但是五十里以后几乎天下无敌，最适合长途奔驰。” 李宪摇摇头：“六百匹战马，面前只能组建一支亲兵，没什么大作用。” 夏安民耸耸肩：“如果只有六百匹，我们夏家也就没有必要出现在世人面前。实不相瞒，在这附近三百里方圆内，我们夏家一共有五处秘密马场，每处马场不下三千匹。” “孟家庄是打虎英雄孟完的后代，他们从小都练武。除了一部分人打猎之外，精英弟子都是我们马场的守卫。二十年前，我们夏家赠送给朝廷三千六百匹甲等战马，才有今日之地位。” 什么叫真正的大世家？为什么大世家能够直接控制朝廷局势？李宪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了。 如果要对付腐朽的大宋朝，一万五千匹精良战马，一旦组建一支军队，基本上就可以横扫天下了。 “夏家果然大手笔！” 李宪实在是无话可说，但他心里却是苦水横流：如果不是老子来到这里，夏家的战马最后全都是完颜宗翰的！ 历史上，完颜宗翰攻下太原府之后，在平阳府这里得到过一次重要补充，原来就是因为夏家的存在！ 李宪心中暗自发狠：不管今后如何发展，老子宁愿把一万多匹宝马全杀了，也不能落到完颜宗翰手里！ 夏安民搞不清楚李宪在想什么，重磅炸弹又来了：“如果你答应合作，这五座马场就是我们夏家送出去的第一件礼物，想组建什么样的马军都可以了。” 这份礼物太重了，李宪马上警惕起来：“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夏家用这么大的手笔诱惑我，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是不可能的。”夏安民嘿嘿一笑：“据探马来报，蔚州知府衙门还没有茶马司、群牧司。如果我推荐一位夏家弟子出任茶马司检点，你认为能够胜任吗？” 李宪摇摇头：“蔚州的各部门和你想的不一样，茶马司当然没有，但是我们有商贸局，负责所有经商贸易。商贸局目前没有局长，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胜任的。因为我们绝不会搞那一套官商勾结，坑害百姓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听说晋商坑害百姓？”夏安民不高兴了：“大世家经商，考虑的是千秋功业。让百姓得利的同时，才会获取应得的报酬。那种坑害百姓起家的暴发户，日子必定长不了。我的意思是，由夏家牵头把整个蔚州的贸易连成一体，形成整体优势提高税收。” 这的确是一件大好事，李宪无法拒绝：“一言为定！只要你把百姓放在心上，能够让整个蔚州生活水平提高，商贸局长就用你的夏家子弟。至于你能够赚多少钱，我并不关心。” 夏安民摇摇头：“夏家的第二个礼物，就是为你采购军队所必须的全部材料，而且不要你花钱。我们的目的是，你能够打开漠北的商业通道，重开北上丝绸之路。你应该知道，唐朝北都护府时期，就有少量晋商北上恰克图。” “据我们了解的信息，人们并非都活动在中国周边。无论是往西去，还是往南去，遥远的地方应该还有很多人，并非所说的荒无人烟。不仅有红头发蓝眼睛的，据说还有白头发红眼珠的、甚至还有浑身漆黑的人。” 李宪心中非常鄙视：这还用你说吗？除了我们亚洲之外，还有欧洲、非洲、美洲，那边的人多了去了！一旦走出去你就会发现，什么十字军东征、什么塞尔柱王朝，现在到处血肉横飞，人头乱滚，白骨成堆。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代的人居然有如此眼光，妄想把生意做遍全球，而且还是追求千秋功业，这种精神实在是值得敬佩。 李宪也很敬佩：“好，我答应考虑和夏家的合作问题。” 这边已经谈妥，嵬拓凌宁终于插了进来：“大丈夫一言而决。对我们的提议，追魂枪有什么疑虑吗？” 李宪没有把话说死：“我这个人一般不承诺什么，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你们应该知道，金国女真鞑子对我的蔚州虎视眈眈。我的兵力实在有限，如果要想培养出五千精兵，而且能够万里征战，这个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我们不是毛头小孩子，当然知道不能一蹴而就。”诺移长生接口说道：“前院有三千八百人，这是我们秘密训练的小孩子，领兵将领就是你看见的六个半大小子。原本准备五年以后向北出击。” “我们把战马兵器全部配足，从现在开始交给你训练五年，然后向北穿插出去，想办法策应我们在兴庆府这边的行动。如何？如果你真不愿意插手大夏国宫廷之争，我们最后只能选择和大金国合作了。” 五年么？ 李宪心中暗喜：现在是1124年三月初，自己准备的时间节点是1127年初，还有三年时间，中间有两年的时间差。再说了，等到金兵南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团糟，说不定就会发生其他变故。 想到这里，李宪伸出三根指头：“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夏家要派人把这些人送到繁峙县。第二，要战斗就会有牺牲，五年时间下来，我不能保证到时候还有三千八百人。尤其是六员小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不能怪我。第三，希望你们给我提供高明的铜匠、铁匠三百人，我需要改造兵器。” 要赌就赌一把大的，所以李宪决定把自己的命运赌进去！ 第0441章 李宪阅兵 孟犇、石涛、梁讫有志、结讹保忠、嵬名守义、跋斯拓，这六员小将每个人带领六百骑，全都是重装甲骑兵，也就是大夏国的铁鹞子，每个人一杆三米六的镔铁长矛，构成六个方阵接受李宪的检阅。 雪亮的铠甲，连人带马全罩住了，骑手还带着铜制面具。漆黑的长矛只有矛尖的寒光吞吐不定，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现在是李宪来到郭壁镇第二天傍晚时分，应邀在镇上的广场检阅佣兵营，也就是委托给他率领的一个少年营。 李宪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夏存智？” 夏安民在一旁轻声说道：“夏存智熟读兵书，是这个营的统制官，另外两百骑就是他的亲兵卫队。手下六名百夫长，全营合计三千八百零七人，战马七千六百一十四匹。” 李宪点点头：“这是战斗队形，我还必须给他们准备八百人的驮马辎重部队，再加上一千二百人的轻骑兵护卫队。不然的话，这支部队就是废物，根本不能外出作战。” 夏安民低笑一声：“我给这支部队专门准备了四百匹双峰骆驼，负重三百五十斤一天可以走一百多里。” 李宪苦笑一声：“每个人一天的最低消耗需要两斤，五千人就是一万斤。四百匹骆驼合计负重十四万斤，这就要求最多十天就必须进行一次大型战斗，不然就没办法补给了，看来我还需要准备八百匹驮马才行。” 夏安民摇摇头：“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长途跋涉，驮马根本没用。不要着急，不是还有五年时间吗？我会慢慢购买骆驼，争取达到一千匹，这样就可以出战了。” 原来，李宪昨晚答应全力配合诺移长生、嵬拓凌宁搞军事政变，大家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很多话也就全部说开了，李宪也明白了更多缘由。 第一，事情的起因 刘平和石元孙当初力尽被俘当然不是自愿的，而且刘平本来就是山西人。被俘之后，老家近在咫尺却不能回去，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夏家的生意遍布大宋、大辽、大夏、吐蕃、回纥，各地的眼线自然很多，消息自然很灵通，手段也不是盖的。 石元孙被俘两年之后宋夏议和成功，经过夏家一番运作，石元孙被放回大宋。刘平被扣在大夏国京城兴庆府，并且重新娶妻生子，所以无法返回。 石元孙回到东京汴梁城之后，本来被判流放充军，并且已经刺配许州。但是御史刘湜多次犯颜上奏，一定要把石元孙绑到延州城外斩首。 石元孙从许州被押回京城，还等到斩首的日子就已经暴病而亡。通过这件事情，石元孙临死之前留下遗命，石家后代今后一律不得为官。 石元孙是谁？乃是赵匡胤结拜兄弟石守信的曾孙！石守信开国十八将之一，后来被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石家成为大宋最早的七十二世家。 夏守赟当初站出来为刘平和石元孙主持公道，石家和夏家的关系自然越走越近。石家既然不当官了，大世家的财产就派不上用场，于是两家联手做生意。 有了夏家的商业网络，再加上石家积攒百年的巨额财富，这个生意就越做越大。不然的话，夏家也不可能有如此大手笔。 六个小小百夫长里面，石涛就是石元孙的重孙子，这小子有乃祖之风，从小就力大无穷。 现如今，刘平在大夏国已经传了三代人，而且李乾顺把汉文学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刘家子弟家学渊源，自然顺风满帆，水涨船高，成为“清源馆”未来军事政变最大的内应。 自古以来的商业大世家，最后的目的就是涉足官场，直接掌控一个朝廷的经济命脉，所以夏家的目标就是从经济上彻底掌控大夏国。 石家认为，祖父石元孙惨遭不幸，导致家族没落，罪魁祸首就是大夏国李元昊。干掉李元昊的家族，这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大夏国的刘家、山西平阳府的夏家和石家暗中联合，把大夏国受到摧残打压的“不同政见者”弄出来，组建了这个清源馆。 第二，为何要选定李宪这个代理人 清源馆，起主导作用的实际上大夏国的刘家，然后是平阳府的夏家和石家，因为他们才能提供足够大的财力支持。 但是，组建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队，夏家和石家一致认为必须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人当统帅，肯定不能交给党项人。 夏家和石家都是朝廷中那些文官的眼中钉，尤其是石家这种武将世家，绝对不能私蓄武力，否则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李宪横空出世，首先就把山西北面大同府周边搞得乌烟瘴气，顿时引起了三晋之地的广泛关注。 后来蔚州五县周边连续发生三次惊天动地的大战，剧烈程度远远超过了大金国灭亡大辽国的战争，追魂枪李宪这个名字顿时传遍大河两岸。 李宪首先打败了大金国的三支军队，紧接着又打败了大宋郭药师的军队，说明他不属于任何一方。 随着蔚州乡约流传开来，有心人发现追魂枪李宪居然有自己的纲领，绝对不是一般的土匪，这就值得深思。 夏家和石家开始对李宪展开全面调查，结果始终找不到丝毫线索，好像李宪这个家伙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其实夏家和石家的第一结论是对的，李宪这家伙，还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夏家和石家的调查资料表明：李宪同时和大宋、大金为敌，并且战而胜之，说明他具有非凡的军事头脑。颁布蔚州乡约，说明他不是头脑发热。没有社会根基，完全是个人打拼出来的。 夏家和石家经过讨论，形成了最后定论：李宪头脑灵活，打仗厉害，想法古怪，百姓拥戴。两家寻找已久的军事代理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完全值得全力投资。 至关重要的一点，李宪他姓李！大夏国的开国皇帝李元昊虽然弄出一个嵬名氏，但是他的后代全都姓李。 干掉李乾顺，让李宪取而代之，新的国家还姓李，“换药不换汤”，这才是夏家和石家投资的终极目标。 上面这些话，就是夏安民今天上午私底下和李宪彻底交心，才全部说出来。 李宪听完之后除了苦笑就是摇头，实在是无话可说。因为在夏家和石家眼里，他就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地方军阀，所以成为别人的投资对象。 彻底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李宪才会应邀出来检阅这帮童子军。 李宪极为认真的巡视了一圈，对夏安民说了两个字：“没用！” 夏安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没用？” “我说这支军队没用！”李宪毫不客气：“这三千多人对付大宋军队还勉强，放在其他地方就一无是处，根本无法打仗，更别说打胜仗了。如果交给我的话，必需从头开始训练，过去的全都作废。” 嵬拓凌宁有些不高兴了：“你这话也太过了？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我都严格按照大夏国铁鹞子训练，丝毫没有走样，怎么叫没用？” 李宪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恰恰是你的训练手法没有丝毫走样，所以我才说这支军队没有丝毫用处。很简单，你们未来的第一目标，就是大夏国的铁鹞子。据我所知，大夏国的铁鹞子一共有五千人，夏存智他们只有不到四千人，没用！” “再者，大金国的铁浮屠有两万四千人，你这三千多人一战就会全军覆没，同样没有丝毫作用。这样的重装甲骑兵，只能用来对付大宋的步军，而且只能在野战中才能取胜。其实，无论是铁鹞子还是铁浮屠，根本不需要兵器就可以全歼！” 嵬拓凌宁脸色惨然：“此论新奇，还望不吝赐教！” 李宪冷笑一声：“重装甲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自我防护，但是移动速度和移动距离就是两个致命死穴。如果我提前挖出三道堑壕，上面用薄木板盖上，并且撒上土，让轻骑兵可以通过，然后把你的铁鹞子引过来，我还需要兵器吗？” “还有，我昨夜仔细计算过，要想让这三千八百人发挥最大的战斗力，仅仅是保证他们的后勤供应和侧翼掩护，至少需要两万轻骑兵才行。如果我有了两万精锐的轻骑兵，这三千多重装骑兵不仅没有意义，反而拖我后腿成了包袱。” 这套战术理论来自后世，而且重装骑兵是最先退出历史舞台的，实际上真的没有半点用处。仅仅是钩镰枪、绊马索、陷马坑就可以歼灭重装骑兵，更别谈李宪还有炮兵、重狙这样的神器。 第一，嵬拓凌宁等人还沿用数百年前秦汉时期的古老法则，这样训练出来的军队根本没用——在李宪这种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纯粹就是自己找死。 第二，训练、装备、供应一个重装骑兵，可以装备五个精锐的轻骑兵，如此巨大的财政负担，根本违背了军队作战的根本目的。 第三，即便没有先进的火炮，对付重装骑兵也很简单，把攻城用的抛石机列成阵势，只需要三百架抛石机就可以干掉重装骑兵。 三百架抛石机，再辅以堑壕和陷马坑，只需要六千步兵就能完成。用六千步兵打垮五千重装骑兵，这并不是神话。 李宪手舞足蹈侃侃而谈，把在场的数千人全给震在原地。其实这是一种变形的沙盘推演，也称之为口头交兵。 嵬拓凌宁额头都见汗了：“这却如何是好？” “很简单！”李宪沉声说道：“既然这支部队目前的最高统帅是我，所有的装备就要按照我说的进行变更，所以我昨晚让你们准备一百铁匠、一百铜匠、一百甲匠，最好再给我一百弓匠。” 恰在此时，一匹快马冲进校场，跳下一个半大小子找到夏安民。 夏安民接过一封信扫了一眼，随即扭头叫道：“追魂枪，军队的事情暂时放下，你马上随我到平阳府去一趟。” 第0442章 女兵换装 别人花钱请自己当打手，也就是把自己当临时工，没有一个正当名分，说到底就是一种轻视，李宪心里当然不高兴。 用一个外人当傀儡控制大夏国，真亏他们想得出来。不管夏安民说得多么美妙，李宪知道他们的计划绝对不能成功。 李宪有自己的长远计划，现在有人给自己投资，虽然当打手不光彩，但是经过一夜的仔细推演之后，李宪觉得这个生意也可以做一做。 反正是磨练军队战斗力，况且还有人送给自己一支军队，而且不用自己花钱，不用白不用。 通过借力行船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很可能找到另外一条通往自己原定目标的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李宪一口否定重装骑兵，当然有另外的考虑。 夏安民等人的确是在认真做事，三千八百人单纯从数量上来说，的确人数太少。 但是李宪仔细巡视一遍之后，才发现这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应该是从民间精心物色而来。 年龄都在十五岁左右，正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夏家和石家有钱，生活水平自然不差，所以这三千八百人的体格都十分健壮，比他的飞狐少年营厉害多了。 不管任何将领，看见精兵强将没有不动心的。李宪仅仅看了一眼就动心了，恨不得一口就把三千八百人吞进肚子里去。 要想征服人心，首先就要彻底打破原来的一切束缚。全部从零开始重塑新的理念，树立自己的高大形象。 全盘否定重装骑兵，未接下来重塑这支部队的灵魂奠定基础，就是李宪施展阴谋诡计，准备吞并这支部队的第一步。 李宪夸夸其谈的同时，心里正在做美梦，结果夏安民接到紧急通知，要带自己到平阳府城去一趟。 现在的局势混沌不堪，虽然自己代表耶律余里衍谈妥了“四方会盟”，也有了一个口头上的君子协定。但是李宪的灵魂属于二十一世纪，各势力集团之间没有正义可言，只有永远不变的利益。 经过一晚上的反复推演，李宪知道仅仅依靠蔚州五县巴掌大的地方，根本无法支撑自己未来的长远计划，借助外力是最直接的手段。 人生就是一场大赌博，人世间没有白来的财富，要拼搏就必须冒险。 夏安民毫无商量余地的邀请看似用强，但李宪认为目前根本不能拒绝。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到平阳府走一趟都势在必行。 不过，李宪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更不是什么人想捏就能捏一把的。要冒险就要有相应的收益，而且首先就要拿到定金。 “夏老先生，为何要我进城呢？”李宪说得很真诚：“你应该知道，我目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赶到太原一线，尽可能把耶律余里衍救出来，这也是我们密商的重要内容之一。自古军情如火，如果因为我在这里停留太久，导致不可逆转的局面发生，后悔就晚了。” 夏安民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疑惑，也说得很真诚：“家族传信措辞急切，一定要我带你进城一趟。具体是什么事情，信中并没有说清楚。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希望你尽快走一趟。” 李宪略一沉思，顿时有了定计：“现在有四个问题：第一，豹头寨的完颜京、鸠魔铁动静如何，需要你们这些地头蛇严密关注，并随时向我通报。第二，我手下的这个营，加上你们的三千八百人，要想办法秘密移动到晋阳城一线。第三，利用你们的网络，立即查清楚耶律余里衍所部近况。” 夏安民笑了笑：“第一，完颜京和鸠魔铁正在秘密北上，准备对我郭壁镇不利。第二，耶律余里衍不是吃干饭的，居然大打出手灭掉了南陀寨的公冶雄，收编土匪三千余人，目前已经扩张到六千人。利用显通寺、清凉寺的储备粮食，可以支撑两年。” “耶律余里衍虽然兵力翻了一番，但处于重重包围之中，想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来难度不小。义胜军都统韩常出兵两万，并且亲自坐镇雁门县，手下兵马统制牛清驻扎光裕堡，兵马统制崔忠驻扎崞县。” “折可存派出长子折彦彪率领马步军六千，驻扎在五台县严阵以待。最要命的是，完颜麻吉率领金兵四千余人，驻扎在五台山东面的石嘴镇，和北面的李翼、牛清连成一线，切断了五台山和蔚州的联系。” 李宪闭上眼睛，五台山周边的概况出现在脑海中，仿佛一张完整的地图呈现出来。 仅仅三分钟，李宪就明白了：“标准的铁桶阵！你少说了一路兵马，忻州东南方向的盂县，驻扎着冀璟和王焕的河东兵，一万五千人随时可以北上增援完颜麻吉。再加上太原府的折可存四万大军，整个包围圈的总兵力十万人，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李宪当然不会忘记冀璟和王焕的河东兵，因为他们压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盯着北面的平型关，准备随时进攻蔚州。五台山一线一旦打起来，冀璟和王焕肯定要浑水摸鱼，想躲都躲不过去。 五台山一线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印象，李宪终于开始担心起来，并非单纯担心耶律余里衍，而是担心自己的老巢。 现在没有得到最新消息，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奚骨究竟到了何处，李宪心里没底。 李宪在后面拖着，目的是吸引各方敌人的注意力，给萧芸娘等人的大穿插创造条件。 五台山地形复杂，根本无法展开兵力，使用大规模兵力无法解救耶律余里衍。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用两支尖兵撕开一条通道，把山里面的人接应出来。 在此之前，他接到的消息就是完颜麻吉越过雁门关追过来了。 完颜麻吉是完颜银术可的弟弟，完颜彀英的叔叔，来头自然不小。但是仅凭区区一个完颜麻吉，李宪还没有放在眼里。 没想到山西境内的义胜军韩常部、折家军的折可存父子也赤膊上阵，所以李宪担心宋金两国兵力，会突然进攻平型关！ 李宪一瞬间作出决定：确保自己的老巢安全，那才是第一位的重要任务！现在情势十分危险，此地不可久留。赶紧让夏家给老子一点甜头，然后才能说其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宪直言不讳：“夏老先生，我今晚要和自己人交待一些事情，明天早晨随你进城。还有一点，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临时拼揍起来，战马和兵器都无法承担解救耶律余里衍的重任，可能需要你们帮忙解决一下。” 夏安民对于转移两支人马并没有推脱，夏家和石家有足够的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完成数千人的大迁徙。 为了让李宪安心，夏安民当天下午就给卜辙的铁枪营换装。首先更换战马，全部装备焉耆马。焉耆马比蒙古马大一号，负重更多，利于长途行军。另外更换所有的长枪，从而统一制式。 副营长迭剌博、一连长审迷圾如愿以偿，分别得到了一杆五十六斤的寒铁宝枪。 其他的连排长根据自己的实力，可以随意选择二十七斤、三十二斤、三十六斤、四十八斤的镔铁枪。 如果力气足够大，也可以选择“将级长枪”，也就是五十六斤、七十二斤，乃至八十一斤的重家伙。 根据李宪的规定，普通战士原则上装备十八斤的长枪，班长装备二十七斤的长枪。另外每个人装备一把“夏国钢剑”（四斤八两），一张铁胎弓和两壶箭（四十八支）。 第四女兵连这一次最高兴，夏安民听说李宪手下有“上万”女兵，所以立即做出一个计划，用三年时间给那些女兵准备两万匹纯红马。 有关对战马色泽的要求，这是李宪授意韦十娘透露出去的。 现在有了妄图称霸全球商业界的夏家和石家做后盾，那就表示自己今后有钱了，就要打有钱的仗。保证一支部队的战马属于同一品种，是部队长途穿插战斗力提升的要素之一。 李宪决定自己的军团今后统一战马色泽，初步确定纯白、纯黄、纯红、纯黑、黑白花斑五种，也属于未来五大军团的固定坐骑。 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回到蔚州之后把所有女兵集中起来，专门组建一支女兵军团，名字就叫做“朱雀军团”，所以需要清一色的大红马。 第二天早上，李宪用过早点就来到易安阁前面的广场，第四女兵连已经整装待发，她们将作为李宪的贴身卫队，陪同他进入平阳府城。 今天的女兵连已经焕然一新，脸上的微笑却掩盖不住杀气，让见惯尸山血海的李宪都觉得有些震撼。 全连每个人都得到一匹大红马，一杆精雕细刻的缠金花枪，一张凤翅金弰宝雕弓（落霞观的女兵是两石铁胎弓，其他人是一石弓），外加两壶雕翎箭四十八支。 女兵头戴赭红色铜钉白羽皮盔，内穿一副黄铜锻造的锁子连环细甲，外罩一袭猩红色狐皮领战袍，左肋下悬挂一把紫铜剑鞘的夏国钢剑。每个女兵就像一团火焰，全连就是一片火海。 夏安民来到李宪身边笑道：“这套装备是按照当年大唐娘子军的标准制作的，暂时制作了一千二百套，一共要制作一万二千套。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女兵的好苗子，今天刚好拿出来应急。” 李宪笑道：“很实用，很漂亮！一万二千套是不行的，你想想啊，耶律余里衍是个女人，还是公主身份，她身边的娘子军也需要对？所以你们赶紧想办法弄出两万套。不然的话，那个刁蛮小公主我可应付不来。” “走！”夏安民一摆手：“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我们都会给你办到。”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大宋朝，什么叫大世家！ 第0443章 高门大阀 要说夏家来头，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夏守赟，并州榆次人，父亲夏遇是大宋武骑军校。夏守赟四岁的时候，父亲夏遇率领三百骑随军出征，和大辽国作战为国捐躯。 夏守赟有一个哥哥叫夏守恩，在襄王（后来的宋真宗赵恒）府当差。某一天，襄王赵恒心血来潮，居然询问夏守恩兄弟的情况。 要说这个夏守恩很会来事：“启禀王爷，兄弟夏守赟四岁的时候，家父就为国捐躯了。我每天在王府侍奉，没有时间抚养他，心里总是挂念着，睡觉都梦见他。” 忠臣良将，帝王之宝。夏守恩这一张温情牌、忠心牌打得好。 襄王赵恒第二天就命人把夏守赟接进王府，从此就居住在王府之中，而且专门安排奶妈和奴婢伺候着，自然属于赵恒亲信之中的亲信。按照后世满清鞑子的说法，相当于包衣奴才。 此后赵恒登基当皇帝，当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夏守赟被提拔为走马承受。 走马承受，这个官职并不大，却具有皇帝特使的身份。只要走马承受认为事关重大，他就可以直接进京向皇上当面呈奏。 这一来二往，夏守赟的官职越做越大，已经到了镇海军节度使。可是他的哥哥夏守恩不争气，认为有弟弟在皇帝身边罩着，居然肆无忌惮的贪污受贿。 夏家不过是平头百姓出身，父亲夏遇不过一个小小军校。因为夏守赟属于天子门生而变成大世家，早就是文官集团的眼中钉。 御史们联名上奏，结果不仅夏守恩被一撸到底，夏守赟的镇海军节度使也被罢官免职。 好在夏家族人已经把生意做大了，能够想办法弥补，当时大宋朝廷和大夏国战争不断，边关急缺战马。 夏家一次送给朝廷三千六百匹战马，夏守赟直接被提拔成陕西马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并且御赐宝剑一把。 夏守赟这个人虽然比较正直，但属于不学无术之辈，更没有军事谋略，而且胆子不大，结果三关军卒都不怎么买账，夏守赟的都总管当得很窝囊。 晏殊和宋绶二人主管枢密院的时候，宋真宗赵恒也觉得夏守赟不是带兵的材料，所以把他召回来一同主管枢密院事务。夏守赟去世后追赠太尉之职，谥号为忠僖。 按照《周书谥法》的说法：有过为僖。所以夏守赟的盖棺定论是：此人忠诚但有过失。 因为大宋朝的宗旨是：只要你不想造反，一律鼓励发财致富，而且还有专门保护条例。 夏家后人终于明白，在朝廷里面当官真不容易，还不如做生意赚俩钱儿来得自在。 转眼就是六十多年过去，当年的朝廷夏家变成了三晋商贾世家，家资亿万。不敢号称富可敌国，那有欺君之罪。 要说夏家的财富，坊间传说“半平阳”。也就是说，整个平阳府有一半都是夏家的，或者说夏家的财富可以买下半个平阳府。 李宪此前看见夏安民的连续大手笔，就已经有些头晕了。可是等他进入临汾城，才知道什么叫有钱有势。 焉耆马的确不是盖的，李宪他们从郭壁镇出发之后一路上没有停留，直到太阳快落山的事后才赶到东门外。 按照李宪的想法，既然紧急把自己找过来，应该直接到夏府才对，可事实刚好相反。 进入东门的时候，就已经有夏家的两辆豪华马车在等候。夏安民自己乘坐一辆，李宪乘坐一辆紧随其后，韦十娘带领第四女兵连随后跟进。 七弯八拐半个多小时，马车终于停住。李宪掀帘下车一看，原来是一处大宅院，门口忙碌的男女一大群。 门前左右两侧有拴马桩也就罢了，居然都是汉白玉柱子。五级台阶上门厅，居然是中间大门外带左右侧门。大门楼两侧连着三人多高的围墙，左右两侧还有进出的边门。 整个正面宽度起码三十米，还不知道进入大门之后有多深。仅仅是一座门厅，就能看出红墙绿瓦，气势非凡。 几个男佣人在梯子上正悬挂一块牌匾，李宪偏头一看，居然是“李府别院”四个镏金大字！ 夏安民跳下马车就吼了一嗓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们家相公接进去服侍安顿？” 相公，这是对三品以上大员的敬称，李宪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这一嗓子不要紧，门厅里面顿时涌出莺莺燕燕一大群。首先给夏安民道了万福，紧接着来到李宪面前摆成两排道万福：“恭迎相公老爷回府！” 李宪凝神一看：我的个乖乖，一共十八个小姑娘，年纪都在十一二岁模样。头戴金簪珠花，身穿水红色襦裙，身后还有淡紫色褙子。 “姑娘们先起来！”李宪双手微抬应付一声，随即扭头看着夏安民：“夏老先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夏安民耸耸肩：“老夫上车之后才听车夫说起，究竟怎么回事，还得回家请问族长才明白。今日跋涉一天，你还是赶紧进去，香汤热水早就备好，晚膳已经齐备。这些小娘子需要沐浴更衣，后院有马场可以安置。老夫这就告辞！” 夏安民拱拱手转身上了马车，留下李宪在原地发愣。 十八个侍女再一次齐声叫道：“恭迎相公老爷回府！” 韦十娘跳下马背过来低声说道：“公子，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处宅子应该是夏家送给你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能进去再说。我带领女兵连从边门到后院，然后确定如何布置防御。” “前面带路，进府！”李宪一想也是，既然之则安之。管他娘的，看看究竟有什么妖蛾子！ 门厅屋檐上悬挂四盏灯笼的时候，李宪终于进入“李府别院”。 当李宪认为侍女十八名、男佣十八名、粗使妈妈十八名就是妖蛾子的时候，真正的妖蛾子才慢慢开始。 李府别院前后四进，两个天井家外一个巨大的后花园，占地面积超过三百亩。 李宪曾经到过高俅府邸、蔡攸府邸，但那两家的规模也没有如此之大，所以他认为这就是妖蛾子。 第三进是男主人所在的部位，正堂东侧就是男人的洗漱间，带有两座壁炉，房间的温度非常高，根本没有春寒料峭的感觉。 李宪掉头想跑的时候，糯糯的声音突然想起：“相公老爷请沐浴更衣。” 李宪之所以想逃跑，是因为他一脚踏进卧室，房间里面居然有人恭候多时，而且是四个光着四肢的小姑娘。 这还不够准确，实际上这四个小姑娘，只有胸前和腰腹部位缠着一片纱巾。白色的薄纱实际上啥都没有遮住，在明亮的烛光下若隐若现，勾人魂魄。 一个长度一米五左右、宽度七十公分左右、高度一米左右的椭圆形澡盆，里面热气腾腾，四个光膀子的小姑娘都拿着浴巾，均匀分布在浴盆四周。 这个妖蛾子太过分了，李宪觉得受不了，准备逃之夭夭。 能逃出去吗？当然不可能，除非他敢杀人，因为门外有八名少女严阵以待。 这八名少女并没有武器在手，不过是两人一组抬着冒热气的水桶，已经把门给堵死了。 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两世为人的李宪，第一次在这么多小姑娘面前被人剥得精光，总算是完成了一次最痛苦的沐浴更衣过程。 有了这一次经历，李宪终于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随后的晚膳虽然丰盛无比，但他觉得味同嚼蜡。 暖床，这两个字传入耳际，李宪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想当初夜探高俅府邸，李宪溜进高球的房间，发现两张大床上面都有两个光溜溜的少女。李宪当时的感觉，就是高俅那个老混蛋荒淫无耻。 没曾想，这还没过多长时间，李宪觉得自己很可能比高俅更加荒淫无耻。 定更天的时候，奔波一天的李宪决定睡觉，养足精神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两个侍女赶紧搀扶着他进入卧室，李宪觉得终于看见幺蛾子了。 花团锦簇的大床上，花开富贵的被子下面，居然有四个光溜溜的小姑娘！ 李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破裂的危险：“你们这是干啥？” “夜间寒冷，婢子们给相公老爷暖床。”看见李宪进房，四个光溜溜的小姑娘几乎同时从被子里面溜了出来，直接把李宪剥光拖到了被子里面。 四个光溜溜的小姑娘全部贴在李宪身上，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什么挑逗行为。除了平稳的呼吸导致胸脯起伏之外，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其它动静。。 等到李宪觉得被子里面的温度基本恒定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离床穿戴整齐，然后悄然离开了房间。 毫无疑问，小姑娘没有说假话，的确就是暖床！ 用自己的身体和体温给主人暖床，这是李宪万万没有想到的。 大宋的奢华、腐朽、无耻居然到了这种程度，也是李宪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夜无眠。 李宪能睡着才怪了，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光溜溜的人影子，这一夜的旖旎风光让他想了很多很多。 苏轼在党争中失败被贬出朝廷，在黄州钓鱼摸虾的时候还带着两个贴身女婢，名字叫侍书、侍剑。后来还留下一篇奇文荼毒后世，成为二十世纪京都“天上人间”的脚本。 朱熹嫖娼不付钱也就罢了，还把妓院里面的一对姐妹花拐带逃走，让妓院的老鸨满大街追赶。最后被迫带着这对姐妹花躲到婺州（今婺源），而且还造了一座熹园流传后世。 “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腐朽堕落到了这种程度，大宋已经无药可救！”李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实际上也救不了，只能看看屠刀能否让它觉醒。” 可是，幺蛾子并没有结束，更大的幺蛾子出现在面前，李宪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妖蛾子。 一个尴尬人，带着一封神秘信！ 第0444章 圆月弯刀 宦官谭稹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就是方腊揭竿而起之后，宋徽宗赵佶首先命令谭稹带兵征讨。结果三战三败，全军崩溃。 宋徽宗赵佶没有办法，赶紧命令童贯抽调边关六路大军十五万，紧急开赴平叛前线，总算保住了摇摇欲坠的大宋朝廷。 童贯用大把的钱粮“收购”燕山府六座空城，美化成自己开疆拓土的历史功勋，结果事情败露被一撸到底，谭稹接替两河（河东、河北）宣抚使。 李宪当然知道谭稹这个老太监，但避之犹恐不及，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人有交集。 可是，夏安民一大清早就赶过来对李宪说道：“有人要见你，这也是请你紧急进城的原因之一。请你赶紧梳洗更衣，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李宪有些诧异：“什么人要见我，而且搞得如此紧急？” 夏安民脸上有些不自在：“两河宣抚使谭稹前天来到平阳府，直接给我们夏家送了一份帖子，责成我们一定要把你请过来。” “谭稹？这个老宦官见我干什么？”李宪心里一秃噜：“我现在对朝廷这两个字过敏，尤其是对这个谭稹不感兴趣。” “实话对你说。”夏安民神情有些尴尬：“夏家能有今日之地位，能够让自己商团的经营范围不受限制，和朝廷中人有莫大关系。谭稹不是什么好东西，所有人都知道。唯有这种不是东西的东西，才是大世家依赖的对象，你应该能懂。” “谭稹是两河宣抚使，对我们夏家的活动具有具足轻重的意义。他知道我们消息来源广泛，很多外界的风声都是通过我们几个大世家传递。让我们和你取得联系，一方面是试探，一方面是威胁。” “你是军事天才，应该明白自古商场如战场，各大世家之间的争斗比战场更加血腥。赚钱渠道的拓展与掌控、各层面的人脉关系、近中远投资略策、家族未来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方向，都是大世家决斗的场所。” “俗话说：狡兔三窟。任何大世家都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夏家当然也不会。和官府明面上打交道，和你暗地里搞联手，这都是很正常的战术套路。但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是另外一回事，在外人面前我绝对不会承认。” “你从平阳府经过，这是我们夏家的势力范围，当然不能说不知道。把你带过去和谭稹见面，是完成一个任务，让谭稹觉得我们夏家很听话。至于这座宅院，虽然是夏家出钱，却并非我们夏家的主意，而是按照谭稹的吩咐行事。” 李宪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掉进冰窟窿了，半晌做声不得。他心中升起滔天巨浪，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却又很模糊。 第一，不管谭稹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让夏家给一个逆贼送宅院，什么叫妖蛾子？这才是幺蛾子！ 第二，夏安民首次阐述大世家的行事准则，还有大世家考虑问题的方式。可以说是开诚布公，也可以说是狂野霸气。 第三，自己被朝廷追杀是一回事，被不同层面的势力拉拢是另外一回事。追杀与拉拢看似很矛盾，实则符合情理。 看见李宪沉思不语，两只眼睛对那些下人扫来扫去，夏安民微微一笑：“十八名贴身侍女是我们夏家挑选出来的，不仅忠心可靠，而且身手不差。前院男佣是临汾县尉的弓手，具体我不用说了？” 李宪只能在心中苦笑：派弓手（警察）过来，并非要有不利举动，不过是为了掌握第一手消息，这还无所谓。那些小姑娘连睡觉都贴身紧逼，原来是执行夏家标准——货真价实的“贴身保护”！ 幸亏这次考虑到断后的危险性，把身上所有碍眼的物品都交给薛沁儿带走了，比如说左轮手枪、单筒望远镜都不在身上。否则的话，昨天晚上的洗澡、睡觉，还真要出大纰漏。 夏安民开诚布公把什么都说完了，李宪只能答应前往“拜见”两河宣抚使谭稹，韦十娘带领三个身手最好的女兵随行保护。 镇远驿，是平阳府接待往来官员和外国使臣的“政府招待所”，就在平阳府的知府衙门东面，仅仅隔着一条街。 两河宣抚使司有两个办公的地方，一个是东面的保州城，一个是西面的太原城。自从保州城被李宪和韩云山抢劫一次，谭稹上来之后就一直坐镇太原城。来到临汾县城，谭稹只能住在镇远驿。 夏安民把李宪送到镇远驿大门口，递给门口哨兵一张名刺就告辞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门口一个佩着腰刀的小校，可能是个虞候什么的芝麻绿豆官，放在后世的军队里大概相当于副班长之类，应该是八个哨兵的头目。 这家伙大大咧咧看了看名刺，随即翻眼瞪着李宪冷冷问了一句：“你就是李宪？” 自古常言：宰相门子七品官。 李宪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见惯了各级政府办公大楼门口的丑恶嘴脸，所以有些习以为常，对眼前这个小头目的问话并不太反感。 没想到身后的韦十娘身形一晃，正反两个嘴巴就抽了上去：“李大官人屈尊来见，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混帐东西，连话都不会说吗？” 李宪心里非常疑惑：难怪韦十娘的落霞观观主当不下去，这才到自己身边没多长时间，急躁脾气就已经开始暴露出来。尤其是在郭壁镇呆了不到两天，竟然表现得越来越跋扈。 人家谭稹是两河宣抚使，代替皇上执掌军权、政权的一品大员，自己不过是一个逆贼，哪里有什么“屈尊”的意思？分明是“奉命”来见，而且是高攀才对。 自己的头目挨打，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门口挨打，八个哨兵哐啷一声拔出腰刀拔冲了上来。 韦十娘的脑袋微微上扬，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如果你们现在跪下九叩首，请求李大官人原谅，小命还能保住！”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参拜皇上也就三呼万岁而已，韦十娘居然要别人九叩首，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分。 李宪不想在别人的地盘上太招摇，更不想得罪谭稹这样的宦官，所以赶紧摆手：“麻烦你们通报一声，蔚州李宪奉命拜访。” 小校可能也练过两手，感受到韦十娘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杀气，他也向后摆摆手：“李大官人请进，谭相公已经在东暖阁等候。只不过——” 说到这里，小校有些心虚的看了韦十娘和另外三女一眼，因为她们左肋下都挂着一把宝剑。剑首上都镶嵌一颗拇指大小的猫眼石，一看就名贵之极。 “滚开！”韦十娘闪身上前伸手一划拉，小校和八个哨兵顿时东倒西歪：“想让我们宝剑离身，天皇老子下凡都不行。” 李宪心中对韦十娘脾气的突然变化，疑云越来越重，可惜目前无法查探究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倒背双手昂然而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宪现在已经想开了，小校在门口的这些动作，很可能受到过某些人私下授意，因为正门台阶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太监，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果然不错，李宪的右脚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小太监就已经扯起嗓子叫了一声：“蔚州李宪，候见——” 到了这个时候，李宪也有些气恼：分明是你们请老子过来的，还候见个屁！打死老子也不会求见一个老太监！ 东暖阁随即传出个懒洋洋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有请李壮士！” 小太监右手一摆刚要说话，就已经被韦十娘抓起来扔到一边去了，然后侧身说道：“公子请进！” 已经这样了，李宪只能跨进大门，然后一挑东侧门帘进入暖房。 房间里面居然什么摆设，只有一张八仙桌，上下两把太师椅。上首已经坐着一个白嫩富态的无须老者，桌上有四碟点心，两碗燕窝羹正冒着热气。 李宪赶紧抱拳躬身：“草民李宪，见过谭相公。” “久闻追魂枪大名，今日得见真人，咱家幸何如之。”上首果然就是谭稹，满脸都笑起褶子了：“咱家知道你没用早膳，这里都已经准备好了，边吃边谈。” 房间里面只有一把空椅子，李宪也没有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不知谭相公召见草民有何要事？” 谭稹端起燕窝羹笑道：“边吃边谈。咱家从太原赶过来，不过是当一回信使。刘三儿把书信呈上！” 刘三儿就是刚才被韦十娘扔到一边的小太监，谭稹话音未落，韦十娘已经拧着他挑帘而进。 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谭稹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刚要说话，确盯着韦十娘的腰间愣住了。 足足过了一分钟，谭稹才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这把刀为何在你身上？” 李宪扭头一看，韦十娘的宝剑背在背上，左肋挂着一把镶满珠宝的圆月弯刀！ 原来，韦十娘的宝剑被李宪用左轮手枪给震断之后，再也没有称手的兵器，后来临时借用薛沁儿的绣春刀。 李宪突然想到自己在蔡攸府邸抢回一把弯刀，连鞘重量九斤多。李宪后来试过一次，百炼绣春刀居然被一削而断，才知道是一把不世出的绝世宝刀。 回到豹头寨之后，李宪让薛沁儿找出来送给韦十娘。 韦十娘拔出宝刀反手一挥，就把一棵脸盆粗细的大树拦腰削断，当即喜之不胜，此后就是她的贴身兵器，没想到她今天也挂在身上。 谭稹居然认识这把宝刀，让李宪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韦十娘并不知道此刀的来历，看见谭稹双目放光，她左手抚摸着刀柄严肃的说道：“此乃我师兄所赐宝刀，你如何认识？” 谭稹双手一撑八仙桌站起身来，神情也开始紧张：“你师兄是谁？” 第0445章 秘密协定 韦十娘跟着姐姐长大，根本没有门派，当然不可能有师兄。师兄师妹之说，还是上次李宪在临水镇糊弄外人瞎说的。 韦十娘随口说出师兄赠送宝刀，让谭稹神情更加紧张，连冷眼旁观的李宪都有些奇怪。 这把圆月弯刀从蔡攸府邸偷出来之后，蔡攸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紧张，但是谭稹为何出现这副神态？ 心里充满疑惑，李宪决定试探一下：“这把刀是我偶然得来。师妹酷爱刀剑，所以随手送给她了。谭相公，难道你认识此刀？” “笑话！”谭稹一拍桌子，却又尽力压低嗓音：“咱家在陛下身边如许之久，兵刃内库只有三把绝世神兵，分别是定军槊，月神刀，再就是大宋定军刀，也就是你见过的龙鳞紫金刀。” 李宪猛然想起来，谭稹外放为官之前是中常侍，也就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专门掌管皇宫内库，难怪他见多识广。 想到这些，李宪决定不再隐瞒：“谭相公，对着真人不说假话，这把刀是蔡攸送给我，为何让谭相公如此着急？” 谭稹闻言一拍桌子，已经勃然大怒：“蔡攸那厮居心叵测！” 李宪真的被弄糊涂了：“一把域外宝刀而已，谭相公何必如此恼怒？” 谭稹回到自己座位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不知深浅，当然如此说法。月神刀，据说是千年之前用祁连山天外陨铁锻造，刀刃自然成月型，刀芒幽森如月华，所以才有月神刀之名。” “月神刀奇寒如冰，能够吹毛断发，切金断玉，这都没啥大不了。可是外行人根本不知道，月神刀乃是吐蕃诸部圣物。不知道你们是否明白，吐蕃诸部最强盛的是哪一个时期？” 李宪对吐蕃有些印象：“应该是唃厮啰？” 谭稹点点头：“不错！但是你们知道唃厮啰的来历吗？” 李宪还真不是很清楚：“还请谭相公赐教。” 经过谭稹简单说了一番，李宪终于明白不少事情。 唃厮啰（997－1065年），原名欺南凌温，吐蕃王朝（后来的乌斯藏，即西藏）赞普后裔。赞普，吐蕃之王的意思。 可惜唃厮啰生不逢时。当他出生之时，吐蕃早已分崩离析，处在宗室、佛教教派彼此大屠杀的内乱之中。 邪恶的佛教弟子完全杀红了眼，整个西藏地区血流成河。在漫长的三百多年中，一直处于黑暗的分裂时期。 吐蕃王室后代为保留一丝血脉，集中最后的忠心教民组成护教队，拼死杀出重围远走他乡。 唃厮啰是吐蕃唯一宗室血统继承者，十二岁意外得到月神刀，随即被一个叫何郎业贤的河州羌人从西域接回。 吐蕃国势衰微，西藏四分五裂。河陇一带更是“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在此期间，吐蕃东北地区的党项族首领李继迁，在北方强国契丹的大力支持下逐步强盛。他们以灵、夏地区为中心，南侵大宋，西略吐蕃、回鹘，随后建立大夏国。 吐蕃各部为了和大夏国对抗，第一次在河陇地区组建吐蕃部落联盟，推举潘罗支为首，结果被西夏军队打垮。 吐蕃各部落失去了统一的领袖，一时间“西蕃无主”，如鸟兽散；而强悍的西夏铁骑却日日进逼，河陇吐蕃大有被西夏军队吞食的危险，形势十分紧迫。 吐蕃各部都自称佛家弟子，把种姓分为五等，重视血统纯正，强调高贵的种姓。 唃厮啰是吐蕃王的唯一纯正血统继承者，“故诸族竞相拥之。” 唃厮啰年仅十二，这对于豪强们来说，无疑又是最好控制的。 何郎业贤将唃厮啰接回后，先是安置在蛊心城（甘肃夏河一带），马上就被大姓耸昌厮均移到了移公城（甘肃临夏西南）。 时间不长，又被宗哥（青海乐都西）僧李立遵、邈川（青海乐都）大酋温逋奇，劫持到廓州（青海尖扎）。 唃厮啰名义上虽然是吐蕃至高无上的赞普（吐蕃之王称赞普），但实际上却是河湟地区宗教领袖和地方豪强手中的傀儡。 当时，河湟地区业已强大的宗教和地方豪强两大势力，都将唃厮啰当作名贵猎物一样来追逐，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随着年龄的增长，唃厮啰先后干掉耸昌厮、李立遵、温逋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变李立遵和温逋奇时代投靠西夏、与宋为敌的外交政策，他极力主张“联宋抗夏”，唃厮啰政权得到了宋王朝的大力支持。 此后连续三次打败李元昊，唃厮啰终于统一了吐蕃，幅员迅速扩大，号称三千余里，直接与北宋、西夏、回鹘、于阗、卢甘等国相连，人口达到一百多万户，形成了较第一次更为强盛的第二次东吐蕾联盟，达到了吐蕃分裂后的最盛状况。 大宋和吐蕃结成盟友，最大的收获就是吐蕃战马，这是比河套党项马更加出色的战马。最高峰的时候，吐蕃一年就给大宋输送四万多匹，让大宋能够和大夏国抗衡。 “唉！”说到这里，谭稹太息一声：“唃厮啰死后，他的三个儿子瞎毡、磨毡角、董毡分裂，吐蕃再一次分崩离析。瞎毡是长子，继承了月神刀。瞎毡被两个弟弟所杀，月神刀落到瞎毡的儿子木征手里。” “木征在两个叔叔夹击之下不能自立，先居河州（今临夏东北），后徙安江城（今青海循化）。熙宁七年（1074），木征以洮、河二州降宋，并将月神刀献给朝廷，陛下赐名赵思忠，合州防御使。”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把月神刀还真有些来历。” 谭稹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脸上的贪婪之色一闪即逝，随即摇摇头：“刀是宝刀，谁都想要。据木征的一位亲卫透露，青唐城青唐、邈川城这样的坚固城镇，它的粮食储存量均可供一万士兵十年之食。” “唃罗斯和长子瞎毡将珍珠、翡翠、金玉、犀象都用柜子装起来，然后秘密埋在土中。据说藏宝图就在月神刀里面，可惜始终没有人找出秘密。唉，找到也没用，大宋边军打不赢大夏国的军队，占据青唐城、邈川城只是一个幻想。” 李宪终于明白了：难怪谭稹说蔡攸居心叵测，蔡攸把月神刀偷出来，肯定也是希望找出其中的秘密。至于蔡攸找出秘密之后想干什么，这个谁也不知道。 “既然数十年都无人发现秘密，说不定就是假消息。”李宪收摄心神问道：“谭相公急招草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谭稹一拍大腿：“差点儿忘了，咱家代人传递一封信给你。” 小太监终于找到机会，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方胜递给李宪。 “大丈夫当立身以正，忠心为国。夫天下乃天子之天下，臣民皆为天子之仆从。近闻蔚州李宪者，有杀敌之利器，惊天之神威。此之于国也尚可，私蓄则罪甚。特敦促李宪将此利器献诸朝廷，莫可自走极端。彝叔手书。” 李宪读书不多，但这段文字并不深奥，他还是能够勉强看明白的。 意思是说，天下的东西都是皇上的，大臣和老百姓不过是皇上的奴仆，有什么好东西都应该献给皇上。听说蔚州李宪就有好东西，居然揣在自己怀里，罪过实在是太大了。希望李宪赶紧先给朝廷，不然就会出现“否则”之类的事情。 李宪唯一没有搞明白的，就是最后的落款：“彝叔？” 谭稹微微一笑：“不错，正是老种经略相公飞马传来。咱家不敢怠慢，所以把你请来。” 李宪微微一愣，顿时不以为然，开始装糊涂：“老种经略相公不就是种师道吗？自己被弹劾免官还不吸取教训，又跑到我面前人云亦云。谭相公，真要说什么利器，那就是这把宝刀。可它是蔡攸送给我的，如何就罪莫大焉了？” 李宪当然明白，种师道所说的利器，就是自己手里的火器。这玩意的确可以威慑其它敌国，但是就大宋朝目前的情况，李宪绝对不可能把火药配方传出去。 因为李宪相信，一旦火药配方到了大宋朝廷，肯定是大金国首先造出威力强大的火器，而绝对不是大宋。 谭稹摇摇头：“追魂枪，我找你过来不是为了追究此事。咱家身为两河宣抚使，承担着两河安宁的重任。番奴郭药师跋扈嚣张，把天下人不放在眼里，你能够一口吃掉他大半兵力，对朝廷有大功，咱家不会忘记。” “义胜军和蔚州接壤，从来没有发生很大的不愉快。咱家觉得，蔚州自成一系，而且不反朝廷，对咱家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咱家听说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深入五台山，把耶律余里衍救出来，咱家以为不妥。” 李宪似乎有些明白了：“谭相公，请听我一言。你跟随皇上日久，见惯了天下风云。大辽国已经崩溃了，耶律余里衍区区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最安心的人是大金国。如果她活着，最担心的是大金国。” “谭相公为皇上而操劳，只要是别人在担心，皇上不就少担心吗？留下耶律余里衍牵制大金国有何不好？如果把大金国的所有顾虑都打消掉了，那大金国闲来无事，如果想找点乐子，谭相公认为他会找谁？” 李宪不好泄露天机，只能迂回规劝谭稹，希望他能够把自己的担忧记在心上。 “此言有理！”谭稹神色一整：“追魂枪，咱家不为难你，希望你不要为难咱家。只要咱家是两河宣抚使，绝对不动你的蔚州，也希望你不要向大宋方向扩张。” 李宪终于放下心来：“谭相公记住，李宪也是大宋一份子。我不仅不会向谭相公的势力范围内扩张，而且今后必定有一份心意送到。” 谭稹一拍桌子：“一言为定！” 两个人尽欢而散，李宪也很满意，没想到一回到“李府别院”，他才明白最后的妖蛾子是什么！ 第0446章 夏府内宅 一回到自己的别院，李宪就把韦十娘叫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关起门来，针对她今天的行为数落起来： “十娘，你今日太冲动了！我们实力太弱，打击面不能太广，不能树敌太多。谭稹那厮是两河宣抚使，你得最他干什么？如果他决意和我们为敌，局面可就糟了。你现在是我身边的一名军人，要有最基本的大局观。” 没想到韦十娘嫣然一笑顿时双颊生辉，说不出的娇羞美态：“这事儿，可不能怪我，而是有人早就交代下了。如果今日泼了公子的面子，我到时候可不好交差。” “你说什么？”李宪一下子没听明白：“有人提前让你这么做？岂有此理！我们这次断后的队伍，你是女兵营长，除了我之外就是你最大，谁敢给你下命令？” 韦十娘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我又不是傻子，难道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当然是能够给我下达命令的人。” 一看韦十娘的语言形态不像作假，李宪顿时疑惑起来。 自己的队伍之中，除了李宪这个公子，就是韦十娘这个营长最大。如果算上以前的人，也不过是卜辙这个铁枪营营长。 但是卜辙是自己的心腹，而且已经从郭壁镇秘密插向太原一线，寻找机会和萧芸娘、牟长霞等人会合。 再说了，卜辙是栾城卜家庄的精英弟子，从来都不是在外人面前多嘴多舌的人，绝对不可能和韦十娘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李先把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心头顿时升起一团疑云：“韦十娘跟随自己不久，难道被人收买了，刻意和自己作对吗？” 不像！李宪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韦十娘的表情不能作假，这不像是做贼心虚的表情，反倒像是揣着好多秘密的模样。 李宪的脸色突然垮了下来：“十娘，我们陷在临汾城之内，这里可是朝廷的心腹之地，院子里面的十八名男佣都是县城的弓手，我们稍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此事非同小可，赶紧给我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韦十娘摇摇头：“反正明天就会有人和你说清楚，你着什么急？” “胡说！”李宪真的生气了：“知道什么叫战场吗？生死之地，存亡之所，耽误一刻钟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岂能等到明天？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你迫不及待，那我就只好简单和你说一遍。” 韦十娘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刚准备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门外传来一声娇呼：“夏府外堂总管夏安民，在前厅求见相公老爷！” 李宪心头一惊：原来夏安民是夏府外堂总管，今天为何要报出真实真份呢？ 看来不能继续听韦十娘讲故事，李宪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间来到前厅，果然发现夏安民翘着二郎腿在那里品茶。 李宪来到自己的主位一抱拳：“没想到夏老先生居然是夏府外堂总管，真是失敬！” 夏安民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追魂枪果然非比寻常，三言两语就让两河宣抚使谭稹相公刮目相看，这处别院的弓手都已经撤走了。” 李宪撇撇嘴：“是我非比寻常，还是夏府手眼通天呢？夏总管此刻到来，是不是应该为我解惑？” 夏安民微微颔首：“我既然在此堂而皇之的坐着，说明这里已经没有外人。实不相瞒，谭稹那厮过来还有另外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我们夏府给他的义胜军提供三千匹战马。你的女兵和铁枪营更换下来的战马，我已经移交给他了。记住，是的，朝廷的特支费用我们没要！” 李宪一挑大拇指：“夏府果然大手笔！不过这样一来，人情就落到谭稹手里，我身上可就轻得多了，哈哈——” 说到这里，李宪身子前倾，声音也低了许多：“夏总管，我在这里如坐针毡，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其实我的心早就飞了，五台山那边危在旦夕啊。如果没有什么吩咐，我想今晚离开。” 夏安民摆摆手：“也不急在这一日半天，肯定让你尽快赶到太原一线。老夫今日来此是请你赴宴的，有什么话晚上再说不迟。” 李宪前一世不过是当兵的，没有机会在场面上应酬。这一世都是自己说了算，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最反感赴宴应酬：“夏总管，刚才在镇远驿喝了一碗燕窝羹，现在还在喉咙里无福消受，怎么又要赴宴？” 夏安民脸上闪过一丝忧色：“老夫知道你干脆果断，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可是既然来到夏府地盘上，有些事情是无法推辞的，必要的应酬在所难免。” 夏安民的表情全落在李宪眼里，一丝不好的预感没来由涌上心头：“说说看，谁请客？” “当然是夏府请客，去了就知道了。”夏安民站起身来：“你需不需要更衣？” 李宪头扎武士巾，内穿藏青色紧身中衣，腰带后面暗藏镖囊，里面有四把短剑和十二枚飞镖，脚下一双马靴，外罩一件火狐皮紫色鹤氅——这还是抢劫蔡攸的东西，档次不谓不高。 “我刚在镇远驿见过谭稹回来，浑身整整齐齐，有什么好换的？”李宪一挺身站起来：“已经到了中午，那就走。” 县城东南角一大片围墙，相当于整个县城八分之一的地盘，居然都是夏府的院子，朱红门厅的大门外是七级台阶，宽度起码超过六十米。 看见如此气派的院落，李宪着实吃了一惊。 夏安民并没有在正南门停车，而是来到了东南侧门才停下来。 看见李宪游目四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夏安民低声说道：“不要奇怪，除非是特定日子才大开正门，东侧门就是日常进入的地方，并非对你不尊重。” “夏总管想岔了，我从不关心大门在哪里。”李宪冷笑一声：“东京汴梁城的高俅和蔡攸府邸，我都是从围墙上进去，然后从大门出来的。有没有门，对我来说太无所谓了。” 夏安民呵呵一笑：“李半仙威震东京汴梁，江湖上早就传遍了。最让人解气的还是在大街上活撕金国卫士，然后在国宴上一刀杀了金国使者卫士长。” 李宪不以为然：“魑魅魍魉，不过跳梁小丑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门内突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嗓音：“果然豪气，追魂枪真壮士也！” 夏安民用肩头一碰李宪，特意压低嗓音说道：“家主已经迎出来了，我们快进去！” “家主？”李宪向前迈步，但还是非常疑惑：“为何要家主迎出来？” 夏安民近乎耳语：“你有所不知，夏府的院子里面一共分为六大区域，实际上就是六家住在里面。正北区域属于族长所在，从这个东侧门进去，就是我的家主所在区域。” “我的家主”这四个字，让李宪对夏安民的身份地位有了另外的认识。 夏府这么大一片院子，其实并非一家独住，而是六家合住在一起。 李宪心里略一疑惑，马上就释然了：《红楼梦》里面的大观园，还不是乱七八糟分割成不同区域。大世家，讲究的就是一个大字。什么四世同堂、五世同堂也可能是有的。 进入大门之后二十多米就是一座拱门，门口两个小厮叉手恭立，门内站着一个二三十岁的精瘦汉子，一副书生打扮。 夏安民闪身上前抱拳一礼，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家主，我把追魂枪请来了。” “夏总管辛苦了！”精瘦汉子摆摆手，随即冲着李宪抱抱拳：“追魂枪三字名震寰宇，夏经纶今日终于有幸见到。里面请——” 先前夏安民说的夏府请客，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叫什么夏经纶的书生吗？ 现在无法弄清楚疑问，李宪只能客随主便抱抱拳：“山野小子李宪，见过家主！” 夏安民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一连进了两座门厅，穿过了五座拱门，才来到一座三开间的红墙绿瓦房间门口。 整个过程中，李宪心里嘀咕不已：《红楼梦》里面描写林黛玉初进大观园，一路上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半句话，不敢多走半步路，大概也就这个样子了。 李宪虽然足够小心，但绝对不可能战战兢兢。他在门前停住脚步抬头一看，门楣上横着一块牌匾，上面红底金字：静心堂。 夏经纶侧身一摆左手：“这是家母养身之处，平日里一般没有外人过来。” 家主的母亲居住地，那就是大户人家最核心的内宅，难怪夏安民和夏经纶一路上谨小慎微。脚步落地十分快捷，但是步幅不大，落地无声无息。 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到这里，李宪顿时受宠若惊：“原来是太夫人的福堂胜地，小子幸何如之！” 恰在此时，一阵环佩之声响起，门内出来一个穿着米黄色襦裙的侍女，在大门东侧站定身躯，这才冲着夏经纶微微一福：“王家和阮家的哥儿都到了，老太太的身子微微有些不爽利，让大哥儿在前厅待客。” 夏经纶赶忙躬身还礼：“多谢姊姊前来传讯，我这就转往前厅。” 这个侍女姿色俱佳，声如黄鹂，却满脸肃穆。虽然礼数周全，但对夏经纶并没有十分恭敬之色。 更奇怪的是，夏经纶是夏安民口中的家主，但是对这个丫头却毕恭毕敬，而且口称姊姊，好像老鼠看见猫了。 李宪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念头：这个丫头在夏府的身份，大概就像《红楼梦》里面老太太的贴身丫鬟鸳鸯。 三个人对着大门三鞠躬，然后倒退着回到前面的一个小院子，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的个娘也，这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子今后再也不进狗屁大户人家。 李宪身子还没站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轻佻嗓音：“姑丈大人，这位就是追魂枪吗？除了这身衣裳还过得去，也没见有三头六臂呀？” 第0447章 族长遇刺 李宪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大户人家的内宅前厅非同小可。 大户人家的内宅管理，和皇宫的内廷一模一样。没有特殊的关系，外面的男人是不能进来的。 夏府的内宅前厅是一个庄重肃穆的所在，乃是老夫人接待内亲的场所，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此接待。 李宪刚好就是毫无瓜葛的外人，当然不能在内宅自由出入。此前跟随家主夏经纶给老夫人请安，从礼仪上来说那完全是应该的。 夏经纶此前答复老夫人贴身婢女，说的是“转往前厅”。李宪理解的前厅，应该是夏府长房的前院大厅，所以觉得很正常。 可现在来到内宅前厅就不走了，李宪心里就有些很不好的感觉。随着身后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不好的感觉顿时变成现实。 李宪转身抬头一看，原来是内宅前厅的后侧门，回廊连接着老夫人的内室“静心堂”。 此刻，门前台阶上并排站着五个人，其中三人和夏经纶一样，似乎是书生打扮。另外两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打扮得花枝招展。 “花枝招展”这四个字，放在其他朝代只能形容女人。但是大宋朝别具一格，你必须得服。 男人在盛大节日必须头上簪花，这是朝廷的法度。无论是朝臣，还是民间大户人家的男子，“头戴一枝花”那就很正常。所以在大宋朝形容男人，一定要花枝招展。 李宪发现面前三丈开外的两个半大小子，身穿华丽直缀，头戴直角幞头，也就罢了。可是这两个半大小子不仅身着盛装，而且还在幞头之上斜插两朵大红花，让李宪只能暗自摇头。 李宪不会和两个半大小子一般见识，更何况刚才分明听见“姑丈大人”四个字，那就是姑舅之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自古疏不间亲，李宪想生气都不行，只能装聋作哑当成耳旁风，就当是童言无忌算了。 没曾想，一直躬身默不作声的外堂总管夏安民，突然很隐晦的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李宪一下，眼角还跳了跳。 可惜现在不能开口说话，李宪心里已经明白：看样子其中必有古怪。 “咳咳！”家主夏经纶轻咳一声，这是要掩盖刚才的尴尬，同时表明自己要说话了。 李宪明白，重要人物说话之前轻咳一声，目的是让听众注意，这是惯例。 可是夏经纶一开口就让李宪吓了一大跳：“追魂枪这三个字也就罢了，我冒昧叫一声贤侄。” 不怪李宪差点儿吓趴在地上，因为这个夏经纶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李宪是什么人？前一世就是战略侦察兵连长，当时就已经二十六岁。就算穿越之后都不算数了，他也是二十六岁。 一个二十六岁的人，被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称为贤侄，李宪真有些头晕眼花的感觉：难道老子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可惜没时间给他在这里想明白，因为夏经纶已经接着说下去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王思卓、王安国、阮从吉、阮从骧、阮恒玉，就是门前台阶上站着的五个人，头上花枝招展的分别是王安国、阮恒玉。 王思卓也就三十来岁，阮从吉、阮从骧两个家伙二十出头，和李宪、夏经纶属于同龄人。 李宪毕竟是侦察兵出身，经过一番互相抱拳打招呼，他已经搞清楚一件事情：刚才出言讥讽自己的就是阮恒玉，今年十五岁。另外一个王安国，今年十六岁。 家主夏经纶仅仅是介绍了个人的姓名年龄，并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除了已经知道阮恒玉把夏经纶叫姑父，李宪也搞不清楚这四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更不明白今日为何邀请自己过来。 言多必失，更何况还处于陌生环境正，李宪决定当闷葫芦，再也不多说半个字。 除了和夏经纶、夏安民说话之外，对于另外五个人的任何问题，李宪一律都用“嗯、哦、唔”这三字经回答。 一杯茶还没喝完，婢女已经前来邀请众人入席。 李宪来自农村，当然知道一些酒宴席上的规矩。 大户人家请客，最大的环节不是喝酒吃饭，而是排座次。 换句话说，如果一顿饭需要两个小时的话，排座次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在此期间你请我让，连推带搡，有时候把板凳都打翻了，结果还不能坐下去。 李宪扭头一看，今天刚好八个人，一张八仙桌肯定是座无虚席，如何排座次就成为核心问题。 上首称之为上席，正对堂屋的南大门，有坐北朝南、君临天下的意思在内。一条板凳上坐两个人，左边为大。 下首称之为下席，客人背对南大门，这是八仙桌上第二等的席位，同样是左边为大。 上下席也就是四位身份尊贵的客人，排名一二三四。东西打横的席位，就是陪客的座位。 作为一个大户人家，如果说请一桌客人，那最多只有四位。如果超过四位的话，起码就要开两桌，甚至三桌五桌才行，否则就会把所有客人给得罪了。 夏安民率先起身，第一个邀请王思卓入席，说明今天的客人当中，王思卓的身份最为尊贵，当坐上首第一席。 李宪觉得很正常，除了夏安民四十出头之外，就是王思卓三十出头最大，坐上首第一席理所应当。 阮从吉被安排在上首第二席，和王思卓坐同一条板凳。阮从吉抵死不从，这就扯了起码一刻钟。 两个头上花枝招展的半大小子王安国、阮恒玉，居然被安排在下首，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下席。 这两个半大小子居然没有推辞，李宪的眉头就已经皱了一下。 阮从骧和夏安民坐在东面的板凳上，这算是主陪座位，李宪的心顿时就给提了起来。 不能怪李宪心头收紧，因为剩下的就是主人的座位：西面仅剩的一条板凳。 按照礼仪民情，上桌陪客的主人一般都只有一位，主人身旁的那个位置，属于可有可无的座位。即便安排上一个陪客上去，也属于身份最低的人。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被别人把座位安排在大门边当陪衬，只有迎春诗文会的那一天。太子殿下赵桓在潘楼街大酒店请客，李宪就被安排在最末一席，结果那天搞得不欢而散。 李宪虽然不在乎什么席位之争，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尊。 被别人专门请过来，却又成为可有可无的人，李宪心中老大的不愿意：难道老子今天是专门过来给别人当陪衬？ 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关键在于你如何去看。 主人身边那个可有可无的座位，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客人，也不是请来的陪客，而是这家的主人之一！ “贤侄，请随我坐这边！” 果然不错，夏经纶把李宪安排在八仙桌的最末一席，就是和下首相邻的板凳角，也就是最靠近大门的位置。 “他娘的，幺蛾子老子见多了，难道还在乎多一次吗？” 李宪心里一发狠，也就一屁股坐了上去。下席上的王安国和阮恒玉相视一笑，已经脸带喜色。 酒席开始，夏安民作为主陪殷勤斟酒，夏经纶作为主人热情布菜。所有人都情绪高涨，只有李宪有些心神不宁。 大户人家的房屋结构，和一般的贫民百姓大不相同，绝对没有孤零零的一间房子，任何一间房舍都会有相邻的房间，而且彼此之间能够连通。 也不知道是否以神疑鬼，李宪总觉得两边厢房里面有人进进出出。虽然动作极为轻微，而且在七八个人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中，但是李宪还是察觉了。 李宪不认为大白天有鬼进出，虽然现在夕阳西下，到已经到了傍晚时分，鬼魂也没有这么早出来。 李宪当然不会怕鬼，但是目前的局势紧张万分，到处都是想置自己于死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他心中不敢稍有放松。 心中有事，情绪自然不高。李宪喝了三杯寡酒，脑海里面就一直在翻腾不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开始不断在脑海中放电影，疑问也慢慢浮现出来。 第一，夏经纶作为夏家的家主，今天为何要请客，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说请客的目的？ 第二，夏安民曾经说过，夏家有自己的族长，那是高于家主的存在。为什么今天拜见了老夫人，却没有谈起拜见族长？ 第三，如果夏经纶今天请客，是因为自己和夏安民达成了秘密协议，夏经纶为何一直没有和自己谈论这个问题，反而弄来五个陌生人？ 第四，如果夏经纶今天请客的对象是王思卓等五人，干嘛要把自己这个陌生人拽过来？王思卓他们五个人分明极为熟悉，让自己掺合其中不是白白败了兴致？ 这些疑问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让李宪心神不宁的感觉就越来越厉害，时间也就飞速流逝，转眼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就在李宪灵魂出窍的关头，夏安民已经大叫一声：“上茶——” 上茶，也就代表酒席结束了，李宪依然懵懵懂懂，不知道是应该告辞，还是应该继续到堂屋闲谈。 “现在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请几位随我到后堂拜见家父。” 夏经纶声音不大，却让李宪灵魂归窍：世界上没有只拜见母亲，不拜见父亲的道理。果然还是要拜见族长，这才像个样子。 既然吃饭的时候自己属于可有可无的人，现在拜见地位尊崇的人，李宪也就很自觉地吊在最后，和夏安民走了一个肩并肩。 可惜夏安民只管低头看脚下，绝对没有准备说话的意思，李宪也只能紧闭嘴巴。 没想到仅仅穿过两道门，西北方向突然火把连天，而且人声鼎沸：“有刺客！族长被人暗杀了，所有人员不得进出大院，抓刺客啊——” 第0448章 李宪禁足 号称“半平阳”的夏家族长，居然在掌灯之后不久被人刺杀了，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李宪来到北宋末年一年出头，已经见过各种大世家，再也不是原来那种白痴。 像夏府这样的豪门大阀，看家护院的人数绝对不下数百人，而且身手必定都不错。尤其是族长的随身保镖，绝对是江湖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能够刺杀族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人都进入石化状态。 李宪没有进入石化状态，却也失去了自由。 夏经纶惨嚎一声“爹爹啊——”晕倒在地，李宪就明白自己今天肯定不能离开了。 夏安民俯身抱起夏经纶，这才沉声说道：“如果没有族长，我早就尸骨无存了。诸位到前厅奉茶，我要到后院去看看，然后再过来给诸位赔罪。” 夏安民一走，呼啦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黑衣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单刀，把前厅的前后两道门给看死了。 李宪一抖衣袖回到前厅堂屋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袖着双手闭目养神。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把眼睛闭上。 不过时间不长，王思卓等五人就已经被人叫走，诺大一座堂屋就剩下李宪一个人。 这间堂屋可不小，进深起码十五米，左右开间宽度不下二十米，一共有直径超过一尺的巨木红柱八根支撑，把整个房间分三个区域。 李宪一个人闲得无聊，只能不断打量这间堂屋，应该是夏经纶平常召集家族会议的地方，不然也没有必要弄这么大的空间。 空间太大，就会让人觉得阴森。虽然有四座烛台，每座烛台都有五根蜡烛燃着，但是李宪总觉得房间里面十分昏暗，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外面的奔跑声、嘶喊声越来越剧烈，动静越来越大，时间也过得越来越慢，至少李宪觉得自己在这里度日如年。如果不是前后门都有八个黑衣人提着单刀侍立，他还以为自己被人遗忘了。 李宪心中有些愤愤然：“老子是被你们请来赴宴的，而且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单独活动过。现在用十六个人盯着老子，这究竟是个啥意思？难道怀疑老子分身杀人不成么？” 一阵环佩之声响起，五名侍女从后门鱼贯而入，开始更换烛台上的蜡烛，李宪才明白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大官人请用茶！”一声低沉而清脆的嗓音，让李宪顿时一惊。 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提着铜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居然都没有察觉，让李宪在内心深处痛骂自己不已：“现在是什么时候，老子居然还会走神到这种地步！” “多谢姑娘！”李宪欠欠身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小丫头横移三步，来到李宪椅背后面低声说道：“大官人稍坐片刻，爹爹很快就会过来。”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你爹爹？” 小丫头的声音更低了：“夏安民是我爹爹。” “哦，原来是夏姑娘。你忙去，我这里没事。”李宪心中的疑云又上来了，夏安民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女儿为何是侍女？ 小丫头并没有离开：“爹爹让我陪大官人说会儿话，免得你一个人无聊。” 李宪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说话？前后门都有人提刀盯着，老子能说什么话？ 作为一个侦察兵，李宪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轻易说半个字。 询问后院究竟发生了何事，人家会怀疑你居心叵测。询问夏家的人员情况，人家更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问，李宪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目养神。好在他是侦察兵出身，具有足够大的耐心，就算让他这么坐三天都没啥事儿。 真的没事吗？当然不是，其实李宪心里焦急万分。 他是中午出来的，现在已经进入二更天还没回去，家里的那个韦十娘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来，让局面更加复杂？ 五个小侍女第二次进来更换蜡烛，李宪知道已经到了三更天，才发现夏安民的女儿不知道何时离去了。 不多长时间，夏安民终于从后门进来，两只眼睛都已经变得通红。夏安民的女儿紧随其后进来，给李宪和夏安民重新泡上茶。 夏安民端起茶杯叹了口气：“让你困在此地，实在是对不起。” “无论哪一家发生这等事情，都是一种塌天大祸，夏总管不用客气。”李宪微微摇头：“准备如何处置我呢？不为别的，你应该知道那边还有我的近三百女兵。她们一旦闹出事来就能无法收拾，我看你赶紧派人过去说一声。” 夏安民点点头：“我刚开始有些晕头了，的确忘了这个问题。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并且让韦十娘带几个人过来服侍你。毕竟我们这边出了大事，接下来肯定照顾不周了。” 听说韦十娘马上就要过来，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一批武林高手在身边，应付突发事件就灵活得多了。 想到这里，李宪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夏总管，我知道不应该多嘴，但是后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夏安民摇摇头，说出话来让李宪更加糊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完全没有道理，完全没有道理啊！”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夏管事，门外有一群跨刀带剑的女子求见，为首的叫韦十娘！” 夏安民摆摆手：“快快有请！” 不大工夫，韦十娘已经带领三十四个女兵进来，李宪发现是第四女兵连第一女兵排的两个班，也是整个第四女兵连战斗力最强的。 夏安民苦笑着说道：“今日情况特殊，可能无法给你们安排住宿啊。不过我会马上安排夜宵送过来，你们在这里随便坐。小女负责照料，有什么就给她提出来。” 夏安民说完就走，李宪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十娘坐这里，姑娘们自己随便坐下休息。” 韦十娘伸手指了指前后门的带刀侍卫：“公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宪横了韦十娘一眼：“夏府的族长遇刺身亡，就和朝廷里面的皇帝被刺杀差不多，这事儿还小吗？我早就说过最近的局势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你居然不和我说实话。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韦十娘一拍脑门，满脸都是懊悔之色：“我在外面走动的太少了，对好多事情一知半解，太容易被人糊弄了，真该死！” 李宪有些不耐烦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赶紧说重点，看看有没有破解眼前危机的办法！” 韦十娘点点头：“好，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具体经过是这样的。” 原来，三天前的晚上进入郭壁镇，李宪被六位老者请进清源馆密室，韦十娘率领的第四女兵连由一个小姑娘带进后院安顿。 这个小姑娘才十岁，名字叫莺儿，一听就是个小侍女。 韦十娘是屈指可数的几个武林高手之一，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莺儿虽然手脚灵便，但绝对没有系统练过武，第四女兵连的任何一个女兵都能随时止住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等到二十多个婆子提着食盒进入后院，第四女兵连开始吃晚饭的时候，韦十娘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 一个十来岁的莺儿自然没什么问题，如果出现三十六个像莺儿一样的小姑娘，而且背上还背着一把极品宝剑，那个问题可就严重了。 当然，就算有三十六个莺儿，也不可能把第四女兵连如何，韦十娘担心的是这三十六个小姑娘身后的两个人。 夏珠、夏玉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三岁。金簪横挑，步摇斜坠，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绛紫色襦裙，肩后还披着淡紫色背子，这是典型大户人家小姐的打扮。 按照大宋“男子十五岁而娶，女子十三岁而嫁”的律条，这对双胞胎姐妹应该已经说了婆家。 夏珠、夏玉说不说婆家，嫁不嫁人，韦十娘并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这对双胞胎居然有一身好武艺，和落霞观的普通女弟子差不太多，放在江湖上也算好手。 两个人左手都握着一把连鞘宝剑，剑首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猫眼，足以说明宝剑价值不菲，同时反衬出这对双胞胎身世不凡。 “追魂枪手下的女兵，都是你们这样的吗？不知道这位大姊如何称呼？”夏珠早出生半个时辰，却是双胞胎正宗的姐姐，所以开口和韦十娘打招呼。 韦十娘脸色微微一红：“贱名韦十娘不劳两位妹妹动问，我们虽然追随追魂枪，但还没有回到家，所以没有统一服装，让两位妹妹见笑了。” 夏珠点点头：“韦大姊不用过谦，小妹可不是这意思。小妹还有好多事情想请教，韦大姊可否到小妹房间一坐？” 韦十娘艺高人胆大，身上带着李宪送给她的圆月弯刀，属于无坚不摧的存在，自然豪气干云：“恭敬不如从命，两位妹妹请——” 一直进入这对双胞胎的闺房，三人分宾主坐定，接着又酒过三巡，韦十娘才听到一段秘闻，然后知道了夏珠、夏玉的身份，同时对未来的一切充满了无限希望。 平阳府夏家目前的掌舵人叫做夏崇儒，有一个兄弟叫做夏崇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平阳夏家历代人丁不旺，当代家主老族长夏崇儒，二十一岁生才了一个儿子，取名夏经纶。随后娶了十多房夫人，却再也没有生出一男半女。 夏经纶十五岁的时候娶妻阮氏，结果只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生下一对双胎姐妹，然后再无动静。夏经纶后来一口气娶了十二房姨太太，结果依然没有丝毫效果。 前不久，老族长夏崇儒过五十大寿，夏珠、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马上就要满十三岁，已经到了提亲的年龄，家族的接班人事宜就变成了头等大事。 第0449章 上门女婿 大世家选定接班人，其重要程度不亚于朝廷立储选太子。 老族长夏崇儒还有一个兄弟夏崇志，今年四十七岁。他的大儿子夏经纬，今年三十一岁。 夏经纬有一个儿子叫夏恒宇，今年满了十四岁，而且已经定下亲事，来年就可以迎娶进门，可谓是后继有人。 幺房夏崇志的儿孙都成人了，这一下可就把长房的夏崇儒逼到了绝境。 虽然夏崇儒的儿子夏经纶才三十岁，正值壮年，但是如今却没有生下儿子。这样的人在朝廷不能当太子，在大世家不能当族长继承人。 夏珠、夏玉这对双胞胎女儿发奋图强，不仅饱读诗书，而且刻苦练武，比绝大多数男子还更厉害。 但这对如花似玉的双胞胎是女儿身，今后毕竟是别人家的人，生下的孩子也不姓夏。长房长子夏经纶，继续作为大世家的族长继承人就已经不合格。 如此这般一来，老族长夏崇儒前几天的五十大寿就直接变味，演变成了最后确认族长候选人的会议，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为了大世家的长远未来，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老族长夏崇儒日前立下血书，族长一职传给幺房的长子夏经纬，自己的儿子夏经纶从此退出夏家决策层。 李宪恍然大悟：“按照你的说法，夏经纶已经变成了脱毛凤凰，在整个夏家完全没有地位了，对？既然如此，他今天请我过来干什么？” 韦十娘冷哼一声：“公子，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最龌龊，一个就是朝廷，一个就是大世家！知不知道朝廷里面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什么父子兄弟都是六亲不认的大仇人，经常会杀得尸山血海？夏家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麻烦多了！” 李宪点点头：“不错，你说的对，请继续。” 韦十娘接着说道：“根据夏珠、夏玉两姐妹介绍，夏家的势力分为两个部分。商业的大本营就是平阳府，具体地点就是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列祖列宗所在地，太原府的榆次县老家。” “根据夏家的族规，平阳府夏家是主业所在地，由族长亲自坐镇。幺房居住在榆次县老家，确保香火不断。作为三晋商贾巨子，夏家的榆次县老家其实也不含糊，不仅有一座三千匹的马场，还有半座县城的生意，加上一万多亩山地。” 李宪点点头：“夏家的财富，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韦十娘嗯了一声：“夏珠说过，整个蔚州的各种收入加起来，还敢不上他们夏家的一半。既然夏经纶已经丧失了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他们一家就应该立即搬到榆次县老家。幺房的夏崇儒、夏经纬父子一家，就要搬到平阳府。” 李宪有些疑惑了：“搬家就搬家，怎么老族长就被人刺杀了？”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我就不知道了。”韦十娘摇摇头：“夏珠的说法是，她爷爷精神很好，族长之位暂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韦十娘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眼角瞟了一眼门外的带刀侍卫，这才对李宪说道：“公子，我有些倦了。这里烛光太亮，陪我到里侧休息一下。” 韦十娘说完就往东侧里间走去，李宪顿时明白过来，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来到一个黑暗角落，韦十娘把附近仔细搜查了一遍才盘膝坐下，同时一拉李宪坐在地上，然后靠在李宪肩头对着耳朵轻言细语。 老族长夏崇儒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但是自己的儿子夏经纶还年轻，加上没有生出男孩，今后就是一碗下贱饭。 当然，老族长夏崇儒还没死，财政大权还掌握在他手中。自己的儿子今后只能终老榆次县老家，当爹爹的总要有所谋划。 最忠心的义子夏安民，其实在十年前就接受了一道密令，那就是秘密重修郭壁镇，变成夏家长房的另外一个秘密基地。 但是，夏经纶一直没有生出儿子，其实比所有人都着急。 现在，双胞胎姐妹花已经到了要说婆家的年龄。夏经纶担心的是，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下半辈子如何度过？ 还有，别人嫁一个女儿就焦头烂耳，自己失去了族长之位，一次嫁两个女儿，那还不得倾家荡产吗？ 原来，大宋朝的婚姻攀比现象，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一般小门小户生了女儿，如果不挂牌当妓女自己挣嫁妆，十有八九嫁不出去，除非你准备倾家荡产。 在大宋朝嫁一个女儿，先不谈令人乍舌的嫁妆，仅仅是婚礼的酒宴费一项就价格不菲。 此外，每到大比之年，“榜下捉婿”的盛行，造成了一个强势的卖方市场，进士们纷纷“娶妻论财”。 榜下捉婿，就是朝廷放进士榜的那一段日子，按照中进士的排名，从状元开始往下，基本上都是明码标价。谁能够出得起相应的嫁妆，就可以让皇帝赐婚招一个进士女婿。 《铡美案》这段故事，实际上是讽刺大宋朝的这一套。只不过被改成了讥讽陈世美，成全包公包拯的美名而已。 大宋朝一代名相吕端，被毛伟人称赞为“大事不糊涂”，就因为女儿嫁娶的嫁妆问题，最后被逼无奈，只好把自家的房子给卖了。一代名相尚且如此狼狈，更别提普通百姓了。 淳熙年间，福州太学生黄左之与一王姓“土豪”交好，“土豪”承诺，如果黄左之顺利登科，就把小女儿嫁给他。黄生后来果然中选，娶了王家女后得“奁具五百万贯”。本是穷书生的黄左之，因为一场婚姻就彻底告别屌丝行列，足见当时风尚。 大宋朝整个社会“以俭薄为耻”。生女儿的家长，只要女孩一落地，就得开始辛劳十几年，时时刻刻为她们的嫁妆操心。 史书记载，“娶妇之家，必大集里邻亲戚……仍分财帛银钱”。“倘不如此，则乡邻讪笑，而男女皆怀不满”，可见这事关乎主人面子和家庭和谐。 就连宋神宗的弟弟，杨王赵颢“有女数人，婚嫁及期，私用不足”，不得不向神宗预借俸料钱。 作为不是皇亲国戚的其他人，为了招到一个好女婿，很多都是举债办婚，真是富了一个女婿，穷了一帮丈人。 对于宋朝家庭来说，不用娘家拿钱出来，就可以把女儿送出门，这积了八辈子德。李宪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大量招收女兵，成为百姓眼中的活菩萨。 在大宋朝组建军队，兵源最丰富的就是少女。可是“理学”居然让女人裹脚，让女人不能干活，更别提参军打仗，完全变成男人的玩物，程颐、朱熹等人祸国殃民到了何种程度？ 唐朝虽然提出了“七出之条”，但是唐朝的女人可以提出离婚，自己的嫁妆可以带走，让居心叵测的男人啥都得不到，所以才会有盛唐之风。 大宋朝却倒行逆施，把“理学”凌驾到法律之上，严禁女人提出离婚，但是男人却有随时把女人赶出家门的权利。 在大宋朝，你只要把女人娶进门，得到大把财物之后，然后随便找个由头把女人赶出家门，所有嫁妆都是自己的。 《宋会要辑稿》记载，福建路提举茶司干官叶嗣立，为了钱财目的而娶了浙江海盐的寡妇，三个月不到就以七出之条，把这个寡妇扫地出门，然后“席卷其家财”，仁义道德丧尽。 夏家作为三晋商界巨子，一次嫁出去两个女儿，没有数千万贯的嫁妆，根本拿不出手。邀请相邻喝喜酒，派发红包还得千万贯。 自古常言：一个女婿半个儿。 自己膝下无子，老来就没有依靠。反正要拿出一大半的家财，所以夏经纶很早就存下了招婿的念头——用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给自己招一个可靠的女婿，这样今后才不会被族长那边欺负！ 毫无疑问，要想不被欺负，只有三条路可走：一个是有权，一个是有钱，一个是有枪。 夏经纶已经失去了族长候选人的资格，权当然没有了。不能当族长，偌大的夏家财富就没他的份，钱也没有了。 逼上梁山一条路：夏经纶决心招一个有枪的女婿，如果谁敢欺负自己，就立马挑了他！ 韦十娘最后说道：“夏珠、夏玉这对姐妹花，要嫁给一个大英雄。‘宁当夏家女婿，不做朝廷太子’，这是平阳府的民间俚语。我看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非公子莫属。既然如此，谭稹那厮凭什么在公子面前趾高气扬？所以我给他一个下马威。” 李宪听得晕头转向：“有你这么胡搅蛮缠的吗？夏家招倒插门女婿关老子屁事？” 韦十娘一指自己身上：“怎么会没有关系？你知道卜辙的铁枪营、我们女兵连的装备是什么？那是人家下的第一批聘礼！夏珠、夏玉仅仅从门缝看了公子一眼，当场决定给我们全部换装，你以为人家吃饱撑的？” “来这里之前，我看公子和夏安民有说有笑，还说什么未来要如何如何，多少万匹战马的事情。以为公子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我当然要站在人家夏家的立场上说话。你现在反过来怪我，根本毫无道理啊。” 平时总念叨“世上没有白来的财富”，结果在关键时刻就忘记了。女兵连的全套装备都已经穿上身，卜辙的铁枪营一千二百人已经换装出发。 全副装备，再加上三千匹战马，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那都是人家下的聘礼，要把自己招成双胞胎姊妹花的上门女婿。 难怪夏安民对自己提出的所有条件都大包大揽，原来其中包藏祸心，设了一个圈套让自己钻。 难怪此前夏经纶让自己坐在主人的板凳上，原来夏经纶居然是自己的“便宜老丈人”！ 现在老族长遇刺，自己居然是人家“孙女婿”的身份，应该怎么办？ 嗡的一声，李宪的脑袋大三圈：“上当了，老子上了夏安民的老当！” 第0450章 谁是凶手 大世家内部污秽不堪，这是公开的秘密、 但是，夏经纶、夏安民居然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给自己设了一个圈套，李宪觉得非常憋屈。 事实已经很清楚，从“六猛劫道”开始，夏安民在郭壁镇施展“隔山打牛”，让自己百口莫变。 夏安民彻头彻尾没谈过什么上门女婿的事情，而是七拉八扯搞什么四家大联盟，但这不是陷阱的重点。 殊不知真正的陷阱在后院，也就是夏珠、夏玉这对姊妹花亲自出面，把所有经过都对韦十娘和盘托出。 现在事实很清楚：有关夏经纶“招李宪当上门女婿”这件事情，人家事先就已经说得清楚明白，而且还是待字闺中的宝贝女儿亲口所言。 李宪想否认都没用，因为韦十娘和第四女兵连近三百人，都是活生生的人证。 陷阱的要害环节在于，整个晚上李宪都没有见到韦十娘，更别说有机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但这属于李宪本人的问题，韦十娘是李宪的贴身保镖，什么事情都应该及时汇报。至于你们没有汇报，那是你们自己缺少沟通，和人家夏府狗屁关系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夏安民就“接到一封急信”，让李宪务必来县城一趟。 李宪终于明白了，在此之前，夏安民所说的各种由头，其实都是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 李宪最大的挫败感，一共有两个： 第一，别人穿越了，立马就王八之气侧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叫一个神气。结果自己可倒好，居然变成倒插门的女婿。 第二，夏安民居然猜透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会因为四方协议的问题提出相应条件，结果人家理解为“你索要嫁妆”，顺水推周给第四女兵连、铁枪营完成换装，而且立即带人送走。 更要命的是，换装下来的战马，夏安民居然立即送给两河宣抚使谭稹，李宪再也无法要回来！ 为了证明战马已经送出去了，夏安民居然安排李宪去拜访谭稹，把所有事情都做成铁板上钉钉，那真是铁证如山。 如果李宪现在说没这回事，那就是毁婚。和一个大世家悔婚，究竟会造成什么恶果，目前基本无人能够测算出来。 自己患得患失，结果一着不慎，居然掉进别人陷阱，当了莫名奇妙的上门女婿，李宪欲哭无泪。 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等人的身影，开始在脑海中转个不休，李宪顿时有些六神无主的感觉。 随着韦十娘一声轻咳，李宪猛然清醒过来：“不对，老子都在想些啥？现在老族长被杀，整个夏府未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自己应该如何应变，才是目前最紧要的问题！” 倒插门女婿和自己小命比起来，李宪觉得还是小命更重要，所以开始在脑海中紧张推演各种可能性。 夏府发生巨大的凶杀案，这是不争的事实。找到凶手报仇雪恨，这是目前最主要的问题。 凶手是谁呢？这是整个问题的核心。凶手作案需要许多条件： 第一，作案的动机是什么？也就是说，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作案过程究竟如何？也就是说，凶手究竟如何把人杀死？ 夏府现在的情况是： 第一，夏经纶因为没有生出儿子，结果丧失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心中肯定有极大的不平衡，甚至有极大的怒气，有杀人的冲动在所难免。 但是，夏经纶就算要杀人，他也不会杀自己的老爹，而是应该把自己叔叔一家杀掉，因为继承族长之位的人，就是自己的叔伯兄弟夏经纬。 由此可见，夏经纶有杀人的冲动，却没有杀害被害人的动机，所以他不会是凶手。 第二，夏经纬已经变成了夏府的族长接班人，成为当今最有人气的第二代。他心中只有无穷的兴奋，绝对不应该有无穷的杀气。 还有，老族长夏崇儒已经当众写下血书，未来族长的接班人已经板上钉钉，夏经纬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根本没有必要脱裤子放屁，在这个紧要关头杀人。 李宪什么都没看见，只能就事论事推测一些环节。 到目前为止，李宪能够得出的结论，只能是：老族长夏崇儒不是“内杀”，属于“外杀”。也就是被外人杀害，不是因为内部利益被谋杀。 如果是“外杀”，那么引起杀机的原因是什么？杀人的凶手又是谁呢？ 事实究竟如何，目前不得而知。 就在李宪认为夏府的凶杀案茫无头绪，还需要进行大量侦查工作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危险已经当头罩了下来！ 一把三棱刺！ 当夏安民把三棱刺放到桌上，而且上面还有血迹的时候，李宪顿时就傻眼了，刚才推测的全部逻辑体系轰然崩塌。 夏安民满脸悲愤之色，声音也变得沙哑：“我想你认识这种东西。” “认识！”李宪觉得自己已经全身无力，仿佛瘫坐在太师椅上一般：“不仅我认识，按照你们夏府庞大的信息网络，肯定也知道此物的来历。” “不错！”夏安民沉重的点点头：“事情发生之后，我们立即赶到现场，这件东西就深深插在老族长的心口上，也是现场唯一的证物。为此，我们夏府立即发出金牌召集令，让各方面来人辨认此物，刚才已经得出结论。” “此物名叫三棱军刺，发明人是追魂枪李宪。此物看似很普通，但是锻造工艺极为复杂，而且使用的是混合材料，我们夏府的匠作馆根本做不出来。由此可知，大宋境内的兵器作坊，也无人能够锻造出来，所以无人能够仿制。” 李宪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如果不知道材料配方，任何人都只能做到形似，而不能达到规定的强度和锋利程度。” 夏安民盯着李宪：“如此说来，此物属于你或者你的部下所有，这个结论你已经承认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语言陷阱，李宪当然要赶紧否认：“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事实上并非如此。” 夏安民似乎松了一口气，终于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我想知道另一半。” “夏总管，你说对了前面的一半。”李宪几乎是一字一顿：“此物打造出来之后，最开始肯定在我部队的人手中，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的兄弟们迭经血战，前后已经有近两万人战死沙场。凡是他们的贴身兵器，最后都会作为殉葬品埋葬，这其中就有三棱刺。” 夏安民冲着后门外招招手，夏经纶已经全身披麻袋孝走进来，冲着李宪象征性拱了拱手：“既然承认此物出自你手，虽然你没有亲手杀害家父，但也无法撇开嫌疑。即便是为了洗脱身上的嫌疑，你也应该帮忙抓住歹徒。” 李宪赶紧站起身来：“家主请节哀！夏总管可以作证，我没有否认这件事情。三棱刺是我设计的，也是我指导之下打造出来的，这都没错。但是，究竟是谁杀害老族长，这就需要调查。” 夏经纶哑着嗓子说道：“只要你能够找到凶手，只要能够为我爹爹报仇，夏家的人员和财产随你处置！” 夏经纶的话音未落，后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吼：“夏经纶，老族长已经惨遭不幸，现在的族长应该是我，岂能有你在此胡说八道？” 吼声未停，房间已经多了一个人，左臂上也挂着孝，年龄三十出头，打扮、长相都和夏经纶差不多。 李宪心里很明白，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夏经纬，也就是老族长夏崇儒血书指定的接班人。 夏经纬一进来，看都没看李宪，而是直接冲着大门外吼了一嗓子：“来人，把杀害老族长的指使者追魂枪李宪给我拿下！” 夏经纬一开口，就把李宪的罪名给坐实了，而且说得底气十足，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惜外面的带刀侍卫刚想有所动作，韦十娘已经哐啷一声拔出月神刀，身子一闪就挡在李宪身前：“我看你们谁敢！” 韦十娘一动，韦秋明、韦冬宁这两个落霞观的护法也拔出宝剑，立即带领两个班的女兵，又在外围组成一个防御圈，把李宪彻底保护起来。 如果真想逃跑的话，李宪早就可以走了。现在局势不明，问题也没有解决，绝对不能首先动武。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李宪推开女兵来到夏经纬身前站定：“夏经纬，老子没有离开此地，是不想让人在背后胡说八道。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想在老子面前跋扈嚣张，你还没这个资格！不信你就试试看，只要敢动一下，十天之内老子就让夏家片瓦不存，鸡犬不留！” 李宪是谁？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就没闲着，一场血战接着一场血战，可以说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夏经纬虽然是大世家弟子，也算是见过各种大世面。但是李宪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尽杀气，让他根本无法立足，噔噔噔，被逼得后退三个大步。 “别冲动，追魂枪你别冲动！”夏安民赶紧上来打圆场：“老族长突然遇害，所有人都失了分寸，说话有些不知轻重。你是大豪杰，千万不要追究这些细节。江湖盛传你是半仙之体，算无遗策。我们想请你针对此事说说看法，并没有其他意思。” “看法？老子能有什么看法？”李宪伸手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一遍，最后停在夏经纬的鼻尖上：“老子的看法就是，包括我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是嫌疑人！在凶手被抓到之前，所有人都不干净，你他娘的跳什么跳？” 内宅前厅里面一通混乱，早就已经惊动了整个夏府。 这里是长房内宅，老夫人王氏当然也被惊动了。丈夫被人给杀了，而且已经闹了半宿，王氏老夫人能不被惊动吗？ 可是，当王氏老夫人出现在李宪面前，他依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0451章 临危受命 老族长夏崇儒前几天做五十大寿，他的正室夫人年龄应该相差不大，这应该是人之常情。 可是在李宪看来，王氏老夫人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要说身材那更是风姿绰约，宛如迎风摆柳，散发出无穷的生命力和诱惑力。尤其是脸上白里透红，水嫩的肤色和一般少女差不太多。 搀扶着王氏老夫人出来的，是两个低头抽泣的小姑娘，可惜她俩的脑袋始终低着，李宪看不清楚模样。 那个红楼梦里面老太太贴身丫鬟鸳鸯似的侍女，却跟在王老妇人身后，一双冰冷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李宪。 王氏老夫人一直来到李宪身前两尺，几乎到了面对面贴在一起，高耸的胸脯都快要顶着李宪，这才沉声问道：“你就是追魂枪李宪？” 王氏老夫人口气不善，李宪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都没有抱拳作揖：“不错，正是李某人在此！” 王氏老夫人目露寒光：“你要把夏府杀得鸡犬不留吗？” 李宪同样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口气没有丝毫妥协：“如果有人胡居心叵测，乱入人以罪，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最后的结局就是如此。” 没想到王氏老夫人推开两个小姑娘，转身扫了所有人一眼，语气变得更加阴冷：“我家老头子被人杀害，你们就想翻天了？搁着老身还有一口气在，就由不得你们颠三倒四！追魂枪李宪有神算子之称，是能够惊动天子的人物。” “从现在开始，追魂枪搬到静心堂，全权负责追查歹徒的事情。夏府的大半个江山都是我家老头子打下来的，然后才养活了你们这帮混账。为了给他报仇，所有的人员和财产都可以动用。你们谁想反对，给老身站出来试试看！” 规矩就是规矩，大户人家的规矩更加严苛。 老族长夏崇儒死了，但他的正室夫人还在。 自古长嫂代母，所以王氏老夫人现在地位最高，最起码也是身分最高。 对于女人能够拥有无上权威，程颐、朱熹之流恨入骨髓，所以宣扬“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其目的就是让女人变成单纯的玩物。 但是大世家却不理会他们的那一套胡说，在关键的时候，总会有铁腕女人的身影出现，而且往往一锤定江山。 李宪无可不可，既然王氏老夫人发话了，他当然紧随其后离去。 静心堂不是一个小地方，而是边长六十米左右的正方形结构，一座独立的四合院，各类房间数十间。 静心堂，李宪此前来过一次，可惜仅仅在门外台阶下面站了一会儿，连门厅都没有进去。 大半夜再次来到此地，李宪发现的唯一变化，就是静心堂大门口多了十二名带刀侍卫。 “不用吃惊。”王氏老夫人似乎长了后眼睛，居然能够发现李宪疑惑的表情：“我们老夏家祖上，那也是钦赐的太尉谥号。按照朝廷法度，夏府可以有一百二十名带刀侍卫，所以并没有违反朝廷兵器禁令。” 李宪满腹鄙夷：你们只有一百二十名带刀侍卫吗？老子一路走过来，仅仅是你们长房内院，带刀侍卫就不下五十人。 王氏老夫人来到门厅台阶之前站定：“李宪，门厅东西两侧一共有十八间房舍，本来是当年下人老婆子居住的地方。老身喜欢清静，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所以都赶出去了，房间就空下来。” “从今天开始，门厅作为你处理公事的所在，左右厢房就安顿你的这些女婢。他们这十二名侍卫，都是老爷生前的心腹。从现在开始，他们都听从你的命令，直到把歹徒抓住为止。” “老夫人此言差矣。”李宪终于拱了拱手：“李某人不过一个外姓人士，而且是嫌疑人之一，擅自处理此事着实不妥。还有，李某人对夏府的人员结构两眼一抹黑，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还望另请高明，李某人接受质询就是。” 王氏老夫人并没有回答李宪的问题，而是随口叫了一声：“丫头——” 鸳鸯似的那个侍女进走两步上来：“婢子在。” 王氏老夫人反手向后指了指：“把名册给他！” 鸳鸯似的那个侍女居然有自己的意见，让李宪大吃一惊：“把名册交给一个外姓人，府上还没有先例。这只怕不妥，老太太？” “给他，天塌不下来！”王氏老夫人盯着门厅依旧没有转身，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反手递给李宪：“把这个也拿去，府内就无人敢违抗。” 李宪伸手接过来一看，是一块一寸宽、三寸长的古怪木牌，上面带着王氏老夫人的体温，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幽香，让李宪有些血脉膨胀的感觉。 “这丫头叫兰子，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老身，可以让她通传。”王氏老夫人交代完最后一句，就开始踏上台阶。 李宪赶紧出声：“老夫人，我认为此时应该立即上报官府衙门，让他们前来勘验追查才合道理。如果让我来处理此事，到时候就怕有私设公堂之罪，对夏府的形象就不好了。” 王氏老夫人身形一顿，语气有些落寞：“你觉得像我们夏府这样的门户，发生如此之事还不够丢脸，需要对外广而告之吗？” 李宪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土包子，对大户人家的行为方式完全是白痴级别：“老夫人教训的是。既然如此，麻烦老夫人派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可能会有大量的口供笔录要做。” 王氏老夫人在两个小姑娘的搀扶下走了，叫兰子的那个丫头这才来到李宪身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账本：“这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如果你泄露出去，就让你死无全尸。” 李宪听得心头火起：这丫头实在是太过分了，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文钱似的。你长得漂亮又怎么的？出来像块冰也就罢了，老子凭什么看你的脸色？ 李宪斜了兰子一眼，口中已经是杀气腾腾：“如果你再多说半个字，老子现在就让你死无全尸！冬宁，把这个册子接过去，谁敢在老子面前胡说八道，立即拉出去砍了！” 冬宁，也就是落霞观四大护法最小的一个：韦冬宁。年龄才二十一岁，身材娇小玲珑，武功仅次于韦十娘，现在是第四女兵连的副连长。 “哼！”兰子冷哼一声，一扭小蛮腰顿脚离去。 韦十娘右手一摆：“二班立即清查门厅东西厢房，我带领二班立即回去把整个女兵连调过来。如果有人拦路，一律杀无赦，现在出发！” 李宪没有关心这些事情，而是带着韦冬宁登上台阶来到门厅正堂。 “从明天开始就要做大量的笔录，你们都会写字？”这是李宪最担心的问题，因为他本人不会用毛笔。 韦冬宁嘻嘻一笑：“公子放心，大小姐生前让我们抄经文，我们姐妹起码也写了几万字。” “你忙去。”李宪找了一把太师椅坐下，随即摆摆手：“我需要休息一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韦冬宁一直就担任李宪的贴身护卫，行军的时候在帐篷过夜，韦冬宁就睡在李宪对面。正因为如此，薛沁儿离开之前，专门交代过李宪的一些习惯。 尤其是遇到复杂问题，李宪一定要施展“睡功”，据说是封闭六识沟通天地，这是整个飞狐军上层都明白的秘密。 整个女兵营都明白李宪“遇事即睡”的神通，就算天要塌下来，他也必须先睡一觉再说其他。 韦冬宁缓步退开，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就着烛台翻看神秘的名册。 李宪闭上眼睛当然不是睡觉，而是在飞速推演种种变故。 第一个重大问题，当然就是三棱刺。夏府的族长夏崇儒居然被三棱刺给杀了，这个事实让李宪完全不能接受。 凶手杀了人，故意把三棱刺留下，这是很明显的栽赃嫁祸手段，半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李宪想的当然不是这个问题。 三棱刺出世一年多来，除了暗杀敌人之外，还从来没有出过意外，今天是第一次。 李宪设计的三棱军刺，因为制作材料和加工工艺苛刻，数量非常少。仅仅装备核心层和侦察兵，并非所有人都有。 在一年多的战斗过程中，飞狐军前后牺牲侦察兵三百多人，也就代表三百多把三棱军刺被埋在地下。如果有人刨坟掘墓，就能够得到三棱军刺。 这一点，李宪此前给夏安民解释的时候已经说过。换句话说，在北宋末年这个年代，有三百多把三棱军刺不在飞狐军手中。 李先要考虑的问题，当然不是谁得到了三棱军刺。他目前最疑惑的地方，就是凶手为什么要嫁祸给自己，或者说嫁祸给飞狐军，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搞清楚，李宪绝对不可能接受调查凶手这个任务。他还有更加急迫的事情要做，怎么可能随便在此浪费时间？ 可现在隐藏的敌人直接冲着飞狐军过来，李宪想躲都躲不了，那就一定要尽快查清楚。否则的话，这个隐患就一直存在，今后就永无宁日了。 用三棱军刺嫁祸给飞狐军，这是一个结果，并非事情的起因。 用三棱军刺刺杀夏府族长夏崇儒，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李宪闭上眼睛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凶手刺杀夏崇儒的原因。 夏府是三晋商贾巨子，河东首屈一指的商业世家。 做生意的人强调和气生财，从来不会轻易和别人红脸。 夏府一出手，就送给两河宣抚使谭稹三千匹战马。放在一般人身上，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辈子都吃喝不尽。 对于夏府息事宁人的处事态度，由此可见一斑。按照常理推断，夏府应该没有多少江湖恩怨。 一个没有多少江湖恩怨的老人，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刺杀，李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 第0452章 全面调查 夏崇儒：夏府族长，五十岁遇刺身亡。老夫人王氏，四十八岁；独子夏经纶，二十九岁。 夏经纶无子，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夏珠、夏玉，今年十三岁。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夏经纶失去了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 这是韦冬宁整理出来的夏府长房人事关系，一共只有四个人。李宪拿在手中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不得要领。 夏崇志：四十七岁，族长夏崇儒的兄弟，榆次县祖业主事者。老夫人刘氏，四十四岁；独子夏经纬，三十一岁。 夏经纬很争气，十六岁就生了一个儿子，叫做夏恒宇，今年十四岁。正因为如此，夏经纬获得了夏府族长继承人的资格。 这是韦冬宁整理出来的夏府幺房人事关系，一共只有四个人，同样清清楚楚，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 可是，韦冬宁送过来的第三份名单，让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 夏安熙：账房总管，族长的核心助手，未出五服的旁支近亲，族长子侄辈 夏安鼎：农桑总管，族长的核心助手，出五服的旁支，族长子侄辈 王思卓：平阳府农桑副总管，长房王氏老太太的侄儿 阮从吉：榆次县农桑副总管，长房阮氏夫人大哥的次子 夏安邦：盐茶总管，族长的核心助手，出五服的旁支，族长子侄辈 阮从骧：临汾县城商铺主事，长房阮氏夫人大哥的长子 夏经纬：榆次县商铺主事，幺房夏崇志的儿子 夏安民：孤儿，长房的外堂总管，实际上是族长夏崇儒的长随，赐姓夏。 夏府母党势力： 长房夏崇儒的遗孀老夫人王氏：王思卓、王安国；夏经纶的夫人阮氏：阮从吉、阮从骧。 幺房夏崇志的老夫人刘氏，生一子夏经纬；夏经纬的夫人折氏，生一子夏恒宇。 李宪发现一个问题，赶紧吩咐韦冬宁：“这里面都是长房的外戚，幺房夏崇志和他儿子的夫人这一系，为何没有一个人过来主事？再仔细看看，绝对不能遗漏丝毫线索，否则就无法排除府内人员的嫌疑。” 如果夏府的人不能洗脱嫌疑，各方面的生意都要陷于停顿。 因为王氏老夫人已经发话，结果今天天还没亮，静心堂外面就来了一大群人，都是向王氏老夫人禀报回事的。 外面一个人说一遍，侍女兰子就回到里面请示一番，然后出来传达王氏老夫人的意见，整整乱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李宪怀疑这个王氏老夫人，很可能就是《红楼梦》里面的老太太穿越而来，兰子就是《红楼梦》里面的鸳鸯。 正因为如此，李宪和韦冬宁吃过早饭以后，开始全力以赴研究名册，就是为了尽快搞清楚夏府的人事关系。 韦冬宁查阅厚厚的名册，李宪倒背双手踱到门前：“你们这十二个人谁是头领？”他问的是那十二个带刀护卫。 大门左首第一人按刀答道：“小的常林！” 李宪点点头：“说说看，夏府的护卫是什么结构。” 常林没有隐瞒：“夏府的护卫分为棍卫、枪卫、刀卫、剑卫四类。其中棍卫一百二十人，负责夏府对外的门卫；枪卫一百二十人，负责前院的巡逻；刀卫两百四十人，负责内院和机密要地的守卫；剑卫七百二十人，负责商团出行的护卫。” 李宪心里一盘算，这是一千二百人的卫队，而且装备齐全，职责分明。难怪那些大世家的护卫有战斗力，果然不是胡说的。 李宪微微一笑：“说说四卫的指挥系统。” “我们是看家护院，并非朝廷官军，所以官军的称呼是不允许的。”常林的声音小了不少：“四卫之上设总统，标志就是黄玉令牌，平常在族长手中，目前在你手中。四卫分别有两个分统，四卫之下设领班，每班十二人。小的就是刀卫领班。” 听见常林这么一说，李宪才从怀中摸出王氏老夫人送给自己的小牌牌。昨夜天太黑，加上上面带有老夫人的体温，李宪还以为是一块木头。 令牌果然是肉黄色，入手温润，非常像一块木头，只不过近乎透明，上面雕刻三个字：总统令。 李宪心头一震：拿着这块令牌，就代表掌握了夏府的最高军事指挥权，可以调集一千二百护卫。 “按照常林的说法，这枚令牌应该在老族长夏崇儒手里才对。夏崇儒突然被人刺杀了，就应该在整理尸体的那几个人手里，为何在王氏老夫人手中？”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在李宪脑海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李宪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常班头，老族长在什么地方遇害？” 常林伸手一指正北中央位置：“老族长平日里就住在崇德堂，那里也是处理府内日常事务的地方。” 李宪大感奇怪：“老族长没有住在静心堂么？” 常林摇摇头：“老族长平时忙得很，只有每个月初八上午过来一次，其他时间不到这里。” 初八上午来一次？李宪的疑云越来越大：那就说明这对老夫妻不过是名义上的，根本没有夫妻之实。既然如此，独子夏经纶又是谁生下来的？ 这种事情是大世家的秘密，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李宪很快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地方：“常班头，昨天老族长遇刺，崇德堂是谁护卫？” 常林继续摇头：“按照轮值顺序，昨天晚班应该是刀卫分统冯喜。不过他和另外一个分统朱亮偶尔会换班，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也不知道。” 李宪摆摆手：“很好，麻烦你去把冯喜和朱亮找过来！” 这是第一次找人过来问话，李宪想试试自己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到底能不能继续承担破案的职责。 李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笑道：“冬宁，都记下来了吗？” “你们的对话都记下来了。”韦冬宁满脸疑惑：“查遍整个名册，的确没有关于幺房夏崇儒、夏经纬外戚的任何记载，仿佛刘氏和折氏就是孤家寡人，连籍贯都没有标明。” 李宪微微点了一下头：“如此说来，夏府的重要部位，没有刘氏和折氏娘家人，完全掌握在老族长和外戚手中了。” 韦冬宁有些迟疑不决：“这似乎很不正常，但名册上的确就是如此。公子，请恕我直言。与其在名册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单刀直入。” “怎么个单刀直入法？”李宪微笑着。 韦冬宁合上名册：“开棺验尸，从源头查起，必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谁去开棺验尸呢，就我和你吗？”李宪神色没有变化。 韦冬宁美眉一掀：“我明白了，难怪公子一定要首先搞清楚名册，否则我们什么都干不了。” 李宪摆摆手：“既然已经明白了，你现在到前厅把夏安民给我叫过来。” 韦冬宁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提出疑问：“不对，公子为何不先叫孝子夏经纶？” “赶紧去办，我自有分寸。”李宪摇摇头，已经把眼睛闭上，表示自己不会继续解释。 实际上也没有办法解释，大门口还有十一个带刀护卫，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随着疑问越来越多，李宪觉得目前最棘手的事情，就是自己是个外人，对府内的情况越来越模糊。 没有名册的时候，好像很多线索已经逐步清晰。研究了半天名册之后，所有的一切反而变成混沌。 韦冬宁知道李宪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夏府里面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唯有通过名册找到突破口，首先找出几个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的人，然后才能说到其它问题。 对于谁最可靠，韦冬宁倾向于被害人夏崇儒的儿子夏经纶。但是李宪研究名册之后，发现最可信赖的人恰恰不是夏经纶这个孝子，而是夏安民。 名册记载：夏安民小时候是孤儿，被夏崇儒收养之后赐姓夏，后来一直是夏崇儒的长随，后来提升为长房的外堂总管。 按照常理推断，夏崇儒对夏安民有抚养栽培之恩，可谓是重生父母，恩重如山。所以李宪推测，夏府里面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应该就是夏安民。 要想在夏府这样的大世家刺杀老族长，仅仅凭借一个外人绝对办不到。如果没有内奸提供准确消息，在如此庞大的宅院里面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李宪所定义的凶手，并非直接刺死夏崇儒的那个人，而是幕后的指使者，或者是夏府的内奸。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禀报：“刀卫分统冯喜、朱亮参见掌令者！” 李宪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绛紫色紧身短打扮的武士，年龄在二十七八岁。 现在不能随便问话，因为书记员韦冬宁不在现场。李宪只好摆摆手：“两位不用客气，请进来随便坐。” 不能问话，不代表李宪什么都不能做。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缓缓扫过。 沉默，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审问手段。 做贼心虚就别说了，即便你没有做贼，如果有一个人阴沉着脸，一双凌厉的眼神在你脸上扫来扫去，你也会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很可能哪里不对劲。 这是人之常情，李宪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眼神扫过第一遍，两个人神色如常。眼神扫过第二遍，两个人的呼吸开始急促。 韦冬宁清脆的嗓音恰在此时响起：“公子，奉命把夏安民带到！” “来人，把冯喜蒙上眼睛带走！” 李宪话音刚落，后面上来两个女兵——当然都是落霞观原来的女弟子——动作很麻利就把冯喜的眼睛用黑布蒙上，然后在他的后颈上劈了一掌，冯喜晕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李宪早就给她们交代好的，。因为是首先蒙住眼睛，然后才晕过去的，等会清醒过来，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夏总管请坐，冬宁做好笔录。朱亮，请你告诉我，昨晚老族长被刺的时候，你在什么位置，证明人是谁？” 第0453章 深陷泥潭 大世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比朝廷之中的复杂争斗犹有过之。 李宪发现自己已经越陷越深，根本无法自拔的时候，实际上他已经变成了漩涡的中心。 刀卫分统冯喜和朱亮的供词，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俩都在现场，下面十二名带刀护卫就是证人。两个人的供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漏洞。 事情发生的时候，冯喜和朱亮在崇德堂大门口。夏崇儒被刺杀在他自己的书房里面，属于崇德堂的第二进，里面只有四名丫头伺候。 发现夏崇儒被刺杀，就是四名丫头的尖叫声。 第一个冲进崇德堂前厅大门的人是夏安民，紧随其后的是夏经纶，第三个是夏经纬，第四个到来的人是被害人的弟弟夏崇志。最后进去的是王思卓等五个外戚子弟，然后才是带刀护卫奉命进去抬尸体。 冯喜和朱亮离开之后，李宪看着夏安民：“你是第一个看见刺杀现场的人，对不对？” “对！”夏安民点点头。 李宪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废话：“把现场描述一下。” 夏安民看着李宪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崇德堂第二进正厅西侧房就是书房，门口有两个婢女，门帘落下。发出尖叫的婢女，头朝外晕倒在门槛上。我赶到以后，才让门外的两个婢女把她抬走。” “进入书房，发现族长仰面靠在椅背上，左胸口插着三棱刺。然后家主夏经纶冲进来扑上去，结果把老族长坐的椅子撞倒。随后众人涌入房间，七手八脚把族长抬到正厅地上放平，才知道老族长已经亡故。” “停！”李宪轻敲太师椅的扶手：“谁拔出了三棱刺？” “这个——”夏安民浑身一震，随即闭上眼睛，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样子，才睁开眼睛沉声说道：“是长房阮夫人大哥的儿子阮从吉，不错，正是他从后面冲进来，不由分说拔出了三棱刺！” 李宪闭上眼睛：“冬宁，阮从吉的身份情况？” 韦冬宁随口念道：“阮从吉，长房长子夏经纶正室夫人阮氏大哥之子，今年二十岁，榆次县农桑副总管。因为参加老族长夏崇儒的五十大寿，从榆次县返回临汾县。” 点点头，李宪盯着夏安民：“现在，请你把证物三棱刺交出来，然后在证词上画押！” 对于三棱刺，李宪采用了证物一词，而没有说凶器。韦冬宁和夏安民没有经过后世警官学校的特殊训练，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折过去，李宪才微微一笑：“夏总管，对于账房总管夏安熙这个人，你有什么评价？” 夏安民摇摇头：“虽然我们都是安字辈，但我毕竟是赐姓夏，属于外人。当年给老族长当车夫，也只能在一旁恭候，没有说话的资格。就我个人的看法，夏安熙这个人不善言辞，也不喜交往，一向独来独行。” 任何大世家的账房总管，因为他们知道大世家的所有机密，都不是喜欢胡说八道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朋友，否则也干不长久。 这样的人最难打交道，所以李宪试探道：“如果我让你去请他，能否把他请过来？” 夏安民回答得很干脆：“除了族长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请动他。” 没有办法，李宪只好摸出总统令牌：“常林——你带上此令，把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三个人全部请过来，不得有误！” 常林接过令牌带着五个人飞速离去，夏安民有些疑惑：“追魂枪，难道你以为是我们安字辈的人下了毒手么？” 李宪不置可否：“不光是你们安字辈，我此前已经说过，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我奉老夫人之命处理此事，当然不可能放过任何死角。” 恰在此时，高傲的侍女兰子又出现了，带着四个婢女提着食盒从后面进来，原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兰子脸色不虞，但说话客气了许多：“李大官人，老太太请你吃饭之后到后面见她。” 李宪马上站起身来：“到底是吃完饭之后，还是现在就去？” 兰子脸色一变：“如果李大官人能够忍饥，当然现在最好。” 李宪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哼，前面带路！” 原来，昨晚的夜宵，今早的早饭，都是四位婢女送过来，王氏老夫人的贴身丫头兰子根本就没有出现。 此刻突然不请自到，说明王氏老夫人是紧急召见。兰子让李宪吃过饭到内室，这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 虽然不知道兰子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但屁大点儿小丫头，居然在自己面前玩花招，李宪当然不高兴了。 这是李宪第一次从侧门进入内院，顿时让他心旷神怡起来。 门厅的后侧门连着回廊，但这里不是一般的天井，居然是一座微型湖泊。里面的假山造型极为别致，湖面上一条s形白玉桥从假山穿过，直接抵达内室正厅大门口。 水色碧绿、曲桥洁白、山石瓦灰、回廊朱红、琉璃藏青、天空湛蓝，再加上白云悠悠，上下左右浑然一体，让人难辨天上人间，仿佛一处人间仙境，让李宪有些神游物外之感。 李宪两世为人，可谓是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小巧精致的园林景观，不由得赞叹不已：“静心堂，静心堂，此处果然可以让人心神宁静！” 没想到王氏老夫人居然听见李宪的感慨，还在对面叹息一声：“子欲养而亲不在，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真是仙境，如果不是神仙，照样心神不宁。” 王氏老夫人的一声叹息，让李宪心中也有些戚戚然，所以在门前台阶上抱拳躬身，说话带上了几分敬意：“小子李宪奉命来到，还请老夫人教诲！” “未亡人空自寂寞，什么教诲不教诲？”王氏老夫人隔窗说道：“听说你查了夏安民还不够，还要把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都找过来？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要把整个夏府搞个底朝天？” 秀才出不出门，能不能知道天下事，李宪一概不知。 王氏老夫人深居内室，从来没有看见她身边的人出来过，居然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说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探查。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韦冬宁是仅次于韦十娘的武林高手，他们两个人对四周环境的感应非同小可，可见王氏老夫人的耳报神非同一般。 让李宪大感诧异的是，王氏老夫人最后的一句话，分明是要李宪得过且过，没有必要一查到底。 自己的老头子被人给暗杀了，新族长一旦上来，夏府长房一门马上就要从平阳府赶出去，王氏老夫人居然想息事宁人，究竟为什么？ 这是涉及到大世家黑暗内幕的原则问题，李宪不想干涉太深。最好是就此打住，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所以他顺水推舟：“还请老夫人示下！” 没想到王氏老夫人话题一转，问题又复杂化了：“听说你想给我儿夏经纶当上门女婿？” 李宪抓紧机会给自己撇清：“老夫人，传言可能有些偏差，或者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亲耳听见夏府的人说过此事。” 李宪在这里耍了一个滑头：他是从韦十娘口中得到消息，并没有亲耳听见夏府的人说过婚事，这是事实。 王氏老夫人情绪没有变化：“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一厢情愿不成么？” 这有藐视夏府的嫌疑，李宪绝对不能承认：“老夫人，我根本没有亲耳听见过，怎么可能妄自揣测别人的想法？再说了，我家里有两子一女，整个蔚州五县都知道，所以绝对不会妄想此事。” 噗嗤——窗户后面的王氏老夫人居然笑了：“听说你有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儿子，果然半仙之体，具有神鬼莫测之功，非常人所能及！” 李宪满脸尴尬：“反正我有两子一女，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别人说什么，我倒不在乎。老夫人，对于查寻凶手之事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老夫人？我真的很老么？”窗户后面幽幽叹息一声，王氏老夫人的声音低沉了不少：“查完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三个人之后，你接着要查谁呢？” 王氏老夫人不承认自己很老，结合她前面打趣的几句话，这句话实在是太暧昧，分明有打情骂俏的成分在内，让李宪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李宪赶紧低声说道：“如果他们没有嫌疑，我想请老夫人下令，让夏安熙、夏安鼎、夏安邦、夏安民四个人组成陪审团，然后——” 窗户后面居然传出糯糯的声音，如果不知底细的人，肯定以为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然后怎么样呢？” 对于王氏老夫人语气上的突然变化，李宪觉得浑身越来越不自在，所以他咬牙说道：“让陪审团作为见证，立即开棺验尸，一查到底！” 此话一出，窗户后面好半天无声无息，李宪不知道王氏老夫人在想什么，他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不能怪李宪精神紧张，因为自从昨晚老族长夏崇儒被杀，王氏老夫人的表现就有很大疑问。 第一，王氏老夫人从来没有表现很悲痛，甚至连一丝悲痛的情绪都没看见。 第二，仅仅过了一夜半天时间，王氏老夫人居然和自己调笑，这完全不符合大宋礼法。 按说的话，自己没有孙子，执掌大权的人又被杀了，家里就没了顶梁柱，她和儿子夏经纶立即就会被赶出去，就算不悲痛，也应该会着急才对。 当然，李宪刚开始的时候，认是大世家的人都这样，王氏老夫人是为了稳定大局，所以才故作镇定掌控全局。 但是今天连续对话之后，李宪彻底推翻了此前的判断。也就是说，王氏老夫人压根儿就没有悲痛情绪在内。 究竟是为什么？ 第0454章 开棺验尸 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这三个人都是老族长夏崇儒经商的时候，用心培养提拔起来的人物，当然没有丝毫问题。 长房外堂总管夏安民，更是夏崇儒救回来的一个孤儿。不仅用心栽培，而且赐夏姓，提拔为长房外堂总管，当然更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李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组建一个陪审团水到渠成。王氏老夫人虽然极不愿意，但是李宪人多势众，终于得到了开棺验尸的许可。 可是，王氏老夫人虽然同意了，并不代表马上就可以开棺验尸。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家庭，而是威名赫赫的夏府。 老族长夏崇儒之所以连夜装殓，主要原因有两个： 第一，夏崇儒死于凶杀案，据说带有强烈的戾气。如果停尸太久，就会把夏府的风水全部葬送，不利于后代的发展。 第二，夏府是大世家，族长居然被人刺杀在家中，说明府内的防御形同虚设，这是一个十分丢脸的事情，所以要尽快了结此事。 李宪事先并不知道此事如此复杂，而且他也不是专业刑侦警察，以为开棺验尸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前一世看电视剧，那些警察、法医说开棺验尸那就马上打开看。 还是平时话语不多的账房总管夏安熙，得知李宪决定当天下午开棺验尸，被迫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夏安熙最后说道：“你虽然是临时掌令使，但却是外人。孝子夏经纶就守在灵堂之内，如果没有全族同意，开棺验尸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大厮杀。” “那怎么办？”李宪有些茫然：“召开全族会议吗？” 夏安熙摇摇头：“召集全族是没用的，因为一个人一个意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新族长上位。家族颜面不容有失，新族长有义务给上一任族长报仇，这也是族规，他可以全权裁定此事。” 李宪看了夏安鼎、夏安邦、夏安民三人一眼：“有这样的族规吗？” 三人异口同声：“不错！” 对于大世家的繁琐，李宪算是彻底领教了，只能不耻下问：“多拖一天，线索就会消失一天，新族长如何才能上位？” 夏安熙语气平缓：“召集各方面的话事者，然后当众宣读老族长的继承遗命，众人见证遗命真伪，然后同时画押即可。当初老族长上位，就是这么个程序，老夫看见过。” 李宪闻言大喜：“最主要的话事者就是你们四位，只要把另外几个副手找过来，大家见证一番即可。早日完成此事，我也能够早日洗脱嫌疑，才能去干另外的事情。” 夏安熙点点头：“我们四个分头去请，掌令使进去向老太太禀报。老太太是身份最高的人，一定要让她出来主持族长更替仪式。” 李宪一听到老太太就头痛，所以拖一时就是一时：“你们先去找人，等大家伙儿都到了，我负责把老太太请出来作见证。” 四个总管分头离去，李宪赶紧和韦冬宁“笔谈”。 没办法，里面的那个古怪老妇人，耳报神太厉害了，谈话不能保密。 李宪用手指头蘸茶水在桌面上写道：“十娘还没消息吗？” 原来，根据李宪的秘密交代，韦十娘昨天晚上去通知女兵连全部过来汇合，中途就已经消失了。 女兵连近三百人，而且是统一服装，少了一个人并没有引起别人过分关注。韦十娘的秘密任务，就是躲在暗处留心夏府核心人物的动态。 到目前为止，李宪急于见到的两个核心人物都没见到。 一个就是被害人夏崇儒的嫡亲兄弟——夏崇志，一个是被害人夏崇儒的儿媳妇——夏经纶的正室夫人阮氏。 韦冬宁写道：“她一个人要盯住那么多人，实在是够为难的。不过似乎有些线索，就是阮从骧有些异动。” 李宪有些奇怪：“阮从骧是外戚，他能有什么异动？” 韦冬宁写道：“昨天晚上乱成一团，我们被老夫人带过来之后，阮从骧就趁乱溜出去了。只不过韦十娘让一个班的女兵从大门出去，她本人飞越围墙出府，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结果被她尾随到今天早上。” 李宪心头疑云顿起：“查到什么没有？” 韦冬宁身上突然放出杀气：“韦十娘传来消息说，阮从骧在一家客栈见了一个人，一个我们都没想到的人。武元春那个贱婢，居然就在县城里面！如果不是公子有命令在先，武元春昨晚绝对被抓回来了。” 没想到当初“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居然还有下回分解，而且一直跟到这里来了。 真是该死的冤孽。嗡的一声，李宪的脑子就麻木了。 武元春，竟然把她给忘记了！李宪当初被武元春抓走，后来发现丢了两件东西：一把三棱军刺，一套扣在手腕上的毒针！ 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宪很快就发现了巨大的疑问。 第一，武元春手里有三棱军刺，这是不用怀疑的。如果她通过杀人嫁祸给自己实施报复，什么地方都有目标。比如说直接杀了两河宣抚使谭稹，那个嫁祸的威力不就大多了吗？为什么会选择刺杀夏崇儒？ 第二，阮从骧为何认识武元春？昨晚两人见面的目的是什么？与此相适应，还有更多的问题，比如说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什么地方认识的，阮从骧和刺杀案件有没有直接关系？ 李宪飞快的写道：“阮从骧的个人资料？”韦冬宁很快拿出卷宗抽出一张纸片递给他。 阮从骧：临汾县城商铺主事，长房夫人阮氏的弟弟，二十四岁，和阮从吉是亲兄弟。 “有鬼！”李宪飞快的写道：“阮从吉是拔出三棱刺的人，阮从骧是约见武元春的人，他们两兄弟在这件事情当中有极大的嫌疑。传令给十娘，一定要盯紧阮家的这两个家伙，如果有机会就秘密抓捕。” 事情终于有了一丝眉目，李宪心里稍稍平息不少，但是疑点依然很多，最主要的有两点： 首先，假定武元春就是杀害夏崇儒的凶手，她为什么要杀这个人？难道仅仅是为了嫁祸给自己？ 其次，假定阮从骧和阮从吉兄弟合谋杀人，武元春手里的三棱军刺，为什么会出现在夏崇儒的身体上？ 这两个问题都很牵强，也正是李宪头痛的地方。 武元春要想嫁祸给自己，无论杀谁都可以。哪怕是杀一个朝廷命官，也没有必要冒险进入大世家。结论：武元春有杀人嫁祸的动机，却不一定非杀夏崇儒不可。 如果阮氏兄弟要杀人陷害自己，他们如何知道武元春手里有三棱军刺？最重要的是，阮氏兄弟就算要杀人，凭什么要嫁祸给自己？ 结论：阮氏兄弟是夏崇儒的亲戚，夏崇儒当族长的时间越长，对他们的利益就越大，所以应该没有杀人动机。 这两个临时结论对目前没有丝毫帮助，说明武元春和阮氏兄弟之间，必定还存在一个致关重要的环节。只可惜目前还没有被发现，所以这两个问题看起来有关联，可一旦推理下去就破绽百出。 老族长夏崇儒被杀的时候，李宪、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王思卓、王安国都在一起，家主夏经纶、外堂总管夏安民当陪客，可以证明大家都没杀人，至少没有亲自杀人。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逻辑推理是他的长处，但现在不得不相信，单纯的逻辑推理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要想把疑问解开，就一定要抓住本人严加审问才行，解放军的军事术语叫做抓舌头。 抓舌头需要何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这就需要时间，李宪刚好没有时间，因为有人急匆匆赶过来了。 回来的是夏府四位大总管，夏安民最着急：“夏经纬不同意这么快就职族长之位，所以邀请其他人过来根本没用！” 怪事年年有，妖蛾子越来越多。 李宪顿时大感奇怪：“据我所知，夏崇志、夏经纬父子为了争夺族长之位，不惜在老族长五十寿宴上发难，逼迫老族长当众写下血书。现在终于水到渠成，夏经纬为何又不愿意了？” 夏安熙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夏经纬说他悲伤过度，方寸已乱，目前根本无法主持夏府的事情，需要等他心情稍微好一些了才能宣誓就职。” 开棺验尸的计划终于泡汤，李宪再一次觉得受到极大挫折，自信心也受到极大打击，开始怀疑自己对整个事件的把握能力。 李宪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只能做最后的努力：“四位大总管应该明白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的道理，夏经纬作为理论上的族长继承人，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什么意见没有，难道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吗？” 夏安熙是账房总管，此刻也有些急了：“夏府的生意遍地，荒废一天就会损失几十万贯。如果一个应对不妥，其他的大世家群起而攻之，我们很可能崩溃也说不定啊。” 盐茶总管夏安邦也拍腿叹息：“春季马上就要过去，和大夏国的交易已经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呐。可是道理都说了好几遍，夏经纬那小子就是不松口，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了。” 李宪稳了稳神，突然微微一笑：“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否行得通，说出来让四位参考一下。既然我们夏府的生意迫在眉睫，夏经纬又不想这么快接替族长职位，干脆让老夫人临时代理族长处理事务，你们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夏安民首先表示赞成：“仅仅是让老太太代理族长，那只需要把话事者召集起来宣布一下，让他们不要观望打乱仗就可以，而不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李宪霍然站起身来起，很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现在时不我待，那就分头通知人，我进去面见老夫人！” 第0455章 惊天变故 中午第一次进入王氏老夫人的后院内室，李宪还以为自己进入人间仙境，完全是超凡脱俗的感受。和王氏老夫人的一番对话之后，李宪心中发誓再也不到后面来了。 这才没过一个小时，李宪被迫第二次踏进后侧门，所以他做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思想准备。 依然是洁白无瑕的玉石曲桥，依然是碧绿的湖水，依然是朱红的栏杆，还有天上的蓝天白云，但是李宪却感受不出丝毫意境。 “李大官人为何又来了？” 王氏老夫人的贴身侍女兰子仿佛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玉石曲桥之上，让满腹心事的李宪吓了一跳。如果现在不是刚到下午，他肯定以为自己撞到鬼了。 大宋朝规定女子十四岁出嫁，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片子，实际上已经是“老姑娘”。 兰子给李宪的感觉也不过十七八岁，但是一双冰寒刺骨的眼睛，让她那绝美的容颜黯然失色。 “赶紧通报一声，我有要事向老夫人禀报。” 李宪看人并没有三六九等，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姐，他都一视同仁。但是对于兰子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李宪一向敬而远之，所以说话不会有一丝好脸色。 兰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娇斥一声：“老太太午睡未起，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通禀一声。” 看见兰子转身离去，小腰肢都能扭出花来，李宪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老子前一世肯定欠她不少钱！ 老子好歹手下也有数万大军，只要跺一跺脚，什么女真鞑子、大宋官军都要抖三抖。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一再给老子脸色看，简直岂有此理！ 不能怪李宪心里发狠，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鄙视，这还是第一次。况且这个鄙视他的人，居然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婢。 女人从床上起来到能够见客，那和万里长征需要的时间差不多少。 站在玉石曲桥上，李宪有些百无聊奈，只能通过观察四周打发时间。 小湖面是个正方形，湖水清澈如洗，说明不是死水，可就是没有发现源头，也没有流动的感觉。 湖水东西两侧都是朱红回廊，回廊外侧并非围墙，而是用厢房连接，分割成一个个房间，也不知道究竟能住多少人。 按照李宪的估计，这座院子的房间如果把人住满，起码可以安顿三百人。可现在只有王氏老夫人一个人独住，身边的侍女好像也就六个人。 空空荡荡，死气沉沉，这八个字就是李宪对静心堂的评价。 一切都是如此怪异，让李宪对大世家的认识更深一层：大户人家有什么好的？走路不能有动静，说话不能太高声。行不露足，笑不露齿。这他娘的是人过的日子吗？ 恰在此时，兰子又一次幽灵般的出现了：“老太太听说你有紧急要事，决定在侧房接见。你走了狗屎运，赶紧随我进去！” 侧房，就是正厅东侧门进去的主卧室，可惜李宪被兰子弄得心神不宁，否则他绝对不会进去。 大户人家的卧房和后世绝然相反，除了进去的一扇门之外，另外三面是没有窗户的，所以非常暗。正如俗话所说：亮堂屋，暗房屋。 有贵客进门，卧房里面就会点燃红烛。 当李宪发现两座烛台全部点燃，十八支红烛把房内照得通明，一切都晚了！ 粉红色落地轻纱摇曳，蒙胧中人影窈窕侧立。锦帐未开，玉人罗裳半解。烛光正浓，皓腕藕节全露。颤巍巍，双峰挺拔；坦荡荡，小腹平缓。一派勾魂景象，满室动魄春光。 如此古怪的一幕，让李宪看得浑身燥热起来。朦胧之中身披轻纱的这个女人，绝对年纪不大。而且小腹平坦收敛，双峰挺拔，后臀上翘，没有丝毫下垂，极有可能还是个处女。 “大官人请用茶！”一声轻唤，李宪终于灵魂归窍。 婢女兰子双手端着一个玉盅，脸上居然微露笑意，让李宪有些受宠若惊，由衷的说了俩字儿：“多谢！” “婢子就在门外，有事但请召唤。”兰子把茶盅放在李宪手心，随即翩然出房。 自己来拜见王氏老夫人，房间居然出现一个几乎没穿衣服的少女，这个反差实在太大，让李宪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管如何古怪，非礼勿视的道理都能懂。李宪赶紧低下头来用鼻子一嗅，茶盅香气浓郁。正准备一口饮尽，一阵香风袭来，李宪顿时血脉喷胀！ 一对肉球居然顶在后脑勺上，软绵绵，香喷喷，绝对是处子体香！ “放下茶盅，里面有迷幻之毒！”玉葱般的一根手指，就着李宪手里茶水，在桌面写下一行字。 变故一个接一个，李宪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进入石化状态！ 玉指继续沾茶水写道：“你今晚安排人杀掉兰子，然后把我带走，就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王氏老夫人不见了，突然多出一个少女，房间里面本来就足够怪异。没想到这个少女开口就要杀人，这就不是怪异，而是诡异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想办法出去才行。因为少女紧贴着自己后背，两团肉顶着自己后脑勺，说明自己的两个太阳穴已经落在别人手中，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李宪迭经磨难，在关键的时候还能沉得住气。虽然心头猛震，却并没有慌乱。 不管有没有毒，这杯茶是肯定不能喝了，所以他赶紧把茶杯放在桌上，然后大声说道：“夏经纬哀伤过度，暂时无法接替族长之位。我受陪审团委托，前来恳请老夫人担任临时族长。” 玉指随即写道：“兰子已经不是原来的兰子，老夫人也不是原来的老夫人。这个兰子武功高强，我不是她的对手。巨变就在眼前，你打翻茶盅之后故遁走，剩下的事情我来应付。” 恰在此时，老夫人声音在李宪身后响起：“族长之位需要血书为证，我一个死老婆子如何能够服人？你何必为别人操心，还不如从了我！” 这个嗓音已经是第四次听见，李宪终于明白了，王氏老夫人居然是一个少女假扮的！ 李宪此前就已经知道，威震三晋的夏府必定会有很多秘密，接受调查凶手的时候也有一些思想准备。 但是老夫人变成少女，而且要自己今晚就派人杀了婢女兰子，突然听到如此巨大的秘闻，还是让李宪心神震动。如果不是他神志坚韧，很可能早就崩溃了，起码也会惊呼失声。 “身后人”彻底把两只肉球压在李宪脑袋上，香唇含着李宪的耳轮窃窃私语：“你不负我，我绝不负你。生死在一念之间，赶紧走！” 柔胰一推李宪的左肩，哗啦——茶杯已经被身后人推到地上，同时厉喝一声：“大胆奴才，居然给脸不要脸，给我拿命来！” 李宪不是傻子，而是侦察兵出身，该演戏的时候自然也不含糊。一脚踢翻小圆桌，他一边外逃一边低吼：“好贱婢，居然冒充老夫人下毒害我！” 没想到李宪刚要窜出大门，突然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虽然隔着门帘没有看清是谁，但李宪却知道正是婢女兰子的体香。 给自己送毒茶的正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李宪没有丝毫犹豫，噗嗤——右拳隔着门帘一记黑虎掏心，结结实实砸在兰子高耸的左胸上。 “老夫人”已经说过，这个兰子武功高强，李宪不认为自己可以一拳打死她。再说了，他现在需要逃出险境，而不是和敌人纠缠。 兰子被一拳击飞，李宪身形连闪就已经到了白玉桥上面，然后一溜烟冲到前厅才松了一口气。 看见李宪额头汗珠滚滚，贴身侍卫韦冬宁不由得大吃一惊：“公子，为何如此狼狈？” 摆摆手阻止了韦冬宁，李宪却对门外叫道：“老夫人有令，关于夏府族长继承人的问题，她老人家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今天不再见任何人。我还要去给老夫人回话，如果四位总管过来，就让他们回去等候消息。” 稳住了外面的带刀护卫，李宪才拉着韦冬宁来到阴暗之处：“立即传出消息，让韦十娘今晚二更天之前返回来。命令女兵连进入战斗状态，同时把所有高手都集中起来，准备应付突发事件。不要问，立即去办！” 快刀斩乱麻处理好最紧迫的问题，李宪终于有时间消化一下层出不穷的妖蛾子。 第一，王氏老夫人早就被人调包了，绝对不是今天才换人。 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连长，李宪对不同人物的声音、体香都极为敏感。这是经过严酷训练的，目的就是不让敌人随便化妆靠近自己。 李宪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连续四次都是那个“少女老夫人”在说话，中途并没有换人。 第二，老族长夏崇儒遇刺之前，李宪跟随夏经纶第一次拜见，静心堂里面就已经是“少女老夫人”。 问题是：就算门口的带刀侍卫不清楚内幕，老族长夏崇儒究竟察觉自己的老婆被掉包没有？ 第三，老族长夏崇儒的老婆被人调包，但是调包人却受古怪的婢女兰子控制。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隐秘？他们苦心孤诣实施这种危险游戏，终极目标是什么？和自己有没有必然联系？ 第四，“少女老夫人”、“掌控老夫人的婢女”，在老族长夏崇儒遇刺这件事情当中，究竟发挥作用没有？ 第五，“少女老夫人”让自己今晚一定要派人杀了婢女兰子，然后把她带出来。还说巨变就在眼前，只有把她带出来，才会说出一些事情。 归根结蒂一句话：“少女老夫人”、控制老夫人的婢女“兰子”，她们究竟是谁？或者说代表哪一股势力？ 李宪知道江湖是个大漩涡，却没想到大世家夏府里面的水居然这么深！ 现在自己一头扎进来，而且处于漩涡中心，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第0456章 兰子被杀 韦冬宁仿佛幽灵一样出现在李宪身边：“公子，已经全部安排就绪，韦十娘会在天黑之后返回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着急？” 李宪摇摇头没吱声儿，因为他面临一个巨大的决策问题：杀不杀兰子，带不带走“少女老夫人”，现在需要立即拿出决定，否则夜长梦多。 幺蛾子开始发酵，当天晚上已经没有人送晚饭。一餐不吃饭饿不死人，李宪并没有太在意。 第四女兵连的两百八十人，已经把整个静心堂围得水泻不通。没有李宪的命令，静心堂内外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掌灯时分，韦十娘越墙而入。 李宪这才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幕，向韦十娘和韦冬宁介绍一遍，当然略去了“少女老夫人”几乎没有穿衣服的细节问题。 “就事论事，公子，我认为应该立即下手除掉兰子。”韦十娘干脆果断：“先不谈其他，仅仅是这个贱婢给公子下毒，那就说明她居心叵测，罪该万死。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离开之前专门强调过，公子就是有些妇人之仁。当此危急关头，搞得不好就害了所有人。” 韦冬宁接口说道：“二小姐说得对。我们忙活了一天一夜，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老夫人既然被人顶替，而且比我们来得早，说不定可以解答我们的很多疑惑，那就少走弯路。” 两个人说的是实情，李宪没有理由反对。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拿第四女兵连近三百人的生命开玩笑。 李宪一挥右拳：“第四女兵连第一排里面的六十名落霞观弟子，已经全部到位。里面的事情你俩看着办，我在前厅掩人耳目，最好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秘密拿下兰子。当然，据说她的武功极为高强，前来窃听的时候，居然能够躲过我和冬宁的感应，所以你们要小心。万一不能抓活的，就直接处死！” 韦冬宁点点头：“经过一天一夜时间，我已经查明了。里面一共有六个侍女，加上兰子也只有七人。我们基本上是十比一的优势，公子就放心。” 为了彻底隐藏自己身份，韦十娘换成普通女兵的衣服混在队列之中，韦冬宁在前面带队。 这种事情并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女兵们直接打着火把进入内院，韦冬宁按剑走在最前面。 距离正堂还有不到二十米，韦冬宁扬声叫道：“四位总管在前厅恭候，请老夫人前去议事。” 正堂的大门并没有打开，窗户后面的烛光也突然熄灭，然后才传出一个声音，正是兰子：“李宪本人为何不来？” 韦冬宁一听此话，顿时明白兰子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随机应变的能力极为欠缺，所以才会问出如此做贼心虚的问题。 韦冬宁的应对之词张嘴就来：“现在已经快二更天，他一个男人进入内室不太方便。即便没有私心，那也是好说不好听，有辱老夫人清誉，所以让我们过来一趟。” 兰子隔着窗户成声喝道：“老太太感于老族长遇害身故，肝肠寸断之下体力不支，现在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韦冬宁突然把声音提高八度：“老夫人，老族长惨遭毒手，整个夏府折断了擎天柱，现在只有你的身份最尊贵。如果你不赶紧站出来，整个夏府很可能彻底崩溃。到那时，你如何见老族长于地下？”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也是给接下来的变故做铺垫。 大概过了三分钟的样子，“老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请转告李宪，老身实在是身子乏力。你们回去，明日一大早老身会直接到前面去。” 韦冬宁继续高声说道：“四位总管原本准备闯内室，都是李宪给拦住了。既然老夫人不把大局放在心上，婢子们为了夏府的未来，那就只好得罪了。姐妹们，进去把老夫人请出来！” “遵命！”韦十娘双腿一弹，身子平地飞起，右手已经凌空把月神刀抽了出来。身子落地的一刹那，宝刀刚好落在两扇门之间的门缝里面。 月神刀果然名不虚传，韦十娘奋力往下一划，两道门闩都已经被削断。 哐啷——韦十娘飞起一脚踢开两扇门，紧随其后的一个班冲进了大门。 “大胆，你们竟敢惊扰老太太！”兰子飞身扑了出来，可惜已经太晚。 虽然兰子今晚带了宝剑，可惜韦十娘根本不给她丝毫机会，上手就是连环三刀，而且口里还不闲着：“我们奉命请老夫人出去商议大事，你竟敢大胆阻碍，眼里还有没有夏府族规，难道想造反吗？” 韦冬宁看见韦十娘已经挡住兰子，另外六名侍女已经被二十个女兵逼在一角，她赶紧带领二十人冲进卧室把“老夫人”架了出来。 二十个女兵保护“老夫人”冲出大门，韦冬宁才大喝一声：“这些人无视族规简直反了天了。全部给我拿下，等会儿交给四位总管处置！” 韦冬宁的言辞始终没有表明态度，完全是站在夏府的立场上，结果六名侍女首先被生擒。 兰子垂死挣扎，居然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韦十娘怒不可遏，右手剑连环劈出，左手摸出三根银针射了出去。 “给脸不要脸，纯粹自讨苦吃，带走！” 韦十娘看见兰子瘫软在地上，还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这个兰子还是个狠角色，居然会咬舌自尽。 “晦气！”韦十娘啐了一口，又把六个侍女点了穴道昏睡过去，这才低声吩咐：“让公子带着那个假冒的老夫人到后面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妖蛾子！” 其实不用吩咐，“少女老夫人”一冲出大门，李宪就已经过来了。 兰子的尸体已经被抬到房外，李宪来到堂屋上首坐下，韦冬宁已经把所有蜡烛都点上。 “我估计得没错，追魂枪手下果然高手如云。” “少女老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在两颊轻轻搓动，然后掏出纱巾在脸上一抹，一个美貌少女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且脸盘并无多大变化，只不过年龄一下子从三十多岁变成了不到二十岁。 “长话短说，我叫嵬名惠敏，大夏国皇族宗室成员。两年前，奉命追查秘密消失的叛逆后裔来到此处。” 李宪摆摆手：“惠敏姑娘请坐。我和大夏国没有关系，也不关心你的事情，只想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嵬名惠敏冲着李宪微微一躬身，然后退到李宪右手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说出一番话来，让李宪、韦十娘、韦冬宁目瞪口呆。 原来，夏崇儒在接替族长之前，一直负责大夏国的生意。 因为大辽、大宋联合控制铜铁交易，让大夏国空有优良的工匠，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军事力量一直处于极为被动的尴尬状态。 夏崇儒为了在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居然大肆向大夏国走私铜铁获取高额利润，从而在大夏国获得了进出物资免检的待遇，成为大夏国朝廷上下的知名人士。 有了这个特许经营权，夏崇儒终于打通了和吐蕃、回纥的贸易通道，西域战马开始源源不断备采购进来。 大夏国对于西域战马过境，采用十抽三截留，双方也算是一举两便，生意越做越红火。 一来二去，夏崇儒就碰到了降将刘平的后人，然后和一帮在朝廷中不得志、或者在朝廷争斗中失败的人有了联系。 刚开始，夏崇儒是从大夏国带回来一批能工巧匠，专门打造一些新奇的物件，派人源源不断敬贡给大宋朝廷。 后来，夏崇儒被刘平的后人磨得没办法，就开始悄悄带走一批大夏国不得志的人，这其中就有嵬拓凌宁、野利鹄、诺移长生、梁讫有志、结讹保忠、嵬守义、跋斯拓、耶律雄奴等人。 嵬名惠敏说道：“没藏族、梁讹族、野利族、诺移族，都是梁皇后一脉，属于朝廷铲除的对象。他们的精英后人居然纷纷失踪，顿时引起了朝廷严重关注。我打扮成汉民女子进入临汾县城，就是为了查清楚是否夏家捣鬼。” “没想到在客栈的时候，居然有人在我背后说，是夏府的老夫人微服出行。这说明我的相貌和身材，和夏府的老夫人极为相似，外人根本无法分辨。所以我心生一计进入夏府，准备控制老夫人。” 李宪眉头一皱：“原来老夫人没有死？” “别急，听我往下说，夏府的事情真是乱七八糟。”嵬名惠敏摇摇头：“我悄悄潜入这里，才发现老夫人根本就像一个傻子，平时不言不动。但是有一条，这个老妇人长得极为好看，而且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我没有费力就控制了老妇人，然后把自己打扮一番，开始在这里糊弄外人。没想到有一天，贴身丫头兰子消失不见，同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兰子，也就是你们杀掉的这一个。” “这个兰子一来，原来的六个侍女当晚就失踪，然后换了六个丫头。万幸的是，这七个人从来没有见过老夫人，当然不知道我的真假。他们用少主夏经纶的性命威胁我听从指挥，我也乐得将计就计。” “没曾想，老族长在每个月初八都会过来看望一下老夫人，并且坐在窗前絮絮叨叨说很多的话。我刚开始听得稀里糊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同样的话我听了一年多时间，终于明白了夏府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李宪听得心摇神驰，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一年多？你究竟听到了什么秘密？” 嵬名惠敏冷笑一声：“说起来真是稀奇古怪，你再也想不到，堂堂夏府会是这个样子！” 第0457章 夏府秘闻 老族长夏崇儒，根本没有生育能力！ 这还不够准确，夏崇儒绝对是男人，但是他却不能行夫妻之事！那么，二十九岁的独子夏经纶，究竟从何而来呢？ 嵬名惠敏脸色一红：“夏崇儒第一次进入吐蕃做生意，虽然很顺利交换回来三十多匹好马，但是回来的途中遭到唃厮啰残部抢劫。在争斗过程中，夏崇儒的命根子被一箭射断，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娶妻。” “虽然命根子被射断了，但是两个种子袋却完好无损，所以夏崇儒并没有变成太监，也不会影响他的男人形体，所以还是如期完婚。只不过行房的时候，他剩下的那小半截命根子无法进入夫人体内。” “没有命根子，而种子袋又完好无损，结果夏崇儒的性欲就愈发旺盛，再加上急于有一个儿子，所以每天都在夫人身上折腾数十次。因为没有插进体内的长度，根本不能让夫人成孕。” “如此折腾了三年，夏崇儒又娶了十几个女人回来，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成孕。恰在此时，他的兄弟夏崇志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夏经纬，这一下夏崇儒就更着急了。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找人借种。” “没想到他的夫人王氏抵死不和外人同房，夏崇儒先后带回来三个精壮男人，夫人王氏都是以死抗争。虽然这三个男人把夫人王氏绑在床上强制交合，折腾一个月之久还是不能受孕。” “夏崇儒就让这三个男人住在这里一年之久，他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夫人王氏怀孕了，同时也神志失常，几乎变成了活死人。正因为如此，夏经纶究竟是谁的儿子，最后也没搞清楚。” “我后来才知道，每个月初八这天，就是夏崇儒第一次带男人回来的那一天，他和那个男人把夫人王氏绑在床上，那个男人强行和夫人交合。随着年龄增大，夏崇儒觉得对不起夫人，就过来絮絮叨叨。” “我不关心这个问题。”李宪听得直反胃：“我需要知道两件事，第一，夏崇儒究竟是谁杀的。第二，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嵬名惠敏点点头：“虽说我大夏国男女之事比大宋开放，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腆着脸说这段丑闻，当然有道理的。五十大寿的当天晚上酒宴之后，夏崇儒又来到这里，我躺在床上装傻子，结果夏崇儒又说了一段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夏崇儒的弟弟夏崇志，不知道如何得知夏经纶根本就不是夏家子孙。客人散去之后，夏崇志找到夏崇儒摊牌。夏崇儒为了维护夏家的颜面，这才写下血书，把族长之位传给夏经纬。” “但是，夏崇儒一定要夏崇志分出一半财产，主要是保证自己的夫人下半生能够平安度过。如果不答应的话，夏崇儒宁愿身败名裂，也不会把血书交给夏崇志。夏经纶根本不是夏家子弟，夏崇志当然不干。” “夏崇儒这才拿出一份证据，让我更是大吃一惊！”嵬名惠敏说到这里就住嘴了。 李宪有些不耐烦了：“说下去呀，究竟怎么回事？” 嵬名惠敏摇摇头：“你只完成了一个承诺，就是派人杀死兰子。我让你把我从这里带出去，你还没有承诺，所以我只能说一半。” “我答应你！”李宪急于搞清楚真相，只能点头同意：“我离开的时候，你换成女兵服装混出城，行了？” “一言为定，我也不怕你反悔。”嵬名惠敏接着说道：“金国和大辽国十年战争，夏府北方的生意全部中断，损失巨大。夏崇志为了和自己的大哥抗争，居然想吞并太原府的大世家，但是夏崇儒没有同意派出四卫。” “夏崇志不能得到夏府的支持，于是暗中和金兵勾结，最后借兵一千把太原府的武奎一家灭族。可是夏崇志千算万算，刚好那一天武奎不在家中，结果逃过一劫，后来一连追杀三个月都没得手。” “一个偶然的机会，夏崇志截获了一份来自东京汴梁的密信，是邀请武奎到东京汴梁发展。夏崇志让这封信到了武奎手中，然后派遣自己的得力手下翼德、韩青，带领六百人赶到轵关陉出口的三官寨劫杀。” “武奎和他的亲卫全被杀死，没想到被人救走了独生女儿武元春。夏崇儒很早就掌握了这个消息，但是一直隐忍不发。这一次夏崇志借故逼宫，夏崇儒就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事儿，两个人变成了僵持不下。” 嵬名惠敏说到这里又停住了，李宪就很恼火：“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总在关键时刻大喘气？” 嵬名惠敏撇撇嘴：“人家嘴巴都说干了，能不喘气吗？” 李宪真急了：“我们要逃出城去，就要争取时间。如果不能想办法稳住夏府，我们今后的后遗症非常大，难道你不知道？要想稳住夏府，我就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消息，然后才能有的放矢。” “具体是谁杀了夏崇儒，这个我真不知道。”嵬名惠敏有些迟疑：“但是为何要嫁祸给你，我倒有些推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听？” 李宪大喜过望：“关系到我本人的事情才是大事情，当然要听了！” 嵬名惠敏点点头：“夏经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夏崇儒的儿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有一天要曝光，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只可惜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夫人阮氏和他同床异梦。” 李宪大吃一惊：“这里面还有夏经纶阮氏夫人的事情？” 嵬名惠敏点点头：“真正乱套的问题，恰恰就是这个阮氏夫人！” 李宪站起身来催促道：“说下去，究竟怎么回事？” 嵬名惠敏扫了韦十娘一眼，然后抿抿嘴巴。韦十娘翻身进入卧室，很快就端两杯茶。 “多谢！”嵬名惠敏喝了一口茶，这才低声说道：“兰子和六名侍女，都是阮氏夫人派过来的。因为我需要间歇性的神志不清，必须躺在床上装死，结果有一天晚上到了装傻的时候，兰子说我难受不到多久了，马上就要见分晓，居然自言自语说了一个故事。” “洪洞县原来有一个曹家，势力仅次于夏家。加上曹家在西南方向的行商路线和夏家重合，所以夏崇儒一举灭了曹家。可惜下手不干净，被一个怀孕的小妾逃了出去，这就是阮氏夫人的母亲。” “阮氏夫人的母亲姿色过人，而且心机深沉，居然找机会和夏崇儒扯上了关系，然后就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夏崇儒做妾，说是母女两人共事一夫。夏崇儒根本不能行房事，所以顺水推舟给儿子夏经纶定下了这门亲事。” “阮氏夫人进门之后，居然只有八个多月就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这中间有什么诀窍，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随着双胞胎姐妹长大，继承了外祖母阮氏的传承，出落得花儿一般动人。” “恰在此时，夏经纶得知自己并非夏崇儒的亲生儿子，所以决定招一个强有力的女婿，因为你独霸蔚州五县，拥有精兵四万，就被夏经纶看中了，所以就和夫人阮氏秘密商议这事儿。” “殊不知，阮氏夫人的母亲和夏崇儒有一腿，已经先后推荐了几个所谓的阮氏子弟，而且已经得到了很大权力。阮氏夫人听说夏经纶要招上门女婿，结果很快又弄进来一个所谓的侄儿。” “这个侄儿才十五岁，名字叫做阮恒玉。阮氏夫人说要亲上加亲，要把自己的双胞胎许配给阮恒玉。这样上下其手，今后的长房就可以得到更多家产，甚至可以干掉夏崇志和夏经纬父子独霸夏家。” “可是夏经纶已经知道夏崇志、夏经纬父子不会放过自己，一定要给自己找一根枪杆子，所以他坚决要求招你为上门女婿。夏经纶希望你能够保护的下半生，阮氏夫人的目的是谋取整个夏家财产，当然谈不拢。” “没想到你的动作真快，居然直接打到了冀城县附近。夏经纶请示夏崇儒同意，于是命令外事总管夏安民如此这般，就把你给骗到了县城。阮氏夫人闻之信息顿时勃然大怒，命令兰子督促我出面干涉此事，最好是把你弄到静心堂干掉。” 说到这里，嵬名惠敏长出了一口气：“我所知道的重要内幕，就这么多了。” 李宪有些哭笑不得：“听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有些明白了。夏经纶要我当上门女婿，他的老婆就一定要我的命。这他娘的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韦十娘突然说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李宪正在感怀自己的遭遇，所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韦十娘看着嵬名惠敏：“既然夏崇志、夏经纬父子急于得到族长之位，为何夏经纬却不急于完成接替手续，就不怕夜长梦多吗？” 嵬名惠敏一拍双手：“你不说我还真忘记了！赶紧搜查兰子的尸体，她身上应该有三份血书！一份是夏崇儒把族长之位传给夏经纬的血书，一份是夏崇志承认勾结金兵灭了太原武家，一份是保证今后不为难王氏老夫人。” “夏崇儒原本放在我怀里，因为我必须经常变成傻子，结果被兰子得去了。夏崇儒突然被杀，夏崇志和夏经纬不知道血书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拿到血书，当然无法完成接替族长的手续。不允许你们开棺验尸，就是担心两份保证书被外人看见。” 韦十娘闪身出去，很快就回来了：“万幸，三份血书都在！” 嵬名惠敏冷笑一声：“不是万幸，而是阮氏夫人故意放在兰子这里的。因为血书不见了，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就是夏经纶，他们家被搜查是必然的。唯有我这个傻老婆子无人怀疑，我身边的女婢就更无人怀疑了。” 李宪拍了拍脑门：“就目前来看，阮氏夫人才是刺杀夏崇儒的幕后指使者，嫁祸给我就是她的主意。这也不对，武元春是如何掺合进来的呢？” 第0458章 疑点重重 兰子的尸体被秘密埋葬，另外六个侍女罪不至死，李宪命令禁足在内室。 没想到眨眼之间多了六具尸体，下手的是嵬名惠敏。 嵬名惠敏眼泪都下来了：“我知道你是仁慈，但是她们羞辱我一年多，早就罪该万死。你可能不知道，兰子为了验证我的病情真假，每当我必须发病的时候，她们居然把自己的小便灌给我喝！我喝她们的小便一年多，难道她们还不该杀吗？” 嵬名惠敏是大夏国的皇族宗亲，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居然能够忍受如此羞辱，让所有人都充满了敬意。 李宪无言以对，只能吩咐韦冬宁安排六名女兵，暂时充当“王氏老夫人”的侍女。一方面是保护，一方面是掩人耳目。 本来嵬名惠敏让李宪住在后面，可是李宪想到今天下午两个人独处的那一幕，顿时就浑身像火烧，所以推脱维护“王氏老夫人”的清誉继续住前厅。 刚准备离开，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说仅仅是控制的吗，王氏老夫人在什么地方？” 嵬名惠敏神色如常：“死了，半年前就死了。当我发现夏崇儒把那些叛逆都秘密带出境，他的夫人当然就死了。可惜我还没有查到那些叛逆的下落，否则的话，大夏国早就出兵打过来了，夏崇儒也等不到被别人刺杀。” 从后院内室出来，李宪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大世家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王国，里面的成员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倾轧，有乱七八糟的黑幕才属于正常。 夏家的那些丑闻李宪并不关心，他现在觉得很为难的事情有六个方面： 第一，如何处理夏崇志、夏经纬父子？ 这对不要脸的父子，居然从大金国某一个将领手里借兵，然后把太原武家灭族，实在太过分了。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金国女真将领，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借兵。夏崇志父子和女真鞑子之间，必然有某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勾结，让女真鞑子觉得有利可图。 李宪和女真鞑子势不两立，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这是一条基本原则。 既然女真鞑子觉得和夏崇志、夏经纬父子合作有利可图，李宪认为夏府的整个经营网络绝对不能落到这对父子手中，也就是不能让夏经纬接替族长之位。 第二，如何处理夏经纶的夫人阮氏？ 阮氏夫人是洪洞县曹家的遗孤，一介弱女子而已，凭借一己之力为整个家族报仇，堪称女中豪杰。从情理上讲，夏崇儒灭了人家满门，他们找夏家报仇天公地道。 可是，李宪已经和夏安民有过秘密协议，还准备利用夏家的能量，完善自己的战备计划。如果被阮氏夫人给破坏了，那不是鸡飞蛋打吗？ 第三，谁才有资格接替夏府的族长之位？ 夏经纶已经被夏崇儒生前当众宣布取消了资格，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夏家子弟，而是三个男人和他母亲强行发生关系一年，而后才有了他。 夏经纶根本就是一个杂种，这是毫无疑问的。既然是杂种，夏经纶对夏家就没有丝毫归属感，眼睛里只要个人利益，这样的人属于最靠不住的一类。如果让他重新接替夏府的族长之位，李宪担心无法掌控。 第四，武元春的问题如何解决？ 夏崇志、夏经纬父子才是太原武家的仇人，如果真是武元春杀了夏崇儒，实际上属于杀错人，但这不是李宪关心的主要问题。 李宪疑惑的地方在于，武元春是如何与阮从骧、阮从吉勾搭上的，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阮氏夫人和武元春之间勾搭上没有？ 还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武元春如何发现自己的灭族仇人是夏家？ 第五，夏崇儒究竟是如何被刺杀的？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刺杀夏崇儒的人有两类： 一类是阮氏夫人的势力，但事发当天阮从骧、阮从吉和阮恒玉三个人，在长房内院前厅没有离开，也就没有作案时间，李宪本人就是证明人。 一类是夏崇志、夏经纬父子，他们既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可是根据夏安民的供词，在事发现场，第一个拔出三棱刺的人是阮从吉。而且韦十娘秘密追踪掌握的信息，和武元春见面的人是阮从骧，并不是夏崇志和夏经纬父子。 由此推断，武元春手里的三棱刺，应该交给了阮从骧，然后才会出现在夏崇儒的胸口上，所以刺杀夏崇儒的人，应该是阮氏三兄弟。 推理出来的结论前后矛盾，李宪当然满头包。 第六，如何处理嵬名惠敏这个大夏国皇族宗亲？ 嵬拓凌宁、野利鹄、诺移长生、耶律雄奴，这四个人已经和李宪达成秘密协定，涉及到未来的战略计划，如果被嵬名惠敏给破坏，那个损失可就大了。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嵬名惠敏那个丫头，一定要让我把她带走，这是什么意思呢？” 嵬名惠敏既然能够来去自如，甚至能够假扮王氏老夫人，说明她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发生关系？难道嵬名惠敏那个丫头，已经察觉到自己和大夏国叛逆有勾结吗？ “公子，我刚才也反复想过，嵬名惠敏那个女人不可小觑。”韦十娘突然来到李宪身边：“现在有两个要点：第一，直接刺杀夏崇儒的人是谁？第二，嵬名惠敏没有说实话，或者说没有把话说完。” 李宪点点头：“有道理，说下去。” 韦十娘扳着手指头说道：“夏崇儒已经和夏崇志采用血书的方式，达成了秘密协定，夏崇志父子没有必要节外生枝，直接刺杀夏崇儒的人应该不是他们父子。如果不是夏崇志父子动手，阮氏三兄弟没有作案时间，那就说明下手的另有其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李宪恍然大悟：“你是意思是说，夏府里面还有一个我们没有发现的人，他才是刺杀夏崇儒的真正凶手？” 韦十娘点点头：“不错！” 李宪猛然警惕起来：“你觉得是谁？” 韦十娘眼中寒光一闪：“嵬名惠敏！” 这个推测完全出乎李宪的预料：“此事非同小可，说说你的推理过程！” 韦十娘低声说道：“第一，嵬名惠敏告诉你说，兰子武功高强，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不是想抓活的，一个照面我就可以杀了她。兰子的武功只能算不错，和一排的六十名弟子差不多，武元春、韦冬宁一只手就可以杀掉她。” “第二，嵬名惠敏在陈述过程中，她的目光经常放在我身上。由此可见，嵬名惠敏发现所有人当中，我才是最大的威胁。利用给她倒茶的机会我试了一下，这个嵬名惠敏的武功绝对不弱于韦冬宁，兰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第三，既然兰子根本不可能给嵬名惠敏造成威胁，她为何让你立即派人杀掉兰子？还有，那六名侍女只能说会用剑，但是武功没有入门，而且绝对没有杀过人，嵬名惠敏为何要灭口？兰子不是她的对手，怎么会有喝小便这回事？” 李宪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果真如此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韦十娘肯定的点点头：“因为你不让我动武元春，所以我在暗中把整个夏府的人观察了一遍，夏府数百人之众，这个嵬名惠敏的武功绝对排名第一。她要在府内行动，和我一样没有丝毫阻碍，兰子等人不过是她的一个幌子。” 李宪伸出四根手指头说道：“既然是这样，县城里面目前有四大高手，你、韦冬宁、武元春、嵬名惠敏，对不对？” 韦十娘微微一笑：“不错！武元春、嵬名惠敏两个人应该不相上下，比韦冬宁弱一些。如果是正面战斗，她还威胁不了我。但这个女人实在太会隐瞒，居然能够把自己的武功彻底隐藏起来，所以威胁非常大。” 李宪的脑海高速运转起来，很快就归纳出几点：“嵬名惠敏潜入夏府，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我们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原定步骤。她应该已经发现武元春和阮从骧、阮从吉互相勾结，然后借力打力。” 韦十娘也有些疑惑：“我没有想通的是，嵬名惠敏要想在府内杀人的话，估计数百人都被她给暗杀了。化妆替代王氏老夫人，这是最浪费时间的笨办法，她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要追查几个逃跑的人吗？这说不通！” 李宪猛然清醒过来：“她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你说的不错，这个嵬名惠敏果然非同一般，” 韦十娘面露喜色：“你明白了她的阴谋吗？” 李宪点点头：“什么三份血书都是夏崇儒教给她的？狗屁！她杀夏崇儒的目的，就是要把三份血书拿到手中，然后借此大做文章干掉夏崇志、夏经纬父子，除掉阮氏夫人。你说说看，到了那个时候，夏府是个什么状态？” 韦十娘脸色一变：“果真如此的话，到那个时候，整个夏府根本就没有接班人，王氏老夫人就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夏府只能由她说了算。” 李宪冷笑一声：“这就是嵬名惠敏的真正目的，夏府是大夏国和大宋进行铜铁走私的重要渠道。如果能够彻底掌控夏府，就变成了大夏国的一处基地，这个战略利益是巨大的。她选定冒充王氏老夫人，一方面是地位足够尊崇，另一方面是因为夏崇儒不能人道，她不需要和夏崇儒睡觉，所以就非常安全。” 韦十娘有些急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也摇摇头：“大夏国、大金国都是大宋的敌人，当然不能让嵬名惠敏阴谋得逞。应该怎么办呢？” 恰在此时，前厅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三更天的时辰爆发数百人的喊声，简直像天塌地陷一般！ 第0459章 李宪动手 李宪闪身窜到门外，发现夏府东南区域火把连天，人声鼎沸。 李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轻易采取行动，所以故意显得很紧张问带刀护卫的领班：“常林，前面发生何事？” 常林抱拳说道：“掌令使：夏经纬带人包围了夏经纶的院子，据说是夏经纶盗走了老族长留下的血书。” 李宪一跺脚：“幺房的人欺负我们长房的人，简直不把我们老夫人放在眼中，那还得了吗？这里有我的女卫队守护，你赶紧带人到前面盯着，有什么变故就立即回来禀报。” 常林带领手下刚一离开，韦十娘就来到门外：“我们此前的估计没错，夏崇志和夏经纬首先拿夏经纶开刀，拉开了搜查血书的序幕。现在如何应变？” 李宪冷笑一声：“我此前并不知道血书不在夏经纬手中，只不过觉得他推脱就任族长一职不可思议，所以提出让老夫人临时代替族长，实际上就是想打草惊蛇。现在既然知道了更多内幕，干脆借此机会大干一场，彻底捅破夏府的大脓包。” 韦十娘微微一笑：“计将安出？” 李宪低声说道：“命令韦冬宁严密监视嵬名惠敏，你带领几个好手把阮氏三兄弟给我秘密抓回来，然后出去把武元春也抓回来。三头对六面，把所有事情都搞清楚。” 没想到韦十娘刚一出发，护卫领班常林如飞也似的跑回来：“掌令使，夏经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凶悍。我们长房的护卫根本抵挡不住，已经有六个人被杀了！” 李宪大吃一惊：“夏府内部纷争居然当场杀人，以前有没有这种事情？” 常林也非常紧张：“府内经常打架闹事，也有人受伤，但从来没有因此杀过人。今天真是邪门了，夏经纬居然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知道夏崇志、夏经纬父子已经决定破浮沉舟，这需要谨慎应对：“常林，看见刀卫、棍卫、枪卫的分统没有？” 常林点点头：“棍卫是在府门外执勤，所以分统蒋贤、沈骨没有见人。刀卫分统冯喜、朱亮带领一百多刀卫拼死抵抗，枪卫一百二十人已经到齐，但是分统曹莽、郭瑾在一旁观望。” 李宪眉头紧锁：“夏经纬带了多少人围攻长房院子？” 常林似乎有些心虚：“只有四十多人，但都是清一色的紫铜棍。尤其是两个领头的家伙力大无穷，刀卫分统冯喜、朱亮被逼得不断后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李宪突然大喝一声：“庄丽霞——” 庄丽霞就是第四女兵连的连长，飞狐少年女兵营的骨干分子，今年十四岁。 庄丽霞很快跑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李宪一摆手：“命令副连长韦冬宁带领三排和四排守卫静心堂，你把一排剩下的人和二排全部调出来！另外把我的战马带出来，准备战斗！” 女兵连的一排，实际上就是落霞观弟子，因为她们武功在身，个人单打独斗的战斗力最强。二排的骑射功夫比较过硬，花枪是萧芸娘临时传授的，冲击力最强。 不到三分钟，两个排的女兵一百多骑已经到位，李宪的金玉赤骝宝马也带了出来，柔铁金枪、未济重剑都挂在马鞍桥上。 李宪一把抓起未济重剑飞身上马：“常林带路，给长房解围！” 也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终于来到李宪此前进来的东侧门附近，一个小院落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包围，院子里面一百多人纠缠在一起乱成一团。 庄丽霞带人往里面一闯，门厅附近看热闹的人顿时被驱散。 李宪下马来到门厅后侧门往里一看，夏经纶站在正堂大门口的台阶上，身前十二名刀卫守护。 台阶前面的院子就是战场，冯喜和朱亮带领一百多人抵挡一群黑衣人，已经呈现败势。地上躺着五六具刀卫尸体，全都是被紫铜棍砸碎了脑袋。 军人！ 李宪目光一凝：近五十个黑衣人全都是黑布头巾，把整个人头发全部给包住了。虽然人数少一半多，但是进退之间完全都是军人，而且还是精锐。 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果然勇猛，冯喜和朱亮分别带领五个人抵挡，但是两个黑衣人以一敌六还占上风。 庄丽霞已经看出问题了：“公子，单刀抵挡不住铜棍，冯喜和朱亮马上就要失败。只要他俩一垮，整个防线就要崩溃。” 李宪没有做声，而是在阴暗之处寻找夏经纬。把整个院子扫视一遍，好不容易才发现夏经纬躲在回廊的一根柱子旁边。 李宪伸手一指目标：“庄丽霞，命令一排立即靠上去，把夏经纬给我秘密抓回静心堂！” 庄丽霞一动，李宪提着未济重剑扑向战场，从黑衣人身后发起一轮突袭。左手剑鞘、右手宝剑都没有落空，两个黑衣人都被劈断脖颈子横尸就地。 用剑一挑尸体的头巾，李宪心中大定：果然推测正确，夏崇志和夏经纬父子带过来的卫队没有别人，黑衣人都是女真鞑子！ 既然是自己的死敌，李宪再无顾忌，在四周惊呼声响起的瞬间，剑鞘和宝剑左右开弓，顿时再杀四人，直接冲垮了黑衣人的进攻阵型。 “老夫人有令：敌人全都是女真鞑子，一个都不准放走，全部就地歼灭！” 李宪一声大喝，第二女兵排已经五人一组杀入战团。 她们的近战兵器，都是刚刚换装的大夏国钢剑，虽然限于个人力量无法劈断敌人的紫铜棍，但是五个人的战斗小组已经足够支撑。 有了这么一个缓冲，李宪终于找到机会，直奔冯喜所在的战团，未济重剑还剑入鞘，然后双手握住剑柄，一招力劈华山劈向敌人的后脑勺。 黑衣人果然非同一般，反应足够快捷，当的一声，反手一棍刚好挡住未济重剑。 李宪利用未济重剑的反弹之力，脚下连环步倒踩，身体随即一个侧闪，未济重剑一招倒打紫金冠，又朝朱亮战团中的黑衣人劈过去。 李宪两招指东打西，顿时给冯喜和朱亮解围，他俩趁势发起一波反击，战线终于被彻底稳住。 冯喜率先发现情况，随即欢呼一声：“掌令使亲自来救我们了！” 一百多刀卫精神大振，开始狂呼酣战。四十多黑衣人都是军人，看见女兵五人小组转动不休，顿时知道大事不好，开始夺路而逃。 可惜的是，他们现在才想到逃走，已经太晚了。 第一女兵排奉命秘密抓捕夏经纬，那不过是小菜一碟。四个女兵早就把人带走了，剩下的人往四面散开，独门暗器就已经出手。 混战之中使用银针，而且还是武林高手暗算，四十多个黑衣人仅仅支撑了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全部横尸就地。 这一场闹剧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但就是这个过程，刀卫却有十一人战死。黑衣人夺路而逃的时候，拼命之下杀了五六人。 毕竟不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被杀，李宪心里悲哀很少，兴奋到有一些。 夏经纬居然用女真鞑子屠杀夏家人，这一个巨大的把柄在手，好多棘手的事情处理起来就简单了。 李宪看了台阶上的夏经纶一眼，然后高声说道：“冯喜、朱亮，你们两个人拼死护卫家主，这份功劳老夫人不会忘记，每个人都有重赏。战死的兄弟立即把情况报上来，我必定禀报老夫人加倍抚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宪刚刚把这里的事情分派完毕，黑衣人的尸体刚刚抬出去，连血迹都还没有清理干净，静心堂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这一下突如其来，让李宪惊骇欲绝，再也顾不得和夏经纶打招呼，赶紧带领所有女兵返回静心堂。 看见韦冬宁站在前厅大门外的台阶上，脸上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后院人声吵杂救火，李宪焦几万分的吼了一嗓子：“怎么回事？姐妹们有没有损伤？” 韦冬宁反手拖出一个女兵：“姐妹们没有什么事情，具体过程你问她！” 李宪就着火把光亮一看，这个女兵打扮的女人，居然是嵬名惠敏。 嵬名惠敏显得无所谓，上前两步说道：“夏经纬丧心病狂，居然放火烧死了老太太和所有贴身女婢。” 老太太和所有贴身女婢早就被你杀了，怎么又弄出来放火烧死？ 李宪为之气结：“你——” “你什么你？”嵬名惠敏撇撇小嘴：“你带领大队人马救援前院，结果夏经纬趁虚而入，老太太和所有贴身女婢惨遭不幸。夏崇志和夏经纬父子丧心病狂，连基本的人伦都没有了，你还不赶紧派人抓起来，更待何时？” 李宪眉头一皱，心里对嵬名惠敏的认识再进一层：此女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如果和她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被啃得渣子都不剩。 虽然对嵬名惠敏的歹毒心思和手段心惊胆颤，但是李宪不得不承认后院的一把火恰到好处。 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李宪沉喝一声：“韦冬宁，立即带人抓捕夏崇志！胆敢拒捕，一律诛之！” 没想到韦冬宁刚准备离开，嵬名惠敏又阴恻恻地说道：“因为诡计败露，夏崇志肯定不敢拒捕，应该早就畏罪自杀了，不信走着瞧！” 这种理由也能想得出来，韦冬宁好几次想拔剑杀人，幸亏被李宪的眼神阻止了。因为他很明白，嵬名惠敏的计策最好不过。夏崇志必须立即死掉，否则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有气无力摆摆手：“韦冬宁，带人过去看看。如果夏崇志畏罪自杀了，就命人守护现场。他娘的，原来大户人家平时都是这么过日子，老子算是彻底服气了！” 韦冬宁闪身离去，嵬名惠敏盯着李宪冷哼一声：“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家就是国，国就是家。宫廷纷争，家族内斗，千篇一律，概莫能外！只有像你这样妇人之仁，才会时时手足无措，结果把所有事情搞得一团糟！” 恰在此时，韦十娘凭空冒了出来：“武元春已经逃走，其他人犯已经秘密抓捕！” 第0460章 连夜审讯 夏经纬居然勾结金国女真鞑子的刺客，趁夜谋杀长房夏经纶，这是整个夏府上下数百人人等亲眼所见，而且刀卫十一人当场战死。 如果不是李宪带人赶到救援，而且亲手杀入敌群手刃六人，后果其实难料。搞得不好的话，整个夏府有可能全军覆没。 四位大总管、各行当的话事者被连夜请来，一共有四十八名黑衣人被杀，揭开头巾之后，女真鞑子的容貌大白于天下。 静心堂后院内室两间被烧毁，王氏老夫人、兰子和六名侍女，全都被烧成了黑炭。这个年月无法做什么dna检测，八具尸骨勉强被捡出来，连夜用棺材装殓。 夏崇志阴谋败露，等到李宪派人赶到的时候，居然已经悬梁自尽了。后来在四大总管的见证下，带刀护卫才把尸体解下来放进棺材。 罪魁祸首应该是夏崇志的儿子夏经纬，可是黑衣人被当场斩杀之后，夏经纬居然立即潜逃，目前不知所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三个人。 在处理夏崇志、夏经纬父子的叛乱过程中，最大的功臣就是李宪这个外人，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不是李宪身先士卒，刀卫分统冯喜和朱亮根本挡不住黑衣人，最后的结局就是刀卫一百多人被杀，然后长房的夏经纶全家被杀，那后果就严重了。 当然，现在的后果也极为严重，实在太严重了。 老族长夏崇儒刚刚被杀，可谓是尸骨未寒。兄弟夏崇志叛乱谋逆，居然把夏崇儒的正室夫人王氏给谋杀了，直接凶手夏经纬畏罪潜逃。 现在的情况是，原定夏经纬接替族长之位，这肯定是不行是的。就算他没有畏罪潜逃，阖府上下也不会同意他当族长。 夏经纶已经被取消了继承资格，原本准备让老夫人暂代族长之职，结果已经被杀了，现在的夏府应该听谁的？ 李宪在人群前面说到：“诸位都很清楚，我是为了洗脱自身的嫌疑，所以接受老夫人的命令调查杀人凶手。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老族长察觉夏崇志、夏经纬父子勾结外敌，所以对他们进行严厉训斥，于是怀恨在心。” “夏崇志和夏经纬利用外敌威胁老族长写下血书之后，又杀害老族长嫁祸给我这个外人。然后又迫不及待谋杀老夫人和夏经纶，其目的就是谋夺族长之位。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属于真相大白，我李宪是清白无辜的。” 说到这里，李宪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夏府经历此次巨变，可谓是伤筋动骨，未来何去何从，希望大家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我建议，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外事总管夏安民掌管一切，明天白天再议。” 李宪说完就走，不是一般的走，而是带着整个女兵连离开夏府的大院，返回“李府别院”居住。 刚才的一番话，不过是给夏府的事情下了一个结论，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畏罪自杀”的夏崇志、“畏罪潜逃”的夏经纬。 夏崇志是被韦冬宁捏断喉咙杀掉，然后弄根绳子挂在房梁上。夏经纬已经被抓到了李府别院，一同被抓过来的还有阮氏三兄弟。 “二排、三排对整个院子从外到内分三层守卫，一排严密守卫后院。擅自靠近者，杀无赦！四排准备晚饭，好像大家都还没吃饭。” 李宪下完命令，带着韦十娘、庄丽霞、韦冬宁、嵬名惠敏，来到后院正厅坐下。 韦十娘率先开口：“四个人都被点了穴道，分别关押在四个房间，先审谁？” 李宪苦笑道：“我一向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人。他们居然想到嫁祸给我，当然先把阮从骧给老子拖过来，看看究竟是为了什么！” 阮从骧：二十四岁，俊俏得让李宪都有些嫉妒，夏府临汾县城商铺主事，据说是长房夏经纶夫人阮氏的弟弟。 当然，现在的阮从骧一点儿都不俊俏，像一滩烂泥堆在地上。 韦十娘把阮从骧扔在地上，随即踢了一脚，这家伙才费力的睁开眼睛。 李宪是审讯专家，当然由他来问。 哐啷一声，带血迹的三棱刺被扔到地上，李宪才冷冷的说道：“夏崇志畏罪自杀，夏经纬畏罪潜逃，现在就剩你了。说说，就从武元春说起，然后再说这把三棱刺。洪洞曹家的事情也可以说说，但我们都已经知道。” 没声音，阮从骧翻了翻白眼，然后又缓缓闭上。 李宪冷哼一声：“不要给脸不要脸，追魂枪三个字不是白说的，让你死去活来起码有一万种办法。但是，我并不是夏府的人，或者说夏府和老子狗屁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你们用一把三棱刺陷害，老子早就离开了。” 阮从骧没有睁开眼睛，却说了一句话：“说得好听！” “不错，夏府有财有势，和老子有屁的关系？”李宪冷笑声一声：“在京城，皇帝老儿赵佶当面封官老子不要，而且专门和他唱对台戏。为啥？因为我有蔚州五县的百姓，手下四万铁骑，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小小一个夏府，能让老子浪费时间么？” 阮从骧终于有些动容，眼睛也睁开了：“我不姓阮，也不叫阮从骧。我姓曹，是洪洞曹家的旁支。堂姊嫁到夏府就是为曹家报仇，我接到婶娘秘密召唤，然后换了一个名字进来协助堂妹。” 李宪点点头：“夏府长房的阮氏夫人是曹家的后代，没想到还是你的堂姊。解开他的穴道，让他起来坐下说话。不过，你们曹家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我想听听这把三棱刺的故事。” 阮从骧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坐到椅子上之后才说道：“我有一个表弟也进来了，现在的名字叫阮从吉。他被安排到榆次县担任农桑副总管，结果在回来参加老族长五十大寿的路上，偶然遇到了落霞观观主武元春。” “真要说起来，这就是一段冤孽。阮从吉仅仅看了武元春一眼，就再也放不下。其实他有两房夫人，也都是大美人。说来也是凑巧，老族长五十大寿的当天，阮从吉居然又在大街上遇到了武元春。” “阮从吉让我出面请武元春吃饭探探口风。没想到武元春开口就说追魂枪李宪是她的仇人，正在一路追杀。追魂枪李宪无路可逃，所以托庇在平阳府夏家。如果我们能够杀掉追魂枪，或者是把追魂枪从县城挤出去，她就考虑嫁给阮从吉。” “我经过一番调查，发现夏经纶正在购一处宅院，据说要送给追魂枪李宪，而且还说要布置新房，我顿时就惊呆了。因为按照婶娘的密令，另外一个堂弟化名阮恒玉进来，就是要谋娶夏经纶的那对双胞胎。” “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天时间，武元春突然让客栈小厮找我，说有紧急事情面谈。我当然不敢怠慢就立即赶过去，武元春让我用三棱刺杀掉老族长夏崇儒。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她就考虑嫁给阮从吉。” “夏府是我们曹家的灭门大仇，刺杀夏崇儒是我们的主要目标之一，所以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而且马上和阮从吉商量，确定晚上就动手。为了洗脱嫌疑，堂妹让夏经纶邀请六个人吃饭。” 李宪突然打断了阮从骧的陈述：“直接说，究竟是谁杀了夏崇儒。” 阮从骧苦笑一声：“刀卫分统冯喜就是我们的人，我和阮从吉去赴宴的时候，就把三棱刺交给他执行。” 李宪一惊：“你的意思是说，冯喜杀了夏崇儒？” “不是！”阮从骧摇摇头：“冯喜事后告诉我，他找到一个机会摸进夏崇儒的书房，发现所有侍女被人点了穴道，夏崇儒已经被人一剑刺穿胸膛。冯喜没有多想，就把三棱刺往剑孔里面刺进去，造成被三棱刺杀死的假象之后离开了。” 李宪心里一秃噜，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曹大哥，对于你们曹家的遭遇我感同身受，但是目前局势诡异，只能让你暂时委屈两天。来人，送曹大哥到客房休息。” 进来一个女兵带走了阮从骧，韦十娘盯着嵬名惠敏冷笑一声：“我说的没错，夏府里面藏龙卧虎，果然有一个绝顶高手杀人于无形。公子，你说说看，这个人是谁呢？” 嵬名惠敏直接打断韦十娘的话头：“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不就是让我承认么？夏崇儒勾结大夏国叛逆，意在颠覆大夏朝廷，就是我杀了他，你还想怎地？” 韦十娘眼神如刀，紧盯着嵬名惠敏：“你仅仅是为了杀一个夏崇儒么？” 嵬名惠敏冷言讥讽：“我代替朝廷执法，需要给你解释么？” 李宪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我才不管你想干什么，老子宁愿一把大火烧掉，夏府绝对不可能落到你手上。大金国也好，大夏国也罢，谁也别想得到夏府的商业网络，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嵬名惠敏嘻嘻一笑：“看你急成这个样子真有意思。暗中观察这些女兵，再看到你处理几件事情，我就已经放弃夏府和你合作。正如你自己所说，和蔚州五县数万精兵相比，小小的夏府的确狗屁都不是。” 李宪右手一挥：“打住！老子也没兴趣和你们大夏国合作，这个小心思也趁早收起来，免得到时候自找没趣！” 嵬名惠敏耸耸肩：“没有发生的事情，神仙也不知道结局，走着瞧。接下来审问哪一个？” 李宪冷哼一声：“夏崇志、夏经纬父子为了图谋武家财产，居然勾结大金女真鞑子，老子必定刀刀诛绝！十娘去把夏经纬带过来，老子要听听他们都勾结了些什么！” 韦十娘刚要起身去提人，负责外围防御的三排长突然闯了进来：“公子，落霞观大弟子齐曼丽紧急求见！” “齐曼丽？”李宪一愣：“是不是前不久放走的那个？” 韦十娘点点头：“正是这个逆徒！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第0461章 意外消息 齐曼丽，今年十八岁，算起来应该是韦十娘在落霞观当观主的大弟子。 韦十娘救回来一个武元春，然后一颗心都在她身上，结果不断冷落齐曼丽，导致齐曼丽怨气冲天而背叛。 后来齐曼丽带领自己的亲信弟子二十四人，随同女真鞑子麻利骨两次冲击李宪的大营，结果第二次被李宪抓住。麻利骨当场被杀，齐曼丽等人被释放。 齐曼丽临走之前通报了一个重要敌情，李宪答应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自己。 落霞观是韦十娘的大姐创办，招收的三百六十个女弟子一个比一个漂亮。韦十娘秉承大姐的教诲，招收的女弟子同样一个比一个漂亮。 齐曼丽也很漂亮。可惜现在不能叫漂亮，应该叫凄美，因为她身上的道袍脏兮兮的，而且身上还有三处伤口，脸上还有血迹没有擦干净。 “追魂枪，你一定要给我妹姐妹报仇！”齐曼丽一进门就给李宪跪下了：“我的二十四个姐妹只剩下十八人，几乎人人带伤才杀出重围。” 李宪最怕别人给自己下跪：“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冬宁，让外面立即准备热水，另外看看饭菜准备好了没有。姐妹们一路杀出来，肯定又累又饿。另外准备衣裳和药品，绝对不能让姐妹们到了这里还受罪。” 听说六个姐妹被杀，韦冬宁、韦十娘的眼睛都红了。李宪还没说完，韦冬宁就一跺脚出去了。 连长庄丽霞把齐曼丽扶起来，又端过来一杯热茶，总算忙活得差不多了。 李宪这才温言说道：“既然已经到了我这里，那就不用着急。上次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曼丽喝了一杯热茶，精神终于恢复不少：“上次离开之后我们并没有走多远，因为武元春和完颜京他们随后就赶到了，最后停在临汾南下不远的襄陵城，据说要策应什么事情。我不是高层人物，具体也不清楚。” “今天下午，武元春突然返回襄陵城，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天黑之后不久，一队黑衣金兵也赶到襄陵城汇合，才知道临汾夏府出了巨大变故。完颜京听完汇报之后勃然大怒，于是下令武元春集中所有高手连夜赶到临汾城。” “可是脱脱离那个混蛋提出不同意见，说我们上次配合麻利骨他们行动，结果麻利骨他们全军覆没，只有我们毫发无损。为了证明我们对大金国的忠诚，出发之前必须和所有大金勇士睡一觉。” “完颜京同意脱脱离的建议，武元春也没有极力反对。那些女真贼子早就对我们姐妹垂涎三尺，现在有了好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我和手下的二十四个姐妹抵死不从，于是发生剧烈冲突。六个姐妹当场战死，掩护我们逃了出来。” 韦十娘抹了一把眼泪，随即问道：“混入夏府的四十八名黑衣人全部被杀，怎么会有一队黑衣人逃回了襄陵城？难道女真贼子是诈死的不成么？”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齐曼丽冲着韦十娘尖声叫道：“夏崇志和金兵勾结，金兵为了协助夏崇志、夏经纬谋取夏府，专门给他配备了一百八十名女真护卫，百夫长叫阿里扎，你们仅仅杀掉了阿里扎手下的一个伍拾长和他手下，” “战斗一开始，阿里扎发现夏府里面居然有三百精锐女兵，所以当机立断逃出夏府，连夜返回襄陵城向完颜京汇报情况。加上武元春发现韦十娘在府内，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坏在她手里，所以完颜京命令武元春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 “韦十娘虽然对我不待见，但她毕竟抚养我五年，还精心传授我五年剑术，这份情谊总是在的。我坚决反对武元春针对韦十娘，并且说明我们这批人不参加行动。脱脱离说我们这些人不可靠，必须通过和大金勇士睡觉来表示忠诚。” 韦十娘被呛白一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欣慰：“是我的不对，行了？大师姐就要有大师姐的样子，赶紧下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伤口也要处理好，下面还有那么多姐妹看着。” 齐曼丽边走边说：“和我在一起的姐妹们，都是反对你的处事方法，并没有反对你这个人。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我们都战死了也闭眼。” 已经走到门边，齐曼丽突然转过身来：“哦对了，追魂枪，阿里扎不是完颜京的人，他的主子是完颜思敬，夏崇志父子勾结的也是完颜思敬。还有，我偷听了完颜京的一次谈话，他这一次带过来两员猛将，一个叫嘎达摩，一个叫完颜赛蛊，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惜没见过。” “齐曼丽，谢谢你！”李宪赶紧站起身来：“如果姐妹们在外面厌倦了，我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既然到了自己家里，你们就是主人，今后都叫我公子。” 齐曼丽浑身一震：“你不嫌弃我们？我们曾经专门和你作对，还抢了你们两次。” 李宪呵呵一笑：“哈哈，谁家兄妹之间没有打过嘴巴官司？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必要挂在心上吗？如果你们觉得我处事不对，完全可以站出来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我绝对不生气。” 嵬名惠敏冷言说了一句：“江湖传言追魂枪行事怪异，蔑视天下礼法，我原本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宪浑不在意：“我们兄妹之间说话，你根本理解不了。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趁早一边呆着去。十娘，把夏经纬提出来！” 韦十娘知道李宪心中已经对夏经纬判了死刑，所以没有丝毫客气，扔到地上之后，一脚就踢断了两根肋骨。 夏经纬惨叫一声，终于清醒过来。 李宪也没有废话：“就一个问题：你们为何要把太原武家灭门？不想吃零碎苦头就赶紧说清楚。三息时间不说，斩断左脚。还是不说，就斩断右脚。如果还不说，就抽出一根肋骨。计时开始！” 你不得不承认，大世家子弟虽然狗屁不通，但也有一个长处，那就是说起话来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原来，夏崇志从小就认识武奎，甚至可以算是好朋友。 武奎从小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反而对修炼道士很痴迷，于是央求家族四处寻找有关修炼法门。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同样一本书，不同的人读完之后，都会有不同的见解，然后弄出不同的结果。 武奎一口气苦读十年修道的书籍，虽然没有变成神仙，也没有炼成长生不老的灵丹，却被他发现一个窍门：配制火药！ 在唐宋年间，能够配制出火药的人绝对不多，对火药有足够重视的人也不多。 好朋友夏崇志就对武奎的成就嗤之以鼻，认为他纯粹是吃饱撑的。 后来夏崇志被打发回老家看守祖坟，但是他不甘心困守榆次县，所以向平阳府总部提出一个拓展生意的计划，需要总部拿出一笔资金。 这个时候，夏崇儒正在极力拓展吐蕃、回纥那边的市场，而且和大夏国朝廷打得火热，没有同意夏崇志向北发展的计划。 夏崇志一怒之下，心里面就存下了和总部分庭抗礼的心思。 要想和总部对着干，那就需要坚实的基础，夏崇志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武奎。 只要能够吞并太原府武家，榆次县夏家就会一跃而成太原府首屈一指的顶级富豪。 此后不久，夏崇志到漠北做生意，半道上碰到一支女真鞑子的商队。 完成交易后举办篝火晚宴，双方开怀畅饮的同时，夏崇志谈到自己的雄心壮志，可惜手下没有能打的人，结果至今啥都没干成。 女真人完颜阿骨打那个时候刚刚有造反的心思，深入大辽境内做生意，实际上也属于间谍。听说大同府南面可以拉上关系，女真人立即就有了兴趣。 这个女真商队的护卫头目是一个少年，名字叫做完颜活女，就是后来被祁三郎给杀了的那位。 完颜活女是完颜娄室的儿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有战略头脑，于是自作主张陪同夏崇志南下。 事情并没有什么意外，半年之后武家被灭门，后来追到轵关陉铁荆关，杀掉了最后的祸根武奎。 夏崇志需要的是武家的财富，并不关心火药问题，大金国刚开始也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占领大同府之后不久，金兵在长青县、天成县、怀安县、灵仙县、浑源县连吃败仗，大辽萧芸娘、追魂枪李宪这两个名字，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金兵的噩梦。什么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各种传闻满天飞，让所有金兵吓得都不敢睡觉。 女真鞑子虽然野蛮残暴，但里面有几个人懂不少东西，比如说知道火药，甚至还在民间搜查擅长火药的高人，于是有人说起当年太原武家的武奎精通火药。 自己的儿子完颜活女被杀，完颜娄室做梦都想报仇，居然被他想起完颜活女帮助夏崇志灭掉太原武家这回事儿。 完颜思敬是完颜活女的部将，因为主将被杀，他受到惩罚。完颜娄室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想起了完颜思敬。 完颜思敬奉命秘密南下寻找夏崇志，就是要搞清楚当年的武家，有没有现成的火药，还能否找到配制火药的人。 火药自然没有找到，因为大宋朝把配制火药的人全部集中到了汴梁城。武奎接到的密信，就是朝廷征调信。 完颜思敬没有找到火药，却发现了榆次县的战术地位。如果攻打太原城，榆次县有一支伏兵，就事半功倍。 完颜娄室命令完颜思敬利用夏家秘密发展势力，和东面的完颜京彼此呼应，为接下来的战略计划做准备。 夏经纬真能讲故事，居然讲到天亮，也把自己讲进了地狱。 李宪听完故事就想睡觉，可惜有人不同意。 第0462章 夏府善后 连夜审问两个人之后，还有三个问题让李宪头痛。 第一，真正的杀人凶手是嵬名惠敏，事情真像能不能说出去？ 第二，武元春为什么一定要紧跟完颜京，难道还有没有察觉的阴谋么？ 第三，现在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夏府的问题应该如何善后？ 李宪主动离开夏府大院不仅仅是为了审问方便，主要是想试探一下夏府那边的动静。 这一次被迫在临汾城停留三天，李宪认为自己并没有吃亏。 仅仅是给自己的部队更换一千多匹战马、镔铁枪和弓箭、盔甲，让卜辙的铁枪营完成制式换装，从而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就已经占了大便宜。第四女兵连能够形成战斗力，那属于附带的福利。 正因为如此，李宪原定计划是连夜审问掌握第一手信息，如果夏府那边没有什么大动静，天亮城门一打开就溜之乎也。 可是，李宪已经安排大家准备睡觉，结果出去处理夏经纬尸体的韦冬宁突然返回来：“公子，夏安民在前厅求见！” 李宪眉头一皱：“现在什么时辰？” 韦十娘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刚到五更天，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看来是睡不成了。” 李宪扫了庄丽霞、嵬名惠敏一眼：“这么说来，你们都想到前面去看看了？” 嵬名惠敏首先站起身来：“最后揭盖子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谁都想看个新鲜。” 李宪赶紧打预防针：“给我记住了：你现在是普通女兵，最多只能站在门外。韦冬宁此前一直跟随我处理问题，现在随我前去见客，其他人都在后侧门外。” 说完一拉韦冬宁，李宪已经快速离去。 一直和后面的人拉开二十多米距离，李宪才对韦冬宁低声说道：“这里人员复杂，除了夏府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一律不要涉及。” 韦冬宁知道李宪提防的是谁：“我知道后面有条尾巴，肯定会掌握分寸。只怕你要尽快割掉这条尾巴，不然我们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李宪摇摇头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因为他要考虑夏安民这次过来会说什么。 和上次一样，夏安民依然是双手捧着茶杯，悠哉悠哉的摇着二郎腿，丝毫没有急促不安的神态，好像夏府没有发生巨大变故一样。 李宪走到主位一屁股坐下，韦冬宁站在他身后：“天都还没亮，夏总管这个时辰过来找我，究竟是什么紧急大事？” 夏安民微微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告奋勇当这个媒人，这个事情还不够大吗？” 李宪只能装傻微微一笑：“我膝下两子一女，不知道夏总管准备说哪一门亲事。” 夏安民被迫开门见山：“过去一天一夜实在令人难熬，好多喜事都给搅和了。我此次过来，自然是老调重谈。” 李宪呵呵一笑：“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夏府长房的两位千金，那真是仙女般的人品，何愁找不到乘龙快婿？据我所知，王安国、阮恒玉两位少年才俊翘首以待，那正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夏总管为何视而不见？” 夏安民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也，夏府瞬间地覆天翻，如非大豪杰振臂而起，再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望。我受阖府六百人殷殷重托，一定要聘得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回府。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只好跟你走了。” 李宪只能败下阵来：“别人说媒，都是把自家女儿夸得天上才有，人间绝无。要不就是金山数座，银山无数。夏总管居然用六百人来威胁我，这不像媒人的样子。” 这下轮到夏安民呵呵大笑：“媒人的样子？按照大宋律法，媒人有数等，上等戴盖头，穿紫背子；中等戴冠子，黄包髻背子。如果我穿成那样，岂不是不男不女？” 李宪摇摇头：“夏总管应该知道，我家里有一大群夫人，膝下两子一女，这都是实情。什么事情都有先来后到，还有个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历程。夏府号称半平阳，贵府千金岂能委曲求全？” 夏安民神色一正：“自今日起，夏府就是追魂枪，追魂枪就是夏府。亲事暂且定下，至于何时迎娶，全由你自己说了算。” 李宪也知道，在眼前这个古怪的世界，无论是政治联姻，还是商业联姻，这都是无法推辞的。 李宪需要利用夏家进一步壮大实力，夏家需要枪杆子作为后盾摆脱危机。所谓强强联合，不外如此。至于婚姻，纯粹就是一个联系的纽带由头。 想到这里，李宪也不再推辞：“既然如此，我们就抛开所有礼法，夏总管想必知道我肯定要见三个人。” “当然！” 夏安民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外一拍手，一辆马车很快来到门前，车把式反手挑开门帘。 第一个是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正是阮氏夫人。紧随其后就是她的双胞胎女儿夏珠、夏玉，手里还抓着长剑。然后就是四名侍女，每个人抱着一个描金小箱子。 “岳母大人”这四个字是叫不出口的，李宪站起身来抱拳对少妇拱了拱，随即扭头叫道：“冬宁，给夫人看座！” 没办法称呼，这个少妇最多和他一般大，而且这是商业联姻，辈分问题难以确定。只给夫人看座，让一对双胞胎和四名侍女暂时在夫人身后站着。 阮氏夫人欠身坐下：“如果不是大官人舍命相救，小妇人一家必定惨遭蹂躏而死，最后死无全尸。这是天大的恩德，小妇人永世不忘。” “夫人客气了。”李宪摆摆手：“面对那种局面，只要有一颗正义之心跳动，就一定会出手相助。对着真人不说假话，洪洞县曹家的遭遇我已经清楚了，有关当事人也为他自己当初的行为付出了代价，阮夫人能够放下吗？” 夏安民接口说道：“阮氏目前是自由之身，当然是放下的了。” 李宪心头一震：夏府四大总管好厉害的手段，这么快就把夏经纶给处置了。 阮夫人欠欠身：“大恶人都已经遭了报应，过去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夏总管说的是，小妇人现在一身轻，随时听从大官人分派，为奴为婢绝无半字怨言。两女本不姓夏，今后有劳大官人赐名。” 两女闪身上前拜伏在地：“请大官人赐名——” 李宪一时间也很为难，夏珠、夏玉肯定不姓夏。 夏安民前面说了那么多垫场词，实际上就是在暗示李宪：如果你撒手不管的话，她俩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送进妓院，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被乱刃分尸。 说实话，李宪是真心想让这对双胞胎姓李，今后给女儿李飞凤当姐妹。可惜不行，夏家不会同意，因为夏家的意思是让李宪出任代理族长。 让仇人的女儿变成族长的女儿，这麻烦就大了。如果到时候新族长说让自己女儿继承，夏家就变成曹家了。 李宪伸手虚扶：“起来！不管你们的出身来历如何，你们的母亲和外婆都是曹家人。既然如此，原来的姊姊改名曹娥，妹妹改名曹瑛，正式成为蔚州飞狐军的一份子。齐曼丽，进来！” 齐曼丽已经把自己收拾一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公子有何吩咐？” 李宪摆摆手：“你带来姐妹十八人，我送给你两个小师妹，你们二十一人暂时充当我的传令班，平时跟随我行动。曹娥和曹瑛有武功在身，却没有系统化，更没有实战经验，你要抽时间给她们梳理一下。” “遵命！”齐曼丽闻言大喜，一手拉住一个就走：“两位小妹妹跟我走，今后有你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李宪转头看着夏安民：“不知道四位大总管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安民神情凝重：“夏家已经没有嫡传子弟，目前的局面极为尴尬。而且快马来报，完颜京在襄陵城蠢蠢欲动，女真人图谋我夏家财产之心不死，所以才需要你鼎力相助。” 李宪点点头：“夏家的旁支近亲还有没有出色弟子？” 夏安民苦笑道：“账房总管夏安熙、农桑总管夏安鼎、盐茶总管夏安邦都有成年男子，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只不过以前不受人待见，地位不高，暂时无法承担重任。” 李宪突然掉头看着阮氏夫人：“夫人，你是商业世家的后代，不知道对这方面有没有兴趣？” 阮氏夫人低着头说道：“只要不回夏府大宅院，大官人让我洗衣做饭都行。” 李宪勉强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精神略振：“那就行了！夏管家，这里的十八名侍女、二十四个婆子就留下，夏府有什么事情就把信送到这里。从今天开始，这个地方叫做曹府，留夫人主持大局，对外就说我卖出去的。” “夏府的事情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提议你们四大总管每个人推荐一个儿子出来，在你们手下担任副手，每年评比一次。谁能够连续三年夺魁，就可以提拔为族长继承人，然后上报给我审批。在此期间，没你们四个人商量着办。” 夏安民脸露喜色，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李宪赶紧伸手摸了一下耳朵，大拇指顺便往后一翘，同时隐晦的摇摇头。 能够作为外事总管专门负责和外界打交道，夏安民当然是人精，知道屏风后面隔墙有耳。 夏安民干脆站起身来告辞：“既然代族长有令，我这就回去和大家商量，然后回来禀报！” 李宪振衣而起笑道：“行，我送你上车，回来还能睡一个时辰。” 两个人把臂出门，耳语的内容才是最后的核心问题，虽然很多人想知道，可惜无法靠近。 和夏安民所说的内容，李宪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这涉及到未来的长远布局和崭新篇章。 其它的事情都好办，如何处理嵬名惠敏这个尾巴，李宪一时间茫然无绪。 夏安民马车前脚离开，李宪刚准备转身回去，黑暗中突然闪出一条人影。 第0463章 嵬名惠敏 奔雷剑杨春，是李宪放在暗中的一枚棋子。 当初在汴梁城，李宪为了应急组建血手党，本来是准备交给裴鸾娇指挥。可是那个疯丫头有祖传的因子，一定要带兵打仗。 后来在地下密室“一言定生死”，李宪就把血手党交给杨春指挥，并且给他自主招募成员的权利，而且没有人员编制限制。 在三官寨的时候，杨春出现一次，当时正在被韦十娘追杀。 在豹头寨的时候，杨春出现一次，李宪立即下令分兵北上。 杨春究竟做了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只有李宪一个人全盘了解，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和裴鸾娇知道和自己相关的一部分。 生死兄弟，自然就是生死兄弟。 在茫然无绪的关键时刻，杨春仿佛幽灵一般出现在身前，李宪顿时喜出望外。 果然不错，幽灵一般的杨春一开口就石破天惊：“和夏府有关的内容是真的，嵬名惠敏所说的其它内容全部都是假的。” 自始至终，杨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递给李宪两张纸。 “郭壁镇有你需要的全部装备，这枚玉佩交给你，是到郭壁镇领取装备的信物。今后需要特殊装备，你可以到郭壁镇说出要求定制。秘密控制榆次县夏家，查清楚太原武家，事关整个大局，兄弟要小心在意。” 李宪说了三句话，交出去半枚玉佩，杨春身体一晃就无影无踪，黎明前的黑暗就有这个好处。 为什么只有半枚玉佩？并不是因为李宪很穷买不起，而是因为宋徽宗赵佶就送给他一枚玉佩。 这是一枚极品和田玉佩，被一剖两半之后，李宪就剩下一半，还有一半在清源馆作为信物。 夏安民匆匆离去，杨春也是宛如惊鸿一瞥，门外就剩下李宪一个人。 嵬名惠敏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一点李宪是很清楚的。 第一，嵬名惠敏给自己弄的身份，是什么“大夏国皇族宗亲”。 这种说辞李宪觉得非常熟悉，如果到了明朝之后，绝大部分人都不会陌生。因为《三国演义》里面有一个无赖，一开口就要先说“我乃中山靖王之后”，这个人就是刘备。 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李宪对于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凡是动不动就给自己头上弄一顶光环，这个人的出身门第绝对不高，甚至可能属于社会垃圾之类。 推而广之，李宪认为嵬名惠敏的出身门第，绝对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邪乎。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第二，嵬名惠敏突然决定除掉婢女兰子，而且说兰子是阮氏夫人派过来的。 兰子和另外六名侍女已经被杀，最后嫁祸给“被自杀”的夏崇志，事情暂时遮掩过去了。 嵬名惠敏从夏府出来了，阮氏妇人也从夏府出来了，她们之间究竟还有没有交集，未来还有没有变故？ 第三，嵬名惠敏采用蚂蚁上树之计，利用王氏老夫人的身份隐藏在夏府，仅仅她一个人绝对啥事儿都干不成。 李宪早就断定，嵬名惠敏手下必定还有一批精锐之士，她才会胸有陈竹，看起来处变不惊。 可是到目前为止，嵬名惠敏始终没有主动说出来，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所以李宪心里非常不满意。 阮氏夫人为了给曹家报仇，依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所以才会有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先后进府，而且很快就掌握了刀卫里面的一半——一百二十人。 阮从骧已经招供：刀卫分统冯喜就是三棱刺栽赃嫁祸的执行者，当然也就是阮氏夫人的嫡系部队。 嵬名惠敏的秘密力量还没有暴露出来，李宪不知道夏府里面的基本格局，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外来势力潜伏，所以才让夏安民立即返回去。 夏府里面有四卫：棍卫一百二十人，负责夏府对外的门卫；枪卫一百二十人，负责前院的巡逻；刀卫两百四十人，负责内院和机密要地的守卫；剑卫七百二十人，负责商团出行的护卫。四卫分别有两个分统，四卫之下设领班，每班十二人。 棍卫、刀卫、枪卫，李宪都见过。实力最强大的剑卫，到现在一个人都没见到。 夏府过去的族长、现在的族长、未来的族长，一夜之间全部完蛋了，作为夏府最强大的力量居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李宪是外来人，对夏府的绝密内幕并不了解。刚才和夏安民勾肩搭背密谈一番，才知道了很多其他内幕。 账房总管夏安熙，掌握着夏府的所有账目，里面的确有七百二十名剑卫的年度开支预算，黄金九千六百两，而且每年初就会支出，今年刚刚支出去。 账本上显示，剑卫的预算支出凭证，就是黄玉令牌——目前在李宪手中。 支出九千六百两黄金的签字画押，居然没有半个人认识，仅仅是用朱笔画了一个圆圈。采用笔迹验证寻找剑卫，这个办法行不通。 编制七百二十人的剑卫，居然无影无踪，这才是四大总管惊骇欲绝的情况下，一定要李宪担任代理族长的根本原因！ 七百二十人的精锐部队，那就是一个战斗营，夏府四大总管觉得只有军队才能对付。眼前手里有军队的人，就是追魂枪李宪。 只要没有找到剑卫七百二十人，就不能说已经控制了整个夏府。一旦剑卫控制在暗藏的敌人手里，夏府随时都有可能被灭族。 巨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夏府的四大总管时刻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上，谈不上什么吃饭睡觉。 如果放在一般战场上，可以执行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但是放在夏府的问题上就不行。 当敌人显得处变不惊，仿佛在稳坐钓鱼台的时候，那就必须打草惊蛇，只有把水搅浑了才能摸鱼。 李宪一直站在大门口没有进去，他就是在等一批人到来，这是打草惊蛇的关键步骤。 一阵马蹄声响起，刀卫分统冯喜一马当先冲了过来，紧随其后一百多骑同样飞马来到。 冯喜飞身下马，抱拳躬身站在李宪面前：“曹家护卫冯喜，奉命前来拜见少主！” 少主？李宪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人家女婿的身份，可不正是少主吗？ “冯大哥不必多礼！”李宪赶紧摆手：“夫人在大厅休息，你随我进去拜见，兄弟们在外巡视。这里今后就是夫人落脚之处，冯大哥和兄弟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这座宅院。” 李宪回到前厅，里面已经聚集一堂。 阮氏夫人已经被请到了主位上，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三个人被放出来和夫人团聚。韦十娘陪坐在一侧，嵬名惠敏作为普通女兵站在她身后。 李宪在门口现身，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三个人赶紧站起身来：“感谢少主救命之恩！” “都是自家兄弟，这话今后就不要说了。”李宪的目光落在阮从吉身上：“实话告诉你，武元春就是个疯婆娘，做事没有任何分寸。如果你真想追求她，等到我想办法把她抓回来再说。如果你再主动凑上去，后果实难预料。” 阮氏夫人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实际上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加上出身于豪门大户，身上有一种高贵典雅，在烛光下更是仪态万千。 李宪提醒阮从吉，这是从大处着想，阮氏夫人赶紧表态：“他们三个人能够完好无损，全是大官人成全。大官人是一家之主，既然已经交代下来，他今后肯定不敢有分份之想。” 李宪看着阮氏夫人摇摇头：“夫人，我不是什么一家之主，这个地方的主人是你。冯喜带着一百多兄弟过来，此处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现在有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三个人，再加上冯喜大哥，只要齐心协力就一定办成大事，所以你们这两天好好谋划一番。我别的帮不上什么，但可以给你们提供足够的资金。” 说到这里，李宪看着冯喜：“冯大哥，你们为何如此之快就脱离了夏府？” 冯喜有些恼怒：“夏府里面乱成一团，四大总管为了尽快掌控大局，突然宣布辞退四卫，一个都不留下。外事总管夏安民已经发出八百里加急，明天中午就有一千六百人接替护卫之职，然后重组四卫。” 李宪满脸惊色的看着韦十娘：“看来我们低估了夏府的实力，他们可以随时调动一两千人，的确不可小觑啊。” 韦十娘同样神情凝重：“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听说根深蒂固的大世家，都奉行狡兔三窟。夏府号称半平阳，背后的隐藏实力绝不容低估。” 李宪一摆手：“剩下的都是人家的事情，和我们无关。十娘，夫人的卧室安排好没有？都惊心动魄一天一夜，大家分头休息去，养足精神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韦十娘嘻嘻一笑：“既然夫人来了，就住第三进的主卧室，你和我们女兵连住在第二进，前院的房间都交给阮氏三兄弟和冯大哥的兄弟们。” 阮氏夫人点点头：“大家都休息去！大官人请随我来，有两句话说。” 李宪振衣而起，率先跟着阮氏夫人从后侧门出去，身后有四名侍女跟随，其他人无法靠近。 来到回廊中间，阮氏夫人低声说道：“大官人，韦十娘身后的女兵非常眼熟。我应该见过，可总是想不起来。” 李宪当然明白，“韦十娘身后的女兵”正是嵬名惠敏，冒充阮氏夫人的婆婆王氏老夫人一年多时间。 李宪不露声色：“还有这等怪事？” “脸盘和眼神我绝对见过，真是奇怪。”阮氏夫人抬头看着李宪：“我们是一家人了，大官人千万要小心才是。” 李宪点点头转入第二进院落吩咐一声：“我要睡觉，任何人不准打扰！” 天亮前夕，最黑暗的时候，豪门深院就更加昏暗。 李宪的身影似乎进入房间，似乎没有进入房间，没有人能肯定。 第0464章 湖底洞天 李宪当然进入房间了，贴身护卫韦冬宁可以作证。 李宪随即又离开房间，韦冬宁虽然看见了，但绝对不可能站出来作证。 韦冬宁安排四名女兵守在李宪卧室门口，没有她本人的命令，神仙来了都不准进门。 李宪通过韦冬宁的掩护才溜出去，然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当着嵬名惠敏的面，借助冯喜的口，说出夏府四大总管的决定：夏府四卫已经全部被解聘，再也不可能发挥作用。 既然已经对外宣布四卫被解聘，一直没有暴露出来的剑卫，就失去了正当名分。只要夏安民的人明天中午赶到，夏府的事情就彻底落幕。 这都是李宪打草惊蛇的计划，所以嵬名惠敏眼角跳动就逃不过去。 嵬名惠敏究竟会如何动作，李宪始终没有想明白，那就只能把战略侦察兵的本事拿出来，玩一玩猎人和猎物的游戏。 李宪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于：能够调动四卫的黄玉令牌，就是嵬名惠敏交给自己的，而且当时几乎没有犹豫就交给自己。 所以问题就来了，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三个问题： 第一，可以颠覆整个夏府的黄玉令牌，为什么会在嵬名惠敏手中？七百二十名剑卫，难道也在嵬名惠敏手中？ 第二，每年九千六百两黄金的预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仅仅一枚黄玉令牌就可以支取。剑卫和夏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三，既然黄玉令牌如此重要，嵬名惠敏为什么会把它交给李宪？而且事后也没有找由头收回去。 种种迹象表明，嵬名惠敏一直没有对李宪显露出敌意，最多也就是利用，甚至是互相利用。 如果没有嵬名惠敏推波助澜，夏府的问题根本不会彻底爆发出来，李宪也无法这么快脱身。 因为搞不清楚敌友关系，更搞不清楚嵬名惠敏的目的，所以李宪才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她，结果变成了一个伤脑筋的大尾巴。 当然，现在角色互换，尾巴变成了李宪。 第一个翻墙而出的是李宪，然后蹲在墙根不动不动。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第二个人翻墙出来，果然是嵬名惠敏。 嵬名惠敏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闪身沿着街道向东奔去，李宪还是蹲在那里没有动。 第三个出来的是韦十娘，她负责暗中盯梢嵬名惠敏，这是一直以来的分工。韦十娘站在墙头上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才跳下来追了上去。 李宪并不着急，他不需要追踪嵬名惠敏，只要跟着韦十娘就行了。这是侦察兵前后策应的追踪方式，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 向东经过两条街，随即就折转向南，李宪心里开始嘀咕起来，因为这个方向通往夏府的后院。 难道嵬名惠敏要返回夏府捣鬼？李宪不得而知，只能闷头跟了上去。 果然不错，李宪很快就看见了夏府的围墙，同时也看见了嵬名惠敏和韦十娘。她俩前后相距三十多米，紧贴围墙躬身向东移动。 来到北侧围墙和东侧围墙拐角处，嵬名惠敏根本没有犹豫就飞身而起，半空中利用长剑在墙壁上一借力，就已经飞到了院子里面。 李宪心中有所明悟：这个部位应该是嵬名惠敏早就选定的进出通道，而且应该属于夏府的防御死角。 嵬名惠敏和韦十娘都是武林高手，她们利用长剑一借力就可以飞越围墙。但是李宪不行，他必须利用扣在手腕上的“爬墙虎”才能爬上去。 李宪爬上围墙才看清楚，从这里跳下去并没有落进夏府里面，而是夏府东面的更道。 更道是一个不到两米宽的小巷子，平时是更夫打更行走的地方。遭遇火灾的时候，更道就是隔火带，也是救火通道。 李宪趴在围墙头上并没有跳下去，现在居高临下看得更加清楚，沿着更道往南不远，就是夏府静心堂所在部位。 只要翻过右手边一道稍矮一些的围墙，刚好就在静心堂的东侧回廊的琉璃瓦上面，相当于进入夏府的核心区域。 当然现在不是核心区域，而是黑乎乎的区域，因为此前被嵬名惠敏一把大火，烧掉了最核心的两间房屋。 夏府已经宣布解聘了所有护院，目前的夏府属于不设防的大世家。不仅没有巡逻护卫，连更夫都不见了，这就是李宪打草惊蛇之计的立足点。 等到李宪把周边情况打量完毕，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沿着更道向前移动的嵬名惠敏突然不见了，只剩下韦十娘小心翼翼地来回乱窜。 在自己居高临下的监视之中，嵬名惠敏居然不翼而飞！ 李宪心道：“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难道和大世家一沾边的事情，就会变得诡异莫测吗？难怪民间谈论到深宫大院，总会编出多少诡异故事。如果自己没有亲眼看见，还真以为这里出鬼了。” 利用爬墙虎留下围墙，然后施展模样古怪的“蛤蟆功”，李宪很快就靠近了韦十娘：“怎么啦？” 韦十娘对着李宪的耳朵说道：“那个小妖女果然有些本事，居然在我前面十多丈的地方凭空消失了。如此怪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注意警戒！” 李宪在韦十娘耳朵边留下四个字，然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蛤蟆功也施展到极致，沿着更道爬行起来。 当侦察兵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凭空消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上天，要么入地。 刚才居高临下监视，就是防备嵬名惠敏“上天”。 这里靠近城南的城墙，四周都是民居的低矮平房，而且四合院一家连着一家。如果嵬名惠敏“上天行走”，再落入民居的胡同之中，就会给追踪造成极大麻烦。 李宪断定嵬名惠敏没有上天，剩下只有一个可能：入地。 这个年代的机关消息，并没有神话中的那么厉害，李宪根本就没当回事。 这个年代没有电力，也没有强力磁铁，更没有强力弹簧。所谓的机关消息，都是纯机械力量控制。就算是神仙制作，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嵬名惠敏要入地，说明地底下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空间。李宪施展蛤蟆功，就是要查找空腔音在什么位置。 因为地底下已经有人下去了，李宪不能敲击地面惊动对方，完全需要通过身体感应，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 游走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说明这里的入口设置极为巧妙。面对崭新的挑战，李宪终于打起精神来。 流水声！李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竟然被他听到了流水声。 仅仅是流水声还不够古怪，古怪的是流水声在右手边的围墙里面！ 李宪顿时精神大振：围墙下面肯定是空的！ 现在四周一片漆黑，李宪只能用双手在围墙上缓缓摸索，还不能太着急，否则就会放过最关键的痕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地面往上大概六块砖的高度，李宪终于摸到了三个凹坑，刚好是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能够扣上。 拉，没反应；推，没反应；按，没反应。 李宪连试三次都没反应顿时就有些急了，干脆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三指用力往上一提，哧溜一声砖墙缩了上去，一个半米宽、一米高的入口出现了。 李宪的右脚探进入口略一晃动，终于被他碰到了一张梯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左手扣着两枚飞镖，李宪一咬牙全身钻了进去。 坏事了！ 木梯子果然就是木梯子，可是这里也就一个木梯子，根本就是一口边长一米五的竖井，没有其他空间！ 如果有木梯子，而且还有一口竖井，应该可以顺着木梯子下去，可这里刚好不行！ 木梯子居然插在水里，而且下面的水还在流动。李宪此前听到的流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只有一口竖井，没有横向通道，嵬名惠敏哪里去了？ 现在是三月初，正是寒气逼人的时候，李宪绝对不相信嵬名惠敏钻进水里去了，此处必定还有其他的古怪。 围墙里面就是静心堂，静心堂中央就是一个微型湖泊，而且还有白玉曲桥和微缩假山，和四周的红柱绿瓦交相辉映，气象万千，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李宪猛然想起来：“难怪静心堂里面湖水清澈见底，原来果然是活水！” 不对！李宪曾经三次看见静心堂里面的湖面，绝对碧绿如洗，平静如镜，根本没有流动的迹象。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李宪只能承认失败：“完了，古代工匠果然厉害，居然会想到如此巧妙的机关，利用湖水的重力和浮力来开启机关！” 李宪相信，真正的入口肯定在水面以下。但是要见到这个入口，就必须把水放出去，让自己能够顺着木梯下去。 毫无疑问，把水放出去的开关肯定在里面。 嵬名惠敏过来之后，她肯定有相应的暗号，里面知道她过来，所以会把水放掉。 李宪不知道暗号，顿时就被困在这里进退维谷。 回头再想静心堂中央的湖泊，那就不是人间仙境，根本就是人间地狱。如果没有外人帮忙的话，最后只能死在这里。 “你们不让老子进去，老子也不让你们出来！”李宪一发狠，干脆打开通道出去。 然后让韦十娘抱住自己的双腿，他上半身探进去把人家的木梯子给拖了出来，居然有接近三米长！ 发生如此变故，让韦十娘大吃一惊：“嵬名惠敏果然厉害，心思缜密到如此程度，我只能甘败下风。” 李宪摇摇头：“不用妄自菲薄，这玩意儿绝对不是她两年时间能干出来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当初修建这座大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同步完成了这个暗道。” 韦十娘点点头：“就算是这样，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宪冷笑一声：“现在木梯子在我们手里，他们无法从这里撤退。立即翻墙进去，里面肯定有进出通道！” 第0465章 匪夷所思 被古代的能工巧匠敲了一记闷棍，李宪心头清醒了许多，思考问题的思路也变得开阔起来。 从理论上讲，夏府的代理族长是李宪，现在是夏府的第一人，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这处暗道也是他的，当然不能被外人发现。 李宪和韦十娘利用木梯翻过围墙之后，赶紧把木梯抽起来，真正实现了“上屋抽梯”。 重新回到静心堂，天色已经蒙蒙亮。 住在这里的七个人昨天全部被杀，现在半个人都没有，方便李宪和韦十娘全面查看，希望能够尽快找到进入地下入口。 李宪有一个担心，如果嵬名惠敏决定对夏府展开行动，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整个夏府人心惶惶，根本毫无斗志。 找到一个从外面进来的通道，并不代表里面的通道只有一个出口。嵬名惠敏会从哪里出来，这是眼前最关键的问题。 李宪相信，既然外面的通道入口使用水流产生动力，那就和静心堂的湖泊有必然联系，所以搜查的重点就是静心堂。 湖面上是一座s形的白玉桥，湖中间有一座四米多高的灰色假山，底座直径大概二十米左右，s形的白玉桥刚好从假山中间穿过。 李宪昨天看这座白玉桥，觉得是巧夺天工。今天重新看这座桥，他的心中升起了一团疑云。 湖泊四周都有回廊，靠近湖侧的栏杆里面还有休闲座椅，可以在三百六十度方向观看见山。 假山，需要远观才能体会其中的韵味。弄一座桥跑到假山里面，这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游戏思路，绝对不是园林制造者的真实本意。 静心堂地底下的“人防工程”，当然不是用来躲藏敌人的飞机轰炸，而是用来躲避战火或者土匪袭击的撤退通道。 只要是豪门大阀的大宅院，就必定有这么一条紧急撤离通道，这是公开的秘密。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让李宪坚定了自己第一直觉，这个念头就是后世的消防紧急撤离通道。 假山在白玉桥正中间，表示南北两端都可以同时跑到假山所在的位置。如果假山这里设置一个撤离入口，就能够加快核心人物逃跑的速度。 不错，大户人家设置的撤离通道，并不是让府内所有人撤离，仅仅是为了核心人物能够逃跑。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让老天爷做主，凡人管不了。 这一次没有出意外，李宪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是假山里面的白玉桥两侧，找到了两扇暗门，开启机关就是两只辟火兽。 咯吱——咔嚓——哧溜——两扇门同时打开，淡黄色光亮从地底冒了上来，随即就是一阵拔出兵刃的动静。 李宪会冒死下去吗？当然不会。他现在已经智珠在握，不可能下去冒险，只不过靠在假山上不阴不阳说了一句：“到底是你们上来，还是我让人把湖水灌进去，选择权在你们身上。” “我知道你会跟过来的。”果然是嵬名惠敏的嗓音：“我一片诚心对你，你居然弄出那么多诡计对我。追魂枪，你有意思吗？” 李宪冷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意思？老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你的意思太多了，让老子整天心惊胆颤。” 嵬名惠敏：“我把黄玉令牌都交给你了，你还心惊胆颤，说明你是个小人。” “不做小人，如何有君子？”李宪浑不在意：“老子行走江湖，从来就坚持一个原则：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时间紧张，老子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是你们先上来，还是我先把水放进去，一言而决！” 嵬名惠敏也冷笑一声：“你的时间紧张什么呀？不外乎要忙两件事：第一，挖空心思去救那个耶律余里衍，还不想自己伤筋动骨。第二，要对付阴魂不散的完颜京，却不知道如何处置武元春。满肚子的妇人之仁，我看你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李宪心中一惊：此女果然厉害，难怪在这里冒充老夫人两年也没露出马脚，居然把老子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听谁说追魂枪要干大事？”李宪嘿嘿一笑：“老子是个小人，就喜欢干些小事，难道不行吗？赶紧做决定，这里了结了，老子还要去做小事！” 嵬名惠敏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要么你赶紧下来，要么你放水把我淹死，没有第三条路！韦十娘，你别多事，这里和你无关！” 韦十娘脸色一变，随即吐了吐舌头，这才一推李宪耳语道：“赶紧下去，她没有敌意！” 就算韦十娘不推一把，李宪也会下去。 在没有搞清楚敌友关系之前，他不可能放水把下面的人全都淹死，也就是嵬名惠敏刚才所说的妇人之仁。 说李宪有妇人之仁的人，第一个是萧姵，第二个是耶律余里衍，第三个是萧芸娘，第四个是裴鸾娇，第五个在下面，就是嵬名惠敏。 妇人之仁说到底就是四个字：人命关天。为了不轻易伤害无辜者的生命，宁愿把自己置于险境，这就是妇人之仁。 这个理念来自后世，李宪一辈子也无法消除。别看他经常恶形恶相，真要他草菅人命，他的确办不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其实就是不要在乎老百姓的死活，只有枭雄才能办到。 比如说后世的蒋介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炸开黄河大堤淹死百万人，数百万人流离失所；火烧长沙城，又是数十万人丧命。 李宪不具备枭雄的特征，所以他义无反顾进入通道，经过一个螺旋梯来到地底，顿时又吃一惊。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直径半米的玉石巨柱，居然有二十四根，间距三米左右，高度六米左右。 嵬名惠敏就站在螺旋梯旁边，使劲一拽李宪的左臂：“看什么看？头顶上就是湖泊，石柱上是两层石板，由糯米浆勾缝保证不漏水，这里可以容纳四千人。” 李宪猝不及防，被拉得差点摔跤：“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嵬名惠敏冷笑一声：“这是我祖上派人修建的，我岂能不知？” 李宪心头猛震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你鬼鬼祟祟跑到这里干什么？” 嵬名惠敏使劲拧了一下李宪的左臂，疼得他呲牙咧嘴：“你不是要找剑卫吗？如果我不带路，打死你都找不到！过来，他们在三区！” 每根石柱上都有一个烛台，此刻已经全部点燃，视线不受影响。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看清楚地下室分为五个独立区域，呈梅花状布局。嵬名惠敏所说的第三区，刚好在螺旋梯的另外一侧，所以他刚下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传说中的剑卫。 嵬名惠敏把李宪往前一推：“看，这就是你要找的剑卫！” 果然不愧剑卫称呼，因为每个人都有一把长剑！这个长剑足够长，竖在身旁快到肩头了。 李宪吃惊的不是长剑的长度，而是长剑的样式：阿拉伯弯刀！ 在地底下居然看见类似于中世纪阿拉伯穆斯林所用的弯刀，李宪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阿拉伯弯刀，很少有人明白。但说到大马士革弯刀，喜欢冷兵器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弯刀，整体上成柳叶状，但是刀身狭窄，弯曲度较大，长度也比我们中土刀略长。 这种古怪的兵器，比我们常见的宝剑宽一些，却又比我们的柳叶单刀窄一些、长一些，你要说它是单面开刃的长剑，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李宪震惊的是，这些弯刀呈现穆罕默德纹，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大夏国和阿拉伯穆斯林教徒取得联系了？ 如果这些弯刀全部采用乌兹钢锻造，现在大宋、大夏、大金的单刀全都不是对手，一碰就会被削断！ 看见李宪突然进入石化状态，嵬名惠敏推了他一下：“你在发什么愣？”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奇怪而已。”李宪终于回过神来打量这批剑卫，一排二十四人，一共三十列，果然是七百二十人。 每个人头上戴着一顶护耳翻皮帽，贴身传穿着黑色紧身衣，外披一件猩红色战袍，脚上穿着马靴，说明他们每个人都有战马。 李宪终于发现了问题：“他们平时就在地底下么？战马在什么地方？” 嵬名惠敏没好气地说道：“这么多人集中在地底下，那还不得饿死啊？战马在城外。因为我不好直接出面，把黄玉令牌交给你之后，就命令他们分批赶来集中，准备应付更大的变故。没想到你的女兵能够打退金兵，所以才没有出现。” 李宪心头微微一凛，回头盯着嵬名惠敏：“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人？” 嵬名惠敏一跺脚：“令牌在你手中，具体如何处置应该你下命令。现在却跑来问我，我真怀疑你带过兵！” 李宪觉得自己很可能得了眩晕症，有些发晕的感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听我指挥吗？” “军令所指，有我无敌！”嵬名惠敏语气冷肃：“你即便下令现在杀了我，他们也不会犹豫！” 李宪从怀中摸出黄玉令牌，这才对嵬名惠敏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但这支部队是你的，我不能夺人所爱。只要你不再找夏府的麻烦，你拿上令牌带他们走。” 嵬名惠敏把双手往身后一背，而且还后退三步，仿佛黄玉令牌烫手似的：“令牌已经属于你了，我才不会要！这是我的地方，为什么要走？” “你可不可以不开玩笑啊？”李宪晃了晃黄玉令牌：“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七百多人都是铁血战士。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则，不可能要你的部队。” 嵬名惠敏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把话说清楚，你永远怀疑我要搞鬼。其实夏府并没有剑卫，剑卫是陪嫁过来的卫队，也就是你所说的王氏老夫人的嫁妆，所以只听王氏老夫人的命令。” “慢着！”李宪终于发现了重大问题：“王氏老夫人才能指挥的部队，为何在你手中？” 嵬名惠敏眼圈一红：“王氏老夫人就是我小姑姑！” 第0466章 灵州惨败 嵬名惠敏的祖父，叫做嵬名讹兀，属于大夏皇族宗亲，这是没错的。 嵬名惠敏说她是大夏皇族宗亲，其实也没错，真正犯错误的是时间。 成语说：世殊事异，时过境迁。 元丰四年（1081），大宋出兵三十万分五路进攻大夏，结果最后惨败而归，三十万大军剩下不足七万，这就是大宋历史上最着名的惨败：灵州惨败。 大宋元丰四年四月，大夏梁乙埋发动政变，杀死谋臣李清，囚禁国主李秉常，大夏顿时一片大乱。 五月，大夏统军禹藏花麻因为和梁乙埋之间有仇，担心自己也被清理掉，所以致书大宋熙河路经略司发兵攻打大夏，他率领全族做内应。 六月，环庆经略使俞充、鄜延经略副使种谔相继上书宋神宗，建议乘大夏内乱，立即出兵覆灭大夏。 宋神宗采纳俞充等人建议决计发兵，下诏诸路备战，以宦臣、熙河路经略安抚使李宪为帅。 七月，大宋调集三十多万大军于两国边境，发起了历史上最大一次对外战争，其中包括： 签书经略司事王中正，率正规军六万人、民夫六万人出麟州（今陕西神木北）西进； 鄜延经略安抚副使种谔，率鄜延和畿内兵四万、民夫五万三千人出绥德北上； 环庆路经略使高遵裕率蕃、汉步骑八万七千人、民夫九万五千人出环州（今甘肃环县）； 泾原副都部署刘昌祚率兵五万出泾原路，受高遵裕节制，与环庆路军合势北进； 大宋宦官李宪率熙河、秦凤兵出熙河（今甘肃临洮）东进。另诏吐蕃首领董毡出兵三万侧击凉州（今甘肃武威），牵制西夏右厢军。 敌人六路大军来攻，大夏的梁太后立即召集群臣问计。 大夏老将嵬名阿兀老谋深算，居然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战术计划，给三十多万宋军挖掘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嵬名阿兀的说辞很简单：让开两厢，大步后退；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纵兵诈降，断敌后路。 华夏军事史上的运动战创始人，就是这个嵬名阿兀，正是他一战葬送了大宋三十万大军。 毛伟人把历史的经验教训上升为理论，这就是名扬天下的“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七月二十二日，种谔率军先发，直接包围了米脂寨（今陕西米脂）。 大宋朝廷的文官们，认为种谔没有启奏万岁就擅自出兵，实属大逆不道。于是诏书特下，勒令还师延州（今陕西延安），受王中正节制。 战争已经开始，居然命令前线将领把部队撤回来，等待皇上下旨之后再出兵。倒行逆施的大宋朝如果不灭亡，世界上哪里还有天理？ 八月二十三日，宦官李宪总领七军进抵西市新城（今甘肃兰州东南），大夏将领禹藏花麻佯败西走，讹勃哆等率万人以城降。 仅仅过了两天，熙河军又在女遮谷（今甘肃兰州东）打败大夏军，而且包围了兰州，大夏守军随即弃城而逃。 十月初四，大夏米脂守将令介讹遇以城降。鄜延兵进军石州（今陕西横山北），夏军弃城走。 十五日，鄜延兵进逼夏州，大夏将领索九思以城降，继进克银州（今陕西横山东）。 十七日，环庆兵逼清远军（今甘肃陇县西），大夏将领嵬名讹兀举城降。 大夏军队全部一触即溃，大宋官军一路上“攻无不取，战无不克”，简直就是势如破竹，隐有席卷天下之势。 大宋朝廷叠闻捷报，文官们弹冠相庆，认为剿灭大夏已经指日可待。后世的蒋介石围剿红军，每次都和这一模一样。 十一月中旬，大夏前期诈降的各路军队纷纷倒戈相向，然后集结起来悄悄穿插到鸣沙川，连续三次打败泾原总兵侍禁鲁福、彭孙所率护粮军，彻底截断了大宋军队运粮通道。 此后不久，鄜延兵至盐州（今陕西定边），因粮草不济，人困马乏，九万三千大军不战自溃，仅三万人生还。 王中正引军抵达奈王井（今陕西定边东），亦因粮尽退归，六万大军仅剩不足两万、六万民夫逃回来不足一万。 十九日，大夏军决黄河七级渠水淹灌泾原、环庆兵营垒，宋军冻溺而死者甚众。大宋鉴于形势危急，下令班师。 高遵裕率领的步骑八万七千人、民夫九万五千人，最后只有一万三千人逃出生天。 回师途中，又在葫芦河（在今宁夏、甘肃边境）遭大夏军队伏击，刘昌祚率领的兵五万泾原兵几乎全军覆没，最后收拢不足一万。 灵州惨败，不仅葬送了大宋朝最精锐的五路边军三十万人，而且奠定了大夏独立的根基。 当然，这年月天下乌鸦一般黑，那才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大夏打败大宋三十万大军围攻，正在举国同庆的时候，居然发生内乱。 任何国家和民族都这样：没有外敌的时候，就在内部制造敌人，然后自相残杀，让历史显得更加精彩纷呈。 大夏的梁太后一举打垮大宋朝的三十万大军，这份功劳实在太大了，让所有人都承受不起。 最先挑事的，居然是梁太后的哥哥梁乙逋。因为梁太后没有授予他统兵权，结果这场大胜仗就没有他的功劳，地位和权利自然一落千丈。 梁乙逋心中不忿，决定杀了自己的妹妹梁太后。可惜事机不密，被梁太后率先动手，在皇族大臣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支持下，梁乙逋全家被灭。 朝廷一乱，奸臣贼子自然是闻风而动，网罗罪名大肆搜捕叛党。 如此一来，前期“奉旨投降”的那些大将，现在说不清楚了，嵬名讹兀首当其冲被追究“叛国投敌”的罪行。 嵬名讹兀可能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训条，所以他一听自己要被灭族，干脆就反出京城。跑到宋、夏边境占山为王，而且化名王不可。 恰在此时，平阳府的夏崇儒开拓商路，要扩展西南吐蕃的市场。嵬名讹兀手下的头目不知深浅，居然把夏崇儒给抢上了山。 嵬名讹兀毕竟是大夏皇族后裔，占山为王不是长久之计。听说夏崇儒和朝廷关系很好，所以决定把自己的幼女嫁给夏崇儒。 夏崇儒只要能够脱身就可以，顺便还弄回去一个美貌妻子，简直就是买一送一的好买卖，所以当即应允，约定从吐蕃返回的时候，就把“王小姐”迎娶回家。 自古天意弄人，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夏崇儒开拓商路一举成功，而且交易回来一大批甲等战马。可惜这个年代土匪太多，如此之好的战马谁都想要。结果夏崇儒半路上遇到土匪打劫，交战过程中被土匪一箭射断了命根子。 自己的女婿居然会被土匪打劫，嵬名讹兀一怒之下倾巢出动报仇雪恨，打垮土匪之后婚事提上日程。 嵬名讹兀觉得路途遥远，自己的宝贝女儿很可能非常危险，所以精挑细选组建了一支卫队，也就是后来的剑卫。 嵬名惠敏最后说道：“爷爷病危之际，放不下我的小姑姑。我已经长大成人，所以决定过来探亲。想到当年的剑卫都已经老了，我把自己的贴身卫队带过来，就是这七百二十人。” “来到临汾之后，我发现到处都有小姑姑的传闻，而且说得不堪入耳。我觉得非常奇怪，所以就潜入府内探听情况，后来才知道夏崇儒为了自己的子嗣，居然对我小姑姑如此欺凌。” “小姑姑毕竟是大夏皇族血脉，遭受奇耻大辱之后，并没有悬梁自尽，而是找机会为自己复仇。恰在此时我过来了，也掌握了所有事情经过，所以帮助小姑姑实施复仇计划。” “夏家的信条，是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总是分成两股势力。长房的主要势力在临汾，幺房的势力在太原府榆次老家。要把夏家连根拔起。就要把夏家核心人物一网打尽。” “经过我小姑姑一再怂恿，夏崇儒决定举办五十大寿，同时宣称要最后确定族长继承人，夏崇志和夏经纬父子才会一起过来，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带军队进城。” “刚开始看见夏家给你买房子、送女婢，搬运柴米油盐，我认为夏崇儒察觉到我们的复仇动作，所以让你进城当援军。小姑姑让夏经纶请客，理由是看看谁更适合做孙女婿，实际上是想控制你。” 说到这里，嵬名惠敏结束了自己的陈述，因为后来的事情李宪就是当事人，全部经过都知道。 李宪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在暗中当推手，对？但是有一个疑问，你刚才一再提到小姑姑，也就是王氏老夫人，究竟怎么回事？” 嵬名惠敏突然放声大哭：“小姑姑听说夏崇儒被杀，夏经纬已经被你抓走，只要除掉夏崇志就算报了大仇，所以才放火把自己给烧死了。你看见的那把大火不是我放的，而是我小姑姑放的！” 如此凄惨的故事，让李宪也陪着滴了两滴眼泪：“质本洁来还洁去，你小姑姑终于给自己报了大仇，必将在烈火中得到永生，节哀顺变。” 嵬名惠敏反手抹了一把眼泪：“党项女儿有仇报仇，从不悲痛。昏君李乾顺把我爷爷逼成土匪，此仇不报，死不泯目！我知道夏安民手里掌握着大夏叛逆，所以我也要加入一份，这才把黄玉令牌送给你，明白没有？” “不明白！”李宪头都大了：“我蔚州那边的军队过不来，目前肯定不会和大夏开战。别指望我给你报仇，至少目前肯定不行！” 嵬名惠敏嘻嘻一笑：“我才不到十八岁，能等很久很久。小姑姑的嫁妆是七百二十名剑卫，我把嫁妆都给你了，接下来就慢慢等。” 第0467章 基本态势 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李宪不得不承认，历史上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无耻的大辽国灭亡了，无耻的大宋、无耻的大夏还在争先恐后，继续在无耻的道路上唱挽歌。 大宋本来就足够无耻，把老百姓逼得走头无路，立国第三年就爆发大起义，前后爆发一百二十多次大起义，每次都有数十万、上百万老百姓被屠杀。前面没有古人，后面的来者也不多。 大夏国更无耻，下手的对象全都是大臣。不管是皇族贵戚，还是功勋卓着的武将大臣，说抓就抓，说杀就杀。 君不正，臣投外国。这句话李宪很小就知道，但是真正领悟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来到平阳府之后。 大夏国第一任皇帝李元昊霸占儿媳，最后被大儿子杀死。开了荒淫无耻的先例，奠定了朝廷动荡不安的基础。 或者是为了保存一丝血脉，或者是为了报仇，反正大臣被逼得纷纷外逃，大夏国实在是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 嵬名族是大夏国开国皇帝李元昊的族群，属于皇家血统。 嵬名惠敏一心想杀了大夏国皇帝李乾顺（也可以叫做嵬名乾顺），属于大夏国皇室内斗，给自己爷爷嵬名讹兀正名是一方面。 夏府静心堂地下密室果然有两条通道可以出去，距离最近的就是东面更道出口，还有一条通道在城南的城墙下。驱动机关就是利用湖水的重力和浮力，而湖水和城外的护城河上下游联通。 这个地下工程，就是嵬名讹兀派遣大夏能工巧匠建造出来的，名誉上是给小女儿第二份嫁妆，建造一个庭院式湖泊，实际上居心叵测。 平阳府的治所临汾就在汾河边上，一河之隔的西面是鄜延路延安府。只要能够攻占延安府，就可以挥师西进占领夏州，从而和大夏国皇帝李乾顺分庭抗礼。 第一批七百二十名剑卫，就是嵬名讹兀派出来作为试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始终没有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嵬名惠敏带过来的七百二十名剑卫，原本是想干掉夏府核心层，一方面给自己的小姑姑报仇，另一方面控制整个夏府的商业网络。然后利用夏府庞大的资金扩大队伍，彻底控制临汾城，进而对西面的延安府发动突袭。 大夏国的党项族，还处于奴隶制度时期，没有完成封建农耕进化，依然属于半游牧生产，根本不知道中原大世家的运作模式。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仔细推演，嵬名惠敏发现自己爷爷的设想完全是一相情愿，或者叫异想天开。 把夏府的人全部杀光很简单，要想控制夏府的商业网络，简直就是做梦。 因为中原大世家有严格的管理体系，而且和各方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并不是一个人说了就能算数的。只要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系统就无法运转。 夏经纶想招李宪做倒插门的上门女婿，引起了嵬名惠敏和她小姑姑的重视，同时对中原大世家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我们毕竟是番邦蛮夷，只能被中原文化同化，不可能让中原文化屈从于我们。汉人只会接受汉人控制，绝对不会接受我们党项人控制。如果真想有一番作为，李宪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唯一的希望。” 小姑姑王氏老夫人举火自焚之前，留下了最后的人生感悟，也促使嵬名惠敏尽快依附李宪，在接下来的巨变之中占得先机。 王氏老夫人留下的遗命是：“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国的亡国公主，嵬名惠敏虽然不是公主，但也算大夏国皇族宗亲，身份并不差多少。在李宪救出耶律余里衍之前，首先给自己弄一个名分，因为中原人讲究先来后到。” 李宪听完了所有经过，才明白嵬名惠敏为什么一见面，就把“大夏国皇族宗亲”挂在嘴上，实际上就是说给李宪听的，目的是起到迁移默化的作用。 番邦蛮夷在对待男女关系上没有那么多讲究，看准了就直来直去，你想反对都不行。 按照嵬名惠敏的说法：“我把嫁妆都给你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别来烦我。” 李宪只能在心里苦笑：老子又没说要娶耶律余里衍当老婆，还什么先来后到，简直不知所云。 难道老子今后要娶一个大宋公主、一个大夏公主、一个大辽公主，然后在后院拍摄三国演义不成么？果真如此的话，那就不是一个家庭，而是三个小朝廷了，真是岂有此理！ 事情还没发生，一切还很遥远。反倒是眼前的危机越来越严重，李宪必须尽快拿出决策。 嵬名惠敏的剑卫临时驻地，在城南二十里的尧帝庙。她之所以如此小心，就是因为第一代剑卫全都死于非命，最后尸骨无存。 李宪认为七百二十名剑卫的战斗编组并不合理，六名百夫长每个人率领百余骑，缺乏最基本的冲击力，只能作为前哨部队探路而已。 两个百人队或者三个百人队放在一起，可以承担一次小型战斗，但是每次出去都要指定谁负责，那就更麻烦，而且指挥起来也不能得心应手。 嵬名惠敏小手一甩：“你想怎么弄是你的事情，我现在不想管了。” 经过一番论资排辈，当然是现场比试一番之后，李宪重新进行编组： 剑卫警卫排（156人）：排长嵬名多麻，副排长古摩鞑。这是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的人员，算是嵬名惠敏的直属警卫部队。 十五到二十岁的精壮，编成两个突击连由李宪统一指挥，分别是：剑卫第一连（282人）：连长嵬名韬，副连长勃答理。剑卫第二连（282人）：连长介讹谷，副连长王利沽。 针对嵬名惠敏的疑问，李宪的答复是：“我的一个警备营是四个连加一个辎重排，总兵力一千二百人。战斗营是两千二百人，可以独立承担一个方面的作战任务。你想组成一个营，最少还差四百八十人。如果要组成一个战斗营，还差一千五百人。” 这是一支纯粹由党项人构成的精锐部队，李宪并没有准备往里面掺沙子，而是继续保持它的纯洁性。 当然，全部使用长剑的骑兵是没有战斗力的，只能用来好看。不过这不要紧，可以找夏安民解决弓箭问题。 完成基本编组以后，李宪让嵬名惠敏想办法把人带出去，准备好战马在尧帝庙隐蔽待机，随时准备接受战斗命令。 “我的部队和别人绝然不同，给你一天时间和兄弟们讲清楚。”李宪临走之前严肃的说道：“如果不能执行我的军令，那就赶紧离开。如果选择留下，今后一旦违反军令，那就杀无赦，天皇老子来说情也没用！” 李宪重新回到白玉桥上，已经是日上三竿，韦十娘依然在假山附近坚守。 李宪顺着白玉桥往前厅走，同时低声问道：“下面已经没问题了，院子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韦十娘摇摇头：“前院吵了一顿，这时没声音了。因为担心外人进来看见假山入口，我没有出去查看，不知道情况如何。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和夏安民说了什么，不敢胡乱现身。” 李宪发现静心堂这里没有人，这才低声说道：“我让夏安民宣称今天中午会有一千六百人过来，并非空穴来风。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在这附近还有两千四百人的正规军，需要半天一夜才能赶到！” 韦十娘大吃一惊：“你在这附近还有军队？” 李宪微微一笑：“如果没有提前埋下伏笔，我敢轻易来到这里吗？实话告诉你，我在决定到汴梁城之前，就已经派出一支部队分批潜入过来。只不过他们没有暴露蔚州飞狐军的身份，而是保护商队的看家护院。” 原来，奔雷剑杨春承担的秘密联络任务，就是在李宪和王节之间沟通，命令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秘密集中手下的部队。万一李宪无法脱身的时候，就亮明旗号大战一场。 刚开始的时候，李宪没想到会和夏府发生交集，主要目的是为了吃掉身后虎视眈眈的完颜京。 现在的情况完全变了，对付完颜京变成了一个次要问题。夏府已经被搞了个底朝天，李宪必须承担善后的任务。 昨天晚上，奔雷剑杨春交给李宪两张纸，说明了两个情况： 第一，五台山的耶律余里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已经秘密取得联络。 萧芸娘带领陶三春和花子明的辎重营，秘密穿插到定襄东北的紫金山，压在折家军前锋折彦彪身后。 李奚骨的大刀营，秘密穿插到盂县北面的杨五寨，切断了王焕的河东兵和北面完颜麻吉之间的联系。 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率领女兵营三个连，秘密穿插到忻口镇北面的石鼓山，暗中监视崞县的义胜军崔忠所部。 卜辙的铁枪营、夏守拙的郭壁镇独立营合计五千人，已经赶到太原秘密包围了榆次县夏家，许进不许出，防止夏府变故的消息外泄。 第二，飞狐县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给王节留下八百护卫，率领一千六百人秘密向临汾城开进，准备对付襄陵城的完颜京所部，目前隐蔽在临汾城东南四十里的卧虎山。 也就是说，李宪目前在平阳府和太原府一线，已经秘密集中了近九千人的部队，其中能够正面作战的部队就超过六千人，相当于第一次蔚州反击战的总兵力。 如果四个方面都决定撕破脸皮，准备在太原府周边大打一场，李宪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战场在别人家里，坛坛罐罐打破了和他没球毛的关系。 李宪一直把自己摆在明面上招摇过市，就是为了吸引各方面的注意力，为自己的部队秘密穿插创造条件。 现在各方面都已经基本到位，李宪接下来的动作，就是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彻底打破眼前的僵局。 第0468章 稳定临汾 大金国因为连续干旱，粮食极为紧缺，加上新皇登基不久，保持相对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所以不想大动干戈。 大宋国因为郭药师一战就损失七万精锐部队，根本没有再战之力，而且更不想大打出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夏国已经向大金国递了降表，自以为外部环境已经稳定，内部忙于争权夺利，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外面的问题。 李宪大军在内按兵不动，他本人孤身在外游移不定。始终处于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的机动状态，很难一下子抓住。 大金、大宋、大夏、李宪这四股势力，目前都把目光盯着太原一线，其实就一个目标——大辽国残留的最后一位小公主：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本人并没有什么危害，也不可能造成很大破坏，四股势力心里都很清楚。 但是，谁控制了耶律余里衍，谁就可以利用她的身份召集契丹溃兵，团结更广泛的契丹百姓，这才是最要命的所在。 耶律余里衍盘踞在五台山，刚好处于太原府、大同府、蔚州府的交叉点上。 从理论上讲，耶律余里衍同时对大宋、大金、李宪产生威胁，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半年多以前，耶律余里衍在蔚州亲自挂帅，指挥李宪的部队一口吃掉了耶律阿古哲的六万大军、郭药师的五万大军。 由此可见，耶律余里衍和李宪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正因为如此，大宋、大金决定联手，对付李宪和耶律余里衍的联手。 有一个谁也不能忽视的严重事实，制约着大宋和大金的动作：李宪的老巢蔚州有四万精锐部队。 如果肆无忌惮对李宪下手，一旦蔚州境内的四万多部队杀出来，就算能够最终剿灭，没有数十上百万人死伤肯定不行。 李宪手中还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掌心雷什么的，如果不顾一切释放出来，那必定是一场惊天浩劫。 迫不及待想除掉李宪，却又投鼠忌器。小打没用，大打更不行，就是大金、大宋共同头痛的根源所在。 大金、大宋在暗地里头痛，其实李宪也不轻松。 夏家作为一个商业王国，近亲、旁支、管理层，总人数居然有八百多人，各商业网点的“正式职工”超过一万七千人，还不包括几万临时工。 说实话，账房总管夏安熙一开口，李宪就差点儿晕过去了。 前一世看过很多电视剧，所以在李宪的印象中，这个年代的所谓商业世家，应该是弄几匹骆驼，再加几匹驮马，然后组织上百人“走西口”。 可是真正的大宋商业世家，根本就不是后世那些脑残编辑弄出来的电视剧。 染坊：夏家对外贸易的所有丝绸、布匹，全都是自己织出来、染出来的，染坊就有十三家，织娘、染纱工就有五千多人。 茶叶：夏家对外的茶叶贸易，除了收购一部分之外，还有数万亩茶园。不要说茶农了，仅仅是采茶的茶娘就有四千多人。 瓷器：夏家对外销售的瓷器，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烧制出来的，民窑就有六座，官窑一座。 商铺：平阳府九县都有夏家的生意，包括粮栈、绸缎庄、盐柜、当铺、大药房等等，凡是涉及到民生问题的，就一定是夏家的商铺。 商队：南来北往、东走西行的商队，每一队两百多人，一共有十二队，骆驼六百多匹，驮马六百多匹，高轮大车四百多挂。 护院：这个年代土匪成灾，夏家的店铺、货栈铺天盖地，如果把所有的看见护院全部集中起来，李宪觉得不用招兵就有一个军团。 管理：“财务部”里面整理账簿的“出纳”、“会计”数十人，账房里面能够左右开弓，同时打两把算盘的就有七十多人。 李宪只能彻底投降：“四位大管家，这玩意儿你们都是行家，别再说下去了。我们分工合作，你们运转贸易体系，我来完善防御体系。” 账房总管夏安熙微微一笑：“总部一共有三座金库、六座银库，族长都是亲自掌管的，难道你也不查验一番吗？” 李宪神色一正：“我已经明白了，一个商业世家的兴衰，直接关系到数万人的生计问题。如果我们今天关门歇业，数万人就会立即丢掉饭碗，一家人的吃饭都会成问题。就算看在那些为夏家辛苦劳作的人的面子上，我们也应该支撑下去。” “四位总管，夏家的财产永远都是夏家的，李宪从来没有想过要吞没这笔财富。只要你们找到合适的代理人，我马上就抽身离开，绝对不带走一文钱。为了对后人有个交代，你们要制定严格的管理制度，绝不允许中饱私囊。” 外事总管夏安民笑道：“真正意义上的夏家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四个人商量了一夜，也基本统一了认识。化家为国，这是必由之路。一个商业世家发展到顶峰，已经不能单独存在，也无法生存下去。” “如果我们把所有护院集中起来，就是超过一万人的军队。虽然他们平时也参与劳作，但是战斗力比官军强多了。两河宣抚使谭稹，之所以经常过来要这要那，除了他个人原因之外，还有朝廷的旨意在内。” 李宪点点头：“我知道大世家是所有动乱的源头，随着市场占有份额扩张到极致，必然导致财富高度集中。大世家需要足够的武装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朝廷首先就不同意，老百姓也强烈要求均平富，战争就无法避免。” 夏安民指着夏安熙说道：“夏家的崩溃早有预兆，我们几个人私底下都明白，也密谈过很多次。我上次说推荐一个人到蔚州府，说的就是他。只有把夏家的财富纳入一个军事集团，才能完成最后的蜕变。” 李宪有些迟疑：“平阳府和蔚州府之间远隔千山万水，我真是鞭长莫及。难道让我带兵打过来，然后占领整个三晋之地吗？” 盐茶总管夏安邦沉声说道：“让你过来当上门女婿，我们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太原府榆次县老家，夏崇志的儿子夏经纶，他娶的就是折家军老大折可适的幼女。正是因为要抗衡折家军，所以我们才要你追魂枪李宪入赘。” 李宪大吃一惊：“夏经纬的夫人折氏，是折可适的女儿？” 夏安民神情凝重：“正是！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夏崇志也不敢这么快和夏崇儒摊牌，夏家也不会轰然崩溃。折可适手下铁骑五万多，兄弟折可存手下铁骑四万多，折家军总兵力十万人。” “我们四个人刚开的想法是尽快组建自己的马队，为此用了十年时间购置优良战马。可是后来我们发现仅仅有军队根本不行，必须有一员战无不胜的大将。放眼整个大宋天下，也只有你追魂枪才能扛得住。” 听到这里，李宪真正开始头皮发紧。 折家军虽然是地方军阀，但名誉上属于官军。评书里面所说的“听调不听宣”，指的就是类似折家军这样的军阀。 朝廷可以调动折家军出去打仗，但是折家军的核心人物绝对不会进入京城，更不会去上朝，就是担心朝廷把核心人物扣起来。 如果折可适出去打仗，兄弟折可存就在家里坐镇。反之，折可存奉命出去带兵打仗，大哥折可适就在家里坐镇。 折家军不仅自己独霸一方，而且和另外的武将联姻扩张势力。《杨家将》里面的杨令公杨继业，原型是大宋将领杨业。他的老婆折氏，后来被美化成“佘太君”的那一位，就是折家军的女儿。 要抗衡折可适、折可存两兄弟，李宪就必须在平阳府亮明身份，否则就镇不住那些居心叵测之徒。 李宪头痛的是：一旦亮明身份，宣称夏府所有的生意都属于自己保护，接下来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不用直接亮明身份。”听了李宪的顾虑，夏安民摆摆手：“平阳知府林积仁贪财怕死，早就被我们搞定了。平阳府兵马统制刘锐，除了金钱和美女以外，对于军事更是狗屁不通。林积仁和刘锐都是我们养着的，不会有什么威胁。” “一般人动不了我们夏家，对普通人亮明身份也没有意义。在三晋之地对我们夏家有威胁的，一共只有三家：晋阳折家军、环庆兵统制杨可世和赵明、种师道和种师中的种家军。我们需要的底牌是，万一出现冲突的时候，可以在私底下告诉他们，追魂枪李宪是我们的女婿。” 李宪点点头：“如果这样的话，可以暂时对付一段时间。威胁最大的应该还是折家军，折可适的大儿子折彦野、二儿子折彦质，折可存的大儿子折彦彪，这都是居心叵测之辈，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做，不得不防。” 也就在这个时候，飞狐军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率领一千六百人赶到。因为平阳府的知府林积仁、兵马统制刘锐被收买，夏府的人可以横冲直闯。 “四位总管这下可以放心了，塔布野的这支部队精于骑射，只要保证他们的弓箭供应，一般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至于贸易管理方面，我会马上派一个人过来，这是个小孩子叫王节。” 说到这里，李宪单独交代塔布野：“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夏府的护院总教头，代表飞狐军在这里保证夏府不受冲击。下一步就是接应王节他们过来，平阳府就是我们的一个新基地。” 夏安民指了指后院：“按照原定计划，枪卫、棍卫分统都被辞退，剩下两百四十人无路可去，如何处置？”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管了，给他们每个人一匹马和一杆枪，我带出去当兵。完颜京不是躲在襄陵城吗？就先拿他开刀！” 第0469章 真正的剑卫 随着塔布野的一千六百正规军到来，夏府总部的事情终于基本尘埃落定。 一共浪费四天时间，李宪觉得非常值得。他不需要夏府在金钱上有多大支撑，交给四大管家的任务一共有四个： 第一，粮食，蔚州急需粮食。李宪接下来需要扩军，蔚州五县根本养不活，需要的粮食是个无底洞。 第二，食盐，因为蔚州五县被大金、大宋四面包围，外面的东西根本进不去，食盐是最伤脑筋的。 第三，战马，在没有打击金国侧后之前，蔚州急需战马补充，把原来滥竽充数的战马替换出来。 第四，弓箭和盔甲，蔚州五县没有那么多工匠，也没有那么多材料。尤其是大夏国的细叶锁子连环甲都是五件套，能够挡住弓箭直射，却比大宋的盔甲轻便漂亮。 所有事情都交代差不多了，李宪和韦十娘带着两百四十名护院家丁返回曹府别院，准备和自己的便宜丈母娘吃个午饭，顺便交代一些事情。 这个丈母娘实在是太便宜了，居然和自己一般大，而且还特别漂亮，李宪想起来就头痛。 李宪脑袋里面不断闪现年轻漂亮的丈母娘，还有一对十三岁的姐妹花，所以就有些走神。 韦十娘突然一碰李宪肩头低声说道：“公子，前面有人挡路。” 李宪抬头一看，十字路口站着四个人，他认识其中两个人：夏府的枪卫分统曹莽、郭瑾。 四个家伙看见李宪倒背双手越众而出，赶紧抱拳躬身：“枪卫分统曹莽、郭瑾，棍卫分统蒋贤、沈骨，参见少族长！” 李宪眉头一皱：“哦，原来是你们四人。怎么还没离开？是不是结算的饷钱不够？” 四个人扭捏半天，还是蒋贤被另外三个家伙推出来：“少族长，既然你能带走这些家丁，为何不要我们呢？” 李宪冷冷一笑：“他们无家可归，已经决定跟我去当兵了。我也不是什么少族长，你们找错人了。” 让夏府把家丁的所有统领全部解聘，李宪这个态度当然是有原因的。 前天夏经纬带领女真鞑子攻打夏经纶的院子，枪卫分统曹莽、郭瑾带领手下一百二十人，一直在外面围观。李宪带领女兵连杀进去，他们也没有出手帮忙。 如果李宪没有参加最后的战斗，夏经纶和夏经纬都是少东家的身份，他们两兄弟发生火并，家丁不参与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李宪不仅加入战团，而且查明围攻夏经纶院子的黑衣人是女真鞑子，枪卫在这个时候依然无动于衷，不管曹莽、郭瑾是居于什么考虑，都属于不可用的人。 “少族长，我知道你是责怪我们那天没有参与战斗。”曹莽终于上前两步：“但实际情况是我们已经接到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插手。” 李宪心中一动：“你们接到了谁的命令？” 曹莽刚要回话，十字街头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是我！” 哐啷一声，韦十娘右腕一翻拔出背上的长剑，随即一个垫步腾身扑了上去：“什么人装神弄鬼！” 李宪依然倒背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认为在大白天有人能够把韦十娘如何。 韦十娘连环两剑都刺向街角房梁暗处，刚才出声的人终于被逼了出来。 这是一个古怪的人，一个特大号斗笠把整个脑袋都罩住，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直缀，手里挥舞着一把连鞘长剑防守，并没有出剑反击韦十娘。 这中间有毛病，李宪赶紧喝道：“住手！” 其实不用李宪发话，韦十娘早就已经住手了，只不过宝剑当胸全神戒备，站在黑袍人身后严密监视。 “你终于出现了。”李宪在原地纹丝不动：“我以为你还要等几天看看风向，然后决定如何运作。” 黑袍人哑着嗓子：“你知道我会出来？” “当然！”李宪双目如电：“我查看了所有核心账目，每年都有一笔隐形开支，而且数目都在万两黄金以上，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夏府号称半平阳，必然还有一股隐形势力。让我意外的是，你会这么快露面。” 黑袍人依然哑着嗓子，情绪没有什么变化：“你迫不及待把自己的人带进来，不就是要逼我现身么？” 李宪终于摇摇头：“我没有揭穿你，就是不想让你现身。不管你以前准备做什么，不管夏崇儒以前答应过什么，现在全部作废。夏府目前在我的庇护之下，你已经不能发挥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上你的人立即退出去。” 黑袍人终于没有憋着嗓子说话：“如果我不走呢？” 李宪的声音变得森然：“如果你不主动离开，为了夏府的长治久安，我有能力把你们全部留在此地，不信可以试试。” 韦十娘也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农桑副总管王思卓！” “不错，正是此人！”李宪点点头：“夏经纶请人吃饭，他高居主宾上首。但是事情发生以后，他居然凭空消失。他还有一个手下叫王安国，也同一时刻消失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是王氏老夫人嫁进来之后，第一个渗透夏府的人。真正剑卫统领就是他，嵬名惠敏是个冒牌货。” 黑袍人摘下斗笠，果然就是三十来岁的王思卓：“江湖传言追魂枪算无余策，果然是心思缜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嵬名惠敏是我堂妹，并不是冒牌货，她的七百二十名剑卫也是真的，不然也不能进入地下兵营。” 李宪冷哼一声：“我不想知道你们一共潜伏进来多少人，带上你的人赶紧走。不然的话，我不介意让嵬名惠敏和她的七百二十人从此消失。警告你一句，平阳府不是你们发起战争的出发地。” 王思卓摇摇头：“进来容易出去难，我和兄弟可以离开，但是手下的人就带不走了。他们为了适应这里的环境，已经五年没有剃发，完全是汉人打扮。过来的时候是分批进来的，现在要穿州过府回到河湟地区，两三千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听说多方居然有两三千人，李宪心中暗惊，但还是不动声色点点头：“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不会强人所难。可以给你一个时间表，让你能够把他们分批带走。” 王思卓突然笑道：“既然堂妹要送嫁妆，七百二十人实在太寒酸。我做一个顺水人情，把最近两年过来的三批人也送给你，一共是两千一百六十人。” 说到这里，王思卓右手一扬，一枚淡黄色的玉佩飞向李宪：“大宋和大夏两面夹击，我们河湟地区的山寨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才会想到这两个地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完颜思敬、完颜京都被你引到这里，我们已经无法隐蔽。” 李宪一把抓住玉佩托在掌心，形状和嵬名惠敏的一模一样，上面是剑卫两个红字，并非总统令三个字， 看见李宪接住令牌，王思卓转身就走，同时留下一句话：“他们四个人都是夏崇儒收养的孤儿，因为我是夏府的总护法，所以他们才会听我的命令。刀卫里面的冯喜是阮氏夫人陪嫁过来的，所以跟阮夫人走了。朱亮是夏经纶提拔起来的，昨晚已经被杀。” 看着王思卓闪身离去，韦十娘有些不满意：“就这么让他走了？” 李宪苦笑一声：“你还想怎么样？夏府在西南方面还有好多生意，尤其是战马必须从那边采购。再说了，夏崇儒生前肯定和他们达成过秘密协议。只不过大夏国已经向大金国称臣，他们觉得从这里发起进攻，很可能会遭到大金国在背后夹击，所以放弃了这个基地。” 韦十娘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王思卓没有告诉我们，他的剑卫在何处啊？” 枪卫分统曹莽沉声说道：“我知道！” 李宪扫了曹莽、沈骨、曹莽、郭瑾四人一眼：“你们四个人什么意思？一旦跟着我了，那就十死无生，想清楚了？” 曹莽点点头：“少族长请放心，老族长当初收养我们的时候就说过，只要机会成熟就大干一场。少族长声名远播，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至于说到死，难道有人不死吗？皇帝都喊万岁，我也没见他们活一百岁。” 李宪点点头：“既然有这种思想准备，那就行了。在我这里只要遵守军令，不祸害百姓，不糟蹋妇女，那都是好兄弟，其他的没什么讲究。王思卓的剑卫大营在何处？” 曹莽反手一指：“在汾水西岸的五股山马场，平时就利用放马进行训练。这处马场一共只有三千六百匹马，实际上就是剑卫的战马。第一批和第二批剑卫原来保护商队，后来年纪大了都在本地成家种地、开店铺去了。王思卓带走了第三批，后面的三批都留下了。” 李宪一拍额头：“把剑卫集中在五股山一线，距离延安府城不到四百里，只需要一天两夜就可以突然出现在延安府城下。幸亏我来得及时，不然这里就会有一场乱仗，剑卫最后全军覆没。” 韦十娘有些诧异：“为什么每一批剑卫都是七百二十人？” 曹莽笑了笑：“大宋对商团护卫人数有关门规定，所以商队出去的时候组成一个大队，需要带人回来的时候就分成诺干小队，分头走不同的关卡。因为和各关卡很熟悉，知道我们一共是七百二十名护卫，就这么慢慢替换进来的。” 李宪心头默默一算，加上嵬名惠敏的七百二十人，整个剑卫就是两千八百八十人，相当于一个营又两个连的兵力，应该可以吓死很多人了？ 想到这里，李宪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们立即回去吃饭，然后赶到五股山马场进行整编，今天晚上就发起一次行动，看看党项人组成的军队究竟有几斤几两！” 第0470章 嵬名兄妹 襄陵县，西汉初年建县筑城，以晋襄公陵墓命名，故名襄陵。曹魏大将许褚死后就葬在襄陵县许留村。 上古第一贤帝，“尧舜禹汤”之中的“尧帝建都平阳”，就在襄陵县古城。平阳府作为中华发源地久盛不衰，关键就是襄陵县的存在。 自古襄陵出帝王。无耻的赵匡胤担心这里又出现一个帝王，所以“征三晋连屠七城”，居然把襄陵县也给裁撤了，仅仅留下一座古城。 襄陵城，现在是平阳府最南面的一个镇，坐落在汾水西岸，西北八十里就是夏府剑卫的五股山马场。 因为五股山马场在汾水以西的深山之中，奔雷剑杨春此前紧盯着完颜京，注意力一直放在汾水以东，他提供的消息里面没有剑卫这一项，所以让李宪疑惑了许久。 如果不是李宪当机立断，命令塔布野的一千六百人立即进城，逼迫王思卓（嵬名思卓）自己冒出来，这个疑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李宪很早就想杀了完颜京，彻底斩断这条尾巴。可现在的条件不具备，主要是无法阻止完颜宗望的大军南下复仇。他更担心一旦彻底激怒完颜京的老爹完颜宗望，大金、大宋联起手来，不顾一切围剿蔚州五县。 从未来的大局着想，现在杀掉完颜京绝对得不偿失，李宪只能忍气吞声。 奔雷剑杨春此前送来的情报已经查清，完颜京化名吕骥，利用武元春出面，就住在襄陵城东大街一座道观里面。 这个完颜京极为狡猾，为了不引起大金、大宋之间的纷争，他带来的主力部队并没有放在身边，而是隐蔽在襄陵城西南八十里的姑射山北仙洞。 能够在姑射山北仙洞埋伏鸠魔铁的两千多人，就要感谢武元春出马。 北仙洞是上清派的一座道场，掌教皇甫靖和王屋山道场有很深的关联。武元春打着落霞观观主的招牌，理由是解决武林纠纷，皇甫靖自然没有二话，而且提供粮草。 李宪不能直接杀了完颜京，更不能在襄陵城内大动干戈，那就只能把他赶出去，免得武元春利用完颜京的力量，再对夏府动什么手脚。 要想对付鸠魔铁的铁弓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虽然鸠魔铁已经被李宪用计打败两次，一共干掉了将近八百人，他现在还有一千六百多人。 奔雷剑杨春传来的消息说，完颜京为了对抗李奚骨和卜辙，专门从大金国找过来两员猛将，分别叫嘎达摩、完颜赛蛊。 嘎达摩：一对八棱翻天锤，单锤重量四十三斤，合计八十六斤。比李宪干儿子李天成的双锤重了十四斤，绝对不可小觑。而且嘎达摩还有一颗流星锤，重量十五斤。 完颜赛蛊：不仅能开硬弓，手中一杆莲托龙舌枪，长度两米七，浑铁点钢枪，重量八十一斤，同样有万夫不挡之勇。 嘎达摩和完颜赛蛊，是完颜宗望身边的护帐铁卫，也就是他的左右保镖。这次居然也放出来，可见完颜宗望对二儿子完颜京是何等的看重，也更让李宪投鼠忌器。 先不谈武功招式，嘎达摩和完颜赛蛊这两个家伙的兵器重量，实在是太变态了。一力降十会，让一般的人只能干哈气。 李宪手下只有李奚骨的球头巨斧能够占上风，因为球头巨斧一百零八斤。其他的大将因为年龄受限制，目前都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祁三郎、方杰、卜辙虽然厉害，但是他们还不满十六岁，身体骨骼还没有定型。李宪不允许他们把兵器重量加到极限，这对今后成长不利。 现在，完颜京身边分别有鸠魔铁、嘎达摩、完颜赛蛊三员猛将，李宪身边只有一个女兵连，这肯定是不行的，就地整编嵬名思卓留下的剑卫成为必然。 按照飞狐军团的编制，一个战斗营是2116人，下辖一个通信排70人、一个侦察排70人、一个辎重连282人、六个战斗连1692人。 李宪命令嵬名惠敏带着她的七百二十名剑卫，连夜离开尧帝庙赶到五股山，一共四批剑卫两千八百八十人，再加上夏府家丁两百四十人，总兵力三千一百二十人。 尧帝庙就在襄陵城对面不远，中间就隔一条汾河。 李宪首先命令嵬名惠敏把人集中到尧帝庙，然后又调出来，这个动静可不小，相信完颜京这个兔崽子应该会发现。 但是，嵬名惠敏这批人并没有北上太原，而是渡河西进大山赶到五股山，李宪就是想让完颜京疑神疑鬼，从而给自己争取时间整编队伍。 李宪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才明白嵬名思卓临走之前，在五股山马场留下了两员大将：黄淼、嵬名巫达。 嵬名巫达是嵬名惠敏的大哥，今年二十三岁，长相威猛，话语不多，看见李宪和嵬名惠敏也只咧开大嘴一笑。马上兵器是一把双钺斧，属于力大无穷的猛将。 黄淼是白马羌后裔，今年二十岁，马上兵器是一杆月枝钩镰枪。四棱枪头长度一尺二寸，枪头托盘带有一个一尺长的月牙形刀刃。 看见李宪对自己的兵器感兴趣，黄淼如此解释：“我原本的兵器是镔铁长枪，因为大夏朝廷官军出动铁鹞子进攻我们山寨，大寨主挑选两千四百人训练钩镰枪对抗披甲马队，我被选拔为第一队统领。” 嵬名惠敏最兴奋：“我一直怀疑大哥为何失踪了，原来已经到了这里。因为他从小脑子转得慢，好多人喜欢捉弄他，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看见嵬名巫达，李宪顿时想到便宜儿子李奚骨，对李飞凤的溺爱没有底线，顿时有些明白了：“大哥疼爱妹子，道理都是一样的。我看不是别人捉弄他，估计都是你这个当妹子的经常捉弄他。” 嵬名惠敏脸色一红：“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宪微微一笑：“因为我有一个儿子李奚骨，妹子李飞凤就认为他是傻子，经常捉弄他。李奚骨为了自己的妹子李飞凤，不惜当街活撕了一个人。大哥纵容妹子，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你的福气。” 嵬名惠敏眼圈一红：“你说的不错，只要我受到欺负，大哥就会站出来保护。我爹爹很早就战死了，是在大哥保护下长大的。大哥小时候力气还不大，打不赢那些欺负我们兄妹的大个子，他就抱住对方的大腿用口咬。” 党项人性情粗暴，作风狂野，一般人不敢用。但是李宪的看法刚好相反，能够为自己妹子拼命，想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关键在于后期的引导。 李宪很快就有了决定，把所有十五岁以下的人挑选出来，剩下的人单独组建一个党项独立营（2116人），营长嵬名巫达，副营长黄淼。下辖一个通信排、一个侦察排、一个辎重连和六个战斗连。 党项第一连，连长嵬名韬；党项第二连，连长勃答理；党项第三连，连长嵬名多麻；党项第四连，连长介讹谷；党项第五连，连长王利沽；党项第六连，连长梁讹鸠智；党项辎重连，连长古摩鞑。 剩下来一千零四人，加上女兵连两百八十二人，组成一个混成营，韦十娘兼任营长，嵬名惠敏担任副营长，作为李宪牵制完颜京的直属部队。 混成第一连，连长曹莽，副连长郭瑾。两百四十名家丁，加上四十二名少年剑卫，就地装备战马。 混成第二连连长蒋贤，副连长马坤；混成第三连连长沈骨，副连长莫怀德。全部都是挑选出来的少年剑卫，属于中军的护卫力量。 剩下的一百五十八人，加上齐曼丽她们二十一个女兵，合计一百七十九人，组成一个警卫连。齐曼丽担任连长，下辖两个辎重排（140人）、一个通信排（36人）。 完成了初步整编之后，各部队立即整顿兵器战马，然后抓紧时间休息。次日天亮，李宪下达了三道命令： 第一，曹莽率领混成第一连，打着夏府护院家丁的旗号直奔襄陵城，对外宣称抓捕夏府的逃奴。如果完颜京和武元春不逃走，就立即抓起来。 第二，嵬名巫达、黄淼率领党项独立营同步出击，隐蔽赶到姑射山和襄陵城之间的古汾城，放过襄陵城的传信快马，侧击姑射山北仙洞出来的女真军队。 第三，李宪和韦十娘带领混成营正午时分出发，从临汾城南的尧帝庙绕过去，切断完颜京北上通道。 命令要求：曹莽的混成第一连主要是打草惊蛇，让完颜京和武元春率领的落霞观女弟子赶紧离开。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主要是截击敌人后路，争取把敌人击溃，切忌正面硬拼。 看着曹莽、嵬名巫达率队离去，嵬名惠敏有些失神：“没想到把部队交给你之后，第一仗就是和女真人交战。” 李宪微微一笑：“现在还来得及后悔，如果你决定返回河湟地区，我马上传令部队收回来。我未来的主要战斗目标全都是女真鞑子，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嵬名惠敏摇摇头：“爹爹早年战死，母亲下落不明，祖父嵬名讹兀也去世了。堂兄嵬名思卓要争夺大寨主，把我们兄妹留在这里，就是不想让我们回去添乱。送出去的嫁妆，还能收回的吗？想赶我走啊，门儿都没有。” 在临汾城停留的第四天下午，李宪再一次率领部队出现在世人眼中。 男女混杂的一千来人，和离开豹头寨的时候差不多。冒充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的三个落霞观女弟子，依然承担冒充任务。迷惑外人的同时，也是贴身保护李宪。 李宪认为算计完颜京的计划很周密，所以显得陈竹在胸。 殊不知过去这几天连轴转，李宪根本没有时间睡觉，大脑根本就不清晰，整个思路处于一种不知觉的惯性之中。 等到他按照预定计划赶到临汾城东面丘陵的一处密林，才知道自己遗忘了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顿时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第0471章 事实真相 混成第一连连长曹莽提前率部赶到会合地点，李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曹莽有些惊慌，没有下马就已经开口：“公子，襄陵城东大街茂源客栈说，栾城客人吕大官人前天下午就离开了。我带领兄弟们绕着襄陵城搜了一圈，没有发现丝毫踪迹，所以赶紧回来禀报。” 原来，李宪设定的会合地点在和川县西南角，位于临汾城东北二十里。 预定计划是逆沁水而上，向北越过沁源县，然后翻越胡甲山在南关设伏，给完颜京一个迎头痛击，彻底甩掉尾巴。 这条路比较难走，是李宪从豹头寨出来之前，和萧芸娘秘密协商的基本行军路线。 其目的是突然出现在榆次县东面的麓台山一线，暗中监视晋阳的折家军、寿阳的冀璟所部河东兵，策应萧芸娘解救耶律余里衍的战斗。 北上太原的大路当然是走汾州的平遥县，可是李宪却不想多生事端。 现如今的汾州知州叫张确，通判叫韩琥，这两个文官不怕死，是北宋末年难得的两个忠臣。 对于张确、韩琥这样的人，李宪一向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神仙都会犯错误，李宪也会犯错误，而且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因素：时间！ 他在临汾城昏天黑地忙了三天三夜，虽然处理所有事情都是快刀斩乱麻，但时间却在无情地悄悄溜走。 平阳夏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出现了如此之大的变故，普通人虽然害怕遭惹是非表面上没说，但暗地里八卦速度基本接近光速。 夏府发生变故之后，李宪也知道非同小可，所以命令韦十娘化明为暗监视重要对象，其中就发现一个扯不清的人——武元春。 武元春为什么一定要和完颜京纠缠不清，李宪不得而知。但命令韦十娘实施紧急抓捕的时候，武元春突然消失了。 后来处置夏崇志和夏经纬父子发动的叛乱，李宪发现王思卓（嵬名思卓）两兄弟不见了，结果整个注意力被转移。 如何才能应付剑卫可能出现的更大乱子，成为李宪首要考虑的问题，结果忽视了武元春突然失踪这个重大线索。 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李宪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突然掉进夏府的巨大漩涡，那是他两世为人都没有遇到过的阵势，所以有些措手不及。 关键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没有时间让他推敲利害得失，更不可能提前做好应变计划，只能顺水推舟，借力行船，思考问题当然不够周密。 阴魂不散的完颜京居然失踪了？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当时就把李宪震在当场半晌做声不得。 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李宪目瞪口呆的时间只有三秒钟，顿时想到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 “蒋贤，带领你的混成第二连立即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姑射山北麓，命令嵬名巫达的独立营立即过来汇合，越快越好！” 韦十娘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公子，难道你怀疑鸠魔铁也带人离开了吗？或许完颜京察觉到危险，跑到姑射山北仙洞和大部队会合也说不定。” “事情不是这样的！”李宪摆摆手：“你没有真正和完颜京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个混蛋有多难缠。这都是我的过错，和你们无关。命令大家立即加强警戒，我要好好想一下应变措施。” 李宪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当然是有道理的。 自从离开汴梁城以来，虽然在各方势力的联手打击下跌跌撞撞，但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所以他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忘记了换位思考这个基本原理。 大宋君臣出尔反尔，设置了一个又一个陷阱，甚至让已经免职回家养老的种师道给自己写一份信，而且让两河宣抚使谭稹亲自送过来，不外乎就是要得到火药配方。 完颜京穷追不舍，主要目标是自己手里的重狙和火药配方，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现在目标没有完成，完颜京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完颜京一向眼高于顶，自认为是天之骄子。虽然在李宪手中连续吃瘪，但完颜京认为李宪是走了狗屎运，加上神妙莫测的火器才会如此。 完颜京不认为李宪比自己厉害多少，心里自然就不服气，一定要给对方一点儿颜色看看，当然有阴谋诡计。 既然要搞阴谋诡计，完颜京不可能预先通知李宪，所以李宪瞬间有些茫然无措的感觉也很正常。 但是李宪相信，按照完颜京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绕道走的人，否则也不会甘冒万险潜入大宋腹地，化名吕骥潜伏在栾城组建什么吕家寨发展势力。 不知道完颜京这一下突然变阵的目的是什么，任何战术设计都不能做，也就拿不出应变措施。 但有一点李宪很有自信，完颜京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不管他想干什么，距离自己绝对不会太远。 既然不知道如何应付，李宪只能想办法寻找蛛丝马迹：“沈骨，曹莽的混成第一连人困马乏需要休整一下。你的混成第三连以排位单位散开，立即对方圆十里展开搜查，发现任何线索都立即上报。” 晚了！ 沈骨给李宪抱拳行了一礼，刚要转身带队出发，女兵副连长韦冬宁已经带着夏安民匆匆赶过来。 曹莽、郭瑾、蒋贤、沈骨和夏安民略一见礼，五个人就一起看着李宪。 夏安民额头上全都是汗，也来不及擦：“少族长，大事不好！” 李宪心头一紧，一种极为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天塌不下来，有事慢慢说。” “完颜京突然包围了郭壁镇！”夏安民深吸了一口气：“夏守拙的三千八百人离开之后，郭壁镇只有三百六十名护卫据城死守，目前已经战死近百人，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我已经让塔布野增援过去，专程过来和少族长知会一声。” 终日打雁，到头来却被大雁啄了眼睛，这是李宪此刻的心情写照。 此前所有的布局都是围绕完颜京展开的，到头来却被完颜京金蝉脱壳，并且在另外一个薄弱点上给自己致命一击。 自以为下了一步好棋，结果刚好掉进敌人设置的陷阱，李宪内心的自责情绪越来越重。 塔布野率领的一千六百人，都是从昭古牙、耶律九斤残部整编而来，骑射功夫虽然极为厉害，但是战阵攻防能力并不强。夏安民病急乱投医，用他们增援郭壁镇并非最好的选择。 如果塔布野的一千六百人遭到重创，自己在太原府以南的嫡系力量就会崩溃，此前所有的计划都会付诸东流。 摆摆手阻止了所有人的疑问，李宪倒背双手开始原地踱步。 有事不可胆小，这是基本常识。现在危在旦夕，李宪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必须把手头的力量仔细推敲一下。 第一，塔布野的一千六百人是自己的一支拳头力量，为了未来的大局，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第二，刚刚整编的契丹独立营不知道根底，战斗力究竟如何是个未知数，而且目前还在姑射山北仙洞一线，不知道蒋贤什么时候能够找到。 第三，身边比较靠得住的是第四女兵连，三个混成连都是一帮少年契丹兵，加上两百四十名夏府家丁混编而成。 夏府？想到二百四十名夏府家丁，李宪突然联想到夏府，一个巨大的疑团顿时升上心头。 塔布野和他的一千六百人，是李宪为了尽快稳定临汾夏府的混乱局面，专门从王节的商团里面抽调过来的。 郭壁镇遭到完颜京的围攻，夏安民居然毫不犹豫就把塔布野调了出来，说明临汾城夏府大院里面已经没有一兵一卒。 临汾城夏府大院是夏家的大本营，或者叫做老巢，夏安民就不担心夏府遭到攻击吗？ 如此巨大的疑问摆在面前，李宪瞬间想到另外一个疑问，顿时停住脚步，一双眼睛宛如利剑盯着夏安民，却没有问话的意思。 夏安民，饱经风霜的脸庞看起来四十出头年纪，有西北汉子的典型特征。被李宪一双眼睛盯着，额头上很快就见汗了。 “我想等到大局稳定之后再说，看来终于瞒不住了。” 夏安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发紧。但李宪就这么盯着，始终不发一言。 夏安民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义父夏崇儒因为命根子被人射断，知道自己很可能没有后代了，就更加嫉妒兄弟夏崇志有儿子，也不想把族长之位传给兄弟，所以开始重新布局，对原有的各部门势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十年前，义父夏崇儒不仅把夏安熙、夏安鼎、夏安邦和我提拔起来，而且另外收养了四个孤儿，也就是曹莽、郭瑾、蒋贤、沈骨。为了培养一批实力强大的护院，义父夏崇儒不惜重金聘请教头，传授曹莽他们四人的武艺。” “义父夏崇儒当年受重伤，是我背着他杀出重围的，他曾经说在适当的时候让我接替族长之位。义父夏崇儒的这番举动在族内造成了巨大影响，兄弟夏崇志最不满意，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见面就争吵不休，好几次都到了拔刀相向的程度。” 听到这里，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个夏安民对义父夏崇儒有救命之恩，也是争夺族长的重要势力。 “因为我没有根基，”夏安民接着说道：“义父夏崇儒就命我寻找一处基地，把夏府的资金转过去秘密发展，这就是现在的郭壁镇。义父夏崇儒背后的支撑力量是党项族，夏崇志为了能够抗衡，所以寻找女真族做外援。” “义父夏崇儒后来已经有所察觉，射断他的命根子，很可能就是嵬名讹兀派人干的，目的就是让他没有后代。嵬名讹兀把自己的小女儿嫁进来，此后不久嵬名思卓带领第二、第三批剑卫过来，说明党项人其实居心叵测。” 第0472章 因果关系 朝廷之中无正义，大世家内部更是乱七八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通过夏安民的解释，李宪对大世家的卑鄙无耻已经无话可说。 嵬名讹兀为了实现自己内心的目标，对夏崇儒暗下毒手，然后把自己的小女儿嫁过来，其目的就是想霸占整个夏府。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嵬名讹兀以保护小女儿不受伤害为名，先后派遣剑卫数千人过来，甚至在夏府之内划出一块禁地，然后在地下大兴土木弄出一个秘密兵营。 夏崇儒被人射断命根子，义子夏安民舍命把他救了回来。救命之恩大如天，不能作假。 为了整个夏府在西南河湟地区的生意，夏崇儒必须和党项人保持关系，虽然察觉了嵬名讹兀的阴谋诡计，却不敢轻易撕破脸皮。 不能和嵬名讹兀撕破脸皮，并不代表夏崇儒不想报复。寻找三个彪形大汉侮辱嵬名讹兀的小女儿，就是夏崇儒的报复手段之一。为了爹爹的宏图大业，嵬名讹兀的小女儿只能忍辱负重。 “那三个人都是义父夏崇儒从外地聘请的教头，目的是培养曹莽、郭瑾、蒋贤、沈骨他们四人。两年后，曹莽他们四人已经学会了三个教头的全身本事，开始担任棍卫和枪卫的分统。” 夏安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李宪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那三个教头肯定早就尸骨无存了。 “我痛恨党项人谋害义父！”夏安民瞟了一眼女兵连那边的嵬名惠敏，然后才接着说道：“可是后来在大同府那边听说女真人比畜生还不如，所以我也不能和女真人合作，要想对抗两个强大的敌人，我只能在半路上拦截你。” 李宪苦笑道：“我终于明白了，真正让夏府彻底崩溃的人其实就是你，结果把我给拖进来了。” “不是我一个人！”夏安民摇摇头：“夏安熙、夏安鼎、夏安邦、夏安民这四个名字，都代表了义父的一番心血，他的目的就是希望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不再受人欺辱，为此不惜耗费钱财训练军队。” “只可惜白手起家组建军队，总是无法对抗嵬名讹兀庞大的势力，连嵬名思卓的三千多剑卫都打不赢。我们做生意还行，但要说到身经百战却是外行。经过秘密协商以后，我们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李宪摇摇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为何要把夏府整崩溃？” “你有所不知，”夏安民冷笑一声：“义父夏崇儒自从遭到嵬名讹兀的暗算，早就明白单纯经商是没有丝安全毫保证的。党项人、女真人都想要夏府，大宋朝廷也想要夏府，我们随时都可能被人灭掉。” “嵬名讹兀在临汾城的夏府大院修建地下兵营，义父夏崇儒就已经放弃了城内大院，只不过留下来掩人耳目，真正的大本营在郭壁镇。完颜京突然围攻郭壁镇，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夏府的真伪？” 李宪眉头一掀：“如此说来，曹莽他们四人都是你的心腹了？” “正是！”夏安民点点头：“你前天为了逼走嵬名思卓的剑卫，让我解聘所有护院。我和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四人打入嵬名思卓的内部，彻底整垮真正的剑卫，没想到嵬名思卓居然甩手就走。” 李宪心里一惊：“如此说来，嵬名巫达、嵬名惠敏两兄妹，还有那三千剑卫都没什么用处了？” “也不能这么说。”夏安民摇摇头：“嵬名巫达、嵬名惠敏的爹娘死得不明不白，说明嵬名讹兀死了之后，他们家族里面出现了和我们夏家一样的情况。嵬名巫达、嵬名惠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属于大夏国的叛逆。既不容于朝廷，又不容于家族，已经走投无路。” 历史是胜利者写的。在朝廷、大世家的人事变动方面，必然都是一场血雨腥风，和功过是非、正义邪恶毫无关系。 无论是平阳府的夏家，还是河湟地区的嵬名讹兀家族，成王败寇是唯一的结局。李宪并不是历史的法官，他没有资格评判谁是谁非。 李宪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听说嵬名惠敏两兄妹暂时无害，他不想在其他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现在起码明确了五个问题： 第一，夏府的棍卫和枪卫都是夏安民的嫡系人马，除了日常护卫之外，还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限制党项人的剑卫。 第二，嵬名思卓当机立断选择退走，因为他不想同时面对四股势力，分别是：李宪、嵬名巫达兄妹、女真人、夏府。 第三，郭壁镇才是最要紧的所在，临汾县城里面的夏家大院反倒无关紧要，完颜京围攻郭壁镇刚好打在夏府的要害上。 第四，夏崇儒被杀之前的十年，就开始谋划建立强大的军事力量，甚至有了称霸一方的野心，所以给自己四个嫡系手下取名为夏安熙、夏安鼎、夏安邦、夏安民。 第五，夏崇志想借用金国女真鞑子的力量杀掉大哥夏崇儒，没想到夏安民他们四人干脆同时发力，让整个夏家一夜之间彻底奔溃，然后把主要精力转向争霸之路。 夏崇儒有称霸的野心，夏安民等四人内心深处究竟是如何想法，李宪目前没有时间推敲。 就平阳府周边的情况来说，李宪和夏安民等四人之间的关系，属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李宪的灵魂属于二十一世纪，对这个年代的认识来源于有限的历史资料，北宋末年的山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足够认识。 夏安民等四人是这个年代的商业精英，关注的焦点总是从商业利益出发，政治和军事两方面属于思考的盲区。 李宪和夏安民等人都没有想过一个重大问题：夏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崩溃，真正的导火索是什么？ 因为没有彻底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巨大的隐患也就提前埋下，灾难也就在慢慢酝酿。 李宪是一个重于承诺的人，从来不会食言而肥。面对目前这种诡异的敌我态势，他丝毫没有想过单独离开，而是选择和夏安民等人共进退。 萧姵、萧芸娘、耶律余里衍等人多次说过，李宪身上不具备枭雄特征，有太多妇人之仁，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敌情已经十分严重，李宪觉得解除完颜京的威胁，才是目前最紧迫的任务，所以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战术层面。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完颜京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但他来头不小，野心很大，而且是李宪目前最大的敌人之一。对于李宪这个人的性格，完颜京进行过深入研究。 脸不够厚，心不够黑，手不够毒，这就是完颜京对李宪的评价。 完颜京是大金国的皇太孙，标准的官三代。不仅貌若潘安，心思缜密，口才很好，而且个人的本事不小，胆量也足够大，连李宪都自愧不如，甚至还有些嫉妒。 最关键的一点，完颜京还是一个聪明人，至少在外人看来足够聪明。 武元春，太原府武家覆灭之后仅存的孤女，被韦十娘救走之后精心培养，武功在落霞观三百多弟子当中脱颖而出。 亲眼看见过家破人亡的惨剧，武元春从小变得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保护自己。 那天晚上在王屋山灵都观偏殿外面，武元春正在隐秘之处“嘘嘘”的时候，居然碰到了施展“蛤蟆功”的李宪，这一段冤孽外界并不知道，但武元春是不会忘记的。 李宪在东京汴梁城的所作所为，因为某些人别有用心，“李半仙”的神奇故事刹那间传遍了黄河两岸，武元春当然也有所耳闻。 抓捕李宪，然后利用他的神通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是武元春的内心想法。 后来拼死测试了一把李宪的本事，居然让李宪破解了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让武元春对李宪这个冤家的认识更进一层。 武元春认为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一念之慈放走李宪。因为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实在太重要了，如果泄露出去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可是等到想把李宪重新抓回来的时候，武元春发现已经时过境迁，因为韦十娘和落霞观的四大护法出现在李宪身边。 连续三次偷袭李宪失败，让武元春内心深处产生了强烈的不甘。 在她看来，韦十娘和落霞观的四大护法突然出现在李宪身边，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是居心叵测，甚至是知道了地下密室的某种风声，所以才会拼死保护李宪。 为了防止秘密外泄，武元春认为应该尽快把地下密室里面的东西转移出去，所以她自信满满的重新回到地下密室。 武元春发现自己上当了，等到她想再次进入地下密室的时候，发现自己上了一个恶当，顿时怒从心变起。 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有两个出口：一个在灵都观大殿的司马承祯塑像肚腹内，一个在灵都观大殿须弥台的西南角。 武元春以为从哪里出来就可以从哪里进去，没想到司马承祯的密室出口根本无法从外面打开。 重新回到当初囚禁李宪的破房子，也就是司马承祯地下密室入口所在地，武元春猛然想起另外一个重大问题：李宪寻找第二层密室的入口，是第一层密室里面的蜡烛燃尽之后。 换句话说，李宪寻找通道入口的全过程，武元春根本就没有看见。除非李宪本人到来，任何人都无法找到进入司马承祯第二层密室的入口！ 连续三次抓捕李宪失败，武元春居然又碰到了一个聪明人，至少在她看来这个人足够聪明，甚至比李宪还要聪明。 这个人长得仪表不凡，风流倜傥，似乎是西晋的潘安转世，自称栾城吕家寨寨主吕骥，只要是个女人就无法抵挡住他的变态魅力。 第0473章 死亡陷阱 连萧芸娘、牟长霞等人都在李宪面前亲口承认，如果自己在看见李宪之前看见吕骥，而且不知道他就是死敌完颜京的话，很可能就会陷进去不能自拔。 在李宪看来，完颜京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比二十一世纪的核武器厉害多了，属于人类无解的存在。 女人一旦看见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所有的智商都会归零。武元春看见完颜京的第一眼，就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一颗心顿时彻底陷入进去。 可是武元春和她手下的两百女弟子都犯了一个错误：她们眼中的吕骥来历不凡，自负风流而不下流，却不知道他的具体背景。 完颜京在栾城亲眼看见了姬家庄的“素女七十二宫”，于是发下宏愿：今后要给自己独建一座素女宫，而且里面必须全部是如花似玉的双胞胎。 落霞观女弟子固然漂亮，武元春固然是风华绝代，毕竟完颜京手下曾经有四十八将，也就是人间绝色的二十四对双胞胎。虽然被李宪先后干掉了二十个，但完颜京对女人的眼光和免疫力绝对非同寻常。所以无论武元春如何心甘情愿，完颜京都没有什么明确表示。 武元春认为完颜京比癞蛤蟆李宪还要聪明，所以她认为完颜京一定能够找到司马承祯的密室入口。 大宋走的是西晋亡国之路，以清谈为时尚，尊虚妄为宗旨。玩女人为儒雅，炫富贵为身价。居庙堂之高，为党争而站队；处江湖之远，视百姓为奴仆。 北宋末年，正是妖魔鬼怪横行，神仙之说泛滥的愚昧年代，没有人去探究自然奥秘。 完颜京固然聪明绝顶，但他毕竟是野蛮的女真鞑子，并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机关消息对他来说太过于玄奥莫测，根本摸门不着。 但是，完颜京毕竟是个聪明人，而且居心叵测，诡计多端。扬长避短，旁敲侧击，是他的拿手好戏，并没有轻易露出不懂机关消息的马脚。 武元春寄希望于完颜京打开地底密室，当然要把自己的悲惨身世重新说一遍，完颜京才明白武元春居然是太原武家的余孽，一个巨大的阴谋开始慢慢浮现出来。 恰在此时，完颜京接到爹爹完颜宗望的飞马传讯：西路军副帅完颜娄室，亲自主持向南面太原一线渗透。建立秘密势力、寻找火药配方、夺取李宪火器，成为三大核心任务。 秘密转进河东，配合完颜思敬行动，成为完颜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为了实现战术重点的转移，完颜京需要时间和完颜思敬进行联络。 正因为如此，李宪此前才发现完颜京的追兵突然变得缓慢，甚至还让大部队在姑射山北仙洞潜伏一段时间，而且招数变得凌乱不堪。 可惜的是，李宪突然陷入平阳夏家的内斗漩涡之中，而且事情一单接着一单，让他没有丝毫精力关注更多的问题，更没有想过为何所有事情都在一瞬间爆发。 其实，李宪在平阳府夏家所面临的复杂局面，事情起因于三个月之前。具体说来应该是这样的： 完颜思敬，是完颜活女的副将。完颜活女，是完颜娄室的儿子，大金国三代子弟之中的十八虎将之一。 完颜活女十七岁那年，跟随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出征，作为左翼敢死队头领进攻大辽国的宁江州，身中两刀一箭还死战不退，最后被人强行扶下城头。完颜阿骨打赞叹：“此儿他日必为名将。” 蔚州灵仙县保卫战，就是完颜活女的部下射死了萧姵。眼看防御阵线就要彻底崩溃，祁三郎一怒之下拼死一搏，最后把完颜活女斩于马下。 完颜活女被杀，完颜思敬收拢残部逃过一劫，后来被完颜娄室重责二十军棍一撸到底。 完颜思敬见识过祁三郎榆木大炮的威力，完全颠覆了人们的认知。刚开始以为是诡异的神通，后来听说是火药制作出来的怪物，所以完颜思敬对于寻找太原武家的火药特别上心，可惜一无所获。 在此期间，大金国兵马大元帅完颜杲、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等高级将领，已经完成了此前蔚州战役的总结，找到了三路大军惨败的关键因素：火器！ 窃据蔚州的追魂枪李宪，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有多大。三路大军最后灰头土脸的罪魁祸首，就是因为李宪手中掌握着无坚不摧的强大火器。 恰在此时，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对云中地区发起第二次反击，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孤军南下五台山，追魂枪李宪在东京汴梁城再次使用掌心雷。 为了搞清楚追魂枪李宪的火器情况，完颜京奉命南下东京汴梁城查明真相，并且参观了大宋朝的“广备攻城作”。 完颜京经过实地试验，大宋朝的震天雷、喷火乌鸦虽然也很神奇，但只能吓唬战马，根本没有丝毫威力，和完颜彀英、完颜婆卢火、完颜亮描述的可怕场景完全没有可比性，并没有那种地裂山崩的灾难性后果。 毫无疑问，追魂枪李宪手中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不仅大金国不知道，大宋朝也不知道。 经过完颜京的暗中运作，最后在轵关陉三官寨终于重现了恐怖的一幕：仅仅是几次轰鸣，鸠摩智的铁弓营四百骑就彻底崩溃，凡是被击中的战马，都被凌空撕成粉碎。 这一个巨大的发现，证实完颜彀英、完颜婆卢火、完颜亮等人没有说假话，完颜京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了回去。 完颜宗望接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立即对兵马大元帅完颜杲、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进行通报，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开始形成。 第一个出现的人，正是在太原府秘密发展势力的完颜思敬，他要迎头拦截追魂枪李宪北上。 完颜思敬秘密发展的势力，都依附榆次县夏家的夏崇志、夏经纬父子，是作为榆次县夏家的护院家丁出现的。 要想迎头拦截追魂枪李宪，完颜思敬只能立即南下平阳府一线，唆使夏崇志、夏经纬父子夺取临汾城夏家总部就势在必行。 完颜思敬选定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襄陵城茂源客栈，这也是他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平阳夏府的外事总管夏安民，提前在半路上找到追魂枪李宪，这个变故出乎所有人预料。 让完颜思敬、完颜京都没有想到的是，追魂枪李宪居然放弃北上救援耶律余里衍，反而有心情在临汾城横插一脚。 完颜思敬接管夏府总部的愿望落空，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完颜京，此事即为怪异，我们可能要调整一下。” 完颜京也有些诧异：“我刚过来，好多关系都不清楚。完颜思敬，这里是你的活动范围，有什么应变措施？” 完颜思敬摇摇头：“事发突然，我并没有既定计划，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太原武家是夏崇志灭掉的，你手里的武元春这枚棋子应该能够发挥作用。” 完颜京冷笑一声：“武元春这个女人自以为很聪明，其实笨的像猪一样，居然想利用我。因为她是太原人，所以我才暂时带在身边当向导。应该如何使用，你说说看。” 完颜思敬心有余悸：“追魂枪李宪有强大的火器，当初在桑干河我亲眼见过，正面进攻可能要吃大亏。要想躲避火器的打击，唯一的办法就是打他个措手不及，所以需要让他尽快动起来。” “为了搞清楚火器的秘密，这个追魂枪李宪我们需要抓活的才行。”完颜京有些为难：“追魂枪李宪非常狡猾，我和他交手三次都失败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完颜思敬笑了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狡猾的猎物也有掉进陷阱的时候。据我所知，你对郭壁镇下过一番功夫。那个地方李宪停留过两天，很可能还有夏府的秘密，应该还有文章好做。” “现在你已经造成一种假象，外人都以为你迷惑于武元春的美貌，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我的想法是，只要追魂枪李宪能够经常看见武元春，肯定认为你就在附近，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完颜京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原来你想给追魂枪李宪来一个假痴不癫？” “不错！”完颜思敬微微一笑：“大帅完颜宗翰从来不会正面纠缠，最拿手的就是围点打援。我们给追魂枪李宪来一个移形换影，然后请君入瓮，最后逼他签订城下之盟，用火器秘密换他一条命，你看如何？” 完颜京点点头：“目前没有更妥善的办法，就按你说的办！”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李宪在夏府总部忙得晕头转向，加上武元春一直停留在临汾城内，所以他根本没有察觉完颜京、完颜思敬在襄陵城的密谋，更不知道还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他。 夏安民传来紧急消息，郭壁镇已经被团团包围，彻底陷落就在眼前。如果李宪不想自己独自逃跑，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救援郭壁镇。 “嵬名惠敏，你大哥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还没赶过来，齐曼丽她们留在这里担任护卫，我带领庄丽霞的女兵连、曹莽的混成第一连、沈骨的混成第三连增援郭壁镇。党项独立营过来之后，立即增援上去。” 救人如救火，李宪没有继续耽搁，给嵬名惠敏交代一番，就命令曹莽的混成第一连出发，沈骨的混成第三连殿后，他亲自率领女兵连居中策应，开始向西南郭壁镇急行军。 三个连八百多人纵马疾驰而去，一头扎进森林之中。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仅仅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遇到敌人，而且曹莽的混成第一连两百八十人，一个照面就彻底崩溃，再在想回头就已经晚了！ 第0474章 遭遇伏击 这条山谷北高南低，李宪并不陌生。 几天前，李宪和韦十娘侦察孟完庙的时候抓了一个舌头商萨曼，就是在这条山谷里面审问的。从而知道完颜宗望的卫队长脱脱离接到一个新命令，然后把麻利骨、齐曼丽等五十人一网成擒。 上一次是一路尾随敌人夜晚过来，而且没有战马跟随，所以李宪对山谷的地形没有什么直观印象。 现在是大白天，李宪才知道山谷两侧的山梁都是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山谷里面怪石林立，易守难攻。 今天不是步行，而是八百多人全副武装，每个人都骑着战马，打头阵的是曹莽和郭瑾的混成第一连。 混成第一连的连长曹莽，副连长郭瑾，是夏府的枪卫分统，跟随三个枪棒教头训练一年多时间，是夏府外事总管夏安民的嫡系，手中的兵器是一杆镔铁长枪。 作为平阳府的地头蛇，曹莽和郭瑾选定的行军路线当然要满足两个要求：既能保证战马通行，还要能够尽快赶到郭壁镇。 李宪和韦十娘带着北上独立团第四女兵连居中，来到山谷西侧山梁上的时候，曹莽和郭瑾已经率领混成第一连到达谷底。 一切都很正常。 大部队穿行在寂静的山林之中，战士们都没有发出声音。除了战马打响鼻和踢踏的蹄声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金玉赤骝作为一匹不世出的宝马，跟着前面的战马行进也不需要有人控缰，一路小碎步平稳得很。 因为担心增援郭壁镇的塔布野所部遭遇不测，李宪就有些神游天外，坐在马背上完全是信马由缰。 宝马金玉赤骝气息悠长，耐力十足，在平地上持续奔跑一天一夜，能够很简单跑出去六百里，轻易不会发出什么其他动静。 咴——金玉赤骝突然停住脚步仰天一声长嘶，不仅惊动了整座山谷，而且惊动了整个行进队列，关键是惊动了马背上的李宪。 李宪猛然清醒过来，发现女兵连已经到了山谷西侧山梁的腰部，打头阵的曹莽混成第一连正在开始攀登山谷东侧山梁，殿后的沈骨混成第三连已经在女兵连后面开始下山。 一股巨大的危险气息涌上心头，李宪本能的感觉到两个字：不好！ 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李宪对于丛林作战属于老兵油子，基本常识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是北宋末年，不像一千多年后的荒凉景象，几乎所有山林都保持原生态，里面生活着数不尽的飞禽走兽。 李宪上次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的这片森林里面危险重重。虽然没有听见过虎啸，但有金钱豹和黑熊留下的痕迹。 自己这八百多人马进入森林，而且已经到达密林深处，居然没有惊动一只飞鸟，这太不正常了！ 没有飞鸟盘旋，只有两种情况：第一，这片森林里面没有鸟类；第二，这片森林里面已经有人提前进来了。 第一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李宪率领卜辙的铁枪营、女兵连一路北上，每天都有打猎的过程。 深吸了一口气，李宪刚要出声提醒对面山梁的曹莽当心敌人埋伏，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已经出现了！ 嘣嘣嘣——咻咻咻——强弓的弹动声、箭矢的破空声已经传来，曹莽的混成第一连顿时人仰马翻，战马的哀鸣声、战士的惨叫声随即汇成一片。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最擅长的丛林作战环境中，居然会掉进敌人的伏击圈！ 骑兵进入山谷，而且掉进敌人的伏击圈，除了被动挨打再也无计可施。 敌人的第一轮打击，曹莽的混成第一连就被射死大半，两百八十多人仅仅一个照面就已经彻底崩溃。 恰在此时，李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杀——” 李宪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兵连长庄丽霞的娇喝声已经响起：“女兵连听令：敌人已经从后面山梁上压下来了，我们停在半山腰就是等死。一排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公子冲过山谷，冲上对面的山梁就是胜利，其他人跟我开路——” 庄丽霞，是李宪从飞狐县少年营带出来的一个女兵，今年才十四岁不足。 口中的喝声未歇，庄丽霞已经催动大红马冲下山谷，挥舞着缠金花枪一马当先扑向对面山梁。女兵连的二、三、四排一声呐喊，紧随其后冲下山谷。 第四女兵连副连长韦冬宁飞快的抽出铁胎弓，反手抽在金玉赤骝的屁股上：“一排全体都有，保护公子立即冲出去——” 就这功夫，殿后的沈骨混成第三连已经被敌人压了下来，半山腰顿时一片混乱。 兵败如山倒，神仙也难救。这种局面李宪还是第一次遇到，整个人当时就懵了。 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被敌人压在山谷之中。 第四女兵连一排，里面有六十个落霞观的女弟子。因为她们有武功在身，所以装备的是铁胎弓，这是一支能够对敌人实施远程打击的突击力量。 副连长韦冬宁原来是落霞观的四大护法之一，她亲自带领第一女兵排把李宪裹在中间冲到谷底，庄丽霞已经带领三个女兵排冲到了对面的半山腰，铺天盖地的箭雨随即罩了下来，数十名女兵顿时被射落马下。 女兵连都是十几岁的少女，正是如花年华，却凋谢在自己眼前。李宪的牙关都咬碎了，却无计可施。 韦冬宁一连两箭射死对面的两个敌人，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东面山梁的情况，随即低喝一声：“此路不通，大家放弃战马随我来！” 韦十娘抓住机会一拍马鞍桥飞身而起，探手抓住李宪的左肩，双脚在金玉赤骝背上一点，口中大喝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李宪还从来没有丢下兄弟们独自逃跑的经历，看见韦十娘抓着自己直往山谷上游冲去，顿时就急了：“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 “闭嘴！” 韦十娘神情严峻，左手拧着让李宪，右手挥舞圆月弯刀磕打箭矢，把轻身功夫提到极致，宛如风驰电掣一般向前猛冲。 大概过了五分钟，韦十娘突然离开山谷飞身而起，拧着李宪落到一个大树上，简单观察了一下方位，然后向东面的山梁窜去。 李宪拼命想挣脱韦十娘的控制，可惜韦十娘死死捏住了他的肩井穴，五根手指仿佛要抓进他的锁骨，整个左半边已经彻底麻木不听使唤。 山梁正中一棵参天大树，李宪终于想起来了，正是上一次和韦十娘在这里观察上面孟完庙的地方。 现在居高临下，李宪终于看清楚了整个战场。 孟完庙修建在山梁最上游的山头南侧，成为此地唯一的制高点。 孟完庙西侧山谷中密林里面喊杀震天，东侧山谷中已经开始惊鸟扑腾，说明有人靠过来。 韦十娘站在树冠顶上喃喃自语：“这下麻烦了，敌人已经把这座山头包围，根本冲不出去了。” 李宪恼羞成怒：“兄弟姐妹们都在拼命，你居然带着我独自逃命，论罪当斩！” “闭嘴！”韦十娘低喝一声：“现在敌人还没有发现，叫什么叫，还嫌死得不够快吗？” “男子汉大丈夫，要死也应该死得轰轰烈烈。”李宪又开始挣扎起来：“你这个死婆娘，赶紧把老子的穴道解开，下面还等着救命啊！” 韦十娘不为所动：“我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再叫的话，我就把你的哑穴也封闭。” “放屁！”李宪真急了：“老子就在这里，谁敢胡乱下命令？你居然连老子的命令都不听了，要你何用？” 韦十娘冷笑一声：“只要我能够保证你的安全，牟长霞和萧芸娘就完成对我的承诺。” 李宪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战场，牟长霞和萧芸娘远在千里之外，她们的承诺有个屁用？赶紧解开老子的穴道，赶紧想办法救人才是正经！” “闭嘴！”韦十娘双足在树冠上一弹，带着李宪落向地面，然后直扑山头上的孟完庙：“噤声儿，里面有人，但不会很多。只要坚守孟完庙，我们就还有机会。” 李宪只能苦笑：“你这个死婆娘真是一根筋，敌人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就凭我们两个人能够坚守一座寺庙吗？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可能把兄弟们解救出来，然后团结一心才有可能支撑下去。” “我知道！”韦十娘扑到庙墙外面并没有停留，直接腾身而起飞跃围墙落到院子里面：“扫清障碍，韦冬宁她们干掉追兵之后就会赶过来汇合，然后再想办法救人。” 说到这里，韦十娘一松手扔下李宪，同时扑向庙门。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就是韦十娘拧着李宪飞越围墙还没落地，庙门里面已经冲出来六个大汉。 韦十娘扔下李宪，左手拔出身后的钢剑，然后左剑右刀扑入敌群。仅仅一个照面地上就多了六具尸体，韦十娘已经杀入寺庙大殿。 等到李宪从地上爬起身来，反手抽出未济重剑，韦十娘已经浑身是血来到大殿外面：“敌人埋伏的二十四人全部被杀，你在这里谋划如何防御，我下山去救人。” “如果没有人，那还谋划个屁！”李宪急怒攻心，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狂吼一声翻身冲向围墙大门：“既然要救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恰在此时，韦冬宁已经带领一群人冲了过来：“公子，四周的敌人不下四千，鸠魔铁的铁弓营一千六百多人担任正面拦截，兄弟们绝大多数都死在铁弓之下。” 第一女兵排七十二人，是第四女兵连战斗力最强的，现在韦冬宁身后只剩下十三人，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变成了血人。 面对如此惨重的失败，李宪只觉得肝肠寸断，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虽然利用未济重剑支撑没有摔倒，但口中喷出一团血雾，脸上瞬间变成了铁灰色。 第0475章 宁死不屈 孟完庙坐北朝南，规模很小。北面背靠山壁一座三开间的庙宇，只有正中间的大殿有门。东西南三面有一道围墙，大概有两人高。 李宪气急吐血，身形摇摇欲坠，韦冬宁只好首先把他搀扶到围墙大门处坐下，然后推血过宫。 “公子，着急是没用的。你一定要尽快冷静下来，幸存的人能不能逃出去，还需要你拿主意啊。” 韦冬宁安抚李宪，韦十娘来到庙门外的那棵大树顶上观察情况：“公子，两个混成连死伤大半已经彻底崩溃，只有庄丽霞带领的三个女兵排还没有溃散，正在边打边退，往这边过来了。” 李宪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大振：“随我来，救人！” 咴——让人振奋的一声长嘶，宝马金玉赤骝居然带领数百匹战马冲出包围，循着李宪等人的踪迹来到了孟完庙。 虽然都是无人的战马，但是两三百匹集中起来也不可小觑，让李宪等人的气势一振。 李宪飞身上马，从马鞍桥上摘下柔铁金枪大喝一声：“姐妹们不用气馁，我们现在有十六人和这群战马，就算不能杀出重围，也可以和敌人再拼一次。随我杀出去，解救女兵连，走！” 顺着山梁冲下去没多远，李宪就发现了韦十娘所说的女兵连。 她们果然没有溃散，幸存的一百多人已经构成一个三角阵形，在连长庄丽霞的指挥下缓缓移动。外面数百黑衣人虎视眈眈，却不敢过分逼近。 要说这些少年女兵能够坚持到现在，当然是有原因的。 信念，是军队战斗力最重要的基础之一。 从一般生理常识来说，女人的战斗力肯定赶不上同龄男人。但是坚定的信念一旦形成，就可以弥补这个生理上的差距。 十四岁的庄丽霞率领的三个女兵排两百多人，除了班排长之外，都是三官寨、豹头寨、砚山寨解救出来的女人。 在遇到李宪之前，这些女人就是那些土匪蹂躏的对象，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都可能送命，而且无论生死都没有丝毫尊严。 像个人一样活着，这句话说说很简单。但是放在大宋年间，这句话简直就是不着边际的神话，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保证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 对大宋朝而言，朝廷上的那把椅子才是关键所在。 你贪污腐败就会怨声载道，不可能一呼百应造反，那就可以原谅。你鱼肉百姓就会人人喊杀，更不可能有人跟着你造反，那就更值得原谅。 大宋朝廷信奉两句话：“武将不掌军，文官不恋权。”大宋朝廷的官员，不管你是清官还是奸臣，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倒台。 你方唱罢我登场，朝令夕改无事忙。万般皆下品，笑贫不笑娼。这就是大宋朝廷官场的真实写照。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大地上，正在重现无耻大宋的这一幕。 历史上的奸臣代表，蔡京老贼就三度倒台，四度为相。至于什么忠臣之类的寇准、李纲，党争失败的司马光、苏轼、苏澈等人，被免职、被发配属于家常便饭，实在不值一提。 正因为如此，大宋朝的女人是历史上灾难最深重的年代。即便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女眷，也不能保证明天不被充做官妓，成为别人随心所欲的玩物。 女人也可以高贵而自由地活着，这是颠覆传统的一次革命。 其实，这种革命并不困难，李宪对女兵从来只有两句话：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人必自强而后人救之。 女兵连的姑娘们在遇到李宪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出人头地，甚至可以对男人指手画脚。 公子李宪以身作则，把所有女人都捧在手心里，从而凸显女人的尊崇与高贵，让女兵们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要说坚韧不拔的毅力，女人比男人更厉害。要说团结一致，男人永远无法赶上女人。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并不是玄幻的神话。在人类历史上，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并不是男人，而是韧性十足的女人。 女人心底的渴望之火一旦被点燃，那就势不可挡，无坚不摧。神仙也无法遏制，就更别说区区数千敌人。 “姐妹们，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公子给的。只有在公子身边，我们才能活得像个人。我坚信公子不可能被这些敌人困住，他很快就会想办法救我们。再说了，公子为我们付出了一切，哪怕我们全部战死，也绝不能给公子丢人！” 女兵连长庄丽霞发现自己迎头撞上了敌人的一道铁壁，顿时收拢部队往后一退，当机立断构成了一个三角防御阵型，然后说了上面这番话。 两百多姑娘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连长放心，哪怕是碎尸万段，我们也绝不让敌人抓住！” 庄丽霞并没有让女兵们继续反击敌人，而是拔出钢剑，三人一组拼命拨打箭矢。 在山谷和山坡上，要么是杂乱的岩石成为障碍，要么是参天的古树成为屏障，敌人的人数优势并不能完全体现出来。 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敌人的主要力量都在围剿两个混成连的男兵，只有不到四百人围攻这群女兵。 敌人没来由的轻视女人，终于让这群女兵得到了一线生机。 第四女兵连的姑娘们在郭壁镇换装，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细叶锁子甲，外面罩着一件猩红的战袍。 女兵放弃反击作战，三人一组用钢剑拨打箭矢，主要是护住自己的面部，从而增加了存活下去的机会。 随着战斗的进行，三个排的女兵始终保持完整建制，而且三角阵型牢不可破，居然成为一个坚固的移动堡垒。 四处奔逃的男兵终于发现了机会：向女兵靠拢！ 最先和女兵汇合的，就是殿后的沈骨第三混成连残部，还有一百多人。 庄丽霞一看势头不对，如果让自己的男兵冲垮女兵阵形，那就是最大的灾难。 现在是人当仁不让的时候，庄丽霞振臂高呼：“公子再三交代，三角阵型最稳固。沈骨，让兄弟们立即构成三角阵型。我们女兵在前面开路，你们依然负责殿后，争取收拢更多溃散的兄弟！” 世界上的事情有利就有弊，这是颠扑不破的辩证法。 男兵纷纷向女兵靠拢，固然让庄丽霞他们的实力增强，但是敌人的攻击目标也更加明确。 女兵逃出去，敌人可以接受。但是数百男兵逃出去，顿时引起敌人的极大关注，更加疯狂的围剿随即展开，生死搏斗瞬间变得白热化。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两千多敌人已经围了上来，漫山遍野都是狂呼乱叫：“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 庄丽霞不甘示弱，同样站出来厉声高呼：“追魂枪手下只有战死的鬼，没有投降的人，有本事就上来决一死战！” 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再一次彰显出来，生死搏斗首先从沈骨率领的男兵开始。 三个女兵排始终按照原定计划向山头方向移动，并且把防御放在第一位，不到万一不得已绝不反击。 但是沈骨他们是男人，被敌人一番叫骂、讥讽之下顿时热血上头，惨烈的反击战终于彻底爆发。 山谷之中并不适合大兵团群战，比拼的都是个人战斗力。 混成连都是契丹剑卫里面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他们虽然不怕死，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前赴后继，但是体力上的劣势暴露无遗。 好不容易汇集起来的一百多男兵，一次反冲锋就折损了一大半。因为要策应男兵，结果女兵的三角阵型也受到冲击。 男兵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三个女兵排也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再也无法向前移动，整个局势瞬间恶化，最后的决死之战终于到来。 好在敌人也是长途跋涉而来，后勤辎重是个大问题，起码箭矢数量就受到极大限制。经过此前铺天盖地的箭雨袭击之后，敌人现在已经不能轻易动用箭矢覆盖，只能使用近战肉搏。 韦十娘在庙前大树上看见的场景，就是这个时候。 敌人终于看出问题，庄丽霞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才是三角阵型的指挥核心，随即分出六人向她发起攻击。 李宪气得目呲欲裂：“十娘、冬宁和我担任尖刀，其他人驱赶战马随后跟进，一定要给女兵连冲开一条血路！” 李宪一马当先杀入敌群，柔铁金枪远刺近扫，拼命救援庄丽霞。 这一下内外夹击，给敌人制造了短暂的混乱，李宪和庄丽霞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米。 恰在此时，传来庄丽霞的一声悲呼：“公子小心，来世我还跟你——” 李宪闻声一抬头，刚好看见一个提着怪枪的敌人从侧面向自己杀来。 庄丽霞催马从树林中撞了出来，挥舞花枪挡住冲向李宪的通道。 没想到这个敌人右臂一振，居然单臂挥枪扎进庄丽霞的胸膛，导致庄丽霞的呼叫声戛然而止。 十四岁的萧姵在桑干河边上战死，李宪没有亲眼看见。 同样是十四岁的庄丽霞为救援自己被敌人所杀，李宪只觉得心房猛地收缩，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哇的一声，李宪再次狂喷一口鲜血。 “贼子，拿命来！”李宪大喝一声，催动战马拼命向杀害庄丽霞的凶手冲去。 看见李宪状若疯狂，韦十娘赶紧大喝一声：“女兵先退，抢占孟完庙坚守，冬宁随我保护公子！” 咔嚓——柔——李宪奋起全身之力一枪扎向敌人，没想到柔铁金枪和敌人的怪枪刚一接触就被震飞，双手的虎口也被震裂，差点儿一个跟头栽下马背。 “追魂枪？我呸！”那个敌人一晃怪枪，满脸鄙夷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李宪：“狗屁追魂枪，原来不过尔尔！” 第0476章 完颜赛蛊 这家伙平地身高起码一米八以上，头戴狼尾护耳皮帽，身穿豹头连环铁甲，披着一袭白色战袍。右手倒提一杆怪枪，胯下一匹通体漆黑的塞外宝马。 两腮赤红如血，正是大漠风霜留下的痕迹。双眼寒芒乱闪，仿佛两个铜铃相似。浓眉虬须，鹰鼻狮嘴，活生生的夺命阎王。 这家伙盯着李宪一声闷吼，仿佛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完颜赛蛊在此，奉二太子郎君钧旨，投降者一律免死！” 被敌人一招震飞自己的柔铁金枪，而且还被挖苦一顿，追魂枪三个字被鄙视得一钱不值，李宪终于清醒过来。 眼前这个家伙力大如牛，一杆怪枪横勇无敌。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要想给自己的兄弟姐妹报仇，首先就必须活下去。 在“脸面”和“小命”之间，李宪一向认为小命比脸面更重要。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韩信能够忍受胯下之辱，李宪也不是一介莽夫。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面对完颜赛蛊这种敌人，死打硬拼只有送命的份，忍辱受屈也不一定能够摆脱困境，想活下去并不容易。 奔雷剑杨春此前传来消息称：完颜赛蛊是完颜宗望的贴身保镖，不仅能开硬弓，而且枪法出众。手中莲托龙舌枪长度两米七，浑铁点钢枪重量八十一斤，有万夫不挡之勇。完颜京把他请来，据说是为了对付卜辙的断魂锛。 李宪还在心里转念头，韦十娘已经从后面冲了上来娇喝一声：“放屁！一个番邦蛮夷也敢如此嚣张，接你家姑奶奶一刀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 红色宝马往前一窜，韦十娘左手一拍马鞍，身体已经腾空而起，右手的圆月弯刀一招力劈华山，仿佛银河直落九天，带着呼啸声朝完颜赛蛊当头劈下。 完颜赛蛊果然不是好相与，看见韦十娘凌空扑来，他并没有丝毫慌乱，只不过右臂一振，莲托龙舌枪向上斜刺而出，直奔韦十娘的心口扎到。 “雕虫小技！” 韦十娘轻吒一声，左脚一踢枪头，借势一个团身继续拔高，然后向完颜赛蛊的身后落去，圆月弯刀的打击目标变成了完颜赛蛊的战马。 “咦？”完颜赛蛊被韦十娘诡异的身法吓了一跳，双脚后跟一磕马腹，漆黑的宝马向前一蹿。 咻——一道金光直奔完颜赛蛊的咽喉射到。 原来，李宪的长枪被震飞了，未济重剑在马背上够不上敌人。韦十娘突然施展轻功和敌人搏斗，终于让李宪抓住机会，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剑甩了出去。 “无耻！” 完颜赛蛊怒吼一声，左手一拍马脖子，大黑马往下一塌腰随即侧窜出去，韦十娘和李宪的两次偷袭全部落空。 韦十娘在空中无法借力，只好落到地上，一把抓起庄丽霞的遗体放到自己的马背上，韦十娘随即拨转马头给李宪一使眼色：“走！” 李宪终于明白了韦十娘的目的，就是要把庄丽霞的遗体抢回来。 完颜赛蛊这个杂碎不可力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李宪当然拨马就跑。 咻咻咻——在一旁警戒的韦冬宁反手甩出三根银针，不是射向完颜赛蛊，而是射向他的马头，目的就是阻止他追击上来，掩护李宪和韦十娘撤退。 完颜赛蛊好不容易躲过了韦十娘、李宪、韦冬宁的三次偷袭，结果等他回过神来，三个人已经顺着山梁冲向孟完庙。 呜——呜——一阵号角声响起，完颜赛蛊只好勒住战马，数千敌人也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李宪等人终于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连长庄丽霞战死，女兵连没有一个人被敌人抓俘虏，凡是受伤的都自杀了。全连两百八十二人，突围到孟完庙只剩下一百一十七人，折损一大半。” 听了韦冬宁的低声汇报，李宪又想起了庄丽霞为救自己而死，顿时气得浑身直哆嗦：“庄丽霞是好样的，姑娘们都是好样的，这笔血债一定会让他们还回来的。” 抹了一把眼泪，韦冬宁才接着说道：“两个混成连彻底崩溃，具体死伤多少还不清楚，目前只有沈骨带领第三混成连的七十一人来到孟完庙。收回来战马五百余匹，有一小半都受伤了，沈骨他们正在清理。” 现在形势危急，气得吐血并不能解决问题，李宪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强压下去，然后看着韦十娘和韦冬宁说道： “现在有一百九十人，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孟完庙三面绝壁，敌人只能从南面的山梁发起进攻，我们还有周旋的余地。大家的基本情况如何？” 韦冬宁低声抽泣起来：“我刚才已经见过沈骨，大家知道形势危急，凡是来到孟完庙的人都完整无缺，可以随时投入战斗。因为受伤的人不想拖累别人，都自我了断了。” 听说受伤的兄弟姐妹忠贞不屈，为了不拖累别人全都自杀，李宪的虎目之中终于再次流下两行热泪。 从临汾城过来的时候，第四女兵连、第一混成连、第三混成连加起来，一共是八百四十多人。一场短促的战斗下来，仅仅剩下一百九十人，战损率接近百分之八十。 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半时间，李宪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惨败，怎么可能不让他心如刀绞，悲痛万分？ “公子，你可要保重身体。”韦十娘赶紧低声劝道：“我和冬宁可不会打仗，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还需要你拿主意啊。” “我没事！”李宪双眼通红：“天马上就要黑了，大家血战一场已经精疲力尽。冬宁传令下去，把伤势过重的战马杀掉，大家不仅要吃饭，还要准备一定的干粮。落霞观女弟子还有十三人，她们都是铁胎弓，吃饭以后调到正南院门附近，承担正面的警戒任务，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 韦冬宁转身出去，韦十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很快闭住嘴巴。 李宪摆摆手：“十娘，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敌人在这里设伏也就算了，”韦十娘冷声说道：“党项独立营两千多人如果从敌人后面杀出来，我们根本不会败得如此之惨，甚至还有可能反败为胜，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他们为什么没有增援？齐曼丽她们十九人也没有回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李宪心头一紧，但很快就摇摇头：“很可能蒋贤还没有找到党项独立营，或者也出了另外的变故。现在情况不明，我们没有必要妄自猜测，徒乱心意。” 韦十娘不以为然：“公子，不是我说你。大夏国主李乾顺投降大金国，嵬名惠敏对于第一次作战对象就是女真鞑子，本来就有些犹豫。对于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兄妹，你是不是太缺乏警惕了？” “你说得对！”李宪点点头：“此前分兵的时候，嵬名惠敏的确表现了自己的犹豫，但这不是关键。在我们和女真鞑子爆发生死之战的时候，党项独立营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并非飞狐军序列，可能会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 韦十娘一拍腰间的圆月弯刀，声音也高了不少：“既然如此，公子弄一群同床异梦的人在身边干什么？” “我也不想这样。”李宪负手向天长叹一声：“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我的基本想法，就是不希望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变成敌人。就算他们不为我所用，如果能够阻止他们为敌人所用，那也是一种收获，不是吗？” 韦十娘阴声说道：“我看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就是墙头草，如果公子顺风满帆，他们就会锦上添花。像今天这样九死一生，他们就在一边看热闹，连基本的江湖义气都没有。” 李宪也有些心烦意乱：“算了，路遥知马力，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还是让我冷静一下，看看能否突出重围才是道理。” 韦十娘压低声音，带是李宪明显察觉到杀气：“我们被敌人团团围住，而且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如果没有外力增援，如何能够突围？你和冬宁在此组织坚守，我要趁夜出去一趟。” “你可不要乱来！”李宪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外人，这才在韦十娘耳边说道：“你的武功最高，出去一趟当然好。但是要记住一个原则，不要找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的麻烦，现在不是树敌的时候。” 李宪声音越说越低，韦十娘脸上的阴霾也渐渐散去，同时开始整理身上的物品。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放手施为，我绝对不会误事！”韦十娘深深地看了李宪一眼，身体随即一个倒纵越过围墙消失不见。 时间不长，山下四周的敌人开始亮起火把，却没有连夜发起进攻。孟完庙的围墙上同样燃起火把，除了数百匹战马偶尔打响鼻，三开间的庙房里面无声无息。 作为王屋山一带有数的高手，只要韦十娘不主动发起战斗，悄无声息地穿越敌人的包围圈并非难事。 提出单独离开孟完庙，韦十娘原本有两个目的。 第一，刺杀猛将完颜赛蛊，甚至是刺杀主帅完颜京，可是被李宪严词否决。 韦十娘不清楚厉害，李宪可不敢胡来。 先别说能否杀得了对方，两军对垒之际，一旦行刺对方主将，必然遭来对方的殊死反击报复。 现在不是一般的敌强我弱，李宪目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旦激怒敌人，剩下的一百九十人瞬间就会被碾成齑粉，再也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第二，刺杀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兄妹，同样被李宪否定。 党项独立营没有按照李宪的命令随后跟进，导致混成营几乎全军覆没，这肯定不正常。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谁也不知道。 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如果贸然杀了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两千多党项人反扑上来，那就不是雪上加霜，直接就是挖掘坟墓。 正因为如此，李宪让韦十娘潜下山去，是要做另外一件事情。 第0477章 拖延时间 一宿无话，转眼就是第二天清晨。 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孟完庙南面山梁上出现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悍将完颜赛蛊，拖后三步居然是骑着一匹白马的完颜京。 十三名落霞观的女弟子张弓搭箭，每个人居高临下射出一支狼牙箭，距离超过两百四十步，让完颜赛蛊不能过分逼近。 完颜京单人独骑来到院门外百步左右，这才勒住战马扬声喝道：“故人来访，追魂枪居然不予赐见么？” 昨天被震飞的柔铁金枪已经被找回来，但是李宪并没有带枪。因为他很清楚，凭他那两下子，在完颜赛蛊面前有枪没枪根本没区别。 李宪飞身上马冲出门外，直到和完颜京马头碰马头才呵呵大笑：“庙小门窄，只怕无法接待不请而至的嘉宾。完颜兄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完颜京扬鞭笑道：“我没想赶尽杀绝，李兄也不是怕死之人。我今日来此，一方面拜访故人，一方面是想和李兄做一笔交易。” 李宪双手按着马鞍桥点点头：“左右无事，完颜兄不妨说说看。” “我相信鬼神之说，但我不相信李兄的掌心雷没有缘故。”完颜京微微一笑：“只要李兄解说一二，我们就改日再会，如何？” 自己数百人遭到伏击身亡，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尸，这是一个天大的仇怨。 看见完颜京的一瞬间，李宪心里就在滴血，但他必须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身边还有近两百人需要想办法带出去，李宪只能把仇恨埋在心底，暂时装聋作哑。 看见李宪沉吟不语，完颜京呵呵一笑：“李兄数月之前路过栾城，让八百儿郎折戟沉沙，在下的二十小妾无影无踪。前不久，李兄在临水镇、三官寨妙计迭出，鸠魔铁手下八百骑再度命赴黄泉。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兄又何必为昨日之事挂怀？” 完颜京谈到过去的三次交锋，虽然显得轻描淡写，但李宪也听出对方的画外音。 李宪勉强笑道：“李某人不是输不起的小人，对于过去之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完颜兄所说掌心雷，那是我师傅留下来的东西。其中究竟有何奥妙，我也不明所以。等下次见到师傅请教明白，我一定直言相告，完颜兄以为如何？” 完颜赛蛊突然冷哼一声：“追魂枪，如果不是我家小主慈悲，昨天就把你们诛灭干净了。今日小主亲自前来给你们指点一条生路，竟然不识抬举，难道你还能逃出去不成么？” “李兄乃我故交好友，赛蛊休得胡言！”完颜京装模作样打圆场：“手下都是愚鲁之辈，说话不知深浅，李兄不要在意才好。” 李宪呵呵一笑：“完颜兄多虑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不是食古不化之辈。如果真有一条通天大路，万万没有自掘坟墓的道理。我的确不知道师傅赐下的法宝有何奥妙，当然也就无从解释。” 完颜京微笑着点点头：“可以理解。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昨日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李兄为何没有使用法宝？” 李宪夸张的笑道：“昨天到了生死关头吗？我还真没有感觉到。要不然，完颜兄今日再试试，看看究竟谁到了生死关头，好不好？” “唉，相打无好手。”完颜京满脸都是悲天悯人之色：“故友难得相见，何必搞得乌烟瘴气？只不过孟完庙处于绝顶之上，李兄困守一隅只怕不是长久之计。” “完颜兄此言差矣！”李宪仰天长笑：“古人云：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孟完庙处于绝顶之上，正好登高望远，揽景抒怀，岂不是得其所哉？” “既然李兄有如此兴致，我也只好乐见其成。”完颜京抱拳拱手，随即沉喝一声：“收队下山，不要打扰李兄兴致！” 完颜赛蛊赶紧出声叫道：“小主——” “少废话，执行命令！”完颜京一摆手，随即拨转马头疾驰下山。 “哼，就让你多活一日！”完颜赛蛊狠狠地盯了李宪一眼，这才拨转马头叫道：“少主有令，收队下山！” 一千多敌人眨眼之间退得干干净净，韦冬宁终于来到门外：“公子，完颜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李宪端坐马背望着山脚：“完颜京认为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想让我们主动投降，免得打起来徒增伤亡。” 韦冬宁看了看四周，脸上满是忧色：“不能怪完颜京狂妄自大，这个地方天生绝地，我们的确插翅难飞。” 李宪跳下马背高声说道：“你带领姑娘们在山梁上警戒，让沈骨带领男兵下山收敛兄弟们的遗体。” 韦冬宁有些担心：“我们都出去了，万一完颜京发起突袭，那就全军覆没了。” 李宪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不管有多大危险，也不能让兄弟姐妹们暴尸荒野。以我对完颜京的了解，他不会对沈骨他们下毒手。挖坟肯定来不及，只能采用火葬。不过动作要快，日落之前要完成任务。” 军令如山倒，没有任何条件好讲。韦冬宁一声令下，一百九十人冲出孟完庙，开始了艰难的收尸工作。 李宪当然不可能让自己人去送死，基本安全保障还是有的。刚才和完颜京语言交锋一番，已经基本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第一，就算刚才完颜赛蛊不说，李宪也明白昨天完颜京突然收兵，实际上是放了自己一马。不然的话，一百九十人根本扛不住敌人的再一次猛攻，最后的结局就是全军覆没。 第二，完颜京希望得到李宪脑袋里面的东西，也就是配制火药、制造大炮的知识。昨天放一马并非什么好心，而是留下一批累赘，实际上是完颜京要挟李宪的筹码，这也是女兵连没有遭到致命打击的缘故。 完颜京肯定知道，如果只剩下李宪一个人，他肯定不会投降，甚至半句话都不会说。现在多出来近两百人的生死这个筹码，李宪就不得不有所取舍了。 如果要把自己手下一百九十人斩尽杀绝，昨天完颜京不下令停战就可以一鼓作气办到。 攻击自己的收尸人员，不仅丧失基本道义，也是自相矛盾的。有鉴于此，李宪断定完颜京不会脱裤子放屁，做出如此下做之事。 看着大家提心吊担下山，李宪只能在心中苦笑：好多人都说我有妇人之仁，的确没有说错。最了解我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这个弱点就被完颜京抓住大做文章。 毫无疑问，李宪肯定无法舍弃一百九十人，也绝不会把配制火药和制造大炮的秘诀说出去，这一下就让他进退维谷。 虽然可以尽量拖延时间，但是李宪相信最多也只有天可以利用，毕竟完颜京和完颜思敬都是“外国人”，不可能在大宋境内停留太长时间。 把宝马金玉赤骝扔在院子里，李宪闪身来到寺庙后面的悬崖边上，心中也有些戚戚然：“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就看韦十娘究竟能否无中生有了。” 韦十娘从昨天傍晚时分离开孟完庙，到现在一直不眠不休，实际上也差不多筋疲力尽了。如果不是她武功高强，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韦十娘出身于河南农家，刚出生不久，大姐被“神仙”曹国舅选作炉鼎。父母亡故之后，韦十娘被大姐接到身边抚养长大。 韦十娘的大姐九岁进入王屋山道场，也就在十二岁的时候陪曹国舅睡过一次，然后就被禁锢在王屋山道场，和外界完全隔绝，当然不知道人世间的各种阴谋诡计。 虽然对韦十娘精心呵护，但是大姐自己也是一张白纸，不可能教会韦十娘更多为人处事的道理。 韦十娘五岁进入王屋山道场，平常就是抄写经文和练武，对外界的人情世故几乎没什么了解，更到不了“人情练达”的程度。 韦十娘虽然二十多岁了，但她的心灵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完全没有尘世的烟火之气，处理复杂的事情都是颠三倒四，在世俗中人看来就是白痴级别。 正因为如此，韦十娘接手落霞观观主之位不久，三百六十名弟子就有两百多人反对她。不仅大徒弟齐曼丽因怨成恨，精心培养的武元春更是倒戈相向。 如果不是韦春盈、韦夏晴、韦秋明和韦冬宁这四大护法拼死护卫，韦十娘很可能早就尸骨无存了。 后来投到李宪身边，萧芸娘、牟长霞私下专门说过，韦十娘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她的年龄只能看作十三四岁，绝对不能按照二十多岁对待。 当然，并不是说韦十娘很愚笨。恰恰相反，能够被曹国舅看中的人，无论是容貌、身材、灵智，那都是上上之选。 道士选择双修的炉鼎，都有极为严苛的条件。除了容貌、身材、灵智之外，连女孩子的骨骼、肉身、嗓音，甚至是体毛多寡、身体各部的尺寸都有严格要求。 韦十娘不仅有倾国倾城的美貌，而且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只可惜受到成长环境的限制，影响了她的眼界。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外如是。 来到李宪身边虽然才一个月时间，但是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充满了阴谋诡计，完全颠覆了过去的全部认知，所以韦十娘成长很快。 即便如此，心灵纯净有如白纸的韦十娘，对待事物本质的认识也只有两个标准：对或错、善或恶、生或死。 李宪对女孩子总是纵容，让几乎没有接触过男人的韦十娘，对李宪产生了依恋、信赖和盲从，进而形成了坚贞不屈的意志。 一句话，谁敢对李宪不利，韦十娘就会认为对方属于十恶不赦之辈，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孤立和静止地看问题，那叫唯心主义，韦十娘就是形而上学的典型。 世界上的事情变化万端，各种因素都在不断转化过程中。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能用“非此即彼”来判断。 事情没有发生意外，残酷的现实很快就给韦十娘上了一课。 第0478章 无中生有 昨天傍晚时分，李宪给韦十娘耳语的内容，归纳起来只有四个字：无中生有。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无中生有。 如果一定要弄出无中生有的事情来，那就说明此前肯定做了一些铺垫，埋下了一些伏笔。 李宪当然也做了一些铺垫，也是他敢于行走在山西境内的最后底牌：商贸军团团长王节。 王节的父亲是长青县原来的县丞，金兵占领长青县的时候誓死不降，结果全家被杀。 李宪为了给第一个契丹连报仇，深入长青县给完颜彀英找麻烦的时候，在王官屯“抓住”了王节和张彦，然后连续转战数千里。 王节带领商贸军团秘密奔走于西南地区，所有的掩护身份都是明教安排的，这是李宪和明教光明左使方七佛、光明右使刘不全达成的秘密协议。 对于一般江湖人而言，王节这股势力属于明教的外围组织，和蔚州的追魂枪李宪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为了确保商贸军团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李宪命令塔布野率领两千四百人随行保护。没有战斗的时候是帮工，有敌人捣乱的时候就是战士。 为了尽快稳定平阳夏府的局势，李宪已经临时抽调塔布野的一千六百人，王节身边只剩下八百人。 韦十娘原本是准备找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的麻烦，但是李宪没有同意，而是让她秘密找到王节前来救命。 此前，李宪已经和夏府的四大总管说过，马上就会派一个人代表自己进驻夏府，主持所有的商业运作，而且也简单介绍了王节的基本情况。 按照李宪预定计划，王节手下的八百人应该已经赶到襄陵城集结，今后的大本营就放在临汾城。韦十娘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就是要找到王节。 完颜京、完颜赛蛊手中超过四千精锐，王节身边的能战之士只有八百人，果真能够救命吗？韦十娘一路上都带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王节今年还不到十五岁，但是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跟随李宪千里转战，又跟随唐浩然一年时间，早就提前成熟了。 见到韦十娘的时候，王节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罗里嗦问这问那，就冷静地问了一句话：“公子是怎么说的？” 韦十娘说得很简洁：“公子的原话是：秘密出动构筑一个防御阵地，接应孟完庙的两百人逃下山，然后把敌人挡住。” 王节没有废话：“那你赶紧吃饭，然后休息四个时辰，我这就去秘密召集人手做准备，定更天出发。” 韦十娘还有些心虚：“王节，敌人可有四千多人，你的八百人能够防得住吗？” 王节呵呵一笑：“你跟随公子的时间不长，很多事情不是很清楚，所以才会有这个担心。如果仅仅是防御，我的八百人可以把两万敌人挡五天，足够你们跑出去上千里。” 看见王节这个小家伙胸有陈竹，韦十娘只能将信将疑。毕竟李宪身上的神秘之处太多，说不定这个王节手里也有杀手锏。 恰在此时，一个打扮得像皮货商的半大小子，突然窜进房中对王节说道：“团长，公子新收的党项独立营，已经和折家军的折彦野打起来了！” 这一个意外消息传来，让韦十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嵬名巫达没有背叛公子，而是因为遭到了敌人的攻击，所以没有办法执行军令。幸亏公子不让我鲁莽行事，否则真糟糕了！ 王节毕竟年幼，听到这个突发事件当然不能淡定：“把事情说清楚，战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打起来？” “皮货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折彦野率领三千骑兵，对外宣称要赶到临洮府平叛，所以我们的眼线并没有过分注意。蒋贤在姑射山北仙洞附近找到嵬名巫达，然后准备就地东渡汾水，刚好被折彦野所部挡住。” “恰在此时，种家军的神射手王舜臣率领八百铁骑，从西南大山里面夹击过来。王舜臣乃是种家军里面的第一神射，手下八百骑在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嵬名巫达抵挡不住，只能顺着汾水西岸往北移动暂避锋芒。” “折彦野所部三千骑兵顺着汾水东岸向北移动，就是不准嵬名巫达渡河。今天下午，嵬名惠敏率领女兵数十骑从临汾城穿城而过，准备接应嵬名巫达渡河，结果被折彦野所部包围，情势十分危急。” “嵬名巫达看见自己的妹子危在旦夕，急怒攻心之下率领两千多骑跨河而战，兵分两路和王舜臣、折彦野展开了殊死搏斗，三方人马都死伤惨重。最先败下阵来的是折彦野所部，三千骑兵折损一半。” 韦十娘前一刻还想杀了嵬名巫达和嵬名惠敏，此刻却着急了：“现在情况如何了？” “皮货商”摆摆手：“情况不好不坏。嵬名巫达折损四百余人，但是全部渡过汾水。王舜臣的八百铁骑同样折损四百余人，已经退回去了。嵬名巫达的主要打击目标是折彦野，已经一千多人被杀，目前追到了临汾城北面。”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韦十娘不满意了：“嵬名惠敏那丫头如何了？” “皮货商”点点头：“折彦野吃大亏，就是因为嵬名惠敏。他以为包围了几十个女兵可以牵制嵬名巫达，没想到那些女兵居然都是武林高手。被包围之后不仅没有突围，反而直接冲击折彦野的中军。嵬名巫达随即在外围发起猛攻，一个中心开花之下，折彦野全军崩溃。” 王节吃了一惊：“武林高手？” “的确都是武林高手！”韦十娘接口说道：“公子给嵬名惠敏留了一批护卫，领头的叫齐曼丽，原来是落霞观大弟子，手下还有十八名落霞观女弟子，在临汾这地界算得上武林高手了。” 王节大喜过望，随即对“皮货商”说道：“石大柱，立即派人前去传达公子的命令，放弃追击折彦野，收拢人马就地休整，明天晚上东进袭击完颜赛蛊。不用死打硬拼，只要让敌人不得安宁即可！” 石大柱转身离去，韦十娘脸色就不好看了：“王节，你胆子不小，居然假传公子的命令！” “非也！”王节微微一笑：“我跟随公子转战千里，见识过更加凶险的情况。公子最反感死打硬拼，更痛心士兵战死。党项独立营的原定任务是东进策应，现在嵬名巫达杀出真火，一味追杀折彦野是不对的。” “如果嵬名巫达继续向北追击，很可能激怒折彦野的老爹折可适。一旦晋阳的折家军大举南下，那才真的糟糕了。我让人告诉他要分清轻重缓急，让战局重新回到公子预定的方向上，不算假传公子的命令。” 韦十娘听得频频点头：“嗯，你说的果然不错，公子不想和折家军发生和冲突。我就奇怪了，你既然有这样的战略头脑，公子为什么不把你放在身边带兵，反而让你出来做生意？” 王节拍拍脑门：“公子曾经说过，我什么时候能够当好一个知府，他才让我回到身边去。现在的蔚州知府，是唐浩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夫子，我目前这半瓢水可搞不赢他。当知府没门，各军团都有自己的大将，我只好出来做生意了。公子大如天，我能有什么办法？” 韦十娘又开始好心泛滥：“既然是这样，要不要我给公子说说？” “你？”王节很认真的看了韦十娘一眼，随即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看你呀，只要回到蔚州大本营，你马上就会被关起来，绝对不会让你乱跑。” 韦十娘听得满头雾水：“把我关起来？我没有犯错，凭什么要关起来？” “关起来有很多意思，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王节嘿嘿一笑：“我当初就被关了一年才放出来，求饶都没用。我们蔚州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如果你不能彻底融入进去，今后啥也干不成。现在说了也没用，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入夜时分，韦十娘终于看见了让她震撼的一幕：八百骑却有两千四百匹战马。 一人三马并不稀奇，大金国的重骑兵铁浮屠、大夏国的重骑兵铁鹞子，因为需要携带重甲，所以都是一人三马。 可是王节的这八百骑却不一样，因为韦十娘发现无人骑乘的一千六百匹战马，驮运的并不是盔甲，而是古怪的木架子，并且用牛皮蒙着，外人看不出个所以然。 用了一整夜的时间翻山越岭，终于在次日凌晨赶到了孟完庙的后山脚下。 孟完庙后山是一道绝壁，估计连猿猴都无法自如上下。绝壁之下是一道深沟，里面的溪水流量并不大。 深沟北面三里多远是两条平缓的小山梁，上面都是灌木丛生，刚好能够隐蔽人马，李宪事先设定的阻击阵地就是这两条山梁。 看见战士们紧张忙碌，韦十娘有些诧异：“王节，这是什么东西？” 王节呵呵一笑：“这就是公子设计的驮马式弩床，一次可以发射十支弩箭。采用箭匣装填，扳手上弦，脚踏发射。每一架弩床只需要两个人操作，所以我有四百架弩床。每架弩床携带了一千支弩箭，也就是四十万支弩箭。一百支弩箭射死一个人，我也可以射死四千人。如果完颜京真想找死，老子就把他们全部钉在这里！” 韦十娘拍了拍胸口：“原来你还有这种大杀器，难怪公子对你有十足的信心，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王节摇摇头：“大杀器有什么用？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能否挡住敌人。你看看前面的这道绝壁，高度超过二十丈，公子他们如何才能下来呢？” 第0479章 心理战术 分析敌人主将的性格，是侦察兵的基本任务之一。 和完颜京之间的交锋从栾城开始，后来又从东京汴梁城纠缠到平阳府一线，李宪对完颜京当然进行过深入研究。 在栾城第一次交锋，完颜京没有把李宪当回事儿，犯了轻敌的错误，所以遭到惨重损失。 从东京汴梁城开始的第二次交锋，完颜京给李宪造成了极大麻烦。可是因为有十六挺重狙这个杀手锏，完颜京在临水镇和三官寨再折一阵，损失同样不小。 神仙也会犯错误，李宪当然避免不了。结果被平阳府夏家牵扯进去，晕头转向之下失了分寸，在孟完庙一线掉进完颜京的伏击圈，一仗就被打得伤筋动骨。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完颜京报了一箭之仇，李宪已经身陷绝境。 完颜京的伏击战大获全胜，手里拥有四千大军占了先机，现在智珠在握。 李宪的八百主力损失殆尽，暂时困守孤庙苟延残喘，必须想法逃出生天。 这对冤家都不是吃干饭的，属于针尖对麦芒。到底谁更高明，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完颜京出身高贵，是大金国的二太子完颜宗望的儿子。不仅长得貌若潘安，风度翩翩，而且机智百变，顾盼自雄。 李宪一直认为完颜京是未来的大敌，并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完颜京狡诈如狐。最关键的是这个家伙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 要说李宪终于碰到了一个“脸厚、心黑、手辣”的对头，那就是完颜京。 但是，李宪身陷绝境之下，终于发现了一线生机，那就是因为完颜京自视太高。自视太高的人一旦走向极端，就或多或少带有些许狂妄自大的成分。 比如说完颜京，他目前就听不进悍将完颜赛蛊的话，终于被李宪抓住了唯一的逃生机会。 如果按照完颜赛蛊的套路，直接杀进孟完庙，把李宪手下全部斩尽杀绝，然后把李宪抓起来严刑逼供，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可是完颜京认为自己智珠在握，煮熟的鸭子肯定飞不出去。同时还担心李宪的杀手锏，所以采用了围困之计，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 完颜京想保持自己的风度，李宪当然顺水推舟，开始了一连串的阴谋诡计。 全军出动打扫战场，收敛自己士兵的遗体，就是李宪阴谋诡计的第一步。 提振士气的办法有很多，收敛自己士兵的遗体，就是最直接的一种。 积气则怒，积怒则威。 每个人都有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和亲人被杀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气愤填膺，怒火蒸腾。 惨败之余，最大的后遗症就是军心颓唐，搞不好就会一蹶不振，这是统兵将领最担心的地方，李宪也担心。 要想把一百九十人平安带出去，那就需要每个人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如果没有背水一战、视死如归的气概，接下来的计策都是白搭。 经过一天的打扫战场，五百三十七具遗体全部抬到了山梁上。在漫天的大火之中，幸存的一百九十人都哭得死去活来。 五百多鲜活的生命就这么离去了，李宪几乎都叫不出名字。因为绝大部分都是党项族少年，跟随李宪的时间只有两天。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作为最高指挥官，李宪心里只有自责，没有失声痛哭，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李宪并不想说话，但是所有人都不吃饭，那肯定不行。 “逝者已矣，哭不能解决问题，这份血仇要融入到我们的血液之中。为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就是我们今后唯一的任务。要想给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首先就要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又把所有人赶下山，目的只有一个：给战马寻找草料。 现在还是三月上旬，好多不见阳光的地方积雪都没有完全融化，给战马寻找草料就变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大家都出去忙活了，孟完庙里面就剩下李宪和贴身保镖韦冬宁。 韦冬宁今天没有下山，关键是昨天半夜出现了一件事：消失好几天的武元春居然现身，而且想把李宪抓走。 韦冬宁并不担心武元春，而是担心另外一个人：完颜宗望的卫队长脱脱离。 脱脱离是大漠游侠儿出身，韦冬宁曾经和他交过手，只能打个平手。 如果脱脱离暗中偷袭李宪，那问题就麻烦了。所以从昨晚开始，韦冬宁就睡在李宪身边，今天自然也是形影不离。 “公子，你的胆子太大了。”韦冬宁站在李宪身后，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幸亏昨夜只有武元春一个人上来，如果脱脱离也上来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庙里的草料还有一些，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李宪站在院门外的那棵大树下，紧盯着山下没有吱声。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韦冬宁的问题无法解释。 收敛自己战友的遗体，这是为了提振士气。迫不及待命令所有人搜寻草料，是为了坚定完颜京之心。 军旅战阵，斗智斗勇。说起来就八个字，真要做起来可就难了。 说白了，李宪使用的是心理战术。 完颜京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李宪不可能不知道。 要想屈人之兵，你就要保证对方想活下去。如果对方已经决定誓死不屈，而且心都已经死了，那还搞个屁呀？ 命令所有人搜寻草料，说明李宪并不想死，起码没有准备坐以待毙。只要李宪想活着，完颜京就会有文章可做。 如果按照韦冬宁的想法，李宪命令大家紧闭院门，摆出一副誓与寺庙共存亡的架势，完颜京就会觉得无法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 万一把完颜京逼急了，很可能就是狗急跳墙的后果，这是李宪不愿意看见的。 心理战的核心内容，就是一种心理暗示。然后潜移默化，逐步影响对手的判断。 这个过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所以李宪摇摇头，没有给韦冬宁作进一步解释。 不是永远不解释，今后的战役总结，李宪会做出专门的讲解，绝对不是现在就夸夸其谈。 万一完颜京不上当，或者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李宪投降，一旦立即发起进攻，最后都没有逃出去，那个玩笑就开大了。 第一天收殓战友遗体，这是战场上受到敌我双方尊重的行为。完颜赛蛊的军士都是远远看着，并没有什么敌对行动。 第二天搜寻山谷之中的草料，敌人居然开玩笑：“这么费劲干嘛，我们这里多的是。只要你们立即下山，保证什么都有。” 当天晚上，李宪命令沈骨带领男兵轮流担任警戒。二更天的时候，李宪让韦冬宁悄悄通知十三名落霞观女弟子集中。 后山的悬崖峭壁，昨天白天李宪过来仔细看过。虽然足够陡峭，但李宪认为可以下去，当然需要使用飞虎爪。 “你们就地潜伏起来担任警戒，我要下去看看情况。” 李宪把一双特制手套戴上，低声吩咐一句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两个小时之后，李宪面带喜色上来，让韦冬宁等人莫名奇妙：“公子，我们这些人的确可以偷偷溜下去，但是数百匹战马可没有这个能耐。一旦被两侧山谷之中的敌人察觉之后两翼包抄，我们没有战马还是个死啊。” 韦冬宁都能够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完颜京自然也明白，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 李宪摇摇头低声说道：“你们放心，我刚才就是下去看看情况，阻击敌人的部队已经准备就绪。至于战马，我另有安排。” 恰在此时，韦十娘施展轻功贴着峭壁爬了上来，让韦冬宁等人大吃一惊。 李宪摆摆手：“十娘留下，其他人现在回去，一定要保密。同时要严密监视山下，防止敌人的探子上来。” 韦冬宁等人离开之后，韦十娘才低声说道：“按照公子的要求，一共准备了二十四条绳索，只要一刻钟就可以让两百人滑下去。我和王节担心的是，嵬名巫达已经和完颜赛蛊的外围部队接触，完颜京肯定知道我们必然有所行动。” 李宪摇摇头：“我原来的计划，没有考虑嵬名巫达能够参战。现在党项独立营并没有出现问题，还是我们的主力战斗部队，这一次的行动就不是破釜沉舟，而是一个完整的战术计划了。既然如此，就必须让完颜京知道才能成功。” 韦十娘下山一趟，仿佛一下子长大许多，不仅人变得沉稳了，提出的问题也越来越尖锐：“难道公子要就地反击吗？一旦打起来可是大阵仗，敌我双方轻易无法脱身了。万一折家军在背后再来一下子，我们不更被动么？” “你说的不错。”李宪的语气突然阴森起来：“完颜京一次伏击，就让我损失五百多兄弟姐妹。如果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那些战死的兄弟姐妹灵魂得不到安息，老子一辈子都睡不着觉！” “折家军施展阴谋诡计夹击嵬名巫达，这笔账老子记下了。现在可以告诉你，卜辙的铁枪营就潜伏在折家军老巢附近。如果他们还不死心，真要往老子的刀口上撞，就别怪老子不客气，直接摧毁折家军的老巢，让折家军变成丧家之犬。” 韦十娘长吁了一口气：“按说我们没有得罪他们，而且行军都是绕道走，为什么种家军、折家军都要横插一脚和我们过不去呀？” 李宪冷笑一声：“种师道前不久还派送来一封信，把老子教训了一顿。他们都是当地根深蒂固的军阀豪门，都想得到老子的绝密杀手锏，然后称霸一方。一个个居心叵测，简直不知死活，当老子是泥捏的么？” “至于折可适出兵，也很好理解。折可适的女儿，就是夏崇志的儿媳妇，夏经纬的老婆。夏崇志父子被我们给杀了，折可适的女儿就变成了寡妇。没有不透风的墙，临汾城发生的事情，折可适应该知道了。” 第0480章 反将一军 按照固有历史，等到靖康之耻那一年，种家军、折家军的主力，基本上没有发挥什么作用都会全部覆灭，从而为岳飞横空出世铺平了道路。 八百多年后的情况如出一辙，随着“九一八事变之耻”的东北军、“七七事变之耻”的西北军彻底覆灭，作为抗日的中坚力量，国民党领导的中央军、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走到前台，承担起挽救中华民族的历史重任。 独霸一方的地方军阀，虽然在战争中起到过一些积极作用，但是作为一个国家的巨大毒瘤，绝对罪不容赦。 李宪对这样的人没有丝毫好感，如果折可适、折可存继续兴风作浪，他绝对要实施反击，而且是连根拔除。 此前之所以畏畏缩缩，束手束脚，李宪就是担心自己影响历史进程的大方向，所以对于大宋的各地军阀都是敬而远之，生怕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这一次在孟完庙一线遭到前所未有的惨败，终于让李宪明白了一个事实：路是走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 生气归生气，只要折可适、折可存立即收敛，李宪也不会太过分。毕竟他的作战目标是大金国女真鞑子，而不是大宋的地方军阀。 快四更天的时候，李宪独自一人回到孟完庙睡觉，韦十娘不知道哪里去了。 “女兵连准备早餐，沈骨把兄弟们集中起来，公子有话说！” 天色麻麻亮的时候，韦十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李宪自然也被惊醒。 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彻底清醒，李宪才来带外面低声问道：“情况如何？” 韦十娘把李宪拖到僻静之处：“王节已经在后山准备好，这点儿不用担心。你估计的没错，大山里面清晨有浓雾，稍远一些就是睁眼瞎。完颜京的主要力量移动到西面防备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 “山梁脚下是一座八百骑的大营，完颜赛蛊亲自坐镇防备你突袭，但是没有挖堑壕。山梁两侧的山谷之中分别有六百骑扎营，可以随时策应各方。三个方向一共一千四百多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宪微微点头：“我过去两天专门观察过，顺着山梁下去是一个很小的山间盆地，四周山梁一大清早都是白雾袅绕。我连续两天命令大家一大清早全体出动，当然有深层次的考虑。” “同样的事情多次出现，人们就会产生思维惯性。山下的敌人对于我们一大清早就出去已经习以为常，这就是我创造的唯一机会，可以让我们悄悄靠近敌人大营而不被提前发现。” 韦十娘扭头看了一下沈骨才回头说道：“公子这个计策固然很好，可是就算把沈骨算进去也只有七十二人。要想用他们冲击敌人的大营，这也太玄乎了，搞得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李宪微微一笑：“不是七十二人冲击敌人大营，而是七个人冲击敌人大营，掩护其他人从后山的绳索滑下去。” “七个人？”韦十娘差点儿惊呼起来，突然发现情况不对，所以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宪很严肃的点点头：“你没听错，就是七个人，由我亲自带队踹营！这一去九死一生，所以需要挑选几个不怕死的跟我走。” “你亲自踹营？”韦十娘额头上已经隐现细密汗珠：“这不行！万一你不能逃出去，我没有办法回去给牟长霞和萧芸娘交代。” “每个人都是一条命，我李宪也不会比别人多半条。”李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平息心中的某些情绪：“完颜京的目标在我身上，其他人都是次要的。只要我在他们当中左冲右突，就可以吸引敌人最大的注意力，这才是最好的掩护战术。” 韦十娘一双美目之中闪现泪光，神情也变得坚毅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说的也很对。既然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完颜赛蛊的确很难惹，但是我拿出全部修为可以抵挡他两招，给你们争取脱离的机会。” 恰在此时，韦冬宁从暗处闪身出来：“也算我一个！上一次就是我们三个人对付完颜赛蛊，这一次配合起来就更加默契。” “好！”李宪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反对，而是直接来到沈骨他们身前：“兄弟们，今天就是我们冲出包围圈的时候。但是，为了给大家争取撤退的时间，我需要四个不怕死的人，而且还要懂得马群习性。” “都是自家兄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实话告诉大家，我需要组成一个七人的尖刀，带领五百多匹战马杀下山去，把敌人的大营冲得稀里哗啦。这个战术动作非常危险，报名参加的人我不能保证他活下来。” 沈骨眉头一皱：“少族长，你不是说七个人的尖刀么，为何只要四个人？” 李宪伸手一指韦十娘和韦冬宁，随后指着自己的鼻尖笑道：“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三个人。” “此事万万不可！”沈骨顿时就急了：“少族长肩负重任，怎么可以亲自踹营涉险？四位总管肯定不会答应的。让我挑选几个兄弟下去，绝对死战到底。” 李宪脸色一沉：“说四个就四个，这是军令，并非儿戏。” 沈骨惨然一笑：“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算我一个！就算要死，也一定要让我死在少族长前面。” 战前动员没有那么复杂，李宪身先士卒，再加上韦十娘和韦冬宁两个大美人往这里一站，就是最好的动员。 虽千万人吾往矣。跟随主帅冲锋陷阵，这是铁血战士最大的荣耀。 当送死成为一种荣耀，任何细节都足够感人。为了争取最后的三个名额，七十一人差点儿打起来，这就是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 毛伟人多次强调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 看着眼前这些劫后余生的可爱战士，李宪的眼睛湿润了。 他真不想让这些少年跟着自己去送死，可是为了另外一百八十多人安全撤离，这个送死的战术动作却必须要有。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基本决策常识。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是被逼无奈的决策。 李宪本人需要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这样才能让完颜赛蛊、完颜京等要害人物猝不及防，而且能够一眼看到最重要的攻击目标，从而实现牵制敌人的战术要求。 要驱赶五百多匹战马随后跟进，而且必须笔直往前冲，李宪反复推算过，少于四个人绝对不行。 李宪抓起一块热腾腾的马肉，对沈骨等四人说道：“兄弟们，我没有壮行酒给大家。就让我们饱餐一顿，然后冲下山去和女真鞑子大杀一场。大丈夫横行天下，今日能有如此机会，岂不快哉？” 天色大亮时分，白雾最浓当口，一百九十人最后一次全体集中。 李宪的视线缓缓扫了所有人一眼，然后沉声说道：“现在我命令：女兵连第一排十三人和昨天一样，到山梁两侧做出寻找草料的声势。记住：山下传来喊杀声的时候立即撤退，赶到庙后绝壁利用绳索下山。” “其他人带上自己的贴身兵器立即出发，悄悄移动到庙后绝壁之处。前山传来喊杀声的时候，女兵连在前，混成连在后，利用绳索滑下山去。女兵连一排的十三人下山之后，立即放火烧掉绳索，不得有误！” 女兵连第一排原本有七十人，其中六十人是落霞观的女弟子，前天一战之后仅剩十三人，也是武功最好的幸存者。 这十三人武功最好，所以今天的突围行动责任重大，需要完成两个任务：第一，立即出去寻找草料，其实是施放烟幕弹，表示孟完庙里面一切正常。第二，给突围的大部队殿后，并且要烧掉二十四根绳索。 本来突围作战应该静悄悄的，但是李宪一定要给敌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所以大部队突围成功的刹那，就要放火烧掉逃生的绳索。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放火烧掉绳索，当然是李宪的欲盖弥彰之计。造成害怕敌人追赶的假象，而实际上是通过放火惊动敌人追赶。 为了找完颜京报一箭之仇，李宪被逼施展这套连环计，不惜提前暴露了王节这张底牌。 如果仅仅想逃跑，王节完成部署的时候，李宪他们昨天晚上就可以全部逃走，只要放弃所有的战马就可以。 可是，李宪经过两天时间推演，如果就这么单纯逃走，必然留下巨大后遗症。 第一，“追魂枪李宪战无不胜”的神秘光环消失，就失去了巨大的隐形威慑力。蔚州四周的敌人都会产生蠢蠢欲动的心思，今后就永远不得安宁。 第二，完颜京连续惨败之后获得一场大胜，李宪好不容易形成的心理优势，彻底倒向了完颜京，这对未来的战略计划非常不利，必须给他当头一棒。 第三，夏府的夏存智独立营、党项族的嵬名巫达独立营，初次跟随李宪就遭到惨败，这对李宪的个人威望是一个巨大灾难，今后无法形成绝对向心力。 给完颜京、完颜思敬、完颜赛蛊等人当头一棒，让李宪此前一战损失五百多人的惨败，变成一个好像是李宪预谋的“苦肉计”，给完颜京等人造成“我们又落入李宪阴谋之中”的印象，重新拿回心理优势。 这些内容都在李宪心里，也不可能和身边的人说明。但是他亲自踹营的豪气，已经把身边的士气提到了顶点。 女兵连一排十三个小姑娘在山梁两侧叽叽喳喳的时候，李宪牵着宝马金玉赤骝悄悄离开了孟完庙。 韦十娘、韦冬宁牵着马紧随其后，沈骨他们四人驱赶着五百多匹战马也鱼贯而出，利用大清早的山中迷雾悄悄接近敌人大营。 距离敌营还有一百米左右，李宪飞身上马，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提着柔铁金枪，然后提起全身之力大喝一声：“完颜兄，李宪前来拜访！”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顿时震动了整个山野！ 第0481章 意外之变 打碎钢牙和泪吞，这不是侦察兵的性格，当然也不是李宪的性格。 一想起五百多兄弟姐妹血淋淋的遗体，李宪就肝肠寸断，片刻不得安宁。 心灵的煎熬，是无法承受之痛。李宪也承受不起，所以他要报仇。 李宪的大喝声未歇，宝马金玉赤骝已经宛若一道闪电射了出去，目标正是敌营的辕门。 柔铁金枪一招直刺，辕门西侧的哨兵已经被杀。左腕一翻，未济重剑斜劈出去，辕门东侧的哨兵丢了脑袋。 连杀两人耗时不到一秒，宝马金玉赤骝已经冲进辕门。 嗖嗖——两枚五棱飞镖出手，旗杆碉楼上的两个哨兵已经一头栽了下来，李宪的复仇行动彻底拉开了序幕。 所谓拉开序幕的意思，就是完颜赛蛊已经被惊动，并且已经提着莲托龙舌枪冲了过来。 但是李宪、韦十娘、韦冬宁拨马往旁边一闪，沈骨他们四人驱赶的五百多匹战马，经过百米冲刺之后已经达到最大速度。 马群宛如洪水一般冲进敌营，破坏力超过一千步兵，正面迎上来的完颜赛蛊首当其冲。 虽然这家伙力能举鼎，仿佛西楚霸王相似，莲托龙舌枪一连挑飞三匹战马，却没什么卵用。因为完颜赛蛊已经陷入马群之中，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第一个目标已经实现，那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宪收起长枪狂叫一声：“杀——” 说杀就杀，李宪一马当先打头阵，韦十娘和韦冬宁护持左右两翼，沈骨他们四人随后跟进，专门冲着没有大将指挥的虾兵蟹将杀过去。 虽然李宪、韦十娘、韦冬宁打不赢完颜赛蛊，但是他手下的那些千夫长、百夫长却挡不住三个人的联手冲击。 尤其是李宪、韦十娘、韦冬宁全部没有使用长兵器，而是利用暗器打伤敌人制造混乱，沈骨他们四个人趁机杀人。 原来，为了对付悍将完颜赛蛊，李宪和韦十娘、韦冬宁沟通之后，觉得只有暗器才能纠缠一番。 但是，无论是李宪的五棱飞镖，还是韦十娘、韦冬宁的银针，数量都是有限的。还是李宪脑子转得快，想到了大山里面取之不尽的石头。 飞蝗石，这是最便宜的暗器。李宪、韦十娘、韦冬宁每个人准备了一袋小石子，就挂在马鞍桥上。三个人都是左手宝剑防身，右手接二连三扔石头。 就这么地，七个人，七匹马，在敌营之中横冲直闯，瞬间变成了七尊杀神，顿时杀得人仰马翻，女真鞑子的虾兵蟹将眨眼之间已经数十人命归黄泉。 整座大营瞬间就乱作一团，七百多女真鞑子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第二个战术目标已经实现。 “不要纠缠，赶紧逃走——”李宪大喝一声，率先冲过敌人的营区，然后向东南方向全速冲刺。 什么叫捅了马蜂窝？李宪这一次就是了。 利用五百多匹战马给完颜赛蛊制造麻烦，七个人趁此机会尽可能给敌营制造混乱，这就是捅了马蜂窝。 敌营八百骑，最后都看见了追魂枪李宪。因为他狂呼酣战，飞蝗石专打敌人战马的眼睛，张狂不可一世，根本没有藏着掖着，想不看见都不行。 完颜赛蛊的确有两把刷子，五百朵匹战马狂冲进营，如此巨大的混乱居然被他很快就平息了。 完颜赛蛊气得浓眉倒竖，吼声就像打雷一样：“追上去，一定要把追魂枪李宪给我抓回来，绝对不能让他给逃了！” 一眨眼的功夫，完颜赛蛊就已经收拢四百多骑，然后一马当先追了上来。 蹄声如雷，杀声震天。四百多骑仿佛一团乌云扑向李宪身后，那比马蜂窝厉害多了。 因为嵬名巫达独立营在西南骚扰，完颜京的主力部队重点防御西南。 李宪压根儿就没想过和嵬名巫达汇合，他们七人冲向东南方向，刚好是敌人的薄弱环节。 一逃一追，转眼就是一刻钟，敌人的大营老早就看不见了，但是完颜赛蛊紧追不舍，而且越来越近。 好在韦十娘亲自断后，利用自己的内力使用三石的铁胎弓，时不时就射出一箭进行阻击。 被韦十娘连续射死三个人，完颜赛蛊也不敢逼得太近。敌我双方之间始终保持在五十米开外，还相对比较安全。 一口气冲出去十多里，韦十娘终于开始喘息：“公子，你究竟想到哪里去啊？三石的铁胎弓我只能连续拉开六次，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赶紧想办法摆脱困境。” 李宪扭头看了一下追兵情况，这才低声叫道：“坚持一下，在前面的三山岔路口附近，我们就掉头向东插到沁水西岸，然后逆流而上再想办法。” 原来，李宪虽然在众人面前显得豪气冲天，大义凛然，甚至做出亲自踹营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其实他本人并不想死。 对于山西境内的地形，作为战略侦察兵的李宪并不陌生。虽然这一片山地还处于原始状态，但基本的山势走向却不可能发生变化。 李宪原定计划没有考虑嵬名巫达独立营参战，决定突袭敌人的大营，目的是调出悍将完颜赛蛊，免得他绕到后山对王节产生威胁。 嵬名巫达独立营已经投入战斗，完颜京的主力部队被牵制住，李宪才没有尽快摆脱完颜赛蛊的追击，而是想把他带进埋伏圈干掉。 东面不远就是沁水，逆流而上翻过北面的山梁，然后掉头向西四十里，就是王节的伏击区域，也是李宪最后和完颜京摊牌的地方。 刚开始听说完颜京围攻郭壁镇，李宪非常担心塔布野所部一千六百人。 后来自己中了敌人埋伏，而且敌人的总兵力超过三千人，李宪马上反应过来：完颜京在郭壁镇不过是虚晃一枪，根本目标在自己身上。 一旦塔布野率部赶到，凭借他手中的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一共一百四十四张弩床严阵以待，再加上夏安民居中协调，郭壁镇那边根本没有安全问题。 围点打援，是金兵用得最熟练的一个战术。 一场惨败之后，李宪之所以自责，就是因为此前晕头转向，把敌人最擅长的战术给忘记了，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巨大灾难。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李宪前两天大搞阴谋诡计的落脚点。 就在李宪率先赶到三岔路口，准备掉头东进沁水的刹那间，身后突然传来喊杀声，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完颜赛蛊一马当先紧追不舍，绕过一个小山嘴的时候，山梁密林之中突然射出一片箭雨，完颜赛蛊身后的四百多骑当场有一百多人掉下马背。 沈骨拨转马头看了一眼，随即惊叫起来：“公子，是曹莽，他们还活着！” 李宪当然也看见了第一混成连连长曹莽，但他却发现了另外一个大问题。 八百多人陷入完颜京的伏击圈，当场战死、自杀的有五百三十多人，逃出生天的一百九十人，另外一百多人不知所踪。 现在看见了曹莽，李宪当然也就知道战场失踪的一百多人在这里。可眼前伏击完颜赛蛊的不是一百多人，而是三百多人！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震惊还没结束，另外一个震惊接踵而至。 完颜赛蛊匹马当先，他并没有遭到箭雨的洗礼，所以安然无恙。 可是，就在完颜赛蛊勒住战马，准备回身组织反击的关头，山梁上突然一前一后冲下两匹枣红马。 李宪目力过人，一眼就看清楚了：马背上驮着两个小孩！当先一个小孩子横托一把黑魆魆的五股叉，紧随其后的小孩子倒提一把大砍刀。 绝对是个小孩子，因为他们不仅身材瘦小，而且还扎着朝天髻，年龄绝对在十二岁以下。 让李宪震惊的地方，当然不是因为马背上驮着小孩子。 李宪瞠目结舌的地方在于，枣红马居高临下冲下山梁，仿佛两团红云贴地刮过，目标居然是完颜赛蛊这员悍将。 完颜赛蛊究竟有多厉害，李宪心里一清二楚。不仅一招震飞了自己的柔铁金枪，害得自己暗地里吐了两口鲜血。 “大个子，把你的长枪和大黑马留下！”果然是小孩子，这一声大喝明显带有童音。 说时迟，那时快。 李宪想要策马上前救援那个小孩子，实际上已经来不及，韦十娘和韦冬宁更是惊呼失声。 也就是这个功夫，完颜赛蛊已经催马迎了上去，莲托龙舌枪终于和五股叉撞在一起。 咔嚓——莲托龙舌枪和五股叉一触即分，完颜赛蛊的身形居然晃了一下。毫无疑问，这一招硬拼，完颜赛蛊并没有占多大便宜。 这一个巨大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宪、韦十娘、韦冬宁、沈骨等人更是震惊不已。 虽然枣红马凭高视下占了地利，但是小孩子的纯力量即便赶不上完颜赛蛊，差距并不是很大！ 第一个小孩子一触即走，第二个小孩子的大砍刀挂着风声又劈了下来。完颜赛蛊来不及调整，只能横枪硬架。 咔嚓——大砍刀劈在枪杆上反弹而起，完颜赛蛊的身体又是微微一晃，等他一顺枪杆准备反击，第二个小孩子拨马就走。 恰在此时，第一个小孩子圈马回头，刚好处于完颜赛蛊右侧后的位置，五股叉一闪即至，朝完颜赛蛊的后心扎到。 两个小孩子突如其来，随后你进我退双战完颜赛蛊，居然还略占上风，简直让人大跌眼镜，如果这个年代有眼镜的话。 震惊毫无意义，采取相应的对策才是关键。 有两个神奇小孩子牵制完颜赛蛊，再加上山梁上三百多伏兵用弓箭遮断敌人的冲击通道，正是实施反击的最佳时机。 “杀回去——”李宪大喝一声，挺着长枪返身杀回去，准备接应两个小孩子。 恰在此时，一匹白马冲下山梁：“杀敌自然有别人，李大官人且住！” 第0482章 追兵败走 李宪勒住战马一看，来的居然是个熟人：孟家庄老族长，孟凡！ 当初就是他率领少年六猛拦路打劫，把李宪强行请到了郭壁镇，然后才陷入平阳夏府的内斗之中，结果搞到现在都还没有脱身。 在要命的关头有熟人帮忙，李宪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来是孟族长在这里伏击敌人，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孟凡摇摇头，脸上并没有兴奋之色：“老夫并不知道李大官人会冲过来，原计划是今儿个晚上踹营，然后杀上孟完庙救援李大官人。” 世界上的事情变化万端，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族长孟凡说出一番话来，李宪才知道这片山林之中，还出现过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完颜京为了对付李宪，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确保自己的伏击战不走漏消息，完颜京这个杂碎丧心病狂，居然在这一片战场之内制造无人区。 孟家庄、陈家寨先后遭到突袭，造成数百人死伤。 孟凡老泪纵横：“幸亏我们都是打猎为生，手底下不是太弱。为了对付山贼，儿郎们从小练武，学习排兵布阵。突然遭到女真贼子夜袭，虽然我们损失惨重，但还能且战且退保存实力退出来。” “因为和夏家有关系，我们孟家庄还好一点儿，几乎没有太大损伤。但是陈家寨的损失可就大了，不仅族长和长老死伤殆尽，而且妇孺也死伤不少。后来碰到塔布野将军，老夫才知道李大官人还在此地。” 对于女真贼子的凶残，李宪心知肚明。 上一次在郭壁镇，李宪听夏安民说过。孟家庄三百七十多户人家，一共有两千八百多人。他们以孟完的后人自居，崇尚习武除害，年轻的后生小子连老虎都不怕。 后来和平阳府夏家拉上关系，孟家庄才没有继续打猎为生。夏家的沁水鹿台山马场，就是孟家庄子弟负责看管。 陪着孟凡掬了一把伤心之泪，李宪才低声问道：“血债血偿，天公地道。现在两家的情况如何了？” 孟凡擦干眼泪说道：“老弱妇孺都已经送进郭壁镇，塔布野将军担任防御统领，可谓是固若金汤。可是两家的孩子急怒攻心，一定要找女真贼子报仇，老夫只好带他们出来寻找机会，刚好碰到曹莽他们冲出包围圈，才知道李大官人陷在里面。” “我们前两天一直躲在此地，目的是想办法救援李大官人。为了搞清楚里面的情况，我们暗中派人潜入进去探查，才发现李大官人已经占领孟完庙。原本今天晚上冲击敌人大营，没想到李大官人自己杀出来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谢天谢地。” 李宪明白了个大概，顿时就急了：“既然是这样，那闲话少说，让我先把敌人杀散之后再做道理。” 孟凡摇摇头反手一指：“请看，这批敌人已经不用李大官人劳心费神。” 李宪顺着孟凡的手指看过去，才知道伏击敌人的儿郎，不仅仅是南面山梁上的三百人，北面山梁上也冲下来三百多人加入战场。 南面山梁上，是第一混成连连长曹莽担任指挥；北面山梁上，是第一混成连副连长郭瑾担任指挥。 面对南北夹击的箭雨，追过来的四百多女真骑兵已经折损一半，正在抱头鼠窜。完颜赛蛊怒吼连连，却拿两个小孩子毫无办法，只能且战且退。 战局一边倒，外人没有必要搅合进去。韦十娘、韦冬宁在李宪身前警戒，沈骨他们四人分散警戒四周，并没有没有参加战斗。 李宪越看越吃惊：“孟族长，那两个小孩子居然能够死死压制完颜赛蛊，这是谁家的后起之秀？” 孟凡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使用五股叉的小子叫陈团，是陈家寨老族长的孙子。使用大砍刀的小子叫孟威，是孟犇的弟弟，也是老夫不成器的小孙子。这俩小子自幼憨头憨脑，虽然才十一岁，却力大无穷。” “陈团有一个呆霸王的诨号，孟威被称作傻金刚。孟犇跟随夏存智率队北上后，这俩小子整日里要出去寻找大哥孟犇。因为他俩年纪太小，老人们都舍不得，结果这俩小子经常把陈家寨和孟家庄搞得鸡飞狗跳。” 李宪由衷地赞叹道：“我的个乖乖，如果再过年时间，这两位小兄弟绝对大放异彩。” 也就这功夫，完颜赛蛊终于摆脱俩小子的纠缠，带领两百多残兵败退下去。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不依不饶，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李宪扬声叫道：“十娘传令下去：穷寇勿追，立即收兵警戒。” 正午时分，韦十娘才收拢七百余人，顺便打扫战场之后来到南山凹，这里是孟凡他们这两天的临时隐蔽之处。 曹莽和郭瑾来到李宪身前哭倒在地：“末将料敌不明误中埋伏，导致第一混成连折损大半，只剩下一百二十九人，请少族长责罚！” “兄弟快快请起！”看见两人浑身是血，李宪不由得悲从心来，伸手拉起两人哽咽着说道：“我被胜利冲昏头脑，结果大意轻敌，让兄弟们陷入死地，导致五百多人战死。这次惨败全都是我的责任，和你们没有关系。” 沈骨赶紧上来扶起曹莽和郭瑾：“少族长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匹马单枪杀入敌人大营，就是为了掩护一百八十多人撤出去。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敌人也没有讨了好去。加上刚才射死两百多人，敌人这一次也折损四百多，战死的兄弟可以瞑目了。” 老族长孟凡过来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孟家庄和陈家寨这一下伤筋动骨了，这笔血债还要你们去讨回来。在这里自责是没用的，李大官人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李宪一瞬间还真没想好。 他原来的计划是不断激怒完颜赛蛊追赶，然后把他们带进埋伏圈，让王节的驮马式弩床收拾敌人。 现在完颜赛蛊被打回去了，如果他想不到破解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联手的办法，肯定不会再来自讨没趣。 王节在孟完庙北山设伏，这个秘密不能解释。 李宪只好抱拳说道：“孟族长，完颜赛蛊吃了大亏轻易不敢再来，这批女真鞑子也不敢在此久留，加上我已经命令塔布野率部坚守，郭壁镇暂时没有危险。孟家庄和陈家寨因为我的缘故遭到损失，这笔账当然由我出面讨回。” “如果我所料不错，不出两年时间，这里必然战火纷飞。请孟族长回去转告夏家外事总管夏安民，夏家、孟家、陈家今后最好集中居住，这样才能增强自保能力。我要立即北上，把这批女真鞑子带走，然后找机会收拾他们。” 孟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夫已经和夏安民碰过头，陈家寨的主事人折损殆尽，目前已经和我们孟家庄合并。经过这一次巨大变故，我们已经察觉到危机。上次看见你的女兵连我们就有了想法，这一次终于让我们下决心了。” “我带出来的这六百小子就交给你带走，另外，孟家庄和陈家寨逃出来的那些女娃子，一共有八百三十多人你也要带走。这个地方已经引起很多人注意，不能呆了。至于老弱妇孺，我们会立即向北迁徙，尽快搬到蔚州境内。” 李宪有些犹豫：“孟族长，夏家、孟家、陈家搬到蔚州我当然欢迎，可是郭壁镇还有清源武馆，尤其是数千工匠都是宝贝。一旦你们都离开了，郭壁镇就失去了基本保障，诺移长生、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等人是什么想法？” 孟凡低声说道：“这段时间你在临汾城内处理巨变，我们在郭壁镇也没闲着。除了夏府原来的商贸网络之外，其他的力量已经开始秘密迁徙。工匠已经分批撤离，接下来就是老弱妇孺大迁徙，这个不用你管。” 通过夏府彻底覆灭这件事情，李宪心里早就想明白了，清源武馆的那些老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干一场是既定方针。彻底颠覆夏府的传承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不过是借用了自己这股外力。 李宪反倒无所谓，不管是互相利用也好，还是他们真心投靠也罢。数千工匠进入蔚州境内，巨大的生产能力就可以带动当地发展，仅此一条就足够了。 既然要把八百多少女带走，现在离开就已经来不及了。虽然猎户的女儿都能够骑马赶路，但现在和敌人纠缠不休，姑娘们和战斗部队同行肯定不行。 李宪当机立断：“我们七个人留在这里监视敌人动静，防止完颜赛蛊去而复返。曹莽和郭瑾带领兄弟们跟随孟族长返回郭壁镇，保护姑娘们沿着沁水西岸逆流而上，两天之内秘密赶到沁源县。” 孟凡想把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留下来保护李宪，但是被拒绝了：“我们七个人没什么好怕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陈团和孟威这两个小家伙在一起，估计没有什么人能够挡住去路，正好保护姑娘们的安全。” 太阳偏西的时候，曹莽带领七百余人埋葬了敌人的尸体离去，李宪吩咐沈骨他们四人寻找一处高地准备宿营。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疏忽了一件事情——完颜赛蛊带领残兵逃走之后，贴身保护李宪的韦十娘、韦冬宁，已经好几个小时不见人。 沈骨他们四人开始收拾柴禾准备过夜的火堆，李宪一个人闲得无聊，于是顺着南面的山梁胡乱散步。没想到越走越高，居然来到一个突出的小平台上，刚好能够看见落日景象。 李宪倒背双手看着晚霞似乎入迷了，身后草丛中缓缓站起一个人来都没有察觉。 第0483章 冤家聚头 完颜京不惜大动干戈，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李宪。 完颜京了解李宪，李宪也了解自己面临的对手。 李宪心里很清楚，完颜京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物，断然不肯让自己轻易逃脱。 从踹营开始，到完颜赛蛊带人追上来，这段时间足够让完颜京得到报告，并且采取紧急应变措施。 为了不节外生枝祸及无辜，所以李宪命令曹莽和郭瑾带领大部队离开，自己留下来继续承担吸引敌人的任务。 天上掉下来两个可以牵制完颜赛蛊的小孩子，完颜京应该已经接到这个消息，并且可以很快做出判断，采用战阵交锋抓捕李宪的可能性非常小。 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完颜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采取相应的补救措施。 李宪有这个顾虑，而且把这个顾虑悄悄告诉了韦十娘、韦冬宁。 正因为如此，李宪后来让韦十娘追上去传达“停止追击”的命令，而不是让沈骨上去传令。 韦十娘传达完命令居然没有回来，韦冬宁紧接着也消失不见，这两件小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 韦冬宁之所以会突然消失，当然是有缘故的，这就是曹莽带回来一句话，这句话是韦十娘让曹莽带回来的。 曹莽跪在身前请罪，李宪弯腰搀扶他的时候，曹莽低声传达了这句话，韦冬宁随即消失。 知己知彼，将计就计，这才是李宪决定留下来的缘故。 不留下大部队在这里，是因为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大部队能够处理的，反而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曹莽是传话之人，所以李宪命令他带领大部队离开，他就立即执行命令，没有丝毫犹豫。 孟凡能够当族长，当然有足够的心机。李宪连一个外人都不留下，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用意，所以孟凡没有继续追究就赶紧率队离去。 韦十娘的判断没错，李宪的处理也恰到好处。 完颜京接到李先突围的消息，仅仅是震惊片刻，就下达了一个命令：“脱脱离，我这边的主力部队要对付西面的敌人，立即带你的人增援完颜赛蛊，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李宪给我抓回来。” 脱脱离手下的人一共有七十二人，刚开始是为了火中取栗，行刺李宪，抓捕萧芸娘，目的是夺回耶律阿保机的契丹族刀。 只可惜阴差阳错，韦十娘为了比较体面的投靠李宪，决定弄点儿投名状，于是带领落霞观的四大护法暗中捣鬼，破坏了脱脱离的三次刺杀行动。 后来李宪施展请君入瓮之际，脱脱离的助手麻利骨，还有他率领的二十五人全部被杀。 李宪突围的时候，身边有两个女人贴身保护，完颜京知道脱脱离一个人肯定没有办法对付，所以命令武元春配合行动。 武元春冒充落霞观观主，统帅弟子的传令方式也没有什么变化，结果被韦十娘察觉到了，然后命令曹莽带回来八个字——将计就计，故技重施。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武元春对于抓捕李宪充满热情。完颜京得知李宪拼命突围而去，首先就想到了武元春这把对付李宪的利剑。 看来李宪也善解人意，或者是怜香惜玉。担心武元春过来找不到他，他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居然一个人来到山梁上面的小平台上，而且还有心情看晚霞。 李宪对女人的体香很过敏，山风微微拂过，让他明白身后站起来的那个人，正是当初施展蛤蟆功遇到的老冤家：武元春。 “是你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要我点了你的穴道，然后像抓死狗一样带走？” 一阵微风拂过，一身劲装的武元春仿佛凭空冒了出来。她并没有拔出背上的宝剑，而是空着双手站在李宪身后三尺开外。说出话来轻言细语，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这也不能怪武元春太随意，因为上一次抓捕李宪完全是手到擒来，几乎没有遇到丝毫阻力。 李宪倒背双手纹丝不动，依然看着西方的落霞，只不过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逃走，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可能不知道，虽然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有人对你恨之入骨。” 武元春九岁进入落霞观，心灵同样和白纸差不多，实际上对人世间的阴谋诡计了解不多。 李宪已经把话点明了，武元春的语气才有了一丝变化：“你不过是指望韦十娘和韦冬宁来救你，可是她们刚好不在你身边。” 李宪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麻利骨为何会失踪，齐曼丽她们为何会失手？” “这么说来，你是故意引诱我上当了？”武元春终于反应过来，口中说话的同时，右手已经闪电般抓向李宪的右肩。 武元春现在才反应过来，实际上已经晚了。 李宪并不是傻子，前一世是侦察兵，不可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冷哼一声的同时，他突然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已经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武元春闪电般地一抓落空，顿时感到大事不好，双腿微曲就想逃走，没想到山梁两端突然出现两个人，韦十娘和韦冬宁一南一北挡住了她的去路。 武元春的武功虽然非常不错，但是在落霞观里面只能排名第六，打不赢韦十娘、韦冬宁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韦十娘和韦冬宁两个人同时现身，现在想跑也晚了。 哐啷一声，武元春反手拔出了背上的宝剑——这还是李宪打开司马承祯地下密室，武元春挑选的一把宝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韦十娘在武元春的宝剑之下吃过大亏，贴身佩剑被削断。所以她放弃背上的钢剑没用，而是翻腕拔出了腰间的圆月弯刀。 弯刀挽了一个刀花，韦十娘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紧闭双唇，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地盯着武元春。 武元春一看弯刀怪异，而且寒光吞吐不定，所以选择进攻下首的韦冬宁。 恰在此时，李宪提着未济重剑爬上山梁，挡在韦冬宁身前说道：“行了，都是一家人，打来打去让外人看笑话很好玩吗？” 武元春眼圈一红，突然跺脚高声叫道：“该死的小贼，谁和你是一家人了，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们？”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护着她们吗？”李宪反手把未济重剑递给韦冬宁，这才正颜说道：“武元春，我知道你宝剑厉害，只怕无法对付韦十娘手中的弯刀。现在我把宝剑送给韦冬宁，你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两个人你一个也打不赢，你倒说说看我究竟护着谁？你恨我没关系，不管你想如何对付我，那都无所谓。太原武家惨遭不幸，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你死心塌地追随女真贼子完颜京，我是不能容忍的。” 韦冬宁拔出未济重剑厉声喝道：“公子，既然她不知回头，有什么话等我拿下她再说。” 摆摆手，李宪盯着武元春诚恳地说道：“元春，我还是那句老话，你什么时候想杀我，就什么时候过来。如果被你给杀了，说明我该死。只要答应不再和女真鞑子搅在一起，我就做主放你回去。” 武元春动了动嘴唇没有作声，但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有一双美目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韦十娘还刀归鞘柔声说道：“我此前不通世事，为人处世一无是处，但是扪心自问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不管你心中有多大怨气，六年相处之情总还是有的。我听了公子的劝告，决定放弃落霞观，不再追究你此前的胡闹，你还想怎么样呢？”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山下的沈骨，四个人飞马冲了上来。 李宪冲着山下摆摆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在山下警戒。” 说到这里，李宪又冲着韦十娘和韦冬宁眨眨眼：“你们先下去，我和元春说几句话。” 韦十娘拔腿就走，但是韦冬宁有些担心：“公子——” “没事！”李宪呵呵一笑：“我从来没有把元春当敌人，如果她真想对我不利，刚才就会直接对我下手。” “但愿如此！”韦冬宁一跺脚闪身离去。 李宪蹲在武元春身前红着脸问道：“你拿走我的毒针，让我好几次差点儿送命。竟然把三棱刺送给别人陷害我，亏你想得出来。说说，你究竟想如何了结？” 武元春没有分辨，只不过红着脸低声说道：“把开启地下密室的方法告诉我。” 李宪摇摇头：“我不想骗你，司马承祯设计的通道开启方式，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地下密室的东西都已经看过，虽然对于道门来说很珍贵，对普通人来说实际上没啥大用。你分明不想出家当女道士，为何念念不忘呢？” 武元春低着头嘟囔道：“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回去把通道打开。” 李宪断然否定：“完颜京数千人要对付我，五台山一线还有三万多敌人。不要说这里数千人离不开我，仅仅是为了蔚州五县数十万百姓，我也不可能跟你回去。” 武元春抬起头来看着李宪，声音里面带有一丝凄凉：“太原武家被人灭族，你知不知道我爹爹是干什么的？” 李宪点点头：“我听人说过，你爹爹武奎一心求道，曾经研究出火药。” 武元春追问道：“司马承祯地下密室什么东西最多？” 李宪脱口而出：“当然是炼丹炼器材料，还有各种典籍，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 武元春突然抽泣起来：“爹爹临死之前，让我一定要学会配制火药给他报仇，所以我才会寻找司马承祯的宝藏。” 李宪叹了口气：“你爹爹的敌人已经全部被杀，我现在是夏府的少族长，你还报什么仇？难道还想杀我不成么？” 武元春的脸色刹那间涨得通红，可惜嘴唇蠕动半天也没有说出半个字，让李宪大感奇怪。 第0484章 大局转折 唐懿宗李漼，是导致唐朝覆灭的一代着名昏君。 唐懿宗李漼在位十四年，先后任用二十一位宰相，平均八个月更换一个宰相。这个昏君死后三十四年，唐朝覆灭。 唐懿宗李漼之所以在历史上出名，游宴无度、荒淫无耻、残忍好杀还在其次，而是因为一个人写了一篇文章。 这个人叫韩愈，他写了一篇让唐懿宗李漼遗臭万年的文章——《谏迎佛骨表》。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馀，岂宜令入宫禁？” 韩愈的这些话具有振聋发馈之效，可惜唐懿宗李漼听不进去，终于爆发了摧毁大唐根基的黄巢大起义，一时间“满朝尽带黄金甲”。 韦十娘听了李宪的讲述，顿时有所明悟：“公子的意思是说，大唐朝覆灭的征兆是黄巢大起义，大隋朝覆灭是因为十八路反王割据州郡。现如今在方腊之后，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纷纷揭竿而起，是不是意味着大宋朝也为时不久了？” 李宪点点头：“我想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个朝代更迭周期律，谁也无法阻挡。看见没有，眼前的这座灵空山万寿寺，据说就是唐懿宗李漼四皇子李侃的修行之地。” 灵空山万寿寺，在沁源县西北近百里，李宪带领众人用了三天三夜才赶过来。 原来，武元春最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承诺什么，李宪也没有强行留下她。 经过这一次见面，李宪总算明白了一个问题：武元春窥视司马承祯的地下宝藏，原来是为了继承爹爹武奎的遗志，一定要把火药配制出来。 看着武元春独自离去的落寞背影，李宪差点儿情不自禁出声挽留：“要说火药配制，老子在眼前这个时空绝对天下第一，神仙都要拜老子为师。如果你留下来，我可以告诉你诀窍。” 二十一世纪的火药配方，那属于绝密技术。李宪没有得失心疯，当然不会外泄。 武元春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李宪很快就抛到脑后，因为他还有大事要做。 根据奔雷剑杨春探听的消息，完颜京为了一击得手，此前让爹爹完颜宗望调过来两员猛将。 完颜赛蛊已经现身，战斗力的确惊人。如果今后还能碰到，一定要小心在意。 李宪一直没有看见另外一人，这就是嘎达摩，据说比完颜赛蛊更加厉害。 嘎达摩的兵器是一对八棱翻天锤，单锤重量四十三斤，合计八十六斤。比李宪干儿子李天成的双锤还重十四斤，绝对不可小觑。而且嘎达摩还有一颗流星锤，重量十五斤。 “十娘、冬宁，你们两个人悄悄跟上去，越过完颜京的防线之后，命令嵬名巫达所部立即北撤。如果完颜京率兵追击，就带到王节的预设伏击阵地。如果完颜京不追赶，你们就带领党项独立营直接赶到灵空山，我们在那里会合。” 韦十娘和韦冬宁联袂而去，李宪也没有继续在此逗留，而是带领沈骨等四人立即北上，他要看看从孟完庙突围的一百多人究竟如何了。 其实那些突围的人并没有如何，顺着韦十娘预设的二十四根绳索滑下悬崖之后，十三名落霞观女弟子放火烧毁绳索，终于惊动了两侧山沟里面的敌人。 一千二百多敌人从左右山谷夹击过来的时候，一百八十多人已经被王节派人接应过去。四十八架驮马式弩床两轮齐射，让女真鞑子留下了两百多具尸体。 李宪赶过来的时候，女真鞑子已经退到一千多米之外。 王节，是李宪亲自带出来的最早一批骨干，属于他的嫡系力量之一。 看着嬉皮笑脸的王节迎上来，李宪也非常高兴：“好小子，半年没见长出息了，干得不错！” 王节敬重李宪却不拘束，闻言就有些不愿意了：“我能有什么出息？不过是根据公子的命令，出来当奸商做生意而已。” 李宪笑骂道：“老子放着一线作战部队不管，首先给你装备强大的防御部队。要知道，每座县城才有七十二架弩床，紫荆关、倒马关和平型关也只有一百二十架。你手里有五百架驮马式弩床还不满意，居然在老子面前发牢骚？” “你是公子，可别冤枉好人，我敢发牢骚吗？”王节一边安顿李宪的宝马，一边低声说道：“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李宪这才言归正传：“临汾城是一个战术要点，你代表我在这里坐镇，可以秘密策应河东的南北通道。记住，县城西北角的曹府里面，有一对姐妹花曹娥、曹瑛，是老子名义上的小妾。” “洪洞县曹家被夏家所灭，但还有一个曹老夫人暗中力图恢复。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没有精力去追查此事，今后就交给你了。不管他们怎么搞法，只要不危害到你的事情就不要过问，在暗中盯着就行。” “放心，既然公子的两位如夫人在此，我自然会有分寸。”说到这里，王节突然怪笑道：“是不是想把曹府作为外室，给公子经营成一个秘密安乐窝，免得被牟长霞、萧芸娘她们发现之后喝干醋？” “老子是那样的人吗？你简直放屁！”李宪面红耳赤：“曹府的存在，是老子和夏家四大总管之间的交易，你慢慢就会明白的。现在朝不保夕，我们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尽可能给蔚州搜寻紧缺物资才是你的任务，不准想七想八。” 王节脸色一整：“有了夏家的庞大根基，我们在这里的势力会逐步扩大。光明左使方七佛、光明右使刘不全，经常会用密信联络我，公子给个分寸，今后如何处理和明教之间的关系？” 李宪点点头：“你的顾虑很对，和明教的关系要慎重。你在南面的襄陵城设置一个秘密联络点，专门接待明教弟子。我们和明教之间有共同的利益，关键时刻要伸出援手。但两家之间也有明显的分歧，互不干涉内政就是你应该坚持的原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也不是和敌人全面开战的时候，如何对付完颜京并不是最紧迫的任务。 李宪秘密穿插过来见王节，就是为了阐述未来的指导方针，这属于战略布局。 仔细叮咛再三，李宪把阻挡完颜京的任务全都交给王节，当天晚上就带领突围出来的一百八十多人继续北上，三天后终于赶到了灵空山。 李宪把会合地点选择在这里，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知道灵空山东南流向有一条季节河，当地人叫做柏子河，发源地就是灵空山。 柏子河处于深山老林之中，上游人迹罕至。现在是初春季节，河床还处于半干涸状态。 河床中间只有一条三尺宽的小溪，既可以提供洁净的饮水，却又不影响徒步行走，正是部队扎营训练的好场所。 李宪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曹莽、郭瑾也刚刚带领孟家庄、陈家寨的八百多少女赶到。加上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的七百多少年护卫队，这一千六百余人需要一次临时整编，才能完成接下来的战术动作。 部队经历了一次惨败，李宪也需要喘一口气，同时谋划针对太原、五台山方向的综合行动。 第二天，韦十娘和韦冬宁带领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赶来会合，三个方向的人马终于全部集中，李宪这才松了一口气。 “党项独立营损失四百余人，为了补充损失，混成营的三个连的编制取消，原来编入的党项少年加入嵬名巫达独立营。至于曹莽、蒋贤、沈骨，就用孟家庄和陈家寨的六百人补充。女兵连从带来的少女中挑选兵源补充完整，准备接下来的大行动。” 女兵连的兵源充足，男兵的数量存在巨大缺口。李宪只能因地制宜，把原来的三个混成连压缩成两个。 “从郭壁镇出来的六百人，抽出五百六十人整编成两个连，曹莽和沈骨分别担任连长。剩下的四十人组成一个警卫排，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担任正副排长。这些人年龄太小，不能进入一线部队，今后就给老子当警卫。” “曹莽这次带出来的少女一共八百四十七人，挑选一百六十五人补充给第四女兵连，剩下六百八十二人。加上齐曼丽她们十九人，总数是七百零一人。编成独立第二女兵营，蒲金凤代理营长，韦冬宁升为原第四女兵连连长。” 经过简单的编组，李宪就撒手不管了。嵬名巫达独立营编制完整，这两千多人是接下来的主力部队。 曹莽和沈骨的两个新兵连，个人素质都不错，关键是需要养成军人素养，争取尽快形成战斗力。 至于那些女兵，除了原来的第四女兵连一百一十七人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农家少女。虽然她们也能开弓放箭，但目前除了会叽叽喳喳之外没啥用处，就看嵬名惠敏这个小姑娘如何整顿了。 李宪并没有精力管这些事情，把部队训练交给下面，他带着韦十娘、呆霸王陈团和傻金刚孟威的警卫排，来到了灵空山万寿寺。 李宪从来都厌恶什么狗屁佛主，他逛寺庙当然不是为了拜佛，也不是为了给韦十娘讲故事。 李宪需要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谋划彻底解决五台山一线的僵局，把那个大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救出来。 解救耶律余里衍，就必须考虑晋阳的折家军、盂县的河东兵、崞县的义胜军，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处理掉石嘴镇的完颜麻吉所部。 牟长霞率领女兵营潜伏在石鼓山，萧芸娘率领陶三春的辎重营潜伏在紫金山，李奚骨的大刀营潜伏在杨五寨，卜辙的铁枪营和夏存智的独立营潜伏在榆次县。 李宪只要拿下北面的南关镇，就可以和卜辙、夏存智所部会合，直接威胁折家军的老巢。 一旦自己决定出手，转眼就是另外一片天地。这涉及到未来的战略方向，李宪当然要好好想想。 第0485章 我要当军师 舍身崖，灵空山万寿寺东北角的一处绝地。绝地是粗鄙不堪的李宪说的，文人墨客称之为胜地。 不管是谁说的，有一点绝对不会错。只要是胜地，必然是人迹罕至的绝地，自然也是僻静之所。 武元春又被李宪给放了，韦十娘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带领四十人守在外面，她陪着李宪盘膝坐在舍身崖上。 因为人迹罕至，李宪才在黄昏时分来到这里。他要一个人静下心来，仔细推演一番接下来的各种变化，迫在眉睫的就有三个问题： 第一，利用王节强大的防御阵势挡住完颜京，李宪争取到了金蝉脱壳的机会，新的敌人又横在面前，首当其冲就是折家军。 一旦和折家军发生大规模冲突，李宪担心要和大宋军队发动决死之战，这是最糟糕的局面，不想好一个万全之策肯定不行。 第二，就算不和折家军展开对决，一旦把五台山里面的耶律余里衍救出来，紧随而至的就是一大堆罗嗦事，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大金国女真鞑子会如何应对。 萧芸娘身怀能够号令契丹五部的族刀，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国的蜀国公主，如果大金国一定要斩草除根，那不是要提前上演最后决战么？ 第三，虽然在临汾城和两河宣抚使谭稹见过面，双方之间也达成了一个口头协定，但事到临头的时候，谭稹的义胜军究竟会不会插一脚，目前还不得而知。 自从离开汴梁城以来，这些问题就萦绕在李宪心头，却一直没有找到妥善的应对之策。 他孤身犯险牵制各方面的注意力，又命令牟长霞、萧芸娘隐伏待机，绝对不能轻启战端，就是在争取谋划善策的时间。 灵空山东北方向一百八十里是南关镇，出关之后是汾州的东大门平遥县城，北面就是太原府的晋阳城，也就是折家军的老巢。 李宪命令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来到灵空山脚下，当然是有所考虑的。 嵬名巫达在临汾一线和折可适的长子折彦野所部发生一场大战，这个冤仇已经结下。从介休经平遥，绕过祁县抵达榆次县，这条路肯定不通。 绕远路走东线沁源，这条路其实也不通。因为南关镇守军虽然只有三百多人，却是折可适的二儿子折彦质所部把守。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萧芸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只要看见金国女真鞑子，李宪就特别来劲。一碰到大宋军队，李宪就方寸大乱，举止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南关镇的三百多折家军根本不值一提，一个突袭就可以拿下。现在，李宪又开始举棋不定，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宪盘膝闭目坐在舍身崖上，转眼就是月上中天，结果心里空空如也，什么问题都没想明白。 看见李宪的面孔扭曲，脸色铁青，鼻息粗重，韦十娘满脸都是怜惜之色，所以轻言细语劝道：“公子，夜深了，兄弟们还没吃晚饭呢，我们回去？” 李宪缓缓睁开眼睛刚要说话，西南方向的一片松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敲打树干的声音。 陈团和孟威等人居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韦十娘一惊之下霍然站起身来，反手拔出钢剑凝神以待。 结果敌人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个洪亮的吟诵声飘过来，一敲一吟，节奏分明，让李宪和韦十娘听得面面相觑。 “四海烽烟着意浓，晨钟暮鼓隐刀锋。吞云历练英雄气，呕血筹谋社稷功。悬宝剑，佩雕弓，良辰再尽酒三盅。书生腹内千般策，豪饮经年醉数松。” 韦十娘听得入神，不由得喃喃自语：“这一阙《鹧鸪天》前面气势不凡，末了又感怀不遇。如此自相矛盾，只怕林中之人不是等闲之辈。” 李宪最反感的就是大宋读书人，家国天下事全都坏在他们手里。 听到韦十娘情不自禁称赞对方，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等闲不等闲？不过一介狂妄的落魄书生而已。一旦让他稍稍得势，必然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贼子。大宋民不聊生，全都是他们害的。” 李宪这番话赌气说出来，嗓门自然不小，树林中人当然能够听见。 果然，树林中的人已经轻蔑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古有明训。屯兵五处，进退失据。祸在眼前尤不自知，居然在此诽谤我鬼手书生，真是不知死活！” “屯兵五处”，可不正是李宪目前排兵布阵的态势吗？ 被别人讥讽一顿，李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吃一惊。 不能怪李宪吃惊，他的兵力都是分散穿插过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绝顶之上的一个落魄书生居然一目了然，还有比这更古怪的事情么？ 再者，树林中人居然自称鬼手书生，言语之中分明是针对自己而来，让李宪心头顿时产生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君辱臣死，这是基本法则。 李宪一生气，韦十娘就已经清醒过来：“大胆狂徒，居然在公子面前出言不逊，陈团、孟威，立即给我抓来！” 李宪痛恨大宋书生，却并非跋扈之人。鬼手书生虽然语气不善，但说话的内容却是当前的实情。这家伙到底还知道多少内幕，才是眼下需要查清楚的关键问题。 “且慢！你们退下，休要惊扰人家。”李宪快步上前阻止两个鲁莽小子，同时冲着树林之中一抱拳：“在下一时激愤出言欠妥，无故冒犯尊驾，在此赔罪了。” 林中之人冷笑一声：“灵空山不是我的，暂时也不是你的，谁都可以游历，谁都可以说话。方今天下污浊不堪，你想骂娘，我也想骂老天爷，何来冒犯之说？分明言不由衷，又何必弄些虚头令人齿冷？” 对方言辞如刀，李宪顿时无言以对，只剩下满脸尴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你个狂妄之徒！”韦十娘闻言火起：“我家公子放下身段诚心认错，你居然得理不让人，简直有辱书生之名。可知世上尚有羞耻二字？” 林中之人言辞便捷，顿时倒打一耙：“孤男寡女夜入空山，把臂同游，乐不思归，难道就知书达理了？我看未必，嘿嘿！” 韦十娘在道观长大，心灵犹如一张白纸，连骂人的话都没学会几句，绝不擅长打嘴巴官司，顿时又羞又急：“你——” 身边女人吃瘪，李宪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小师妹初入江湖，不善机锋。尊驾有气吞山河之志，而今堕落到徒逞口舌之能，岂不是自甘下流？” 林中突然灯火闪亮，李宪才发现松林之中居然有一座茅屋，大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童子，手里正提着灯笼。 门内踱出一个头戴青色幞头，身穿灰色直缀的汉子，下巴光秃秃的，年纪应该不大。身后跟着两个小童子，一个背着宝剑，手里捧着一只酒壶；一个背着大弓，手里捧着酒盅。 那汉子来到林边躬身长揖：“追魂枪名震遐迩，毕长青闻名久矣。此前言辞试探，不过一增笑料罢了。” 李宪还礼不迭：“原来是毕先生在此高卧，在下孤陋寡闻，实在是罪过。” 毕长青直起身来看着韦十娘笑道：“人言韦十娘行事颠三倒四，因为门下弟子起哄闹事，居然连门派都不要了。我以前还不相信，今天终于信了。哈哈哈——” 韦十娘大吃一惊：“你究竟是何人，居然认识我？” 毕长青摆摆手：“我是何人，马上就会明白。至于说认识你，当然是一清道长偶尔谈起。” 李宪猛然醒悟过来：“毕先生什么时候见过入云龙公孙胜？” 毕长青微微一笑：“你们昨天来到山脚下，入云龙公孙胜和摧心掌黄裳才离开。” 李宪大吃一惊：“在王屋山下，公孙胜和黄裳不是说到西南游历的么，为何又到了此处？” “他俩现在往西南去了。”毕长青呵呵一笑：“如果不是他俩在暗中施展手脚，平阳府夏家为何一夜崩溃，又如何落在你手中？如果不是他俩暗中出手震慑，嵬名思卓岂肯轻易放弃，让你白得三千剑卫？” 李宪只觉得后背都在冒冷汗：“如此说来，从王屋山开始，公孙胜和黄裳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不错！”毕长青严肃的点点头：“他们原本已经渡河南下，偶然听说童贯那厮进攻三官寨，而且完颜京秘密调过来两员猛将助阵，所以立即赶往潞州查看，结果发现明教在途中拦截失败。” “他俩在暗中看见你智取临河镇，紧接着以少胜多打垮童贯那厮，又在三官寨教训鸠魔铁之后从容撤退，他俩认为你今后必成大器，所以决定暗中再帮你一把，这才掉头北上谋取平阳夏府。” 李宪明白了整个事情经过，只能苦笑不得：“这两位老哥真是害人不浅，其实在我的计划中根本没有平阳府夏家这摊子事情。经过他们这么一撮弄，让我的好多计划都要重新调整。” “非也！”毕长青摇摇头严肃的说道：“如果你决定走太行陉还则罢了，但是你选择走太原一线，平阳夏府就必须连根拔起。因为嵬名思卓已经做好准备，马上就要突袭延安府。” “公孙胜和黄裳抓住嵬名思卓逼问出真相，然后才施展法术搅乱夏府，并且告诉夏府的四大总管，只有追魂枪李宪才能挽救。正因为如此，夏安民和孟凡才把你强行请到郭壁镇。” 李宪有所明悟：“如此说来，两河宣抚使谭稹指名见我，也和两位老哥脱不了干系了？” 毕长青点点头：“黄裳和谭稹在京城就是老熟人，谭稹一向害怕黄裳，听说你是黄裳的兄弟，当然不敢马虎。” 李宪这才释然而笑：“既然如此，毕先生此前言辞相激，究竟所为何事？” 毕长青脸上一本正经：“我要当军师！” 第0486章 试探毕长青 毕长青，潞州襄垣县举人。准备到京城参加秋闱的时候母亲亡故，守孝三年错过了进士考试时间。 等到孝期已满，刚好东南方腊揭竿而起。随后童贯两度北伐失败，杨江、张迪、高托天起兵造反，天下已经乌烟瘴气，国将不国了。 毕长青，春秋战国时期着名刺客豫让的后裔，也算是传承一千多年的大世家，一套近战剑法纯粹以杀人为目的。 只要是军人，没有不知道豫让这个人的，李宪当然也知道。 为了给赏识自己的晋国执政智伯瑶报仇，豫让两次刺杀赵襄子失败。 第一次行刺失败被抓，赵襄子认为豫让是难得的忠臣义士，这样的人杀之不祥，所以就释放了。 豫让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复仇，于是用油漆涂抹面孔除去眉毛，又吞炭让嗓子变哑，最后连他自己的老婆都认不出来，结果第二次刺杀赵襄子依然失败被抓。 赵襄子认为豫让虽然是忠臣义士，但这个人是一根筋，为了刺杀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是防不胜防，绝对不能再放走。 豫让最后自杀而死，但是他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并非两次行刺失败的故事，而是因为两句流传千古的话。 第一句：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第二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李宪虽然佩服毕长青的祖宗豫让忠贞不屈，相信毕长青能够继承祖辈传承忠贞不屈，但他从来没有准备给自己弄一个军师在身边。 这倒不是李宪妄自尊大，而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如果弄一个军师在身边，今后所有的决策都要受到掣肘。 可现在有个问题不能解决，因为李宪此前专门叮嘱过公孙胜和黄裳，如果发现可用的人才，就一定要帮忙推荐过来。 黄裳为了自己云游四方无牵无挂，把十个记名弟子一脚踢过来，李宪照单全收。因为那十个小子都是莽夫，放在军中无所谓， 让李宪难办的是，公孙胜推荐过来的第一个人，居然要当军师。一军之师，这是何等重要的职位！ 人无信不立。如果这一次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不仅要得罪公孙胜，而且很可能得罪天下所有人。 还有一点，入云龙公孙胜曾经协助托塔天王晁盖造反，而且在一清观准备了大批的金银、铜铁、硫磺和硝石，说明他曾经准备大干一场。 由此可见，入云龙公孙胜的眼光绝对不低，一般的人不可能放在他眼中。现在推荐一个人过来当军师，说明这个人绝对应该有两把刷子。 李宪一向的观点是：人用其长，每个人都是人才。人用其短，每个人都是笨蛋。 如果毕长青真有匡扶社稷的才能，万一用的不是地方，那就浪费一个绝好人才。 李宪不想要军师，也不想错过人才，所以措辞很小心：“毕先生，我的军队和别人不一样，并没有军师一说。我原本设置了一个参谋长的职位，主要任务是根据我制定的战略战术方针，统筹三军的协调与部署。” “我知道。”毕长青微微一笑：“而且我还知道，飞狐军的参谋长是萧芸娘。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能够用数千乌合之众打垮了萧干、完颜彀英数万精锐，堪称用兵的奇迹。大辽萧家不可轻侮，诚不我欺也。” 毫无疑问，毕长青肯定在私底下潜入蔚州了解过情况，李宪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看着毕长青。 毕长青伸出右手五指：“公孙胜让我过来，当然有他的想法。萧芸娘固然厉害，但毕竟只有一人。前、后、左、右、中五军，没有战事的时候当然一个人就可以照顾。一旦全面开战，而且纵横千里，每一军都要独挡一面，一个人就不行了。” 李宪似乎有些明白毕长青的意思，却还没有完全拿准，只能继续当听众：“先生说得不错，请继续。” 毕长青叠起五指侃侃而谈：“飞狐军组建的模式极为怪异，和各国现如今的军队完全不同。如果没有此前一连串的战绩，很多人都会嗤之以鼻。事实胜于雄辩，飞狐军战必克，攻必取，至今未尝败绩，说明组建模式是对的。” “我到蔚州走访过，飞狐军全都是马队，居然没有步军。由此可见，你组建军队的根本目的，不是要困守一地，而是要游击机动，直接穿插出去打击敌人身后。如此一来，仅仅是一个萧芸娘就捉襟见肘，正是我辈奋起之时。” 李宪不得不承认，毕长青这个鬼手书生的确很鬼，居然能够把自己的心思揣测出一大半，果然是一个当军师的人才。 想到这里，李宪微微一笑：“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此乃常理。先生既然如此了解飞狐军，然则我应该如何给先生定位，才能不辜负先生胸中所学？” 毕长青一耸双肩，说话毫不谦虚：“临兵斗阵，正面对决，我不如萧芸娘。偏师急进，抚远镇边，萧芸娘不如我。” 毕长青这话说得很大，直接把自己和萧芸娘相提并论，如果在一般人听来，绝对就是狂得没边了。 萧芸娘年纪虽然不大，但她已经指挥部队血战数场，在军队中树立了自己的威望，辉煌战绩连大金国都寝食难安。此其一。 萧芸娘全副身心辅佐李宪，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是飞狐军不可动摇的四大巨头之一，连唐浩然都甘愿后退半步，此其二。 换句话说，自从萧姵战死之后，萧芸娘就是李宪，李宪就是萧芸娘，两个人心心相印，不分彼此。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毕长青，认为自己有资格和萧芸娘平起平坐，胆子的确不小，但李宪并不反感。 李宪不反感毕长青，就是因为这家伙刚好说到了点子上。 萧芸娘是大辽萧家的嫡系血统，而且是专门为辅佐皇上、王爷而存在的，做什么都讲究堂堂正正，强调师出有名，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 一旦敌人打过来，萧芸娘的第一感觉就是拒敌人于国门之外，强调正面出击，有我无敌。 当然，并不是说萧芸娘热衷于正面作战，就不施展计谋。实际上萧芸娘在指挥作战的时候，阴谋诡计一个接着一个。 但是，不管萧芸娘如何施展阴谋诡计，她指挥作战的指导思想，是以正为主，以奇为辅。这一点刚好和李宪的指导思想相反。 李宪是在毛伟人战术理论中成长起来的，“让开两厢，大步后退，诱敌深入，一鼓全歼”，这是根深蒂固的战术思想。 说白了，李宪排兵布阵的时候，正面阻击仅仅是战役的辅助，两翼包抄才是战术核心，和萧芸娘的指导思想背道而驰。 战争的胜负，最后都是殊途同归。李宪指挥的战役都获胜了，萧芸娘指挥的战役也没输。 正因为如此，李宪和萧芸娘究竟孰优孰劣，这不能一概而论。两个人在用兵方面着眼点不同，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但是，毕长青坦承自己正面对决不如萧芸娘，更加侧重偏师急进，重点打击敌人身后，这一点和李宪不谋而合，堪称知己。 俗话说：万金难买是知己。李宪当然不会觉得毕长青狂妄，更不会觉得他的话不好听。 “先生既然能够开诚布公，那就说说眼前的局势。”李宪不可能因为两句话就彻底放心，还需要实地考察一番：“如何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局，我一直犹豫不决。先生既然已经看出症结所在，不知道有何妙计脱困？” 毕长青侧身摆手：“说来话长，请到茅舍小坐。” “陈团、孟威，我和毕先生还有话说。你们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带兄弟们下山吃饭。”李宪摆摆手，然后带着韦十娘进入松林。 来到茅屋一看，李宪才明白此前听到的那阙《鹧鸪天》言过其词，所谓“豪饮经年醉数松”纯属夸大其词。 眼前的这间茅屋，所用的松枝竹叶都是青幽幽的，分明盖起来不多久，绝对没有超过三个月。 茅屋里面什么陈设都没有，只有白木板拼成的一张桌子，四截圆木立在桌边当凳子。再就是墙角地上一堆枯草，上面堆着两床陈旧的被子。 进门的左侧墙壁上挂着两只风干的兔子，墙根儿放着两坛酒。旁边是三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上面放着一个铜盆，里面还冒着热气，闻起来应该是肉香。 李宪心里有些戚戚然：条件非常简陋，生活非常清苦。 “这里太过简陋，可没有茶招待你们，只能喝一杯酒去去寒气。” 毕长青显得很随意，倒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感觉，说完一摆手，两个童子已经递过来两个铜爵，李宪接过来一看，里面至少有半斤酒。 “最近一段时间，我百思不得其解。”毕长青果然没有废话，而是单刀直入：“我发现你把两支部队五千人放在晋阳城外围，我以为你想突袭太原城，却迟迟不动手。另外三处人马早就到了五台山以南，同样是潜伏不动。兵法云：劳师远征，利在速战。事机不密，前功尽弃。如此古怪的排兵布阵，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终于有些放心了，毕长青果然不是神仙，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战术目的。 晋阳城东面的钟楼山峡谷中，是卜辙的铁枪营一千二百人，夏存智的独立营三千八百人，总兵力刚好五千人，这是装备最整齐，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李宪如此布局，在一般人看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抢占晋阳城，然后突袭占领太原府。摆在五台山南面的三支部队，是为了阻击敌人的援军。 而实际上，李宪的真实目的刚好相反，他从来没想过进攻太原城，目的是进攻五台山，救出被困的耶律余里衍，然后溜回自己的蔚州。 卜辙和夏存智的这五千精锐，监视折家军的大本营晋阳城是一个方面，还需要预防另外一个问题。 第0487章 谋取五台山 听说李宪对太原府没有野心，实际目标是五台山，毕长青不由得叹息道：“原来你是项庄舞剑，难怪我始终没有推演透彻。” 李宪点点头：“不错，我从来没想过要拿下太原府。针对五台山这个战术目标，还有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先生有何建议？” 这是非常露骨的考验，相当于后世的职场面试。毕长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闭双目陷入沉思。 要想谋划一次战役，这涉及到数以百计的各种细节，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李宪也不着急。 他在舍身崖上面经过半天的推演，虽然还没有彻底想透澈各种细节，但已经在内心深处有了一个初步计划。 “请恕我直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毕长青终于睁开眼睛说道：“晋阳的折家军、寿阳的河东兵、平定州的种家军，他们自西向东摆成一字长蛇阵。如果你继续在此逗留，一旦五台山一线打起来，到时候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被动的地方在于，你不想和大宋军队发生大规模冲突，但是大宋军队却不这么想。就算两河宣抚使谭稹的义胜军不动，折可适、折可存、冀璟、王焕、种师闵都不会放过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我是你，明天就要马上行动。” 李宪微微一笑：“先生此言有理，究竟应该如何动法，还请明言。” 毕长青呵呵一笑：“嵬名巫达和折彦野大战过一场，和折家军的这个冤仇已经结下。南关镇有折彦质手下的三百人，在走漏消息之前发起突袭就能够一鼓而下。我不明白的是，你把五千人放在榆次县以东，不仅仅是监视折家军，终极目标是什么？” 李宪也笑道：“既然先生知道夏府变故的内幕，五千人的用途难道还用我多说吗？” 毕长青敲着桌面沉吟道：“如此说来，你还想着榆次县夏府的老家？” “不错！”李宪神色一正：“夏经纬虽然已经被杀，但他的老婆折氏就是折可适的小女儿。现在我名义上是夏府的少族长，究竟应该如何处置折氏，才是我一直没有拿定主意的问题，先生何以教我？” 折家军和夏府联姻肯定有所求，现在夏府已经崩溃，折可适这个大军阀的小女儿变成了小寡妇，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毕长青又开始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这一次，毕长青考虑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睁开眼睛：“一鼓作气拿下南关镇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你带领大部队立即北上，榆次夏家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李宪点点头：“榆次夏家交给先生处理当然没有问题，先生准备如何处置？” “谈判是唯一的办法。”毕长青严肃的说道：“既然你目前不想大动干戈，双方不撕破脸皮才行，否则你无法直插五台山一线，榆次县附近的五千人也不能安全向北移动。” 李宪没有犹豫，很快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一份手令，随时调动两个营的五千军队。” 毕长青摇摇头：“又不是要和折家军打仗，人多反而坏事。我不需要五千人，你给我留一支亲兵应急就可以。” 李宪双手一拍，算是做了最后决定：“榆次那边的两个统兵将领分别是卜辙、夏存智，我给你一份手令，让卜辙的一千二百人跟随你行动，命令夏存智的三千八百人立即北上，七天之内赶到杨五寨听从李奚骨指挥。” 随后，李宪详细介绍了山下三千多人的基本情况，也就是从郭壁镇过来的八百多少女。 因为郭壁镇接下来要大迁徙，所有的东西都要带走，因此夏安民等人给这八百多少女的装备，和当初女兵连换装一样，免得到时候还需要专门安排人搬运。 八百多少女都是头戴赭红色铜钉白羽皮盔，内穿一副黄铜锻造的锁子连环细甲，外罩猩红色狐皮领战袍， 每个人配备一匹大红马，一杆缠金花枪，一张凤翅金弰宝雕弓，两壶雕翎箭，一把紫铜剑鞘的夏国钢剑。 毕长青点点头：“山里长大的姑娘们体力方面不用担心，而且孟家庄尚武成风，姑娘们都练过两手。虽然没有经过战阵训练，一般军卒根本不是对手，她们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既然如此，我到有一计可用。” “哦？”李宪顿时来了兴趣：“毕先生有何妙计？” “既然接下来要和折可适谈判，夺取南关镇通道的时候最好不要伤人。”毕长青扭头看着韦十娘：“王屋山落霞观发生内乱，只有江湖中人才知道，平民百姓没人关心。我的意思是，韦十娘挂帅，带领补充完整的第四女兵连突袭南关镇，把三百军卒全部抓起来。” 韦十娘经过李宪的耳提面命，成长也不慢：“毕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带领第四女兵连率先赶到南关镇，冒充江湖上的落霞观弟子路过此地，趁着守关军卒没有防备一举拿下。” 毕长青对韦十娘并不了解，所以有些担心：“有困难吗？” 韦十娘眼圈一红：“虽然在孟完庙折损四十多人，但还剩下十三名落霞观弟子，再加上一百多血战幸存者，一举拿下三百守军并不难。” 刚刚发生在孟完庙一线的血战，外界都还不清楚，毕长青也不明白韦十娘为何突然流泪。 “拿下南关镇之后，你带领女兵继续打着落霞观的旗号北上，在团柏镇扎下大营等候后续部队到来，第四女兵连马不停蹄直奔太谷县。朝廷去年刚刚修建了一座关帝庙，做出落霞观弟子去朝圣的模样，不会引起更多人猜疑。” “第四女兵连在关帝庙留下一个排接应后续部队，剩下的人继续北上榆次县，越过洞过水之后不能停留，直接插向北面的西张寨一线。女兵的大部队沿着这条线北上，在西张寨完成集结，从而跳出折家军和河东兵的长蛇阵。” 一口气说道这里，毕长青才稍微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这一次北上六百里，难度最大的就是八百多少女，需要马不停蹄连续赶路。只要你们能够赶到西张寨，就没有人能够挡得住嵬名巫达独立营。” 毕长青回头看着李宪：“当然，嵬名巫达独立营不能始终跟在女兵身后，这容易让人怀疑，所以你带领嵬名巫达所部越过太谷县之后，要掉头插向东北方向，然后翻越寿阳东北的方山，赶到杨五寨和李奚骨汇合。” 李宪不得不承认，毕长青果然是一个军师的好材料，这一套穿插战术比自己的设想更加完善。 李宪原来的初步设想，是利用嵬名巫达独立营和折家军之间的仇怨，派出一支精干部队夜袭南关镇，长途穿插到榆次县和卜辙、夏存智汇合，然后强行穿越折家军和河东兵的防线。 按照李宪的战术思路，嵬名巫达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南关镇的三百折家军肯定全军覆没，这个冤仇就越结越大。 尤其是强行穿越晋阳和寿阳之间的封锁线，很可能爆发一场大规模冲突，同时得罪折家军和河东兵，根本没有回旋余地了。 韦十娘沉思片刻，接着问道：“到达西张寨完成集结之后，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 毕长青很严肃的说道：“女兵的要求只有一个字：快！所有的动作越快越好。在西张寨完成集结之后，最多只能休整一天时间，然后向北连续通过白井关、赤塘关、石岭关，然后插向东北的定襄。” “赶到定襄以后依然不能休息，第四女兵连向西北赶到石鼓山归建，增强牟长霞、薛沁儿女兵营的战斗力。女兵大部队插向东北的紫金山，和萧芸娘率领的辎重营汇合，然后接受萧芸娘的统一指挥。” “如此一来，还有一个问题。”李宪接着说道：“夏存智的三千八百人如何移动呢？” 毕长青微微一笑：“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韦十娘拿下南关镇之后就该我出场做好人，把三百守军的性命救下来。给他们谈一谈形势，分析分析利害得失，给嵬名巫达所部通过南关镇争取时间。” “等你们都赶到了团柏镇，我随后离开南关镇北上。毫无疑问，南关镇守军肯定会把相关情况向晋阳汇报，其中当然要涉及到我这个老好人，从而给接下来的谈判做好铺垫。” “我首先赶到夏存智那里，让他们紧跟着嵬名巫达所部北移，然后带领四个小童进入榆次夏家求见折氏，通报平阳府夏家的巨大变故。当然，巨变的罪魁祸首肯定是嵬名思卓。” “果然不愧鬼手书生之名！”李宪由衷的赞叹道：“难怪你要我带领嵬名巫达所部不走大路，而是翻越崇山峻岭，目的就是要隐秘行踪。如此一来，嵬名巫达和折彦野在临汾一线的大战，全都变成了嵬名思卓的罪名。” 毕长青呵呵一笑：“哪座庙里都有屈死的鬼，关键时刻总要寻找替罪羊。反正嵬名思卓已经被公孙胜和黄裳押送回去了，基本属于死无对证。折家军也是和大夏国打出来的名声，让折家军去仇恨大夏国，总比他仇视我们飞狐军好，对？” 经过毕长青一番解说，李宪突然发现这个鬼手书生居然是个知音，处理棘手问题的时候绝对不会忘记栽赃嫁祸，和自己一样卑鄙无耻。 有一个喜欢剑走偏锋的军师在身边排忧解难，李宪觉得似乎也并非坏事，最起码自己头痛的时候少多了。 “至于如何对付石嘴镇的完颜麻吉，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次要的问题。”毕长青冲着李宪眨眨眼睛：“软刀子杀人才算高明，你觉得如何？” 李宪闻言一愣：“软刀子杀人？” 毕长青肯定的点点头：“不错！” 第0488章 初闻靳家寨 日上三竿，荒山中依然凉飕飕的。 李宪站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之下，脸上满是阴霾：“查探的情况如何？” 曹莽一边擦汗，一边低声说道：“少族长，从尸体的服色制式来看，被杀的那些军卒，果然是冀璟的河东兵。一百八十六具尸体，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被杀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李宪的眉头越皱越紧：“有没有其他线索？” 曹莽摇摇头：“从目前发现的痕迹来看，打劫者应该向东逃走了，具体是谁干的却说不清楚。运粮的马车全部被砸烂，粮食、兵器、挽马、驮马全部抢走。现场非常凌乱，但是抢劫非常干净，一粒粮食、一支箭矢都没留下。” 原来，为了防止嵬名巫达党项独立营暴露身份，李宪命令曹莽的第一混成连开路，沈骨的第二混成连殿后，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在中间。 李宪按照和毕长青商量的步骤，率领主力部队离开团泊镇之后，就隐秘行踪昼伏夜行，一路翻山越岭来到了榆次县东北四十里的大东沟。 部队凌晨在大东沟密林中扎营休整，准备晚上继续北上。 中午时分，从西面的晋阳城方向过来一支车队，很明显是军队押运的粮草辎重，一共有三十多挂大车，一百多匹驮马，近两百军卒押送。 辎重队行进的方向，刚好是李宪所部接下来要走的路线，说明这批辎重应该是送往寿阳县城。 李宪命令部队往密林深处移动，绝对不能暴露目标，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才重新出发。 两个时辰之后来到一个叫做关家河的小村庄，在前面探路的曹莽第一连，发现那支辎重部队在此扎营过夜，把所有的通道都给挡住了。 为了不造成误会，李宪只能命令部队隐蔽起来，等辎重部队天亮出发之后再说其他。 没曾想，曹莽派出去探路的侦察兵，今天一大早传来消息：那支辎重部队在羊头崖一线被打劫，押运部队全军覆没，粮草不知所踪！ 官军的辎重部队全军覆没，自己的部队刚好在这里。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突然出现这么一单子事情，李宪顿时全身发紧，所以命令曹莽一定要尽快查明事实真相。 好在目前的两个混成连都是孟家庄、陈家寨的子弟，他们从小在山里打猎，登山穿林个个都是好手，很快就把基本情况搜集回来。 李宪听完汇报，顿时有了一个基本结论：这伙劫匪动作麻利，手脚干净，搞得不好就是一群惯匪。他们胆敢劫夺军队辎重，无异于虎口夺食，说明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悍匪。 不管是惯匪还是悍匪，现在的事情极为麻烦。如果被人发现李宪他们的踪迹，那绝对脱不了干系，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 万一冀璟和王焕这两个兵马统制认死理，或者是找替罪羊，一口咬定李宪劫了粮草辎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从寿阳北上汇合傻儿子李奚骨的计划成为泡影。 虽然李宪并不害怕和大宋军队作战，可一旦冲突起来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现在也不能坐视不理。 事发地点距离北面的寿阳县城五十里，河东兵的统制官冀璟，现在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李宪希望提前找到线索，万一发生冲突才有话说。 想到这里，李宪赶紧低声吩咐：“陈团、孟威下去传达我的命令：曹莽的第一连、沈骨的第二连立即分头出动，对附近二十里范围内展开全面搜索。嵬名巫达所部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寿阳古城是大隋朝修筑，并设置受阳县，大唐贞观十一年改为寿阳县。 寿阳位于五台山以南，古城四周环山，高峻挺拔，山脉向内延伸，整个地形西北部、北部较高，向东南逐渐倾斜，呈阶梯状分布。主要有罕山、鹿泉山、板泉山、圣佛山、方山、双凤山、牛金山、大塔山等，海拔均在一千五百米以上。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寿阳不是宜居之地。因为四周山峦叠嶂，土匪成灾，所以冀璟和王焕的河东兵才驻扎在此处，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剿匪。 纵观整个河东兵的存在历史，唯一的胜仗就是征讨方腊起义。河东兵和大辽国的每次战斗都是未战先溃，耻辱一个接一个。 虽然冀璟、王焕的河东兵不堪入目，但李宪并不想把他们怎么样。毕竟东面不远的平定州那边就是种家军。种师道目前被免职了，种师中、种师闵还在。 李宪在密林中患得患失，时间却在飞速流逝，转眼就到了正午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他清醒过来。 纵马疾驰而来的是混成第一连的副连长郭瑾：“少族长，发现劫匪踪迹了！” 李宪闻声大振：“别急，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瑾滚鞍下马：“就在东面的夔龙潭一线，两伙人打起来了，双方投入的兵力超过千人。我带人在暗中观察，发现了被劫的驮马粮草。” “夔龙潭？”李宪没有丝毫印象：“在什么地方？两伙人都是什么人？” 郭瑾伸手指了指东面：“翻过前面的小山梁就是夔龙潭，大概十五里左右。交战的一方应该是羊头崖的靳家寨，因为我看见了三寨主杨志，江湖人称青面魈。可惜不知道另外一方是谁。” 听到青面魈杨志这个名号，李宪浑身一震：“难道是《水浒传》里面青面兽杨志的原型？” 根据《大宋宣和逸事》记载：朱勔确保运送花石纲的安全，命令杨志、李进义、林冲、王雄、花荣、柴进、张青、徐宁、李应、穆横、关胜、孙立十二人为指挥使，前往太湖等处，押人夫搬运花石。 押运花石纲非常危险，十二家伙于是结为兄弟，各相救援。李进义等十人押运花石已到京城，只有杨志在颍州等候孙立不来。 杨志因为缺少盘缠，只能当街卖刀。结果遇一个恶少要抢宝刀，被杨志一刀砍了脑袋。 杨志是大红人朱勔的部下，颍州知府不敢判重刑，最后弄了个发配充军：“杨志事体虽大，情实可悯。死罪可免，配卫州军城。” 孙立心中思忖：“杨志因为等候我才犯罪。当初结义之时，誓在厄难相救。”于是星夜奔归京师找到李进义，前往黄河岸上等待杨志过来，将防送军人杀了，同往太行山落草为寇。 想到这里，李宪有些迫不及待：“先说说靳家寨。” 郭瑾终于缓过劲来：“羊头崖北面五里有一处山间盆地，直径八里左右，有四百多户人家，绝大多数都姓靳，所以叫做靳家寨。靳家寨的女人种地，男人在外贩牲口做生意，和我们夏府也有些生意往来。” “靳家寨行商走的是北出雁门关，从大辽国走私中下等马匹，贩卖到河南中原赚了不少钱，富足起来之后引起了绿林关注。为了确保山寨平安，靳家寨开始组建自己的护寨队，总人数六百多人。” “靳家寨护寨队大头领叫小孟尝靳节，二头领叫怪杰刘里忙，三头领是青面魈杨志，四头领叫无影脚罗青汉，五头领李进义，六头领孙立、七头领王雄、八头领穆横、九头领徐宁。” 李宪摇摇头：“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靳家寨就在官道东侧不远，安分守己都来不及。以此推断，劫夺官军辎重的人肯定不是靳家寨，应该是被青面魈杨志拦住的那伙人。” 郭瑾点点头：“少族长说得对，现在找到了劫匪的线索，我们应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李宪心头一震，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刚才说什么？刘里忙？罗青汉？” 看见李宪这副表情，郭瑾有些诧异：“靳家寨的二头领叫怪杰刘里忙，四头领叫无影脚罗青汉。” 得到郭瑾的肯定回答，李宪顿时有些出神：“中山？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在这里发展势力的！奇怪了，怎么没有董仲孙？” “少族长果然无所不知，居然知道这些人。”郭瑾大吃一惊：“只可惜，靳家寨去年底有一批货物被金兵劫走，随行保护的五头领董仲孙被杀了。” 李宪当然知道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他们是香炉寨万毒手徐成的记名弟子，去年专门前去拜见过李宪。 李宪摇摇头叹息一声：“董仲孙战死真是可惜了。他们三人都是故人之徒，算起来我还有师叔名分。按照你刚才看见的情况，双方胜负如何？” “他们并没有混战，而是在斗将。”郭瑾有些迟疑：“我看见杨志身后只有两百多骑，他和对方单打独斗论输赢。对方有近千人，虽然只有少量骑兵，但毕竟人多势众，接下来可能不大妙。” 刘里忙、罗青汉、董仲孙都有自己的主见，去年拜见之后立即告辞，并没有“誓死追随师叔”。 李宪过去对他们并不抱希望，现在人家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当然更不会抱希望，所以微笑道：“谈谈你的想法，我们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个我可说不好。”郭瑾脸色一红：“如果杨志和对方有约定，那就属于绿林中的事情，我们可不好插手。毕竟不管帮谁都会得罪一方，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 李宪摆摆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立即派人赶到寿阳城，以平阳夏府的名义通报辎重队被劫的消息，同时把夔龙潭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如果官军询问情况，就说夏府丢失一批货物，所以出动数百人寻找。” 郭瑾顿时雀跃起来：“我明白了，送给河东兵一个人情换条路，然后用夏府的名义，大摇大摆穿过寿阳城北上，少族长果然好算计！” 没想到郭瑾离开不到一刻钟又飞马返回，而且显得非常焦急：“少族长，靳家寨遭到不明身份的人强攻，而且见男人就杀，就女人就抢。沈骨率领第二连救援靳家寨，派人回来请求公子增援！” 第0489章 再遇老对头 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两个人腰间挂着夏国钢剑，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始终跟在李宪身后一丈左右。 这两个小家伙只有十一二岁年纪，身高一米五左右。都是褐色短打扮，围着棉甲护腰，外罩一袭赭红色披风。为了方便带上头盔，头上扎着一个朝天的发髻。 李宪想去看看嵬名巫达的党项营，发现两个小家伙一步一趋，这才笑道：“为何不带着兄弟们放哨，跟着我干什么？” 傻金刚孟威瓮声瓮气的说道：“出来的时候爷爷吩咐过，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不能离开公子左右三丈之地。” 李宪故意沉着脸说道：“跟着我就是当兵，当兵就要服从命令。现在去检查你们的哨位，不要跟着我，这就是命令。” 呆霸王陈团摇摇头：“公子，我们打猎的时候蹲守一天一夜都不会打瞌睡，根本不用看。爷爷说男子汉要除强扶弱，守护乡邻。土匪最可恶了，现在土匪攻打靳家寨，公子是不是要带我们过去杀了他们？” 李宪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都是爷爷说的，难道老子说话不好使吗？还有，你们见过土匪没有？” “当然见过！”傻金刚孟威很自豪地说道：“前年夏天，五台山南陀寨的公冶雄想偷我们的战马，就是我和大哥孟犇带人把他们打跑的，而且再也没有来过。” 李宪心道：公冶雄么？他的老巢南陀寨，春节前就被耶律余里衍给灭了，还来个屁呀？不过，孟威这个傻小子九岁就跟着哥哥和土匪干仗，的确是个人才。 “你俩要想跟我去打土匪，那就不用跟着我，赶紧把警卫排集合起来做好出发准备。”李宪边走边说：“我到嵬名巫达那边去看看情况，然后决定如何出兵。” 李宪的帐篷在山梁上，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在山沟里，彼此相距并不远。 军队就是军队，绝不是绿林好汉。是否真的需要救援靳家寨，如何救援靳家寨，李宪并不着急，也不能着急，还必须等待曹莽传回来最新消息。 绿林之中的情况极为复杂，挨打的不一定该救，杀人的不一定有罪。江湖上的事情，如果没有搞清楚争执双方的底细，李宪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在绿林之中行走，不辨是非就出手绝对不行。李宪命令郭瑾立即返回前线，就是告诉沈骨不能头脑发热，一定要把进攻靳家寨的人查清楚再说。 如果为了救不该救的人造成自己的损伤，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李宪正在低头沉思，一个饱含醋意的清脆嗓音突然响起，让他吃了一惊：“哎哟，这不是夏府的少族长么，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到这里呢？难道良心发现，过来看看人家的嫁妆？” 自从和毕长青密谈之后，李宪得知公孙胜和黄裳暗中做了很多手脚，其中肯定少不了恐吓、威胁之类的鬼把戏，最后导致平阳府夏家彻底崩溃。 党项剑卫首领嵬名思卓并非主动退走，而是被公孙胜和黄裳惩戒之后，又“押送”返回河湟地区。 李宪不知道留下来的嵬名巫达究竟是何居心，所以他对嵬名巫达、嵬名惠敏兄妹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一次在空灵山重新集结整编，李宪没有主动和嵬名惠敏说过话。偶尔说两句，也是没有油盐的场面话。 单独组建郭壁镇女兵营，暂时安排了一个营长蒲金凤。嵬名惠敏主动提出当副营长，李宪并没有同意，而是让她呆在哥哥嵬名巫达身边，理由是党项独立营战斗力最强，也最安全。 现在，嵬名惠敏当面喝干醋，李宪有些尴尬：“嵬名姑娘这说的叫什么话？我们这一路行来，你们独立营和我都在中军位置，每天不都在一起吗？你大哥呢，我有急事找他。” “站住！”嵬名惠敏闪身挡住李宪的去路，高耸胸脯顶到了李宪的心口，这才抬头盯着李宪的眼睛说道：“自从分兵之后再见面，你总是给我一张死人脸，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在孟完庙一线陷入埋伏损失惨重，也不能怪我们没有紧急救援，因为折彦野那个王八羔子不让我大哥渡河。我亲自杀入重围才击破敌人的阻截，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李宪苦笑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只要不是白痴都明白。我什么时候责怪过你们？你这话越说越远了。如果我真对你们有不好的想法，又怎么可能通知你们赶过来秘密会合？你要明白，蔚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更何况还带着军队。” 嵬名惠敏把身子往前一拱，整个人紧贴着李宪：“少说这些废话，我不想听！新组建一个女兵营居然没有我的份，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女人么？” 两个人的姿势实在不雅观，李宪只好举起双手避嫌：“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让开半步好好说话行不行？你大哥把你当心肝宝贝，你要好好珍惜才是。不让你进入女兵营，是不想让你大哥担心，对不对呢？” “我把嫁妆都给你了，还能是什么样子？”嵬名惠敏突然张开双臂抱住李宪：“就这个样子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妹休得放肆！”两个人大吵大闹，嵬名巫达终于坐不住了，只好从帐篷里面出来抱拳说道：“公子亲自前来，有何吩咐？” 李宪举着双手说道：“还真有紧急大事，搞得不好的话，你的独立营可能需要立即出动，甚至有可能大打一场。” 一听真有军机大事，嵬名惠敏终于放开李宪退到了他的身侧。 “属下已经有所察觉。”嵬名巫达点点头：“刚才郭瑾连续两次紧急返回，属下就知道肯定有了新的情况。公子尽管下令，巫达必效死力。” 李宪摆摆手：“刚才传来消息，在我们北进的必经之路东侧，靳家寨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人进攻。我怀疑此前劫夺官军辎重，很可能是有人想嫁祸给靳家寨，然后从中渔利。具体应该如何处置，还要等进一步的消息，不过你的独立营要立即做好出击准备。” 嵬名巫达微微一笑：“小妹年轻不懂事，还望公子多多担待。独立营随时可以出击，小妹就跟在公子身边观敌了阵，免得她到阵前碍手碍脚坏了大事。”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宪只能点头：“行，慧敏姑娘跟我走，你们随机待命出击。” “牵着不走，赶着倒退，啥人呐？” 嵬名惠敏狠狠地盯了李宪一眼，这才转身走向马棚把自己的战马牵了出来。马鞍、长枪、金弰铁胎弓一应俱全，果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第一混成连连长曹莽飞奔而来：“报——敌情已经查清楚！” 李宪站定身躯：“下来慢慢说，什么人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捣鬼？” “这股土匪大有来头！”曹莽滚鞍下马：“现在还不能叫土匪了，因为他们的大头领自称平天大帝。”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进攻靳家寨的人是五虎寨二当家金达？” 曹莽点点头：“的确叫金达，难道少族长知道此人不成？” 李宪叹了口气：“何止知道此人，简直就是老对头！” 没办法，李宪只好用最简单的语言从香炉寨讲起，然后讲到完颜阇母进攻五虎寨，五虎寨的大当家常梁自称平天大帝，结果二当家的金达不服气，直接内讧干掉常梁当上了新的平天大帝。 后来五虎寨被攻破，金达不仅带领残部抢掠灵仙县，居然还发出绿林箭，想联合杨江、张迪夹攻蔚州五县，最后被张彦、阎方、李天成等人分兵合围生擒活捉。 李宪最后说道：“考虑到大家都是江湖一脉，我并没有下死手，仅仅是惩罚了祸害百姓、抢掠妇女的恶徒，其他的人都给放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曹莽似乎有些紧张：“少族长，金达的总寨设在羊头崖东面一百二十里的翠枫山，他命令手下大将冀昌牵制靳家寨三当家的杨志，另外派遣两员大将范宝、牛成带兵两千进攻靳家寨，看样子志在必得。” “靳节、刘里忙、罗青汉分头迎敌，无奈兵力相差太多，已经支持不住。看在当初有一面之缘，我的第一连和沈骨的第二连来不及请示，已经擅自增援上去侧击敌人后路。少族长，现在如何是好。” 兄弟们已经打上去了，李宪当然不会做恶人：“江湖上讲究为朋友两肋插刀，你的决定是对的。我关心的是，金达这个狗屁平天大帝没有过来么？” 曹莽点点头：“他没有出现在靳家寨，而是把中军大营设在靳家寨东面四十里的花豹岭，可以同时增援夔龙潭和靳家寨两个方向。” “夔龙潭的情况如何？”李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听郭瑾说杨志只有两百骑，冀昌可有上千人。” 曹莽摇摇头：“杨志暂时没有危险，冀昌仅仅是围着他，还在那里劝降。关键是靳家寨总兵力只有六百人，可能支持不住了，少族长要赶紧想办法才好。” 李宪没有表态，而是扭头看着嵬名巫达：“巫达，如果让你的独立营增援，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 嵬名巫达略一沉思，随即朗声说道：“这个平天大帝金达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并不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因为不了解敌人的情况，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让我的独立营增援上去，打得不好的话就是围魏救赵，打得好的话就是釜底抽薪。” 李宪呵呵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在我命令：党项独立营立即开拔，嵬名巫达担任全权指挥。遇事临机处置，不用来回禀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全力解救靳家寨，不得有误！” 第0490章 孟威的怪刀 俗话说：沐浴在爱情之中的女人最漂亮。 从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出来，嵬名惠敏牵着马走在李宪身侧，脸上满是灿烂的春光，比先前平添三分漂亮。 来到山梁上，嵬名惠敏终于憋不住了：“公子，大哥和你打什么哑谜？” “为什么要打哑谜？”李宪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大哥把战术说得一清二楚，谁和你打哑谜了？” 嵬名惠敏一脸茫然：“大哥分明说得模棱两可，怎么叫一清二楚？” 李宪低声说道：“你呀，今后真应该多向你大哥好好学学，他今后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模棱两可是不错，但那是指战斗结果。你大哥选定的作战对象，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 嵬名惠敏追问道：“他准备打谁？” 李宪嘿嘿一笑：“既然平天大帝金达已经出来了，你大哥打的就是他。如果一战打垮了金达，那就叫釜底抽薪。如果打成僵持不下，就叫做围魏救赵。不管打成什么样子，都能够给靳家寨解围。傻丫头，明白没有？” 嵬名惠敏闻言一惊：“那只怕很危险？金达能够派出三千人兵分两路，他身边肯定还有一支机动部队，而且人数至少不下两千。大哥用两千人去进攻，结局果然不好说，难怪他说得模棱两可。” 李宪点点头：“金达从五虎寨逃出来的时候，手里只有一千来人。但是五虎寨虽然被攻破了，其实被杀的并不多，金达后来很可能又收拢了一部分。再加上一年多时间的秘密发展，手里有六七千人很正常。” 嵬名惠敏突然扭头盯着李宪：“所有的部队都派出去了，按照你的性格，肯定不会躲在这里干看着。我们现在干什么？” 李宪点点头，却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把你大哥刚才所说的话再想一遍，就是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李宪话音一落，嵬名惠敏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其实，按照李宪的脾气，当初平天大帝金达劫掠灵仙县，不仅抢掠女人，还把三户百姓灭门，肯定要千刀万剐。 之所以抓住金达之后又释放了，并不是李宪突然有了慈悲心肠，而是因为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时候的李宪，勉强抢了飞狐县这么一座小县城在手里，手里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四个连的架子，总数还不到六百人。 此后不久，被李宪寄予厚望的契丹独立营耶律莫那个连，陷入完颜彀英、完颜宗干的伏击圈，一百四十人无一生还。 李宪带领郭小乙的侦察连深入敌后，展开血腥报复行动的过程中，收编了张彦、王节、阎方，然后在草原上千里大穿插，打着给香炉寨解围的招牌从中渔利，才有后来的蔚州五县。 俗话说：不管是什么人，他的第一桶金都带着血腥味儿，绝对不是光明正大的。这句话放在李宪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在整个过程中，李宪不仅没有全力解救香炉寨，反而施展一连串的阴谋诡计，把祸水引到了五虎寨身上，并且逼迫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拿出全力，一鼓作气攻破了五虎寨。 在完颜阇母和五虎寨大打出手的时候，李宪和萧芸娘连施鬼手浑水摸鱼，不仅巧取弘州城，还一口气把蔚州五县收入囊中，狠狠地阴了完颜亮一把。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李宪才真正融入这个时空，开始了血与火的征程。 按照固有历史，五虎寨会在蔚州境内挣扎八年时间。直到金国和南宋彻底平息战争，完颜宗弼（金兀术）才回过头来灭掉五虎寨。 总而言之，五虎寨提前垮台，都是李宪搞的鬼。正因为如此，虽然金达劫掠灵仙县应该千刀万剐，但是李宪心中有些内疚，最后还是放了他。 此前郭瑾回来说，进攻靳家寨的人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抓，顿时刺痛了李宪的神经。 后来曹莽亲自返回来通报敌情，李宪听说是阴魂不散的金达，心中的怒火顿时升腾起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不给金达来一个下辈子都不可能翻身的教训，李宪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想到这里，李宪低声命令道：“陈团、孟威，把你们平时打猎的本事拿出来，带领兄弟们沿着山梁从南面绕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夔龙潭东侧。让大家把战马照顾好，绝对不能惊动敌人。” 李宪这个四十人的警卫排都是半大小子，呆霸王陈团是陈家寨老族长的孙子，傻金刚孟威是孟家庄老族长的孙子，也算是孟家庄、陈家寨里面的三世祖。 在和完颜京的搏斗中，陈家寨的青壮损失殆尽，老族长也当场战死，就是为了把这批少年和妇孺保护下来。 这一次的巨大损失，孟家庄和陈家寨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河北那边的杨江、张迪起兵造反，河东这边也开始动荡不安，说明天下大变在即。 然后下了一个决心：过去百年没有经历战火的沁水两岸，今后再也不得安宁。让青壮困守在家里不是享福，最后只能被屠杀，还不如走出大山闯一条活路。 正因为如此，两个庄子挑选出来的六百少年，再加上八百多少女，都是族内寄以厚望的幼年子弟，也是两个庄子最后的精华所在。 上一次，夏存智带走三千八百少年，这一次李宪又带出来一千四百多人，相当于沁水中游两岸三县的精华已经全部出来了。就是希望在李宪身边成长起来，今后能够维持家族不坠。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孟家庄、陈家寨当家老人的心思，也佩服他们老到的眼光。俗话说年老成精，郭壁镇能够屹立一千四百年而不倒，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山里的孩子最熟悉的就是大山，而且是两个庄子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是李宪最放心的地方，也是他决定施展手段的基础。 嵬名惠敏牵着战马紧跟在李宪身后：“公子，你要用这四十个小孩子首先解救杨志吗？” 李宪头也不回：“虽然曹莽和郭瑾传来不少消息，但是敌人的详细情况依然不清楚。古人云：用兵之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具体应该如何决断，等到了地头才知分晓。至于说四十个小孩子，嘿嘿，只怕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在密林中悄无声息的迂回十五里，耗费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夔龙潭已经出现在李宪的视线中。 这个小斜坡处于夔龙潭东南侧，李宪当头而立，夔龙潭的全貌尽收眼底。 夔龙潭属于山间小盆地，是五道山梁中间一座狭长的湖泊，出口在西北方向。 夔龙潭东侧是陡峭的山壁，西侧是一块宽度两里左右，长度五里左右的草地。 一千多人马在草地上分成三处：最北面五百多人堵住了夔龙潭的出口，打头阵的是五十骑；中间有两百骑，全部坐在马背上；靠近李宪所在的方向还有四百多人，打头阵的也是五十骑。 嵬名惠敏悄声说道：“公子，正中间穿戴铜盔铜甲，马鞍桥上横着一把朴刀的那个家伙，应该就是青面魈杨志。他对面那个扎青头巾的家伙，应该是金达手下的大将冀昌。” 李宪点点头：“可惜他俩大眼瞪小眼，却没有动手，也不知道武艺怎么样。” 傻金刚孟威瓮声瓮气的说道：“公子，冀昌的兵器是一根铁棍，看模样不会超过四十斤。干脆我下去一刀劈了他，杨志就没事了。” 李宪最近心事重重，还没有仔细看过两个傻小子的兵器，闻声笑道：“孟威，把你的兵器拿过来让老子看看。” 傻金刚孟威手里倒拖着的兵器，是一把两米七左右的大砍刀。听说李宪要看，孟威才把刀头的皮套子摘下来。 李宪仅仅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哎哟，我的个娘也，这玩意儿也能叫刀么？” 原来，这把大砍刀极为古怪。锯齿砍刀李宪也见过，但一般的锯齿砍刀，锯齿都在刀背上。 傻金刚孟威的这把大砍刀决然不同，它的刀头像一把张开的剪刀，而且是两面开刃，寒光闪闪。刀刃全都是小指头粗细的锋利锯齿，黄铜刀背厚达两指，刀身长度接近一米，刀刃宽度超过一个半巴掌。 乌黑的刀柄鹅卵粗细，长度大概一米七，和李宪身高差不多。乌钢刀柄上面雕刻着防滑的双龙纹，刀攥是直径八寸的球头，也就是一个配重的小铁锤。 按照李宪的认识，这把大砍刀根本不叫刀，实际上就是铁棍上带着一块锯齿状的大铁板。 李宪双手抓过来掂量了一下，心里终于有了数：难怪傻金刚孟威能够纠缠悍将完颜赛蛊，这把刀的重量居然超过六十斤。 嵬名惠敏也看得直咋舌：“看什么看，这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合扇板门刀，非力大无穷之辈不能使用。我听工匠说过，刀刃变成锯齿，就是因为刀身太厚，无法反复锻打。如果打造成锋利的刀刃，硬碰硬的时候要么缺口，要么就会折断。” 李宪恍然大悟：刀刃打造成锯齿状，原来是为了消除大力撞击产生的剪切力。 难怪大夏国工匠能够打造出驰名天下的钢剑，他们虽然不明白深奥的物理学知识，却能总结出削减预应力的独门秘法，并且据此发明了新兵器，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些东西后世都没有再见到，可见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多少人类文明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李宪清楚的知道，后世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光亮如新，锋利到能够裁纸的程度。凭借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水平居然不能复制，无论是材料、工艺都不行。 把大砍刀还给傻金刚孟威，李宪试探着问道：“孟威，如果我让你把冀昌给抓回来，你能不能办到？” 傻金刚孟威接过大刀在地上一撑，身体已经到了马背上：“我还没有抓过活的，不过可以试试。” 第0491章 傻金刚闯阵 嵬名惠敏没有见过孟威和陈团当初的战斗场景，虽然看见了传说中的合扇板门刀，对于李宪派一个小孩子匹马单枪杀出去，但是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 傻金刚孟威一催枣红马闷头冲下山去，嵬名惠敏随即翻身上马，缠金花枪已经到了手中，看样子随时准备接应。 李宪反倒不着急，因为他的看法又不一样。 第一，金达虽然自称平天大帝，但是他的部队服色庞杂，近千人里面既有辽兵的服装，也有金兵的服装，还有宋军的服装，大多数是老百姓的服装。这些人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一看就是乌合之众，还是原来的土匪习性。 第二，李宪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拥有丰富的历史经验。在北宋年间，因为普通百姓极少能够读书，所以不管是土匪也好，起义大军也罢，都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也没有长远的战略打算，部队也就没有强大的凝聚力。 没有强大凝聚力的军队，完全依靠主将的能力压制。这样的军队缺乏韧劲，打顺风仗一拥而上还可以，一旦碰到逆风仗就军心崩溃，变成了一盘散沙。 李宪手里的兵力只有四十个少年，加上孟威和陈团也才四十二人，只有出奇兵才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就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当然，现在还不能把冀昌给杀了，一千多人四处乱窜，李宪手里的四十人根本照顾不过来，那就会影响后续计划。 派遣傻金刚孟威出战，而不是让呆霸王陈团下去，李宪当然有深层次的考虑。 面对一个陌生的马上将领，通过兵器就能够推测他的厉害程度。 枪乃百兵之王，凡是临阵对敌用铁枪的将领，绝对是心智灵活之辈，手底下不会太弱。 刀乃百兵之胆，临阵对敌用大刀的将领，必定是性格沉稳之辈，而且具有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 槊乃百兵之龙，临阵对敌用槊的将领，必定是力大无穷之辈，肯定精通一力降十会的奥妙。 另外就是使用偏门兵器的将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比如说巨斧、大锤、三股火焰叉，这都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至于卜辙手中的独门兵器断魂锛，那绝对追魂夺命。 孟家庄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以打虎英雄孟完的后裔自居，马上步下的功夫传承数百年，必定有独到之处。 马背上的刀法和枪法一样，不是那么好学的。 孟威能够使用合扇板门刀，李宪相信他并非真傻。傻金刚这个诨号，不过是说他打仗不要命，上阵就勇往直前。 傻金刚孟威并不知道李宪还有什么后手，他就觉得山下的冀昌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和完颜赛蛊没得比。今天是第一次在公子身边作战，肯定不能出洋相才行。 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这是成年人才有的心思。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傻金刚孟威此刻的心态，因为他的确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孟威的枣红马乃是域外宝马，居高临下窜了出去，仿佛一团红云贴地刮过，眨眼就是一里多地，已经到了敌人的身后。 “要命的就闪开，我来了！” 傻金刚年纪不大，嗓门可不小，他这一声叫唤宛如凭空一声炸雷。 叫声未歇，孟威刀头点地用力一撑，枣红马一声长嘶借势跃起，仿佛一道闪电凌空飞跃五六丈，直接从人群头顶闯入阵中，刚好落在冀昌战马的身后。 敌我双方对峙，一员小将居然从天而降，阵内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尤其是青面魈杨志刚好面对傻金刚孟威，看见他从敌人阵营后面跃入场中，还以为是冲自己来的，所以抓起马鞍桥上的朴刀凝神以待。 “冀昌下马投降，否则就要你的好看！” 傻金刚孟威根本没有看杨志，口中大喝一声，拖在地上的合扇板门刀已经反撩而起，直奔冀昌战马的两条后腿削了上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枣红马把速度提到最大的时候，孟威奋力用刀头点地给了战马一个加速度，枣红马随即腾空而起越过人群，这应该是以前专门训练过的飞跃障碍。 与此同时，傻金刚孟威利用刀头一点之力产生的惯性，右臂顺势一拖刀柄，合扇板门刀画了一个半圆弧，由下而上向前反削。 枣红马落地的时候，巨大的惯性之下自然向前一蹿，合扇板门刀已经把惯性用到最大，反撩的速度也到了最大，刀刃的锯齿和空气摩擦发出刺耳的呼啸之声。 直到合扇板门刀发出呼啸声，冀昌才知道敌人到了自己身后，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冀昌一提缰绳，胯下马刚要跃起的刹那，合扇板门刀已经把战马的两条后腿削断，而且去势不衰，整个马屁股也被削掉。 噗嗵——战马到底哀鸣的同时，冀昌也被甩了出去。 噗嗤——冀昌百忙之中翻身一滚，刚准备跳起身来，脖子边上已经插着一块雪亮的铁板，上面的锯齿森寒逼人。 恰在此时，傻金刚孟威瓮声瓮气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敢动一下，我把刀往回一拖，你的脑袋就掉了。” 冀昌一招被制，最兴奋的就是青面魈杨志，居然失声喝彩：“好！” “好什么好？”傻金刚孟威连连摇头：“如果不是公子交代抓活的，刚才一刀连人带马切成四节才是完整招数，那才叫好。” 说到这里，孟威双脚一踹马镫直起身来高呼一声：“公子，已经抓到活的了，现在怎么办？” 孟威这一叫不打紧，顿时惊醒梦中人。 原来，战场中间在电光石火之际发生的一切，除了大将杨志非常清醒之外，其他的人早就惊呆了。 傻金刚孟威一声呼叫，冀昌带来的近千人才明白自己的主将完了，顿时一声呐喊，开始向北拼命冲去。 青面魈杨志身后的两百骑原本被包围，正在提心吊胆之际，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所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冀昌带来的人急于逃命，并没有冲击杨志身后的小方阵，倒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一千来人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一个个扔掉手里的刀枪埋头往北山口冲去，眼看着就能逃出生天。 恰在此时，一匹枣红马从山嘴绕了过来，马背上驮着一员小将，来到山口一伸五股叉大喝一声：“停下！谁敢乱跑，一律杀无赦！” 原来，李宪命令傻金刚孟威下去活捉冀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办到，他的目的是要给敌人制造巨大的心理压力。 孟威出发的同时，李宪已经命令呆霸王陈团带领警卫排的四十骑同步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北山口，一定要封住敌人的逃跑通道。 陈团的枣红马也是域外宝马，所以他一马当先赶到北山口，刚好在紧要关头挡住去路。 敌人急于逃命，看见一个半大小子挡住去路，冲在最前面的十骑不信邪，不仅没有勒住战马停下来，反而加速往上撞。 呆霸王陈团看得呵呵大笑：“还是我的运气好，孟威只能像个呆子干哈气。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公子也不能怪我了！” 笑声未歇，陈团已经大喝一声：“一个不留，杀——” 呆霸王陈团的五股钢叉，和傻金刚孟威的合扇板门刀一个级别，长度都是两米七，重量六十多斤。 两米七的钢叉抡开来，把北山口死死封住了。第一波闯上来的十骑，一个也没漏网，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全部横尸就地。 呆霸王陈团出手很有分寸，十匹战马全都完好无损。这简直是杀神再世，后面的敌人顿时滚鞍下马拜伏在地。 有了这个缓冲，紧随其后的警卫排四十骑全部赶到，北山口通道变成了此路不通，李宪的第一步终于实现了目标。 投降是一种恶性传染病，只要在关键时刻出现一个，紧接着就是一大片。近千人跪倒在地，也就是一两个眨眼的功夫。 真要说起来，选择当土匪这个职业的人绝对都是亡命之徒，不可能这么容易投降，目前这个局面是各种因素阴差阳错造成的。 当年关云长单骑突入敌阵一刀杀了颜良，也不过是让袁军为之一震，成为白马之败的因素之一。 主将冀昌一招被擒这只是一个方面，呆霸王陈团带领四十人挡住北山口也不是问题的重点。 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嵬名惠敏突然在山梁上喊了一嗓子：“追魂枪李宪在此，投降免死，擅动者杀！” 平天大帝金达曾经被李宪俘虏过，随同被俘的有九百多人。经过一年多时间，这些人现在或多或少都是小头目。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宪曾经抓住过金达，后来又放了。这是铁打的事实，江湖朋友都称赞李宪心胸如海，义薄云天，当然也是最好的榜样。 既然追魂枪李宪来了，而且承诺投降免死，那就是真的，绝对不用怀疑，根本没有必要再闹下去。 话说回来，眼前这一千来人的想法是：我们根本无法和李宪相提并论，闹下去也没好果子吃。 覆灭大辽国的金兵厉害？完颜彀英、完颜亮、完颜婆卢火先后败北。郭药师号称三十万大军够厉害？结果撞在李宪手中，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李宪并不关心冀昌和他的手下内心想什么，他关心的就是不能让一个人逃出去，否则接下来就没戏唱了。 正是因为好戏还没开始，所以李宪从山梁上飞马而下，主要是和青面魈杨志见面。 两个人抱拳拱手，久仰幸会胡扯两句。杨志当然要感谢救命之恩，李宪当然要谦虚一番。这都废话，没有必要细说。 让嵬名惠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宪辛苦忙活半天，结果啥都没要。 和杨志耳语几句之后，李宪命令傻金刚孟威带上冀昌，在俘虏中挑选了一百八十人，然后一起离开了夔龙潭。 第0492章 谋取铁槛寺 李宪一直以来的最大顾虑，就是不想和大宋军队发生直接冲突。不管是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河东兵、义胜军，他都不想发生冲突。 在灵空山了解李宪的顾虑之后，对于如何解决石嘴镇的完颜麻吉所部四千余人，毕长青提出的策略是软刀子杀人。 软刀子杀人的意思，就是把弓拉开却迟迟不放箭。具体说来包括两个方面：既不直接解救耶律余里衍，也不正面攻打完颜麻吉。 也就是说，解救耶律余里衍的战术指导思想，是把完颜麻吉所部四千余人“挤出去”，而不是兴师动众打出去。 只要不和完颜麻吉所部四千余人照面，折可存的折家军、谭稹的义胜军、冀璟的河东兵，都没有插手的理由。 必须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在大宋、大金、大夏三国都极为敏感的时间点上，李宪不希望爆发难以掌控的剧烈冲突。 对大宋朝来说，宋徽宗赵佶希望尽快扑灭杨江、张迪、高托山的反叛力量，然后继续醉生梦死，完成花石纲的宏伟计划，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不喜欢。 对大金国来说，新皇帝完颜晟希望集中精力应付天灾人祸，尤其是连续两年颗粒无收的干旱状态还没有缓解，大金国军队无力发起大规模进攻。 对大夏国来说，刚刚占领大宋朝的三州十九寨，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李乾顺急于稳定朝廷内部，全面推行汉学，从而实现“重文抑武”的目标。 对于李宪来说，他也没有准备好。蔚州五县才平静了五个多月时间，今年是最为关键的一年。民约刚刚颁布，春耕刚刚开始，老百姓的热情很高，发展势头很好，但需要时间让百姓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总之，大金国希望一个短暂的平静时期，让自己重新积蓄对外扩张的力量。大夏国、大宋朝君臣希望老百姓逆来顺受，不要继续造反。李宪新编的两大主力军团只能勉强自保，无力对外发动大规模战役。 四家都不想大打出手，这才是毕长青提出软刀子杀人的基础。 所谓软刀子杀人，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通过兵力调动给完颜麻吉逐步施加压力，逼迫他不得不主动退走，放弃绞杀耶律余里衍的战役目标。 完颜麻吉察觉到危险的时候想退走，那也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情，目前的态势是： 第一，随着韦十娘率领的女兵营、李宪率领的党项独立营、夏存智率领的郭壁镇独立营分批到位，五台山以南的通道全部被封死，完颜麻吉只能从五台山东北方向退走。 第二，完颜麻吉现在面临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危险。 西面是五台山，耶律余里衍所部六千人随时要冲出来。南面是李奚骨的大刀营和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总兵力三千多人，只怕完颜麻吉啃不动。 东北方向就是平型关，守军是第一军团的郭小乙第一团，总兵力四千九百多人，这是李宪最核心的拳头部队之一，完颜麻吉肯定无法攻破平型关。 完颜麻吉只有一条狭窄的撤退通道，这就是紧贴着五台山东北角插出去，从繁峙县北面翻越夏屋山，渡过龙须口返回金城。 龙须口是李宪打垮完颜婆卢火的主战场，属于完颜宗翰、完颜宗干的伤心地。完颜麻吉所部四千人能否平安回到金城，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就算郭小乙严格执行李宪的命令，不出来拦截完颜麻吉，但是穿越龙须口这个伤心之地，也会让完颜麻吉心惊肉跳三天，这就是软刀子杀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宪既不能大张旗鼓，也不能绝对隐蔽，必须让完颜麻吉的斥候兵挖空心思忙活一番，然后发现李宪正在悄悄逼近。 按照毕长青的说法，就是要做到“犹抱琵琶半遮面”。 平天大帝金达突然谋取靳家寨，相当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一个不小心就会打乱所有部署。这样一来，自己的如意算盘随时都可能破产，所以李宪非常生气。 李宪抓住大将冀昌是为后来的计划做准备，火急火燎离开夔龙潭，当然有深层次的缘故。 冀昌和李宪虽然没有见过面，但真要说起来还是老熟人，今天是第二次被李宪抓住。 李宪能够记住冀昌这个名字，就是当初指挥围剿金达的张彦，事后专门说起冀昌的一条铜棍很有些功夫。 让冀昌挑选的一百八十人，都是最新加入金达阵营的年轻人，也就是第一次下山抢劫的人，限定这个人数和马匹的数量有关系。 李宪和杨志低声交流的内容有三个，前两个是让他传递两个绝密消息。第三个内容，就是要把冀昌劫掠的官军战马带走八十一匹，另外带走冀璟原来的一百匹战马，剩下的俘虏和战利品全都留给杨志了。 离开夔龙潭二十里之后，李宪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冀昌，一年前你被张彦抓住，他说你为人还不错，尤其是在女色上没有什么罪过，所以我把你放了。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是老样子。自己说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你。” “李大侠，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冀璟似乎还很委屈：“我当初杀了一个祸害我妹子的恶霸，逃进五虎寨就在金达手下，这一晃已经四年。去年被张彦抓住，我说留下来当兵，他又不要我。” 李宪冷冷一笑：“妹子被恶霸祸害了，你一怒之下杀人报仇这并没错。但是你居然帮助金达祸害女人，就属于为虎作伥。我这一次要给金达一个教训，绝对不能让他继续为祸乡里，你接下来如何自处？” 冀昌脸色一红：“李大侠，金达是我大哥，我经常劝他可没效果。金达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发展，目前已经拥有八千多人，每天都需要大量粮草。他原本想东进和杨江、张迪合兵一处，可是平定州的种家军太厉害了，根本过不去。” “现在真的维持不下去，他才决定吞没靳家寨，因为靳家寨里面不仅囤积了大量粮食，还有大量牲口。劫夺官军辎重就是为了嫁祸给靳家寨，从而吸引靳家寨分兵出来搜寻。我不想到寨子里杀百姓，所以带人出来和官军作战。” 嵬名惠敏冷笑一声：“你这是狡辩，虽然你没有直接杀害百姓，也没有直接糟蹋女人。但是你把靳家寨的兵力吸引出来，让金达能够轻易打进靳家寨，实际上就是金达最大的帮凶。” 冀昌略一沉思，随即很光棍的说道：“李大侠，过错已经犯下，后悔也晚了。随便你如何处置我，我都没有半句怨言。” 李宪语气森然：“从五虎寨开始，金达祸害的百姓实在太多，你这个帮凶其罪不在小。如果就让你这么死了，被你们祸害的百姓死不瞑目。老子没有多话，你从现在开始就跟着老子立功赎罪。你觉得什么时候把罪赎完了，什么时候获得自由。” 冀昌闻言大喜：“末将愿意终身追随李大侠，用一辈子来赎罪！” 李宪反手一指：“带出来的这一百八十个兄弟还是交给你，现在去告诉他们，从今天就是飞狐军的一员开始赎罪。飞狐军要求不多，扰民者杀，侮辱妇女者杀，临阵抗命者杀，出卖兄弟者杀。” 用一刻钟整顿了一百八十骑，李宪这才把冀昌拉到一边问道：“我不会让你难做人，自然也不会让你去攻打金达，说说你们大寨的情况。” 冀昌低声说道：“翠枫山的核心区域，一共有三十六道岭，三十六条山谷，仿佛一个天然迷宫。地势复杂，古木参天，易守难攻。大寨在翠枫山里面的蟠龙洞，金达所谓的皇宫，就是蟠龙洞下方的铁槛寺大雄宝殿。”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大寨里面加上老妈子和女人已经接近万人。金达这一次带出来六千人，除了我手下的一千人、进攻靳家寨的两千人，虎豹岭还有三千人。看守大寨的还有两千多人，头领就是金达的兄弟金彪。”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李宪摆摆手：“说说里面的防御情况，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制住金彪？” 冀昌点点头：“金达在翠枫山三十六道梁立了十二座隘口，都安排专门的人负责看守，彼此之间不能相互通行。要想悄悄拿下金彪，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我把守的隘口进去，然后潜入铁槛寺。” 李宪抬头看了看天色：“如果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到达你把守的隘口需要多长时间？” 冀昌指了指东北方向：“我平时专门负责把守翠枫山的东大门，也就是监视平定州的种家军。要想不惊动花豹岭的金达，就需要从东南方向绕一个大圈子。如果不顾惜马力，今天晚上二更天就可以赶到。” “原来是这样！”李宪微微一笑：“种家军处于一个机动位置，把守东北方向的娘子关，窥视老子的蔚州是第一要务。向东增援真定府是种家军的次要任务，向西增援寿阳的河东兵属于第三个任务。” “现在我命令你带队，部队不用顾惜马力全速前进，以不惊动种家军为原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翠枫山！我们的战斗任务，就是要在天亮之前抓住金彪，然后中心开花控制大寨里面的两千生力军。” 冀昌抱拳离去，然后率领一百八十骑极速插向东南。 “我觉得你的胆子太大了。”嵬名惠敏策马跟上，但还是有些担心：“我们只有四十骑，冀昌真的能相信吗？还有，敌人老窝里面可有两千多主力部队，你这一记黑虎掏心实在太危险，简直就是把自己送入虎口。” 李宪呵呵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瞻前顾后是没用的。走，该出手时就出手，现在只能放手一搏。” 第0493章 夜渡断肠峡 翠枫山在平定州（今阳泉市）西北四十里，位于太行山七岭山脉范围。整个区域内都是原始森林，并不适合一般人类居住，属于土匪的安乐窝。 冀昌平时把守的关隘叫东寨门，就是翠枫山东南角迎曦峰、赤虎崖之间的一条狭缝，最窄处只能通行一匹马，是从平定州方向进入翠枫山的唯一通道。 东寨由圆木搭建而成，横跨在迎曦峰、赤虎崖上面，平时有六十人驻守。小路从圆木寨子下面通过，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宪等人赶到此处天色已经全黑，冀昌是东寨主将，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一声召唤之后，小喽罗就赶紧打开了寨门。 冀昌的大营在东寨后面三里的一处山坳里面，辕门两侧有四个大火把熊熊燃烧。据说看守大营的还有三百六十人，但是李宪只看见两个小喽罗无精打采。 来到大营门口，冀昌已经沉喝一声：“邱瘸子，赶紧滚出来拜见恩公追魂枪！” 李宪心头有些不以为然：瘸子也能当土匪，万一被官军追赶如何是好？ “大哥，追魂枪来了吗？”随着一声惊呼，大营里面已经冲出一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小子。 李宪暗暗纳罕：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双脚健步如飞，比老子跑的还快，半点残疾都没有，根本就不是瘸子。 冀昌一闪身，左手冲着李宪一摆：“我骗你干什么，还不赶紧见礼？” 邱瘸子看都没看就跪在李宪面前磕头如捣蒜：“天可怜见，我终于见到了恩公！” 李宪心头更加纳闷：自己对这个小子半点印象都没有，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家的恩公？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李宪赶紧伸手拉起邱瘸子：“兄弟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还有，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兄弟是不是认错人了？” 邱瘸子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恩公有所不知，我原来是香炉寨万毒手徐成手下的喽啰。在野狐岭一战，如果不是恩公命令韩云山舍命救援，我是绝对逃不出来的。后来才听说韩云山大哥为了救我们，几乎全军覆没。” 冀昌在一旁接口说道：“他虽然逃出来了，但是左腿中了一箭，走路一瘸一拐，所以兄弟们就给他取了一个邱瘸子的诨号。他从香炉寨逃出来之后，沿途收拢被打散的喽啰四百多人，南下的时候刚好碰到我。” 邱瘸子满心欢喜在前面带路：“恩公快快请进，大营留守的三百多兄弟都是从野狐岭逃出来的，我们躲在山里养好伤以后，本来想去蔚州寻找韩云山大哥，可惜正好遇到萧干称帝，那边打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过去。” 李宪恍然大悟，难怪会有恩公一说，原来是韩云山当初留下的根脚。韩云山虽然阵亡了，但是他当初不顾生死仗义出手，留下的深刻影响还在发挥作用。 想到这里，李宪就更加怀念韩云山。 从军队的建设来说，韩云山虽然不是独当一面之才，但是对朋友肝胆相照，真正的义薄云天，交朋友就要找韩云山这样的人。 心中一动，李宪赶紧问道：“邱兄弟，你刚才说留守大营的三百多人，都是原来香炉寨幸存的兄弟？” “没错！”邱瘸子把李宪让进自己的山洞坐下，这才点头说道：“后来听说韩云山大哥战死了，我和冀昌大哥私下有一个约定，一旦找到机会就要离开。所以我们只承担把守东寨门的任务，不参加对外劫掠。”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为什么要有这个约定？” 邱瘸子突然浑身杀气：“郭药师杀了韩云山大哥，只要找到机会，我们就要去报仇。只可惜郭药师一直在易州和涿州，手下还有十几万人马，我们这三百多人根本不顶事。不过后来听说恩公一口吃掉了郭药师五万人，算是给兄弟们出了一口恶气。” “既然都是老兄弟，我就不藏着掖着。”李宪不想浪费时间，和绿林好汉也没有必要玩心计：“我今晚过来，就是想把金达的老巢连根拔掉，邱兄弟有什么建议没有？” 邱瘸子摇摇头：“既然恩公来了，我们兄弟肯定要跟您走。您想打哪里，我们可以立即出发。” 这话不过是表明心迹，根本不算建议，所以李宪只好看着冀昌：“你是地头蛇，现在我们已经进来了，接下来应该如何？” 冀昌点点头：“要想不惊动金彪，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这里向西越过断肠峡，然后摸到龙首峰垂直摸下去，直接落到蟠龙洞洞口的平台上。不过这条路极为难走，必须是身手好的兄弟，而且要不怕死才行。” 李宪闭上眼睛，把自己后世游览翠枫山风景区的经过想了一遍，这才发现冀昌所说的龙首峰，实际上就是后世所说的少谷峰，蟠龙洞也就是后世的灵岩洞。 迎曦峰和龙首峰之间，有一条南北向的裂隙，宽度四十多米，大概有三十多米深。 根据李宪的推测，迎曦峰和龙首峰原本应该是一整块巨大的岩石，在地质运动过程中突然断开，分成了东西两座山峰，裂隙两侧都是垂直的光滑石壁。 要想飞越这条裂隙，首先就必须有一个人背着绳索，顺着东面的绝壁下到谷底，然后从对面的绝壁爬上去架设一条绳桥，大部队顺着绳桥爬过去。 这一个战术动作极其危险，即便是后世的侦察兵也必须经过演练，然后才能付诸行动。 想到这里，李宪低声问道：“挑选人员还在其次，你们这里有没有强度足够的绳索？” 冀昌脸上有难色：“绳索当然是有的，可有一个大问题。一二十丈长的绳索起码有一百多斤，谁才能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徒手攀爬绝壁？实不相瞒，我本人办不到，手下的兄弟们当中也没有这样的人。”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背着一百多斤的绳索徒手攀岩爬上爬下，李宪自问也办不到。这种活计，大概只有神仙才能办到。 “时不我待，再拖下去就天亮了。邱兄弟准备好绳索，孟威和陈团把能够爬绝壁的人挑出来，冀昌带我到现场去看看。” 二更天的大山里面寒气逼人，李宪觉得骨头都要冻僵了。尤其是不能打火把，李宪和冀昌一路上手足并用，不到三里路的距离，起码跌跌撞撞走了一个小时。 来到裂隙边上，李宪伸手一摸，石壁上湿漉漉的滑不留手。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山中湿气太重，石壁上挂满了水珠。下去还比较容易，从对面再爬起来才是最大的难点啊。” 冀昌低声说道：“下去的时候可以用绳子把人放下去，可是如何才能从对面爬上去呢？” “如果是徒手的话，我倒可以试试看，但是背着绳索就绝对不行。”李宪看了看黑魆魆的裂隙，突然低声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你赶快返回去把绳索和人带过来。记住，找一根很细的绳子越长越好，快去快回！” 冀昌翻身离去，李宪一个人开始在附近摸索，首先就要找一棵大树把绳子生根。 原来，李宪突然想到了数百年后架设铁索桥的办法。 这个时空没有张力强劲的轻便尼龙绳，麻绳受潮以后重量会加倍，直接背过去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根细绳架设索引，然后利用细绳把麻绳的绳头拉上去。 两个小时以后，冀昌和邱瘸子带领两百多人过来，嵬名惠敏、孟威和陈团他们都在其中。 李宪把左臂上的三棱刺抽了出来：“大家都不要争了，今晚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还是我先过去。你们把麻绳栓在我的腰间把我放下去，我抖动麻绳的时候，你们就把细绳扔下去。” 这把三棱刺是陈老幺按照李宪的要求特制，乃是天外陨铁锻造，一共只有两把，另一把送给了傻儿子李奚骨。 此前在落霞观被武元春搜走，后来在平阳府夏家变成栽赃嫁祸的罪证，结果转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李宪手中。 短剑什么的一别就断，根本承受不起一个人的重量。唯有这把特制三棱刺的强度，才能够抗住一个人体重形成的剪切力。 李宪让大家用绳子把自己放下去，主要是为了节省体力，为接下来攀爬对面的绝壁做准备。 这条裂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完整保持着原生态。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好在三月中旬的天气还比较冷，毒蛇不会出来祸害人，这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安全隐患，所以一路下滑的速度非常快。 李宪伸手触及石壁，有一种毛茸茸、湿漉漉的感觉，应该是去年冬天枯萎的青苔。 三十多米深，相当于十层楼那么高。好在现在黑咕隆咚看不见，李宪到没有什么感觉，如果在大白天就更让人胆颤心惊。 人类的恐惧心理随时都存在着，在一个未知地域，任何人都会产生恐惧心理，前一世当过战略侦察兵的李宪也不例外。 裂隙里面除了山风的呼啸声，就剩下绳索滑动的簌簌声，这种场景让两眼一抹黑的李宪觉得瘆得慌，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随着身体下降，李宪觉得寒气越来越浓，似乎有浑身发抖的趋势。 就在李宪觉得自己浑身发抖，是因为寒气太重的紧要关头，鼻孔里面突然嗅到一丝陌生气息。 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或者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李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危险就要降临到自己身上，浑身毛孔刹那间全部张开。 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这股陌生的气息越来越浓，这是巨大危机临头的征兆。 不是人类的气息，也不像一般的野兽气息，反正李宪是第一次嗅到这种气息。 第0494章 谷底生死斗 呜——嗷—— 既不是虎啸，也不是狼嚎，更不像狗叫，突如其来的一声鬼嚎，李宪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李宪前一世在非洲参加过侦察兵大赛，也见识过很多稀奇古怪的猛兽。 身体下方不是虎，也不是豹，更不是狼，居然是豺！ 李宪有过切身体会，真正的猛兽不是老虎、狮子、豹子，甚至连狼群也不算。 最恐怖、最凶险的猛兽，其实就是豺！ 俗话说的豺狼，其实就是豺和狼两种野兽，豺在前，狼在后。狼性凶猛，豺性阴毒。 李宪很清楚，老虎、狮子、狼群虽然厉害，但是对豹子惧怕三分。 可以说，豹子没有天敌，但是它却有一个极为厉害的敌人，这就是豺！ 豹子不怕老虎、狮子和狼，但是它害怕豺，隔老远就绕道走，可见豺是多么危险。 豺，凶猛，胆大，阴毒，喜欢群居，和狼群差不多，凡是和豺遭遇的大小动物无不畏惧。 豺，行动敏捷，善于跳跃，原地可跳三米多远，借助于快跑能跃过五、六米宽的沟堑，也能跳过三、四米高的岩壁障碍，灵活性远胜于狮、虎、熊、狼等猛兽，和猫科动物中最为灵活的云豹难分高低。 豺的身长在一米左右，体重只有三四十斤。就是这种不起眼的家伙，居然能够斗杀体型庞大的野牛，把“豺智”的阴谋诡计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群豺埋伏在四周，一只豺跑到野牛面前嬉戏吸引注意力，另一只豺跳到野牛背上，讨好似的用前爪在野牛屁股上抓痒。 野牛感到无比舒服，得意忘形翘起尾巴时，豺就会对野牛的肛门痛下杀手，直接把肠子拉出来，然后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这种“黑虎偷桃”的独门武功，只有阴毒凶残的豺能够办到。在最薄弱的隐私地带打击敌手，其阴毒狠辣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因为豺的出现，从而告诉人们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夹起尾巴做人，你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千万不要翘尾巴！ 其实李宪根本没有翘尾巴，也没有尾巴可翘，但危险还是如期降临，真是让他欲哭无泪。 当一头双眼带有绿光的豺跳起来，带有倒钩的锋利前爪直奔自己臀部的时候，李宪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豺窝的上方！ 想到一头野牛的菊花被抓出来，连肚子里的肠子也被拖出来的惨烈场景，李宪顿时吓得亡魂皆冒。 好在李宪没有忘记求生的本能，右手闪电般在后腰一摸，然后甩了出去。 咻的一声，五棱飞镖没有让李宪失望，已经钉在偷袭自己菊花的豺的脑门上！ 杀死一头豺，只不过暂时保住了自己的菊花，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因为李宪发现一声鬼嚎之后，裂隙里面突然多了数十个绿油油的亮点。 这一看不要紧，李宪顿时头皮发麻：“我的娘耶，这支豺群起码超过二十头！” 率先偷袭自己的一头豺被杀，效果当然是有的。 第一，豺果然足够狡猾，绝对不会毫无头脑的往上跳。身体下方绿油油的亮点瞬间散开，并没有继续跳上来。 第二，根据此前那头豺挑起的高度推断，现在距离地面应该不到四米，基本上已经到了安全着陆的高度，如果下面没有一群豺守着的话。 绝壁之上的人还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绳索还在缓缓下降，李宪的身体越来越低，他的心头飞速运转起来：“如果几十头豺一拥而上，老子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拼命喊一嗓子，让上面的人赶紧把自己拉上去。 可是李宪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深更半夜拼命叫一嗓子，谁也不能保证不惊动对面的人。此其一。今天晚上如果不能抓住金彪，一旦走漏风声就全完了。此其二。 就算拉上去了，为了完成偷袭计划还得派人下来，那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就在这关头，噗嗵一声，李宪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到底了！ 呼啦一下子，刚才还能看见的数十个绿油油的亮点，居然一瞬间都不见了。 豺都跑了吗？李宪当然不相信。这些豺肯定把自己隐蔽起来，更大的阴谋诡计就在后面。 李宪为了避免被豺群包围，所以身体往后猛地一靠，准备背靠山壁应变。 坏事了——李宪以为身后是山壁，没想到身后居然是一个山洞！这一下用力过度，结果摔了一个仰八叉。 嗖——一阵恶风扑面，一头豺居然能够抓住这个瞬间的机会，而且毫不犹豫扑了上来。 “我操你——”李宪怒骂刚要出口，猛然发现所骂的对象不对头，似乎有侮辱自己的意思。 李宪紧咬牙关侧身一滚，右拳已经击了出去，刚好砸在这头豺的下巴上。 “滚你娘的！”李宪一脚侧踹，把这头豺踢出了山洞，刚好把另外一头豺撞飞出去。 连续击飞两头豺，李宪飞快地把腰间的绳头解开，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更加灵活。 一番忙乱之后，李宪终于稍稍缓过劲来，山洞里面很干燥，但都是豺留下的腥臭之气，这里果然是一个豺窝。 身体在山洞里面，两相对比之下，李宪终于能够勉强看见峡谷中的微弱光线。 还好，这个山洞的出口只有一米多宽，一个人还能勉强守得住。 唯一让李宪稍微放心的是，既然这里有豺群，那就说明没有其它的猛兽。 慢慢爬到洞口往外一看，李宪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外面又出现了数十个绿幽幽的光点，而且在慢慢向山洞移动过来。 “现在怎么办？” 李宪不能不着急，未济重剑已经送给韦冬宁抵挡武元春的宝剑。经过最近的连续战斗，十二枚飞镖已经只剩下七枚，刚才又射出去一枚。 现在只有六枚飞镖、四把短剑、一把三棱刺，即便是百发百中，也只能杀死十一头豺，还剩下十几头豺足够把自己撕成碎片。 好在豺和狼不一样，一旦遭到打击，豺就会另外想阴谋诡计，而不会像狼那样凶性大发拼命进攻，李宪总算争取到了一瞬间的思考机会。 “老子还有战斗任务在身，绝对不能和这群畜生僵持下去！” 李宪一咬牙关，伸手抓住悬挂在洞口的绳索，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抖动一下，让上面的人把细绳扔下来。 嗖——李宪的左手刚刚碰到绳索，一头豺居然紧贴着山壁扑了过来。 嘶——饶是李宪闪电般把手往后一缩，衣袖还是被锋利的豺爪撕去一幅。 噗嗤——李宪右手一撑地面，身体猛地往前一窜，脑袋撞在这头豺的腰部，总算把这头豺给撞飞出去。 经过这一次教训，李宪对豺的认识更近一层：“我操！豺果然够阴险，它们居然躲在山洞两侧偷袭老子。” 李宪知道现在真的糟了，豺躲在山洞外面的洞口两侧，和自己近在咫尺，稍不留心就要被它们冲进来。 李宪的身体趴在地上不敢乱动，但是两只脚却可以左右扫动，居然被他碰到几块小石头，还碰到两窝小崽子哼哼唧唧。 飞蝗石——李宪把身体往后一缩，飞快地捡起几块石头射向山洞正面的光点。这个目标很容易找到，两个光点就是一个豺头。 经过这么一打岔，李宪终于拉动了绳索。时间不长，一捆细绳落了下来。 畜生毕竟是畜生，虽然豺足够狡猾，但是天上突然往下掉东西，还是超越它们的想象。 呼啦一下子，山洞外面的豺顿时四散逃开，给李宪争取了时间，能够捡回细绳扎紧麻绳头。 原来，随着在黑暗中的时间越来越长，李宪已经逐步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天空中反射下来的微弱光线，让他能够勉强看清对面山壁的情况。 对面山壁有一定的坡度，还有五条三指宽的裂缝，而且山壁上有几个凸，这是接下来攀爬的借力点。 李宪一边把细绳捆在腰间，一边推算一个可能性：在豺群反应过来之前冲过五十多米的距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往上攀爬十米以上，彻底摆脱豺群的纠缠。 说实话，李宪自告奋勇打头阵，不是没有考虑过的。 前一世的时候连摩天大楼都爬过，徒手攀岩的经验极为丰富。在冀昌首先表态没有办法攀爬绝壁，邱瘸子脸上也有难色的时候，李宪也觉得非自己不可。 一方面，突袭土匪的老巢刻不容缓，自己的兵力严重不足，时间拖得越长，危险性就越大。 另一方面，李宪身边都不是自己原来的部队，完全是一群互相不知道底细的乌合之众，必须尽快确立自己的核心地位。 即便是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还有警卫排的四十个少年，他们是因为“我爷爷说了”，而不是因为崇拜李宪才来的。李宪也就知道他们从小独自打猎，而且力大无穷，是否还有其他的本事也不知道。 邱瘸子决定跟随自己，那是为了报答韩云山舍命相救之恩，并不是对李宪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于他们都有什么能力或特长，李宪更是一无所知。 冀昌、邱瘸子都是绿林中的土匪，当然也可以叫绿林好汉。不管如何叫法，那都不是军队。能够镇住绿林好汉的办法只有一个——老子比你厉害。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群乌合之众面前立即树立核心地位，李宪只能挺身而出搏一把。人生就是不断的赌博，而且成王败寇，没那么多大道理好说。 李宪把所有问题都考虑进去了，认为自己当一回英雄是完全有把握的。没想到裂谷底下居然有一群豺找麻烦，真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已经火烧眉毛，原路返回和继续前进，面临的风险一样大。 拼了！ 李宪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看见山洞正面没有绿油油的光点，一咬牙就冲了出去，然后利用助跑的惯性往上蹿起一米多。 呼——噗嗤——哗啦！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少算一着，结果把自己送给了阎王爷。 李宪只能哀叹一声：“我命休矣！” 第0495章 呆霸王建功 李宪的落点是早就看好的，而且向上蹿起一米多高，双手已经抓住了裂缝边上突起的一块岩石。 可是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头豺如此阴毒，而且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 李宪向上蹿起的刹那，那头豺也从地上蹿了起来，一口向李宪的屁股咬了过来。 “我操你姥姥！” 憋了好半天的粗口终于爆发出来，李宪在百忙之中双脚乱踢，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屁股。 可惜李宪顾头不顾腚，不对，是顾了屁股忘记了脚，结果被那头豺一口叼住了李宪左脚的靴子，同时往下一拽！ 山顶之上湿气极大，裂谷底部的湿气就更大，绝壁上布满了枯萎的青苔。猝不及防之下，李宪手里一滑，顿时被那头豺拖了下去！ 呼啦——数十个绿油油、亮晶晶的光点再次亮起，而且仿佛闪电一般划破虚空扑了过来，豺群急速奔跑居然造成裂谷底微微震动。 李宪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想要挣脱左脚上的那头豺。没想到豺的獠牙都带倒刺，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摆脱。而且那头豺拼命往后拖，就是不让李宪站起身来。 一想到自己要被豺群啃得渣子都不剩，李宪顿觉所有的力气被抽空，只能哀叹一声：“我命休矣！” 咻——就在李宪彻底放弃挣扎的瞬间，一支箭矢从天而降，咬住左脚的那头豺被射翻在地！ 对于李宪来说，这一箭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现在甩脱死死咬住左脚靴子的那头豺已经来不及了，李宪摸出一把短剑对着那头豺的脖子使劲一划，直接把豺头给割了下来。然后忙忙如漏网之鱼，翻身拼命攀岩。 不得不说，当你身后有一群马上要把你撕成碎片的豺扑上来，不管你做什么都会超水平发挥。 李宪现在就是超水平发挥，仿佛比猿猱更加敏捷，绝对称得上身轻如燕，嗖嗖嗖，眨眼的功夫就往上爬了十多米高！ 原来，此前豺群的嚎叫声虽然短促，但还是惊动了山上的一个人：邱瘸子。 “哎呀，我刚才忘记了一件事情！”邱瘸子懊恼地低声叫道：“前两天出来打猎，我发现了一群豺，刚才的叫声很可能就是了。恩公落到豺群里面，那就真的危险了，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救援。” 傻金刚孟威瓮声瓮气的说道：“用绳子把我放下去，我用弓箭射死那帮畜生！” 就这么地，在李宪拉动绳索的时候，孟威已经下降到了李宪所在的山洞顶上，并且恰到好处的射出一箭，同时低叫一声：“公子赶紧跑，我在这里给你盯着！” 趁这个机会，李宪右手一剑削断那头豺的脖子，左手一撑地面，身体像出膛的炮弹窜了出去，然后手脚并用沿着山壁上的裂缝爬了上去。 被一群豺纠缠半天，最后差点儿变成豺群的腹中餐，李宪心里一股邪火也发不出来。他总不能和一群凶残阴毒的豺生气，况且还是自己掉进人家窝里惹出来的事端。 一直爬上去二十多米，好不容易才甩掉挂在左脚靴子上的豺头，李宪恨恨的说道：“孟威你先上去，让人下来把山洞里面的一窝小崽子弄上去，老子想看看如此可恶的豺崽子，能否驯养出来当打手。” 有了孟威的弓箭支援，李宪再也没有丝毫顾忌，很快就爬到了对面绝壁之上，然后利用细绳把麻绳头拖了上来，并且找到一棵大树固定住，绳桥终于搭建完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烦一个接着一个。 在等待大部队过来的缝隙，李宪来到山头西面往下一看，才知道冀昌寻找的这条偷袭通道，飞越裂隙并不算什么，被豺群围攻也不算什么，接下来的进攻才是更加危险的环节。 原来，李宪看见山下蟠龙洞的瞬间，才知道自己此前的结论有严重错误。 此前推测这个地方应该是少谷峰，现在李宪已经确认，他所在位置根本就不是一千年之后的翠枫山风景区。 龙首峰就是龙首峰，绝非未来世界的少谷峰。龙首峰东侧是一道裂隙，西侧依然是悬崖峭壁。 之所以能够看得这么清楚，就是李宪看见了冀昌所说的蟠龙洞前面的小平台，上面四角有四个大火把。 如果仅仅是大火把，李宪当然不会觉得危险，关键是他所站的位置不对。 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什么人，在西侧的峭壁上凿出一道台阶，这道台阶紧贴在峭壁上，几乎成九十度直立起来，每一级台阶的宽度都只能放下半只脚掌。 也就是说，在这个台阶上行走，上山的时候每一步都只能是前脚掌落地，下山的时候就只能后脚跟落地。 李宪此刻就站在这道台阶的出口附近，刚好看见台阶在半山腰的拐弯处，而这个拐弯处居然有一座了望台，上面有两个喽啰，这么晚了竟然没有打瞌睡！ 根据台阶的高度简单测算了一下，李宪发现自己和下面的了望台之间，大概有三十米左右，和下面平台之间的高差超过五十米。 发现下面有人，李宪赶紧返回绳桥的位置，要提醒过来的人保持噤声，一旦惊动土匪就麻烦了。 没想到第一个顺着麻绳爬过来的人，居然是呆霸王陈团：“公子，孟威在下面保护你，现在就该我保护你了。” 顺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爬五六十米，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小孩子说话不带感情，但却是赤子之心，李宪感到一股热流布满全身。 看见陈团还想说话，李宪赶紧捂住陈团的嘴巴耳语道：“小声点儿，那边有两个土匪在放哨，我刚才差点儿惊动他们了！” “嘘——我过去看看。”呆霸王陈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蹲在地上一步一挪，向李宪所指的方向移动过去。 看见小孩子捉迷藏的模样，李宪差点儿笑出声来，随即全神贯注接应过来的人，再也没有精力关心陈团。 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身上都是赭红色披风。现在往地下一蹲，就变成了一团黑影缓缓移动。 要说小孩子的想法都很直接，呆霸王陈团的想法也很直接。 来到台阶的入口处，陈团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蹲着身子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也活该陈团走运，或许了望台上面的两个喽啰认为山顶上不会有什么情况，注意力并没有在山顶上，而是关注着山下的动静。 陈团也不着急，完全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蹲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挪，脸上还挂着微笑，左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应该是担心自己笑出声来。 了望台并不是真的就有一个台子，仅仅是台阶在这里拐弯，所以有一个向外突出的小平台。 平台外沿就是万丈悬崖，所以有四根石柱作为支撑，上面还绑着两根树干当栏杆。平台上面站着两个喽啰，一个面朝西，一个面朝南。 这玩意儿绝对不符合安全操作规程，放到二十一世纪起码要罚款二十万，而且要限期整改。 如果是一个成年人，绝对不敢轻易冒险。比如说李宪刚才发现两个喽啰，一时间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可是呆霸王陈团却没有丝毫顾忌，距离平台还剩大概十级台阶的时候，他居然双脚一蹬就飞身扑了下去！ 说实话，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他能够同时抓住两个土匪，万一挣扎起来控制不住，很可能三个人一起滚下悬崖！ 如果是一个成年人绝对不会这么干，但呆霸王陈团就这么扑了下去，赭红色披风劲风鼓荡的声音，终于惊动了两个小土匪。 这都不叫初生牛犊不怕虎，纯粹就是不知利害的呆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古怪，大概就是俗话所说的有利有弊。 呆霸王陈团的这个非常举动，好像是要凌空跳崖的模样，加上赭红色披风哗啦啦作响，在黑灯瞎火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从天而降。 这个年月的人都非常迷信，突如其来的这一幕，顿时把两个土匪惊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呆霸王陈团并不是真的很呆，实际上还是经过推断的。毕竟他常年钻山沟打猎，对距离的判断十分老到。 两个土匪扭过头来，眼中刚刚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陈团的双手就已经伸了出来，而且目标分毫不差，正是两个土匪的脖子。 噗嗤——陈团抓住两个土匪脖子往回一带的刹那，双脚已经蹬在两根石柱上，带着两个人往山壁撞去，彻底离开了万丈悬崖。 呆霸王陈团的后背撞在山壁上，再加上两个土匪的撞击力，疼得他呲牙咧嘴，不断往口中倒凉气。 呆霸王就是呆霸王，陈团的一双小手力量有多大？等到他回过神来推开两个土匪，居然已经变成了两具尸体。 这两个土匪到底是被一把捏死了，还是被吓死了，又或者是被撞死了，暂时无法下结论。 如此惊险的一幕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一个人看见，那就是第二个顺着绳索爬过来的人：嵬名惠敏。 嵬名惠敏旋风般冲下来一把拉起陈团：“这太危险了，今后绝对不能这么干！” 陈团摸了摸脑袋憨憨的一笑：“如果不这么办，姑姑你说怎么办？刚才我看见公子就很着急这两个土匪，我总要做点什么，不然怎么保护他呢？” 嵬名惠敏拍了拍陈团的后背：“可以放箭啊，你不是带着弓箭过来的么？” “哎呀，我的弓都还没有上弦。”陈团随即又摇摇头：“不行，射箭不保险。就算两箭能够射死他们，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临死之前不会喊叫。公子说不能出声，那就只能用手对付他们了。” 嵬名惠敏这才相信李宪的话：呆霸王陈团、傻金刚孟威，这两个小家伙看起来呆呆的，其实并不是真傻，做事之前考虑过利害得失。只不过他俩心眼实在，在成年人眼中就像呆子。 “现在怎么办？”嵬名惠敏这个问题，明显带有考验呆霸王陈团的意思了。 第0496章 金达的皇宫 陈团没有回答嵬名惠敏的问题，而是往地下一蹲，开始顺着台阶一步一挪往山下移动：“姑姑在这里接应公子，我人小个子矮，土匪不容易发现，先下去看看情况。” 嵬名惠敏看见陈团像螃蟹一样移动，顿时大感奇怪：“台阶的下面没人，你为何不赶紧冲下去，这么挪下去多浪费时间？” “嘻嘻，这是我打猎的方法。”陈团捂着嘴巴低声笑道：“在山里抓野兔子，不能有丝毫动静。如果冲过去的话，就会有很大的脚步声，兔子早跑了。只能慢慢挪过去，看准距离到了就合身扑上去，把兔子压在身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山里的孩子胆子大，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知道呆霸王陈团其实并不傻，嵬名惠敏这才摆摆手：“你去，千万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带领警卫排下来接应你。” 她现在不得不相信，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 呆霸王陈团虽然还是个孩子，而且把作战当成打猎游戏，但他有自己的见解，还有一套独特的办法，让你不得不服。 “怎么样，吃惊了？”李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郭壁镇送出来的这六百少年，只要精心培养，绝对都是好苗子。” 嵬名惠敏点点头：“的确是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不点儿，碰到问题的时候居然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实在是了不起。就拿这两个土匪来说，我刚才就没有想到一个妥善办法。而陈团采取的办法，打死我也不敢用。” 李宪微微颔首：“成年人做事瞻前顾后，我也是从他们身上才明白什么叫做道法自然。别看孟威和陈团做事情直来直去，但是最后结果却出乎预料的好，这对我们挖空心思推算利害得失的成年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第三个顺着绳索爬过来的人是邱瘸子，紧随其后就是警卫排的四十人，现在已经具有了突袭敌人老巢的战斗力量。 随着下面突然爆发喊杀声，说明呆霸王陈团已经被发现，而且和敌人打起来了。 既然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李宪一挥手，邱瘸子带领四十个少年闷头向下面冲去，紧急增援呆霸王陈团。 “我们也下去，让冀昌带领主力部队接应。” 口中冲着嵬名惠敏吩咐一声，李宪右手捏着三棱刺，左手摸出一把短剑，然后冲向下面的小平台。 李宪冲到平台上，才发现自己这边四十多人，和一百多土匪在混战。 因为担心麻绳承受不起，警卫排的四十个少年都没有带长兵器，每个人都是一把夏国钢剑，一张弓。现在距离太近，弓箭没有用处，只能用长剑战斗。 一百多土匪绝大部分都是长兵器，按说占有绝对优势。事实上，警卫排的少年能够抗衡，关键是他们有一个箭头，那就是呆霸王陈团。 陈团并没有使用夏国钢剑，而是抱着一根海碗粗细的圆木，在场中间转圈圈，让一百多土匪暂时无法近身。 李宪并没有冲上去帮忙，而是站在后面阴暗之处，盯着庙门口台阶上的一条大汉。 这家伙居然铜盔铜甲，手里提着一把朴刀，口中正在狂呼乱叫：“邱瘸子，你居然发动叛乱，难道忘记了三刀六洞的家法？如果你现在抛弃兵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可以放你一马。” “情分？我和你金彪有什么情份？”邱瘸子长笑一声：“我并没有加入你们五虎寨，只听冀昌大哥的话。他说把你抓起来，那就应该抓起来。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或许公子还能饶你一命。” 金彪大吃一惊：“邱瘸子，冀昌奉命出征根本不在山寨，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有，你口中的公子是谁？” 李宪知道自己应该出场了，因此从暗处闪身而出：“是我，蔚州李宪在此！” 金彪吓得倒退一步，随即尖着嗓子叫道：“追魂枪，你不在自己的蔚州呆着，跑到我们山寨干什么？” 李宪冷声说道：“你还好意思问！去年我看在大家都是绿林一脉，忍气吞声放了你们兄弟一马。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你们没有丝毫长进，还在干着屠男霸女的可恶勾当。还不让他们赶紧住手，难道真要我把你们斩尽杀绝吗？” 没想到金彪怒声喝道：“追魂枪，既然你闯进我的山寨，那就说不得了。”说到这里把左手往上一举，身后居然闪出一个人，并且从身上摸出一支号角吹了起来。 呜呜呜的号角声，在寂静的夜晚震动山野。 恰在此时，冀昌带领最后的两百人冲下山来，同时高声叫道：“这一百多人是金达的贴身死士，是不会投降的。立即杀光他们占领平台四角，山下的护军马上就要冲上来了！” 看见冀昌现身，金彪一顺朴刀扑了上来：“冀昌，没想到你真会当叛徒，那就纳命来！” “放肆！” 冀昌还没来得及说话，人群后面突然冲上来一个小家伙，正是此前救了李宪的傻金刚孟威。 孟威并不是挺身冲向金彪，而是贴地一个前滚翻，右手的长剑直奔金彪的双腿扫了过去。 孟威本来就比成年人的身材矮小，这一个地趟剑的怪招使出来，让李宪都大吃一惊。 金彪看见一团黑影向自己滚过来，自然也是大吃一惊。仓促之间没有其他的招式可选，金彪只能把手中的朴刀往地上一点，阻止那团黑影滚向自己。 哧溜——孟威手里的夏国钢剑一掠而过，金彪的朴刀已经被削断一截。 金达没想到对方的长剑如此锋利，吓得赶紧往后一退。只可惜他身穿笨重的盔甲，移动速度稍慢。 孟威左手一撑地面涌身而起，夏国钢剑一招剑指南山，直奔金彪的小腹刺了过去：“好小子，居然想对公子不利，今儿个就给小爷留下！” 噗嗤——寒光一闪即至，金彪的小腹已经被刺了个对穿。 “去你的！”孟威飞起一脚，把金彪的尸体踢飞，随即扑向敌群。 孟威大发神威两招杀了金彪，呆霸王陈团也扔掉圆木，拔出长剑扑入敌群之中。有了两头小老虎横冲直闯，战场局势顿时就变成了一边倒。 三个眨眼的功夫，一百二十多土匪全部横尸就地。 恰在此时，平台下方传来呐喊声，冀昌赶紧大喝一声：“兄弟们，把尸体都堆在四角，等护军上来扔下去，让敌人首先胆寒！” 李宪来到平台外沿一看，原来下面有四条台阶可以上来。山壁底下已经出现四条火龙，看样子敌人打着火把分四路攻上来。 可这有什么卵用？近乎笔直的台阶路，只要每个路口放一个人射箭，什么人能够攻上来？ “其他人退后，警卫排四个班分别守住通道，孟威和陈团分别指挥两个班，利用弓箭阻挡敌人。冀昌和兄弟们负责喊话，命令山下的人立即投降。否则的话，天亮之后一律杀无赦。” 李宪的这个命令也是出于无奈，冀昌、邱瘸子的手下都是土匪，根本就没有装备弓箭。 好在警卫排的四十个少年都是猎户出身，每个人都有一张铁胎弓，也带了一壶箭过来。 命令下达之后，李宪并没有过问具体防御问题，而是开始打量眼前的这座小庙。 这的确是一座小庙，只有一排三间房，中间正殿和左右配殿。 李宪拧着三棱刺上了台阶进入正殿，绕过泥塑的财神像，这才发现真正的大门。 原来，这座小庙不过是一座山洞的大门而已，巨大的塑像刚好挡住洞口，里面却别有洞天。 山洞入口大概有两米宽，三米高，洞门里面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大概在十多米的位置拐弯，两侧的山壁上分别插着一根牛油蜡烛。 看见李宪进入小庙，嵬名惠敏也跟了进来，顿时啧啧称奇：“原来秘密在里面，难怪金彪抵死不退。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 “你说呢？”李宪呵呵一笑，已经率先进入山洞，很快就来到了拐弯处，才知道什么叫秘密。 这是一座溶洞大厅，直径大概十多米，高度也有五六米。大厅正中间一个大铜盆，里面燃着六根灯芯。 这座大厅最里面居然有一把金交椅，两侧分别有六把椅子，看来这个大厅就是平天大帝金达的“朝廷”。 大厅四周分布着四个小山洞，都安装了圆木门，显得很厚重，却没有上漆。 嵬名惠敏飞快的把四个小山洞看了一遍，顿时笑弯了腰：“哎哟，真是笑死人了！” 原来，四座小山洞顶上都刻了字，从左至右分别是：西宫、内库、寝宫、东宫。 李宪也是看得直摇头，却哭笑不得。 这个年代的人想当皇帝都想疯了，金达不过是一个屠男霸女的土匪，居然在山洞里面称孤道寡，还给自己弄了东西宫。 嵬名惠敏终于笑完了：“我来把门打开看看，很可能人家还有东西宫娘娘。” 李宪没有去看东西宫，而是直奔“内库”山洞，用三棱刺别断铜锁，然后一脚踢开木门，顿时怪叫一声：“好家伙，这不得有几百口箱子啊，看来金达还搜刮了不少东西，他都是如何弄回来的？” 这没啥看头，李宪又把“寝宫”踢开，结果里面并没有龙床，只不过在地上铺了两层虎皮，每一层都是六张虎皮，一共十二张。 虎皮虽然难得，李宪倒也不太在意，他的眼睛盯着山壁上斜靠着的一杆铁枪，看那尺寸模样起码都有百斤之上。 这杆枪既然出现在“寝宫”之中，应该有些来历才对，所以李宪走过去伸手一抓，顿时大呼上当：“居然是木柄上油漆！” 恰在此时，洞外传来一阵哭喊声、喝骂声，还有噼噼啪啪扇耳光的声音。 “皇宫”里面还有人能打起来，李宪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窜出寝宫看个究竟，结果又是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第0497章 李宪的杀着 李宪豺口逃生，飞越裂谷袭杀守军主将金彪，占领了金达的“皇宫”。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指挥警卫排的四十人，用弓箭挡住了四条通道。冀昌现身在火把之中，奉命呐喊招降，给两千多土匪制造极大心理混乱。 这两个决定当然不错，但是李宪紧接着就当了甩手掌柜，并没有想办法夺取整个翠峰山。 不管是冀昌还是邱瘸子，心里对李宪的决定都是大惑不解。好在李宪已经闯出了战无不胜的名头，两个人只能把话憋在心里，是死是活也懒得管了。 李宪当然不会解释，他本来在“瞻仰”金达的寝宫，而且被一杆上油漆的木枪吓了一跳，结果听到寝宫之外有人打架。 闪身出来一看，李宪又吓了一跳。 嵬名惠敏已经气得柳眉倒竖，正在扇八个女人的嘴巴。 李宪看得莫名奇妙：“怎么回事？” “你看看这几个下贱女人！”嵬名惠敏依然气呼呼的：“东宫和西宫里面分别有四个女人，叫什么八大娘娘。我说金达已经活不成了，她们已经得救了。可是她们居然找我拼命，简直岂有此理！” 李宪走上前去把几个女人打量一番，看年龄都在十五六岁模样，全都穿着标准的大宋襦裙。不光身材挺好，长相也挺标致。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李宪目无表情：“金达为祸乡里，我去年放他一次，今年不可能再放过他了。如果你们要给金达守节，我也不会为难你们。这个山洞门口修了一座小庙，今后你们八个人就在这个山洞生活。” 这座皇宫没什么好看的，李宪甩手退出洞外。 冀昌赶紧迎了上来：“公子，这里的土匪都知道财宝集中在皇宫里，虽然无法攻上来，却也没有退下去。如果这么僵持下去就对我们不利，现在如何是好啊？” 李宪微微一笑：“等待天亮！” “等待天亮？”冀昌以为自己听错了：“趁着土匪不明就里，我们杀下去还能混水摸鱼。天一亮，下面的土匪就会发现我们只有两百人，那就麻烦了。” 李宪点点头刚好略作解释，山口外突然出现一阵骚乱，随即传来一阵惊叫：“不好了，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冀昌脸色突变，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公子，大事不好，肯定是种家军趁虚杀过来了！他们对土匪都是男的斩首，女的扒光吊死。你赶紧原路退回，我带领兄弟们断后！” “你紧张什么？”李宪呵呵一笑：“别说种家军不敢过来，就算他过来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告诉兄弟们，我们的主力部队已经封住了出口，这里的土匪马上就要彻底覆灭。” 冀昌有些不相信：“真的？” “真的！”李宪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原来，李宪白天和青面魈杨志分手之前密谈一番，所谈的问题涉及三个方面。第一、第二两个方面，实际上就是委托青面魈杨志送两封信。 第一封信，送给第一混成连连长曹莽。 曹莽亲自回来汇报敌情之后离开的时候，李宪就已经决定让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出击，也就没有准备放过金达身边的两千人，所以专门交代过战术原则：“侧击敌后，拖住敌人。” 李宪虽然不认识靳家寨的大头领靳节，但是对刘里忙、罗青汉这两个人还是了解的，而且历史上明确记载，刘里忙未来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不可能这么快被杀。 现在利用自己两个连五百多人帮忙，而且青面魈杨志提前被解放出来，李宪认为靳家寨肯定能够转危为安，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干掉金达的全部有生力量。 干掉金达的数千乌合之众，李宪并没有太当回事，所以他给曹莽的密信是：“解除靳家寨的危险之后就地完成补给，然后打着平阳府夏家的旗号立即北上，越过阳寿城之后直插方山以北进入杨五寨。” 这一个战术动作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却是毕长青“软刀子杀人”的一个重要环节。 假装隐藏自己的战术目的，实际上是明目张胆增援杨五寨的李奚骨。李宪相信完颜麻吉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然后重新判定敌我态势。 第二封信，送给郭壁镇独立营统制官夏存智。 因为突然发现冀璟河东兵的辎重队，李宪已经耽误一天。辎重队在羊头崖被劫杀，李宪被迫再停留一天。 按照李宪和毕长青的计划，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行军速度，和李宪之间相差两天的路程，今天晚上就应该赶到李宪此前扎营的地方。 诺移长生、孟凡、夏安民、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这些人，用十年时间来做一件事情，最直接的成果就是夏存智的这个郭壁镇独立营，总兵力三千八百人。 李宪两世为人，可谓见多视广，但郭壁镇独立营的出现，还是让他极度震惊。 按照李宪的话说：“他娘的，这个独立营拿出去打仗，实在是太奢侈了，应该作为老子的仪仗队。” 郭壁镇独立营，原本是老将嵬拓凌宁训练的一支重骑兵，严格按照大夏国重骑兵“铁鹞子”训练出来的。每个士兵除了可自己的兵器盔甲之外，都有两匹域外宝马。 李宪的战术指导思想，决定了他不需要重骑兵。 夏存智的独立营拉出郭壁镇的时候，按照李宪的要求变成了轻骑兵，而且每个人只有一匹战马。这也是后来的八百多少女、六百少年都有一匹宝马的缘故。 郭壁镇独立营，普通士兵的装备是：一匹域外宝马，一套轻便锁子细甲，一张两石铁胎弓，四壶栎木杆箭矢，一杆镔铁组合长矛。全套装备的重量五十六斤。 让李宪震惊的就是一杆镔铁组合长矛，充分考虑了郭壁镇独立营应付各种战斗的情况。 这套组合长矛重量三十六斤，一共分为三节。 第一节长度一米六，重量十八斤，实际上就是一杆短枪，前端是一尺长的四棱锋锐矛头。另外两节都只有一米长，算是两节短棍，但实际用途不是这么简单。 首先，把三节拼起来，就是一杆三米六的长矛，这是骑兵方阵正面突击使用的兵器，也是原来重骑兵使用的兵器。 其次，第一节长度一米六，可以当短枪实用，也可以当作飞矛投掷杀人。设想一下，三千八百根飞矛投掷出去，紧随其后是骑兵发起冲锋，那是个什么场景。 再次，把第一节和第三节组合起来，就是一杆长度两米六的标准长枪，这是轻骑兵使用的兵器。万一矛头投掷出去折断了，没事！把第二节和第三节组合起来，就是一杆两米长的长枪，因为第三节的枪攥就是一个八寸长的四棱枪尖。 最后，如果战马阵亡了需要步战，也行！要么使用第一节，也就是一米六的短枪。要么使用第三节，带有八寸长的四棱枪尖，一米长刚好当作判官笔使用。 大夏国受到大辽国和大宋朝的压制，各种资源极为匮乏，所以他们的工匠走上了精细化的发展轨道，做什么东西都精益求精。 后世的德国第一次世界大战失败之后，因为资源极度匮乏，走的就是大夏国这个套路。结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德国的兵器天下第一，尤其是火炮改变了全世界。 这一套组合长矛，把大夏国工匠的工艺水平发挥到了极致，也把这个时空的冷兵器制造推到了顶峰。 夏安民、孟凡、嵬拓凌宁等人耗时十年，最大的功劳就是这套组合长矛，当时就把李宪的眼睛看直了，而且口水直流，所以一开口就要三百工匠。 李宪委托青面魈杨志给夏存智送一封密信，这才是他对付平天大帝金达的真正的杀手锏。 用郭壁镇独立营这样的精锐部队对付一帮土匪，李宪当然有自己的考虑。 郭壁镇独立营的士兵，都是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年纪，虽然装备精良，训练严谨，但是他们没有打过仗，全都是生瓜蛋子。 精锐部队不是训练出来的，是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冲杀出来的。 要想培养一支精锐部队，就必须做到“慎重首战，首战必胜”这八个字。第一仗必须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从而牢固树立这支部队战无不胜的坚定信念。 平天大帝金达跳出来给自己找麻烦，李宪首先就想到了夏存智的独立营，刚好用土匪当磨刀石，让这支装备最整齐的新军走向战场。 正因为如此，李宪命令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作为打援部队，让青面魈杨志传达命令，夏存智独立营做最后的一击。 夏存智从郭壁镇出来的时候，李宪和夏安民交代的是长途穿插到蔚州境内，也算是一次长途拉练训练，然后按照李宪的要求继续训练五年时间。 夏存智此前并不知道要打仗，突然接到青面魈杨志亲自送来的密信，只好把手下的六个小将召集起来研究一番。 孟犇、石涛、梁讫有志、结讹保忠、嵬名守义、跋斯拓，这六员小将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十四岁，每个人带领六百骑。 “自古军令如山。”孟犇是傻金刚孟威的大哥，今年十五岁：“既然大人传下紧急军令，那就赶紧行动，还罗嗦干什么？” “孟大哥说得对。”石涛是大宋将领石元孙的后裔，很敦实的一个半大小子。 原来，李宪的命令包括两个内容： 第一，秘密穿插到花豹岭和翠枫山之间，分出一半人马监视花豹岭的敌人，另外一半的人马封住翠枫山的出口。一定要隐藏好，不能让敌人事先察觉。 第二，如果花豹岭的敌人向东返回，就打敌人一个埋伏，配合后面的追兵予以全歼。发现翠枫山里面出现混乱就立即杀进去，把所有外逃土匪抓起来。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想法，夏存智当即决定：“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负责监视花豹岭，孟犇负责指挥。我率领石涛、梁讫有志、嵬名守义封住翠峰山出口。连夜出发，天明之前赶到预定地点。” 这些事情只有李宪一个人知道，他后来的一连串决定，别人自然看得胆颤心惊。 其实李宪在谋划新的问题，心思根本不在翠枫山！ 第0498章 金达的末日 山下土匪乱叫并没有错，李宪也说得没错，郭壁镇独立营已经按时赶到。 具体说来，应该是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率先赶到，西大门已经封死。 原来，李宪让青面魈杨志传信的时候自作聪明，所以犯了一个基本错误。 平天大帝金达选定的总寨所在地，根本就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翠枫山风景区，而是在翠峰山北面十五里。 有进有出才是活路，金达作为五虎寨的二当家，绝对属于惯匪，他选定的总寨所在地当然不会是死路。 “皇宫”这里的小庙，原来是一座虎神庙，后面的大溶洞里面原来有猛虎居住，刚好处于这片区域的中心，也是一个制高点。 虎神庙西面十五里，一南一北分别是石咀梁、摩岩寺，中间就是进出通道，也是金达总寨最大的通道。 虎神庙南面十五里，有一座孤立的山峰，当地人叫做丈人峰。丈人峰东西两侧，分别有进出通道，属于金达总寨的南大门。丈人峰南面区域，才是未来世界的翠枫山风景区。 金达总寨的东大门在冀昌手中，那个地方叫赤龙咀，通道就是一线天，主要防御对象就是平定州的种师中、种师闵所部。 根据李宪的命令，夏存智分兵一半交给孟犇率领，目的是隔断花豹岭的金达所部中军三千人的退路。夏存智率领的石涛、梁讫有志、嵬名守义，抢占丈人峰封住南大门。 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三人带领部队向北急进，赶到石咀梁已经是五更天，一千八百人还没有摸清方向，东面就出现一队火把，一大群人呼啦啦冲了过来。 在深山老林之中，而且是深更半夜时分，突然冲出一大队人马，要么是军队，要么就是土匪。 再糟糕的军队也有自己的纪律，最起码行军的时候不会狂呼乱叫。 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三人观点非常一致：冲过来的肯定是土匪，自己这些人的战斗历程，看样子从要这里开始。 三个人判断没错，冲过来的的确是土匪。这些土匪并非要逃跑，而是要赶到花豹岭向“皇上”金达禀报敌情——“皇宫”被人占领了！ “现在来不及详细部署，我们只能围三缺一。结讹保忠的六百人立即埋伏在北面的摩岩寺，跋斯拓的六百人就埋伏在石咀梁，我率领六百人堵住向西的通道。退回去的人暂时不要管，往南、西、北逃窜的土匪，如果不听招呼就全部杀掉！” 孟犇一声令下，一千八百骑就地散开，构成了一个三角伏击圈。因为四周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土匪，三个小将还非常忐忑。 等到火把队闯到近前一看，打头的是三匹战马，后面是稀稀拉拉的四百多步军，乱哄哄的不成名堂，让三员小将非常生气。 这也难怪，郭壁镇独立营的三千八百少年，在过去五年时间里，因为有平阳府夏家的庞大财力支撑，他们只有三个任务：练武、布阵、读兵书。 在大宋年间，山沟里的三千八百少年都不是文盲，十夫长以上的少年堪称学霸，这绝对是划时代的巨大成就。 正因为如此，郭壁镇的这个独立营“具有极高的军事素养”，这句话是李宪当初阅兵之后，发表的唯一感想。 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三员小将生气，一千八百少年也非常生气：搞什么搞啊，我们起早贪黑，吃苦受累练了五年，作战对象就是这些乌合之众吗？ 负责封住通道的孟犇，端坐马背把镔铁枪一竖，同时大吼一声：“此路不通！蹲下活命，逃跑砍头，回家不究，你们自己看着办！” 孟犇一声大吼，这就是战斗开始的命令，另外两路人马也冲了出来。南、西、北三面被封，只有东面的来路畅通无阻。 一千八百匹战马，一千八百杆镔铁枪，那真是马如龙，枪如林，杀气腾腾。 对面居然冲一匹战马，上面是一个穿戴盔甲的将领，手中狼牙棒一指孟犇：“什么人，居然敢挡住本将军的去路！” “这年月真反了天了，一个土匪也敢自称将军！”孟犇呵呵大笑：“别说我欺负你，现在报上名来，只要你能接下三枪，我今天就饶你一命！” “一个乳嗅未干的毛崽子，居然也敢大言不惭！”来将沉声喝道：“你坐稳了，我乃平天大帝帐下羽林将军，过山虎崔昊！我手中这根狼牙棒，就是从完颜阇母手下千夫长手中抢来的。毛崽子，你先接我一棒！” 一听崔昊打过金兵，孟犇心头的火气顿时压下去不少，双臂一拧，镔铁枪已经斜挂出去，这是单纯的防守招式。 咔嚓一声，枪棒一触即分，孟犇心中已经有数：对方的狼牙棒也有四五十斤，崔昊也当得起过山虎这个诨号。 孟犇的镔铁枪当然不是一般的长枪，而是属于将级铁枪，重量六十二斤，和他那个弟弟傻金刚孟威的铁枪一样重。这不是他的极限，只不过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暂时将就着。 连接三棒都是单纯防守，孟犇都没有喘大气，更没有催马上前进攻。 过山虎崔昊终于知道麻烦了，顿时勒住战马问道：“种家军里面的名将我都认识，绝对没有你。你们是什么人的部下？” 孟犇把铁枪往马鞍桥上一横，端正身体说道：“追魂枪李宪，你认识么？” 过山虎崔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你们是飞狐军！你们不在蔚州呆着，跑到我们大寨来干什么？” “不知道！”孟犇摇摇头：“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挡在这里，投降免死，逃窜者斩，退回去我不管。” “好个你不管，这是要把我们一锅端啊。”过山虎崔昊把狼牙棒往地上一扔，随即叹息一声：“罢了，既然是追魂枪来了，要死要活也由不得我了。屈膝投降我是不会干的，你让人把我捆起来。” 孟犇摇摇头：“我没带绳子，要绑你自己绑。我不想杀人，让你的手下把兵器都扔了，要么就返回去。” 过山虎崔昊翻身下马，让大家自己选择去留，结果当初在灵仙县被俘都留下了。 剩下数十个土匪应该是后来加入的，所以如飞也似原路返回，依然是沿途大喊大叫：“不好了，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西大门出不去，冲向南大门的土匪也被夏存智挡了回来，金达总寨的土匪已经无路可逃。 但是，不管是孟犇，还是夏存智，都选择就地封住通道，并没有向总寨逼近。因为他们都熟读兵书，知道天时、地利、人和的利害关系。 这个鬼地方连方向都没有搞清楚，加上黎明前的黑暗啥也看不清，不知道土匪总寨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盲目追进山里不仅抓不到土匪，如果碰到土匪设置的陷阱那就糟了。 孟犇和夏存智都知道厉害，李宪当然更明白，所以冀昌询问办法的时候，他就说了四个字：“等待天亮。” 李宪可以等待天亮，可是孟犇这里就等不到天亮了。把过山虎崔昊等三百多人安顿在摩岩寺不久，西面已经出现灯笼火把的长龙。 这一次的阵势大不相同，孟犇站在马背上向前望去，长龙居然超过两里，绝对是一支大部队。 结讹保忠、跋斯拓当然也发现了问题：“看样子敌人的兵力超过我们很多，应该就是花豹岭的金达中军。” 孟犇摆摆手：“命令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一定要把金达的中军挡在外面，而且他后面肯定有追兵夹击过来。你俩立即收拢兵力，我的六百人担任尖刀，你们在我身后南北两翼布成三才阵，彻底切断这个通道。” 孟犇推测的没错，金达这么快收兵返回，正是李宪的阴谋诡计。 原来，李宪在夔龙潭仅仅带走了一百八十个俘虏，还有八百多俘虏都交给了青面魈杨志。 李宪专门有交代：“杨兄，这些俘虏我没时间管了，你把能用之兵挑选出来，剩下的全都放走，让他们去给金达报信。然后带上你的人夹击进攻靳家寨的土匪，吃掉两千人之后立即东进追击金达主力。” 正因为如此，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赶到花豹岭的时候，金达就已经接到冀昌一千多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估计进攻靳家寨的两千人也讨不了好。 尤其是听说追魂枪李宪亲自过来了，金达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命令中军拔营启程，立即返回自己的老巢。 可是，金达是平天大帝啊，虽然没有外人承认，但是他身边还有文武百官之类的摆设。“皇上御驾亲征”要拔营启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好在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帮助金达下定了决心，所以动作也就快了很多。 党项独立营，也就是原来的夏府剑卫。除了各级将领之外，所有的士兵都是一米五长的十字剑。 两千多把长剑刷的一声亮出来，顿时就是白茫茫一片，而且中原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长、这么古怪的长剑。 平天大帝金达连夜拔营启程，没想到很快就接到报告：回家的路上居然出现一支精锐骑兵，而且已经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金达心中只能哀叹：“糟糕！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现在是上天无路，回家无门，追魂枪李宪真是朕的灾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时间，又要落在他的手里！” 没想到金达还没有想明白应该怎么办，居然有一支骑兵紧贴着他的部队南侧穿过，仿佛一阵狂风向东插过去，丝毫没有惊扰金达的意思。 这实在太古怪了，金达狂叫一声：“赶紧查清楚，这是谁的部队？” 根本不用查，马上就有人禀报：“皇上，刚才冲过去的正是靳家寨的二当家刘里忙，看样子是直接冲到我们总寨去了！” 第0499章 刘里忙耍赖 日上三竿，李宪趴在小平台的栏杆上，眉头已经皱成一团。 太乱了，太糟糕了，简直不成体统！ 不是别人不成体统，而是土匪不成体统，想不皱眉头都不行。 随着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首先是金达皇宫南面出现了状况。 夏存智率领两千铁骑缓缓逼了进来，稍有反抗就被射死了，所有的土匪只能不断后退。 最后都退到了金达皇宫的小平台下面，然后就开始乱哄哄的，李宪的眉头就越皱越紧。 如果只是土匪乱哄哄的，李宪当然不会皱眉头，因为土匪本身就是乱哄哄的，不然也不叫土匪了。 让李宪皱眉头的是另外的人，两百多骑从西面猛冲进来，当先一个家伙挥舞着一杆铁枪，谁不给他让路就乱打一气，结果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土匪就更乱了。 如果仅仅是驱赶土匪，李宪也不会皱眉头。 关键是这个家伙不仅驱赶土匪，还大喊大叫：“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赶紧给爷爷让路，没见我要赶过去拜见师叔吗？” 李宪皱眉头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认识这个人：香炉寨大寨主徐成的徒弟，江湖人称无事忙的怪侠刘里忙，据说现在是靳家寨二寨主。 李宪心中有些愤愤然：“看来群众的眼睛毕竟是雪亮的，说得半点儿都没错，这家伙就是个无事忙。老子在这里看风景关他什么事，他不在靳家寨善后，也不参加围攻金达，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干什么？” 不能怪李宪拼命皱眉头。 想当初，韩云山的第三营全军覆没，李宪和耶律余里衍联手，一口吃掉了郭药师五万大军，收编军卒三万余人。 李宪急缺大将的时候，专门派郭小乙邀请刘里忙。结果这家伙装神弄鬼，偷袭了李宪一家伙，喊了两声师叔，又磕了三个头，然后翩然而去。 “师叔，我来给您老请安啦！这么久没见，您老越来越精神了，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我这就给您老磕头！” 刘里忙冲到平台上作势磕头，实际上并没有磕头的准备。 按照常理，刘里忙比李宪小不了多少岁，而且并不是一个师门，嘴巴上说要磕头那是表明彼此之间的尊卑，并没有一见面就要磕头的道理。 因为李宪把徐成喊大哥，然后才有师叔的名分，实际上名不正言不顺。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李宪看见刘里忙嘴巴里说要磕头，就应该立即出言阻止。可是李宪斜靠在栏杆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刘里忙。 明知道李宪故意给自己出洋相，刘里忙也没有办法，因为他刚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现在也无法收回，只能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李宪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徐成大哥居然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老子算是彻底服气了。说说，一大早跑到我这里搞得鸡飞狗跳，又有什么妖蛾子？” “哪能呢？”刘里忙一挺身爬起来，笑眯眯的跑到李宪身边，又是帮他整理衣服，又是帮忙拍灰尘，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听说小侄有难，您老人家不远万里赶来救援，我当然要在第一时间过来请安才是。” “打住，赶紧收起来！”李宪一听就不是好话，赶紧摆手：“第一，我是路过这里。第二，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不远万里什么的，趁早收起来！老子忙得很，没时间听你胡扯，有屁快放。” 刘里忙赶紧一挺身，说话居然提足内力，一时间声震四野：“师叔，不是我喜欢说怪话，是您老人家偏心眼子。青面魈杨志，您老初次见面就送给他一千俘虏，这都算了。我可是您老的亲师侄，到现在也没说给个见面礼啥的。我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师叔，没见过！” 李宪冷冷一笑：“继续，继续说，让大家都听见！” 刘里忙一躬身又怪笑起来：“我已经说完了，现在该您老给我见面礼。要不然，嘿嘿，我就满世界说追魂枪偏心眼子，是个守财奴，小气鬼，看见亲师侄饿死都无动于衷。您老别笑，我真干得出来。” 别看刘里忙言辞搞怪，但是李宪却听得眉头再次皱起来。 原来，李宪想到了历史记载。没想到历史的惯性如此巨大，自己搞七搞八根本没有发生作用，居然会在这里再次重合起来。 固有历史记载：“刘里忙，年十八，豪勇俊迈，异于常人，远近无不推服。于山中聚徒党，兴义兵，邀击金人。意欲令人推为虏主，与本朝结好。金人闻于燕山府，集兵千人，往山中擒捕刘里忙。其山险峻不可近傍，见今用兵守把山路。刘里忙徒党日盛，招集愈多，南北忠义之士自投者甚众，已及万数余人，未易可制。” 上一次在东团堡初见刘里忙，李宪还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今天的情况就非常特殊了。 “意欲令人推为虏主”，在大宋文人眼里，河北汉民都是“虏”，属于番邦外夷。 也就是说，靖康之耻发生之后，刘里忙聚集人手和金兵作战，同时想在燕山一带称王，后来的兵力超过万人，成为河北民间抗金的一支主要力量。 日今的刘里忙才十七岁，正在朝自己的目标努力，还要一年多时间才会举兵起事。 对于刘里忙今天的来意，李宪已经彻底明悟：“原来刘里忙到靳家寨当二寨主，是为了慢慢发展自己的力量。既然是历史上的牛人，从小就有远大抱负，绝对不会屈居人下，此人绝对不会为我所用。这类人只能作为援兵，不能作为手下。” 想到这里，李宪这才正颜问道：“废话少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见面礼？” 刘里忙探身看了山下乱哄哄的土匪一眼，然后对李宪说道：“师叔行事一向豪放大气，再怎么地我也是您老的师侄，总不能比不上青面魈杨志？” 李宪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但还是故意沉着脸，而且装模作样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然后才一咬牙：“我送给杨志八百多俘虏，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加一倍，送你两千人，如何？” “我就知道师叔最好了。”没想到刘里忙打蛇随棍上：“可是，好人要做到底才会更好。杨志有靳家寨，他当然能够养活人了。您老送给我两千人，我把他们放在哪里呀，又拿什么来养活他们呢？师叔，您老一定要给我想想办法。” 李宪恍然大悟：这个刘里忙心比天高，居然要把金达的所有东西一口吞下！ 好人谁都会做，李宪要给自己留下跟脚，当然不会小气，而且要说得大义凛然，把义薄云天的大旗举到天上去。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李宪断然一挥手：“就算你不过来，我也会派人去找你。我是路过此地，刚好遇到金达这个混账要捣乱，又听说你和罗青汉在靳家寨当寨主，所以我才出手助一臂之力。” “我马上就要离开，没心情处理罗里嗦的事情，冀昌、邱瘸子要跟我走，让他们把自己的手下挑选出来，这里的一切都送给你。我已经看过里面的山洞，金达搜刮的金银财宝不老少，足够你折腾。” 摧毁一座土匪山寨，金银财宝可以堆积如山，李宪就这么送出去了，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噗嗵，刘里忙再次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丝毫勉强：“多谢师叔！” “不用感谢我。”李宪伸手相搀：“我和徐成大哥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也算肝胆相照的朋友。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徐大哥不在了，为你做点事情是我的本分。希望你今后善待周边百姓，然后做好趁势而起的准备。如果你当土匪，我可饶不了你。” 刘里忙一跃而起：“师叔请放心，金达的手下凡是罪恶极大的，我都不会让他活着。我知道师叔最厌恶劫掠妇女、残害百姓，今后我也要向师叔学习，绝不给您老丢脸就是。” 正午时分，西面的通道终于热闹起来，一马当先冲进来的正是孟犇。 一看大哥来了，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包括警卫排的四十人欢呼一声，全都冲下平台去迎接。 时间不长，一队长长的俘虏被押送进来，眼见就将近四千人。 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郭壁镇的那些骑兵，真算得上盔明甲亮，刀枪整齐，难怪李宪觉得他们应该当仪仗队。 刘里忙看得双眼发亮：“师叔果然神人，居然能够训练出如此精锐之师。看见这些骑兵，连我都有些胆寒。” 涉及到自己核心的机密，李宪当然是大而化之：“只要你用心训练，不要整天想着打家劫舍，你今后也能训练出这样的军队。到那时，照样攻无不取，战无不胜。” 接到李宪目光示意，冀昌和邱瘸子联袂离开小平台，当然是去挑选自己的手下，因为李宪和刘里忙说话之际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意思。 刘里忙也有些迫不及待，但还是陪在李宪身边：“师叔这么快就要离开吗？” “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明天一大早出发。”李宪指了指东面：“先闷头发展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和种家军发生冲突。” 随着金达等重要人物五花大绑带到平台上，总寨的大抄家终于全面铺开。 李宪不想看见金达，当然说走就走。 不过这次没走绳桥，而是向南绕出去，然后在冀昌的赤龙咀大营完成集结。 冀昌和邱瘸子都没有贪心，都只挑选了六百精壮。加上冀昌原来带回来的一百八十骑、邱瘸子原来的三百六十多人，也是一千五百多人的大部队。 可惜战马紧缺，一共只有三百骑，另外一千二百多人只能步行。 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他们路程最远，最后赶到集结地点并不奇怪。可是他们居然擅自做了一件事情，让李宪臭骂一顿。 第0500章 软刀子杀人 只要是带兵将领，都希望扩张势力，小小年纪的孟犇也不例外。 孟犇没有请示李宪就带回来一批人，这就是过山虎崔昊和他手下的三百二十多人。 “这个过山虎崔昊一听说少族长的名号，就立即承认被俘，但不屈膝投降。我觉得他很有点儿意思，所以就带回来了，请少族长责罚。” 凡是平阳府夏家出来的人，全都称呼李宪少族长。孟犇认为自己也是夏家的人，所以称呼少族长。 仅仅带回来过山虎崔昊，李宪当然不会发怒。可擅自做主带回来三百二十多人，李宪可真生气了。 并不是李宪嫌兵源太多了，而是因为目前的情况不对。部队北上需要隐藏行迹，这就要求一方面部队的人数不能太多，另一方面要求成员必须可靠。 现在部队马上就要出发，却突然出现计划之外的三百多人，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第一，如果就地抛弃，这些人到外面胡说一通，有心人对于李宪的行踪就会有新的判断，甚至会派人来追查。 第二，如果把这些人都带走，接下来的两百多里路程极为艰难，万一其中有人吃不了苦，中途当逃兵怎么办？ 第三，如果全部秘密处决，这不符合李宪的作风，对于刚刚挑选回来的一千五百多人，会产生巨大的反作用。 留下不合适，带走也不合适，杀掉更不合适，李宪能不生气吗？ 生气也只能干生气，好多话都不能明说。难道告诉大家：“我们接下来就要秘密靠近完颜麻吉，然后突然现身吓他一大跳。” 如果不是傻金刚孟威过来给他大哥孟犇求情，再加上嵬名惠敏一个劲地使眼色，李宪差点儿给孟犇一个大嘴巴。 让孟犇获得大赦的，是他还做了一件事情。 金达既然自封皇帝，他身边带领的三千近卫军当然是心腹，装备也是最好的，比如说每个人都有一匹好马，这三千多骑兵才是金达真正的军队。 金达一头撞上孟犇、结讹保忠、跋斯拓三员小将，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又紧追而来，金达一怒之下发起冲锋，结果被前后夹击打得落花流水。 一战过后，因为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不能太多暴露行踪，孟犇居然擅自做主，让嵬名巫达把三千多匹战马和金达随身携带的辎重宝贝给带走了。 李宪听了经过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难怪金达他们五花大绑步行，原来是你小子暗中捣鬼。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丢了老子的脸面？虽然老子不怎么要脸，万一今后刘里忙那个便宜师侄拿这个说事儿，老子不是很没面子吗？” “算了你！”嵬名惠敏看见自己大哥立了大功，精神头正好：“占了便宜还不赶紧溜之乎也，居然有时间在这里生闷气。如果你那个无赖师侄得到消息，肯定要赶过来和你算账。” 李宪也反映过来：“这地儿不能呆了，必须赶紧走。传令下去，每个人准备五天干粮，立即拔营启程，另外找一个隐蔽之地休整。” 说走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两千一百多人、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三千八百人、新搜罗的将近两千人都配战马，还多出一千九百多匹马，算起来就是近万人的巨大阵势。 这是战斗力最强大的一支部队，既要尽可能隐蔽行踪，还要保证辎重粮草供应，那个难度就大了。 李宪原来有一个分兵行动的腹案，可是一说出来就被过山虎崔昊给否定了。 “公子既然不杀我，今后就只能公子管饭了。”过山虎崔昊并没有觉得自己是降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我相信公子占领虎神庙之后，肯定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那就是没有发现粮库。” 李宪大点其头：“你说得对，老子正为此事觉得奇怪，难道金达近万人都没有隔夜粮吗？这绝对不可能。” 过山虎崔昊笑道：“他当然有一个粮库，而且是一万人一年的储备。这个粮库只有五个人知道，刚好我这个御林军将军就知道，因为每次进粮出粮都是我们御林军押运。” 冀昌追问道：“我们一共有十二座小寨，每座小寨里面都有一个月的粮草，我这个赤龙寨就有一千五百人一个月的粮草。你说的粮库在什么地方？” 崔昊反手向北一指：“龙兴寺，位于金达的‘皇宫’虎神庙正北十里。如果我们要带走粮草，现在就必须立即出发，天亮之前一定要离开龙兴寺。今天晚上刘里忙很可能不会审问金达，但是明天可就难说了。” “还有，刚才公子所说的两条路线，东线根本无路可走，我们的战马根本就过不去。如果一定要分兵行动，我倒有一个方案，这也是我们去年南下走过的那条路，冀昌这个老人应该很清楚。” 李宪事先设定的路线，是参照一千年之后的地貌来考虑的，殊不知现如今的大山里面全都是原始森林。 冀昌点点头：“就算要分兵，也必须立即北上龙兴寺，带足粮草之后越过桃水才能分兵。事不宜迟，赶紧出发，越过桃水之后再进行编组。” 李宪不得不相信古话说的好：要想在山里面寻找路径，一个就是找挖药材的，再一个就是找土匪。 “崔昊带领所部三百多人在前面带路，邱瘸子带领所部一千人照看马匹随后跟进，嵬名巫达和夏存智所部居中，冀昌带领所部八百人负责殿后。立即出发，保持肃静，越快越好！” 李宪一声令下，大部队随即开拔，一个小时以后赤龙寨已经空无一人。 过去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好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龙兴寺作为金达最后的隐秘之地，当然也没有人给他们报信。 崔昊带领的三百多人都是原来的御林军，进入龙兴寺并没有什么阻碍，守卫粮库的三百六十人莫名奇妙就已经被俘，六百匹驮马便成了战利品。 “不要草料，每个人自带十斤粮食。多出来的一千匹马驮运食盐，一千五百匹马驮运粮食，每匹马驮运一百二十斤。我们要翻山越岭走长路，千万不要贪多。” 这一通忙乱，转眼就到了大天亮。李宪也顾不了那么多，命令部队立即北上渡过桃水。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李宪终于把这里的方位搞清楚了。 从龙兴寺北上渡过桃水，就是方山的东南麓。只要绕过方山，就可以和杨五寨的李奚骨汇合，千里大穿插才彻底告于段落。 李宪心里很清楚，萧芸娘、牟长霞、李奚骨已经潜伏半个月之久，陶三春辎重营携带的粮食，应该差不多耗尽了。所以接下来的编组就非常关键，主要是用最快的速度把粮食送过去。 牟长霞身边是女兵营，人数比较少，而且韦十娘和庄丽霞带领八百多女兵赶过去，可以提供补给，现在主要是补给萧芸娘和李奚骨。 经过一番权衡，李宪决定把崔昊和邱瘸子两部人马合兵，一千三百多人编成一辎重营，采用一人双马运送辎重。 在桃水北岸休整一天之后，崔昊和邱瘸子率队出发。沿着桃水北岸的官道向西，然后从定襄东面的丘陵地带向北插出去，赶到杨五寨和李奚骨汇合。 冀昌的一千人也变成辎重营，也是先遣营，带领剩下的一千二百匹驮马，沿着温水向北插向盂县，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随后跟进，渡过滹沱河进入嘉佑寨（今阜平）隐蔽待机。 “冀昌，这条路是你们去年南下的路。我这一次也要和你们当初一样，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做到绝对保密。具体如何行走，完全由你决定。” 李宪这一路是实现“软刀子杀人”最关键的一环，绝对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完颜麻吉临时盘踞的石嘴镇，位于嘉佑寨正西面一百里。两者之间连线中间的正北方，就是李宪提前修建的平型关。 李宪这支主力部队的目标，就是秘密穿插到嘉佑寨和石嘴镇之间，摆出侧击完颜麻吉后背的态势。 为了实施软刀子杀人的计划，李宪此前命令韦十娘率领女兵营，大摇大摆增援石鼓山的牟长霞；命令曹莽的第一混成连、沈骨的第二混成连北上，摆出增援杨五寨的架势。 崔昊和邱瘸子随后继续增援杨五寨，而且带有大批辎重，就是要告诉完颜麻吉：你妄想困死五台山的耶律余里衍，肯定是不行了。想从五台山南面的大路退回去，就更不靠谱，赶紧另外想辙。 恰在此时，李宪突然在完颜麻吉东面亮出字号，也算是最后摊牌：老子的主力部队近万人已经穿插到位，如果你再不赶紧逃窜，老子就要把你包过年饺子！ 其他的几路人马都是半遮掩、半公开，目的是给完颜麻吉逐步增加压力，让他始终处于取舍两难的状态：撤退，没有完成剿灭耶律余里衍的任务。停留，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李宪这最后一把刀子亮出来，那就是准备杀猪的架势。 只要完颜麻吉自己不找死，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北撤退，拼命翻越夏屋山滚回大同府。 按照李宪目前的实力，完颜麻吉的四千多人并不能造成威胁。可是李宪不希望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发动大战，所以只能很憋屈的使用驱赶之策。 战术的对决是一个非常次要的问题，最致命的是战略对决，这就需要时间。 现在李宪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战争不是一天就能够打完的，放完颜麻吉一马才是真正的高招。 随着战术目标越来越近，李宪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因为李宪并不是完颜麻吉，不能代替完颜麻吉做决定。完颜麻吉究竟是选择鱼死网破，还是选择逃跑，估计连神仙都不知道。 李宪在这里挖空心思算计完颜麻吉，殊不知他已经被死敌给算计了！ 第0501章 蔚州的消息 李宪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过去三个多月，他一直坚信自己在算计别人，所以行走在一条错误的路线上。 李宪发现自己被别人算计的时候，是他率部抵达嘉佑寨西面楼子沟的第三天。 秘密抢占楼子沟并不是李宪的目的，他需要在这里继续分兵，完成最后的战斗部署，占领两个战术要点，打通和平型关之间的联系。 分出去的第一支部队，就是冀昌的临时辎重营，一千多人带着一千二百多匹驮马，沿大沙河北上抢占神堂堡。 神堂堡在平型关正南五十里，只有占领神堂堡才能够有效策应平型关，从而居高临下威胁嘉佑寨，并由此俯瞰整个真定府。 这是李宪很早就盯着的一个战略要点，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收入囊中，这一次一旦占领就不会放弃。 好在现在不是更加可耻的明朝，狗屁内长城还没有修建，神堂堡只不过是山梁上的一个天然关隘，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 李宪分出去的第二支部队，就是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抢占西面龙泉镇和铜钱沟一线，堵住完颜麻吉所部东面、东北面的迂回通道。 楼子沟、神堂堡、龙泉镇、铜钱沟，在一般人眼里也就是几个生僻的地名，但是在后世的抗日战争时期，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 贺龙的120师359旅，曾经在这一片复杂的战场大发神威，一次干掉了小日本鬼子五百余人，彻底打残了小日本鬼子的两个大队，巩固了五台山抗日根基地。 不管如何跨越时空，华夏民族的兵法原理都一脉相承。只要是在历史上有名的军事将领，对战略战术要地的认识都惊人的相似。 完颜麻吉为了进攻潜入五台山的耶律余里衍，所选定的进攻路线和后世的小日本鬼子如出一辙。 不对，应该是后世的小日本鬼子剽窃了完颜麻吉的战术动作，从大同府出兵南下尾随追击，然后迂回到石嘴镇、铜钱沟一线，挡住了耶律余里衍进入蔚州的通道。 和后世的小日本鬼子相比，完颜麻吉幸运得多，因为这个地方还没有长城。一直要等到明朝第一反贼朱棣出世，才会劳民丧财修建内长城，把广袤的国土让给番邦外夷。 李宪把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留在楼子沟，作为一支机动策应力量，准备亮明旗号，针对完颜麻吉实施“软刀子杀人”计划，逼迫完颜麻吉和后世的小日本鬼子一样，走上一条艰难的逃生之路。 没想到冀昌占领神堂堡之后，很快就和平型关的郭小乙取得联系。 一听自己的老大已经到了家门口，郭小乙再也按耐不住了，带领自己的警卫连快马加鞭赶到了楼子沟。 生死兄弟见面，并没有多少废话。 郭小乙眼角湿润，最后也就说了一句话：“公子，你一出来就是四个多月，我们都担心死了。” 李宪心头发热，但依然强充好汉：“别他娘的像个娘儿们，老子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弄回来一大批好兵，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云山庄出事了！”郭小乙这句话说得非常轻，却无异于石破天惊，李宪当时就呆住了。 白云山庄是什么地方？那是李宪研究、生产现代化热兵器的绝密要地，火药配置、火炮生产、炮弹装填，这些领先时代一千年的热兵器，都在这个地方！ 如此绝密要地，居然出事了！如果被敌人得到火炮制造技术，李宪才名副其实的变成了“千古罪人”！ 整整三分钟，李宪的脑袋中一片空白。 深吸了两口气，压制住要吐血的冲动，李宪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出了多大的事？” 郭小乙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女兵营一个排的姑娘们牺牲了，白云山庄依然完好无损。” 不能怪郭小乙流泪，因为白云山庄女兵营两千九百多人来历不凡，李宪、郭小乙、萧焯、张彦等人和那些女兵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那些女兵都是郭小乙、张彦这些老人的心肝宝贝，是当初从山西境内救出来的少女，也是飞狐军的第一批女兵。她们之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梁艳。 听说一个排的七十名女兵牺牲，李宪心头当然要滴血，可无济于事，他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白云山庄真的没事吗？” 郭小乙擦干眼泪轻声说道：“公子你放心，渗透进来的两百多敌人一个也没逃出去，最后被女兵营利用地狱之怒全歼了。” 地狱之怒，就是李宪验证机械雷管的时候，顺便弄出来的铁壳地雷，分为触发式和拉发式两种。 因为雷管、火药数量的限制，装填出来的三百多颗地雷并没有装备军队，全部交给白云山庄女兵营，作为兵器研究基地的防御兵器。 郭小乙是平型关的军事主官，距离飞狐县太远，不可能了解得更多。有关白云山庄发生的事情，李宪知道不可能问出更多的细节。 啪——李宪突然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右脸顿时红肿起来，嘴角开始溢血，可见这一巴掌用力多大。 郭小乙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跳起身来抓住李宪双臂：“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今后给姐妹们报仇就是，你这是干啥？” “老子自作聪明，居然被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给算计了！”李宪双目赤红，仿佛一头发疯的雄狮：“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原来，李宪震惊之后脑袋一片空白，可以说是处于一种空灵状态，结果让他一瞬间想通了许多问题。 没错，李宪的确被人给耍了，罪魁祸首不光有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还有大金国的兵马大元帅完颜杲！ 要想搞清楚“白云山庄惨案”的来龙去脉，还要从东京汴梁城说起。 世界上没有一个敌人是傻子。如果敌人是傻子，他就不可能成为你的敌人。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也是李宪经常教导兄弟们的内容。 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京之流，不仅不是傻子，而且还是狡猾如狐之辈，所以才能灭掉大辽和北宋。 李宪暴露自己精通火药配方这个秘密，就是在东京汴梁城清风楼大酒店，大年除夕夜晚的那一挂鞭炮震惊了整个汴梁城。 不对，应该是震动了整个天下，所以完颜京接到消息之后，采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仅仅一天就赶到了汴梁城，然后开始了一连串的阴谋诡计。 完颜京赶到东京汴梁城之后，本来想首先算计萧芸娘，而且拿出了契丹五部的族刀做诱饵。 可是紧接着发生一件事情，让完颜京立即改弦易辙，把主要矛头对准了李宪。 这件事情是李宪的干女儿李飞凤干出来的，她在擂台上打死神霄宫四大金刚之一的平敬宗。 一枪掀飞平敬宗的头盖骨，完颜京当时并不在场，但是金国特使辞列却跟着宋徽宗赵佶，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 通过辞列的描述，完颜京略一震惊之后很快得出结论：“什么掌心雷、五雷轰顶之类的神通还有待验证，最有可能的事实真相，就是李宪手中必定有一种威力巨大的东西，能够让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无敌于天下！” 这实在太可怕了，只要稍假时日，李宪横扫天下不费吹灰之力。为了大金国的未来，必须尽快查清楚李宪究竟有什么秘密。 真可谓是急如星火，完颜京立即派出信使八百里加急，把自己的判断送到父亲完颜宗望手中。 完颜宗望能够支撑大金国的半壁江山，当然更不是傻子，反而具有超人的战略眼光。 联想到萧干的败亡结局，还有完颜彀英、完颜亮、完颜婆卢火遭到的恐怖打击，完颜宗望确认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的儿子完颜京说得有理。因此立即上书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必须马上拿出应对之策。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同样雷历风行，立即召集完颜阇母、完颜希尹、完颜蒲家奴、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娄室等军方高层核心人物，对蔚州李宪可能掌握的机密进行研讨，推测此前出现的晴天霹雳究竟是什么东西。 完颜宗翰吃李宪的亏最大，所以态度最激进：“大帅，完颜京传来的消息称，李宪、萧芸娘已经到了东京汴梁城。虽然不知道这对男女究竟想干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蔚州境内现在群龙无首，我的观点是直接对蔚州采取动作。” “不妥！”完颜希尹博学多才，是大同府西路军监军，立即出言反对：“在没有搞清楚晴天霹雳的内幕之前，如果仓促对蔚州用兵，很可能又会重滔覆辙，再次出现桑干河、龙须口之败。” 完颜阇母也不赞成大规模用兵：“国内的干旱越来越严重，契丹效死营、汉儿军还在裁军，目前正是军心动荡之时，无法支撑大规模调动兵力。”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点点头：“阇母此言有理，现在粮草入不敷出，稳定内部才是头等大事，狼主不会同意我们立即出兵的。” 完颜娄室一拍大腿：“你们这么扯来扯去，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我的儿子完颜活女在上次大战中阵亡，此仇不报还能叫人吗？” “报仇是肯定的，大人莫急，我有一计。”完颜宗望缓缓说道：“李宪和萧芸娘都不在蔚州，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我们能够稍加运用，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弄清楚李宪的秘密为我所用。到那时，我女真铁骑就可以席卷天下。” 自己的提议被否决，完颜宗翰不耐烦了：“宗望，我最见不得你这个温吞样子，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出来，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完颜宗望呵呵一笑：“你急什么？如果按照我的设想，接下来还需要你大力配合才行。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你们看看是否可行。” 第0502章 谁算计了谁 完颜宗望不愧蛇蝎心肠的笑面虎，果然是有备而来，居然准备了一个“假痴不癫”之计。 对于大金国来说，李宪勾结大辽国余孽是最大的隐患。耶律余里衍逃进五台山，分明是想靠拢蔚州，完颜宗望的“假痴不癫”之计就从这里开始。 完颜宗望需要完颜宗翰配合，完颜宗翰也雷历风行，命令完颜麻吉率领本部人马紧追不舍的同时，还给大宋朝的太原府不断施加压力。 于是乎，谭稹的义胜军、折可存的折家军纷纷出动，配合完颜麻吉把五台山围得水泻不通，把宋金联盟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耶律余里衍凭自己的本事插翅难飞。 巨大的、香喷喷的鱼饵做好了，完颜宗望的假痴不癫之计随即出笼，而且由二儿子完颜京亲自操刀实施。 假痴不癫之计一共分为三个部分，具体包括： 第一，转移李宪和萧芸娘的注意力，迫使他们绕远路走西线返回蔚州，于是有了“一定要得到大宋朝二十万担粮草”的戏码，紧接着邀请李宪到汴梁城东门外的快活林谈判，完颜京还冒险到清风楼大酒店拜访。 第二，完颜京的势力全部西移，让李宪和萧芸娘坚信：完颜京已经铁了心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把戏演足，完颜宗望还调遣了鸠魔铁的铁弓营，另外派出两员猛将助阵。 第三，完颜京一路尾追不舍，既不是一下子扑上来，又保持若既若离的状态，始终给李宪身后保持强大的压力，让李宪难以随心所欲向北前进，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事实证明，完颜京超水平发挥，李宪并没有察觉敌人的深层次阴谋诡计，整个北上行程被拖延了二十多天。 在此期间，完颜宗望拿出了自己的底牌，也就是他直属斥候部队的精锐——兀鹰百人队，总兵力两百四十人。 书中交代，完颜宗望把燕山六州卖给大宋朝之前，搬走了三万多有钱有势的大户，总人口超过四十万。 兀鹰百人队，就是从这三万户的护院家丁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干将，放在后世也叫做铁杆汉奸，个人能力出类拔萃，领头的百夫长叫马贵毅。 这些人都是燕山以南的本地人，成为完颜宗望针对大宋朝最主要的斥候兵，专门搜集大宋朝的军事、经济情报。 蔚州颁布民约，变相宣布自治，而且制定了“兴农桑以自养，开商埠以外联”的基本发展方针。 完颜宗望的命令一下，兀鹰百人队立即调整侦察目标，全部化妆为各类行商，分批潜入蔚州境内。 驻扎紫荆关的部队，是飞狐军的萧焯第一军团第三团，团长斡里朵，副团长韩猛。 斡里朵，是昭古牙和耶律九斤残部中的一员猛将；韩猛，是飞狐军原第三营营长韩云山的堂弟。 斡里朵和韩猛这两个混球勇猛有余，但是一贯粗枝大叶，智谋也有些欠缺。 为了尽快搞活经济，蔚州专区的区长唐浩然发布命令，不能为难往来客商。 结果斡里朵和韩猛对于穿越紫荆关的来往客商，几乎到了放任自流的程度，完全不设防了。 真要说起来，也不能完全责怪斡里朵和韩猛。 因为蔚州五县北面临水，三面环山，虽然盛产粮食，但随着周边流民大批涌入，最大的问题就是食盐供应非常紧张。 为了保持蔚州五县的物价低于周边水平，让老百姓得到看得见的利益，蔚州专区商贸局都是高价收购食盐，然后低价销售出去，差额由李宪拿钱补贴。 即便如此，市面上的食盐供销矛盾依然十分突出，唐浩然只能动用飞狐军的食盐储备平抑物价，导致飞狐军的战略储备始终维持在一个警戒位水准。 春节之后不久，居然出现大批盐商涌向紫荆关，每天的食盐过关量超过五千斤。如果这种局面能够维持一年，蔚州五县的食盐供求矛盾就能彻底消除。 突然看见这种大好事，斡里朵和韩猛心里都乐开花了，过关检查自然形同虚设也能理解。 白云山庄女兵营虽然有两千九百多人，但是她们承担机械雷管和弹壳的入库验收、炮弹和子弹火药装填的繁重任务，没有精力关心外界形势如何变化。 薛沁儿跟随李宪到东京汴梁之后，白云山庄女兵营的最高长官就是姜四娘。她能够直接指挥的也只有两个女兵连五百多人，其中一连负责白云山庄的警戒，二连负责矿区的警戒。 二月中旬，白云山北坡上的积雪开始有了消融的趋势，春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百姓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担任警戒的姑娘们也加紧了巡逻。 白云山庄属于飞狐军的军事禁区，除了李宪之外，其他人没有特别通行证在手，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擅入，违令者就地正法。 可今年就有些奇怪了，积雪还没有彻底消融，白云山脚下就出现三三两两的老百姓活动，女兵营的姑娘们开始警觉起来。 白云山庄女兵营的姑娘们，都是李宪从晋西北山区救出来的苦命女孩子，而且亲自传授她们神秘的九章算经，让她们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上人，所以姑娘们心目中把李宪奉为神明。 白云山庄是李宪的全部心血，自然也就是姑娘们的全部心血，绝不允许任何人侵犯。 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白云山庄的防御形势越来越严峻。因为有百姓靠近外围警戒线，也就是距离白云山庄围墙一千米的范围。 一连六天都出现这种怪事，姑娘们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原本一连四个排分成四班轮流巡逻，现在情况已经不对了，所以一连长谭凤娘随机应变，把四个排分成两组轮换巡逻，每次出动两个排。一个专门盯住白云山庄，一个盯住隔壁的匠做营。 老百姓出现在山脚下之后的第六天晚上，大概是二更天的时候，负责匠做营的一个排在巡逻的时候终于遇到敌人。 而且敌人一下子冒出来两百多人，七十个姑娘奋力迎战，但是实力悬殊。双方交手之下，一个照面就牺牲了将近二十个姐妹。 咻——轰！排长在牺牲之前，终于把请求增援的信号弹发射出去。这种信号弹，就是李宪利用后世拉炮的原理，制作出来的冲天炮（钻天猴）。 率先增援上来的，就是匠做营里面的铁匠，打头阵的正是陈老幺，他的一把铁锤重达三十六斤。 女兵一连也同步增援一个排赶到，敌人终于被驱逐出去，但是负责巡逻的那个排已经折损殆尽。 按照一般常识，既然偷袭被发现，而且当场被打退了，当天晚上就不会再度出现。 可是这股敌人极为狡猾，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就再度卷土重来，这一次的进攻目标就是白云山庄。 一连长谭凤娘很快就明白了：“敌人进攻匠做营是调虎离山之计，真的进攻目标就是我们白云山庄。传令下去，放弃外围警戒区域，立即启动第二层防御体系，一定要把这帮杂碎全部留下给姐妹们报仇！” 原来，李宪前往东京汴梁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三层防御体系，其中第二层防御属于重点，也就是连环地雷阵。 两百四十颗拉发地雷，分成六十个爆炸区域，构成了十二个连环雷区。整个雷区的宽度两百米，彻底封死了进入白云山庄的所有通道。 李宪当时的交代是：不见鬼子不挂弦。 谭凤娘一声令下，负责装填火药的一个连紧急出动，不到一刻钟就把所有地雷挂上了弦。 两百多黑衣敌人分成东、北、西三路扑向白云山庄，看样子是想一击得手，可惜他们没有查清楚具体情况。 飞狐军团下面的一个营两千一百多人，白云山庄的女兵虽然对外宣称是一个营，但是总兵力两千九百多人。 敌人判断失误也还罢了，关键是姑娘们根本就没有准备正面迎战，因为李宪不允许她们正面对敌。公子的话就是圣旨，姑娘们自然谨记在心。 看着影影绰绰的黑衣人飞窜而来，谭凤娘压低声音：“传令下去：熄掉山庄内所有灯火，碉楼上的弩床做好准备，拉雷手不要着急，把这帮杂碎全部放进第二和第一防御区域，姑奶奶今天要他们全部变成碎片！” 李宪设计的连环雷区，就是为了保证白云山庄的秘密不会外泄，所以第一颗地雷的爆炸声出现在最外围，然后一颗接着一颗由外到内开始爆炸。弹片、碎石、尸体残肢顿时开始漫天飞舞，凄厉的惨叫声也此起彼伏。 之所以会有碎石飞起来，就是因为每颗地雷上都堆放了数十颗小石子，李宪命名为天女散花，当然是为了提升地雷的破片杀伤力。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也就是姑娘们所说的地狱之怒，整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在此期间，围墙上的弩床也在不间断的发射弩箭，把那些被炸得晕头转向的黑衣人全部钉死在地上。 这一场短促的战斗规模虽然不大，但是造成的动静却不小，因为整个蔚州五县都被惊动了。 姜四娘更是羞怒万分，因为薛沁儿在家的时候，白云山庄还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自己仅仅管了两个月时间，就导致七十多姐妹阵亡。 李宪多次说过姑娘们至高无上，这不仅仅是嘴巴说说的。 姜四娘一发怒，首先倒霉的就是蔚州专区区长唐浩然。 唐浩然作为飞狐军四大巨头之一，一向杀人不眨眼，被飞狐军官兵私底下称作唐屠夫。他亲自签发的斩立决判决书，杀了不下三千人。 居然有间谍潜入白云山庄搞破坏，还导致公子李宪的心肝宝贝阵亡七十多人，简直反了天了！ 唐浩然一声令下，五县公安局展开联动，新一轮的反特锄奸工作拉开序幕，人头滚滚的血腥场景再次上演。 第0503章 意外的变故 “萧焯快马来报，偷袭白云山庄的敌人就是女真鞑子。目前已经查明，被白云山庄女兵营歼灭的是一支突袭分队，两百七十二人全部死无全尸。后来又抓捕奸细两百多人，经过审讯得知，他们认为公子和萧芸娘不在蔚州，肯定群龙无首。可惜偷鸡不着，全军覆没。” 唐屠夫唐浩然究竟又杀了多少人，飞狐军第一团团长郭小乙并不知道，他不过是转述了自己得到的相关情况通报。 李宪点点头：“你作为平型关的军事主官，一定要记住这是个教训。金国女真鞑子也好，大宋朝官军也罢，都恨不得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只要我们稍有疏忽，就会灾难临头。回去告诉兄弟们，睡觉的时候也给老子睁一只眼睛。” “平型关是我们的西南大门，你肩上的责任重大。神堂堡已经在我们手中，你马上抽调一个营过来修建防御堡垒，并且部署二十四架弩床，构成犄角之势，给老子盯住五台山、嘉佑寨方向，防止大宋官军也给我们来一下子。” 郭小乙虽然是小叫花出身，性子跳脱，但是在李宪面前不敢有丝毫放肆：“公子，我马上要返回，还有什么交待的？” 李宪压低声音说道：“你回去以后，严密监视龙须口方向，防止金城方向的敌人出兵骚扰平型关，变相接应完颜麻吉。” 接下来，李宪详细解释了应对方式，郭小乙这才带着李宪的一封密信连夜离去。 郭小乙很快就走了，但是通过他简述敌人渗透的经过，李宪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李宪的错误，就是掉进了思维贯性的陷阱，而且一直没有爬出来。其实已经出现过很多端倪，可惜他没有机会深思。 第一，完颜京化名吕冀在栾城暗中发展势力，这是大金国的战略计划。为了追击李宪一个人，居然放弃整个河北的战略布局。十六挺重狙比整个天下都重要吗？只有傻瓜才会这么想。如此有违常理的事情持续如此之久，李宪没有问个为什么。 第二，完颜京不光调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还利用大宋朝廷调用了童贯，甚至爹爹完颜宗望还多次增援。动用如此之大的力量，但针对李宪的每次动作，到了紧要关头总是差一口气，让李宪垂而不死，总能逃出生天，似乎李宪的运气比神仙还好。 第三，即便能够吓唬住大宋朝廷，完颜麻吉带领四千余人来到五台山，也是标准的孤军深入。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麻吉居然稳坐钓鱼台，也不担心耶律余里衍出问题，明显是在等什么。 第四，完颜京把自己的核心势力暂时转移到西面，恰恰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定。因为河北那块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宁的，杨江、张迪已经到了最后疯狂的程度。完颜京暂时离开河北，刚好能够躲过一劫。 假如李宪想到“完颜麻吉究竟在等什么”这个问题，就能够把所有疑点联贯起来，然后察觉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必然有阴谋。 可李宪偏偏就没想到问一问自己，所以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终于让金国间谍有充足的时间施展阴谋诡计。 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要不是李宪事先有严密的安排，白云山庄的恶性事件就足够把他送进地狱，而且会有几十万人给他陪葬。 想通了这些重大疑点，李宪突然特别感动。 差点儿造成千古遗恨，李宪心中油然升起感恩之情，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想到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 李宪不知道这老哥俩是否察觉了金兵的完整阴谋，但是他们所做的三件事，才是李宪能够摆脱困境的最大因素。 首先，把平阳府夏家忽悠崩溃，又把嵬名思卓及其骨干一千多人逼走，让李宪白白得到一座夏府还是次要的，收编嵬名巫达、夏存智两个特独立营六千多人，才是决定性的因素，让李宪在险境之中有了自保力量。 其次，黄裳居然想到威胁两河宣抚使谭稹，简直就是惊天妙笔。谭稹被迫和李宪达成一个秘密协定。相当于废除了五万义胜军的武功，让五台山的包围圈彻底破裂，给李宪留下了巨大的回旋余地。 再次，公孙胜推荐毕长青过来当军师，相当于凭空出现一个中介人，让李宪和折家军之间有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兵戎相见的紧张关系有可能得到缓解，为接下来的战术动作消除一个厉害的敌人。 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他娘。 李宪前一世不过是一个侦察兵连长，具体战术设计是他的专长。但他毕竟是基层军官，对于长远的战略计划认识很肤浅，上级也不可能让他制定并实施一项战略计划。这一世被逼上梁山，他只能在血的教训中不断总结提高。 大金国兵马大元帅完颜杲、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东路军总监军完颜宗望等等，都是在历史上留下了万古骂名的牛人，他们一旦联起手来做一件事情，对于战略、战术必定面面俱到，而且对敌人、对自己都心狠手辣，几乎没有丝毫漏洞。 狡猾的敌人是最好的老师，生死一瞬的战场是最好的课堂。 这一次的恶劣事件对李宪也有极大帮助，让他对阴谋诡计有了新的见解，对战略战术的认识上升到一种新境界。 当然，李宪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被别人卖了，自己还帮别人数钱，李宪觉得这个跟头栽大了，所以非常生气。 李宪对朋友、对兄弟非常大方，但是对敌人却非常小气，已经到了睚眦必报的程度。现在回头找完颜京的麻烦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决定在完颜麻吉身上找回来。 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秘密占领铜钱沟一线，原本李宪作为威胁力量存在的，目的是切断和宝兴镇折家军李翼所部之间的联系，挡住完颜麻吉骚扰平型关的通道，进而把四千多女真贼子逼走。 现在听说完颜宗望的终极目标，居然是图谋自己的白云山庄核心基地，而且造成了极大损失，李宪终于彻底发怒了，所以给嵬名巫达下达了战斗命令：所部两千余人立即南下攻击石嘴镇，夏存智郭壁镇独立营随后增援。 为了让战斗命令显得慎重，李宪让嵬名惠敏亲自赶到前线给大哥传达，他自己率领夏存智的独立营立即拔营启程向西进发，准备给完颜麻吉一点颜色看看。 第二天中午时分，夏存智郭壁镇独立营已经越过龙泉镇折转向南，准备进占铁堡沟，随时增援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 没曾想，嵬名惠敏突然飞马返回：“公子，大哥嵬名巫达已经占领石嘴镇，但是里面空无一人。经过询问当地百姓，原来完颜麻吉五天前就已经跑了。按照时间推算，正是我们干掉平天大帝金达的时候。” 李宪极为懊恼的一拍脑门：“完颜麻吉跑了？四千多人移动起来没那么简单，往哪里跑的，找到蛛丝马迹没有？” “当然问清楚了。”嵬名惠敏下马喘了一口气：“根据两个猎户描述，完颜麻吉是夜晚秘密离开的。而且他把四千多人分成十个百人队，从凤凰台东南坡的密林向西穿插出去的。” 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五台山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李宪一瞬间就明白了：完颜麻吉肯定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已经直奔五台县逃跑了！ 李宪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上当了，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京等人肯定早就安排了传递消息的办法，完颜麻吉才能在完成诱敌任务之后安全逃离。 “命令：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坚守石嘴镇，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全速前进，立即向五台县靠拢！” 嵬名惠敏有些迟疑：“公子，你现在才命人追击，中间相差五天时间，而且这里都是崇山峻岭，如何能够追得上啊？” 李宪神情凝重：“我不是要追击完颜麻吉，而是要接应石鼓山的女兵营！” 原来，当初离开豹头寨的时候，李宪和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就秘密商量过，牟长霞和薛沁儿、裴鸾娇率领女兵营进驻石鼓山，就是为了切断五台县和崞县之间的联系。 兵法云：归师勿遏，穷寇莫追。 原计划是居于完颜麻吉从五台山东北逃走，现在完颜麻吉从西南原路退回，女兵营实际上就挡在完颜麻吉的退路上。一旦双方发生正面冲突，这实在太危险了。 萧芸娘率领陶三春和辎重营驻扎在紫金山，从距离上看和牟长霞相隔并不远。可是石鼓山在滹沱河以北，紫金山在滹沱河以南。 中间隔了一条河，万一完颜麻吉急于逃离险境和牟长霞拼命，萧芸娘根本救援不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李宪后悔也没用，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事实上，完颜麻吉刚刚越过五台县，就被女兵营的一个连给挡住了去路，剧烈冲突无法避免。 真想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那还得从前面说起。 从豹头寨出来的时候，女兵营的编制一共是四个战斗连、一个特勤连、一个特勤排，总兵力一千五百多人。其中庄丽霞和韦冬宁的第四女兵连，一直跟随李宪殿后，直到在空灵山遇到毕长青之后才一路北上完成归建。 因为女兵营是唯一提前渡过滹沱河的部队，必须保持极大的机动性，所以殷莲的歌舞团这个特勤连并没有渡河，而是跟随萧芸娘留在紫金山，牟长霞手里就是三个女兵战斗连、李飞凤的特勤排，一共九百多人。 干女儿李飞凤的特勤排之所以渡河北上，就是因为她的两只金雕提前发现大规模人马移动，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 韦冬宁率领第四女兵连赶到石鼓山的第三天凌晨，李飞凤的两只金雕同时发现东面出现大量人马。 金雕不能分辨敌我，所以需要有人出去侦察验证。女兵营副营长裴鸾娇自告奋勇，率领第一女兵连下山打探情况，突如其来的战斗就从她们开始！ 第0504章 裴鸾娇鲁莽 裴鸾娇，内黄裴家堡的千金，今年十五六岁，和薛沁儿差不多大。但她从小没有吃过苦，加上大哥裴凤琦娇惯，所以个性比薛沁儿张扬得多。 因为高托天、高托山的起义军南下，大名府周边一时间乌烟瘴气，内黄县的裴家堡自然也得到风声。 裴家堡的大哥裴凤琦眼见四境动荡，流民四起，为了维护裴家堡的稳定，决定组建内黄八骑，开始招兵买马。 在这种情况下，裴鸾娇开始跟随大哥裴凤琦闯荡江湖。和江湖中人接触多了，裴鸾娇慢慢养成一种火爆脾气。 来到李宪身边之后，接触了很多以前所不知道的东西。加上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等人的影响，裴鸾娇的性格有所收敛，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第一女兵连二百八十二人，是北上独立团女兵营挑选出来的尖子，也是最能打的一个连。连长高凤敏是飞狐县女兵营的一个小姑娘，副连长韦春盈是落霞观四大护法之首，下辖四个战斗排。 要说排兵布阵，和敌人正面作战，牟长霞和薛沁儿自然赶不上大将世家出身的裴鸾娇。 当初离开豹头寨北上的时候，裴鸾娇就一直率领第一女兵连打头阵。三个连渡河北上来到石鼓山以后，裴鸾娇率领第一女兵连负责外围防御。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不管是谭稹的义胜军、折家军折可存之子折彦彪，他们都按兵不动，裴鸾娇想找点事做都找不到，可把她给憋坏了。 韦冬宁率领第四女兵连归建，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个连的人一大半都是新面孔，而且都是统一的猩红色披风、枣红战马、缠金花枪、连锁细甲、夏国钢剑、铁胎弓。 一番询问之下，韦冬宁含着泪讲述了浮山露营之战、夏府之战、孟完庙决死之战的经过，牟长霞、薛沁儿和裴鸾娇才知道李宪陷入埋伏损失惨重，差点儿就万劫不复。 牟长霞、薛沁儿被李宪救出来之后，很快就经历了一连串的战斗，亲眼看见过无数敌人被消灭，也多次经历了兄弟姐妹牺牲的场景。听说第四女兵连、两个混成连，一共八百多人几乎全军覆没，两个人当场泣不成声。 裴鸾娇出身于将领世家，从汴梁城出来之后虽然经历了多次战斗，但都不是决死之战，也没有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所以她的反应决然不同。 暗暗流了一会儿眼泪之后，裴鸾娇大小姐的性子开始爆发，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无处发泄。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李飞凤就说金雕传回信息，东面十里左右出现一股人马，裴鸾娇再也坐不住了，带领第一女兵连就从山谷里面冲了出去。 完颜麻吉肯定接到了秘密传信，已经得知李宪率领主力部队插到自己身后，甚至可能知道了飞狐县白云山庄失败的消息，所以他的动作也不慢。 裴鸾娇带领第一女兵连冲下石鼓山，刚刚在北山脚的一处密林之中喘口气，早就爬到树梢上的韦春盈已经发现了敌情：“东面过来四百骑，穿着金兵服装！” 裴鸾娇闻言大喜：“女真贼子只有四百人，我们两百八十多人虽然居于弱势，但是可以等敌人过去的时候侧击后路，那就可以占据主动。大家看好战马，不要暴露目标。韦春盈带领第一排弓箭准备，二三四排待命跟我出击！” 不过个呼吸之间，金兵先头部队四百骑，成两路纵队已经呼啸而至。 等到敌人队伍过半，裴鸾娇手中的缠金花枪往上一举，一排七十名女兵用最快的动作连射三箭，顿时把敌人队列腰部射到几十匹战马，后面的数十骑往上一撞，刹那间人仰马翻。 “给姐妹们报仇，杀——” 口中娇喝声未歇，裴鸾娇双脚一磕马腹冲出密林，带领两百多女兵杀进一片混乱的敌群。手中的缠金花枪闪动之间，两个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杀。 两百多女兵随后冲上来，对逃过冲撞的数十骑金兵迎头痛击，基本上都是三打一，战局完全是一边倒。 要说金国女真鞑子和大辽国契丹骑兵血战十年，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应变能力也足够快。 队列中后部遭到突然袭击，前面的两百多骑不仅没有回身救援，而是快马加鞭向前猛冲一箭之地，彻底脱离伏击圈之后才圈转马头杀回来。 这个时候，裴鸾娇带领两百多女兵刚刚把后面的数十敌人杀干净，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迎战敌人的前锋两百多骑。 李宪临时组建北上独立团女兵营，主要兵源都是从三官寨、豹头寨收罗的女子，训练时间不到一个月，主要目的是增强一定的自保能力，然后完成数百里大迁徙。 书中交代，为了让女兵营具备一定的战斗力，韦十娘带过来的两百四十多落霞观弟子，分别安排在四个女兵连的第一排，她们装备的都是鸠摩智铁弓营的铁胎弓。 敌我双方投入战斗的兵力相当，女兵的劣势马上暴露出来。如果不是副连长韦春盈组织第一排七十名女兵利用弓箭策应，双方一个照面之下，女兵连就要吃大亏。 双方打成了僵持不下，裴鸾娇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依然担任尖刀领兵冲杀。 担任策应的副连长韦春盈处于战场南侧高坡地，突然瞥见东面又冲过来四百多骑，顿时大惊失色：“裴副营长立即退回来，敌人后面还有人！” 裴鸾娇毕竟出身将门世家，四百多骑猛冲过来造成大地颤抖，她当然心里有数。可现在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要想带领姐妹们安全撤下去，那谈何容易啊？ 眼看就要遭到敌人前后夹击，山梁上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仿佛一条火龙扑向东面冲过来的四百金兵。 比火龙更快的，是一片箭矢穿云的呼啸之声，第二队金兵的前锋遭到迎头痛击，顿时被射到数十匹战马。 就这功夫，这条火龙已经杀进敌群，随着雪白的寒光飞舞，金兵的直刃长刀纷纷被削断。 原来，裴鸾娇一怒之下带兵下山，牟长霞和薛沁儿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因为她们的任务就是监视敌人，防止折家军配合完颜麻吉夹击五台山的耶律余里衍。 如果真是金兵冲过来，完颜麻吉手下有四千多女真精锐，仅仅一个女兵营根本挡不住，裴鸾娇带领一个连杀下山去，搞得不好又要遭到惨重损失。 韦冬宁在孟完庙一战之后，心中的悲愤也没有得到释放，看见牟长霞和薛沁儿有些慌乱，顿时站出来说道：“立即把第二、第三、第四连的第一排抽出来，再加上第四女兵连的老兵一百一十九人，我带下去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三百多人的援军里面，落霞观的女弟子就占了两百人，都是装备铁胎弓，算得上是整个女兵营的全部精锐。 尤其是孟完庙之战幸存下来的一百一十九人，全部都是夏国钢剑，所以每个人射出一箭之后，韦冬宁带领一百多人打头阵冲入敌群，专门负责削断敌人的兵器，另外两百多人挥舞着红缨枪专门负责杀人。 一场乱战之下，总算冲垮了第二队金兵。 可是姑娘们万万没有想到，完颜麻吉已经预料到很可能遭到伏击，所以他把四千多人分成十队，组成一字长蛇阵相互策应。 就在女兵营边打边撤，开始往山坡上退却的时候，第三队金兵四百多骑已经杀到，汇合此前剩下的残兵蜂拥而上，让女兵营无法脱离战斗。 稍微懂得兵法的人都明白，组织进攻很容易，要想从容撤退可就难了。 纵观华夏战争历史，只有两个人能够把撤退战术用得出神入化，这两个人就是战国时期的孙膑、三国时期的诸葛亮。 毫无疑问，裴鸾娇、高凤敏、韦春盈、韦冬宁绝对不是孙膑或者诸葛亮，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带领一个排的姑娘们断后，让高凤敏带领大部队撤退。 裴鸾娇、韦春盈、韦冬宁带领的一个排且战且走，结果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就陷入七百多金兵的重围，巨大的伤亡开始发生，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裴鸾娇看见身边的姐妹接而连三掉落马下，心中顿时怒火中烧，顿时忘记了自己断后的本意，挥舞着缠金花枪奋勇向前，居然独自杀进敌人的垓心。 裴鸾娇是女兵营的副营长，她孤身一人杀入敌群，韦春盈、韦冬宁只好冲上去担任侧翼保护。 恰在此时，第四队金兵赶到战场，裴鸾娇、韦春盈、韦冬宁带领幸存的四十多人，顿时被数百敌人围得水泻不通。 “挡我者死！” 裴鸾娇一看战斗已经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悔恨、悲愤、绝望的复杂情绪涌上来心头，竟然产生了同归于尽的念头，终于把所有潜力发挥出来，裴家枪再无丝毫保留，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杀去。 可惜的是，裴家枪虽然招法犀利，但裴鸾娇毕竟是未满十六岁的女孩子，纯力量还是不能和男人相提并论。再加上金兵连续三个伍拾长被杀，所以把包围圈越拉越大，彻底脱离了混战状态。 包围圈中只剩下裴鸾娇、韦春盈、韦冬宁带着的三十多女兵，金兵这是要乱箭齐发的架势！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沁儿的娇叱声传来，女兵营随即全部杀下山来，终于把金兵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 “你们先退，我负责断后！” 薛沁儿是女兵营营长，她的话就是军令，裴鸾娇等人拨马就走。 薛沁儿先后得到萧姵、萧芸娘的传授，她的枪法更加诡异莫测，尤其是一招中平枪快如闪电，追得最紧的三个女真鞑子都没有逃过一枪穿喉。 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女真鞑子突然怒喝一声：“这是大辽萧家枪法，不可力敌，放箭！” 第0505章 生死一线间 薛沁儿的枪法得到过大辽萧家的真传，而且苦练一年多时间，并不在裴鸾娇之下。但是她马背上的功夫还不够强悍，远远赶不上女真鞑子这些百战精锐。 加上她独自断后走的是上坡，女真鞑子乱箭齐发的威力被放大。薛沁儿把花枪舞成风车一般，虽然把自己罩住了，却没有照顾好战马！ 一个疏漏之下，战马的后腿连中两箭，负痛之下顿时人立而起，薛沁儿一个倒栽葱掉下马背，然后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薛沁儿在李宪心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当初从保州城抢回来的四件金玉内甲，薛沁儿就有一件，另外三件分别是萧姵、牟长霞、李飞凤。 正因为如此，薛沁儿掉下马背顺着山坡乱滚，仅仅是把花枪折断了，但是她本人却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紧追而来的女真鞑子看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滚下来，顿时嚎叫着蜂拥而上。 呯——沉闷的爆炸声突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女真鞑子，狗头顿时炸裂开来，无头尸体栽于马下。 原来，薛沁儿百忙之中用左手抱住一棵大树，终于在敌人战马的马蹄踏到身上之前，右手闪电般掏出左轮手枪开了一枪。 这一枪不仅击毙了敌人，枪口喷出的火焰把敌人的战马给吓惊了，顿时掉头往山下跑。 机会难得，薛沁儿又连开四枪，一口气打完了弹仓里面的所有子弹。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射人先射马是最好的办法，所以薛沁儿的打击目标就是敌人的战马。 随着另外四匹战马被击毙，尸体顺着山坡滚下去，给女真鞑子的追兵自造了极大混乱。 跑！薛沁儿抓住千载难分的机会，翻身跳起来就往山上跑。 该死的女真鞑子一叠声地乱叫：“放箭！快放箭！快放箭！” 花枪折断了，薛沁儿身上只有一把绣春刀。女真鞑子乱箭齐发，逃跑途中防御后背极为吃力。 薛沁儿一个照顾不到，大腿根部顿时中了两箭，再次一头栽倒在地，又开始顺着山梁滚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十几个冲上来抢夺薛沁儿的女真鞑子，顿时打得凌空炸开，洒下一片血雨。 趁此机会，裴鸾娇飞马而下率先抢到了薛沁儿，然后往山梁上退去。 原来，韦冬宁带领女兵营的精锐下山增援之后，牟长霞和薛沁儿还是不能放心，于是决定拿出杀手锏拼死一搏，这就是十六挺重狙。 薛沁儿率领第二、第三、第四女兵连六百多人下山接应，牟长霞率领特勤排也立即选择阻击阵地。 这一个决定恰到好处，终于遏制了女真鞑子顺着山梁冲上来，在关键时刻救回了薛沁儿。 李宪糊弄出来的重狙，平射最大射程一千二百米，有效打击距离两百四十米到三百六十米。现在居高临下进行齐射，有效杀伤力进一步扩大，把一条山梁罩得风雨不透。 十六挺重狙一连三次齐射，每一次都把敌人打得凌空飞起，然后炸成一团血雾，成为这个年代最恐怖的事件。 现代热兵器的巨大威力，终于产生了不可抵抗的威慑力，女真鞑子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逃下山去。 按说女兵营全部撤退到安全地带，十六挺重狙完全可以封锁整条山梁，女真鞑子根本攻不上来，应该没有必要继续和敌人纠缠。 可是，裴鸾娇把薛沁儿救回来之后，牟长霞赶过来一看，顿时就失声痛哭。 原来，薛沁儿虽然被救回来了，但是右大腿根部所中的两箭的确不是地方。 要知道，女人的大腿根部淋巴结集中，属于最敏感的部位。如果仅仅是这样，女兵营都是姑娘们，撕开下身的裤子也没所谓。 问题在于，其中一箭已经射穿了薛沁儿的大腿，而且从两腿之间的结合部穿出箭头。如果抽出箭杆的时候稍不小心，就会把女人最神圣的部位撕下右半边！ 现在，薛沁儿的右大腿根部流血不止，却没有办法可以扎止血带。整个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如果再不紧急疗伤，薛沁儿根本就没救了！ 薛沁儿的这种伤，在这个时空基本上可以宣告阵亡。 薛沁儿是谁，那是李宪的心肝宝贝之一，和萧姵的地位不相上下。如果薛沁儿真的没救了，还不知道李宪会不会发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不杀光完颜麻吉所部给薛沁儿报仇，今后没有办法给公子交代！ 正因为如此，牟长霞和裴鸾娇几乎同时下令：“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完颜麻吉担心陷入重围，故意把部队拉开距离，它的主力应该还在后面。重狙的阵地立即下移，彻底封死女真鞑子的退路！” 女人一旦钻进牛角尖，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来。 牟长霞和裴鸾娇急怒攻心，居然不顾自身的弱势，做出了全歼完颜麻吉的决定。 好在十六挺重狙没有让人失望，只要女真鞑子发起冲击，十六挺重狙都是齐射，而且同时打击一个部位，每次都像一把铡刀之落九天，能够彻底切断女真鞑子的行军队列。 十六挺重狙能够控制一千二百米的宽度，完颜麻吉和两个千夫长经过六次试探，每次都会有十多匹马被炸开，他们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因为完颜麻吉和两个千夫长不知道自己冲过去的时候，这种像晴天霹雳的神秘怪物，会不会把自己也炸得粉身碎骨，所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来自侧翼的诡异阻击战，转眼就持续两天。女兵营的姑娘们对于重狙的使用，已经越来越有心得。 进入第二天的时候，牟长霞命令十六挺重狙分成三组，只要敌人玩命冲刺，就拦头、掐尾、击腰。 战马狂奔之际，行进队列一旦前中后三处遭到打击，这个行进队列的战马就必然前退后挤堆成一团。 两百多落霞观女弟子当然不会干看着，痛打落水狗机会更不会放过，铁胎弓一次齐射，就可以杀伤近百人。 完颜麻吉虽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连续损失了将近七百人之后，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不光女真鞑子着急，牟长霞其实也心急如焚。 因为重狙的子弹马上就要打光了，如果萧芸娘、李奚骨不能从敌人身后发起突袭，最终还是会被完颜麻吉逃走，那就前功尽弃。 僵持到第三日凌晨，东面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韦冬宁飞身上了一颗大树，用薛沁儿的单筒望远镜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公子率领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杀上来了，陶三春和花子明率领辎重营正在渡河，五台山上萧和尚带领一千多人也杀下山来了。完颜麻吉这一次组成了八路纵队发起冲锋，看样子要放手一搏！” 牟长霞闻言精神大振：“重狙把所有子弹打出去，弓箭手射光所有箭矢，一定要把敌人死死挡住！” 韦冬宁观察的敌情果然没错，身后出现追兵的时候，完颜麻吉终于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此前已经试过，两路纵队、四路纵队都无法冲过晴天霹雳的打击，只有采用更加密集的队列才有可能抵挡。 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完颜麻吉命令八百人组成八路纵队的先头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冲击山梁，为大部队争取一个呼吸的时间。 拿出八百人堵枪眼，这是最简单的丢卒保车之策。 完颜麻吉利用剩下的一千六百人，组成十路纵队的铁桶方阵，保护自己不顾一切向西冲去。 事实证明，完颜麻吉的堵枪眼战法发挥了作用，虽然女真鞑子的八百人被打得人仰马翻，但是完颜麻吉和两个千夫长终于逃出了生天。 夏存智率领郭壁镇独立营求追不舍，李宪紧随其后冲了过来，随即下达了命令：“郭壁镇独立营追击十里立即返回，其他部队打扫战场准备转移！” 牟长霞看见李宪飞马上山，顿时冲下去哭喊道：“公子，我对不起你，沁儿已经没救了！” 一战彻底打残了完颜麻吉，李宪原本心情不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顿时让他头晕目眩，当场就摔下马背。 好不容易坐起身来，李宪的声音都颤抖了：“你说什么？” 牟长霞扑倒李宪身上放声大哭：“沁儿中了两箭流血不止，已经两天两夜人事不知了！” 李宪一听就更急了：“赶紧带我去看看！” 薛沁儿的脸色发青，下身全都是血。好在女兵们在四周燃起火堆，帐篷中的温度还不是很低。 李宪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把薛沁儿的裤腿全部撕开，然后折断箭羽，左手死死按住薛沁儿的神秘之地，右手闪电般抽出箭杆。 “长霞不要哭了，沁儿心地善良，绝对死不了。赶紧拿开水来！” 李宪沉喝一声，从怀中摸出两个小玉瓶，又用牙齿咬掉木塞，把土一瓶黄色粉末倒在伤口上，一瓶土黄色粉末融化在开水之中备用。 薛沁儿的那个部位遭到重创，这个年代的人并非不能救治，而是因为害人的理学让救治者束手束脚。 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出身，战场急救的常识在这个时空绝对属于神仙级别。只要能够救命，他才不会管什么男女之防。 最关键的是，两个小玉瓶中的土黄色粉末，就是李宪提供配方，郎中营秘密研制出来的“大宋时代云南白药”！ 因为产量有限，这种药粉暂时无法大规模配属部队，目前只有李宪带了几瓶，作用救命的神药。 李宪亲口尝药，然后把半碗药水给薛沁儿灌下去，再用干净的棉布把大腿根部的伤口抱扎起来。 给牟长霞擦干眼泪，李宪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沁儿虽然伤势严重，但受伤部位并不致命。幸亏我来得及时，沁儿已经死不了了。赶紧命人扎担架，上面要垫厚实一些，盖三件狐皮大衣准备转移。” 恰在此时，帐篷外穿来一个清脆的嗓音：“转移？你说得倒轻巧！” 第0506章 棘手的难题 萧芸娘的到来，加上李宪、牟长霞，代表着飞狐军的三大巨头汇合，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因为女兵营折损近百人，尤其是薛沁儿的重伤改变了一切。大家脸上的气色都不好看，所以见面的气氛显得很凝重。 不过，大辽萧家女子一向心性坚韧，萧芸娘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口，随即低声问李宪：“你说实话，沁儿的伤势究竟如何，为什么不能醒来？” 李宪摇摇头：“受伤的部位的确很不好，而且失血过多，估计要昏迷一两天。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伤口不感染，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她暂时不能穿下身衣裤，要找几个心细的女孩子，贴身照顾沁儿的饮食起居。” “既然这样，剩下的事情让女兵营去办，我们出去说话。”萧芸娘摇摇头转身就走。 来到牟长霞的中军大帐，李宪、牟长霞和裴鸾娇都看着一脸铁青的萧芸娘。 “公子，你想紧急撤退只怕没那么容易。”萧芸娘开门见山：“我们费尽心机穿插过来是干什么的？五台山的事情解决了吗？” 李宪脸上显得有些茫然：“现在包围圈已经打破，派人通知耶律余里衍下山，大家一起返回蔚州不就行了？” “说得真轻巧！”萧芸娘翻了翻白眼：“长霞、沁儿、裴鸾娇率领女兵营血战两日，耶律余里衍居高临下难道看不见么？女兵营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她为什么没有下山夹击完颜麻吉？” 这都是眼见的事情，李宪当然明白。他刚才没有反应过来，是因为还沉侵在薛沁儿身受重伤的氛围中，脑袋没有转过弯来。 完颜麻吉被迎头拦截，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最佳机会，耶律余里衍居然没有挥师下山夹击，而是出人预料地采取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女兵营陷入绝境。 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率领女兵营扼守要地，唯一的目的就是解救耶律余里衍，她自己为什么像没事人一样？ 要说耶律余里衍居心叵测，故意看着女兵营全军覆没，从情理上似乎也说不过去。可她的确没有及时出手，从而导致女兵营遭到惨重损失。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李宪也十分疑惑：“的确非常蹊跷，说说你的看法。” 萧芸娘阴沉着脸冷声说道：“五台山上面的那只妖狐是一个问题，但不是唯一的问题。完颜麻吉突然全军紧急撤退，打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连我都来不及命令部队渡河策应。究竟是谁传递消息的，你们想过吗？” 这个问题李宪一直没有想通，只能猜测：“他应该有特殊渠道？” 萧芸娘看着李宪：“就是驻扎五台县的折彦彪！他给完颜麻吉通风报信，又把自己的部队收缩进城，对我们渡河北上视而不见，这究竟是为什么？韦十娘带领郭壁镇女兵营和我汇合之后，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但语焉不详。我关心的是，那个毕长青究竟怎么回事？” 李宪一拍脑门猛然想起来：在灵空山的时候，涉及到最后的战术动作，都是李宪和毕长青两个人低声密商的，韦十娘的主要精力是警戒四周，并没有完全听清楚。 想到这里，李宪顿时明白了很多问题：“折彦彪对我们的行动视而不见，应该是毕长青和折可适、折可存的谈判成功了。但这属于两家私底下的秘密协定，不应该对外广而告之，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至于折彦彪给完颜麻吉通风报信，应该也是谈判的内容之一。按照我的理解：折家军虽然是太原府军阀，但名义上属于大宋官军。目前正是宋金联盟时期，折家军暗中给完颜麻吉通风报信，在官面上才说得通。” “问题就在这里！”萧芸娘的脸色不好看了：“既然折可存能够把消息传给折彦彪，毕长青为什么没有给长霞的女兵营通报？如果已经有了秘密协定，女兵营怎么可能迎头拦截完颜麻吉遭到重创？” 裴鸾娇脸色一红，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和其他人无关，所有责任都在我身上。我从韦冬宁口中知道了孟完庙血战，急怒攻心之下料敌失误，擅自拦截急于逃命的完颜麻吉先头部队，才会把女兵营拖入绝境。”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作罢，今后抽时间检讨不迟。”萧芸娘摆摆手：“现在我们来谈谈五台山上面的那只妖狐，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在此之前，长霞立即传令下去，裴鸾娇亲自带队，两个女兵营马上拔营启程，用最快的动作赶到石嘴镇。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李宪一把拉住想离开的裴鸾娇：“切记：薛沁儿的下身暂时不能穿衣服，一定不能着凉。” 说到这里，李宪从怀里掏出三个小玉瓶交给裴鸾娇：“如果大腿根部的伤口被打湿了，就用温水洗干净，然后撒上药粉重新包扎。告诉大家一定要小心在意，只要熬过这几天时间，沁儿就会安然无事。” 裴鸾娇哽咽着说道：“你们放心，沁儿姊姊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在她没有痊愈之前，我会亲自照顾，绝对不会离开半步。” 裴鸾娇离开之后，帐篷中只剩下李宪、牟长霞、萧芸娘，这可以算作是整个飞狐军。 牟长霞率先问道：“芸娘，萧和尚最后不是带着军队下来了吗？难道你还担心山上的那只妖狐暗中捣鬼不成么？” 萧芸娘和牟长霞口中的“那只妖狐”，自然就是耶律余里衍。这涉及到女人之间的战争，李宪只能在心里苦笑。 李宪也很清楚，俩女敲打自己是一回事，耶律余里衍的行为不可思议是另外一回事，萧芸娘的怀疑当然有道理。 耶律余里衍被困在五台山深处，李宪克服千难万险迂回过来救援，女兵营在战斗的关键时刻，耶律余里衍居然袖手旁观。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想不通，萧芸娘提出严重质疑，当然合情合理。 牟长霞虽然表面上在反问萧芸娘，实际上是两个人站在同一阵线上，目的就是敲打李宪。 李宪不是傻子，但也只能继续苦笑：“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涉及到整个蔚州利益的原则问题，我怎么可能漫不经心？耶律余里衍此前的行为出人意料，目前的态度更加令人想不通，所以我们的确需要小心在意。” 萧芸娘冷很一声，随即对外叫道：“来人，把萧和尚和耶律敏带上山来！” 李宪这才大吃一惊：“萧和尚和耶律敏来了？” 萧芸娘俏脸一沉：“你在救治沁儿的时候，他们放弃追杀完颜麻吉返回来，看样子准备上山，刚好被我碰上。山上是我们的军机重地，岂能让人随意进出？所以我命令警卫排看起来了。” 李宪终于明白了，萧芸娘在山下的时候肯定有了什么想法，所以脸色一直很不好。 “这里没有外人，把你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李宪有些担心：“我们还没有拿出一个意见，不好直接和萧和尚打交道？” 萧芸娘狠狠地盯了李宪一眼：“我不过是命人把他们带上山来，什么时候说过要见他们？现在，我的公子大人，你说说自己的意见，否则谁也无法撤退！” 李宪摇摇头：“芸娘、长霞，有什么话回到蔚州再说不行吗？这里毕竟是大宋腹地，我的意见是不能在此久留，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很好！”萧芸娘冷笑一声：“回到蔚州，是？要知道，我们在平型关的郭小乙第一团，也只有四千多人。耶律余里衍现在有六千多人的军队，请问公子大人，你准备把她放在什么地方？” 此前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打破包围圈，在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把耶律余里衍弄出五台山，兑现自己当初救人的承诺。正因为如此，关于如何处理耶律余里衍手下的军队，李宪还没有仔细想过。 现在包围圈已经被打破，耶律余里衍随时可以安全退走。萧芸娘当面提出六千军队的问题，李宪心头猛震，顿时浑身都紧张起来。 难怪牟长霞和萧芸娘的脸色都不好看，这的确是个天大的问题。让耶律余里衍和她的部队进入蔚州不是不可以，可是有两个矛盾无法解决。 第一，六千不知底细的军队进入自己的腹地，超过了蔚州任何一处关隘的总兵力。如果要想确保蔚州平安无事，起码要准备三倍于对方的兵力。也就是说，蔚州飞狐军需要拿出一个军团来防备耶律余里衍，那就等于废了李宪一半的武功。 第二，耶律余里衍的部队六千人，长时间的物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他们没有丝毫后勤保障，肯定要增加蔚州百姓的后勤保障负担。如果这支部队是自己的，勒紧裤腰带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支部队偏偏不属于自己，如何对百姓交代？ “公子，我记得你多次说过，蔚州境内只能有一支自己的队伍。”牟长霞看见李宪低头沉思，始终不说话，这才轻声说道：“你现在让那只妖狐带着部队进去，如何给大家交代呢？一旦出现纰漏，责任算谁的呢？” “你们的顾虑很正确！”李宪神色凛然：“耶律余里衍的部队权属问题一定要首先明确，绝对不能随便进入蔚州。如果因为一支外来部队搞乱了蔚州秩序，我就是大罪人了。” 发现李宪并没有被“山头上的那只妖狐”迷惑住，萧芸娘终于和牟长霞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公子能够知道轻重，这是蔚州百姓之福。”萧芸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才微微一笑：“现在就请公子大人明示，准备如何处理耶律余里衍，还有她手下的六千部队，也让小女子放下心中的石头。” 说了半天，问题还是问题，李宪顿时头痛起来。 第0507章 艰难的抉择 李宪头痛，当然是有原因的。 想当初，耶律余里衍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居然派遣耶律敏追到栾城刺杀李宪。 耶律余里衍此举的目的，就是给李宪一个严重警告：我陷入绝境的时候，如果你胆敢见死不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为了不和耶律余里衍彻底撕破脸皮，李宪曾经当着耶律敏的面作出承诺：“如果耶律余里衍本人失去立足之地，而且发誓不再搞阴谋诡计，甘愿在我身边做一个女人，我可以派人把她接到蔚州。” 李宪这个承诺的核心，是“耶律余里衍本人失去立足之地”，也就是指耶律余里衍一个人。 当然，李宪曾经提出“发誓不再搞阴谋诡计，甘愿在我身边做一个女人”这两条，不过是自说自话，根本不可能约束耶律余里衍，绝对不能做数。 不管怎么说，救援耶律余里衍一个人才是李宪的本意，而且蔚州安顿一个人并不难。现在她手下六千军队完好无损，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既然自己一时间拿不出好的对策，李宪决定首先旁敲侧击一番，看看能否弄清楚耶律余里衍的初步想法。 萧和尚首先被请进大帐，李宪开门见山：“说说，你完成了追击敌人的任务，为什么没有上山向小公主耶律余里衍回报交令，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萧和尚骑射功夫精湛，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派给耶律余里衍的提辖司，目的是协助耶律余里衍随时招兵买马。 想当初，耶律延禧、耶律余里衍父女在白水泺惨败之后走投无路，居然想篡夺萧芸娘的兵权，进而占领蔚州。 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耶律余里衍专门把萧和尚、萧七郎、萧晨露一家三口搬出来，冒充萧芸娘的叔叔、堂兄、堂妹，还弄出一个耶律赤狗诡称萧芸娘的未婚夫。 骗婚之计虽然失败了，但这个萧和尚却是李宪他们的老熟人。 “公子，末将是擅自参加追击敌人，并非小公主的命令。过去四个多月，五台山被敌人团团围住，小公主带领我们躲在深山之中，根本没有发现新的敌情变化。小公主命令我和耶律敏带队下山，是准备南下迎请诸位上山商讨军机大事。” 萧和尚话音未落，萧芸娘已然怒气勃发：“耶律余里衍身上有蜀国公主的名分，我暂时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是，如果你继续胡说八道，当心我军法从事！” “当我们都是死人呢？”牟长霞冷笑一声：“耶律余里衍居然如此胆小，能够被吓得躲在大山深处，还不知道新的敌情变化。说得好，说得真好，比睁眼说瞎话还要说得好！” 萧芸娘和牟长霞同时发怒，萧和尚脸上果然尴尬不已，只要求救似的看着李宪。 难道耶律余里衍真的如此胆小，会被敌人吓得躲在大山深处？连鬼都不会相信。 如果耶律余里衍胆小如鼠，会被敌人吓唬住，她就不可能孤身进入蔚州，随后起兵反击完颜宗翰。 就算耶律余里衍果真躲在大山深处，她在外围居然没有安排哨探，连包围自己的敌人动态都不关心吗？别说鬼不信了，连神仙也不会相信。 狡猾如狐的耶律余里衍，为了掩盖自己没有出兵救援牟长霞女兵营的问题，居然装傻充愣，让萧和尚编出一个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去的理由，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耶律余里衍就让萧和尚这么说了，而且说得理直气壮，你又能怎么样？ 耶律余里衍的态度很明确：反正我已经给了你一个理由，你爱信不信！ 碰到耶律余里衍这么一个心如蛇蝎，却又狡诈无比的小女人，李宪心里也是无可奈何：“萧和尚，耶律余里衍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看着老子有个屁用！萧芸娘是我的前军主帅，牟长霞是飞狐军掌令使。如果她俩真要砍你的脑袋，老子也干涉不了。” 李宪不出面说好话，萧和尚的额头上开始浮现汗珠：“大姊、掌令使，末将真的没有说假话。小公主的确没有其他的话，就是命令末将和耶律敏前来迎接诸位上山。如有虚言，任凭处置！” “至于说到各种消息，我们对外界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想必公子和大姊已经知道，小公主进入五台山之后，为了尽快稳定局势，直接吞掉了南陀寨。大寨主公冶雄、二寨主段智贤直接被杀。” “收编了南陀寨的近三千人，里面自然有五行八作下九流的人物。小公主许以名利收编他们之后，专门挑选出四百多人下山打探消息。这些人南来北往，各种消息自然不少。” 萧芸娘小手一挥，不耐烦地说道：“好了，狗头暂且寄放在你的脖子上，现在给我滚出去面壁！” 耶律敏被叫进来，直接就噗嗵一声跪在萧芸娘面前：“大姊，我奉命前来请你和公子、长霞大姊上山。” “起来，飞狐军没有磕头虫！”萧芸娘摆摆手，随即脸色一沉：“耶律敏，当初在三官寨，公子和我专门抽出武功最好的六十一人组成特遣分队，让你带领他们北上寻找耶律余里衍。现在你一个人回来了，那些人呢？” 耶律敏刚刚站起身来，闻言赶紧再次跪倒：“大姊，小公主说那些人救驾有功，没有必要来回奔波劳顿，所以留在山寨之中。” 萧芸娘还没说话，牟长霞已经气极而笑：“很好，果然不愧妖狐之名！卜家庄弟子二十四名、奚家庄弟子三十七名，这都是李奚骨和卜辙的兄弟。我们巴心巴肝跑过来救她，前后损失兄弟姐妹上千人。她倒好，居然把我们的人扣住当人质！” 李宪盘膝坐在那里双目微闭，始终不发一言，因为他心里已经觉得有些不妥。 耶律余里衍居然想到扣留人质，说明她已经对自己这些人怀有极大戒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搞成这个样子，李宪不得而知。 想当初，耶律余里衍在灵仙县、定安县拼死周旋，配合李宪彻底粉碎了耶律阿古哲、郭药师的十余万人马的进攻，可以说有一份生死与共的情份在内。 正是居于这个原因，李宪才会毫不犹豫做出承诺：如果耶律余里衍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把她救出来。 这才半年时间，耶律余里衍竟然发展到要扣留自己的人当人质，说明双方几乎到了敌对立场的程度，这究竟是为什么？ 耶律余里衍的死敌是大金国女真鞑子，李宪唯一的敌人也是大金国女真鞑子。这本来是合则两利，分则俱伤的局面。耶律余里衍突然翻脸不认人，李宪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的缘故，所以他不敢轻易发言。 “发呆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 牟长霞红着眼睛一声断喝，终于把李先惊醒过来，才知道帐篷中只有萧芸娘和牟长霞，耶律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牟长霞泪光盈盈：“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让傻儿子李奚骨、卜辙得知奚家庄、卜家庄的弟子被扣住了，他们必然起兵猛攻五台山。就凭那只妖狐手下的乌合之众，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李宪霍然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娘的，既然被耶律余里衍拿住了死穴，那就没有办法可想。为了那六十一个兄弟，哪怕是龙潭虎穴，老子也要走一遭！” 萧芸娘冷笑一声：“你发脾气有什么用？那只妖狐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依我看呐，那只妖狐就是想把我们三个人一网打尽。想想她占据的这个位置，就应该明白我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李宪点点头：“你的担心很对，耶律余里衍从来就没有放弃夺取蔚州五县。她拼命杀进五台山，除了等待我们救援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只要从五台山东北面冲下去，就可以直接杀到平型关。只要我们的守军稍有疏忽，那就是万劫不复。” 牟长霞抹了一把眼泪：“在东团堡我就说过，你心里放不下那只妖狐，迟早会给你弄出天大的乱子。现在行了，你自己看着办！” 看见李宪急得直搓手，萧芸娘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公子也不要太着急，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耶律余里衍就是这么个人，救她，等于怀中抱了一个刺猬。不救她，她依然会对我们蔚州发动自杀式攻击，这才是她占领五台山的本意。碰到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的确非常棘手。” 李宪突然站定身子：“不对！耶律余里衍突然把我们当敌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忽视了萧和尚最后的一番话，那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如果我的推测不错，问题就出在耶律余里衍挑选出来的四百多鸡鸣狗盗之徒！” 萧芸娘长于战略战术，顿时明白了：“公子说得不错！我们这几路人马秘密穿插过来，耶律余里衍很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公子带人殿后，结果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很可能给耶律余里衍造成一个错觉，认为我们并不是真心想救她。”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耶律延禧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居然决定把耶律余里衍送给完颜宗望当侍妾。自己的爹爹都是这种想法，耶律余里衍心里肯定不好受，同时对所有人都产生了严重怀疑，所以对我们也产生了一种怨恨情绪。” 牟长霞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人被自己的爹爹出卖，心里肯定痛苦万分，她的所作所为肯定出人意表。如果你俩的推断成立，耶律余里衍一定要抓住我们三人进行报复，那却如何是好？” 李宪摇摇头：“毫无办法！为了六十一个兄弟，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去争取最好的结果。耶律余里衍要我们上山，那就一定不怕我们不上去。既然如此，我们的随行人员就要用些心思了。” 第0508章 余里衍两难 “公主回去，五军主将都到了山寨大堂，正在等候您的吩咐。” 侍女萧晨露柔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终于惊醒了在巨石上独坐沉思的耶律余里衍。 这是虎头山南陀寨西面的一块突出岩石，今天早晨从日出开始，耶律余里衍就独自一人在此静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听到萧晨露的叫声，耶律余里衍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双臂，这才低声问道：“丫头，你说追魂枪会不会上山？” 萧晨露赶紧低下头，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公主，婢子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耶律余里衍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之色：“都已经到了这种局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我不怪罪。” 萧晨露猛然仰起头来，看着巨石上的耶律余里衍：“公主，宫帐军百夫长耶律敏从栾城返回来就说过，李宪公子当面有过承诺。后来耶律敏百夫长从东京汴梁城返回来，李宪公子果然不顾一切北上救援。” “婢子觉得李宪公子和芸娘大姊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带兵来救公主肯定是真心的。长霞大姊最后亲自带兵阻截完颜麻吉，我们就在这里冷眼看着她们拼死血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或许是我多心了。”耶律余里衍使劲的摇摇头，似乎想驱赶某些思绪：“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没有人明白李宪那个混蛋想干什么，当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萧晨露小脸一红：“公主，不是婢子多嘴。从灵仙县开始，婢子就发现李宪公子对公主没有什么坏心。虽然他不小心抓伤了公主的胸脯，但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并没有编瞎话哄骗公主，比我们大辽国的人好多了。” 听到萧晨露提起胸脯被抓伤的故事，耶律余里衍脸上飞起一片红晕：“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李宪那个混蛋光明磊落，而我就是小肚鸡肠，对？” 萧晨露吓得一哆嗦：“婢子不敢！” “哼！”耶律余里衍突然脸色一变：“自从让你在萧芸娘身边呆了几天，听了一些人人平等的胡话，胆子就变大不少，现在居然敢讥讽我了。” 萧晨露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婢子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请公主饶命！” 耶律余里衍一甩衣袖离开岩石：“起来！是不是这个意思暂且不说，如果李宪、萧芸娘他们不敢上来，哼哼！” 耶律余里衍像变色龙变来变去，充分反映了她焦躁不安的心情。 李宪和萧芸娘的推测有一定道理，但也没有完全说对。真正的缘故当然是那四百多鸡鸣狗道之徒造成的，最核心的原因却是因为李宪所做的一件事情。 耶律余里衍是正宗皇室出身，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最宠爱的小公主。 耶律余里衍长在宫廷之中，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所以也形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处事风格。 没想到风云突变，六十万大军连战皆败，作为大夏国、大宋朝宗主国的大辽国，居然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曾几何时，耶律余里衍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蜀国公主，眨眼之间成为任人鱼肉的对象。 最要命的是，耶律延禧居然决定把耶律余里衍送给完颜宗望，从而实现拖延时间的目的。 国家之间的政治联姻，放在什么时候都很正常。但是当作贡品送给别人作践，耶律余里衍还是不能承受。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让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坐看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的女兵营全军覆没，让李宪极端悲痛之下失去分寸，对大金国发起疯狂的报复行动，就是耶律余里衍的阴谋之一。 促使她施展这个阴谋的动因，就是耶律余里衍已经得到一个重大消息：李宪居然秘密会见大宋两河宣抚使谭稹！ 书中交代，耶律余里衍率领残部进入五台山，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尽快站稳脚跟，采用非常手段攻破了南陀寨，并且收编了两千多土匪。 既然有两三千土匪，就不缺乏鸡鸣狗盗之徒，梁上君子更是得到一大堆，于是派出去打探各方消息。 消息总是客观存在的，只要你用心去打听，肯定能够得到不少。就算得不到实质性的消息，捕风捉影的内容也不会少。 随着数百个鸡鸣狗盗之徒满天飞，耶律余里衍终于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李宪到了平阳府，而且足不旋踵就秘密会见了大宋的两河宣抚使谭稹！ 李宪和谭稹究竟谈了些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耶律余里衍当然也不知道。 不知道，并不代表就不能推测。至少耶律余里衍就在心里反复推演若干次，没有一次的结果对自己有利。 在耶律余里衍看来，大宋朝和大金国是同盟国，李宪能够和大宋的两河宣抚使达成秘密协议，所以他很可能和大金国也有了某种默契。既然李宪能够轻易和大宋朝、大金国达成秘密协定，唯一的结果就是出卖自己。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三段推论，耶律余里衍诡计多端，狡猾如狐，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出卖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对她极为不利。 裴鸾娇率领一个女兵连阻击完颜麻吉的前锋，耶律余里衍认为双方在演戏给自己看。 裴鸾娇陷入绝境的时候，耶律余里衍已经知道李宪和金兵没有合谋，却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牟长霞的女兵营一千多人都被金兵给杀了，按照李宪的性格肯定要和金兵不死不休。真的演变成如此结果，蔚州的飞狐军必然全力进攻大同府，自己是不是就有了一个好机会？” 没想到李宪两天之后紧贴着完颜麻吉身后追过来，牟长霞的女兵营已经不可能全军覆没，耶律余里衍知道自己驱虎吞狼之计无法实现，这才紧急命令萧和尚和耶律敏率领中军主力下山。 至于让萧和尚编瞎话，耶律余里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不过是国家之间的外交套路，随便找一个台阶而已。 别人来救自己，自己却坐山观虎斗，实在是有些不仗义。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而且会对自己的形象产生恶劣后果。 耶律余里衍担心牟长霞抓住这件事不放，两家见面的时候自己就会非常被动，所以决定扣留李宪的特遣分队六十一人。 当你弄出一个小麻烦，一时间又不好解决，或者来不及解决的时候，那就一定要立即弄出一个更大的麻烦，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耶律余里衍在宫廷之中长大，各种政治手腕驾轻就熟，很快就给自己准备了好几个台阶，为接下来的扯皮做好铺垫。 即便如此，耶律余里衍心中仍然忐忑不安。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李宪虽然有些妇人之仁，但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如果李宪对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记恨在心，耶律余里衍担心李宪会立即对五台山发起进攻。 正因为如此，萧和尚和耶律敏带兵下山之后，耶律余里衍把前、后、左、右、中五军的将领召集起来，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耶律余里衍接到前军主将耶律宝索的报告：“公主，李宪已经出现在虎头山下！” 耶律宝索，原来是大辽国契丹部族军，驻守在句注山雁门关东侧。后来完颜宗翰占领西京大同府，耶律宝索率领残部躲进深山，甚至和繁峙县丐帮牵扯不清。 李宪迂回反击完颜婆卢火穿插到光裕堡的时候，耶律宝索主动前来投靠。后来耶律余里衍突然出现，并且许下若干好处，结果耶律宝索立即抛弃了李宪。 耶律余里衍刚要站起身来，却又沉声喝问：“来了多少人？” 耶律宝索躬身说道：“末将派人下山暗中看过，李宪、萧芸娘、牟长霞三个人都来了，仅仅带了四十二个女兵和四十二个少年男兵，而且都没有携带长兵器，大部队并没有移动。” “李宪那个混蛋果然胆大包天，也不担心我把他们三个人扣押起来？”耶律余里衍沉思片刻才站起身来说道：“传令下去，你的前军沿着山道列队，我亲自到半山腰迎接！” 公主就是公主，耶律余里衍一动，宫帐军一百六十名近卫女兵全体出动，浩浩荡荡来到虎头山半山腰。 李宪一马当先如飞上来，隔着老远就呵呵大笑：“公主殿下亲自来迎，李某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迎接来迟，千万不要记恨在心才好。”耶律余里衍一边说话，一边抢步上前，似乎准备给李宪牵马。 牵马坠镫，这是最隆重的礼节。 李宪当然不敢让耶律余里衍摸到缰绳，所以双手一按马鞍桥飞身而起，同时把缰绳往后一甩挂到马鞍上，这才站在马前抱拳说道：“公主这话说远了，大家都是朋友，曾经患难与共。公主遇到些许挫折，李某人略效微劳才是本分。” 就这功夫，牟长霞和萧芸娘已经并辔来到近前翻身下马。 牟长霞出身农家，性格沉稳内敛，什么话都放在心里，所以率先道了个万福：“东团堡一别转眼半年，今日看见公主殿下风采依旧，小女子终于放心了。” 大辽萧家女子敢作敢当，眼里揉不得沙子，萧芸娘当然也不例外。她把缰绳挂在马鞍上，然后上前两步，面带微笑略一躬身。 别看她礼数周全，说出话来却机锋如刀：“古人云：吉人天相，遇难呈祥。公主殿下智计如海，算无遗策，自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有我家公子日夜牵肠挂肚，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结果空耗许多神思，最后白白担心许久。” 耶律余里衍俏脸一沉，随即呵呵一笑，侧身延引客人上山。 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针锋相对，李宪看得眉头一皱，接下来只怕还有风波。 第0509章 五台山谈判 虎头山南陀寨，原来是公冶雄的聚义厅。此刻火炬爆燃，笑语喧天，热闹非凡。 耶律余里衍的欢迎晚宴如期举行，主要人物十多人全部到位，客人就是李宪、牟长霞、萧芸娘三人。 耶律余里衍坐在上首主位，左右两边分别是萧和尚、耶律宝索。李宪坐在下首主位，左右两边分别是牟长霞、萧芸娘。 宫帐军一百六十女兵往来穿梭，给公主和客人布菜斟酒，忙得不亦乐乎。 耶律余里衍率先致辞感谢，态度谦恭，言辞诚恳，途中多次眼红掉泪。 诸将口中的溢美之词说了几条江，随即纷纷敬酒。 李宪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尽情挥洒狂放之气。 牟长霞虽然面带微笑，频频举杯，却是沾唇即止。 萧芸娘干脆正襟危坐，仿佛一尊玉观音，连酒杯都没碰一下。 耶律余里衍突然停杯说道：“芸娘，想当初我们也是一家人。现在跟着追魂枪，那也是独当一面的主帅，并没有弱了我大辽萧家的威风。今日为何愁眉紧锁，岂不大煞风景？” 萧芸娘垂首低眉，声音虽轻，却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公主殿下盛情，我当然感佩之至。可惜我担心大宋折家军、义胜军暴起发难，而且心中挂念重伤的沁儿妹子，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殿下赎罪。” 在座的十多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萧芸娘口中说的是自己失礼，还请耶律余里衍恕罪，实际上是大兴问罪之师，指责耶律余里衍对女兵营见死不救，最后导致薛沁儿身受重伤。 眼看耶律余里衍脸色一变刚要说话，李宪赶紧放下酒杯说道：“战场上风云突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过芸娘的担心不无道理，完颜麻吉虽然惨败而逃，但是折家军、义胜军还在山脚下。我看酒宴适可而止，详细谋划应对之策才是道理。” 李宪心知肚明，牟长霞、萧芸娘看见耶律余里衍心中就来气。萧芸娘这是借题发挥，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只可惜李宪心中有苦自知，一旦双方闹僵，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了局。这些话不能明说，所以他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李宪一打岔，耶律余里衍顺坡下驴，杯盘碗盏瞬间撤了下去，无关人员全部撤出大堂，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牟长霞掏出手帕抹了抹小嘴，这才温言说道：“公主殿下，完颜麻吉已经败逃，五台山的包围圈被瓦解，你们已经安全了，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打算？” 这是问题的核心，李宪作为蔚州的主人不好明说。牟长霞作为飞狐军的四大巨头之一，而且还是掌令使，她的身份刚好能够提出这个问题。 “掌令使有所不知。”耶律余里衍稳如泰山，萧和尚接口说道：“完颜麻吉虽然惨败而逃，但是五台山毕竟是大宋的地盘，绝对不可能让我们停留太久。所谓一客不烦二主，我们公主接下来的行止，只怕还需要追魂枪借箸代筹才行。” 姜果然是老的辣，萧和尚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把牟长霞的问题给踢了回来，而且直接询问李宪的态度。 萧芸娘眉头一扬：“萧和尚此言差矣！蔚州飞狐军从来不搞一言堂，少数服从多数是我们的一贯原则。涉及到军机大事，我家公子虽然是飞狐军主帅，只怕他一个人说了也没用。公主殿下曾经亲身经历过，想必没有忘记。” 李宪点点头：“芸娘说的没错，长霞的问题也很实在。对于贵军未来的去留问题，还需要公主明示。我还是那句话，看在曾经共同战斗过的情分上，只要力所能及的地方，我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北宋末年这个时空，人们分成三六九等。耶律余里衍和李宪不开口，其他的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发言。 李宪作为蔚州第一人、飞狐军的主帅，他一开口自然非同小可，耶律余里衍才有资格对话，所以大堂之内顿时雅雀无声。 耶律余里衍抬起头来，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李宪：“国破家亡之人，我还能怎么样呢？如果你想盼我快点儿死，那我明天就不活着。反正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活着也没啥意思。” 李宪刚要说话，右脚尖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如果换个地方，他肯定惨叫起来了。但是右侧的萧芸娘低头看着桌面，仿佛没事人一样。 “唉——”被萧芸娘暗中使劲踩了一脚，李宪只能叹了口气：“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公主还需要往开处想才是，毕竟下面还有数千兄弟，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公主身上。怨天尤人不是办法，公主还是拿出一个明确主意才好。” 耶律余里衍果然属变色龙的，脸上的幽怨神情消失不见，随即嫣然一笑：“江湖上都说追魂枪义薄云天，你肯定不忍心数千人遭受屠戮。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给数千人一个容身之地就好。” “公主殿下请恕罪。”萧芸娘扬起头来：“数千人究竟是多少人？三千人和九千人，那可有天壤之别。公主殿下让我家公子让出一块地盘，究竟是多大地盘？还有，贵军的粮秣辎重如何筹集？战时的兵力如何调动？既然公主想把两家捆在一起，最好还是实话实说，也方便大家商量着办。” 萧芸娘一连提出四个问题，都是军队的机密事项。尤其是两支不同归属的部队，询问对方的人数是非常失礼的。 原来，李宪、牟长霞、萧芸娘决定上山谈判，私底下已经有过一些基本原则。 李宪有些优柔寡断，始终没有按照既定方案说话。说白了，李宪就是在照顾耶律余里衍的面子，所以有些患得患失。 可是，耶律余里衍原本就是绝代佳人，她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媚笑，分明在不断勾引李宪，让萧芸娘看得怒火中烧。 萧芸娘是飞狐军的副总司令之一，负责辖区内的兵力部署和调动。她提出的这四个问题，也属于她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并不算越权，也就谈不上失礼。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萧芸娘心中一发狠，直接把所有问题都摆到了明面上，让耶律余里衍这只狐狸再也无法躲避，免得李宪犹豫不决坏了大事。 耶律余里衍虽然想通过李宪压制萧芸娘，但从目前的效果来看根本不行，因为自己的实力的确有限，需要另外寻找突破口。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萧芸娘提出的第四个问题，让耶律余里衍顿时觉得非常麻烦，已经不单纯是向人家低头的问题。 萧芸娘说的第四个问题，是“战时的兵力如何调动”。这句话的本意是：耶律余里衍的部队进入蔚州之后，究竟听谁的命令？ 耶律余里衍心里很明白：现实情况是，蔚州飞狐军有正规军数万人，连大金国女真鞑子都不敢轻举妄动。仅仅凭借自己手下的数千乌合之众，自己肯定不能提出来统一指挥双方的军队。 按照最普通的军事原则，未来一旦发起战斗，两支部队就应该统一调动，自己的部队就应该听从飞狐军的指挥，否则就会乱套。 军队是自己保命的本钱，把兵权交出去吗？耶律余里衍心里陷入巨大的挣扎之中。 更加糟糕的地方在于：按照飞狐军的编成模式，一般规模的战斗，肯定是萧芸娘统一指挥两支部队，自己不就变成萧芸娘的手下了吗？这是耶律余里衍不能接受的。 “咳咳——” 李宪前一世是职业军人出身，看见耶律余里衍沉思不语，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以他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有话说。 李宪这一咳嗽不要紧，具有一声惊雷的效果。 牟长霞、萧芸娘满脸乌云，侧头看着李宪。生怕他一时心软中了美人计，到后来造成“重色坏事”的严重后果。 耶律余里衍知道给自己解围的人出来了，所以充满期望的眼神紧盯着李宪，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身份。 “说实话，其他的我都不关心。”李宪看见三女死死盯着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是这个样子的，人数，我关心的是人数，知道吗？公主殿下究竟有多少人，应该让我心里有数，一旦打起来才好合理使用。” “还有，每一支军队都有它自己的存在宗旨。换句话说，这支军队究竟是干什么的。公主殿下手里的军队未来究竟要干什么？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公主殿下想用这支军队光复大辽国，我不同意进入蔚州。” 吁——牟长霞和萧芸娘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耶律余里衍脸上就变得阴沉下来。 既然李宪已经把话说死了，耶律余里衍也无法可想，只能如实汇报了自己的兵力情况：总兵力六千五百多人，一共分为五军。 中军契丹铁骑两千四百人。主将：萧和尚万夫长，副将：韩杰千夫长。 前军一千人。主将：耶律宝索万夫长，副将：夏侯泰千夫长。 后军一千人。主将：刘范千夫长，副将：李爽千夫长。 左军一千人。主将：萧七郎千夫长，副将：慕容洽千夫长。 右军一千人。主将：白底哥千夫长，副将：耶律赤狗千夫长。 另外还有一支宫帐军，也就是耶律余里衍的亲兵，主将是耶律敏百夫长，女兵一百六十人。 李宪心里终于有数了，耶律余里衍的主力部队，还是她原来的契丹铁骑两千四百人，这是一支很能打的部队。另外四支部队都只有一千人的架子，并没有满编。 掌握了对方的底细，李宪决定把自己原来的谋划和盘托出，或许能够让这支部队发挥预想不到的作用，同时解决耶律余里衍的身份与地位问题。 第0510章 特遣军兵团 李宪刚一开口，萧芸娘根本不顾场合，一下子就跳起来尖声说道：“什么？你居然未经人家同意，就自作多情代表人家签订了四方秘密协定？” 萧芸娘的失态，牟长霞的震惊，这些表情落在耶律余里衍的眼中，她的心房顿时突突直跳，俏脸一瞬间变得通红。 原来，因为时间的关系，在郭壁镇、临汾城发生的一切，关键是有关和“大夏国叛逆”、平阳府夏家、蔚州飞狐军、大辽国残军的秘密协定，李宪还没来得及和牟长霞、萧芸娘交换意见。 李宪把问题想得很简单，反正要和耶律余里衍见面详谈，那就没有必要在一天之内说两遍。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把牟长霞、萧芸娘、耶律余里衍三女都惊呆了。 “事情就这么个事情，你们没有必要太吃惊。”李宪只能简单解释一番：“大夏国的叛逆诺移长生、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等人，可谓苦心孤诣，矢志不移。我觉得属于我们联合的对象，所以就擅自做主了。” “公主殿下和我们曾经并肩战斗，而且非常漂亮的收拾了耶律阿古哲、郭药师所部。我个人认为算得上两家一体，最根本的敌人就是大金国女真鞑子。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就应该广泛联合各种势力。” “公子，谢谢你没有把我当外人，你的决定我完全同意！”这是耶律余里衍第一次真正动感情，也是第一次称呼公子：“你代表我和平阳夏府、大夏国叛逆达成的协议，我全盘接受！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手下部队交给飞狐军统一指挥。” 耶律余里衍非常诚恳的这番话，牟长霞面带微笑看了李宪一眼，明显表示赞许。 萧芸娘却撇撇小嘴，很隐晦的扫了耶律余里衍一眼，其中的含义李宪有所明白。 不管具体实情如何，牟长霞和萧芸娘没有继续喝干醋，李宪总算放下一半的心。 “慢着！”萧芸娘突然又开口了：“公子你想过没有？你代表公主殿下签订的四方秘密协定，其中就包括一个重大的战略行动，也就是策应大夏国叛逆发动叛乱。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还不知道公主殿下态度如何。” “问得好！”李宪看了萧芸娘一眼，然后盯着耶律余里衍说道：“公主殿下——” “慢着！”没想到耶律余里衍打断了李宪的话头，而且学着萧芸娘的口吻说道：“公子既然称呼长霞、芸娘，就应该叫我余里衍，这样才像一家人。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正式取消公主这个称号。今后从我以下，唯公子马首是瞻。” 李宪面露难色：“公主，哦不，余里衍姑娘——” 耶律余里衍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脸上涨得通红：“你没有叫长霞姑娘，也没有叫芸娘姑娘，为什么要叫余里衍姑娘？说明你还是把人家当外人！” 左脚尖、右脚尖同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李宪心里明白是牟长霞和萧芸娘同时在暗中下毒手。 有苦说不出口，李宪只能暗暗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接着说道：“余里衍？就余里衍。你手中现在有六千多人，我收拢了党项独立营两千多人、郭壁镇独立营三千八百人，还有郭壁镇女兵营八百多人。” “如此庞杂的部队，打散混编不合适，也不利于发挥战斗力。长霞是飞狐军直属军团的军团长，芸娘是飞狐军第二军团的军团长。所以我想组建一个合成军团，就由余里衍担任军团长，你们认为如何？” 耶律余里衍一听自己和牟长霞、萧芸娘平起平坐，顿时笑靥如花：“只要是公子的吩咐，我没意见！” “我没意见，但我有疑问！”萧芸娘扭头盯着李宪：“公子能够不断壮大力量，我当然乐见其成。但是这个合成军团是干什么的？今后部署在什么位置？还请公子示下，免得到时候打乱仗。” 这个问题李宪当然考虑过，而且收编夏存智郭壁镇独立营、嵬名巫达独立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但是，有关特遣军兵团未来的战略动作，那属于绝密计划，当着其他人的面绝对不能说。 李宪微微一笑：“军团一旦编成，当然要承担战略战术任务。不过现在军团还没有编成，具体谈论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 萧芸娘最擅长的就是战略战术，是因为“公主殿下”变成了“余里衍”，心中有很大的醋意，所以才会连续提出疑问。 经过李宪不着痕迹的点拨，萧芸娘顿时明白自己真的晕了头了，居然当着耶律余里衍手下的将领提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公子教训的是，我是太心急了。”萧芸娘赶紧把话说回头，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我以前都是负责部队调动，还分管军队训练，现在突然增加一个军团建制，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李宪点头赞许：“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大，你们都要做好思想准备。余里衍，完颜麻吉吃了一个大败仗，四千多人损失了一半，完颜宗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想让你的部队尽快开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神堂堡完成整编。” 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耶律余里衍脸色一红：“部队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公子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开拔。” 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谈判的过程已经结束，整个结果也算皆大欢喜。 李宪当仁不让，一按桌面站起身来说道：“现在我命令，中军主将萧和尚担任行军总指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神堂堡集结待命。现在下去做准备，明日辰时全军开拔，违令者军法从事！” 各位将领立即起身告辞离去，大堂之中只剩下李宪、牟长霞、萧芸娘、耶律余里衍这四个主要人物。 耶律余里衍突然提出一个古怪问题：“公子，我们这三个人是不是我的年龄最大？”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我又不知道你多大年纪，如何能够做出评判？” 萧芸娘马上反应过来了：“余里衍，大家叫长霞大姊、芸娘大姊，那是对我们的认可和尊重，并不是因为年龄大就行的。不错，你今年十九岁，比我们都大。可那有什么用？要想下面的兄弟姐妹们叫你一声余里衍大姊，你就要做给别人看看。不要以为公子宠着你，下面的人就会买账！” 被萧芸娘讥讽一顿，耶律余里衍罕见的没有生气，而且还笑嘻嘻的：“只要公子宠着我就行了，其他的还担心什么？”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眼前的这三个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如果现在又摆开场子开始唱戏，李宪实在没有胆量欣赏。 不敢看戏，李宪只好赶紧打岔：“我说你们三个，忙了一整天还不累，居然还有精神唇枪舌剑。明天就要长途跋涉，是不是应该好好睡一觉？如果你们不想睡觉，我是不能陪你们了，这就到呆霸王孟威的帐篷里面和他挤一晚上。” 耶律余里衍笑道：“其实没那么麻烦，干脆和我挤一晚上算了。” 李宪没想到耶律余里衍如此泼辣，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哪见过这种阵仗？根本不敢还嘴，只能抱头鼠窜而去，留下三女在大堂之中呵呵大笑。 四月初六，担任全军殿后任务的李奚骨率领大刀营赶到神堂堡，卜辙根据毕长青的命令也同步赶来会合，李宪心里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仔细计算起来，从去年腊月初离开飞狐县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在赶来神堂堡的路上，李宪、牟长霞、萧芸娘、耶律余里衍四个人，终于就特遣军兵团的编成达成一致意见。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耶律余里衍原来的五军不符合飞狐军的编制，只有萧和尚的中军达到了一个营。 如果要彻底整编，原来的主将就要降级使用，等到今后增加兵源再次扩军，才能重新升职。这个解释工作只能耶律余里衍去做，其他的人无法代替。 当然还有一些小问题，比如说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居然有三千八百人，远远超过了一个营的编制，这肯定也不行。 经过一番调整，特遣军兵团正式组建，暂编两个团四个营，总人数人，军团长耶律余里衍，副军团长毕长青。 军团直属警卫营（1680人）：营长萧七郎，副营长耶律敏，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女兵连、两个骑兵连、一个通信连、一个医护连。 特遣军第一团（4798人）：团长萧和尚，副团长耶律宝索，直属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下辖： 特遣军第一营（2116人）：营长刘范，副营长夏侯泰。 特遣军第二营（2116人）：营长白底哥，副营长慕容洽。 特遣军第二团（4798人）：团长嵬名巫达，副团长夏存智，直属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下辖： 特遣军第三营（2116人）：营长黄淼，副营长嵬名韬。 特遣军第四营（2116人）：营长孟犇，副营长结讹保忠。 特遣军兵团司令部，李宪计划放在灵丘县城。但为了保密起见，目前不能过去。 特遣军兵团直属营和第一团两个营，都是耶律余里衍的部队整编而来。 特遣军第二团的第三营就是原来的党项独立营，换个名字保留原建制。 特遣军第四营是郭壁镇少年独立营，只不过被李宪抽出一千六百多人。 耶律余里衍的原右军副将耶律赤狗，因为曾经冒充萧芸娘的未婚夫，并且多次当面诋毁李宪，属于最不受欢迎的人。 好在时间不长，耶律赤狗就在行军途中摔死了。具体如何摔死的，已经成为历史悬案。 军团编成了，接下来就是紧张的磨合训练，由副军团长毕长青全权负责在神堂堡进行。 牟长霞和萧芸娘没有继续停留，已经分别返回灵仙县第二军团、东团堡直属军团。 耶律余里衍想留在自己的军团尽快熟悉部队，但是李宪却没有同意，而是带着她直接返回飞狐县，理由是秘密谋划接下来的战略行动。 第0511章 李宪的女人 来到飞狐军司令部大院，李宪把方丈室打开之后说道：“余里衍，这里原来是我的地方，现在给你使用。前院就是第一军团司令部，军团长萧焯你也认识。从现在开始，你就观摩第一军团的训练。” “耶律敏带来的女兵连，就在西侧的兵营安顿下来，贴身保护你的安全。一切待遇都参照萧焯第一军团执行，我等会儿专门交代萧焯。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还要赶到女兵营看看薛沁儿的伤势。” 李宪说完就匆忙离去，耶律余里衍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侍女黄晨露和直属营副营长耶律敏赶紧过来服侍。 “从今天开始，我不用你们服侍。”耶律余里衍摆摆手：“李宪把我扔在这里观摩萧焯的第一军团，就是想让我忘记原来的身份。这里没有公主，只有飞狐军特遣军团军团长。” 耶律敏有些不高兴：“李宪公子说走就走，也没听说要给公主接风洗尘，一点礼数都不懂。” 萧晨露立即反对：“你说错了，李宪公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没有把公主当客人，我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耶律余里衍意味深长的笑道：“他离开蔚州已经四个多月，这一回来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再说了，李宪最不喜欢繁文缛节。你们看见牟长霞和萧芸娘都是直接离开，根本没有等待李宪一起返回。” 这几个人的猜测有道理，当并非全部。李宪不让耶律余里衍立即接触部队，当然有深层次的想法。 第一，命令毕长青主管部队训练，是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让他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也是李宪的考验方式。 第二，飞狐军有自己的军规军纪，而且有自己行动的宗旨，毕长青已经很清楚，但是耶律余里衍还非常模糊。 第三，李宪想暂时削弱耶律余里衍的影响，帮助毕长青树立自己在军中的权威。因为接下来的战略动作，必然爆发无数血战。如果毕长青不能完全掌控部队，到时麻烦就大了。 但是耶律余里衍有一点说得很对，的确有数不清的重大事情等着李宪。 第一件大事，在豹头寨整编的北上独立团，还有郭壁镇独立营里面抽出来的一千六百多人，郭壁镇第二批男女少年一千多人，现在都已经到了飞狐县。如何整编这支队伍，需要李宪立即拿出意见。 第二件大事，薛沁儿身受重伤，女兵营没有了军事主官。白云山庄究竟破坏到什么程度，其他人都无法插手，只能李宪亲自返回去处理。 第三件大事，几个重要人物离开四个月之久，蔚州五县目前的基本情况究竟如何，李宪要分别听取各方面的情况汇报，然后才能查漏补缺。 不管有多少事情，李宪认为最重要的就是立即看到薛沁儿。所以他命令李奚骨、卜辙、陶三春、曹莽、沈骨等人驻扎在浮图峪镇，仅仅命令韦十娘带着全部女兵上山。 要说带回来的全体女兵，那人数可不少。 北上独立团女兵营一千五百五十人，其中包括殷莲的歌舞团。郭壁镇出来的女孩子加上齐曼丽等人，一共有七百人。 和原来一模一样，李宪的战马距离白云山庄还有一千多米远，前面已经有一个排的女兵飞马而至，而且一声欢呼让整个白云山都惊动了。 “公子回来啦——” 两千九百多女兵紧随其后涌出白云山庄，整个山梁上全都是人，这个阵势想不大都不行。 这是自发的行动，也是每次都感动李宪的场景。 李宪只好在马背上高声说道：“姑娘们，你们辛苦了！在回来的路上，所有人都和我说你们把敌人打得全军覆没的事迹，我为你们自豪！看见没有，我又带回来一批姊妹，你们可要好好安顿才行啊。” 韦十娘和韦春盈等四大护法、齐曼丽等人紧跟在李宪身后，亲眼目睹了数千人真情流露的场景，心中对李宪的观感再次拔高。 随着后面的大部队上来，白云山庄前面顿时聚集了五千多少女。这些人放在这个年代的一般人眼中，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是李宪的看法刚好相反，他认为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需要精心呵护。 姑娘们的交流方式，是男人永远都理解不了的，李宪也没有准备搞懂。五千多人叽叽喳喳的时候，他已经遛之乎了。 白云山庄从东面数起第二间窑洞，原本是李宪的卧室，现在是薛沁儿养伤的地方。 裴鸾娇迎出来的时候，让李宪心头一沉。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裴鸾娇已经不成人形了。眼眶深陷，双颊见骨，双目无神，嘴唇干枯。 “丫头，有战斗就会有牺牲，沁儿的事情和你并没有多大关系。”李宪左手轻拍裴鸾娇的肩头，右手擦掉她的眼泪：“你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没有必要过多自责，更没有必要生活在悔恨之中。” 裴鸾娇突然扑到李宪肩头放声大哭：“那个地方是女人的命根子，都是我害了沁儿姊姊。” 裴鸾娇也不过十五六岁，在石鼓山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薛沁儿的受伤，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承受不起。 这是一块心病，李宪无法可想，只能安慰：“我说没事就没事，丫头不要哭了。沁儿会怪你吗？我想不会。” 薛沁儿在里面轻声叫道：“公子回来了吗？快进来。我每天都说和她无关，可她就是不听。整天不吃不喝的，这让人怎么过得去呢？” 李宪拥着裴鸾娇进来，发现薛沁儿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脸上开始有了红润。 “伤口还好吗？”李宪伸手摸了摸薛沁儿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症状，心中的石头才彻底落地：“你恢复得不错，再有半个月就应该可以慢慢活动了。” 薛沁儿脸上升起一片红云，盯着李宪说话像蚊子一样：“裴丫头告诉我，是公子在最后关头把我救活了。” 这句话陈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咋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却让李宪心头猛震。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李宪就郑重地点点头：“萧姵在世的时候，逢人就说是我的女人，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找一块立足之地上，所以并没有太在意，是我辜负了她。你尽管安心养伤，只要不怕委屈自己，今后就跟着我。” 北宋末年虽然妓院林立，但良家女子把贞洁二字当作生命。如果李宪说话稍微犹豫一下，薛沁儿还能不能活着，谁也不知道。 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半以后，李宪第一次亲口和一个女人定下名分。 “有公子这句话，沁儿就算现在死了，也是最幸福的人。”薛沁儿伸手抓住李宪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这才轻声说道：“公子，裴鸾娇出身将领世家，在带兵方面比我强多了。这一次的事情真不怪她，还是把女兵营的事情交给她？沁儿今后用心守住白云山庄就行了。” “既然我的沁儿发话，一个女兵营那就太寒酸了。”李宪微笑着说道：“我把飞狐军所有的女兵整合成一个团，就让裴鸾娇当团长，你看好不好？” “不好！”裴鸾娇靠在炕头，眼圈又红了：“沁儿姊姊一天没有站起来，我就在这里守着，什么都不要。” 李宪脸色一沉，故作严肃地说道：“裴鸾娇，你给我听好了！白云山庄是我的命根子，原来就是沁儿一手料理的。她现在躺在炕上，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如果你不把这副担子挑起来，不光是你在犯罪，连带着沁儿也犯罪了，知不知道？” 薛沁儿赶紧帮腔：“裴丫头听话，不要让公子发脾气。” 裴鸾娇低着脑袋轻声说道：“我听沁儿姊姊的就是，不过我要和沁儿姊姊住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李宪真有些哭笑不得：“这间窑洞是我的卧室，这副炕头是我的床铺知道吗？沁儿睡在这里的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过来横插一脚，我难道睡地上吗？你到隔壁弄一间出来当团指挥部。” “我才不管你睡地下还是睡天上！”裴鸾娇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这里的事情我都不明白，加上我脾气暴躁，如果没有沁儿姊姊从旁指点，肯定又要弄出事来。你到隔壁再弄一间，我就和沁儿姊姊住这里！” 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虽然有时候反对李宪的意见，但只要李宪一发脾气，她们三人都不会继续争辩。 裴鸾娇根本不怕李宪，也是唯一敢和李宪顶嘴的人。李宪之所以纵容她，就是因为她身上有萧姵的影子。 就像现在，裴鸾娇跳起来撒泼不买账，李宪就变得灰溜溜的了，幸亏有人进来解围。 进来的人是姜四娘，警卫团副团长，兼女兵营营长。和牟长霞、薛沁儿一样，是李宪从八龙山救出来的第一批少女。不过姜四娘在三人之中最小，比薛沁儿小两个月。 牟长霞是飞狐军直属军团军团长，飞狐军军令之刃执掌者。薛沁儿是直属军团警卫团团长，白云山庄基地第一负责人。 姜四娘也是李宪身边的核心人物之一，同样承担一个绝密任务：负责教化当初抢回来的三千多女真鞑子的儿童，地点就在隔壁的兰家庄。 姜四娘在李宪面前也没有什么拘束，进门就把李宪埋怨一顿：“唉，公子总是老样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总是让人家措手不及。” 李宪笑道：“你又不是没看见，这还没提前通知，就搞得惊天动地。对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姜四娘双手一摊，满脸都是委屈：“还能怎么样？你们都出去逍遥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 “受罪？”李宪大吃一惊：“谁胆子长毛了，敢让你受罪？” 第0512章 组建朱雀团 从晋西北解救出来的四百多少女，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成长，都变成了李宪最核心的成员。放眼整个飞狐军高层，没有人敢对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不敬。 果然不错，姜四娘冲着李宪翻了翻白眼：“除了你公子之外，谁敢让人家受罪？” 看见姜四娘不像开玩笑，李宪更奇怪了：“我专门赶回来看沁儿，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姜四娘伸出四根手指头晃了晃：“有人送来四百多女子，说是公子的命令。可这些女子居然都是妓女，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差点儿没把兰家庄闹翻天，还不是受罪吗？” 李宪当时就懵了：“妓女？怎么会有妓女？” “可不就是妓女吗？我骗你干什么？”姜四娘撇撇嘴：“听说公子回来了，才赶紧过来问你。” “我想起来了！”薛沁儿一拍炕头嘻嘻笑道：“的确是一批妓女，的确是公子惹下的麻烦，一点都没错！” 姜四娘大吃一惊，眼圈顿时就红了：“沁儿，难道公子不要我们了，要开妓院不成么？” 薛沁儿忍不住笑岔了气，结果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吁——来人是不是自称卜家庄的？” 姜四娘满脸疑惑：“正是！” “那就对了！”薛沁儿对姜四娘笑道：“四娘放心，公子不敢不要我们。那些女人也不是过来当妓女的，而是要让她们当兵磨练，重新做人。” 李宪猛然想起来，还真有妓女这回事儿！ 当初灭掉姬家庄之后，素女七十二宫完好无损保存下来，包括两千多妓女、妈妈。李宪和完颜京达成“谅解备忘录”，要在姬家庄废墟上重建卜家庄。 卜老大不知道如何处理妓女问题，李宪让薛沁儿挑选了一批女兵，要求年龄在十四岁以下，没有裹脚，一共挑选出四百八十多人，让卜老大在适当时候送到飞狐县。 李宪急于南下东京汴梁城，一直没有见过这些人，所以没有直观印象，彻底忘记了这件事情。 “妓女还是次要问题。”姜四娘的脸色突然古怪起来：“唐浩然那个秀才，居然把一个人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而且交给我看管，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犯人应该关押在蔚州大牢里面，你为何要管这个闲事？” 姜四娘冷笑一声：“因为她的名字叫完颜兀烨！” 完颜兀烨，是大金国皇帝完颜晟的侄女，按辈分是完颜京的姑姑，是李宪在栾城抓住的一个间谍，也是完颜京手下女人中真正的特一号。 完颜兀烨，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杀了，李宪下不去手，杀女人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放了，李宪不甘心。为了抓这个小妖女，他们故意说了很多秘密。 李宪也是满头包：“你是如何管理的？” 姜四娘撇撇嘴：“还能怎么样啊？唐秀才说人家是公主级别，不能怠慢了。当然是弄个单间，好吃好喝伺候着。”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李宪只能摆摆手：“暂时就这么看着，到时候再说。” 不能让四百多妓女继续散漫下去，所以李宪扭头看着裴鸾娇：“你听见了？组建女兵团刻不容缓，否则就要出大问题。你有没有信心把那些人训练成铁血战士？” 裴鸾娇从炕头站起身来，顿时散发出凛然之气：“军令所指，有死无生！只要公子下令，哪怕是一只绵羊，我也会让它咬死豺狼！” 李宪神情非常严肃：“丫头，军令一下，就再无退缩余地。我要告诉你的是，在飞狐军里面没有个人利益。如果你承担这份责任，裴家枪法就要传授下去。” “我知道！”裴鸾娇语气坚定。 “很好！”李宪有扭头看着姜四娘：“四娘赶紧测算一下，除了给长霞、芸娘保留一个警卫连，我们的女兵还剩多少？” 姜四娘扳起指头说道：“自从组建飞狐军团之后，第一军团、第二军团里面都没有女兵。白云山庄有2937人，李飞凤的少年营里面有1988人，再加上卜家庄送过来的489人。” 李宪摇摇头：“少年营里面的女兵全部抽出来参加整编，但是白云山庄这里的女兵不能作为战斗部队，我带回来的殷莲那个歌舞团也不进入战斗部队。” 姜四娘扳起指头算了一下：“既然是这样的话，公子刚刚带回来的女兵营1198人、郭壁镇女兵营701人、少年营女兵1988人、妓女489人，合计4376人，组建一个团还差四百人。” 李宪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更不能这么算账。女兵和男兵装备不同，作战方式不同，部队的编制也不同。最大的不同——” 说到这里，李宪再次看着裴鸾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沁儿是警卫团长，四娘是副团长兼女兵营长吗？” 裴鸾娇茫然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实话告诉你：没有女兵营，就没有整个飞狐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宪的语气突然严峻起来：“老子的所有机密都在警卫团里面，女兵营就是掌握老子全部核心机密的部队。换句话说，如果女兵出了乱子，老子就死无葬身之地！” 薛沁儿接口说道：“裴丫头，公子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收罗各种部队，而且放心大胆的扩大编制？就是因为我们直属军团的女兵营可以收拾他们，如果他们胆敢制造乱子的话！” 姜四娘同样冷声说道：“裴鸾娇，一旦你决定担任女兵团长，就代表着你就是李宪，李宪就是你！正因为如此，我们飞狐军招收女兵才是最严格的，而且训练也是最严格的。对女兵的训练内容，第一个就是对公子的绝对忠诚，其次才是个人战斗素养的训练。” 直到这个时候，裴鸾娇才真正明白了许多东西，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当初刚刚抵达东京汴梁城，李宪夜走青城寨的时候，曾经单独和自己说过一番话，这个场景还历历在目。 李宪当时的第一句话就是：“疯丫头，我可以信任你吗？” 李宪的第二句话是：“现在时局诡异，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我需要一个对江湖熟悉，而且绝对值得信赖的人，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李宪的第三句话重复了之前的一句话：“我能够信任你吗？” 想到这里，裴鸾娇看着李宪轻声说道：“公子，我当初已经说过，就算为了能够活下去，我也必须取得你的信任。我当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现在清楚了。从现在开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是李宪！” 薛沁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千斤重担：“裴丫头，我和长霞、四娘都是农家女子，公子把我们救出来之后，我们就是为公子活着的。可是我们三个人在正面作战方面有缺陷，很多时候都力不从心。现在你来了，未来正面对敌的重任就全部交给你了。” 裴鸾娇拉起姜四娘的左手和薛沁儿的右手，然后轻声说道：“原来是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现在加上我裴鸾娇，我们今后不分彼此。” 薛沁儿欣慰的看着李宪：“现在行了，公子谈谈你的计划。” 李宪沉声说道：“我很早就决定组建另外一支部队，全都由女兵组成，叫做朱雀军团。这个朱雀军团全部装备西域枣红马，身披红色战袍，但这远远不够。” “朱雀又叫火凤凰，我要给朱雀军团装备重狙和火炮，作为飞狐军的杀手锏存在，人员编制完全不同。女兵团下辖一个骑射营、一个驮马式弩箭营、一个炮兵营、一个重狙营。” 裴鸾娇有些诧异：“重狙我当然明白，那的确是大杀器，装备一个营就可以挡住敌人的骑兵集群冲击。炮兵营我也清楚，大宋官军、大夏和大金的攻城部队都有。难道要给我女兵装备大量攻城的抛石机？只怕女兵推不动啊？” 薛沁儿嘻嘻一笑：“裴丫头，整个飞狐军没有一架抛石机，我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公子所说的炮兵，就是你听说的晴天霹雳！耶律余里衍挖空心思，就是想得到晴天霹雳。可惜她一天不诚心委身给公子，她就不可能明白什么才是晴天霹雳。” 裴鸾娇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听很多人说过，一旦晴天霹雳发动，那就是地裂山崩。我真的能够见识吗？” 姜四娘也笑道：“你马上就会见识的，郭药师的两万精锐骑兵，面对晴天霹雳不到一刻钟就化为飞灰了。” 三女在这里讨论什么是炮兵营，李宪已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组建朱雀军团的想法，是李宪在郭壁镇就开始产生的。这个时空对女人天生就有偏见，所以没有人把女兵太当回事。 李宪决定剑走偏锋，专门组建一个战斗力最强大的军团，全部都由女兵组成。利用敌人对女兵的轻视，实现出其不意的战略目的，在关键时刻一战定胜负。 当初弄八辆古怪马车到东京汴梁，李宪就是要检验马车底盘的性能，根本目的就是要制造炮车，让未来的炮兵营具有强大的机动性。 飞狐军直属军团已经有了一个炮兵营，装备铜铸滑膛炮二十四门，这是一支战略威慑力量，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力量。 李宪决定组建朱雀军团，下辖一个炮兵营，装备二十四门带炮车的铜铸滑膛炮，可以进行长途远征。为了确保炮兵营的安全，李宪要组建一个驮马式弩箭营，主要担负防御任务。 为了保证朱雀军团的一般机动打击能力，需要组建一个骑射营和一个重狙营，从而掩盖炮兵营存在的事实真相。 火药实在是太难弄了，飞狐军团的炮兵极限，就是四十八门火炮，作为最后的杀手锏存在，对敌常规战斗主要还是冷兵器。 朱雀军团的组建刚刚有了眉目，谭凤娘突然进来报告，有三个人在浮图峪镇求见李宪，让他不得不立即谋划另外一件事情。 第0513章 国舅爷王元 谭凤娘说有三个人在浮图峪镇等候接见，李宪赶过来一看，原来是奔雷剑杨春、双刀安九娘，保护国舅爷王元秘密赶过来了。 王元，已故惠恭王皇后的幼弟，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大老板，每天的交易额少则三千万贯，多则七千万贯，东京汴梁城商界第一人，李宪的记名弟子。 王皇后已经死了十六年，王元这个国舅爷属于朝中无人的皇亲，和五皇子赵枢关系莫逆。 五皇子赵枢，是华夏历史上唯一没有母亲记录的皇子。一个皇子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也算是开天辟地之举。 因为母亲身份低贱，五皇子赵枢在大宋朝廷里面地位非常尴尬，夹在皇太子赵桓、三皇子赵楷之间，一举一动都有危险。 李宪化名李长生，以半仙的身份在东京汴梁城活动，曾经被五皇子赵枢、国舅爷王元邀请过去谋划救命之策，所以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一个秘密协定。 从自己的长远利益出发，李宪给国舅爷王元的策划书，就是让他赶到雄州城，开办榷场和大金国做生意。 这个策略普通人看来很简单和大金国做生意，肯定就能够和大金国拉拢关系。对大宋朝而言，谁能够得到大金国的支持，谁就可以一手遮天。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才决定插一手，然后施展树上开花之计，实现自己的长远目标。 浮图峪镇就在白云山北麓山脚下的拒马河南岸，经过一年多的大兴土木，这里修建了一座“浮图峪矿场办公大楼”，已经完全变了样。 浮图峪矿场办公大楼是掩人耳目的，这栋三层楼实际上是李宪的秘密办公室。 因为白云山庄属于核心机密所在，不可能让乱七八糟的人都进去，所以李宪选定这里办公，能够同时照顾飞狐县城、白云山庄、东团堡、紫荆关、倒马关五个方向。 从这里顺着山梁往上一千米，就是白云山庄女兵营第一道封锁线，前不久的一场歼灭战就是从这里打起。最后利用连环地雷阵，全歼来犯之敌两百多人，也导致女兵营折损七十余人。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这两个贴身护卫，带领四十个少年就住在一楼，负责院门口站岗和四周巡视，也是第一道警戒线。 飞狐军小公主李飞凤和她的特勤排七十人，住在二楼楼梯两侧，属于第二道警戒线。 一旦发生特殊情况，李飞凤的两只金雕可分别给牟长霞和李天成的直属军团、萧焯的第一军团发出紧急消息。 殷莲和她的歌舞团三十九人，安顿在二楼北侧，也属于李宪的专职服务员，包括当初挑选出来的四名文字秘书。 三楼属于禁区，也就是李宪办公的地方。包括三个大型会议室，分别是对外接待室、民政会议室、军事会议室。另外就是两间带卧室的办公室，目前已经有人占了一套，这个人就是嵬名惠敏。 嵬名惠敏身份特殊，似乎是李宪身边的重要人物，但却不够进入白云山庄的资格。具体如何使用这个人，目前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方案。李宪两难之下，只好把她安顿在这里对付一段时间。 军事会议室现在也有人占用了，就是李奚骨、卜辙根据李宪的命令，把这里作为新兵编练办公室，对南面带回来的部队进行彻底整编，作为李宪的近卫军存在。 李宪骑着宝马金玉赤骝出现在院门口，干女儿李飞凤早就等在那里，身后才是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看这两个傻小子的神情，好像是李飞凤身边的哼哈二将。 李宪一下子就明白了：毫无疑问，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子，肯定不是小公主李飞凤的对手，已经被彻底拿下了。 果然不错，李飞凤把小手一摆，孟威和陈团赶紧上来接过缰绳，李飞凤这才窜上来把自己挂在李宪的脖子上：“爹爹，你终于来了，客人在楼上等好久了。” 李宪伸手抱起李飞凤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和孟威、陈团他们很熟悉了？” 李飞凤嘻嘻一笑，在李宪耳边轻声说道：“那还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我要他们向东，绝对不敢向西！” 李宪故作严肃：“他们都比你大两三岁，不能欺负人家。这里的安全保卫工作就你们三个人负责，除此之外，我马上要让殷莲她们教你们读书认字。现在带我去见客人。” 三楼接待室门口，李宪终于看见了迎出来的安九娘：“公子，王大官人等候多时了。” 李宪点点头：“一路上没什么纰漏？” 安九娘笑道：“我和杨春带着公子的手谕拜见王大官人，然后化妆过来，没什么变故。” 原来，李宪在临汾城见到杨春之后，专门给了他一份手令，就是要立即赶到雄州拜见国舅爷王元，然后带到飞狐县商量一些事情。李奚骨和卜辙紧急整编部队，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拜见师尊！”李宪一进门，王元就站起身来作势行礼。 “得了！”李宪一把拉住王元塞进椅子里：“当初让你承认师徒名分，主要是因为事关重大，免得你疏忽大意。现在已经出来了，我们就是兄弟。说说看，几个月来你都干了什么。” 殷莲带着四个女孩子进来斟茶，李宪才有机会打量王元和杨春。 王元完全是一副商人打扮，脸上也没有东京汴梁的那种骄横之气，整个人显得沉稳了许多。 奔雷剑杨春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了原来那种意气飞扬，眼角余光总在安九娘身上扫来扫去。 李宪心道：这两个人可能已经有点儿意思了，看样子不要多久，就应该找个机会给他们办婚事。 殷莲她们退出去之后，王元开口说道：“根据师尊的计划，我已经带过来第一批资金，和大金国交易的第一批物品已经起运。但是杨江、张迪这些反贼搞得很厉害，路上风险极大。达奚虎手下只有七十来人，很可能照顾不过来。” 李宪点点头：“朝廷给你的榷场卫队多大编制？” “经过和大金国协商，枢密院和兵部已经下文，榷场护卫军一千二百人，其中马军四百人，步军八百人。”王元有些迟疑：“但是朝廷现在抽不出人来，让我就地招募。” 李宪神情一松：“有了枢密院和兵部的文书，那就行了。我已经给你把人招募好了。榷场护卫军不用步军，一千二百马军正在训练。这些人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在达奚虎这员猛将的指挥下，绝对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原来，李宪收编陶三春、花子明这两股土匪，而且让他们组成辎重营北上，心里就有一个想法，这一千二百人暂时脱离飞狐军编制，从而实施另外的绝密计划。 这个计划仅仅是达奚虎、陶三春和花子明肯定不行，所以李宪命令奔雷剑杨春东进，把所有注意力转移到燕山六府。 现在有了国舅爷王元的正当名分，事情就要赶紧运作起来，所以李宪扭头问道：“杨春，我曾经对五皇子赵枢有过承诺，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你的情况如何了？” 杨春终于从安九娘身上收回目光，精气神也回来了：“我手里已经有了一百六十多兄弟，都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而且是我从洛阳、青州死牢中劫出来的。这些人有血性，讲义气，而且都愿意正正经经干一番事业。” 李宪点点头：“大丈夫身处乱世，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下去和兄弟们说清楚，只要他们不祸害百姓，未来肯定会有一份功名。” 杨春突然严肃起来：“兄弟，我已经见过达奚虎，他虽然少了一条臂膀，但绝对是一员虎将。现在国舅爷有他贴身护卫，安全并没有问题。我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李宪伸手指了指王元：“王元有他特殊的身份，属于明面上的力量。你的兄弟就是要利用这个有利条件，按照我的计划秘密行动，足够他们光宗耀祖。” “第一，严密监视榷场交易的人员，留心铜铁外流的情况。一旦发现有大批铜铁外流，就在大金国境内给老子劫下来，秘密处决参加交易的人员。” “第二，完颜宗望把燕山六府交给大宋朝廷的时候，强行带走了五万大户。这些大户搜刮的大批民脂民膏，属于我们燕山百姓，要尽可能收回来。” “第三，现在燕山知府已经逃走了，燕京城正是最混乱的时候。寻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在愍忠寺外面挖掘一条地道和地宫联通。此事一定要保密，能不能办到？” 杨春微微一笑：“既然兄弟如此慎重，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前两条我安排手下兄弟去办，第三条我亲自去办。但是有个问题，不管是收回铜铁，还是收回大户的财宝，仅仅是我手下的兄弟一百多人，只怕运不回来啊？” 李宪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递给杨春：“这是我的令牌，如果有货物就到保州城寻找邹吉，如何运送是他的问题。如果遇到金兵大举围攻，你可以到紫荆关或者定安县调兵增援。在未来的两年时间内，无论面临什么情况，王元的护卫队不能动。” 王元毕竟是在朝廷中混过的，眼界自然不一般，闻言顿时一惊：“师尊，听您话中的意思，目前的局面只能维持两年时间吗？” 李宪点点头，摇身变成了神棍：“我早就夜观天象，对未来的各种变故已经了然于心。目前这种局面最多只能维持两年时间，然后必定天下大乱。如果想保住你们的性命，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就好，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起。” 王元顿时就急了：“师尊，既然是这个样子，我的家眷怎么办？” 第0514章 裴凤琦到来 李宪没有继续和国舅爷王元多说什么，仅仅是让殷莲代笔写了一封密信，王元回到雄州之后，按照信中的步骤展开行动。 有关王元的家眷问题，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绝对不能鲁莽行事，所以李宪在密信中做了一个两年规划。 王元到雄州开办榷场，这是李宪战略计划的关键一环，所以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为此，当天晚上召集陶三春、花子明两个人面受机宜，同时命令白云山庄的主管谭凤娘，立即从兵器库调拨兵器，主要是制式铁枪和弓箭。 一千二百人的骑兵统一行动是不行的，所以陶三春和花子明不能继续在浮图峪停留，要带领队伍赶到倒马关分批下山。 王元运送货物的骡马车队抵达保州城之后，陶三春和花子明作为护卫队押送到雄州城，然后接受达奚虎的统一指挥。 使用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土匪作为榷场护卫军，这当然是李宪深层次的考虑，也是迷惑大金国女真鞑子的重要措施。 送走王元和杨春之后仅仅两天，李宪还没有把朱雀军团搞清楚，倒马关的方杰派人传来消息：裴凤琦率领内黄八骑到了！ 裴凤琦就是裴鸾娇的大哥，手下七个师兄弟分别是裴小乙、裴小二到裴小七。 去年腊月，裴凤琦根据李宪的建议，内黄裴家堡开始南迁，对外界的理由是躲避流寇。老百姓不和流寇同流合污，这也是朝廷喜欢看见的结果。 裴凤琦提前到来，让李宪手里的将领得到加强，所以立即下达一条命令：“直属军团第六营、南方带回来的新兵，全部转移到插箭岭新兵营接受整编。” 直属军团第六营，兵源来自插箭岭新兵营的少年兵，一共两千四百人。原来的营长是李奚骨，副营长是蒙刮。 牟长霞、李天成的直属军团，原来并不具备常规战斗力，只有一个包含炮兵营的混成团作为战略威慑力量存在。 经过这一次东京汴梁之行，李宪决定完成直属军团的全面改造，让它真正成为自己的近卫军，能够保证蔚州东部北部地区的绝对安全。 要想组建自己的近卫军，成年兵源都不能满足李宪的要求，所以他从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带回来年龄偏小的一千六百人，再加上孟威、陈团带出来的第二批六百少年、还有原来的少年营，这才是最核心的兵源。 这个年月没有军校毕业生，组建部队最大的麻烦就是将领稀缺，所以才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说法。 兵员有了，但除了李奚骨之外，就没有年满十八岁的将领可用，所以李宪对于裴凤琦他们八人的到来极为兴奋。 听说自己的大哥来了，裴鸾娇当然很兴奋。但是听说李宪要亲自赶到插箭岭新兵营，而且五六天都不会回来，裴鸾娇顿时又不高兴了。 裴鸾娇挡住大门不让李宪走：“我的朱雀军团还没有搞明白，你就要去弄那些男兵，还是瞧不起我们女人对不对？今天不给个说法，你就别走了！” 李宪赶紧解释：“我已经决定组建朱雀军团第一女兵团，并且任命你为团长，兵源都在兰家庄集结了，你赶紧拿出整编方案进行整编，还需要我干什么？” 裴鸾娇冷哼一声：“有你这么当甩手掌柜的吗？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和沁儿姐说过，这个团长还是她来当，我当副团长。沁儿姐掌控全局，我负责练兵作战。但是下面的营长、连长究竟应该用哪些人，你总得给我一个名单，毕竟我才来了三天时间，连人都不认识。” 薛沁儿也躺在床上笑道：“公子，你真有些顾头不顾尾。这不像我们原来打糊涂仗，你嘴巴一说就可以的。裴丫头出身将领世家，讲究名正言顺。你到现在都没有发布命令，让她怎么办？” 李宪一拍脑袋，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原来，组建三大军团之后，李宪为了理顺指挥系统，曾经专门给匠做营下达命令，铸造各军团的虎头金印。后来忙于到东京汴梁，结果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在北宋末年这个时空，军队这两个字最敏感。任何人私自募兵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裴鸾娇出身将领世家，这个常识当然清楚。李宪不发布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 裴鸾娇没有拿到代表自己身份的大印、令箭，也没有拿到李宪签发的成军命令，她当然无从下手。 李宪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所以只能沉下心来处理一下朱雀军团的事情，反正李奚骨和卜辙的部队调动还需要时间，并不急在一时。 想到这里，李宪对外叫道：“谭凤娘，立即到仓库领取一套核心将领的装备，并且马上送过来！” 所谓核心将领的装备，就是一支左轮手枪（含五十发子弹）、一只单筒望远镜、一把特制绣春刀。 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三样东西，李宪盯着裴鸾娇说道：“疯丫头，这三样东西装备齐全的人，目前只有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李天成、张彦、唐浩然、姜四娘和李飞凤才有。你是第九人，想必知道其中的分量。” 裴鸾娇点点头：“掌心雷和千里眼属于飞狐军最大的秘密，沁儿姐和我说过，每一个弹壳都不能遗失。” 李宪这才笑道：“掌心雷是给你最后保命用的，千里眼是给你观察敌情使用的，可不是让你拿出去显摆的。” 经过李宪、薛沁儿、姜四娘、裴鸾娇再三推敲，总算是拿出了朱雀军团的将领名单，基本编制也出来了： 女兵朱雀军团（4802人）：团长薛沁儿，副团长裴鸾娇，直属一个警卫连，一个护旗连。 女兵骑射营（1412人）：营长嵬名惠敏，副营长韦十娘。下辖一个侦察连，四个骑射连。主要任务是担任全团的前哨，防止敌人的骑兵突袭。 女兵弩箭营（1412人）：营长韦春盈，副营长韦夏晴，下辖一个辎重连，四个战斗连。主要任务是担任全团的防御或者阻击任务，防止敌人突入纵深地带。 女兵重狙营（1412人）：营长杨采芹，副营长吴三丫，下辖三个弩箭连，两个重狙连，装备了飞狐军全部三十二挺重狙，每挺五十个弹夹五百发子弹，短期内没有补充。 女兵炮兵营（1412人）：营长蒲金凤，副营长高凤敏，下辖一个辎重连，四个炮兵连，装备二十四门铜铸滑膛炮，每门大炮配备一个基数的炮弹二十四发，短期内同样没有补充。 子弹和炮弹之所以没有补充，是因为所有的火药已经全部用完了。剩下的火药需要装填一批地雷，弥补上一次的损耗。 为了保证对炮兵营、重狙营的绝对控制权，从营长往下的每个人，都是薛沁儿、姜四娘知根知底的成员。营、连、排长，都是第一批从晋西北被解救出来的少女，也就是李宪身边最早女兵连的一百零四名女兵。 朱雀军团的驻地，就在匠做营东面一千米的山沟里。山沟东北的开口处是一大片开阔地，铜铸滑膛炮就是在那里做定型试验的，属于天然的练兵场。当时为了封锁试验场，李奚骨的第六少年营已经修建了兵营，刚好给朱雀军团使用。 李宪此前连续遭到武林高手的偷袭，这一次薛沁儿把落霞观女弟子抽出七十二人，编成了李宪司令部的内卫，韦秋明、韦冬宁、齐曼丽这三个人分别带领二十四人。 韦冬宁此前一直贴身保护李宪，已经形成了默契，所以这一次被任命为内卫排长，她是主动提出来担任李宪的贴身跟班。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手下增加八人，他俩同样每个人率领二十四人，作为李宪司令部的巡逻卫队，进行外为防御。 薛沁儿被裴鸾娇拉走了，白云山庄的指挥机构只能微调。 姜四娘升任基地总指挥，负责白云山庄和兰家庄全面工作。原一连连长谭凤娘升任副总指挥，专门负责白云山庄的生产保卫工作。 好不容易搞定了这里的事情，李宪再也坐不住了，当天晚上就带领内卫排离开白云山庄，连夜赶往插箭岭新兵营。 不能怪李宪着急，这一次他要给自己未来做准备，所以返回蔚州之后并没有听取各方面的汇报，而是首先解决新部队的问题。 李宪之所以着急，就是因为神堂堡那边的特遣军团存在。特遣军团暂时并不属于飞狐军，虽然耶律余里衍说的很大方，看起来也很诚恳，李宪才不会相信。 正因为如此，对于如何使用特遣军团，李宪要严格执行“四方秘密协定”，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呆在家里白白消耗粮食。 特遣军团名义上是属于耶律余里衍的，但是李宪绝对不放心她一个人把部队带出去，所以肯定要亲自挂帅，那就需要一支近卫军在身边。 一旦远离蔚州，耶律余里衍如果把李宪扣起来，然后和蔚州方面谈判那才真是糟透了。 按照李宪的话说：“耶律余里衍那个死婆娘，绝对不能按照常人去对待。她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女兵团采用一千多人的小营，所以一个团下辖四个营。野战军团采用两千多人的大营，一个团下辖两个营。 黑煞军团，是李宪要给自己建立的近卫军。 黑煞第一团，团长李奚骨，副团长裴凤琦。直属一个警卫连，连长裴小五；一个护旗连，连长裴小六。下辖： 黑煞第一营，郭壁镇少年组成，营长卜辙，副营长裴小三，装备断魂锛。 黑煞第二营，三官寨土匪构成，营长裴小乙，副营长裴小二，装备铁枪。 黑煞第二团，团长李天成（兼），驻扎东团堡。下辖： 黑煞第三营，原直属军团第六少年营，营长匡蹇，装备镔铁长枪。 黑煞第四营，翠峰山的土匪，营长裴小四，装备斩马刀。 裴小七年龄太小，李宪抓回来给自己当警卫连长，指挥韦冬宁和孟威两个排。 部队完成整编，李宪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第0515章 山寨打火机 通过南下东京汴梁城来回两千多里的检验，李宪已经发现大部队长途穿插，在装备上还存在重大缺陷。 经过他本人亲自体验，李宪认为完善兵器仅仅是一个方面，后勤辅助装备也直接关系到部队的战斗力。 想当初被完颜京困在孟完庙的时候，李宪之所以迫不及待要突围，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水！ 一支部队如果被困在山上，最大的问题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水，第二个就是食品。 现在的部队采用牛羊皮水囊，上一次绝大部分水囊都被敌人的弓箭给射穿了，导致饮水出了大问题，而且食品也存在问题。 饮水问题、食品问题，这是决定部队命运的两大难题。 李宪匆忙处理完部队整编的问题，就是要抽时间试验军用水壶，同时解决军队方便食品的问题。 铜制军用水壶，到底是浇铸出来，还是让工匠用铁锤敲出来，这需要反复试验。李宪负责提出方案，陈老幺负责去头痛。 李宪当然有自己的任务。 现在已经没有火药了，白云山庄的女兵营两千九百多姑娘，绝大部分没事干，李宪不能让她们闲着。 方便食品，只能就地取材，暂时没有办法做成压缩食品，李宪也没有这么想过。 被完颜京困在孟完庙的一瞬间，李宪就已经想到了好办法，然后开始责备自己是个大笨蛋。 军队制作方便食品其实非常简单。李宪想到的是，八百多年以后，周伟人亲自挂帅，给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制作炒面。 李宪需要试验的内容，就是炒面里面除了放油盐之外，还需要肉末、蔬菜末，保持营养均衡。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单独的炒面并不难，困难的是如何才能得到肉末和蔬菜末。依靠太阳嗮干实在是不靠谱，用铁锅煸干又太慢，所以李宪就想到了简易的铜制烘烤炉。 两三千少女正是喜欢新奇事物的年龄，李宪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干得挺带劲。 没想到第一座炭火烤炉试验成功之后，制作出来的第一批食品居然是饼干，让姑娘们大吃一惊，随即又欢天喜地！ 原来，李宪为了验证烘烤效果，发现蔚州这个地方牛羊奶很多，制作奶酪并不困难，再加上鸡蛋这种天然膨松剂，然后利用醪糟（也就是南方人所说的甜米酒）代替糖，很简单就把面粉制作成了饼干。 这种饼干其实已经是后世的家庭制作方式，也是最现代化的制作方式，最适合批量生产，所以姑娘们认为是神迹。 没想到这一个简单的构想，居然惊动了一个人：刚刚从平阳府夏家赶过来的夏安民！ 夏安民是带领郭壁镇第一批迁徙人员过来的，一方面看看李宪如何执行原来的秘密协议，另方面就是把工匠送过来。 夏存智的主力部队在神堂堡训练，另外一批在插箭岭训练，所以夏安民对于李宪雷厉风行的处事态度极为推崇。 夏安民一下子就发现了饼干的巨大商机，所以很干脆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少族长，你是干大事的人，制作炒面直接交给我组织人做，保证给军队提供足够多的食品，只要你给我划一块地就行了。” 李宪也不想自己陷入具体生产之中，对于夏安民的提议当然赞成：“这样，我在县城附近给你划出两千亩地，山上的木材任你取用建造作坊，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快。你生产出来的东西我实行采购制，你能赚钱，我也方便，如何？” 夏安民呵呵一笑：“你是少族长，赚的钱也都是你的。但是有一条，你要给我们提供一些制作食品的配方，我们保证不外传。” 后世的简易食品配方实在太多了，对李宪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两个人一拍即合，正式组建第一家食品公司。 一下子过来了七百多工匠，陈老幺赶紧组织人搭建房舍，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尤其是盔甲、弓箭和弩箭生产。 各种兵器的图纸，李宪早就交给陈老幺了，他把手头的事情都推出去以后，又一头扎进薛沁儿房间的隔壁，也就是李宪的设计室。 他要做一件大事——设计一套蒸馏设备。蒸馏什么呢？猛火油，也就是石油。 这批石油是李宪返回之前就已经送到的。李宪当初在汴梁城清风楼大酒店，专门命令邹吉把老鸦巷口军器所里面的猛火油偷出来，然后秘密送回飞狐县。 石油不经过提炼，其实没什么大用。大宋朝弄出来的什么“猛火油柜”，根本就是个废物。 李宪的火药产量有限，而且黑火药的爆炸威力也不够，所以他想到了后世的凝固汽油弹。 这个年代的军队最厉害的就是骑兵，但是战马都怕火。李宪就要针对战马设计武器，首先废掉敌人的骑兵。金国女真鞑子虽然凶残，没有战马就是被宰杀的对象。 鉴于目前没有高科技，李宪设计的蒸馏塔，只能完成常压蒸馏，可以分离出轻汽油、柴油、航空煤油、普通煤油。 蒸馏塔的难点有两个：第一，就是要做到对原油使用水蒸气加热，而不是明火加热，那太危险了。第二，水蒸气的温度要能够达到360度以上，所以需要设计一款最原始的低压锅炉，然后用铜铸造出来。 李宪毕竟不是科学家，他都是想到哪里做到哪里，并没有严谨的科学计划，结果问题就会成堆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第一，蒸馏石油是李宪的初衷，要蒸馏就要加热，结果需要设计一座蒸馏塔，还需要冷凝系统的循环池。 第二，用明火给石油加热太危险，一旦轻汽油冒出来接触明火，肯定要发生爆炸，实在是和找死差不多，所以需要水蒸气加热确保安全。 第三，水蒸气一般都在180度以下，不能满足360度以上的要求，所以需要一座低压锅炉。 那么问题就来了：要想让锅炉正常工作，那就需要阀门、水管接头等配件，能够把蒸汽堵住或者放出来！ 经过半天时间的推敲，李宪终于得出结论：要想对石油进行馏分，首先要解决开关蒸汽的阀门问题！ 李宪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现实：“难怪唐宋时期不能馏分石油，原来是被阀门给挡住了！” 不过，李宪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在没有进行实验之前，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办不到。 因为李宪很清楚，蒸汽阀门并不需要很精细，而且不用考虑能耗问题，漏气就漏气。反正需要蒸馏的石油并不多，大不了多烧几吨煤。 后世的水管阀门都是铸铁，唯一的难点就是螺杆和螺母，如果不够紧密的话，就会漏气，但是李宪并不在乎这点损失。 画图，翻砂制模，浇铸，然后用锉刀进行加工。冶铜场开始在失败中反复试验，这已经成了老套路。 这样弄出来的螺纹间隙很大，但是李宪并不担心。只要缠上几层布条，暂时就能够对付。 不错，李宪的态度就是对付着，他也没有想过要变成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反正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存在丢人的问题。 先别管李宪能不能把石油分离出来，但是在白云山庄南面围墙外修建的简易锅炉房，第一次开始试验的的时候，女兵营的姑娘们就已经山呼万岁！ 为啥？因为李宪对外宣布：姑娘们可以随时用开水，而且是一个人烧火，几千人用水！ 热水对女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环节。再说了，也没有人愿意喝凉水，就更别说洗澡了。 看见姑娘们欢声雷动，李宪心里也很得意：“老子就算没有把石油分馏出来，头上的光环仍然增加了一个。” 也难怪李宪没有什么进取心，因为邹吉偷回来的石油还不到五百多斤。 按照平均5％的轻汽油馏分，最多也只有二三十斤汽油，另外就是一百多斤柴油，一百多斤煤油，实际上也不值得大动干戈。 可是，当李宪得到第一桶汽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所有的劳动都白费了。所谓的凝固汽油弹，简直就是做梦。二三十斤汽油能干啥？做成凝固汽油弹也烧不死几个人。 就这么浪费了，李宪觉得可惜，总想派点儿什么用场。 脑海中灵光一动，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锅炉可以作为白云山庄姑娘们烧水的东西，然后做个最老式的打火机，可以随时打火，在这个年代也是天大的发明！” 老式打火机结构简单，内胆里面充填火棉，然后把汽油灌进去封住，在打火石附近抽出一点儿火棉，用砂轮摩擦打火石就是打火机。 这个东西很简单，李宪马上把自己的专用铜匠郝大根找过来，两个人一边商量一边实验。 郝大根这家伙心灵手巧，最喜欢琢磨新奇的物件，微型机械雷管就是他弄出来的，然后才有最原始的击发炮弹、开花炮弹和子弹。 第一个山寨版打火机全铜制作，金光闪闪，而且带有翻盖火帽和底帽，让李宪极为满意。 但是，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自己没有留着，而是立即找到夏安民，并且当场演示给他看，顿时就把这个家伙惊呆了。 李宪把打火机在手里抛了抛，然后满脸都是诱惑性的微笑，简直和狼外婆差不多：“这件宝贝是我弄出来的，全天下就这么一个。管他什么皇上王爷，绝对也没有见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送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夏安民眼睛里都快要伸手爪子，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人们传说少族长是半仙，我就知道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居然能够弄出这等神物，已经是真正的神仙了。你说，只要不砍我脑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0516章 震慑余里衍 李宪的条件很简单，而且此前在临汾城夏家大院就说过一次：“想尽一切办法，竭尽全力谋取延安府的猛火油。不管你采用什么方式，不管人家要多少钱，你都要命令夏家全力收购，反正越多越好，然后尽快送到白云山庄。” 事情交代下去了，李宪没有精力继续过问。 郝大根见识了打火机的神奇，现在已经钻进去了，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李宪给他的生产任务，就是制作三百六十个更精细的打火机。 原来，李宪的凝固汽油弹虽然变成了泡影，但是部队的火种问题终于看到了彻底解决的希望。 毫无疑问，如果每个连的炊事班长都有一个打火机，那就能够彻底解决部队的吃饭喝水问题。 这个年代还没有香烟，每天使用打火机的次数极少。如果不考虑汽油自己挥发，一个打火机安排二两汽油，就可以使用大半年甚至更长时间。 至于馏分出来的柴油和煤油，李宪也没有准备拿出去放火，而是想到了姑娘们干活需要照明问题。 尤其是火药房间的照明，使用蜡烛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蜡烛的距离太远，照明的效果也不行。 制作玻璃罩并不难，发明能够防风、防雨的马灯，已经势在必行。 马灯不仅能够在室内照明，夜晚哨兵巡逻也有了照明工具，这是极为关键的环节。 制作马灯，最关键的就是灯芯。既要能够充分吸油，还要能够耐燃。其它的机械部分都极为简单。 李宪在白云山庄埋头搞发明，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宁静和谐的氛围终于被一个人给打破了。 飞狐军的老人都明白，李宪一旦进入白云山庄，那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行政民生找唐浩然，军事问题找萧芸娘，军纪问题找牟长霞，有事没事别找我。 正因为如此，打破宁静的肯定不是飞狐军的老人。 大辽国最后的一位小公主，耶律余里衍，突然来到浮图峪镇求见李宪！ “求见”两个字是裴小七说的，耶律余里衍的原话是：“我要见李宪李大公子，否则的话，我就拆了他这栋房子！” 书中交代，李宪目前的警卫连连长是裴小七，刚刚上任半个月，手下只有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两个排长，每人手下二十四人。 韦冬宁和韦秋明这个女兵特勤排，七十二人都是落霞观弟子里面挑选出来的武功高手，一直跟在李宪身边，不属于裴小七的部下。 裴小七长得面如冠玉，今年十六岁，内黄八骑里面最小的白袍小将，一手裴家枪已经很有些火候，而且家学渊源，读过兵书战策。 李宪把他弄到自己身边是为了进一步培养，命令他带着傻金刚、呆霸王看守浮图峪镇的办公大楼，同时利用他给孟威、陈团、李飞凤传授兵书战策。 特遣军团的直属警卫营，营长萧七郎留在神堂堡，副营长耶律敏带领女兵连担任护卫，跟随耶律余里衍行动。 耶律余里衍带领自己的女兵连突然出现在浮图峪镇，而且来势汹汹，不讲道理，直接要闯办公大楼，裴小七当然不干了。 裴小七带着孟威、陈团挡在院门口，两句话就说崩了。 耶律余里衍的骑射功夫极为出众，但她毕竟是公主身份，看见三个少年纵马而出，一个比一个精神，心里啧啧称奇，但还不肖于动手。 警卫营副营长耶律敏，不仅马上功夫了得，而且个人武功也不错，曾经还刺杀过李宪。她手中的花枪一指，就要单挑裴小七。 裴小七是自己这一方的主将，对方的主将还没出来，所以傻金刚孟威一催战马，拧着六十多斤的合扇板门刀就来到了大街上。 “耶律敏，我在神堂堡见过你，算起来是熟人，但这没用。”傻金刚孟威并非真傻，其实头脑很清楚：“要想进入这个院门，必须有公子的手令。不然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要问问我手中的大刀！” 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没用，耶律敏自然也没用。 两个人催马上前交手一合，耶律敏的花枪一碰到大刀被震飞了，这还是傻金刚孟威没有反击的结果。 恰在此时，从院门内冲出一匹小红马。 比小红马速度更快的，是带着童音的清脆嗓音：“当初我就说过，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连我都不敢违背爹爹的军令，必须服从裴小七的指挥，你还想如何？”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飞狐军的小公主李飞凤，李宪的宝贝女儿。她说话的对象，当然是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嘻嘻一笑：“原来凤儿公主也在这里，那就行了。” 李飞凤马鞍桥上是一杆六斤重的缠金月华枪，这是陈老幺特制的，枪杆具有极大的弹性，一般的兵器砍不断。 “我当然在这里了！”李飞凤摘下长枪一指耶律敏：“我原来没有家，所以跟着两个娘到处跑。后来爹爹修了这个房子，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想进我的家，当然是可以的，但必须我爹爹同意。不过，他们三个你是打不赢的，如果能够胜过我的手中枪，我就让裴小七通知爹爹来见你们，你敢不敢？” 耶律敏也不过十五六岁，在栾城刺杀李宪失败之后，和李飞凤交往并不少。后来为了搬救兵赶到东京汴梁城，几乎每天都和李飞凤粘糊在一起，算是老朋友了。 耶律敏已经捡回自己的花枪，闻言嘻嘻一笑：“妹子，我就来试试，看看你的枪法有没有长进。” 李飞凤刚刚九岁年纪，她的枪法是个大杂烩，分别得到过萧姵、萧芸娘、李奚骨、卜辙、裴鸾娇的精心传授。 后来牟长霞屯兵石鼓山将近一个月，裴鸾娇、薛沁儿每天带着女兵营训练，李飞凤几乎和每个人交过手，枪法突飞猛进。 虽然限于年龄不能发挥枪法的全部威力，但李飞凤的枪法绝对不能小瞧。两个小姑娘这一交手，并不是拼命，而是斗枪法，也就是较量彼此之间的反应能力。 刚开始，耶律余里衍、裴小七等人都抱着看戏的态度，没想到转眼就是七八个回合，李飞凤占据绝对上风，耶律敏居然显得极为被动，旁观者这才大吃一惊。 耶律余里衍吃惊的是，李飞凤对大辽萧家的枪法，已经深得其精髓。只要年龄再长大一些，那还真的很难找到对手。 裴小七看得直流冷汗，是因为李飞凤使出来的裴家枪，有些变化连他都不知道。也就是说，李飞凤对裴家枪的领悟，在有些方面已经超过了练过十年的裴小七。 其实这也很简单，李飞凤能有今天的成就，主要是两个人造成的： 第一个人就是大哥李奚骨，那是达奚族的嫡系血脉。达奚族是当年幽云第一猛将世家，打遍天下无敌手。李飞凤是李奚骨的逆鳞，传授功夫自然是呕心沥血。 第二个人当然就是爹爹李宪，对于理论性、系统性、变通性的认识，眼光超越这个年代一千年。为了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李宪恩威并用，花费了不少心思。 两个人斗了将近二十个回合，单纯从枪法而言，耶律敏已经一败涂地。李飞凤缺的就是力量，导致招法的速度有所欠缺。 “你们在此稍等，我去通知公子。”裴小七阻止了两个人的继续比斗，然后策马疾驰而去。 对于耶律余里衍突然过来找自己，李宪心里有数得很。接到裴小七的消息，他让韦冬宁稍作准备，然后赶到了浮图峪镇。 一进入会议室，耶律余里衍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拍桌子叫了起来：“你把我软禁起来，是不是想吞掉我的军队？” 李宪微微一笑：“有什么话坐下说，你看你这个样子，还像一个公主吗？你凭良心说，我需要你的军队么？” 耶律余里衍气哼哼的坐在李宪对面：“你把我扔在县城，转眼就是一个多月不闻不问，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焦虑心思，李宪当然明白。 一个人国破家亡，而且这个人还是曾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突然失去了保命的军队，心里面当然会惊惧和焦虑。这是每个人都会产生的危机意识，没什么奇怪的。 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事实胜于雄辩。 李宪冲着门外叫道：“冬宁，把东西拿进来，让公主殿下看看我要干什么！” 韦冬宁闻声而进，抱着一大堆东西放在桌上：一把银鞘宝刀、两个牛皮挎包、两根牛皮带、两个水壶。 李宪伸手抓起宝刀抽出三寸，然后递给耶律余里衍：“你自己看看！” 耶律余里衍凝神一看，黄金刀柄上刻着两行字：特遣军团军令之刃、军团长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眼圈一红，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原来你在给我铸造佩刀？” 李宪沉声说道：“一支总打败仗的军队，你说我要来干什么？大辽国六十万军队一触即溃，说明整个体制都坏了，必须从根本上推倒重建，才能打翻身仗。这不是单纯的佩刀，而是特遣军团的指挥刀。军刀所指，有我无敌！临阵退缩，定斩不赦！” 耶律余里衍果然是属变色龙的，居然站起身来嫣然一笑，然后躬身给李宪行了一礼：“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人，做错事情你应该原谅才对，何必要板起脸来教训人嘛，这就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李宪摆摆手冷哼一声：“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如果都像你这么不懂事，说明懂事的早就在你手里死绝了。我想说的是，对一支部队来说，严厉的军规远远不够，还需要大量的辅助装备，确保每个人能够随时发挥战斗力，然后才谈得上打败敌人。” 耶律余里衍闻言一愣：“那应该怎么做呢？” 李宪伸手一指桌面：“冬宁，给公主殿下示范一下，看看一支部队应该有些什么东西！” 第0517章 战略大穿插 对于如何处理和耶律余里衍之间的关系，李宪一直非常头痛。 按照自己的战略目标，今后肯定要和大金国女真鞑子摆开战场，没有几场血战不可能解决问题。 大金国女真铁骑就那么十几万人，实际上不值一提，起码李宪并没有太当回事。真正能够造成巨大伤害的，是被大金国整编的契丹效死营三十七万部队。 有了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的存在，分别代表大辽萧家、大辽耶律家，今后瓦解契丹效死营就很有希望，这才是李宪一再迁就耶律余里衍的根本原因。 萧姵、萧芸娘已经对大辽国彻底死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宪身上，可谓是志同道合，全力以赴，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耶律余里衍和萧姵、萧芸娘完全不同，她心中对大辽国还念念不忘，每时每刻都想恢复昔日的荣耀，为此可以不择手段。说来也是，大辽国本来就是耶律家族的，萧家不过是辅佐。 自从被自己的爹爹耶律延禧抛弃，耶律余里衍现在就像一只受伤的兔子，每时每刻都处于心惊肉跳的状态中，对任何迹象都严重怀疑。 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心理学是必修功课，所以很理解耶律余里衍目前的心理状态。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出卖一次，这种心理伤害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说穿了，耶律余里衍现在徘徊在生死门外面，处于绝望的关头，对任何事情都患得患失。她期望抓住别人的援助之手，却又怀疑别人对自己不安好心。 李宪也很佩服耶律余里衍，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经历了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惨痛教训，居然没有精神崩溃，可见这个人心志坚韧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耶律余里衍，李宪是怜惜、敬佩、警惕、防范、期望，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李宪心里也很矛盾，但从来没有想过杀掉耶律余里衍。 上一次耶律余里衍离开东团堡之后，萧芸娘曾经当面试探过李宪，结果李宪始终没有答应在适当时候杀掉耶律余里衍，这也是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等人最不放心的地方。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萧芸娘对李宪的这八个字评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流传出来的。 李宪和耶律余里衍都患得患失，但是李宪占有一定的先机，因为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空，脑袋中有领先一千年的知识，也是唯一的本钱。 耶律余里衍虽然足够聪明，也足够狡猾，而且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是李宪把自己的神棍模样展示出来，顿时收到了一定效果。 韦冬宁一件一件讲解物品的用途，耶律余里衍的表情就越来越丰富。 铜制军用水壶，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造型，有皮带可以挂在肩上，当然也能挂在马鞍上。大水壶可以装八斤水，小水壶可以装三斤水，足够一人一马在沙漠中坚持七天。 纯银茶缸、饭盒，这都是给耶律余里衍定做的，上面刻有她的名字。这些物品让耶律余里衍觉得新奇，倒也没有更多的表情。 但是，韦冬宁打开一个牛皮挎包，摸出来的第一个东西，就把耶律余里衍吸引住了。 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两枚金印：飞狐军特遣军团、军团长耶律余里衍。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名正言顺，大印就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丢了大印，就丢了身份标识。 韦冬宁从牛皮挎包里面拿出来的第二件东西，居然是一张羊皮纸地图。上面曲里拐弯画了好些个线条，一时之间也看不明白，耶律余里衍张了张嘴想问李宪，最后还是忍住了。 韦冬宁拿出的第三件东西，终于让耶律余里衍吃惊地跳了起来：“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韦冬宁微微一笑：“这是公子耗费心血，专门给你炼制的神物，让你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生火，因此叫做打火机，上面刻有你的名字。” 当的一声，韦冬宁右手大拇指往上一顶，打火机的顶盖已经弹开，大拇指随后一搓边轮，一团小火苗窜了起来。 凭空出现一团火焰，在北宋末年简直比神迹还要玄幻。 韦冬宁居然掌中生火，世界上还有如此怪事，耶律余里衍脸色都吓白了，说话舌头都打结：“这火，这是什么火，从哪来的？” 当的一声，韦冬宁关上打火机，脸上带着崇敬之色说道：“公子在江湖上有半仙之名，当然不是白来的。这是地心之火，公子施展法术提炼而来。只要有了这个神物，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生火。飞狐军数万人，公子第一个赏赐神物的人，就是你！” 耶律余里衍连连摆手：“如此古怪的东西居然能够自己冒出火来，万一把我烧死了怎么办？我可不敢要！” 韦冬宁微微一笑：“你真不要？” 耶律余里衍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我，我不要！” 韦冬宁呵呵大笑：“那好，这件宝物今后归我，你是公主身份，今后可不要后悔。” “慢着！”耶律余里衍身后的萧晨露扑了出来，直接从韦冬宁手中抢走了打火机：“送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够收回啊？我要给公主做饭烧水，这种神物应该给我！” 耶律余里衍毕竟出生皇家，这年月如何快速生火，是所有人面临的难题。 韦冬宁手把手教会萧晨露使用打火机的一瞬间，耶律余里衍终于发现了奥妙，闪电般把打火机抓到手中，当的一声掀开顶盖给打着了。 “原来是这样，果然神奇无比！耶律余里衍兴奋的俏脸通红：“经常听说书先生说，神仙的大拇指和食指一搓就能够发出火来，我现在是不是神仙了？” “还有更好玩的东西你没见到。”韦冬宁嘻嘻一笑，随即对外叫道：“殷莲，提进来！” 殷莲宛若杨柳临风一般闪身进门，右手提着一盏灯，正是李宪研制成功的第一代马灯，带有玻璃罩。 殷莲随手关上大门，然后在房间快速走了一圈，马灯的优势终于在黑暗房间体现出来。 韦冬宁接过来放在桌上：“公主看看，不怕风，不怕雨，吹不燃，打不熄。想挂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是不是比你当年皇宫的灯笼小巧得多、亮堂得多？有了这些东西，今后行军打仗是不是先机在握？公子为你费尽心机，你居然怀疑公子别有用心！” 对于韦冬宁的言辞敲打，耶律余里衍并没有太在意。 李宪今天送过来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划时代的物品，耶律余里衍冷静下来之后，终于发现用于军事上的巨大威力。 耶律余里衍盯着眼前的马灯：“我是小人，行？我太鲁莽了，行？公子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李宪终于开口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着急是没用的。特遣军团需要训练，士兵需要制式兵器，这都需要时间。现在基本上差不多了，我自己的三个军团全部压下来，首先装备你的特遣军团，然后准备出击。” 耶律余里衍闻言一惊：“准备出击？你想打什么地方？” 李宪摇摇头：“具体打什么地方还不能说，七天之后我要召开一次军官会议，然后再统一研究。但有一条可以告诉，特遣军团五月底要出动！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住在这里，等我忙完这几天就好了。” 原来，李宪把第六少年营从东团堡调到插箭岭新兵营，是姜四娘赶到东团堡传达的命令。 让姜四娘亲自跑一趟东团堡，一共下达了两个命令：调动第六少年营仅仅是一个方面，命令混成团侦察营秘密出动，才是最根本的命令。 混成团副团长是高成，也就是原来郭小乙侦察营的第一连连长，后来侦察营的营长，当初就是他把耶律余里衍他们一行七人保护出来的。 接到李宪的密信之后，高成亲自率领侦察营一千六百多人分批出动，对既定方向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全面侦察，前天已经提交侦察报告。 被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京等人算计了一次，李宪在山西境内栽了一个大跟头，这笔血债肯定要讨回来。 但是，要想把特遣军团调出去，而且不能让敌人察觉，这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把耶律余里衍带到飞狐县，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李宪两世为人，而且是战略侦察兵出身，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个原则他不会忘记。 利用白云山庄的契机，唐浩然前不久搞了一次大规模的反特锄奸运动，铲除各类间谍组织一千多人，并不代表蔚州境内就没有敌人的探子。 耶律余里衍，是大金国女真鞑子盯得最紧的三个人之一：第一个就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第二个是蔚州萧芸娘，第三个是耶律余里衍。 萧芸娘和耶律余里衍都在蔚州境内按兵不动，让探子把消息放出去，大金国女真鞑子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来。 其实，李宪刚才没有和耶律余里衍说真话，因为特遣军团在昨天夜里就已经开始行动，总指挥就是副军团长毕长青。 李宪所说的七天时间，就是因为特遣军团的这次秘密穿插行动，需要七天时间才能完成，穿插距离一千二百里。 召开一次军官会议是有必要的，参加人员是飞狐军副营长以上的全体军官。当然，特遣军团已经出发，只能是耶律余里衍和耶律敏作为代表参加。 “诸位，蔚州的各项建设都需要时间，但敌人不会让我们太舒服，肯定还要搞许多动作。为了牵制敌人，我们接下来需要采取一些措施，今后两年时间我们有两条线。未来两年时间内，萧芸娘、牟长霞统一指挥三大军团。” “三大军团已经完成初步磨合，占据了各处战略要地，根本任务就是保卫内线的安定。上一次，敌人竟然对我们的核心部位动手，这是一个危险信号。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敌人制造麻烦，这是我的任务。” 李宪在会上简要阐述了一下，然后和萧芸娘、牟长霞、耶律余里衍密谈一昼夜，终于拉开了铁血征战的序幕。 第0518章 说服萧芸娘 燕山，华夏国北部着名山脉之一，自古就是战略要地。燕山西起白河，东至榆关（隋开皇三年筑榆关城，今山海关），北接坝上高原，西南隔关沟与太行山相望。 李宪、萧芸娘、耶律余里衍三个人都很清楚，要想从蔚州出兵穿插到北方的坝上草原，一共只有三条通道。 第一条通道，就是燕山东面的燕山大峡谷。这肯定不现实，因为大峡谷在渤海那边，现在属于大金国的腹地。 第二条通道，就是燕赐城（张北县）北面的野狐岭，但这条路也不通，因为完颜宗望的六万女真精锐挡住了北面的出口。当初香炉寨的大寨主徐成，就是在这里全军覆没。 第三条通道，就是燕山香炉峰西侧，俗称山西。当初李宪迂回千里突然出现在这里，经过一番阴谋诡计，最后不仅安全返回，而且顺手拿下了蔚州五县。 李宪命令高成率领侦察营秘密出动，就是侦察香炉寨西侧这条通道。这个地方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东西两军的结合部，也是唯一能够利用的地方。 对于基本的历史格局，李宪心里是清楚的，他选定的出兵时间也是以此为依据。派遣高成过来侦察一番，不过是确认一下历史记载是否有误。 根据历史记载，女真铁骑攻破居庸关后，萧干（回离保）退保箭笴山，收集奚、渤海、汉三族丁壮为兵，自号奚国皇帝。这是奚族历史上建立的第一个政权，也是最后一个政权。它只存在了数月，在金兵围剿下溃败，萧干（回离保）被下属所杀。 女真鞑子在灭辽过程中，对奚人先是把攻克地区的奚人降为奴隶，编入猛安谋克，对归附的奚人置猛安谋克领之，前后设置九猛安，打乱奚各部组织形式。由于金国军事进攻接连取得胜利，被抓捕的奚族人越来越多。 金国女真鞑子是一个人口不足百万的小部落，奚族、渤海族的人口就已经超过了女真鞑子总人口，更别说基数庞大的契丹族、汉族。 完颜阿骨打翘辫子之后，完颜晟继承皇位。他自以为很高明，决定对奚族、渤海族来一个大迁徙，让他们离开祖籍地，失去造反的土壤。于是九猛安奚族人被迁徙于山西，也就是燕山之西。 半年前的昭古牙、尹和尚叛乱，就是因为这一个大迁徙政策引起的。起义的最后两万残军进入蔚州接受了李宪的整编，飞狐军直属军团的护商团团长耶律孛达、副团长塔布野，就是奚族人。 李宪很清楚，女真鞑子都是一根筋，完颜晟这个皇帝更是跋扈嚣张。昭古牙和尹和尚等人的叛乱被平息之后，完颜晟再次下诏，要求尽快完成奚族、渤海族大迁徙，让他们远离大金国腹地。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间窗，前后只有三个月时间。如果不能知道过去未来，神仙也很难抓机遇。 刚好李宪比神仙还神仙，知道过去未来。高成率领侦察营实地侦察，确认奚族和渤海族的大迁徙，开春之后又在大面积移动。 机会来了！ 李宪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已经下达了一个绝密命令：“毕长青率领特遣军团萧和尚的第一团立即北上，用白底哥的第二营打头阵，刘范的第一营随后跟进，一路上晓宿夜行隐秘行踪，从弘州城向北穿插出去，经过龙潭凹直扑鹤鸣滩。” “刘范第一营向西监视平远堡，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白底哥第二营全速北上莲花坳，秘密控制马家堡一线。嵬名巫达的第二团间隔一天时间秘密北上，赶到马家堡和白底哥所部会合，摸清女真鞑子对奚族和渤海族大迁徙的详细情况。” 这次兵力调动，是耶律余里衍找李宪的前一天开始的。此后又拖延了七天时间，李宪才召开全体军官会议，部署未来两年的军事工作，然后才和萧芸娘、牟长霞、耶律余里衍通气。 萧芸娘非常不满意李宪的做法：“公子，你是蔚州的当家人，而且已经先斩后奏了，让我说什么好呢？从战略上来说，女真鞑子强制奚族大迁徙，肯定造成大动荡，在这个紧要关头横插一脚，让女真鞑子乱上加乱，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话说回来，耶律余里衍、毕长青两个人都有能力，他们两个人带兵出征其实就很好了，为什么公子还要以身犯险？如此重大的事情都不事先商量，现在一句话就把蔚州五县丢给我和长霞，你一个人跑出去逍遥，是不是有些过分？” 耶律余里衍也非常不高兴：“芸娘，你说话就说话，没事总看我干什么？公子此次调兵，动的可是我的部队，结果我这个军团长此刻才知道部队已经出发八天。这到底是不相信我呢，还是公子不相信自己呀？” 牟长霞属于贤妻良母型的，说起话来温温吞吞，但总是说到点子上：“公子，你的这个行动，沁儿知道吗？” 李宪赶紧摆手：“沁儿刚刚能够起床活动，我怎么敢让她知道？一旦她着急起来对伤口可不利，你们都要瞒住她，两个月之内不能让她知道我的去向。” 牟长霞点点头：“你只要记住有很多人在担心，那我就放心了。这一去山高水长，公子多多注意安全。对了，公子准备什么时候返回呢？” 李宪摇摇头：“计划没有变化快，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办法确定具体时间。我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两年。” 萧芸娘沉声问道：“我关心的是，公子不惜亲自冒险，最根本的战役目标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很难回答，李宪一下子沉默起来。 按照李宪的设想，这次长途奔袭万里，给金国女真鞑子制造混乱，仅仅是很小的一个方面，最核心的问题是要打破耶律大石的如意算盘，同时把还没有成气候的蒙古鞑子死死地按住。 难道告诉三女：蒙古鞑子八十年以后就要翻天，然后杀入中原把汉人杀了一大半，大汉民族的整个文明传承都被迫中断了。老子此次出去，实际上是要找蒙古鞑子的麻烦，把他们捏死在摇篮之中。 铁木真还要三十八年才会出生，目前的蒙古部族还是若干小部落，彼此之间杀伐不断。 现在大金、大夏、大宋三家平安无事，两年之内也没什么大乱子。李宪认为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正是各个击破蒙古各部落的大好时机。 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所以李宪说出来的是另外一番话： “芸娘、长霞：古人云，无信不立。我已经和人家达成了秘密协议，需要在关键时刻给大夏皇室施加压力。如果不穿插出去，怎么可能及时出现在兀剌海城？要想威胁大夏国，肯定需要建立一个新的立足点。如果我不亲自出去，到时候相隔万里之遥，中间还有完颜宗翰挡着，遇到战略问题如何处理呢？” 萧芸娘狠狠地盯了耶律余里衍一眼，才不耐烦地说道：“公子是一家之主，对外征战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我当然不会反对。只要你不被别人迷惑，记得家里还有人翘首以盼，我和长霞就谢天谢地了。” 不管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李宪也算落心不少。 李宪心里也清楚，萧芸娘、牟长霞反复叮咛，其实就担心一件事：自己抵挡不住诱惑，最后忘记蔚州五县，直接跟着耶律余里衍跑了。 “你们放心，蔚州五县才是我的根本，此次出去不过是搞副业。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只要大金、大宋不动手，你们就闷头发展。我们数万军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各军团要在适当的时候抽出兵力，帮助老百姓劳动。” 该说的都说了，该安排的也安排了，李宪也到了出发的时候。因为需要保密，而且还要迷惑敌人，所以李宪要和耶律余里衍分成两路行动。 牟长霞陪同耶律余里衍向东，目的是视察紫荆关。萧芸娘陪着李宪南下倒马关，同样是检查各处关隘，似乎要防止大宋北上。 萧芸娘左手牵着战马，右手抓着李宪的左手：“公子，你的确够阴险的，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调动少年第六营了。通过你这一次的战术动作，让我对于排兵布阵多了一层领悟。” 李宪微微一笑：“说说看。” 萧芸娘冲着李宪翻了一个白眼：“少年第六营从东团堡出来，可以算是搞得惊天动地，无人不知。不久又返回东团堡，却生怕别人看见了。你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花招反复使用，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结合白云山庄上次遇袭这件事情，给人的第一感觉，你就是要加强白云山庄的防御。就在这个时候，李奚骨的黑煞团分散出去，几乎一夜之间出现在定安县境内。这的确是神来之笔，我也佩服万分。” “与此同时，耶律余里衍出现在紫荆关方向，你又到了倒马关前线，摆明了是要防御大宋军队。甚至有人会猜想，你是不是想找涿州郭药师的麻烦，毕竟他去年攻打定安县和紫荆关，这个仇你还没报。” 李宪不得不承认，大辽萧家女子都不是吃干饭的，只要透露一点儿口风，她们就能够把所有经过推测出来，居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仿佛她们亲自安排的一样。 李宪只能苦笑道：“你说的不错，事实上也是如此。蔚州这个地方虽然能够出兵，但是向北出兵很麻烦。我又不想在蔚州境内和女真鞑子作战，那就只能搞阴谋诡计，让大部队分散穿插出去。” 来到倒马关和插箭岭的结合部，萧芸娘突然做了个怪脸：“我就送到这里，赶紧找你的那只妖狐汇合去。记得好多人牵挂，不要被妖狐迷住连家门都找不到！” 第0519章 重回莲花淖 凌晨时分，李宪站在一片竹林之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实际上白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李宪倒背双手，低头踱步，随口问了一声：“情况怎么样？” 回答问题的是韦冬宁：“公子，我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竹林之中没有人。裴小七进入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出来？” 李宪冷笑一声：“就那三个莽撞的小子，一头撞进去之后，除非砍倒所有竹林，没有人指引肯定出不来了！” 韦冬宁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宪这才微微一笑：“那三个小子少不更事，以为自己力大无穷就行了，我曾经在里面布置了一座八卦阵，你说他们怎么出来！” 韦秋明刚刚在外围巡视完毕返回来，也很吃惊：“公子来过这里？” 李宪当然来过这里，而且刻骨铭心。 莲花淖，面积两千多亩的一片竹林，处于香炉寨主峰大尖山西侧的丘陵地区，也是李宪施展“蚂蚁上树”之计的。 一年半以前，李宪深入大同府以北给完颜彀英找麻烦，先后得到了张彦、阎方两员大将，然后剿灭了土匪管大年，听说了香炉寨遭到金兵围攻的消息。 在这一场大乱仗之中，李宪为了自己的长远目标，把“即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无耻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获得了义薄云天的江湖名声，还顺手抢到了蔚州五县，让完颜宗翰、完颜彀英、完颜阇母都栽了一个大跟头，香炉寨和五虎寨先后覆灭，追魂枪李宪的名号传遍幽云十六州。 莲花淖在马家堡西面十二里的位置，是一片竹林围着的五个小水潭，形状像一朵莲花。 五个小水潭属于低温温泉，温水大概在三十度左右，竹林中白雾弥漫就是温泉造成的。 从土匪管大年手中抢来的妇孺、剿灭谋克户完颜佟家奴之后抢来的妇孺、郭小乙和萧焯抢回来的女真妇女儿童，一共有四千多人需要“圈禁”起来，免得到处乱跑坏了大事。 李宪当时人手不足，只能根据此处的地形地貌，利用这片天然的竹林和石头，采用画地为牢的办法临时圈禁。 他按照后世在公园里看见的八卦阵，加上军队所学的战场伪装术，对这片竹林进行了一番不起眼的改造。 前后布置“竹镖密集阵”一百二十座，可以挡住四千敌人的围攻，后来撤退的时候毁掉了“竹镖密集阵”。 改造之后的莲花淖竹林，安全的进出通道只有一个，其它的竹林小路七弯八拐之后，又要回到最中央的五个水潭那里。 只要花了功夫，总会有收获的。上天也眷顾李宪，让他在这里认下了一个女儿，这就是后来飞狐军的小公主：李飞凤。 李宪这次穿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裴小七、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贴身保镖韦秋明和韦冬宁，是一支一百二十多人的小分队。 裴小七、孟威和陈团率领警卫排四十八人当前锋，李宪带着韦秋明、韦冬宁她们七十二人随后跟进，目的地就是莲花淖竹林，这也是和毕长青、耶律余里衍、李奚骨等人约定的联络地点。 等到李宪赶过来的时候，发现裴小七他们已经从死门一头扎进竹林，所以赶紧命令韦秋明、韦冬宁对竹林四周进行搜索。 天色马上就要亮了，李宪就是要借用这片竹林隐藏行迹，等待耶律余里衍过来汇合，同时查清楚自己的大部队到了什么位置。 韦秋明听说竹林里面有八卦阵，心里就有些吃惊：“公子，东面十二里的马家堡还是一片废墟，并没有看见有人出没的样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已经穿越封锁线深入敌后，李宪当然要小心在意，所以指了指身后：“留下一组姐妹把痕迹清理干净，然后从东北方向进入竹林，就可以直接走到核心位置。今天白天就在这里休整，一切都等晚上再说。” 李宪牵着宝马金玉赤骝来到竹林里面，警卫排的五十几个小子，还在竹林里面到处乱窜，好像没头苍蝇似的，让韦冬宁手下的那些姑娘们笑得前仰后合。 一直等到裴小七等人全部来到水潭中央，李宪才阴沉着脸教训道：“为大将者，必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然后才谈得上利用天时、地利、人和。遇林莫入，这是江湖上最起码的常识。你们还没有搞清楚方向，居然一头扎进来。幸亏这是我布置的阵法，如果是敌人的诡计，你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番话既是教训，也是教育，所有人都没敢吱声儿。 “现在我命令：警卫排把马匹放在里面，分成两组轮流对竹林外面进行监视，不要暴露自己的目标。女兵内卫抽出一半的人照顾马匹，另外一半人准备饭食。动作要快，天亮以后就不能生火。” 李宪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事情，他自己倒背双手开始在密林之中散步。其实也不是散步，而是采用这种方式掩盖心头的焦虑。 李宪有些担心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按照预定计划，李奚骨和裴凤琦率领黑煞团在这里集结，然后等待下一步命令。可是李宪到现在也没有发现黑煞团的踪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耶律余里衍、耶律敏都对这一带很熟悉，所以李宪仅仅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女兵连，到底能不能平安越过完颜宗望的封锁线，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两个问题不由得李宪不担心。如果一个穿插行动就失败了，接下来的各种计划就变成了幻想。 放得开，收得拢；打得赢，走得脱。这是后世八路军和新四军取胜的法宝，而且用起来得心应手。 人民解放军最厉害的战术，就是分散穿插，快速集结；突然袭击，闪电撤退。 这一套运动战原理，李宪一万年都不会忘记，所以他这一次就使用了这一招。 在北宋末年这个年代，实施一万多人大穿插的军事行动，实在是非常危险的战术动作。 不要说这个年代，即便是后世蒋介石国军，以连为单位分散行动，马上就是一盘散沙。 时间，就在李宪忐忑不安之中溜走，转眼就到了中午时分。 刚刚吃过午饭，韦秋明突然从竹林外闯进来：“公子，东南方向出现敌情！” 李宪把饭盒扔给韦冬宁，站起身来擦了一下嘴巴：“别急，究竟怎么回事？” 韦秋明是原来落霞观四大护法排名第三，为人性格沉稳，说话有条有理：“我带领一个三人小组对东南方向展开侦察，准备接应耶律余里衍，没想到前出二十里就看见一群敌人冲过来，大概有四百多骑。” 李宪眉头一皱：“如何判断是敌人？” 韦秋明轻声说道：“第一，他们的额头铮亮，脑后拖着一根羊尾辫，一看就是女真鞑子。第二，后面的追兵正是耶律余里衍一马当先，耶律敏带领女兵连紧随其后！目前一逃一追，刚好冲着东面的马家堡，大概还有不到二十里。” 根据李宪的命令，耶律余里衍率领女兵连三百六十多人，应该是执行秘密穿插任务，绝对不能在封锁线附近惊动敌人，为什么要和金兵打起来，而且金兵人数占优，却拼命逃跑？ 这件事情有些古怪，过去两天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宪已经是满头雾水。 但是现在时间不等人，李宪随即高声叫道：“裴小七——警卫排紧急集合，立即快马加鞭赶到马家堡废墟！如果金兵继续向北冲击，你们就侧击敌人腰部，策应余里衍的女兵连。记住，别他娘的都给杀了，我要抓活的问话。” 裴小七来到李宪身边还没有打过仗，每天都在听有关李宪和飞狐军的各种传奇故事。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裴小七飞身上马，把手中的镔铁枪往上一举刚准备说话，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带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二龙出水冲出了竹林。 裴小七一看就剩自己一个人掉在最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我操！就算想争先恐后杀敌立功，也应该等小爷我把命令说完，哪有丢下主将自己先跑的？” 五十多小老虎火急火燎冲出竹林，韦冬宁和韦秋明强忍住笑意：“公子，我们怎么办？” 李宪冷笑一声：“如果女真鞑子真有四百多骑，绝对不应该害怕余里衍的三百多女兵，更不可能被吓得落荒而逃，这其中必定有蹊跷。我担心的是敌人使用诱敌之计，搞得不好这附近就会有大部队埋伏。” “裴小七、孟威、陈团人小鬼大，单打独斗不用担心。他们从侧面发动突然袭击，就算是神仙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我们人数太少，如果敌人有阴谋就会很被动，所以需要有一支接应力量。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蛾子！” 别人不知道这附近的地形，但是李宪心里一清二楚，因为他当初带领张彦、阎方等人，先后干掉了完颜佟家奴两处兵营，夺取了大本营马家堡，收拢了香炉寨两千残兵。 韦秋明所说的方位，就是马家堡南面唯一的南下通道，也是萧芸娘第一次展示自己能力，带领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施展“蒋干盗书之计”的战场。 萧芸娘这一仗打出了“大辽萧芸娘”的名声，从而威震幽云十六州，让大家心服口服，奠定了自己在飞狐军不可动摇的地位，成为李宪最得力的助手。 没想到李宪带领内卫女兵排从竹林出来，抢占一处制高点用单筒望远镜一看，韦秋明所说的女真鞑子四百多骑好像没错，实际上大错特错！ 看见了紧追不舍的耶律余里衍，自然也看清了逃跑的那些人，李宪顿时紧张起来：“秋明，立即上去通知裴小七手下留人，否则就来不及了！” 第0520章 事情的原委 被耶律余里衍追赶的并非女真鞑子！ 虽然这四百多人的脑袋被剃成了秃瓢，额头上是铮明瓦亮的青皮，但绝对不是女真鞑子，起码不是正宗的女真鞑子。 李宪能够一瞬间看出端倪，当然是有依据的。 第一，虽然是四百多骑，但是里面居然有骡子，并不是标准战马，甚至连马鞍也没有，分明是勉强凑起来的。 第二，这四百多人的衣服杂乱无章，全都是粗布衣衫。没有盔甲也就算了，年龄层次也不对，有四十多岁的，也有十来岁的。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使用单刀和长枪这种标准兵器的还不到一百人，剩下的三百多人，手里都是哨棒，也就是木头棒子。 正宗女真鞑子的部队，兵将都穿有甲胄，使用制式兵器。百夫长以上都是铜盔铜甲，普通士兵也有皮甲或者棉甲，就连战马也披甲。 但是，被女真鞑子整编的契丹效死营、奚族军、渤海军、汉儿军，一律不准穿盔甲，在战斗中抢来的、缴获的盔甲、兵器也要上交。 后世的日本鬼子对待伪军，学的就是女真鞑子这一套：伪军的兵器简陋，而且不装备钢盔和军靴。 正因为如此，在战场上很容易区分女真鞑子的精锐部队。 这个问题李宪一清二楚，耶律余里衍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可她为什么要拼命追赶这批人呢？李宪不清楚。 因为自己刚刚进入敌占区，好多情况都不清楚，那就需要舌头来说话，所以李宪命令裴小七、孟威、陈团等人刀下留人。 要知道，裴小七的镔铁亮银枪、孟威的合扇板门刀、陈团的五股托天叉，一般的猛将都抵挡不住，这一群乌合之众碰到三位小煞神，肯定要人头滚滚。 韦秋明、韦冬宁率领的内卫女兵排虽然配备了缠金月华枪，但是她们的主要对敌兵器并非长枪，而是一张两石铁胎弓。因为这七十二人都是武林高手，利用内力可以开硬弓进行远程打击。 事情没有意外，裴小七、孟威、陈团率领四十八骑迎头挡住去路，韦秋明和韦冬宁带领七十名女兵从侧面夹击上去，闷头冲过来的四百多骑顿时就傻眼了。 裴小七镔铁亮银枪往上一举，同时大喝一声：“此路不通，投降免死！” 李宪身边的这些少年男女，都是统一的制式装备：头戴铜钉皮甲，身穿连锁细甲，外罩猩红色战袍。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整齐威风，而且制式和大金大辽都不一样。 至于五个将领，都是单独的穿戴：裴小七是银盔银甲银枪，孟威和陈团是铜盔铜甲，韦秋明和韦冬宁是凤翅金盔和黄铜细甲。 裴小七是内黄县人，标准的河内口音，也就是大宋京城一带的口音，顿时让四百多人面面相觑：难道大宋军队打过来了？ 也就这个功夫，耶律余里衍已经飞马赶到李宪身边，耶律敏指挥三百六十多女兵完成了包围，古怪的四百多骑只能下马投降。 李宪心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余里衍，你也是算是百战余生，怎么不分轻重缓急？我让你秘密穿插过来，怎么又和别人打起来了？” 耶律余里衍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角，又轻轻喘息了一会儿，这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一路上我都按照你说的晓宿夜行，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就连迎头撞上千夫长完颜乌达补，我也没有发动突袭杀了他，而是赶紧绕道走。” 李宪伸手一指四百多俘虏：“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对这些人穷追不舍？” 耶律余里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嗓门也拔高八度：“这帮不长进的奚族混蛋没有骨气，投靠女真贼子也就罢了，昨天晚上居然偷袭我的大营，实在是无法无天，怎么能怪我？” 李宪闻言大感奇怪：耶律余里衍的这个近卫女兵连非同一般，是三百六十个契丹少女组成，一个个骑射。精湛，仿佛母老虎一般，比一般的男人难缠多了。 在浮图峪镇为了安抚耶律余里衍，李宪命令谭凤娘挑出一批装备，给这个女兵连全部换装，和韦秋明的内卫女兵排一个模样，绝对是一支精锐部队。 这帮乌合之众难道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想去偷袭一支正规军的精锐部队，这不是摸老虎屁股吗？此事大有蹊跷，一定要弄个所以然才行。 想到这里，李宪沉喝一声：“来人，把里面领头的混蛋给我提过来！” 呆霸王陈团很快就把一个家伙拖过来，看模样四十多岁。 李宪翻身下马冷声说道：“我不追究你为什么要投靠金国女真鞑子，但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偷袭我的女兵营，实在胆大妄为。如果今天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后果你应该清楚。” 这汉子倒也硬气，冲着李宪一抱拳，开口就是大宋官话，而且发音纯正：“看贵军不像金兵，也不像辽军，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小的冒死冲击贵军大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汉子说话条理明晰，但有些不知死活，居然正面打听自己的来历。 李宪当然不会说实话，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睛：“我时间有限，耐性也不好，不想听废话。” “小的名叫濡纥吉，库莫奚族黑讫支部后裔，原本居住在蓟州罗山堡。大辽国南京（燕京）陷落，我们就跟随张觉父子投降了大金国。后来张觉父子起兵造反，又投靠大宋国，结果被人家砍了脑袋。” “张觉有一个远房侄子，名字叫张敦固。听说大宋国把张觉父子的人头送给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所以又从大宋国反出来，并且占据平州城。大金国皇帝下旨赦免我们的罪行，张敦固重新向大金国投降。” “开年后不久，大金国皇帝突然下旨，要把我们奚族五部全部迁到山西，限令六月底完成。我们黑讫支部因为参加过张觉造反，所以是第一批强制迁徙的。没想到楚里部在迁徙的过程中，突然发生叛乱。” 濡纥吉所说的这些经过李宪早就知道，这次穿插行动就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已经知道的事情，李宪不想再浪费时间听下去：“说重点！” 濡纥吉的声音突然激愤起来：“楚里部七百多人造反，把大金国的一个猛安给杀了，这就是滔天大祸。二太子完颜宗望一怒之下，命令完颜乌达补率兵平叛。根据大金国皇帝的旨意，楚里部、黑讫支部所有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光，女人和孩子赏赐给参加平叛的人为奴。” 虽然知道女真鞑子具有反人类特征，但居然如此残暴，还是让李宪有些震惊：“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在这里？” 濡纥吉眼圈都红了：“我们黑讫支部和楚里部迁徙，是前后脚的事情。楚里部发生变故的时候，我们很快就知道了，而且很快就被波及到。得知金国女真贼子要把我们灭绝，所以我们才逃出来想办法。” 一直气鼓鼓没有说话的耶律余里衍，突然斥责道：“你们扔下老婆孩子逃出来，居然打我的主意，简直岂有此理！” 看见濡纥吉欲言又止，李宪知道机不可失：“濡纥吉，赶紧磕头谢恩！知道你面前是谁吗？她就是大辽国主最宠爱的小公主余里衍，听说你们两族遭难，她不顾个人安危，专门过来拯救你们的！” 濡纥吉大吃一惊，赶紧拜伏在地磕头如捣蒜：“原来是公主殿下驾到，草民罪该万死！” 耶律余里衍是多么灵光一个人？李宪一开口，余里衍就已经明白了：接下来就是自己唱戏的舞台。 “免礼平身！”耶律余里衍摆摆手：“大辽官军被一帮奸贼操控，结果被女真贼子趁虚而入，让你们沦为别人的奴隶受苦了，这都是我的罪过。现在说说看，如何才能帮助你们。” 濡纥吉爬起身来躬身说道：“公主殿下，完颜乌达补的两千多人围困乌头山，想尽快解决楚里部叛军，只派出六百骑增援管辖黑讫支部的猛安，想挟持我们赶到昂耆泺，然后集中处理。我们趁乱逃出来，就是想寻找兵器战马，然后回去解救自己的族人。昨晚看见公主殿下人马整齐，所以才会冒犯公主。” 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明了，完颜乌达补围攻楚里部的乌头山，就在后世尚义县东面四十里，在马家堡东北八十多里的地方。 至于昂耆泺，李宪更不可能忘记，就是当初使用阴谋诡计，剿灭土匪管大年的那个大水泡。昂耆泺在马家堡北面七百里左右，在后世锡林浩特西面两百六十里。 耶律余里衍不敢擅自做主，又不敢暴露李宪的真实身份，只能胡编一个头衔把皮球踢出去：“濡纥吉，我不过是一个监军，不干涉军队之事。这位是我爹爹钦命的行军总都统李将军，你有什么要求就和他说。” 李宪心中疑云顿起：此处发生如此之大的变故，自己的主力部队哪里去了？ 特遣军团下辖三个团，总兵力一万六千多人。就算毕长青带领两个团走远了，李奚骨和裴凤琦率领的黑煞团现在也不见踪影，这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濡纥吉，你不说我也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你的族人救出来，然后和女真鞑子周旋到底。但是，我对你们那边的情况不是很清楚，现在把你们当中的战马挑选出来，然后挑选一批人给我当向导。” 听了李宪的吩咐，濡纥吉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给余里衍和李宪行礼之后，马上返回自己人那边叽哩哇啦起来。 余里衍把李宪拉到一边：“把我推出来也就算了，难道你真准备插手奚族的事情么？我们身边不到五百人，如何对抗完颜乌达补的两三千铁骑？” 军队不在身边，李宪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似乎有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没有想起来。 第0521章 历史的重合 毕长青，大概属于北宋末年最悲催的一个书生。 毕长青辛辛苦苦考上举人，正准备大展宏图连中三元的时候，结果要在家里守孝三年。等他再度出山的时候，已经是方腊造反，国将不国了。 祸害百姓的花石纲把方腊逼得造反，毕长青已经对大宋赵家朝廷不看好，干脆放弃了考进士这条路。 童贯和蔡攸用钱买回六座空城，杨江、张迪、高托天席卷河北，毕长青对大宋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 毕长青没有和李宪说实话。 毕长青的确是入云龙公孙胜推荐给李宪的，这一点他并没有说假话。 问题在于，毕长青在什么时候遇到公孙胜，又如何要推荐给李宪呢？ 原来，毕长青决定不考进士之后，就开始游历天下，琢磨兵书战策，希望在动乱年代有一番作为。 这一天来到河北地界，毕长青找到鬼道士杨江毛遂自荐，和后来见到李宪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我来给你当军师。” 可惜毕长青搞错了对象，杨江、张迪等人当初连李宪都瞧不上眼，他突然找上门去要给别人当军师，结果所有人都以为他读书读傻了得了失心疯，神志有些不正常。 被一帮粗野之人嘲笑之后，毕长青只能拂袖而去，在一家路边酒馆买醉，刚好遇到查探完颜京阴谋诡计的公孙胜、黄裳。 入云龙公孙胜道行高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而且敢于造反的道士，他在看人方面是有一套的。 经过三杯两盏之后，毕长青半醉半醒之际瞎说一气，所有观点都标新立异，和时局格格不入。 毕长青认为杨江、张迪战略方向错误，应该立即掉头向北发展，而不是蒙头南下，一头撞进大宋怀里自找没趣。 在一般人看来，北方除了草原、戈壁滩，剩下就是畜生，粮食、金钱、美女都在河南，向北有个屁用啊？ 燕山六州之地的大户全都被完颜宗望搬走了，剩下的都是空城。杨江、张迪等人急需粮食，当然不会掉头向北。 公孙胜认为毕长青绝对是个人才，小兄弟李宪也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混蛋，蔚州那边应该有毕长青一席之地。 果不其然，李宪对毕长青的态度和杨江完全不同，尤其是对剑走偏锋的论点极为赞同，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模样。 毕长青自告奋勇去和折可存、折可适谈判，除了解除李宪的后顾之忧，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彻底说服折家军不要和蔚州为敌，反而应该严重关注金兵。 和折家军谈判，毕长青表现了极大的诚意，把夏府在榆次的所有生意都送给折家，这的确是个大手笔。 大宋朝廷有规定，武将不能得罪文士。 毕长青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他出面当和事佬，折可存、折可适也不敢太放肆，最后皆大欢喜。 通过和折可适、折可存的交流，毕长青从另外一个侧面，对大宋、大金、大辽、大夏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不错，李宪一直非常疑惑的问题，毕长青在折家军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出兵北上。 也不是李宪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关键是他认为通过自己乱搞一气，历史轨迹应该有所偏差才对，所以才没有继续关注这件事情。 金界壕，也就是金国长城，历史记载修建了一万一千多里。 完颜阿骨打起兵造反，连续大败辽兵之后，却迟迟无法抓住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因为担心耶律延禧卷土重来，所以决定在金国和辽国之间修建一道长城。 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没有实施，完颜阿骨打就一病不起，很快死翘翘了。完颜晟沐猴而冠登基当了皇帝，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依然没有抓住，修建长城刻不容缓。 按照固有的历史，大金国把完颜婆卢火从西部前线抽回去，专门负责扑灭大辽国北方的室韦部、乌古部、敌烈部、茶扎拉部、阻卜部、萌古部（后来的蒙古部），然后利用抓捕的俘虏修建长城。 这件事情李宪当然知道，可是他觉得大金国应该换人才对。因为完颜婆卢火是自己手下败将，曾经在龙须口被打得大败而归，宝贝儿子完颜婆速也被方杰给砸死了。 殊不知，历史总有很多巧合。 完颜宗翰所部兵马针对蔚州的三次战役，最后全都惨败而归，当然要找一个替罪羊，结果完颜婆卢火父子不幸当选。 完颜婆卢火灰溜溜返回上京，皇帝完颜晟并没有怪罪，反而让他出任征北都统，他的二儿子完颜吾扎忽为副都统，开始对北方用兵，准备修建长城。 为了尽快稳定北方局势，皇帝完颜晟调拨女真铁骑四千八百骑，另外调拨四名统领给他父子指挥，分别是完颜遗拾得、完颜査端、阿里徒欢、奚达罕。还划拨契丹效死营三万六千骑，统领宣徽査剌、副统领耶律高奴。 这一下手底下有了大军四万多人，完颜婆卢火实力大增，所过之处犹如风卷残云，室韦部、乌古部先后投降，目前正在猛攻敌烈部、茶扎拉部、阻卜部。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宪和毕长青秘密协商之后，采用分兵穿插的战术直插敌人身后，准备提前实施在郭壁镇达成的“四方协议”。 毕长青说到底是个书生，遵循“士为知己者死”的人格信条。 两个人仅仅交谈了一个晚上，李宪就把卜辙的铁枪营交给他指挥，而且委托他全权处理和折家军的谈判，这是第一个巨大信任。 李宪回到神堂堡立即组建特遣军团，认命毕长青为副军团长，却把军团长耶律余里衍强行带走，实际上特遣军团的一把手是毕长青，这是第二个巨大信任。 毕长青也知道，李宪和萧芸娘是名动天下的人物，自己要想在飞狐军站稳脚跟，必须有一个巨大的战功。 居于上述想法，毕长青并没有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全部告诉李宪，就是希望在别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能够出其不意，一鸣惊人。 毕长青和李宪第一次谈话，就极力推销自己的长途穿插思路，当然是有所指的。 李宪心底也有一个长途奔袭的战略计划，所以对毕长青的战术思想非常感兴趣。 可惜的是，李宪心底的计划和毕长青的计划完全不同。 有个成语叫同床异梦，李宪和毕长青当然不会同床，但做的梦刚好相反。 李宪原来的设想是绝对不和小股敌人纠缠，一口气穿插五千里，直接打到贝加尔湖（现在叫大泽）一线，干掉蒙兀儿的乞颜部、王纪剌部、蔑儿乞惕部、八剌忽部、豁里秃麻部、不里牙惕部，然后挥师南下吃掉急于西进的耶律大石。 实施长途穿插，保密是第一位的，一旦泄露战役目标，敌人在半路拦截就彻底糟糕，所以李宪并没有告诉毕长青究竟向什么方向穿插。 李宪选定的集结地点是莲花淖，准备等部队到齐之后，然后临时发布作战命令，这是最基本的用兵套路，并没有什么错误。 毕长青不知道李宪究竟想干什么，所以他坚持一个原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反正都是在敌人身后捣乱，打什么地方都是打。 毕长青认为完颜婆卢火是李宪的敌人，所以选定的穿插目标是东北方向的栲栳泺（呼伦贝尔湖），部队穿插的距离超过三千六百里，第一打击目标就是完颜婆卢火。 现在完颜婆卢火一心收拾北面，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身后会出问题，绝佳的战机就在眼前，简直就是千载难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正因为如此，李奚骨和裴凤琦率领黑煞团赶到莲花淖之后，毕长青以副军团长的身份下达了继续进军的命令，让李宪和耶律余里衍这两大巨头变成了光杆司令，居然无兵可用！ 当然，毕长青虽然急于立功，但也不是没有头脑乱来一气，实际上留下了一支部队，而且李宪已经看到了这支部队。 这是一支什么部队呢？这是一支让李宪哭笑不得的部队！ 卜辙的黑煞第一营辎重连连长向成，副连长樊龙涛；裴小乙的黑煞第二营辎重连连长向吉，副连长章明。总兵力564人，战马564匹，驮马560匹！ 向成和向吉是俩兄弟，李宪从东京汴梁溜出来之后，在牟驼岗西南抓的俘虏兵。 这俩兄弟战斗力并不弱，向成的兵器是一根熟铜棍，重量五十六斤。向吉的兵器是一把三股火焰叉，重量四十八斤。 李宪接过向成递过来的一封密信打开扫了一眼，顿时明白了毕长青的去向，后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看见李宪的脸色突变，向成还以为是自己擅自离开竹林的缘故，所以赶紧解释：“公子，我们每个人都要带一匹驮马，目标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都是辎重，不敢在竹林中停留。主要是担心马匹嘶鸣被敌人察觉之后用火攻，所以躲在这条山沟里面。” 李宪这才回过神来：“这个变通措施是对的，你们做得很好。但是现在情况有变，向成的这个连可能要调整一下，接下来有一场大战。” 既然毕长青让自己当运输队长，李宪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是濡纥吉的黑讫支部还没有解救出来，那就只能动用向成这个连。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宪的辎重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因为长途穿插过程中，这些辎重兵不仅仅要运送辎重，而且还有抢夺敌人辎重的战斗任务，这样才能实现以战养战的战役目的。 向成这个连的兵员都是来自郭壁镇的少年，而且是从夏存智独立营抽出来的精锐，战斗力绝对不差。 有了向成这个主力连队，能战之兵已经接近七百人，李宪心里终于有了点儿底，说话嗓门都高了不少：“濡纥吉，我的大部队到了。立即找两百八十二人出来，每个人照顾一匹驮马，接下来就是如何解救你的族人！” 第0522章 开解余里衍 要想解救濡纥吉的黑讫支部族妇孺，就必须向北奔袭七百里，但是李宪肯定不能这么干。 大金国女真鞑子的猛安，实际上就是千夫长，下辖十个谋克户，总兵力可以达到三千人。如果把挽弓之士都算上，极限兵力可以达到四千五百人到六千人。 把向成这个连挪出来，李宪手里的战斗部队依然不足，只有余里衍的女兵连三百六十人，向成这个连两百八十二人，再加上裴小七的五十二人，总兵力也就七百人。 虽然还有韦秋明、韦冬宁手下的女兵排七十人，但这是唯一的机动部队，也是唯一能够和女真鞑子铁弓营展开对射的力量，肯定不能投入正面战斗。 用七百多人突袭敌人的三千多人，这个风险实在太大，所以李宪决定兵分两路。 “濡纥吉，你给我安排五十人的向导，然后跟随这位向连长向西穿插出去，在明天晚上赶到昂耆泺西面三十里的地方，一路上要注意保密。乌头山的楚里部还没有解决，你的族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切都等公主殿下过来之后再说。” 和濡纥吉交代清楚之后，李宪又把向吉、章明找到身边，重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昂耆泺西面三十里的那个凹陷地形。 李宪最后说道：“向吉、章明，让兄弟们多留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你们就要当机立断，明白我的意思么？” 向吉点点头：“从河南就跟着公子，这一路杀过来，我也学会了很多。除了我们飞狐军的兄弟，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如果谁敢动我的辎重，不是他把命留下，就是我把命留下！” “不对，老子不是这个意思！”李宪赶紧打预防针：“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不能动不动就死打硬拼。兄弟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辎重丢了还能再抢回来。记住了？” 现在太阳才偏西，辎重部队可以先走，但是李宪他们却要在山沟里等到天黑才行。 余里衍、耶律敏、向成、樊龙涛、韦秋明、韦冬宁、裴小七、孟威、陈团被找到一起，李宪需要召开一个战前会议，把每个人的任务说清楚。 余里衍有些生气了：“毕长青的大部队已经出发两天，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为何要兵分两路，你究竟怎么想的？” 李宪非常严肃地说道：“余里衍，你想想看，完颜阿骨打十年前造反，手下才两千多人，而且兵器都凑不齐。一直到今天你都没有好好反省一下，大辽国六十万主力部队，为什么会败在完颜阿骨打手里。” 余里衍眼圈又红了：“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民心，知道吗？”李宪声音低沉下来：“大辽国也好，大宋国也罢，都把百姓不当回事，不失败都没天理了。我们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仅仅是杀几个女真鞑子吗？错了！争取民心，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楚里部反了，说明女真鞑子同样不得人心。现在楚里部面临灭顶之灾，如果我们袖手旁观，女真鞑子的阴谋就会得逞。你记住：凡是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坚决反对。凡是敌人想干成的，我们就坚决破坏！这就是战略上的针锋相对。” “可是——”余里衍扫了四周一眼，已经有些心虚：“我前天看见完颜乌达补出兵，手下可有两千多精锐骑兵。我们男男女女加在一起也就七百来人，这仗怎么打？” 李宪微微一笑：“救不救是态度问题，救出多少是能力问题。一句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破坏，并不是要死打硬拼。反正就一个目标，让这里的奚族人、渤海人明白，我们在想办法救他们。” 余里衍还是没有明白：“我们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就算把他们都救出来了也带不走，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李宪紧盯着耶律余里衍的眼睛：“按照你的聪明才智，还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余里衍，你告诉我，究竟在想什么？” “我——”余里衍脸上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下去。 “我什么我？你的小心眼我一清二楚！”李宪有些生气了：“你现在又有了一支能打仗的军队，想去寻找你父皇对？” 余里衍低下头没有回答。 李宪冷笑一声：“先别说我的两个团会不会让你带走，就算你带走这一万多人找到父皇又能如何？打得过完颜宗翰的六万女真铁骑，还有十七万契丹效死营吗？依然打不赢。结局会怎么样？你父皇还是要把你送给完颜宗望，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我——”余里衍似乎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李宪突然笑了：“完颜宗望的大营就驻扎在东面的望云，距离这个地方不到四百里。如果你想到完颜宗望那里去当小妾的话，我这就送你过去，如何？” 余里衍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李宪，说话都口不择言了：“你才想给斡离不那个贼子当小妾！” 李宪叹了口气：“余里衍，你想帮你的父皇，我能理解。真的，这是我心里话，哪有儿女不想救爹爹的？问题是，你的父皇已经走入极端，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你找到他之后唯一的结局，就是被送给完颜宗望当小妾，何苦来哉？” 余里衍一屁股坐到石头上，眼泪再也止不住：“李宪，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大辽国已经完了，我爹爹也完了。母亲、姨娘、姊姊们都变成了女真贼子的玩物，接下来就轮到我了。我应该怎么办啊？” 耶律余里衍哭得肝肠寸断，却并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双肩抖动，无声的抽泣。 俗话说得好：痛到极处泣无声。 韦秋明、韦冬宁虽然二十多岁了，但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女，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也在一旁陪着抹眼泪。 李宪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劝解，急得他直搓手，最后只能咬牙说道：“余里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把你当朋友。如果是别的事情，哪怕舍得一身剐，我也会不顾一切去做。可是，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尽力救你，却救不了你爹爹耶律延禧，更救不了大辽国。” 这种话仅仅是表明李宪的态度，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根本毫无意义。不说还好些，这一说出来反而更糟糕，耶律余里衍顿时哭得更厉害。 李宪此前所说的救人原则，以及根本目的是什么，耶律余里衍当然清楚。 救不救是态度问题，救出多少是能力问题。这种没有油盐的话，实际上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不过换了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 李宪决定救人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想把这些人带走，而是想给敌人栽刺，搞乱大金国占领区的人心，鼓励这里的百姓造反，给女真鞑子的统治增加麻烦，仅此而已。 耶律余里衍作为大辽国的公主，她不能接受大辽国灭亡的事实，更加牵挂自己的爹爹耶律延禧。 正因为如此，只要稍有机会，耶律余里衍就想寻找爹爹并拯救大辽国，重新恢复耶律家族的辉煌。 李宪这一次决定亲自出马，就是担心毕长青搞不定耶律余里衍，结果被忽悠去解救耶律延禧，从而葬送了这一万多人。 耶律余里衍突然痛哭，当然是有原因的。 眼前这个地方极为敏感，大辽国最大一次败仗的战场就是白水泺，就在这附近不远。 正是因为这一次惨败，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的后宫数百人全部被俘，只有耶律余里衍和大姐耶律骨欲跟在耶律延禧身边，最后勉强逃过一劫。 耶律余里衍的姨娘以及后宫的所有妃子，被完颜阿骨打俘虏之后，全部被扒光衣服示众。在数百将领围观的情况下，在露天接受完颜阿骨打的强奸睡表示臣服。 耶律余里衍的四个姐姐也被赏赐给作战有功的将领，同样在露天受辱。 这是一份血仇，更是一份恐惧，耶律余里衍当然不能忘记，更不想自己也沦落到那种下场。所以她感怀身世，觉得茫然无助，当然是痛不欲生，李宪完全能够理解。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李宪不是真正的神仙，并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不可能普渡天下，也没有这个妄想。 对于大辽国女人的遭遇，李宪只能在心里同情。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可以伸出援助之手，能救多少是多少。但要他不计后果全力以赴，那是绝对不行的。 李宪明白得很，大辽国女人遭受的灾难，马上就要降临到大宋朝的女人身上。 皇太后、皇后、嫔妃、女儿、孙女等等，全都要在女真鞑子面前一丝不挂，然后太上皇赵佶、皇帝赵桓父子当观众，和女真鞑子的将领“合欢”！那个时候，才是李宪拿出全力，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 与其陪人家掉眼泪，还不如找点事做，李宪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流泪不能解决问题，你俩别哭了！”李宪低声对韦秋明说道：“你立即挑选几个姐妹，不能骑马出去。然后直奔乌头山外围查看敌情，我带着大部队在晚上三更天左右赶到乌头山西侧。” 韦秋明离开之后，李宪又对向成、樊龙涛、裴小七交代一番，对接下来的兵力部署进行了一番讲解。 自己的人都好说，如何使用耶律余里衍的女兵连，李宪只能等人家哭好了之后再说。 说实话，耶律余里衍就是属变色龙的，李宪还在犹豫不决，她已经不哭了，而且说出话来惊天动地：“我把自己都给你了，女兵连不就是你的吗？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干什么！” 这番话七百多人都听见了，七百多双眼睛刷的一声都到了李宪身上。 李宪真是欲哭无泪：苍天在上，老子绝对是冤枉的，肯定比窦娥冤枉多了！这只妖狐什么时候把她自己给我了？老子两世为人，现在都还是童子身。 第0523章 三小将踹营 “完颜乌达补手下两千多人，三百人立下一营，一共七座大营摆成长蛇阵，挡住了乌头山东、北、西三个方向。南面就是大尖山主峰，根本无路可走。我们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不敢暴露行迹上山，所以不知道楚里部的具体情况。” 二更天将尽，李宪带领大部队来到乌头山西北二十里的位置，韦秋明迎上来飞快地把自己侦察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宪听完之后略一沉思，发现情况不太正常。 完颜乌达补奉命过来平叛，当然应该是速战速决，毕竟奚族、渤海族先后跟随萧干、张觉造反，属于最靠不住的族群，大迁徙属于大金国的战略计划。 大迁徙计划刚开始实施就出了纰漏，肯定应该尽快扑灭反叛苗头。如果其他部族知道消息群起造反，一旦形成席卷之势，变成萧干当初的态势就糟透了。 完颜乌达补弄出一个长蛇阵，这是准备困死山头叛军的架势，也就是打持久战的意思，完全没有道理。 李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试探性地问道：“除了七座大营之外，完颜乌达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动静？比如说金兵有些什么小动作之类。” 韦秋明果然想起一件事来：“公子这么一说，我打觉得金兵的确有些不正常。” 李宪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不正常？” 韦秋明语速飞快：“公子你想啊，现在是五月底，地上已经开始长青草。如果金兵要寻找马料，就应该割青草才对。可是我此前过来的时候，每座大营都派出两百人搜集枯草。” 黑暗中的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女真贼子要放火烧山！乌头山虽然只有一百多丈高，但是方圆也有二十多里。要想一把大火烧光，需要搜集大量的枯草，没有一天时间肯定不行，所以完颜乌达补摆出长蛇阵迷惑对方。” 李宪不得不承认，耶律余里衍果然聪明绝顶，从小小的细节就一下子看穿了其中的阴谋诡计，和自己的推测不谋而合，难怪萧芸娘把耶律余里衍当成最大的对手。 站在完颜乌达补的立场上来看，现在的情况很清楚： 第一，时间不等人，平定楚里部落叛乱仅仅是任务的一部分，接下来还要赶到数百里之外的昂耆泺，消除黑讫支部的内部隐患，确保大迁徙顺利实施。 第二，要想速战速决，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计代价的强攻。可是楚里部落已经占领了制高点，反正没有丝毫活路了，男女老少数千人拼死一搏，完颜乌达补必定损失惨重，这是承受不起的。 第三，如果楚里部落看不到丝毫希望，然后不顾一切冲下山来，依然会给完颜乌达补造成巨大损失，不利于接下来的清剿行动。 正因为如此，完颜乌达补采用一字长蛇阵布局，给山上那些人的感觉就是无力进攻，准备死守，从而麻痹对方。 切断水源，放火烧山，这是围攻制高点最直接的套路。 李宪也没有时间拖下去了，他也必须速战速决。 “命令：裴小七、孟威、陈团每个人带领十六个人悄悄摸过去，同时对敌人西面、西北面的三座大营发起冲击。战斗目标只有一个，冲进去之后就放火，把敌人的战马驱赶出来，给敌人营地制造混乱，然后向这个方向撤退。” “命令：向成和樊龙涛的辎重连就地展开，在这条通道两侧做好埋伏。四个排分成四段埋伏，控制四里长的撤退通道。一旦裴小七等人撤退过来，让过他们和敌人的追兵前锋，从敌人的腰部发起突袭。不要恋战，一击即走。” “命令：韦秋明、韦冬宁带领内卫女兵排立即出动，潜伏到完颜乌达补的中军大帐北侧。一旦敌营发生骚乱，完颜乌达补必定派人传达命令。你们的任务就是射杀传令兵，在暗中压制敌人。一旦山上的人冲下来，你们就赶紧撤退。” “你们要牢牢记住，今晚这次行动并不在乎杀死多少敌人，主要目的是策应山上的人突围。安全第一，救人第二，杀敌第三。只要给敌人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就是整个战斗的最大胜利。现在立即出发，耶律敏率领女兵连跟我走！” 分散深入敌后，利用小股部队给敌人制造乱子，这是前一世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本职工作。 李宪对这种套路实在太熟悉了，一口气把命令内容全部说完，所有人都开始再一次整理马匹。 最先出发的就是韦秋明和韦冬宁的女兵排，毕竟韦秋明此前过来侦察过，熟悉前面的路径，现在就是当向导。 裴小七、孟威、陈团紧随其后出发，他们才是踹营的主角。今晚的戏能否唱个满堂红，关键就在三员小将身上。 战马一路小跑，二十里路用了一个小时跑完，一条无数火把连成的火龙，已经出现在三员小将眼中。 “有点儿意思！”裴小七勒住战马轻声说道：“公子果然神算，完颜乌达补根本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孟威、陈团你们仔细看看，出了正北的中军大帐之外，另外六座大营都没有搭帐篷，说明他们随时准备开拔。” 傻金刚孟威从马鞍桥上摘下合扇板门刀：“金狗不过简单围了一个栅栏，根本挡不住人，我一刀下去就可以劈开，西南角最边上的这座帐篷算我的。” 呆霸王陈团摘下五股托天叉，瓮声瓮气的说道：“紧接着的第二座是小七哥的，左侧第三座交给我。小爷爷今晚要把它砸个稀巴烂，给陈家寨数百人报仇雪恨！” 裴小七毕竟出身将领世家，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头脑清楚得多：“两位兄弟千万不要晕头了，公子的军令不是开玩笑的。安全第一，救人第二，杀敌第三，你们可不要本末倒置，到时候没法交差啊。我们三人负责冲开栅栏，身后的兄弟负责抢夺火把放火。预备——冲啊——你家裴爷爷来了，挡我者死！” 裴小七一声怒吼，挥舞着镔铁亮银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三猛踹营拉开序幕。 冷兵器作战的年代就有这种麻烦，无论是打击距离，还是杀伤效果，都不可能像后是那样离谱。 裴小七的战马是在白云山庄更换的，来自西域的大白马，比蒙古马大了一号。金兵虽然在栅栏外面挖了一道堑壕，但是大白马一飞而过，裴小七的亮银枪就已经到了敌人哨兵面前。 如果放在后世的战场上，敌人哨兵抬起冲锋枪一梭子，裴小七就会被打成筛子。 可现在是冷兵器，敌人哨兵手里的长枪还没有端平，胸口就已经被一枪洞穿。 裴小七左手一压枪杆后把，敌人哨兵的尸体就已经被挑了起来，然后一甩枪杆往营地里面砸了进去。另外一个哨兵当场被砸翻在地，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 “杀——” 裴小七纵马疾驰，犹入无人之境。手中长枪翻飞之中，女真鞑子的兵丁跑得慢的全被刺死在地。 十六匹战马紧随其后冲进营地，少年勇士一分为二，一路上纷纷拔起敌人的火把，八个人冲向兵营里侧的马棚，另外八个人冲向敌人搜集回来的枯草堆。 要知道，乌头山这地界属于大金国的腹地，东面不到四百里的望云马场，就是二太子完颜宗望的大本营。 一座营地三百金兵，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家里会出问题，区区十七匹战马就敢杀进大营。 这些人全都顶盔掼甲，既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叛军，仿佛一群杀神从天而降，三百多人顿时就炸了营，开始狼奔豕突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紧邻的另外两座兵营同样彻底乱套。 被惊动的战马蹄声如雷，狂涌而出，宣布临时搭建的栅栏都是纸糊的。滔天大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把整个营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要说完颜乌达补也算是来历不凡，他是奚族六路军都统制完颜昌（本名完颜挞懒）的二儿子，只可惜最近这一年多走霉运。 一年前参加围剿香炉寨土匪徐成，结果大辽萧芸娘从天而降，指挥一群啥都不懂的农村少女，居然干掉了完颜乌达补的副将——鹘巴鲁千夫长，还搭上了一个百夫长撒曷懑。一仗打下来，完颜乌达补不仅无功，反而有罪。 这一次被调到后方围剿乱民，那应该比围剿土匪简单多了。自己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天亮放火烧山，结果帐外传来一阵大乱，让完颜乌达补顿时呆若木鸡。 “报——” 传令兵一马冲向辕门，结果只叫出来一个字就一头栽落马下，一支狼牙箭正钉在他的后心颤颤巍巍，在火把之下尤其显得诡异莫测，让附近的哨兵吓得魂不附体。 恰在此时，一个铜盔铜甲的大将冲了出来，一举手中黑魆魆的大棍高呼一声：“敌袭——保护大帐！” 咻咻咻——三支狼牙箭成品字形射到，这个大汉右腕一抖，黑魆魆的大棍舞得像风车一般，三支箭矢都被磕飞。 “冬宁，记住此人！”隐伏在暗中的韦秋明低声说道：“这家伙更够挡住我的三箭，不光有一身蛮力，而且身上有武功。如果今后在战场上遇到，一定要小心在意。” 恰在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乌头山上突然呐喊震天，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冲下山来，顺着西北三座大营的空隙向西北蜂拥而去，眨眼之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就这功夫，亲兵已经牵过马来，那个大汉飞身上马，一挥大棍高声叫道：“我是挞挞，左右四营紧急集合，右卫营勃剌术为前锋，立即随我追上去杀光敌人！” 韦秋明从草丛中长身而起：“原来这个家伙叫完颜挞挞，并非完颜乌达补。完颜勃剌术马上就要展开追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赶紧按原计划撤退！” 第0524章 事情出变故 李宪此前下达的命令，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却不知道最后应该如何收场。 裴小七、孟威、陈团冲垮了敌人的三座大营，山上的人也顺势冲了下来，他们的战斗任务圆满完成，在敌人追上来的刹那扬长而去。 现在还不到四更天，茫茫草原上一片漆黑，山上冲下来的那些人究竟逃到何处，裴小七、孟威、陈团原本不关心，他们不过是按照命令原路返回。 没想到一路上都是人，数千人扶老携幼，哭喊震天，裴小七、孟威、陈团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呆霸王陈团突然勒住战马：“你们先走，我要给这些人断后！” 裴小七闻言大惊：“陈兄弟，命令中可没这一条啊。” “不！”呆霸王陈团一晃五股托天叉：“两个月前，我们陈家寨遭到完颜京那个杂种屠杀，也是携家带口数千人逃命，结果老族长带领叔叔伯伯哥哥们断后，我们才能逃出来。他们都战死了，我不能给他们丢脸，要掩护这些人逃出去！” 裴小七长叹一声：“既然你一定要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也留下来断后，看看金兵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陈团、裴小七要断后，孟威巴不得留下厮杀。警卫排的四十八个小家伙，都是从郭壁镇出来的，当然也不会离开。 他们在人群后面缓缓而行，韦秋明、韦冬宁带领内卫女兵排就赶到了，后面的追兵已经呐喊着追上来。 “这下糟了，你们知道吗？”韦秋明一听三小要断后，顿时就急了：“公子的计划是一环套一环的，你们拖在后面怎么能行？” 裴小七毕竟是警卫连长的身份，顿时把所有的责任都抢过来：“秋明姊姊，这是我的决定。现在四周漆黑一片，谁也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我想金兵也不敢太放肆。总不能看着这些人被金兵抓走，那就打一场再说。” 韦冬宁接口说道：“你们先走，我们利用弓箭迟滞敌人的速度。” “杀——” 随着一声大喊，再想其他的办法已经不行了，因为敌人已经到了。 “射人先射马，放箭！”韦秋明娇喝一声，第一支箭已经离弦而去。紧接着噗嗵一声传来，说明这一箭正中目标。 韦秋明在落霞观四大护法里面排名第三，武功内力比韦冬宁稍胜半筹，她射出一箭的杀伤力在两百步开外，在黑夜里根本看不见，让后面的追兵大吃一惊。 这一箭之后，韦冬宁、裴小七等人都发现自己占了地利。 原来，敌人三座大营的枯草、马料起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虽然天色很暗，但是暗红色天空映衬下，还是能够勉强看见影影绰绰的敌人身影。 敌人背光而来，看前面更是漆黑一团。现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箭，居然能够射死一匹马。 仅仅射死一匹马还能接受，紧接着数十支箭矢飞过来，又是十几匹马栽倒在地，后面的追兵顿时一阵大乱，威慑力一下子就凸显出来。 武林高手在战阵冲杀之中可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是躲在暗处放箭，无论是力量还是命中率，这就不是一般士兵比得了的。 跑出几百米，韦秋明和韦冬宁就同时翻身射出一箭，让敌人不敢追得太紧。 身后有了保护神，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前面数千人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小孩子的哭喊声也消失不见，奔走的速度自然越来越快。 韦秋明、韦冬宁和裴小七等人也没有退得太快，因为他们还有另外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拉开和逃跑人群之间的距离，给自己最后冲刺摆脱追兵创造条件。 双方一退一追，转眼就是一个多小时，距离李宪设置的第一个埋伏点就不远了。 来到预定地点的瞬间，裴小七他们突然加速急冲而过。 韦秋明勒住战马娇喝一声：“姐妹们做好准备——放箭——走！” 最猛烈的进攻，就是撤退的前奏。这是李宪多次强调的战术，内卫女兵排的姑娘们不会忘记。 除了第一轮齐射之外，此后只有两个人放冷箭，让敌人慢慢习以为常。这一次突然乱箭齐发，而且是故意把追兵放近不少，顿时又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一般人连续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就不会继续追击了。可是大金国女真鞑子凶残异常，而且的军令极为严苛，如果放跑了造反的乱民，完颜乌达补肯定没好果子吃。 女真鞑子都是百战精兵，一连追了二十里，他们已经察觉前面的敌人绝对没有多少，只不过弓箭手太厉害。 被黑暗中的敌人连续戏弄几次，后面追兵的凶性终于被激发出来，一声呐喊加速冲了上来。 人算不如天算，惊天变故，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发生！ 韦秋明和韦冬宁指挥内卫女兵排发动一次齐射，其目的当然是想摆脱追兵，给向成、樊龙涛的伏击阵地让出战场。 没想到这一轮齐射刚刚射出去，追兵一声呐喊加速冲过来的刹那，突然出现大地震动，仿佛千军万马冲杀过来！ 追兵根本没有进入埋伏圈，向成和樊龙涛就算想动手也够不上。 再说了，李宪命令向成的辎重连以排位单位分段伏击，一次能够出动的兵力也就七十骑，绝不可能造成千军万马的态势。 这一个巨大变故，让韦秋明、韦冬宁、裴小七、孟威、陈团都极度震惊，不知道黑乎乎的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小七毕竟出身将领世家，现在敌我态势不明，赶紧下达了命令：“女兵排引弓待发，警卫排全神戒备，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后撤，随时准备反击！”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暗中突然冒出来的千军万马也要显出身形。 duang！ 千军万马太夸张了，实际上也就四、五百骑的样子，从西北方向斜插而入，一头撞在后面追兵的锋头上！ 骑兵对决，战马冲刺的速度，决定正面较量的最后胜负。 神秘的部队全速冲了过来，后面的追兵刚刚提速，巨大的劣势凸显无疑，女真鞑子终于遭到了灭顶之灾。 冷兵器时代最残酷的战斗，就是骑兵方阵对决的第一次相撞。不存在你死我活，只有同归于尽。 敌我双方撞在一起的瞬间，顿时就是人仰马翻。根本无法使用兵器，双方的前锋撞在一起，实际上就是同归于尽：要么直接被撞死，要么被撞下马背然后再被践踏而死，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正因为如此，大宋朝把第一波冲击敌阵的人，叫做“敢战士”，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炮灰。 残酷吗？当然残酷。但是，为了全局性的胜利，必须首先让一批人去送死！ 用前锋的血肉之躯，扼制敌人骑兵的冲击速度，这就是骑兵方阵对决的第一轮攻势。 “杀——” 直到这个时候，黑暗中突如其来的这支部队，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齐声呐喊，朝后面的追兵横卷过去。 铁棍劈下的骨裂声，刀锋掠过的咯吱声，兵丁受伤的惨叫声，战马临死的哀鸣声，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给观战的韦秋明、韦冬宁等人，展示了一幅活生生的血腥场景。 韦冬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听喊杀声，里面有男有女，但绝对不是我们的人！” 裴小七看得热血沸腾，不停的挥舞着长枪：“因为分不清谁是谁，如此大战居然不能参与，可惜了！” 韦秋明年龄略长，考虑的问题不一样：“真是古怪得很，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过来帮我们打仗？” 闷葫芦总会被打破的，神秘保持不了多久。 就在韦秋明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冲过来的一群快马，隔着老远就在打招呼，这是担心闹出误会：“前面是余里衍公主殿下的部队么？” 裴小七圈转马头高声应道：“正是公主殿下的部队，来者何人？” “我是楚里部族的族长劾山速古，奉命传达都统制李将军的命令，让你们立即收拢军队待命出击！” 这就没错了，“都统制李将军”这个古怪官衔，是耶律余里衍临时给李宪弄的头衔，目的就是要迷惑外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裴小七也明白了，这个劾山速古代传命令，对象并不是自己，应该是向成的辎重连。 作为最高指挥官的警卫连长，裴小七当即履行自己的职责，那就是站在马背上大喝一声：“公子有令，辎重连紧急集合！” 向成和樊龙涛刚刚把部队收拢，大地上再次传来微微颤抖，这是大队骑兵冲锋的征兆。 “公子有令，全军出击，彻底打垮女真贼子的追兵！”随着一声清脆的嗓音响起，耶律敏一马当先冲了过来，她身后是三百六十名女兵。 裴小七顿时精神大振：“内卫女兵排担任战场警戒，辎重连、警卫排随我出击，杀——” 这一下七百多骑兵分两路，从西南、西北方向绕过厮杀的战场，直接夹击敌人身后。造成伏兵四起，一战全歼的态势。 身后的追兵开始全线崩溃，三支部队随即展开全面追杀，这一场乱战马上就要结束，胜利属于自己这一方。 韦冬宁还是莫名其妙：“秋明，这场战斗居然会演变成这样子，实在是出人意料。公子此前的设计不是这样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韦秋明摇摇头：“首先出来一群陌生人，然后是耶律敏的女兵连杀过来，辎重连同步加入战场。这就说明先前杀进来的陌生人，实际上是我们的人，可是声音从来没听过。好像一切都丝丝入扣，但公子此前并没有说过。反正我是满头雾水，只能到时候问公子了。” 恰在此时，李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姑娘们，我们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要在那边傻站着了，赶紧过来认识一下劾山速古族长。至于一些战斗细节，我到时候要专门解释，迟早你们都会明白的。” 第0525章 李宪巧借力 原来，李宪下达作战命令的时候，并没有把内心深处的全盘计划说完，他也没有把兵力全部用完，耶律敏和她的女兵连三百六十人被李宪带走了。 李宪最反对用女兵正面冲杀，所以他不是让耶律敏去打仗，而是出去当“形象大使”，或者也叫法庭上的证据。 安排三员小将踹营，李宪当然经过严密推演，并不是胡乱下命令。 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多，和大金国女真鞑子血战数场，李宪对女真鞑子的军队编成有了很深了解。 完颜乌达补虽然出身完颜嫡系一脉，但不过是一个千夫长，手下只有一营兵马，女真骑兵一千二百人而已。 完颜乌达补能够出动近三千兵力，是因为他手下还有一个契丹效死营，兵力两千四百人。 按照一般常识，完颜乌达补带兵出征，肯定要留下少部分人看守老巢。所以李宪推断，完颜乌达补身边的女真铁骑不会超过一千人。 根据黑讫支部族长濡纥吉所说，完颜乌达补还分出去数百人，协助黑讫支部猛安控制昂耆泺。 既然是出来平叛，完颜乌达补肯定不放心契丹效死营单独行动，赶到昂耆泺那边的数百人里面，至少有一个女真百人队。如此一来，完颜乌达补身边的嫡系部队，人数应该在八百人以下。 韦秋明侦察的结果表明，完颜乌达布下七座大营，自己的中军大帐在正中间。 于是，李宪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正中间的三座大营应该是女真鞑子，左右两翼的四座兵营应该是契丹效死营。 从西南开始连打三座大营，极有可能两座大营里面都是契丹伪军，只有一座大营里面是女真骑兵。 如果不是想打歼灭战，闯进敌人营区捣乱的人数越少越好。所以李宪才命令三员小将出击，而且每个人只带十六个助手。 事实证明，李宪的判断是对的。其实也不是事实证明的，而是他自己看见的。 李宪带着耶律敏的女兵连离开之后，向北绕了一个大圈子，赶到完颜乌达补中军大帐西北侧，刚好见到三座大营火光冲天，受惊的战马横冲直闯。 其中一群战马超过两百匹，直奔李宪所在的位置冲过来。李宪当机立断：“耶律敏，让姑娘们立即收拢这些战马，准备接应乌头山上面的人突围！” 耶律敏带领手下的人去收拢战马，但是耶律余里衍却满腹疑惑：“公子，你都没有和山上联络，他们如何知道应该突围？” 李宪冷哼一声：“既然他们敢造反，那就说明有一定的头脑。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现在敌人的包围圈突然出了问题，如果他们都不知道突围的话，老子才懒得救他们。” 山头上的人不是傻子，果然用最快的动作冲了下来，李宪另外一条命令终于下来了：“女兵连带着抓捕的战马靠上去，掩护他们冲向西北草原。” 裴小七、孟威、陈团等人撤退的时候，发现数千人哭闹不休，而且走得很慢，最后被迫留下来断后，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原来，耶律敏带领女兵连靠上之后，自然就变成了李宪的“形象大使”。 李宪指着身边的耶律敏，把里面的男人臭骂一顿：“女真鞑子已经被老子的一群女人打得灰头土脸，你们他娘的只知道逃跑，也算男人吗？碰到你们这么一群窝囊废，难怪你们的妻子、女儿要被女真鞑子糟蹋！” 激将法，在很多时候都有用。 楚里部族一千一百多户接近七千人，里面也有一大批青壮男子，他们正是造反的主力军。只不过突围行动来得太突然，他们觉得自己还在梦游。 被李宪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六百多青壮男子顿时群情激愤，一定要和女真鞑子决一死战。 李宪等的就是这一下子，所以非常慷慨地就赠送两百多匹战马，再加上他们突围的时候抢了一批，自己原来还有一批，所以临时组建了一支四百八十人的敢死队，这就是韦秋明、韦冬宁等人看见的部队。 和女真鞑子的骑兵正面硬撞，连李宪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当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兄弟去送死。 楚里部族军给了女真鞑子一个下马威，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当然就来了，李宪一声令下，女兵连、辎重连一拥而上，战局瞬间一边倒。 天边露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李宪率领大部队已经离开战场五十里。 事后清点的结果，女真鞑子当场被杀的超多三百人，楚里部族军敢死队折损一百七十余人，李宪这边居然连受伤的都没有一个！ 说来也是，女兵连和辎重连发起最后冲击的时候，女真鞑子发现自己前、左、右三面都有骑兵冲过来，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掉头逃走。 女兵连和辎重连不过是赶了一通鸭子，顺便收拾了一批落单的敌人，自然没有什么损伤。 耶律敏的女兵连，是第一次在李宪指挥下作战，出乎预料的好结果，终于让她们认可了这个其貌不扬的“都统制李将军”。 这一仗打下来，楚里部族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收获也不小。经过简单打扫战场，前后缴获战马五百余匹，各类兵器一大堆。 李宪这边仅仅是补充了一批箭矢，其它的东西全部送给楚里部族了。不管放在什么地方，五百多匹战马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李宪的豪放大气，终于赢得了楚里部族的认可。尤其是青少年不分男女，都围着李宪转个不休，让耶律余里衍在一旁暗暗生气。 “劾山速古族长，我能够及时救援你们，你应该感谢黑讫支部的族长濡纥吉。他们也遭到了灭顶之灾，但还是让我首先救援你们，然后返回去救他们。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我们就此别过！” 李宪这番话以退为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卑鄙无耻。 果然不错，劾山速古族长来没来得及说话，此前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三百多人，身上的杀气还没有消除，顿时就开始鼓噪。 尤其是此前被李宪鼓动进去的八十多少女，她们在战场上幸存下来之后，就一直跟着韦秋明和韦冬宁的内卫女兵排。 此刻是叫得最响的，就是这群少女：“人家黑讫支部先救我们，难道我们就眼看着人家遭难不成吗？李将军身边有女兵，说明女人也能打仗。如果你们男人不去，那就让我们女人去救人！” 作为一个部族的族长，肩负的责任完全不一样，所以劾山速古族长脸色非常难看。 刚开始李宪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塞外部族虽然也看不起女人，但却把女人当财富，因为她们可以生儿育女，是部族兴旺的基础所在。 八十多少女始终不回到族人队列，而是跟着李将军的女人转圈子，说明她们的心已经野了，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李宪属于楚里部族的救命恩人，劾山速古族长却找不到答谢的礼物，最后一咬牙，八十多少女送给李宪，代表全族服侍李将军这个大恩人！ 劾山速古族长在这里咬牙切齿作出决定，其实人家李宪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李宪的如意算盘是，此前血战一场的楚里部族敢死队，完全可以作为一把尖刀当先破敌，应该借给自己再用一次，把昂耆泺攻下来之后归还。 当然，劾山速古族长也没有吝啬，还是主动提出协助李宪救人，而且把敢死队又补足到四百八十人。 李宪略一推算，顿时有了定计：“劾山速古族长，你们的部族还要继续迁徙，需要有人保护。请你借给我一百二十名兄弟，就可以把黑讫支部救出来。” 劾山速古族长诚恳地说道：“李将军，黑讫支部猛安叫做完颜阿里合，他的常备部族军八百人，控弦之士两千多人。完颜乌达补增援过去六百人，一旦打起来可以有三千多人。你还是把我的儿郎们都带上？” 李宪摇摇头：“劾山速古族长，我过去是为了救人，不可能把敌人全部杀光。保护你的部族迁徙才是最重要的，借给我一百二十人足够用了。” 日上三竿，李宪命令自己人把所有的炒面都拿出一半，用大锅煮成糊糊，然后把带出来的马肉就地烧烤，数千人饱餐一顿，这才和楚里部族挥手告别。 太阳落山的时候，李宪带领大部队已经向北疾驰一百五十里，终于来到了草原深处，四周空无一人。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耶律余里衍终于找到机会，能够和李宪单独说会儿话：“劾山速古族长说的，和濡纥吉族长说的差不多。完颜阿里合可以集中三千多人，一旦打成僵持状态，我们绝对讨不了好。完颜乌达补虽然大败一场，我想他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李宪微微一笑：“昂耆泺和乌头山完全不同，因为昂耆泺是女真鞑子选定的固定牧区，他们要在那里扎下根来。在路上我就已经有所谋划，如果强攻的话，我们肯定得不偿失。” “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拿兄弟姐妹们去拼命的。只要我们能够掐住这条通道，完颜乌达补就无法提前通知完颜阿里合。昂耆泺那边不知道乌头山出了问题，防备的警惕性就会弱很多，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耶律余里衍有些疑惑：“当初歼灭耶律阿古哲、郭药师所部，虽然也是你指挥的，但我没有直观感受，完全是被你牵着鼻子走。昨天晚上一战，我才真正明白你诡计多端。看你陈竹在胸的样子，难道有了妙计？” 李宪呵呵一笑：“妙计没有，笨办法倒有一个。” 第0526章 半途再分兵 泺，就是泊，草原上叫水泡子。 昂耆泺就是一个并不大的水泡子，直径只有五六十米，水深大概两米左右。 水泡子在草原上属于救命之水，不管是哪一方的牧民，对水泡都万分珍惜，所以昂耆泺仿佛一面镜子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污染。 想当初，李宪用一群乌合之众在这里歼灭土匪管大年五百多人，还解救了一大批妇孺。 那个时候，完颜宗翰还在拼命追击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大金国的主要精力都在稳定占领区方面，所以对于孤悬在外的昂耆泺没有关心。 随着奚族的萧干、张觉、昭古牙接二连三造反，刚刚登基不久的大金国皇帝完颜晟，终于决定釜底抽薪，把反复无常的奚族、渤海族全部从祖籍地搬迁到草原深处，让他们失去造反的土壤。 要想把一个部落整体搬迁过来，重新建立一个聚居地，具有一定规模的水泡子就成为首选之地，昂耆泺这个地方就被看中了。 完颜阿里合，是奚族九猛安之一，属于完颜昌的部下，掌控奚族里面势力较大的一个部族，这就是黑讫支部族。 对于黑讫支部族，李宪此前没有什么具体印象。后来解救了楚里部族，劾山速古族长重新解释一番，李宪才知道黑讫支部族的族长濡纥吉没有说实话。 楚里部族一千一百多户，在奚族里面属于中偏下的部族。经过近十年的混战，目前的控弦之士不到两千人。 黑讫支部族完全不同，整个部落两千五百多户，总人口接近两万人，控弦之士超过四千人，成为完颜昌最看重的部落之一。 完颜昌根据先皇完颜阿骨打的命令，统帅奚族四猛安，专门组建了一支奚族军，总兵力六千人，其中黑讫支部就有一千人。 听了楚里部劾山速古族长的介绍，李宪再也不能淡定，所以向北疾驰一百五十里之后停下来。此前留下来当向导的黑讫支部五十人，被分开来单独审问，现在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大金国对整个奚族九部实施大迁徙，黑讫支部族本来没有产生异心。但是他们有一千名子弟在奚族军里面服役，居然传回来一个消息： “大金国皇帝已经颁下诏书，如果在大迁徙过程中奚族出现异动，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掉，女人和小孩全部转为奴隶，赏赐给奚族猛安手下的有功之人。” 黑讫支部族的组长濡纥吉，本来是带领五百青壮给奚族军送粮草，在半路上还没有返回来，整个部族就已经被迫强制搬迁。 事情就这么奇怪，濡纥吉带领五百青壮向西追赶自己的部族，结果在半路上看见楚里部族因为对大迁徙出言不逊，完颜乌达补立即派兵镇压的一幕。 做为一个大部族的族长，濡纥吉当然不是傻瓜。楚里部族的遭遇说明一个问题：此前得到的消息没错，奚族成年男子很可能会被金兵借故全部杀掉。 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迫感一旦产生，那就再也无法磨灭。濡纥吉决定预作准备，首先把自己身边的五百青壮武装起来，万一发生不测还有反抗的余地。 耶律余里衍穿插途中刚好被盯上，濡纥吉想抢夺战马兵器。没想到三百六十个小女子居然都是母老虎，结果自然是偷鸡不成，反而被杀了四十多人。 耶律余里衍有些责怪地说道：“事实已经很清楚，濡纥吉居心叵测，他不知道昂耆泺的情况，完全是为了自保。你此前的决定太草率，我担心向吉的辎重连会遭遇不测。” 李宪也觉得自己急于求成，实在是有些鲁莽。 李宪反复推演了一下才说道：“你的担心是对的，但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私底下给向吉、章明交代过，他们不会着急赶路。虽然比我们提前一个晚上，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却能够比他们提前一天赶到昂耆泺。” 耶律余里衍脸色阴沉，突然反手向后一指：“黑讫支部的五十人怎么办？奚族本来就反复无常，留着也是祸害！” 李宪摇摇头：“我不赞成你的说法，杀掉他们太过分了。任何部落都有好人，同样也有坏人。我们汉民是这样，你们契丹人同样如此。反复无常的不是老百姓，而是上层居心叵测的那些人。” 耶律余里衍冲着李宪低声吼道：“你这种妇人之仁迟早要吃大亏！你不是说有个笨办法的嘛，现在赶紧说清楚。如果解释不让我满意，我马上下令处决那些人。” 李宪这才低声说道：“听了劾山速古族长的介绍，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完颜昌命令完颜阿里合整合两个奚族部落，楚里部族本来就要搬迁到昂耆泺。现在我们有了楚里部落八十七名少女，又有一百二十名青壮男子。” “因为我们还不知道昂耆泺那边的情况，所以我想利用这两百多人打前站，就说是第一批大迁徙负责探路的人，完颜阿里合应该不会怀疑。等到了晚上，我们里应外和应该不难攻破完颜阿里合的大营。你觉得如何？”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都没有经过训练，一旦露出马脚，肯定一个也活不了。万一出现一两个叛徒通报假消息，我们一脚踏进去，那就是万劫不复。” 李宪微微一笑：“你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仅仅这些生手肯定是不行的。我是想利用他们吸引完颜阿里合的注意力，策应另外的人靠上去。为了执行这个突袭计划，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耶律余里衍不为所动：“怎么个分头行动法？” 李宪拉着耶律余里衍走到远处，裴小七、孟威和陈团正在这里训练警卫排。 “我带警卫排和内卫女兵排先走，你就说我们出去探查情况，防止完颜乌达补追上来，给人的印象是我们在后面，这是第一路。你回去以后和楚里部那些人说清楚，让他们明天早晨按照计划靠近昂耆泺，这是第二路。你带领辎重连和女兵连六百多人是第三路，也是最后的突袭部队。” 李宪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计划，然后看着耶律余里衍。 “唉——”耶律余里衍摇摇头：“说实话，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真的不同意。你现在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可是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每次都身先士卒，又让我无比感动，难怪那么多人都愿意跟着你。” 对于男人出征，契丹女人心中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没有那么多女儿态。萧姵生前是这样，萧芸娘也是这样，耶律余里衍更是如此。 “你自己小心。”耶律余里衍轻轻说了五个字，然后转身就走，显得干净利落。 一刻钟之后，一百二十多匹马离开大部队，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对于耶律余里衍一再强调的在附近停留是浪费时间，李宪没有继续解释，并不代表他是固执己见，实际上他有另外的意思。 昂耆泺虽然只是一个大水泡，但是这地方却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地区。 昂耆泺既然是一个水草丰茂的地区，为什么这里没有牧民定居呢？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因为它是两个部落之间的分界线。这两个部落的人平时可以在这里暂时歇脚，但是谁也不能占领这个地方。 第一个，昂耆泺西南面三百里有一个彪悍的部落，叫做白鞑靼。白鞑靼是鞑靼与突厥沙陀的融合体，民风彪悍，是未来白蒙古族的本体。 第二个，昂耆泺北面五百多里也有一个强大的部落叫做涅剌部，源于铁勒部，属于匈奴别种。大唐武则天时，“突厥强盛，铁勒诸部在漠北者渐为其所并。” 李宪上一次过来灭掉了土匪管大年，随即就立即离开，主要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够，担心被两个强大的部落吞并，所以不敢停留太久。 大金国此前的主要作战目标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对于一些实力强大的部落比较迁就。只要这些部落没有公开反金，更多的时候是视而不见。 现在草原局势已经趋于稳定，大金国为了发动南下灭宋之战，首先就要稳定后方，所以完颜婆卢火、完颜昌先后被抽调回去。 辛辛苦苦出来一趟，李宪当然不会做无用功。草原上的强大部落究竟是一个什么状态，他需要亲自考察一番，看看是否有机会给女真鞑子顺手埋下几颗钉子。 金国女真鞑子虽然自己就是蛮夷，但也从汉文化中学会了“以夷制夷”的套路。 完颜昌命令手下大将完颜阿里合出马，把奚族黑讫支部落、楚里部落搬迁到昂耆泺，而且合并起来构成一个更大的部落，实际上就是想抗衡白鞑靼部落、涅剌部落。 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女真鞑子想统一各部落，李宪当然要出来破坏。 如果白鞑靼部落和涅剌部落察觉到女真鞑子的阴谋，他们就应该采取相应的对策。 李宪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这个对策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就是白鞑靼部落、涅剌部落举手投降，变成大金国的走狗。第二种情况，当然是奋起反击，大金国势不两立。 按照固有的历史，这两个部落举手投降，变成了大金国的走狗，而且跟随完颜宗翰南下进攻太原，一直打到东京汴梁城。 这种结局李宪不想看到，所以他才决定冒险，带领自己的贴身卫队秘密西进，看看几方人员都在干什么，同时也是接应向吉的辎重连。 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李宪当然没有办法和耶律余里衍解释，更不能说大金国马上就要发动灭宋之战。 李宪和贴身卫队都是域外宝马，而且这一次在草原上轻装前进，一日夜就可以跑出去四百里。 李宪当然没有跑出去四百里，仅仅三百多里就已经到头了，而且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神仙！ 第0527章 冤家又聚头 草原一望无际，仿佛绿色的海洋，这种说法完全正确。 真正绝对的海平面是不存在的，无风都有三尺浪。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才是真实的大海。 草原既然像大海一样，当然就不是平坦的，反而存在着一个接一个的巨大起伏地形，宛若大海的波涛一般，只不过它不会动而已。 侦察兵只要走过某一个地方，他就会变成这个地方的活地图。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虽然很难精确定位，但是李宪这个两世为人的侦察兵，绝对不是吃干饭的，对于曾经走过的地方不会忘记。 此前给向吉、章明私下交代一些事情，李宪就是交代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线，记住什么样的地形参照物，然后迂回到昂耆泺西面三十里， 昂耆泺在大尖山马家堡正北七百里的位置，但是向吉根据李宪设定的迂回路线行军，全程就有九百多里，需要三天三夜才能赶到。 三天三夜这个时间要求，李宪也是经过计算得出的结果。 如果一路上不眠不休，两天两夜就可以跑完九百多里，但这肯定不行。因为李宪需要一夜半天时间，搞定乌头山楚里部落的问题，然后才能后发先至和向吉他们汇合。 战斗计划由若干节点组成，涉及到无数人的生死，绝对不能开半点玩笑。 部队的战斗力，并不是一出手就杀死多少敌人，这种理解属于白痴级别。 检验部队战斗力，只有一个标准：计划一旦制定，就必须严格贯彻到底。 军令如山，违令者斩。这八个字，就是为了确保战斗计划落到实处，从而激发最大的战斗力。 李宪是最高统帅，在执行战斗计划方面当然要以身作则，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贻误战机，结果要被自己颁布的军规斩首。 要被自己制定的军规斩首，这种事情并不是笑话，历史上很多牛人都遇到过。 一代枭雄曹操曹孟德，曾经就违反了自己颁布的必杀令。但是人家脸皮够厚，把耳朵边的头发割断几根，美其名曰“割发代首”。 李宪学不来曹操，到目前为止，他都严格按照预定时间执行，没有出现丝毫差错。他带领贴身卫队穿插过来，目的就是赶在向吉他们的前头。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起伏地带，三条高差五十米左右的土梁汇合在一起，在方圆二十里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凹凸地形，也是附近两百里范围内最明显的区域标志。 一年半以前，李宪在猫儿寨三当家阎方的引导下向北迂回，就在这里停留过一个晚上。 按照原定计划，向吉和章明率领两个辎重连的马匹，应该在昨天晚上，或者是今天凌晨赶到这里。然后向东北方向直奔两百里，赶到昂耆泺西面三十里的凹陷地区。 李宪从东面插过来赶到这片凹凸区域，已经是寅时的五更天，大概相当于凌晨四点钟左右。 现在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但是草原上一望无际，利用星空的微弱光线，还是能够勉强看清四周黑乎乎的影子。 李宪率先冲进一处凹陷翻身下马：“另外两个方向还有凹陷避风带，难保没有别人在此过夜，人马保持肃静！裴小七安排警戒，韦秋明安排人照看战马，韦冬宁和我到制高点看看情况。” 韦冬宁在落霞观护法里面排名第四，从三官寨开始就一直跟在李宪身边，一路上血战数场，两个人配合起来非常默契，李宪的未济重剑都送给她了。 要登上制高点，还不能惊动别人，韦冬宁当然施展轻功。李宪没有轻功，只有非常难看的“蛤蟆功”。 不管什么功，只要有用就行。反正李宪已经来到了三条土梁的交汇之处，正在利用单筒望远镜对四周进行观察。韦冬宁蹲在李宪身边，警惕的扫视着四周阴暗之处。 李宪还没有进入状态，韦冬宁已经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公子，赶紧看看右前方，距离大概一千步左右。我刚才发现一个微弱的反光白点一闪即逝，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花了。” 单筒望远镜虽然极为原始简陋，但是放大倍率五倍左右，关键时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你没看错，那边的确有动静！”李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筒望远镜反复地小角度来回扫描：“不仅有人和马匹，而且还有兵器。可惜实在太暗了，搞不清数目，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刷的一声，韦冬宁突然贴着地面向西南方向窜出去，李宪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西南方向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居然有一个人！ 韦冬宁毫无征兆窜了出去，随着一声闷哼，已经提着一个人过来。 李宪后背冒冷汗，就是因为他刚才太大意了，注意力都放在远处，居然没有察觉这附近有人蹲守。 对于侦察兵来说，这是一次致命的失误，说明李宪已经牺牲了一次，如果没有韦冬宁保驾护航的话。 韦冬宁紧贴着李宪的耳朵说道：“前面是一个陡坎，下面有一片帐篷！这个家伙藏得不错，蹲在一丛草棘之中的确很难发现。幸亏他注意着陡坎下方，终于被我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后背的冷汗还没干，新的冷汗又下来了。 认识！ 韦冬宁抓回来的这个人，李宪居然认识。虽然很陌生，但的确认识！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刚好李宪就认识，这实在是没天理了！ 看见李宪双眼发直，韦冬宁马上反应过来：“公子认识这个小男孩？” 李宪突然变得痴痴呆呆：“认识！” 韦冬宁右手一举：“即然是公子的熟人，那我赶紧解开他的穴道！” “不！”李宪终于清醒过来：“老子认识的人多了，绝大多数都是生死仇人！这小子到底算熟人，还是算仇人，老子心里没底，暂时不能解开穴道。” 韦冬宁吃了一惊：“公子，我看这孩子最多也就十二岁。现在可是在草原深处，公子怎么可能有年纪这么小的仇人？” 李宪叹了一口气：“别看他长得比同龄人身材高一些，如果老子没说错的话，他的真实年龄应该才八岁或者九岁。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一年半以前，李宪在昂耆泺剿灭了土匪管大年，手下的五百多铁杆土匪被杀，一百二十多个没有血债的小土匪被收编，另外俘获三百多青壮妇女。 这三百多青壮妇女当中，只有九个最漂亮的妇女是管大年的妻妾，其他青壮妇女就是七百多土匪共同的老婆。 三百多青壮妇女和七百多土匪睡觉，先后生下两百多个七岁以下小孩子。因为不知道这些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所以全部算作土匪头子管大年的子女。 成年土匪全部被杀了之后，三百多妇女都不承认这些孩子是自己的。 说来也是，被七百多土匪轮流睡出来的孩子，是这些妇女锥心刺骨的耻辱标志。她们有了重新活一次的机会，当然不想把耻辱强加在自己身上。 这些妇女被李宪带回飞狐县，已经是白云山庄女兵营的骨干力量，完全获得了新生，装填炮弹、地雷就是她们。 李宪带走了所有女孩子和五岁以下的男孩子，剩下的一百五十多小男孩就应该斩草除根才对。但李宪的灵魂来自后世，他认为这些小男孩并没有犯罪，直接杀了肯定不合适。 带走吗？李宪觉得也不合适。自己杀了他们的名义父亲管大年，“真实父亲”七百多人也被杀干净了。难道把这一百五十多个小男孩养大，然后找自己报仇吗？ 正因为如此，李宪离开昂耆泺的时候，给每个孩子一顶帐篷、十只羊和一把刀，让他们自生自灭。 韦冬宁听得嘴角直抽抽：“公子，难道这个孩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你说对了！”李宪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家伙：“他是里面年龄比较大的，这才一年多时间，所以还有印象。他娘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你解开他的穴道问问情况。” 只要问，情况总是有的。 落霞观弟子都是绝顶美人，韦冬宁更是美艳如花，嗓音甜美，由她出马询问，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原来，李宪给那群孩子留下一千五百多只羊，的确是积了大德了。 那群孩子当中七岁以上的一共五人，自然就成了头领。他们做出决定：不准杀羊吃肉，而是用羊奶活命。过去一年多，一直没有离开昂耆泺这处水源。 在此期间，草原上烽烟四起，金兵刚开始重点追击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随后重点打压实力强大的部落，没有人顾及昂耆泺一带，孩子们平安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前不久，一百多金国女真骑兵突然在昂耆泺附近游弋，这群孩子知道大事不好，所以开始迁徙驻牧地，于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了解了基本情况，韦冬宁这才柔声问道：“小兄弟，这大半夜里，你蹲在陡坎上干什么？” 小男孩低声说道：“昨天放羊的时候，看见白鞑靼部落四百多人骑马冲过来。刚开始，我们以为他们要抢羊，所以赶紧往东逃走。后来发现他们远远地跟踪一群马队，才知道他们准备打劫。” “那群马队就在下面，如果白鞑靼打劫，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可以在尸体上扒一些衣服，捡一些食物和用具。我们过去一年干过好几回，甚至还捡到三十多匹跑散的战马，所以守在附近等机会。” 韦冬宁有所指的问道：“恨不恨你们的爹娘？恨不恨追魂枪？” “我们没有爹娘，恨什么？”小男孩摇摇头：“管大年抢劫泡子，只要是男的都杀了，专门抢小娘子和牛羊。追魂枪不仅没杀我们，还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羊和刀，让我们打退狼群活到现在。我们那个时候想跟他去，可惜追魂枪不要我们。” 韦冬宁沉思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小兄弟，你错了！” 第0528章 变故又来了 李宪犯了一观念上的巨大错误。 时光倒流一千年，这个世界和二十一世纪完全是两码事，李宪并没有完全融入进去。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一直处于最野蛮的奴隶社会，互相兼并是数千年的常态，血腥屠杀是兼并的常用方式。 匈奴、突厥、鲜卑、契丹、女真、蒙古等等，两千多年一脉相承下来，杀掉对方的成年男子，抢夺可以生育的妇女，是部族崛起的基本道路。 草原上的孩子，出生以后就扔在雪地里，一夜之后没有冻死才有资格活下去。所以他们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同时也漠视生死。 李宪犯了一个认识上的错误，就是他没有搞清楚一个问题：这个年代的一个人，究竟值多少钱！ 一个育龄妇女价值四只羊（小牲口），或者一匹马（大牲口）。一个青壮男子价值十只羊，或者两匹马。 西晋初年，李密为了说明自己的悲惨状况，在陈情表中专门写道：“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 汉代一尺大概22厘米，身高五尺也就是11米，才勉强算人。描写成年男子身材魁梧，总说“身长八尺”，也就是一米七左右。 古话说：男子十二成丁。八岁以下的孩子，根本不值钱。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北宋末年的草原游牧部落，99％的人都是奴隶，根本没有丝毫财产。 李宪嘴巴一张，每个孩子十只羊、一顶帐篷、一把刀、两套衣服。这样一来，孩子们不仅脱离了奴籍，还获得了一批财富。 这本来是一件大功德，因为一千年跨度的理念对撞，李宪觉得自己在犯罪。 李宪杀掉管大年和他手下的成年土匪，又把十四岁以下的少女带走，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残酷了。 殊不知在这个时空的人眼里，李宪的这种做法已经是最仁慈的方式，完全可以取代救世主的地位。 小男孩们出身在土匪窝里，从小在生死线上挣扎，杀人或被杀都司空见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笔财富，孩子们连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有什么仇恨。 李宪不知道自己犯了认识上的错误，但是韦冬宁却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年月。 通过小男孩的亲口解说，韦冬宁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心中也有了重大决定。 “小兄弟，你们完全错了！”韦冬宁很严肃的说道：“追魂枪非常看重你们，所以才会给你们一笔财富。之所以没有带你们走，就是在磨练你们。一个人要想长大了能够做点什么事情，首先就要能吃苦。” “你们以为追魂枪走远了吗？没有！他一直在暗中看着你们，也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你们，所以你们才平安活到现在。你们的表现很不错，追魂枪非常满意，所以他决定回来把你们带走，不用继续吃苦了。” 小男孩吃惊地问道：“大姊姊，追魂枪在附近吗？我们找了一年多，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韦冬宁可谓苦口婆心：“追魂枪当然在附近，只不过他要救很多人，所以忙得很。如果他想让你们看见，马上就能看见。你想见他吗？” 坠落红尘万毒侵，到头悔不体天心。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一旦掉进去就会身不由己，阴谋诡计都能无师自通。 躲在暗处的李宪只能在心里苦笑：韦冬宁这丫头原本是多么纯洁的一个姑娘，心灵就像一张白纸。结果来到自己身边才四个月，居然就学会了胡说八道。 李宪心里很明白，韦冬宁这是要把一百多小男孩收回来，可这实在是太鲁莽了。自己这些人接下来要奔波数万里，带着一群小男孩成何体统？ 再者说了，小男孩说陡坎下方有一群马队，说不定就是向吉的辎重队。白鞑靼部落已经出兵跟踪，很可能就要动手抢劫。不赶紧回去谋划解除威胁，韦冬宁居然有心情和小男孩废话，最典型的主次不分。 李宪在阴暗处满腹愁肠，韦冬宁已经出声叫道：“追魂枪，还躲着干什么？小兄弟等着见你！” 终于躲不过去了，李宪只能从暗处走出来。 接着天空昏暗的光线，小男孩儿抬起头仔细看了半天，终于欢呼一声：“虽然手里没有金枪白马，但你的确就是追魂枪！” 小男孩说到这里，反手一指西北角：“追魂枪，我们的营地在那边，你去看看大家伙儿，他们真的很想你。去年冬天好冷啊，好多人都差点冻死。幸亏你给我们那么多羊，晚上抱着羊睡觉才挺过来。” 看着小男孩头上的长发像乱草，身上穿得破破烂烂，李宪心里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只能顺着韦冬宁的话往下说：“你们都是真正的小男子汉，我很高兴。我肯定要去看大家的，现在想听你说说白鞑靼，还有陡坎下面的情况。” 小男孩还处于兴奋之中：“白鞑靼四百多人还没有靠上来，他们躲在土梁西面的尾巴上。陡坎下面天黑之后吵了一顿，后来分成两处扎营。” 李宪掐指一算，白鞑靼的四百多人埋伏在西面十里左右，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陡坎下面是不是向吉的辎重队，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管如何，需要详细侦察一番才行。 想到这里，李宪低声说道：“小兄弟，你先返回去告诉大家不要乱动，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去看大家。” 小男孩似乎跃跃欲试：“你想劫下面的马队么？” 李宪摆摆手：“不是，我想搞清楚白鞑靼究竟想干什么。” 小男孩搓着手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沟沟岔岔都明白。我带你绕过去，保证不会惊动他们！” 李宪呵呵一笑：“好，我也想见见小兄弟的本事！冬宁带上他，通知我们的人悄悄移动过来。白鞑靼居然想对我的人伸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韦冬宁和小男孩共乘一骑在前面带路，李宪带领一百多骑随后跟进，从南面绕了一个三十多里的大圈子，一刻钟之后，终于在天色微微发白的时候，绕到了白鞑靼营地东南面五里左右。 天色似亮非亮，草原上雾霭茫茫，李宪用单筒望远镜才勉强看清楚。 白鞑靼部落大概有四百二十多人，没有搭帐篷，也没有生火。所有人都头枕马鞍睡在地上，战马就散放在身边，没有丝毫防备。 恰在此时，韦秋明带着两个女兵施展轻功赶过来，她们此前根据李宪的命令中途离开部队，就是要抵进侦察陡坎下面究竟是谁。 韦秋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公子，是向吉的辎重队，五百六十匹驮马放在最里面，也就是陡坎下面。只有驮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了，辎重连人未卸甲，马未卸鞍，都是席地而坐。濡纥吉的四百多人在凹陷区最外面，同样没有睡觉。” 李宪微微颔首：“把驮马放在身后便于保护，人未卸甲，马未卸鞍，说明警惕性很高，向吉做得对。” “不对，宿营阵势很古怪。”韦秋明摇摇头：“向吉的辎重连，濡纥吉的四百多人分两处，却是相对而坐，壁垒分明。好像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态势，不过没有打起来就是了。” 李宪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啊，真他娘的有意思！命令：所有人立即散开隐蔽起来，让战马趴卧在地上降低目标。老子还不信邪了，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半个小时以后天色大亮，李宪趴在草丛中，手里的望远镜始终没有放下，现在终于看见了动静。 不是李宪有了动静，而是前方白鞑靼营地有了动静。四百多人腰挎弯刀，开始整理马匹和弓箭。 “我看白鞑靼这群人来者不善，似乎准备利用弓箭进行远程打击。内卫女兵营做好远程打击的准备，裴小七的警卫排准备出击。只要他们敢对辎重队不利，老子今天就管杀管埋！” 李宪目前所处的位置，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刚好和向吉的辎重队、白鞑靼的营地，构成一个三角形区域，李宪处于三才阵的顶点位置。如果白鞑靼这群人要对向吉的辎重队不利，就要从里面他们面前冲过去。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再次出现意外，率先行动的并不是白鞑靼那群人，而是从东南方向突然冲过来一只马队，目标直指向吉辎重队。 这一个巨大变故让李宪大吃一惊，望远镜随即转过去一看，这支马队居然不下七百人，距离向吉所在的区域大概还有不到十里！ 哗——嗒嗒嗒——与此同时，白鞑靼那群人顿时飞身上马，然后扬鞭催马向东冲刺，打击目标并非向吉所在方位，居然是冲向东南方向的那群人！ “压住！压住！”李宪的右手向后一压：“真是出了鬼了，居然在我们附近还有一支人马。现在形势不明，都不要乱动！” 没想到小男孩蹲在地上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顿时惊叫起来：“追魂枪，东南杀过来的那些人，是涅剌部的族卫队！白鞑靼部落和涅剌部落是死对头，我已经看见他们打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前两次都是白鞑靼输了，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 “哦？”李宪眉头一皱：“给我说说这两个部落，他们为何要干仗？” 小男孩低声说道：“这两年总是干旱，北方水泡子越来越少，可用的草地也慢慢变少。涅剌部落一直想南下占领这片草地，白鞑靼当然不干，所以经常在这里开仗，却不敢在这里放牧。” “白鞑靼这四百多人是牧场巡逻队，统领叫蒙陀纠，能够左右开弓，可以在一百二十步开外杀人。冲过来的涅剌部族卫队，领头的统领叫察尔罕，他可以同时使用两把弯刀，无人能敌。” 李宪心中疑云顿起：难道白鞑靼部落、涅剌部落是为了争夺牧场，目标并不是向吉的辎重队？ 第0529章 鹬蚌和渔翁 成语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宪却发现这个成语简直胡说八道。 现场的情况表明，白鞑靼部落的牧场巡逻队应该早就知道敌情，所以才会在这里埋伏。 涅剌部落族卫队出现的瞬间，白鞑靼部落的牧场巡逻队就迎了上去，终于在对方冲到向吉辎重队所在凹陷的开口处被截住，一场弓箭对弓箭、弯刀对弯刀的混战全面展开。 两股人马打起来了，按说正是李宪这个渔翁捡便宜的时候，可事实上并非如此。战场刚好堵住了向吉辎重队的出口，根本出不来。 李宪绕过来就是为了接应辎重队，现在辎重队走不了，根本没有便宜可捡，那就只能等着。 等着也是非常心焦的，双方投入兵力一千多人在草原上来回冲杀，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了结。 李宪觉得双方无法暂时分出胜负的结论，是因为双方都是兵对兵将对将，并不是战阵对决的决死之战。 韦秋明也看出问题了：“公子，他们完全是在比武，就是分胜负，不是决生死。后面冲过来的涅剌部落，人数差不多超出一半，但多余的人都是在外围游动，并没有以多打少。” 韦冬宁也有些不耐烦了：“前天晚上，黑讫支部落的四百多人迎头撞上金兵，眨眼之间双方就死伤百人。今天双方骑兵撞在一起，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落马，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韦秋明接着说出担忧：“我们距离战场也就五里路，如果这么拖下去，我们迟早都会暴露。万一双方都把我们当敌人，那个问题就严重了。” 李宪能不着急吗？当然很焦急，可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并不是担心眼前的这一千多人，而是担心近在咫尺的白鞑靼部落大本营。如果白鞑靼部落把自己当成敌人，然后大本营出兵大举来攻，就可以出动数千骑兵。 看戏的渔翁居然处于最危险的状态，那就说不清究竟谁才是最后的渔翁，所以李宪才认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成语胡说八道。 “事情非常诡异！”李宪的单筒望远镜始终没有放下，终于被他看出了端倪：“距离太远了，所以你们两个人判断有误。他们并没有比武分胜负，而是在演戏！老子就奇怪了，两个部落兴师动众，一大早跑到这里演戏，观众是谁呢？” 一听说双方在打假仗，韦冬宁顿时就急了：“难道他们发现我们了，然后演戏给我们看？那也不对呀，我们是天黑之后才靠近这里的，他们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呢？” 李宪终于放下望远镜，然后翻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我们肯定不是渔翁，双方似乎都在钓鱼，这中间有阴谋！” 韦冬宁听得莫名奇妙：“什么渔翁？” 李宪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真他娘的怪事，如果想对老子不利，他们刚才两面夹击过来，老子只能跑路，所以他们肯定不是演给我们看的。” “难道是演给向吉的辎重队看的？那也不对。向吉的任务是保护辎重安全，别人不找他的麻烦就烧高香了，断没有主动冲出去和双方为敌的道理。” 恰在此时，韦秋明突然惊叫一声：“公子快看，濡纥吉率领两百多骑冲出来了，而且直接加入战团。他这是干什么，难道要找死吗？” 李宪翻身从韦秋明手里抓过望远镜一看，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大。 原来，濡纥吉亲自率领两百多骑冲出来，居然是冲着双方同时下手。用两百人攻击一千多人，果然就是货真价实的找死。 果然不错，一个照面之下，濡纥吉他们就支持不住了，开始缓缓向后退，战场慢慢逼近向吉所在凹陷区域的入口处。 这一瞬间，李宪想通了所有疑问，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原来是这样！好你个老小子，如果不把你碎尸万段，老子就把李字倒过来写！” 韦冬宁的一颗心都在李宪身上，顿时吓了一跳：“公子你说什么？” “现在没时间解释！”李宪把望远镜收好，扭头看着裴小七：“向吉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现在我命令：孟威为尖刀，裴小七和陈团为左右两翼，带领警卫排立即突袭敌人的结合部。不需要杀多少人，只要高呼辎重连放弃辎重冲出来。立即行动！” 孟威、陈团、裴小七呼啸而去，李宪也站起身来：“秋明、冬宁，让姐妹们整理弓箭马上出发，向吉他们杀出来之后，你们用弓箭遮断两翼，让他们能够在我身后重新完成集结。老子今天就要用四百人吃掉他们一千五百多人！” 救兵如救火，李宪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宝马金玉赤骝检查一遍，柔铁金枪也提到手中，这才飞身上马到吼一声：“走！” 翻越小土梁之后，就已经是居高临下，李宪看见孟威一马当先埋头疾驰，警卫排的五十人摆成雁翎阵，仿佛一个大箭头射向敌人身后。 三股敌人还在演戏，注意力都集中在凹陷开口处，居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冲上来。 李宪也没做声，倒提长枪飞马冲了出去。他不是要去混战，而是要策应突围。 内卫女兵排一分为二在李宪身后摆开横阵，这是准备利用弓箭压制敌人的追击。 李宪命令三员小将带领警卫排闯阵，当然是有考虑的。 三个部族的一千五百多人，全部都是圆月弯刀这样的短兵器，警卫排的四十八人全都是二十七斤的镔铁长枪。 在马背上作战，那才是一寸长一寸强，来不得半点儿虚假。 傻金刚孟威跟随李宪出山第一仗，就是在夔龙潭奉命单骑从敌人身后突入敌阵，生擒敌人主帅冀昌。 这是第二次临危冲阵，依然是从敌人身后发起突袭。李宪让他担任尖刀，就是因为他有了一次经验。 傻金刚孟威是孟家庄老族长的孙子，枣红马也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五里路冲下来，速度已经提到极限。 傻金刚孟威并非真傻，而是说他打仗不要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能吱声儿。 此刻就没有吱声儿，傻金刚孟威冲进敌阵的刹那双腕一翻，合扇板门刀刀头向外，刀刃向前，利用宝马的冲击力从右侧向前平削出去。 噗嗤——噗嗤——噗嗤—— 傻金刚孟威一刀削掉三颗脑袋，附近的敌人才惊呼起来，可惜已经晚了。 裴小七的镔铁亮银枪连点两次，两具尸体已经被挑飞。呆霸王陈团的五股托天叉只杀了一人，却把尸体向前摔了出去，顿时砸倒两匹马。 四十八骑一拥而进，两米多长的镔铁枪当成铁棍一通乱砸，顿时打开一条通道。 裴小七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趁敌人乱套的瞬间扬声高叫：“公子率兵来援，辎重连留下辎重立即突围！” 向吉的辎重连已经严阵以待，而且早就看见傻金刚孟威狂奔而来，但是向吉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傻金刚孟威杀进敌人身后的瞬间，向吉一声怒吼，挥舞着三股火焰叉带领辎重连向外猛冲。 因为向吉早就已经得到过李宪的指令，在关键时刻暂时抛弃辎重，然后回头再夺回来。 原来，李宪给特遣军团每个营配备一个辎重连，其实就带了两样东西：应急用的炒面，驮马式弩床的备用弩箭。 炒面是作为最后关头的粮食储备，平时根本用不上。 李宪的驮马式弩床，使用的弩箭和所有人都不同。长度八寸，小拇指粗细，重量分为四两和八两，后面铸有巡航导弹一样的稳定翼。四两的弩箭对付敌人的骑兵，八两的弩箭是攻城用的。 这些东西都封装在铜壶里面，李宪的本意，实际上就是让辎重连携带铜壶。 要说这个铜壶，也就是后世汽车上备用的方形油桶，李宪是让部队做水壶，准备穿越戈壁滩装水的。现在空着也是空着，所以才带了两样东西。 辎重连抛弃辎重，对部队根本没有什么具体危害，所以李宪才说辎重连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放弃辎重。因为敌人抢到之后，也只能吃炒面，特制弩箭他们根本派不上用场。 孟威、陈团、裴小七这三头小老虎本来就勇猛无敌，向吉往外一冲，敌人遭到两面夹击顿时就崩溃了。 恰在此时，李宪随后冲到：“打——” 嗖嗖嗖——李宪话音刚落，狼牙箭已经射了过去。 练武之人气息悠长，动作协调。他们使用兵器，强调的就是稳准狠，箭无虚发是基本要求。 七十二名武林高手，虽然都是漂亮的姑娘们，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只要是想对自己人不利的家伙，马上就会赏给他一箭。 侦察连里面有一个重要的兵种，那就是狙击手。李宪是侦察兵出身，他把韦秋明、韦冬宁等人带在身边，实际上就是当狙击手使用的。 狙击手的威力，并不在于他究竟杀了多少人，而是在于他一出手你就死了。狙击手的存在，就能够极大的削弱敌人的战斗意志，是以少胜多的保证。 没有损失一人一骑，向吉的辎重连就已经来到李宪身后严阵以待。裴小七、陈团带领警卫排在前面担任警戒，只有傻金刚孟威还在敌群之中冲杀。 李宪放眼一看，在七十二个美女的弓箭压制下，敌人已经四散奔逃，都希望尽快逃到安全距离，然后想办法反击。 至于孟威，其实并不是在冲杀，而是在追一个人：黑讫支部落的族长，濡纥吉。 李宪不由得暗自点头：“这小子果然不傻，居然想到抓捕罪魁祸首。” 有了七十二张铁胎弓保护，孟威不追到濡纥吉肯定不会罢休，李宪没有继续关注，而是紧锁眉头满脸乌云。 原来，经过这一番乱战，因为女兵排的弓箭打击范围太大，敌人已经被迫分成东西两股，每一股都有六七百人，距离李宪所在的位置都是两百步左右。 如何才能摆脱被两面夹击的被动局面，成为李宪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 第0530章 贪婪的罪恶 老奸巨猾的濡纥吉最终没有逃脱，被傻金刚孟威连人带马生擒活捉，然后扔到李宪马前。 族长濡纥吉被抓住，混在白鞑靼、涅剌部之中的黑讫支部四百多人，情绪开始躁动起来。 这一幕全部落在李宪眼里，终于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草原游牧部落之所以悍不畏死，并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崇高的信仰，而是因为惨无人道的奴隶制度。 濡纥吉是黑讫支部落的族长，也就是最大的奴隶主。黑讫支部落两万多人，绝大部分都是他家的奴隶。 奴隶制度是一个金字塔结构，最顶层的是大奴隶主。大奴隶主不可能直接管理数万奴隶，因此大奴隶主下面还有好多小奴隶主。 普通奴隶是小奴隶主的财产，小奴隶主是大奴隶主的财产，由此构成从下到上的一座金字塔。 契丹建立大辽国，党项族建立大夏国，都广泛学习汉文化，开始全面推行农耕制度，逐步进入封建社会。 女真族、萌古族（后来的蒙古族）、奚族、渤海族、畏兀儿族、回纥族、吐蕃族等等，都还是野蛮残暴的奴隶制度。 对于奴隶主来说，奴隶就是财产，可以通过交易变成牛羊或者金银财宝。 在北宋末年，一个成熟的女人可以换四只羊，一个青壮男子可以换十只羊，这都是财富。只要囤积足够的牛羊，就可以度过大饥荒。 完颜宗翰占领西京大同府之后，发现汉人实在太多，区区六万女真铁骑根本管不过来，所以他命令各县城在同一时间关闭城门，凡是被关在城外的汉人全部抓起来，然后准备当成奴隶卖出去。 没想到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遭天谴一下子病倒了，为了在有生之年看见大辽国彻底覆灭，命令完颜宗翰紧急出兵攻打耶律延禧。 完颜宗翰在各县城一次就抓了十九万多汉民，还没有来得及卖出去，如果自己带兵出征，这些人突然暴动就麻烦了，所以他下达了全部活埋的命令。 李宪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提前命令萧焯、郭小乙在大同府周边秘密活动，前后解救即将被活埋的汉人奴隶数万人，后来转移到蔚州。 野蛮残暴的游牧部落之所以悍不畏死，是因为大小奴隶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有一套奖励体系。 在战斗中得到一颗敌人的头颅，可以换两只羊；抓到一个青年女人，可以换两只羊；抓到一个青壮男子，可以换四只羊。 如果在战斗中一次得到十颗敌人的头颅，就可以取消奴籍，另外奖励一百只羊和一个女人，外加两个奴隶，成为最下等的小奴隶主。 为脱离奴籍而砍敌人脑袋，让游牧部族的战斗显得极端残暴和血腥。每次战斗之后，胜利一方的奴隶为了争夺脑袋，经常爆发内部残杀。 在奴隶大军的眼中根本没有生命，所有的脑袋都是羊群。所以他们杀起人来不眨眼睛，而且极端疯狂。游牧部族的战斗力，就是在这种血腥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 一旦游牧部族占领了一大块地盘，大奴隶主开始称孤道寡的时候，马上就会发现这种血腥的战斗力非常不适合统治。 然后开始推行文化教育，准备把畜生变成人。结果部族的战斗力逐步削弱，最后被新的残暴部落推翻，文明进程大踏步倒退。 华夏民族历史，就是一部让人啼笑皆非的“讽刺大全”。先进的民族，最后总会被野蛮残暴的原始部落推翻奴役，这就是朝代更迭周期律。 要想彻底中断这种“前进——倒退——再前进——再倒退”的恶性循环，首先就必须覆灭所有的奴隶制度，然后消灭封建制度。 按照李宪二十一世纪的观念，从大金国皇帝完颜晟开始往下，无论大小奴隶主都畜生不如，全部应该千刀万剐，把所有奴隶解放出来。 正因为如此，解救楚里部族之后，李宪并没有和族长劾山速古套交情，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还没有精力处置各部奴隶主。 对李宪来说，处置奴隶主，下一道命令就可以，但是问题却极为复杂。 打破一个旧制度，就必须立即建立一个新体制。否则的话，那些奴隶一旦失去约束，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 他们漠视生命，杀人不眨眼。为了争夺食物，没有管束的奴隶必然爆发新的、更加残暴的杀戮，社会必定乱套，这不是李宪的本意。 李宪原本的出发点，是尽可能把敌人后方搞乱套。如果一个处置不好，结果自己先乱套，那就变成自己挖坑埋自己——纯粹作死。 濡纥吉就是黑讫支部族的大奴隶主，他竟然在暗中勾结白鞑靼、涅剌部，对自己的辎重队下毒手，终于让李宪心中的戾气被触发了。 李宪本来暂时没有想过要动本地的奴隶主，可事情居然主动找到自己头上，现在躲都躲不过去了。 把相关的麻烦飞快的想了一遍，李宪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计划。 只能是模糊的计划，因为李宪并非真神仙，一瞬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周密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模糊计划的第一步，那就是要说话。所以李宪扬声说道：“白鞑靼部落的蒙陀纠大人、涅剌部的察尔罕大人：我是大辽蜀国公主余里衍殿下的都统制李将军，现在有一件违背诚信的事情，需要你们评理。” “奚族部落受到大金女真人的威逼，成年男子极有可能全部被杀光。就是这个黑讫支部的族长濡纥吉，请求蜀国公主余里衍殿下出兵相助。结果公主殿下刚刚出兵解救，他居然想吞并公主殿下的辎重队。” “大金女真人想杀光草原个部落的成年男子，这并非空穴来风，首先遭到灾祸的就是奚族楚里部落。如果不是公主殿下奋不顾身解救，楚里部落已经彻底覆灭。楚里部落正在往这边过来，你们很快就会见到。” “在各部落都面临覆灭的危险时刻，黑讫支部落违背天神诚信的旨意，为了一己之私倒行逆施，妄想把灾祸引到白鞑靼、涅剌部身上，让他从中渔利。当然，这都是我的一面之词，现在就听听濡纥吉怎么说。” 李宪不完全是胡说八道，这番话九虚一实。可是听在一千多人的耳中，顿时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基本的诚信，草原游牧部落还是极力坚守的，否则的话，奴隶大军今后就不会拼命砍敌人的脑袋，战斗力就会一落千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野蛮对付野蛮，用残暴对付残暴，这就是李宪的策略。 他刚才高声说话的时候，背在身后的左手，已经给傻金刚孟威比划了手势，秘密交代了一些动作。 李宪话音一落，傻金刚孟威就已经跳下马来，右脚踏住濡纥吉的右腿，双手把他的左腿抬了起来，这是要撕活人的架势！ 李宪这才阴声说道：“濡纥吉，不教而诛是不对的，现在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如果你能够把所有经过讲述一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只要是拥有如山财富的人都怕死，濡纥吉这个有两万多奴隶的大奴隶主，当然也非常怕死，于是就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濡纥吉此前在马家堡废墟所说的全都是假话，实际上他早就有预谋。 第一，黑讫支部族有一千人加入完颜昌的奚族军，而且还是非常积极的部队，待遇并不低，所以能够得到很多消息，比如说奚族马上就要大迁徙。 第二，他们连续经历萧干、昭古牙、张觉造反，奴隶的青壮男子损失极多，男女比例已经变成一比四。濡纥吉不想继续被别人使用，所以黑讫支部族主动要求大迁徙。 第三，昂耆泺这片草地是濡纥吉看中的驻牧地，濡纥吉在大迁徙之前就已经派人出来，和白鞑靼、涅剌部大首领沟通，决定分别给两部上贡处女四百八十人、牛羊四千头，允许黑讫支部族在此立足。 第四，一次送出去一千处女，对任何一个部落都是无法承受之重。但是濡纥吉为了稳住局势，只能忍受白鞑靼和涅剌部的敲诈，争取在站稳脚跟之后找回来。 第五，为了增强部族战斗力，濡纥吉在运送辎重返回来的路上，居然决定打劫耶律余里衍的女兵连。紧接着又看见庞大的辎重队，濡纥吉顿时产生新的阴谋。 第六，濡纥吉认为大辽国已经完蛋，耶律余里衍是携带大批金银财宝逃难。如果能够劫下这批财宝送给白鞑靼和涅剌部，应该可以抵消上次承诺的上贡物品。 第七，为了降低劫夺财宝的风险，濡纥吉诱导耶律余里衍去救楚里部落，想让耶律余里衍和完颜乌达补对耗掉，剩下辎重连不到三百人，对付起来就容易了。 第八，余里衍和李宪决定分兵，濡纥吉派人通知白鞑靼和涅剌部，准备在半路上劫取辎重队。向吉按照李宪的命令走到两个部落接壤处落脚，真是天从人愿。 第九，因为向吉的辎重连盔甲整齐，而且都是域外宝马，统一制式的镔铁枪，明显具有强大的战斗力。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所以濡纥吉和蒙陀纠、察尔罕密谋演戏，目的是把辎重连调出去，让驮马没有人看管。 第十，濡纥吉说服向吉的理由是：联合强大的涅剌部七百多人，首先干掉只有四百多人的白鞑靼，然后回过头来干掉涅剌部，这样就能够打破两路夹攻。向吉已经决定暂时放弃辎重，所以没有同意，两个人大吵一顿。 第十一，向吉的辎重连龟缩一团，而且枕戈待发，让濡纥吉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让白鞑靼和涅剌部先打起来，然后濡纥吉带人冲出去。 他的想法是，向吉看见他们马上要失败，应该会出兵支援，从而达到调动辎重连的目的。 可惜，濡纥吉一动，李宪就已经命令警卫排冲了出来，刚好被向吉看见！ 第0531章 李宪的变通 要想当一个大奴隶主，没有两把刷子肯定不行。 濡纥吉能够在极短时间设计环环相扣的阴谋诡计，李宪只能由衷表示佩服。 现在所有内幕已经曝光，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要钱不要命。 向吉的辎重连一共有五百六十匹驮马，究竟是不是耶律余里衍的金银财宝？这是白鞑靼部落巡逻队队长蒙陀纠、涅剌部落族卫队队长察尔罕关心的问题。 濡纥吉的陈述还没有结束，两个部落的人就开始缓缓逼近。如果不是韦秋明、韦冬宁她们的弓箭厉害，两股人马很可能已经冲过来了。 解决问题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首先要解决主要矛盾。 李宪现在面临的主要矛盾，就是争取时间处置黑讫支部落，这就需要稳住白鞑靼部落、涅剌部落，从而实现分化瓦解的战术目的。 章明，是向吉这个辎重连的副连长，飞狐军直属军团少年营的骨干。 李宪这一次整编新部队，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心腹，绝大部分都放在各级副手位置上。 现在到了紧急关头，李宪当然要用自己的心腹：“章明，带一个排的兄弟进去把驮马都带出来，把你们运送的辎重当众打开给大家看看！” 恰在此时，五百十六匹驮马居然自己出来了，排着四路纵队从凹陷区出来，让外面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原来，李宪下达解救向吉辎重连的命令，然后发起一场混战，结果就忘记了一个人——此前找到的那个小男孩儿。 小家伙发现自己帮不上忙，闲着也是闲着，所以一溜烟向自己的营地跑去，给大家通报“追魂枪回来了”这个大喜讯。 一百五十多个小孩子，都是六岁到八岁的年纪，所以就跑到土梁交汇处制高点上看热闹。 “看见没有，下面那些驮马就是追魂枪的东西。追魂枪现在和那么多人打仗，我们应该下去把那些驮马看好才对。” 跑回去的小家伙一阵煽动，一百五十多小孩子自然瞎起哄，然后偷偷溜到陡坎下面。 后来李宪把敌人一分为二，占据了陡坎开口处的位置。小孩子们以为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赶着驮马出来表功，刚好解决了李宪的大难题。 章明得到李宪的眼角暗示，立即带领一个排上前，三下五除二就从驮马上解下十个铜壶，然后当场拔掉封口塞子。 四个战士拿出自己的茶缸，每个铜壶往里面倒一点儿，然后分别送到东西两股人群当中。 “诸位请看，我们携带的普通面粉是为部队的军粮。濡纥吉捏造金银财宝让我们互相厮杀，诸位还不明白他的险恶用心吗？公主殿下的主力大军就在这附近，如果得知自己的军粮被劫了，具体后果不用多说！” 副连长章明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他站出来借题发挥，更让人信服。而且他直接带上了威胁的口气，说出了李宪这个身份不好明说的话。 耶律余里衍手里究竟有多少部队，这是一个巨大的悬案。但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直到今天也没有被抓住，任何大部落都不敢轻易冒险。 西面人群之中冲出一匹战马，马背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汉子，正是白鞑靼部落牧场巡逻队的蒙陀纠。圆月弯刀在刀鞘里面，他空着双手策马过来，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李将军，我们承认上当了，做了对不起公主殿下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我们的详稳古床儿头人。希望李将军能够把这种东西送一件，让蒙陀纠回去之后能够交差。” 蒙陀纠所要的东西，就是装炒面的铜壶。这玩意儿是八百年之后才出现的，也就是汽车上的方形备用小油桶，李宪用铜铸出来的，可以装五十斤水。 草原游牧民族缺乏工匠，一些精美用器都是从大宋关市交换得来。像李宪铸造的这种方形铜壶，这个年代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属于绝对的精品。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所以李宪很大方：“章明，把铜壶搬下四十个，分别赠送给蒙陀纠大人、察尔汗大人。至于公主殿下那里，我会去解释。” 李宪之所以如此大方，就是因为刚才一通乱战，杀死了对方一百多人，现在尸体还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 按照这个年代的估价，每个铜壶需要五百贯铜钱。其中三百贯熔铸，两百贯当燃料费和人工费。四十个铜壶也就是两万贯，对部落来说是一大笔钱，但李宪并不在乎。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蒙陀纠开口要一个，李宪直接加十倍赠送，这就是友好的开端。 李宪提出一个请求：“蒙陀纠大人、察尔汗大人，公主殿下解救了一群小孩子。你们也看见了，他们都还没有成人，准备让他们在此停留一段时间，等公主殿下处理完大事然后过来带走。” 任何民族都有坏人和好人。草原游牧民族虽然血腥残暴，但不失为耿直。李宪一大方，对方也投桃报李，很痛快地答应了李宪的请求。 蒙陀纠、察尔罕一摆手，手下人立即出来打扫战场，把各自的尸体抬回去。虽然死人不少，但也得到了很新奇的战利品，然后一哄而散。 两股人马消失在草原尽头，李宪这才稍稍放心，终于发现四十多具尸体还在现场摆着，应该是黑讫支部落的人。 此刻已经到了上午八九点钟的模样，李宪掐指一算，和耶律余里衍约定的行动时间差不多了，因此吩咐一声：“向吉，把黑讫支部落的人全部缴械看押起来，反抗者杀无赦！” 来到小孩子们中间，李宪的眼泪都下来了，这都是他造的孽。 这些孩子虽然精神头都很不错，但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脸上分明有菜色，说明他们很少吃饱饭。 “小兄弟们，你们都很勇敢的男子汉，我为你们骄傲。羊群是给你们吃的，目的是让你们把身体长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带你们走。你们在这里坚持十天，最多半个月时间，我就安排人把你们送到我家里。” 小孩子们终于看见了大人，心里自然非常不舍，但很快就兴奋起来了。 现在，黑讫支部落已经成为李宪首要打击目标，当再也没有丝毫顾忌。 李宪一声令下，把濡纥吉手下的战马挑选一百五十六匹，另外挑选了一批弯刀、一批弓箭，每个小孩子都分配两斤盐、五斤炒面、一匹战马、一把弯刀、一张弓、两壶箭、一个茶缸、两套衣服和靴子。 至于衣服和靴子，就是濡纥吉这些人携带的东西，还有从他们身上剥下来的外套。 眨眼之间，李宪就武装了一支童子军，而且身价百倍。尤其是战马、弯刀和盐，直接就是硬通货，草原上只有成年男子才有资格拥有，让孩子们高兴得又唱又跳。 这群孩子都没名字，此前被韦冬宁抓住的那一个，大家都叫他九郎，也是最大的一个，大概是根据出生的顺序叫出来的。 “你们都知道追魂枪，追魂枪叫李宪，你们今后都姓李，是李宪的部队。现在我命令：李九郎当队长，李十二郎、李十七郎当副队长，剩下的人分成三组，每个小组五十一人，队长和副队长分别带领一个小组。平时要加紧操练马术和箭术，不能给我丢人。饿了就杀羊，把身体长好。” 现在是五月下旬，天气越来越暖和，白鞑靼部落、涅剌部落刚刚建立联系，李宪并不担心这些孩子出乱子。 为了显示自己对大家很关心，李宪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圆月弯刀把破锋八刀施展三遍，也算是亲手传艺。 约定了半个月为期的时间限制，李宪和孩子们挥手告别，压着濡纥吉等四百余人紧急北上。 在赶路期间，根据李宪的暗中授意，章明让战士们夹杂在俘虏群中，大谈特谈蔚州飞狐军的军规军纪，主要是讲解人人平等的观点。 章明本身就是萧姵生前搜罗来的小叫花子，由他出面讲解，可以举出好多活生生的例子。然后结合李宪当初解救数万人，然后组建飞狐军给穷人打天下，就更能增加说服力。 李宪当然不会做无用功，行话叫做思想工作，实际上是一种攻心战术，其目的就是要首先瓦解这四百多人。 这些工作只能章明去做。 向吉和他的大哥向成，裴小七和他的大哥裴凤琦，原来都是土匪，思想工作一窍不通。 韦秋明和韦冬宁的内卫女兵排，原来是没有入世的女道士，对社会认识属于白痴级别。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都是老族长的孙子，在蜜罐里面长大的混球，同样狗屁不通。 政治思想工作，不管放在什么年月，都有无穷的魔力。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黑讫支部落的四百余人已经分成三拨，而且壁垒分明。 第一拨，濡纥吉这个被五花大绑的族长，身边多了五个同样被五花大绑的人，那都属于黑讫支部落顶层的奴隶主。 第二拨，十七个家伙被绑起来，因为他们家里起码都有两百多奴隶，而且手头血债累累，属于中层奴隶主。 第三拨，就是强烈要求参加蔚州飞狐军的人，总数三百九十一人。 内卫女兵排还在疑惑，李宪心里已经笑开花了：奴隶没有家庭，这些人就没有拖累，是天生的战士！ 韦冬宁更加震惊：“奴隶没有家庭？” “奴隶没资格有家庭！”李宪冷哼一声：“奴隶主让奴隶生孩子，就像让牲口配种一样，生下孩子就会抱走。养到一定年限，或者卖掉，或者赏赐给有功人员当奴隶。” “奴隶主居然如此残忍，难怪公子无比痛恨。”韦冬宁似乎有所明悟：“看你胸有陈竹的模样，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李宪嘿嘿一笑，然后和韦冬宁耳语一番。 第0532章 夜袭昂耆泺 李宪除了对兄弟、朋友之外，对其他人都是守财奴，突然在蒙陀纠、察尔罕面前大方起来，并非他转了性子，而是有另外的原因。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宪知道一些大的历史走向，但是具体细节就有些模糊，经常想不起来。 蒙陀纠突然说出“详稳古床儿头人”几个字，李宪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详稳，契丹语“将军”、“长官”的通称；古床儿，是白鞑靼部落的大奴隶主；头人，是部族人对大奴隶主的称呼。 今年春节前夕，耶律大石杀死监视他的萧乙薛、坡里括，然后自立为王，带着自己的两百铁卫连夜出逃，脱离了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的掌控。 途径白鞑靼部落的时候，祥稳古床儿赠送耶律大石四百匹战马、二十匹骆驼驮运的辎重物资，外加一千多只羊作为军粮。 这样一来，耶律大石和他的两百手下每个人就有了三匹马，而且有充足的粮草，一日夜就可以奔驰八百里。当然，有了羊群的拖累，速度自然没有这么快，但也不会太慢。 想起了这段历史，李宪马上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耶律大石几乎是孤身逃出来，他的第一目的地就是契丹敌烈部落。 契丹敌烈部落一共有八个部族，每个部族都有九百到一千二百户，敌烈八部的总人口接近九万人，危急时刻可以抽调九千到一万五千军队。 大辽国为了管理契丹敌烈八部，镇抚乌古部、茶扎拉部、萌古部，专门设立了乌古敌烈统军司，衙门就设在胪朐河上游的河董城（今外蒙古温度尔汗附近，也就是后世林彪摔死的地方）。 耶律大石一路疾奔河董城，目的是接管乌古敌烈统军司，然后就地征集阻卜部、敌烈八部的兵马准备再战。 但是李宪知道，耶律大石完全是一厢情愿。大金国皇帝完颜晟派遣完颜婆卢火父子修长城，本来就是要防备敌烈八部、阻卜部、茶扎拉部、萌古部。 除了耶律余里衍之外，耶律大石从大辽国叛逃出去，其他人目前还不知道。 耶律大石突然出现在河董城，大金国皇帝完颜晟顿时惊慌起来，以为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突出奇兵，准备南下进攻自己的上京。 因为担心完颜婆卢火独力难支，所以大金朝廷下达紧急命令，让完颜昌立即率部北上夹击耶律大石。 根据历史记载，耶律大石立不住脚，只能拼命向西退却，并且一口气退出去一千五百多里，一直到乌鲁古河中游的可敦城（今外蒙古乌兰巴托西部）才勉强站稳脚跟。 这段历史本来没有问题，可是对于李宪来说，现在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因为毕长青擅自做主，已经带着一万六万多人的特遣军团出击，目的是打击完颜婆卢火。 毕长青虽然博学多才，胆子也很大，但是他没有李宪知道过去未来的天赋神通，接下来必然动辄得咎。 李宪担心的是，耶律大石早就已经抵达河董城，完颜婆卢火、完颜晟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完颜昌应该要率兵北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毕长青一头扎进去，就会掉进完颜婆卢火、完颜昌、耶律大石三股势力的漩涡之中。先不谈独善其身，能不能全身而退，现在已经变成迫在眉睫的问题！ 立即想办法策应毕长青所部，成为李宪当前的第一决策依据，但这些问题还不能瞎说。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也是李宪决定组建特遣军团的根本原因——耶律大石在河董城和完颜婆卢火、完颜昌僵持了三年之久，这是一个重要的时间窗。 李宪急匆匆穿插出来，核心目标是西北地区，也就是后世的外蒙古首府乌乌兰巴托一线，目的是要拿下镇州和可敦城。 可敦城这个地方，是大辽国的一座储备马场，有御马二十余万匹，所以专门设立了西北路招讨司，并且有两万四千契丹铁骑驻守。 这些军队和战马资源，就是耶律大石后来能够建立“西辽”本钱。李宪有自己未来的战略构想，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耶律大石得到这些东西，而是抓到自己手里。 李宪原本想西进，可是毕长青偏偏要向东。这不是南辕北辙，而是西辕东辙，让李宪只能干哈气，现在还要给毕长青擦屁股。 完颜婆卢火、完颜昌手下的女真铁骑虽然不多，但是契丹效死营、奚族军加起来，他们可以调动的总兵力不会少于八万人。 要想策应毕长青所部，用嘴巴肯定来不及了，那就需要部队，而且军队的数量还不能太少。先不管战斗力如何，起码在人数上能够引起完颜婆卢火、完颜昌的重视。 李宪目前只有两个辎重连、一个女兵连、四分之一个警卫连，总兵力接近一千人，估计人家完颜婆卢火、完颜昌瞧不起，更不可能提心吊胆。 居于这种认识，李宪决定就地扩军，目前能够扩军的对象，就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黑讫支部落。 正因为如此，李宪在行军途中才命令章明做思想工作，这是就地扩军的第一步，效果居然很不错，一下子就得到了三百九十一人。 但这远远不够，所以李宪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章明，让自愿加入飞狐军的兄弟，推荐一个人当连长，组建黑讫支部独立连。” 李宪话音未落，连长已经推选出来了：和颜撒。 和颜撒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和李宪手下第一猛将李奚骨有得一比。看起来二十出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几岁了。 “和颜撒兄弟，头人老爷手里的财富都是穷人赚来的，应该属于你们这样的人。我带领兄弟们出来，就是为穷人撑腰的，解救黑讫支部落的穷人，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昂耆泺还有你们更多的奴隶兄弟，他们也应该被解救出来。” “可是我们毕竟是外人，如果直接打进去的话，很可能把你们的朋友、兄弟给误伤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想带领你们打头阵。这样才不会引起你们的熟人、朋友的误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勇气？” 李宪这番大白话所有奴隶都能明白，而且跃跃欲试。 可惜的是，此前已经拿出一部分兵器送给李九郎他们，现在兵器战马数量不够了，但也没有关系。因为李宪承诺了，只要赶到昂耆泺，就让每个人自己挑选战马和兵器。 希望就在前面，所以和颜撒把有限的战马和兵器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一百七十四人的尖刀部队。 “内卫女兵排把炒面交给和颜撒，然后和没有马匹的兄弟，负责押送驮马和俘虏随后跟上。裴小七的警卫排、向吉的辎重连随我走！” 李宪一声令下，这支五百人的小部队仿佛利箭射了出去，眨眼之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这是一次强行军，除了马匹需要略作休整才会停半个小时，其他的时间就在赶路。 第二天晚上三更天左右，李宪他们已经赶到了昂耆泺西面三十里，全部隐蔽在凹陷区域内，目的是让战马恢复体力，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别人都能休息，李宪绝对不行：“向吉和章明安排警戒，警卫排随我出去摸情况！” 不能怪李宪着急，现如今的昂耆泺和一年半以前没有丝毫可比性。 虽然昂耆泺在东面三十里，但是李宪却能够看见，因为东面的天空微微泛黄，说明那边有很多火把，这不是个好现象。 深更半夜到处都点火把，说明昂耆泺那边警觉性非常高，这就给突袭作战造成了极大麻烦。 战前进行最后的战术侦察，这是基本套路，李宪一定要亲自过去看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警卫排的战马，出自平阳府夏家沁水鹿台山马场，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三十里路并不算什么。况且李宪没有跑三十里，仅仅跑了二十里就不得不停下来。 帐篷区，白茫茫一大片！ 李宪站在马背上端起单筒望远镜，很快就看明白了：火把在水泡的东面高地上，正是一大片军营。水泡西面靠近自己的这片帐篷，是黑讫支部落的居住区，水泡北面是看不到边的临时牛羊圈，最近的地方距离水泡也有五里。 “传说草原游牧部落珍惜水源，果然是有道理的。他们宁愿走很远的路去取水，也不会住在水边上污染水源。牧民是这样，女真鞑子的军队也是如此。” 心中感叹一番，李宪才低声说道：“保持战马肃静，从南面绕到水泡东面，看看敌人燃起近百支火把究竟在干什么。” 敌人没干什么，好像是在起哄。 在敌人营区南侧两里多远，李宪的单筒望远镜基本看清楚了。 一百多支火把围成一个大圈子，中间有一群人。四周还有更多的人，好像很兴奋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单筒望远镜突然扫到一个人，让李宪大吃一惊：“机不可失，成败在此一举！孟威原路返回，通知我们的人用最快速度赶来。在十里开外要降低马速，千万不要惊动敌人。” 李宪看见的这个人，正是楚里部落赠送的八十七个女兵之一，名字发音好像叫尹风儿，是姑娘们推选出来的小队长。 由此可知，耶律余里衍严格按照计划执行，命令楚里部落八十七个女兵、一百二十个男兵打头阵，率先闯进来迷惑敌人。 可能敌人还拿不准应该如何处理，所以把他们围在空地上取笑。 李宪相信，耶律余里衍的女兵连、向成的辎重连，应该距离这附近不太远。 绝对不能拖下去，楚里部落的这些人没有经过训练，万一露出马脚就麻烦了。不仅这些人难保，敌人也会提高警惕。 时间飞速流逝，已经到了五更天，李宪终于等到了大部队。 “命令：孟威、陈团、裴小七率领警卫排当尖兵，向成和章明分别率领两个排为两翼，和颜撒带领兄弟们随后跟进。抱着马头缓缓靠近敌营，在一里附近发起冲击，出发！” 第0533章 余里衍决断 女真族的猛安，打仗的时候是千夫长；谋克，打仗的时候是百夫长；蒲撵，打仗的时候是伍拾长。他们平时是地方行政长官，蒲撵户负责管理占领区的奴隶。 猛安，管理十个女真谋克户，每个谋克户下辖六个女真蒲撵户。一旦进入战争状态，每个蒲撵户出兵五十人，户主担任伍拾长。 完颜阿里合，是奚族黑讫支部、楚里部的猛安，主要势力是手下的十个谋克户，合计六十个蒲撵户。 完颜阿里合身边的女真常备军六百骑，这是维持地方治安的力量。一旦进入战争状态，六十个蒲撵户可以出动三千预备役。 对于这些常识，李宪是知道的。他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次大仗，就是干掉了长青县王官屯镇的谋克户孛十斤。 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李宪和他手下的兄弟，先后灭掉女真谋克户十多个，解救汉民奴隶数万人，这其中就包括第一批解救的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 李宪还知道，女真鞑子有明文规定：被占领的各部族没有彻底臣服之前，一律不得使用奴隶充军。 现在奚族楚里部正在造反，完颜婆卢火还在平叛。黑讫支部刚刚迁徙过来，肯定谈不上彻底臣服。 按照女真鞑子的规定，完颜阿里合不可能就地征兵。他能够使用的极限兵力，就是身边的亲兵六百铁骑，再就是六十个蒲撵户的预备役三千人。 李宪让楚里部两百来人提前进来，就是麻痹完颜阿里合。耶律余里衍的女兵连、向成的辎重连分散在外围，准备抓捕完颜婆卢火派出来的传令兵。 在没有搞清楚动态之前，完颜阿里合应该没有对六十个蒲撵户下达整军备战的命令，三千预备役应该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 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第一轮敌人就是六百女真铁骑！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银甲小将裴小七组成一个品字箭头，警卫排四十八骑紧随其后呈雁翎摆开。这是从飞狐县出来之前，李宪就明确规定的三才阵，也是警卫排的固定冲击阵型。 距离敌人身后还有五百米，警卫排飞身上马，全部倒提镔铁长枪，做好了冲击准备。 傻金刚孟威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双手按着横在马鞍上的合扇板门刀，整个身体都趴在马鞍上，仿佛一道狂飙卷了出去！ 数百敌人围成一个大圆圈，正在对圈中的八十七个楚里部女孩子指指点点，满口污言秽语调笑着，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到了阎王殿的门槛上。 恰在此时，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女真鞑子的常备军，那都是百战余生者，顿时就明白有大批战马高速冲过来。 大批战马高速冲击军营，那只有一个情况：敌人来踹营了！ 草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因为半根树都没有，所以根本不能“安营扎寨”，也就是没有办法砍伐树木搭建栅栏。 傻金刚孟威一马当先越过火把圈，在敌人彻底散开之前，合扇板门刀已经带起一片寒光掠过，两颗人头已经飞了起来，随即洒下一片血雨，战斗正式开始！ 女真鞑子的铁骑虽然厉害，那是有条件的，起码应该有战马才行。 数百女真鞑子正在看热闹，战马还在马棚里面。没有战马就没有双脚，没有双脚的女真鞑子，是人世间最好的女真鞑子。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银甲小将裴小七，那真是三头猛虎冲入羊群，数百女真鞑子虽然猝不及防，但是他们并没有乱跑，而是朝这个一方向狂奔而去。 中军帐——带铜顶的一顶大帐篷！ 兵法所说的“穷寇勿追”，那也是要看条件的。现在不仅要追，而且要往死里追。 傻金刚孟威再次劈倒一个女真鞑子，这才吼出一个字：“杀——” “哗——” 警卫排四十八骑一拥而进，向吉的辎重连两百八十多骑随后杀了进来，紧跟着前面埋头狂奔的女真鞑子追了过去。 女真鞑子的常备军，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保护主将。他们明知双腿跑不赢战马，现在也只能豁出去了。 一旦主将完颜阿里合被杀了，而自己还活着逃出去，今后就是生不如死。与其今后生不如死，还不如拼一把，最好能够保护完颜阿里合逃走。 要说一个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无尽的，虽然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但还是有四百多女真鞑子冲进了马棚，甚至还装上马鞍，找到了兵器。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杀人是个力气活，比切萝卜费劲多了。况且要杀拼命逃跑的人，那就更费力气。现在是四更天已尽，五更天降临，视线确实不好，杀人也杀不干净。 恰在此时，中军大帐里面冲出一个铜盔铜甲的大汉，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一出来就大吼一嗓子：“吹号角，全军向我靠拢！” 现在吹号角还有用吗？晚了！ 完颜阿里合刚刚飞身上马，找到战马的四百多骑已经冲过来，然后簇拥着他向东面冲了出去。 完颜阿里合气得嗷嗷大叫：“放肆！逃跑干什么？应该反击敌人，然后把谋克户调集起来，彻底剿灭这帮乱民！” 乱兵纷纷叫喊：“将军，杀进来的不是乱民。他们都是全身盔甲，而且不知道人数有多少，还是冲出再作道理！” 完颜阿里合冲出大营，李宪没看见吗？当然看见了。 他紧跟着警卫排冲进敌营，只不过没有参加混战，而是在观察整个战场的情况。 其实没有什么情况，昂耆泺这个大水泡东面已经彻底乱套了，根本看不到什么好东西。 李宪心急如焚，一双眼睛四处乱瞧，终于看见了一个人，顿时大喜过望：“尹风儿——让你们的人赶紧找到自己的战马兵器，越快越好！警卫排听令：紧咬着敌人的屁股追上去，我会安排兵力接应！辎重连、黑讫支部独立连立即向我靠拢！” 不能怪李宪焦急万分，别人不知道厉害，他心里一清二楚。 今天最主要的敌人并不是完颜阿里合，而是十个谋克户和六十个蒲撵户。一旦这些人镇定下来，马上就有三千敌人冒出来，那就是一场大灾难。 好一通乱仗！ 五分钟以后，楚里部的两百来人已经过来了。李宪没有犹豫：“你们男兵谁是头目？” 人群中一个家伙举起手中的弯刀：“禀告李将军：我叫楚赫诺！” “楚赫诺，我的警卫排已经追下去了，率领你手下的兄弟立即追上去策应，同时传达我的命令，追击距离不能超过五十里！” 楚赫诺带领一百二十骑拨转马头向东冲出去，李宪又高声叫道：“尹风儿，你们八十七个女兵立即清理这片战场，然后就地警戒。向吉带领辎重连为前锋，章明带领黑讫支部独立连为后应，立即向东扩散出去。” “行动过程中，辎重连以排为单位，黑讫支部独立连集中行动。你们的第一个作战目标，凡是女真鞑子的帐篷全部攻破，反抗者杀无赦！第二个目标，如果女真鞑子向东逃跑，就展开追击，同样不能超过五十里。” 没想到两个连刚刚出动，东面已经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随即火光四起，烧红了半边天！ 原来，耶律余里衍按照李宪的计划，把楚里部两百来人派出去之后，她并没有闲着。 大辽国和女真鞑子血战十余年，耶律余里衍对于女真鞑子的情况，当然比李宪更加了解。 虽然没有完全吃透李宪的战术计划，但是耶律余里衍认为针对黑讫支部展开行动，自己这一方完全是火中取栗，唯一的办法就是剑走偏锋——这也是当初在歼灭耶律阿古哲、郭药师所部，从李宪那里学来的。 正因为如此，楚赫诺、尹风儿带队出发之后，耶律余里衍率领女兵连、向成的辎重连，向北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从东面逼近昂耆泺一线。 也算是天从人愿，在距离昂耆泺还有十多里的时候，居然被耶律余里衍发现了六十多座女真鞑子的小帐篷，占地方圆直径一里左右，应该是一个蒲撵户的规模，而且四周还有三百多奴隶在连夜忙活。 耶律余里衍也是游牧部落出身，很快就发现这些人在修建驻牧区的永久居住地。毕竟是公主身份，耶律余里衍身上顿时杀气弥漫： “向成，完颜阿里合带来的谋克户，应该是在昂耆泺东面驻牧。你的辎重连迂回到西面埋伏，我的女兵连从东面发起进攻之后，你们立即夹击过来，一口吃掉这个女真蒲撵户。然后一路横扫过去，首先干掉完颜阿里合手下的爪牙，他就没咒念了！” 一个蒲撵户家里，成年男子也就不到三百人。女兵连、辎重连加起来六百多人，一个两面夹击之下，这个蒲撵户无一活命。 就这么一路杀过来，居然被耶律余里衍灭掉了十多个蒲撵户，将近两千人埋骨黄沙。前后收拢奴隶四千多人，已经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没想到越靠近昂耆泺，女真鞑子的级别越高，终于碰到了两个谋克户。谋克户家里的常备军（相当于汉人家里的护院），就有五十多人。 两个谋克户就有常备军一百多人抵抗进攻，终于争取了一定的时间，让两个谋克户能够把附近的蒲撵户成员武装起来，瞬间有了数百人的军队，大战终于爆发。 恰在此时，昂耆泺方向爆发出喊杀声，耶律余里衍顿时精神大振，于是命令跟她过来的奴隶四处放火，其目的是给李宪报信。 没想到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完颜阿里合率领四百多残兵冲了过来。 耶律余里衍的女兵连虽然有三百六十人，但是她们无法对抗真正的女真铁骑，只能由向成和樊龙涛率领辎重连顶在第一线。 完颜阿里合要逃命，耶律余里衍要杀女真鞑子报仇，针尖对麦芒，双方都誓死不退，战斗进入白热化。 随着越来越多的蒲撵户赶过来参战，完颜阿里合已经集中了一千多部队，女兵连的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第0534章 奴隶主暴动 计划没有变化快。 李宪正在紧急调兵遣将，突然听到东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他当然知道耶律余里衍遇到麻烦了。 可是，已经派出去的辎重连、黑讫支部独立连，却被李宪紧急收回，暂时放弃了对耶律余里衍的增援。因为他面临的危险，比耶律余里衍更大！ 原来，黑讫支部是得到过奚族四猛安总都统完颜昌嘉奖的，也就是女真鞑子的同盟军，而且黑讫支部落还有一千多青壮参加了女真奚族军。 奴隶主派兵出战，当兵的自然是奴隶，头领却是大小奴隶主的子女或者亲属，他们的兴衰荣辱、生死存亡已经和女真鞑子捆在一起。 如果放在八百年之后的抗日年代，黑讫支部落的那些奴隶主，相当于华夏大地上的铁杆汉奸家族，比鬼子更加凶残。 昂耆泺东面突然发生大战，自然惊动了西面的黑讫支部落。两万多人的大部落，各种奴隶主也有数十个。 女真鞑子就是这些奴隶主的主子，现在主子遭难了，当奴仆的自然不能在一旁看着，否则随军出征的那些子女和亲属，就会被主子当叛逆杀掉。 李宪在这里调兵遣将，昂耆泺西面的大小奴隶主也在紧急调兵。向吉、和颜撒刚刚准备带队离开，变故就已经发生！ 昂耆泺西面突然火把燎天，杀声动地。近两千人兵分两路，绕过大水泡从南北夹击过来。 局势瞬间恶化，李宪才后悔自己实在有些急于求成。好在他还记得经常教育兄弟们的一句话：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 现在事情已经惹出来了，而且看来事情还很大，后悔已经不用考虑了。 李宪很明白，今天要想逃出生天，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自己的胆子比事情还大，大不了鱼死网破。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这条鱼死了，结果人家的网没破。 看着两条火龙绕过昂耆泺南北两端，李宪脸色已经完全平静：“他娘的，这帮杂碎是想把老子一网打尽，最后包成过年饺子啊！” 西面的水两米多深，此路不通。就算通也不行，西面本来就是黑讫支部落的大本营，还有近两万人等着。 更不能向东撤退，那边的耶律余里衍已经麻烦了，绝对不能让麻烦变得更麻烦。 敌人的兵力本来就比自己多出好几倍，如果让两路敌人合兵一处，那就不是突围，而是自掘坟墓。 敌人从南北两面夹击过来，这两条路也不通。如果一定要通的话，那就必须击破一路打出一条生路。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不能考虑，无路可退！ 李宪沉声喝道：“兄弟们，公主殿下正在东面和敌人剧战，现在我们无路可退。形势看起来很严峻，但也并没有到绝路上。因为战马在我们身下，兵器在我们手里。两军对阵，你们都记住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在敌人将近两千分两路包抄过来，别看他们来势汹汹，其实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些奴隶，估计连棍棒都拿不稳。现在我命令：向吉的辎重连向南突袭，给敌人一点厉害瞧瞧，出击！” 既然是死中求活，那就是为了求活，而不是为了送死，所以李宪需要试探一下。 命令向吉的辎重连向南突袭，就是因为南面地势平坦，包抄过来的敌人超过一千二百人，是辎重连的四倍多。 有人要问了：北面的敌人还不到七百人，既然是死中求活的突围行动，为什么不冲击弱小的敌人，反而一头撞向敌人的大部队？ 这还真问着了！ 北面的敌人数量虽然少很多，但却有一个大问题，因为向北五里多远，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羊圈、牛圈、马棚。 李宪不知道黑讫支部两万多人，究竟带过来多少牲口。一旦被羊群、牛群绊住马腿，再想逃出去可就难了。 再说了，李宪压根儿就没有准备逃出去！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李宪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掉进黄河都不死心。 李宪心中所想的死中求活，并不是说要逃出去。如果今晚逃出去，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碰到陷入敌人四面包围的严峻局面，李宪的一贯想法是：网破了，鱼还活着！ 李宪快马加鞭来到昂耆泺，是救援毕长青的第一步，根本目的是为了扩军，然后带出去吓唬完颜昌。 如果就这么逃跑了，救援毕长青就是一句空话，唯一的生路就是夹着尾巴逃回蔚州。 李宪是夹着尾巴逃回老巢的人吗？当然不是。 作为一个战略侦察兵，深入敌人核心腹地是本职工作。陷入敌人四面包围是常态，没有敌人包围反而不正常了。 怕死的人当不了土匪。 向吉是个小土匪出身，现在面临绝境，心里面就有些疯狂起来，手中的三股火焰叉全钢锻造，杀人还是挺顺手的。 向吉一马当先杀入敌群，三股火焰叉翻动之间，两颗脑袋已经飞向半空，狂呼呐喊过来的人群顿时士气一挫。 章明是小乞丐出身，手里的枪法是萧姵生前所传，正宗的大辽萧家枪法，也是真正的杀人枪法。最厉害的杀着就是迎面三枪，有一个很优美动听的名字：凤凰三点头！ 凤凰是什么？凤凰是火中精灵，能够在火中涅盘，浴火重生。 到了枪法里面，凤凰三点头的后果，凌空飞舞的当然不是火焰，而是漫天血雾，热气蒸腾之中，和妖艳的火焰差不太多。 按照平时演练的冲击阵势，向吉和章明担任两把尖刀，身后分别是两个排雁字摆开，仿佛两个箭头射入敌群之中，顿时就把敌群犁出两条宽度十米的血槽。 有了一枪一叉当尖兵，冷兵器时代的残酷性再次体现出来。双方一个照面之间，敌人就已经折损了近百人。 李宪紧盯着辎重连的冲击，看见自己的兄弟如入无人之境，他的心情顿时大好：“原来是这样，居然还想跑过来吓唬老子！” 原来，因为事发突然，那些奴隶主虽然动作够快，但却没有时间找到足够数量的战马。 南面冲过来的一千二百多人，只有前面的四百多人有战马，后面的八百人都是步卒。 李宪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就是想看看这些临时骑兵究竟有多大威力。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敌人的四百骑兵整体上还行，只不过圆月弯刀属于短兵器，对上镔铁长枪不够看。向吉他们彻底击垮敌人已经没有悬念，李宪也懒得再看了。 不是不想看，而是没法看了。 北面的七百多人已经绕过水泡冲了过来，距离已经不足两百米。这些人不一样，全都是骑兵。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银甲小将裴小七，现在都已经不在身边，李宪就缺少了冲锋陷阵的猛将。 李宪没办法，只能是“军中无大将，自己当先锋。” “尹风儿的女兵就地坚守，准备策应南北两方。和颜撒的独立连随我出击，打垮北方的敌人！” 要说危险，李宪这一路才是真正的危险，因为和颜撒手下的一百七十四人，此前就是黑讫支部落的奴隶，和冲过来的七百骑兵一模一样。 一百七十多人对阵七百多人，而且双方的素质差不多，唯一的正规军，只有李宪一个人！ 李宪此前所说的拼命，并不是说别人去拼命，而是他自己上去拼命。能不能一个照面打垮北方的敌人，就看李宪能不能杀出一片天地。 “正面对决，有我无敌！杀——”李宪大吼一声，倒提着柔铁金枪猛冲出去。 和颜撒弯刀一举，带领一百七十多骑随后冲了出去。 但是，和颜撒感到非常奇怪，因为李宪并不是左撇子，按说应该是右手提枪。可他现在左手倒提金枪，右手控缰。 和颜撒觉得奇怪，李宪本人却认为再正常不过，因为他有另外的考虑——一定要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咻咻咻—— 宝马金玉赤骝距离敌人马头还有十多米，李宪已经右手一甩，一片寒光已经脱手飞出。 五棱飞镖，见血封喉，因为李宪的飞镖都喂有剧毒。 李宪甩出三枚飞镖，当场杀死三匹战马！ 不错，李宪的飞镖不是杀人，而是把敌人冲得最快的三匹马给杀了！ 战马在疾速冲刺过程中突然摔倒，马背上的三个家伙顿时腾空飞出，然后划破天际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金玉赤骝宝马突然一个急停，随即人立而起，仰天一声长嘶：咴—— 就这功夫，李宪射出了第二波三枚飞镖脱手飞出，又是三匹战马一头栽倒。 在敌人马群的冲锋道路上，突然多出来六匹摔倒在地战马，后面的战马来不及刹车，顿时人仰马翻。 宝马就是宝马，金玉赤骝前蹄往地上一落，随即一个侧闪，刚好让过了翻滚过来的几匹战马。 嘶嘶嘶——李宪第三次出手，却是最后的杀手锏——喂毒透骨钉，而且一出手就是九根！ 李宪原来左腕上绑着透骨钉，在王屋山被小冤家武元春拿走了没还回来，后来差点儿出大事。 回到飞狐县以后，李宪偶尔想到武元春，一怒之下让陈老幺给自己打造了一大堆透骨钉，准备今后出去大杀四方。 现在的透骨钉不是绑在手腕上，而是腰带上有一个针盒，里面放了一块磁铁，透骨钉就吸附在磁铁上，一共四十八根。 大杀四方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但现在已经杀了一方，李宪心中比较满意。 和颜撒带人冲过来的时候，李宪已经凭借一己之力，眨眼之间制造了十几具马尸，彻底挡住了七百多骑兵的冲击通道。 骑兵不能冲起来，威力就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也就没什么威力了。 李宪这才把金枪往前一指，同时舌绽春雷大吼一声：“追魂枪李宪在此，想找死的尽管上来！” 第0535章 昂耆泺革命 如果说李宪五花八门的杀人方式，已经给了敌人当头一棒，那么和颜撒率领一百七十多人冲上来，就是决定性的一击。 其实人家和颜撒根本没有“击”，只不过挥舞着手中的单刀大喊一声：“追魂枪是和颜撒的兄弟，谁是和颜撒的兄弟，到我这边来！” 没有什么思想工作，更没有长篇大论的道理，和颜撒不过是个奴隶，也不知道什么高深的道理，他颠来倒去就两个字：兄弟！ 奴隶也有兄弟，天下的穷人都是兄弟。 奴隶是没有资格有名字的，但是和颜撒有自己的名字，说明他曾经立过很大的功劳，这在奴隶当中就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号召力。 有号召力，自然就有人追随，这是一定之规：“亚力苏是和颜撒的兄弟，亚力苏要和兄弟在一起！” 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冲出一匹战马，很快来到和颜撒身边。 “我是和颜撒的兄弟！” “我是亚力苏的兄弟！” 亚力苏一跑，敌群当中顿时一片大乱，李宪反倒变成了局外人，但他乐见其成。 因为对面的七百多人眨眼之间已经少了一大半，说明自己这一边突然增加了四五百人，力量对比一下子就颠倒过来了。 毛伟人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李宪虽然没有请客，但他发现自己今后肯定要准备好多人的饭。因为接下来的变化，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有效掌控。 让李宪觉得自己失去掌控的，就是因为和颜撒接下来的一句话：“我的兄弟追魂枪告诉我：所有的头人都是豺狼，不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兄弟不过是一群羊，如果不杀尽豺狼，羊群就无法保住，结果最后都要饿死。”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不认字的奴隶居然比自己还会做思想工作。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李宪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别的问题了：“杀光所有的豺狼，保护我们的羊群！” 昂耆泺四周居然在一瞬间发生暴动，不对，李宪觉得应该叫革命，完全是自发的革命。 革命，就是要别人的命，实现财富重新分配。当社会财富集中到百分之二十人手里，革命就已经成为不可抗拒的潮流。 革命一旦开始，那就是一股谁也挡不住的洪流。李宪也挡不住，何况他压根儿就没想挡，不过是在后面推波助澜而已。 奴隶已经自觉革命了，李宪面前就没有了敌人，辎重连已经全部回到他身后，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 触动最大的，还是尹风儿她们八十七个女孩子。尹风儿挤到李宪身边：“李将军，这样下去真乱套了，难道你不管吗？” 李宪微笑着说道：“尹姑娘，尹妹子，你说我应该怎么管？这些奴隶兄弟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他们吃的是什么？住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他们没有家庭，没有妻子儿女。他们什么都没有，而且还会被当成牲口一样卖掉，这是为什么？” 尹风儿红着脸说道：“那都是天神的旨意啊，怎么能够违背天神呢？” 李宪突然跳上马背，提起全身之力高声说道：“难道天神让你把另外一个人当成牲口？奴隶兄弟们分明是人，却被别人当成牲口。如果这是天神的旨意，我追魂枪李宪唯一的目标，就是诛灭天神！然后我就是天神，我说天下的穷人都是兄弟姐妹！” 李宪这番话不要紧，顿时把奴隶暴动推向顶峰，一切力量都无法抗拒，血腥的杀戮终于在黑讫支部落的每个地方展开。 李宪知道，这是很多人发泄的时刻，这是很多人要殉葬的时刻，这是无法干预的时刻。 李宪还知道，在这一场疯狂的杀戮过程中，其实有一部分人罪不至死，但是他们却有不得不死的原因，这就是革命！ 革命，是两个极端阶级之间的矛盾总爆发，没有尸山血海就不可能平息。 革命，是一个秩序打破另一个秩序，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它没有中间派，因为谁也无法调和两个极端阶级之间的矛盾。 奴隶主和奴隶之间，是天生的死对头。 奴隶主压榨奴隶数千年，奴隶革命就在一瞬间，这才是历史前进的动力。凡是妄想阻挡历史车轮的人，最终必定会粉身碎骨。 李宪选择站在奴隶这一边，因为他们占据了社会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才是真正的历史前进的主导力量。他们才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历史的真正英雄。 这里已经不用管了，暂时也管不了，李宪右手一挥：“辎重连全体都有，立即向东增援，彻底打垮完颜阿里合的残部！” 回头再说东面战场。 完颜阿里合是完颜昌手下的亲信，完颜昌是导致大辽国南京（燕京）、上京（今林东镇）临潢府陷落的主要敌人之一。 完颜阿里合这个主将一出现，一盘散沙的女真人顿时有了主心骨，时间不长就聚集了一千多青壮骑兵。 如果李宪碰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利用完颜阿里合急于摆脱困境的心里，命令部队让开正面，然后侧击敌人后路的两翼，发起一波稳赚不赔的“送客式追击”。 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如果”这种“果”，是配制后悔药的神级药材，可惜人世间真没有，不知道仙界有没有。 耶律余里衍看见完颜阿里合突然出现，顿时就是热血上头。真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向成，是向吉的大哥，曾经带领兄弟向吉当土匪，后来接受诏安被编为乡兵，结果出征第一战就被李宪全军俘虏。 和兄弟向吉率领的辎重连一样，向成的这个辎重连两百八十人，也是郭壁镇少年组成。他们在嵬拓凌宁、野利鹄的严格要求下，秘密训练了五年时间，战斗力是没有问题的。 从正面死死挡住完颜阿里合四百多亲兵，就是向成的辎重连担任。 女真鞑子的精锐骑兵，统一装备直刃长刀，长度一米三左右。李宪的辎重连统一装备二十七斤的镔铁长枪，长度两米七。 敌我双方迎头撞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女真鞑子的优势，就是百战余生，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辎重连的优势，就是兵器和战马占便宜，而且李宪严格要求每个班十七人构成五个三才阵，正副班长居中策应，不准打乱仗。 正因为李宪的严格要求，辎重连两百八十多人，才能够扛住女真鞑子四百多人的轮番冲击，勉强维持阵线没有崩溃。 耶律敏率领的女兵连是耶律余里衍的亲卫，有兴趣的时候才指点一下，并不像飞狐军女兵接受过系统性的严格训练， 三百六十个女孩子虽然不怕死，但是她们缺乏严格的战阵训练，而且要抵挡近千敌人的围攻，顿时就支撑不住，不到一刻钟就阵亡了五十余人。 眼看就要彻底崩溃，耶律余里衍的神情越来越严峻，敌人身后突然冲来一彪人马。 领头的一员猛将平端一把大刀，仿佛一把死神镰刀横铲而至。左手边的猛将挥舞着五股托天叉，右手边的银甲小将手中的长枪犹如龙蛇。 三个人直接闯入敌阵，很快就把包围圈杀了一个对穿。紧随其后的四十八骑分成两股往两侧一冲，顿时拉开了一个大口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银甲小将裴小七。 孟威并没有让女兵连突围，而至催马上前怒吼一声：“女兵就结阵防御，警卫排负责保护侧翼，我去把完颜阿里合那个小子给劈了！” 擒贼先擒王，裴小七、陈团都明白。把警卫排交给耶律余里衍指挥，他们三个人构成三才阵，直奔敌人的核心杀过去。 完颜阿里合原本是急于逃命的，后来发现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居然是大辽国蜀国公主，这一份天大的功劳绝对不能放过，所以才会展开围攻。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三个该死的小贼居然在节骨眼上赶过来横插一脚，让完颜阿离合气得嗷嗷大叫：“他们人数不多，给我冲上去彻底剿灭！抓住余里衍，每人赏女人两个，黄金百两！” 要说完颜阿里合也是一员猛将，他之所以没有自己冲上来，而是拼命指挥手下的人冲上去围攻，就是因为他手下的一个百夫长冲上去抵挡傻金刚孟威，结果一个照面就刀折人亡。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完颜阿里合刚刚重新稳住阵脚，身后又传来一声大吼：“杀啊——别让阿里合跑了啊——” 敌人越来越多，这仗没法打了。 完颜阿里合根本没有回头看来的是谁，顿时带领一个百人队往东南冲去。 身后刚冲过来的人又开始狂呼乱喊：“阿里合逃跑了啊——赶紧追啊——” 军心是主将凝聚起来的，士气是胜利积攒起来的。 战场之中的女真鞑子本来还在亡命冲杀，听说主将完颜阿里合逃跑了，大家当然要回头看看帅旗在不在。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糟了。运气好的只不过魂飞了，运气不好的直接丢了脑袋。 敌人的主将逃走了，被包围的人不管真假都是士气大振，随即拼尽余力发起一波猛烈反击，终于彻底扭转了颓势。 第二批赶到战场的人，正是楚里部落的一百二十骑。 楚赫诺不仅经常参加部族之间的争夺战，曾经还跟随张觉、张敦固造反，到最后还能活下来，他对战场局势有一定的阅读能力。 楚赫诺发现敌人超过自己好几倍，而且包围圈中的女兵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增加一百二十人根本无法扭转局面，所以决定用嘴巴参战。 兵法说的果然没错：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银甲小将裴小七奋力冲杀半天，也没有冲到完颜阿里合身边，结果楚赫诺两句话就把敌人吓跑了。 敌人军心已乱，随即四散奔逃。 楚赫诺这才高声叫道：“李将军有令：全力追杀，以五十里为限！” 第0536章 善后的策略 昂耆泺大水泡东岸，战场的痕迹已经不多，被杀的尸体也不见了，只剩下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气，似乎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高坡地上已经重新搭建了一座大军营，占地直径超过三里，外面有两千多人在挖堑壕。里面有三百多顶帐篷呈梅花状排列，一共组成五朵梅花，起码可以安顿三千人。 昂耆泺大水泡西岸，目前是一片狼藉，居然有数千人在往外抬尸体。时不时还传来凄厉的哭喊声，让人听得肝肠寸断。 昂耆泺大水泡东岸，李宪倒背双手站在水边，双眼盯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岸的哭喊声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天亮之前一场破绽百出的乱战，李宪最终获胜，一锅夹生饭居然硬被他吃下去了。 旭日东升之际，韦秋明、韦冬宁带领内卫女兵排赶到昂耆泺，李宪终于确认自己打赢了艰难的一仗。 胜利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仗前后加起来，杀死女真鞑子男女老少近三千人，十六个蒲撵户彻底覆灭。 其中，完颜阿里合的六百亲卫有三百多人被杀，谋克户和蒲撵户的预备役有五百多人被杀，还得到了一切能够得到的东西。 大金国的狗腿子，奚族黑讫支部落崩溃，奚族九部大迁徙的国策遭到当头一棒。 此战损失惨重。 耶律敏的女兵连当场战死七十九人，向成的辎重连也有三十七人战死，向吉的辎重连十五人战死。 不管怎么说，这一仗毕竟大获全胜，足够鼓舞很多人。 耶律余里衍看见李宪的时候，直接跳下马背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我终于把完颜阿里合打败了！我终于把女真鞑子打败了！” 李宪心里很清楚，过去十年来，大辽国面对大金国女真鞑子的疯狂进攻，从来没有正面打过一次胜仗。耶律余里衍顽强坚持到最后，终于赢得了一次正面胜利。 “我听兄弟们说了，你一直带领女兵连顽强战斗，让参战的兄弟们非常敬佩。听说你的小侍女萧晨露非常勇敢，居然杀了四个敌人。由此可见，只要我们坚定必胜的信心，就没有打不垮的敌人。” 契丹女人心性坚韧，李宪再一次领教了。 耶律余里衍仅仅大哭一分钟，然后一把推开李宪，连眼泪都没擦就已经笑起来：“你是没看到，完颜阿里合那叫一个狼狈。整个人趴在马鞍上埋头狂奔，居然一连砍死三个挡在他马前的军卒。” 李宪苦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完颜阿里合也怕死，更怕被你抓住之后生死两难。不过他这么一逃，我们的麻烦就来了，危险性也会越来越高。” 耶律余里衍这才擦干净眼泪，神情恢复了固有的冷峻：“我知道，耶律余里衍居然打到了草原深处，而且一战击垮了完颜阿里合的三千人，完颜昌那个老贼做梦都会被吓醒。” 李宪点点头：“所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更加艰巨。” “对了，”耶律余里衍指着昂耆泺大水泡西面问道：“那边是黑讫支部族吗？怎么哭喊震天？” “还能哭就不错了。”李宪苦笑着摇摇头：“除了濡纥吉他们十八人之外，另外二十九个大小奴隶主，昨天晚上全都被杀了。包括族卫队在内，一共有四千多人死于暴动。现在嚎啕大哭的，就是那些奴隶主的妻妾和女儿。” 耶律余里衍大吃一惊：“暴动？那还得了！你怎么不派兵镇压？” “镇压？”李宪的脸色突然往下一垮，身上竟然冒出杀气：“他们的大暴动是我鼓动的，我凭什么要镇压？你当我说的人人平等是放屁吗？” 迫于李宪的气势，耶律余里衍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好，你把头人都杀了，人人平等了，大家平起平坐，这些人谁来管？税收从哪来？” 李宪摇摇头：“这里已经不是大辽国的了，他们交税也是交给大金国。难道你愿意让他们给大金国缴税？黑讫支部落参加大金国奚族大军，就有一千青壮，而且还是自己部落承担辎重。这样的部落要来何用？”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间想不透其中的利害关系：“按照你这么搞法，最后他们不得把我也杀了吗？” 李宪呵呵一笑：“如果你安心给我当军团长，始终认为老百姓比你高一等，绝对没有人来杀你，尽管放心睡你的安稳觉。” 解围的人来了，韦冬宁满脸兴奋：“公子，按照你说的，会场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李宪站在水边没有动地方：“命令和颜撒、亚力苏跑步来见我！” 和颜撒、亚力苏，就是天亮之前大暴动的两个领袖。 虽然没有休息，但是两个家伙精神很足，双眼里面都是兴奋：“追魂枪兄弟，你找我们有什么吩咐？” 李宪拉着耶律余里衍率先在水边坐下：“两位兄弟请坐下说话！我想问一问，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和颜撒神情严肃：“根据你的命令，派出两千四百青壮挖堑壕，挑选一千二百人清点牲口，推举十七个年长者核查所有头人的财产，集中五千人掩埋尸体。” 李宪点点头：“你们干得很好！我关心的是，能不能确定所有头人都已经被处决？” 和颜撒摇摇头：“昂耆泺这里的所有头人，以及他家的男子和族卫队都已经处决了。大头人濡纥吉他们十八人还没有被处决，那些头人的儿子们还有好多带兵在外。” 李宪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的情绪如何？” 亚力苏接口说道：“追魂枪兄弟，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宪拍了拍亚力苏的肩头：“既然是兄弟，就是一家人。亚力苏兄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亚力苏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说实话，大家心里都不安，最大的担心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担心濡纥吉重新回来当大头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参加暴动的人全都活不成，起码要死五千人。” “第二个担心，就是外面的军队打回来。那一千军队都是我们族里最精锐的骑射手，连一般的女真人都不敢正面对决。如果他们打回来的话，就算我们男子能够逃走，那些女人肯定全完了。” 李宪若有深意的说道：“大家的担心我能理解，但是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担心变成现实，这不是我能办到的，需要你们自己去办。” 和颜撒吃了一惊：“我们？” 李宪肯定的点点头：“就是你们！应该如何处置濡纥吉他们十八人，你们说了才能算数。如何对付出征的一千军队，也需要你们拿出办法。我可以帮忙出主意，但不能代表你们做决定。” 亚力苏眼中闪现一丝喜色，随即试探着问道：“有几个兄弟问我：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能不能组建一支我们自己的军队？这样的话，就算外面的一千军队打回来，我们也不怕了。” “没问题！”李宪继续点头：“我正在派人清点物资，只要你们把人挑选出来，我就给你们组建一支卫队。” 和颜撒一挥右拳：“一定要杀了濡纥吉他们十八人！” “我赞成！”李宪还是点头：“但是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把大家都集中起来，推选你们信得过的长者，发动大家都来诉说自己吃过的苦，告诉人们濡纥吉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 事情没有意外，李宪把后世八路军那一套方法，采用引导式谈话灌输给和颜撒、亚力苏，终于点醒了两个人，公诉公审大会如期召开。 根据李宪的命令，女兵连、警卫排、辎重连、楚里部的人，所有人员都必须全程参加旁听，耶律余里衍也不例外。 其实不需要李宪下命令，如此新奇的事情，每个人都想看热闹，如果是热闹的话。 可惜的是，会议一开始，随着第一个人站出来哭诉，会场上已经是哭声一片。这就不是看热闹，而是忍受心灵的煎熬。 李宪并没有参加会议，他依然坐在水边上。因为他需要冷静下来，尽快拿出一个妥善的方案。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耶律余里衍突然跑过来：“濡纥吉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了，老天爷为什么会让他们活在世界上？” 李宪冷笑一声：“谁说是老天爷让他们活在世界上的？分明是你们大辽国让他们活到现在。正是因为到处都是这样的人活着，所以你们大辽国死了。明白没有？”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难怪萧芸娘说，大辽国不灭亡都没天理了。我以前在灵仙县，为这句话专门和萧芸娘大吵了一天。现在看来，萧芸娘的确比我醒悟得早。” 李宪点点头：“萧姵十三岁被敌人包围，最后力竭被擒。萧芸娘和父亲在一起，是身不由己被抓。她们的相同之处，就是被送给别人当小妾。因为有切身感受，所以才痛恨过去。你还没有经历过，今天刚好感受一下，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好处。”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我已经知道黎民百姓灾难深重，不用在这里感受了。我关心的是，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们已经浪费了五天时间，和大部队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还不知道能否追得上。” 李宪不想解释耶律大石的问题，当然也就不好解释完颜昌的威胁，所以他避重就轻：“不管追得上追不上，大部队都存在着。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昂耆泺这里处理好。” 耶律余里衍似乎有了一丝兴趣：“这里简直乱七八糟，你准备如何处理？” 第0537章 悲哀和觉醒 打破一件东西很简单，重新再做一个就难了。推翻一种旧体制，构建一个全新的规则就更难。 杀光奴隶主并不难，真正困难的并不是杀人。 推翻奴隶体制，进而改造一个奴隶部落，其实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进行各方面的准备，还要花时间和气力进行深入细致的工作。 李宪前一世不过臭当兵的，典型的农家子弟，并非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很多事情都是靠想当然。 公审濡纥吉等十八人，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一万多人群情激愤，好像一堆干柴被点燃了，最后用石头、木棍把十八人砸成了肉泥。 按照李宪的想法，黑讫支部落大大小小的奴隶主都被杀了，一万多奴隶应该翻身做了主人，可以扬眉吐气才对，事实上并非如此。 最后的十八个大奴隶主全死了，但也仅仅是死了十八个人，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仅仅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万多奴隶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来回走动的时候，全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仿佛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马上就要被压趴下了。 整个过程中，李宪一直在旁边远远看着。结果越看越心烦，越看越心灰意冷。因为他在一万多奴隶身上，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二目无神！ 除了数千年纪尚轻的男女还有一丝情绪波动，其他人的目光都是一种空洞，没有喜，没有悲，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漠然，麻木，就是这些奴隶唯一的共同特征。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也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他们什么都不关心，所以眼神中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僵尸！ 这个古怪的词突然出现在李宪脑海中，顿时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眼前的这些奴隶，简直和传说中阎王殿里面的游魂差不多。 僵尸，就是没有灵魂的躯体。这些奴隶完全没有灵魂，身上散发出一股死气，所以看不到勃勃生机。自然也没有痛不欲生，也没有欣喜若狂。 数千年的奴隶制压榨，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已经深入骨髓，融入到血液中去了，所以他们没有灵魂，没有欲望，自然也没有希望。 一句话，只要是奴隶，就已经不是正常人，充其量也是一个活死人。 奴隶，就是会说话的牲口。他们没有丈夫、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财产、没有家庭，甚至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 他们随时会受到鞭挞，随时可能被卖掉，也随时可能被杀掉。所以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更不能有欲望。 “要想让奴隶变成人，其它都是次要的，首先就是让他们慢慢增加欲望，能够分清你、我、他之间的关系，明白‘我’应该有什么，‘你’不应该抢‘我’的东西。” 李宪用了半天时间考虑，结果发现自己实在有些不学无术，根本拿不出什么高屋建瓴的绝妙主意。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决定剽窃一回，把伟人们曾经做过的事情提前做一回，也算给自己做一个试点，看看效果如何。 “回去告诉大家，我除了挑选一批战马之外，其它的东西都不要！我带来的人谁敢拿一枚铜钱，一律杀无赦！那些头人积攒的财富，都属于你们部落，人人有份。” 李宪这两句话掷地有声，而且是当着一万多人说出来，无异于石破天惊，让和颜撒、亚力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土豪分浮财，这是八百年后成功的经验，也是凝聚人心最快捷的办法，在伟人手中绝对百试百灵。可是李宪照方抓药，结果却让他大感沮丧。 突然得到一大笔财产，放在正常人身上，肯定有喜悦的情绪流露。可是放在一万多奴隶身上就完全变了，他们表现出来的并非兴奋和喜悦。 一部分人依然麻木着，仿佛天塌下来也和他没有关系。另一部分人则惊恐万状，完全是一派末日景象！ 前一世毕竟是战略侦察兵，李宪专门研究过心理学，而且还有些造诣。 那些麻木的人就暂时不管了，他们的心已死，暂时无药可救。 那些惊恐万状的人，说明心中还有情绪，还知道害怕，这就是希望所在。 当然，也不都是麻木和害怕，也有高兴的人，比如说和颜撒、亚力苏等人。他们曾经是族卫队的成员，到外面见过些世面，知道更多的事情。 李宪能够依靠的，只能是和颜撒、亚力苏等人，并且通过他们去和更多的人说。 奴隶听不懂大道理，所以要说的内容并不多，只有李宪强调的三句话： 第一，财富是天神赏赐给穷人的，那些头人都是恶魔，他们抢走了穷人的财富，所以都该死。 第二，天神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丈夫、有妻子、有孩子、有家庭，每个人都应该有财富、有欢笑、有歌声。 第三，恶魔祸害穷人，所以天神发怒了，让那些头人恶魔下地狱，让穷人拥有他们的一切。 对这些没有灵魂的奴隶而言，无论什么思想、主义都是屁话，只有天神是至高无上的。 为了拯救别人，居然要把天神搬出来，让喜欢装神弄鬼的李宪也哭笑不得。 只要是人，他就会听会想，所以和颜撒、亚力苏带领一千多人反复说话，效果慢慢体现出来。 只要说明白一个人，就会增加一份力量，然后慢慢说明白更多的人。 三个多小时，带头发起暴动的一千多小伙子，就在人群中来回说话。慢慢地，他们身后就聚集了更多的人，最后变成一股洪流。 一万多人拜伏在地，哭喊声震耳欲聋，颠来覆去就一句话，让李宪措手不及：“李将军，给我们当头人！” “父老乡亲们，大家起来听我说！”人太多了，又没有扩音器，李宪只能站到马背上，扯开喉咙叫道：“通过这大半天时间，我发现你们走路都弯着腰，这样是不行的。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胸膛挺起来。” “实话告诉大家，我是不会给你们当头人的，因为你们都是头人！你们要树立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切都由自己做主。当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一万多人的大部落，肯定需要有人来主持公道。我提议，你们推荐自己信得过的老者主事。” 一万多人都是奴隶，他们从来没有说话的资格，走路的时候都把腰弯成九十度，这是数千年养成的习惯。 让奴隶们知道头人应该下地狱，自己应该活着，远远是不够的。要想让这样的人来管理如此之大的一个部落，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一千零一夜》这个书名在阿拉伯刚刚出现，还没有流传到中土。耶律余里衍虽然是公主，也不知道天方夜谭为何物。 但她毕竟是公主，凭直觉发现一个问题：“公子，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群心如死灰的奴隶鼓动起来，我还真是佩服你。但是你让一群从来都不说话的人管事，那还不如放羊算了。” 李宪微微一笑：“我知道！” 耶律余里衍没好气的说道：“真不明白你想干什么，知道还这么胡搞？” “不是胡搞，是引导！”李宪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这些人还没出身就是别人的奴隶，他们一年到头也说不到十句话。数千年来，他们的命运就像天上的白云，说不定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就把他们吹走了。” “就是啊！”耶律余里衍更加糊涂了：“朝廷里面还要考秀才举人，甚至要考状元，就是希望找到人才。那么多读书人都管不好事，你让这些人如何管好？” 李宪摇摇头：“就这样的部落来说，读书不读书，并不决定他们能不能管好。我已经问过了，那十七个长者对于放牧和农耕都有经验，这就足够了。只要他们能够做到公平公正，然后我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就能够把这个部落管好。” 原来，随着和颜撒、亚力苏等人“传教”的深入，李宪的思路也慢慢清晰起来。 仅仅让奴隶明白“头人都该死”还不行，必须激发他们体内的原始欲望，恢复人类的本能，才能彻底激活灵魂，然后慢慢重新做人。 能够激发人类欲望的东西不外乎三个：金钱财富、俊男美女、大权在握。 对于没有灵魂的奴隶来说，一文钱和一锭金子有什么区别，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俊男，什么是美女，他们也不知道。至于什么是权利，他们更不知道。 话说回来，只要是人，就有一种原始欲望：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不管俊丑，都需要男女搭配。 但李宪心里也很清楚，人类的原始欲望就是兽性，兽性的标志就是占有一切。一旦兽性大发，就会毁灭一切良知。 让一群可怜的奴隶解脱，转眼变成善恶不分的野兽，这肯定不行，绝非李宪的初衷。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李宪需要推敲一些法则，或者叫规矩，用来约束人类的兽性大发，免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法治的基本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左手拿一颗红枣，右手拿一把大刀。左边是天堂，右边是地狱。 文雅的说法：“法无尊卑，一视同仁。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这是民法通则的基础，李宪当然知道。他还知道，目不识丁的奴隶，不可能知道长篇大论。对于这些奴隶来说，编出一部民法通则，那绝对没有什么用处。 经过一番推演，李宪决定把军规军纪搬出来，用最直白的话，给那些刚刚被激发起来的奴隶头上，悬上一把鬼头大刀，迫使他们学会约束自己的行为。 恰在此时，韦冬宁跑来叫道：“公子，十七位长者前来求见！” 李宪赶紧交代：“赶快请到中军大帐，可惜没有好东西招待，那用牛奶把我们的炒面给每个老者煮一碗，不能怠慢客人！” 第0538章 平民合作社 十七位老者放到二十一世纪，都是中年人，甚至还算青年人，因为年纪最大的也就四十多岁。 李宪进入中军大帐，给每位老者深深鞠了一躬，而且要老者端坐受这一礼：“应该我去拜访大家，可事情太多，实在是对不起。” 一个上位者，居然给奴隶鞠躬，这是划时代的时刻，十七个老者眼泪都下来了。 随后进来的耶律余里衍，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然后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宪不会做无用功，他采用给老者鞠躬的方式，属于一种姿态，也是一种引导。 奴隶是会说话的牲口，牲口是没有尊严的。一个人没有尊严，就无法消除逆来顺受的印痕，也就不能脱胎换骨。 尊严，是一个人挺起脊梁骨的基础。要想让奴隶开始学做人，激发欲望的同时，就是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尊严。 帐篷里面只有几块兽皮，李宪和十七位老者席地而坐，开始就如何处理财产、如何管理部落陈述自己的想法。 这些想法，就是他一上午所考虑的结论，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取消所有人的奴籍，大家都是自由平民，身份平等，男女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所有人都要尊老爱幼，互帮互助。 第二，凡是认识自己孩子的母亲，一律认回自己的孩子。凡是男女互相看中的，经过所有老者见证，可以组成夫妻，每个人都有组建自己家庭的权利。根据目前的情况，每个男人最多只能娶两个妻子。 第三，丈夫不能打自己的妻子，妻子要忠于自己的丈夫。夫妻除了共同劳动之外，还要共同抚养孩子，孩子必须奉养自己的爹娘。 第四，组建长老堂，第一批长老就是十七个长者组成，共同商量处理部族里面的大事。任何一项决定，都要超过半数的人同意，然后向所有人讲清楚。 第五，组建奚族平民合作社，已经组建家庭的，应该分得相应牲口和工具，今后的收入归他们自己所有。没有组建家庭的人，可以分成男女两个居住区域，由长老堂安排劳动内容。 第六，为了保证族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正式组建合作社保安团，编制为两千四百人。其中八百人为常备军，一方面作为合作社的执法力量，另一方面作为牧场巡视力量，防备外人过来打劫。 第七，为了维持保安团的日常开销，搜缴的财产不能全部分光，要留下一部分作为储备。如果遇到天灾，就用这些财产赈灾。如果遇到外敌入侵，就用这些财产募兵御敌。正因为如此，今后每家每年要给合作社上交一定的财物。 第八，各头人留下的女人和女孩，不能虐待她们。一律减半分配牲口，让她们从此自食其力，重新做人。如果有男人喜欢她们，而且女人也同意，可以结成夫妻组建新家庭。 第九，背叛合作社者，杀！临阵退缩者，杀！奸淫妇女者，杀！抢夺合作社他人财物者，杀！贩卖人口者，杀！不孝敬爹娘者，杀！伤害自己人性命，杀！不尊敬长者，杖责四十棍。虐待子女者，杖责二十棍。殴打妻子者，杖责二十棍。 李宪所说的前八条是“领取红枣”的规则，也是合作社成员未来的行为规范。第九条就是追魂夺命的鬼头大刀，其目的就是要抑制兽性大发。按照他的解释，这叫九九归一，乃天地大道。 奴隶没有读过书，没办法记下来。结果李宪一连说了十三遍，所有老者才全部记在脑海中，看来今后他们对后人也只能口口相传了。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让李宪再一次领悟“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这个真理。 没有读过书，不代表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十七位老者就很有想象力。 仅仅半天时间，绝版《枪神李宪劝世戒律》就已经传遍整个昂耆泺。 原来，草原男女天生会唱歌。十七位老者担心自己遗忘了“天神的旨意”，所以走出中军大帐之后，就把李宪所说的九条唱了出来。 李宪听说之后也深以为然：学生强行背诵的课文，很快就会忘记。但是学生唱会的歌谣，却终生铭记在心。 有了规则，有了戒律，黑讫支部的所有人才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绝对没有做梦！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就是清点牲口和财物，然后着手开始对一万多人进行分配。 十七个老者超水平发挥，凡是不能把《枪神李宪劝世戒律》唱出来的，就回去唱会再来领取财物和牲口。 认领孩子、夫妻组建家庭、需要长老会处理事情，等等，首先就要把《枪神李宪劝世戒律》唱一遍。 李宪有所明悟：这个年代读书的不多，写字的就更少了。老子应该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略作修改，然后在军队中传唱下去，让每个人都牢记在心。 此后不久，《飞狐军人歌》果然传唱开去。结果导致大部分人拍手称快，另一部分人恨之入骨，这是后话。 划时代的第一个平民合作社欢天喜地的日子，李宪也没闲着。合作社保安团、两个辎重连全部撒出去，对方圆一百五十里之内进行侦察。 经过三天时间闹腾，黑讫支部重新组建了六百多户家庭。这些家庭都是由女人主导的。 她们首先找到当初“头人安排配种”，和自己生了小孩的男人，然后一起在小孩中寻找自己的孩子，最后请长老堂见证，领取一顶大帐篷，组成了家庭。 全新家庭的诞生，让合作社有了一个基本样式，也就有了一个参照体系，所以组建家庭的速度越来越快，矛盾就越来越突出。 第一个矛盾，因为头人为了“配种成功率”，而且为了小奴隶今后能够卖个好价钱，总是挑选精壮的男奴隶当“种男”，然后给许多妇女“配种”，所以有些男子居然有数百个妇女找上门来“认夫”。 第二个矛盾，成年奴隶死亡率极高，导致绝大部分未成年的孩子没有爹娘。如果放在以前，这些孩子应该是被卖掉，减少族群的食物消耗。可现在不能贩卖，又没有足够的食物养大，麻烦了不是？ 其实，这些矛盾李宪心里一清二楚，也是他此前顺势而为的基础和目的所在。 在此之前，韦秋明、韦冬宁根据李宪的命令，带领内卫女兵排深入牧民之中，进一步传播飞狐军的军规军纪，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宪已经通过内卫女兵排悄悄摸过底，黑讫支部落已经是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调，已经达到了一比四的严重程度。 也就是说，让每个男人都娶四个老婆才能勉强解决问题，可是《枪神李宪劝世戒律》里面明确规定，一个男人最多只能有两个妻子。 当然，奴隶们从来没有自己固定的老婆，也没有自己的家庭。能够真正拥有一个女人就欢天喜地了，当然没有人追究剩下的一半女人应该如何是好。 第三天，结果终于出来了，根据“枪神李宪”的旨意，一千六百名少女通过了审核，被批准光荣参军，成为飞狐军的一员。 裴小七的警卫排奉命出动，承担女兵营的教官任务，按照郭壁镇清源武馆的练兵程序训练女兵，而且就在昂耆泺大水泡南侧展开训练。 第五天，一千七百多青壮要求参军，但是李宪没有同意，而是让他们组建保安团，准备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 李宪当然很想带走这批精壮男子，但如果这些青壮都离开了，未来的保安团就没有绝对主力。 当然，李宪也不是北宋末年的雷锋，不会完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打仗打的就是资本和兵源，没有钱没有人还打个屁的仗。他之所如此大方，是因为他已经狠狠捞了一笔，现在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完颜阿里合跑了，那些谋克户、蒲撵户杀的杀跑的跑，但是财产全都留下了。真正的财富都在占领军手中，留在民间的已经是一少部分。 黑讫支部落的头人们最大的财富，实际上都是牲口和女人，牲口有四十六万多头（只），其中马场就有一万多匹马。 至于男兵源，耶律余里衍此前就已经解救奴隶五千多人，后来混战中跑了几个、死了一些，但还有四千多人。 经过李宪亲自过去考察，从中挑选了一个新兵营两千七百人，这还不包括裴小七的警卫排扩编成警卫连，这些人都在接受两个辎重连训练。多出来的一千多人，只能宣布取消奴籍赠送给合作社。 收拢所有谋克户、蒲撵户的马场，一共挑选出四千九百多匹优质蒙古战马。至于羊群和牛群，这是那些谋克户、蒲撵户的财富，也是完颜阿里合的军粮。 李宪知道肉松的加工办法，所以下令按照平均每个人储备十斤肉干的标准屠杀一批，一次加工牛羊肉五万斤肉松，填补此前炒面的消耗。 经过一次大扫荡，李宪已经有所明悟：完颜阿里合奉命占领昂耆泺这片草原，给大金国筹建军马场是主要任务之一，不然的话也不可能集中这么多好马。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李宪觉得发财了，发得不能再发了，所以不好意思再要合作社的东西。 世界上想发财的人有很多，而且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发财。 比如说李宪发财了，合作社所有的自由平民都发财了，于是就有人眼红，喉咙里都伸出爪子，恨不得据为己有。 承担牧场巡逻任务的保安团，很快就传回来一个紧急消息。 四五千具尸体刚刚掩埋，昂耆泺上空的血腥气还未消散，又已经到了战云密布的紧要关头。 第0539章 李宪的感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至于黄雀后面是否还有一把弹弓，这个谁也说不准。 为了让新兵得到一些基本训练，起码有一个基本队形，能够吓唬几里之外的人，所以李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停留七天。 新兵训练的第四天傍晚时分，保安团传回一个紧急消息，耶律余里衍又把草原势力解释一遍，李宪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和颜撒报告的紧急消息是：“前不久见过面的察尔罕，率领涅剌部落先头部队两千四百人，已经抵达昂耆泺北面一百二十里的佛顶山，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可以打过来！” 得到这个消息，李宪整个人都有些发飘。 打垮完颜阿里合，是因为半夜三更采用偷鸡摸狗的方式，总算没有弄出大纰漏。 现在涅剌部落堂堂正正出兵，而且在一百二十里的位置安营扎寨，这是准备正面进攻的态势。 李宪目前能够投入战场的兵力，只有两个辎重连又一个排六百多人，招收的新兵仅仅训练了四天时间。 小股部队搞个偷袭，打个埋伏，然后乱中得利，可能还勉强。一旦双方摆开阵势正面硬撼，面对四倍于己的骑兵，结果根本就不用想了，别人可以把你磨得渣子都不剩。 关键问题在于，涅剌部落来的不过是一支先头部队，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 李宪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怎么办？ 耶律余里衍冷声说道：“大漠深处全都是没有开化的蛮夷，他们不明礼仪，不知廉耻，基本思维模式和四条腿的畜生差不太多。你在这里瞎耽误工夫，现在终于知道厉害了？” 被耶律余里衍训斥一顿，李宪是有苦说不出。 他花心思鼓动和颜撒、亚力苏带领奴隶造反，又下力气制定改造奴隶的基本行为规范，是因为奚族得到过汉族文化的熏陶，知道最基本的礼仪廉耻，而且掌握了农耕技术，对单纯的游牧生活极端厌恶。 正因为如此，大金国女真鞑子倒行逆施，强令奚族各部大迁徙，才激起奚族此起彼伏的反叛。 楚里部落全族率先反叛，因为他们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农耕部族，牲口只不过是一种生活补充，数量非常少。一旦进入大漠深处，楚里部落很快就会饿死。 李宪当时没有直接对楚里部落动手改造，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处于奴隶制度向封建制度过度的转型时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甚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已经算是半个文明人了。 大漠深处的蒙古、鞑靼部落，还没有完成人类的进化，他们族群的行为方式，完全可以参照狼群，还不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怎么写。 在铁木真统一大漠各部之前，四五十个部落互相之间掠夺征伐，是永恒的故事。一旦看见利益，就像狼群看见了猎物，顿时就会猛扑上来。 即便在大辽国统治时期，撇开四大王府的所有大部落不谈，仅仅是设立节度使的小部落，就有四十九个。 耶律余里衍解释道：“公子，草原和大漠深处的小部落太多了，少的两三千人，多的万人。根本就管不过来，所以我们大辽国把漠北的所有小部落，统称为阻卜部落。你所说的什么敌烈八部、乌古部、室韦部、涅剌部等等，都属于东南阻卜部。” “虽然设立了招讨司、统军司，但还是鞭长莫及。最后没有办法，只要这些部落每年贡献一些东西，表示臣服于大辽国，朝廷就赐给他们头人详稳的头衔，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说实话，如果早五年遇到你，然后让你当阻卜大王府的总都统，大辽国就可以横扫天下。” 李宪冷笑道：“你说得真好听。如果我真的提前五年见到你，如果我真的统一了大漠诸部，你爹爹肯定认为我要谋反，就算神仙来解释他都不会听，然后把我五马分尸。” 耶律余里衍眼圈一红：“你说的也对，果真让你统一了漠北诸部，别说我爹爹和大臣们，很可能我要亲自提兵前来征讨。这大概就是天意啊，唉——” 李宪摆摆手：“说这些没有油盐的话，徒乱人意，还是赶紧说正题。我们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这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耶律余里衍神色一正：“北方的涅剌部并不是很大，规模应该和黑讫支部落差不多，名义上属于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部属。你总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为什么不立即东进，说不定我还可以控制乌古敌烈统军司。”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五心不定，李宪真的有些无奈，只能骂到：“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乌古敌烈统军司被完颜婆卢火、完颜昌包围，他们已经投降。毕长青赶过去，就是要和完颜婆卢火作对。赶紧和我解释涅剌部落的情况！” 听说乌古敌烈统军司投降，耶律余里衍也不耐烦了：“说说说，说什么呀？你所说的白鞑靼部落和涅剌部落，他们是姻亲关系。如果没有外敌，他们互相之间总在打打闹闹。一旦决定对外，他们就会南北夹击！东北面的敌烈八部和乌古部，同样是姻亲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打一个我看看？” 李宪没有在乎耶律余里衍的态度，因为他已经头皮发麻，早就在心里骂娘：他娘的，蒙古诸部自古就不是好玩意儿，都是一帮养不熟的野狗！狩猎团结一致，等到吃饭的时候又恶狗护食打死打活，野狗真不是东西！ 烦躁归烦躁，李宪还是拿不定主意：“根据情报，涅剌部出兵两千四百人，距离昂耆泺北面还有一百二十里，最迟明天下午可以赶到。可是西南面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白鞑靼部落会不会出兵？” 耶律余里衍略作沉思，随即说到：“白鞑靼部落最主要防御的对象，应该是大同府完颜宗翰那个贼子。即便出兵夹击我们，兵力也不会太多。我的观点是，向南防御，向北出击，一举打垮涅剌部收为我有，再按你的思路建一个合作社！”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激进思想，李宪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他考虑出兵的时候，突然联想到很多问题，包括大辽国为什么会灭亡的问题，还有自己未来的战略方向问题。 第一，欧亚大陆进入小冰河时期，目前已经初显端倪，连续两年多时间的春夏干旱、秋冬酷寒，导致各处水泡的面积越来越小，牧场大幅萎缩、粮食颗粒无收，吃饭已经成为大问题。 牧场大幅萎缩，漠北深处的数十个部落，牧群也就相应减少。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必定全力南下。此前李九郎他们已经简单说过，当时李宪急于北上，没有时间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此次从那些谋克户、蒲撵户得到了六十多万头牲口，李宪刚开始的想法，是制作五万斤肉松之后，把剩下的牲口移交给合作社。可是经过查点，李宪居然没有找到一颗粮食，这个问题就大了。 大辽国采用“北人北法，南人南治”两条腿走路，对于幽云十六州的汉民，尊重他们的民族习惯，鼓励发展农耕提供粮食。对于草原上的契丹部落，依然维持庞大的牧群，过着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 大辽国近百万大军，居然被女真鞑子的两千四百人给打垮了，十年时间就彻底灭亡。李宪此前没有直观印象，总觉得不可思议。 得到了六十多万牲口，却没有找到粮食，李宪的冷汗都下来了，同时也明白大辽国为什么会灭亡了。 这次穿插出来的特遣军团，总兵力一万六千余人。就算每人每天消耗一斤粮食，再加上战马需要的精料，一天最少需要两万斤粮食。 如果没有粮食，就需要牲口提供肉食。假如一只羊提供三十斤纯肉，一万六千多人每天就需要七百只羊，一个月就要消耗两万多只羊。 如果要增援毕长青率领的主力部队，李宪至少需要临时组建一支五千人的大军，一天又得两百多只羊提供食物。 李宪简单测算了一下，如果要保证把毕长青的主力部队接应出来，而且保持最基本的战斗力，就需要带着至少六万只羊行军。 带着六万只羊奔波万里，那还叫作战部队吗？分明是一个随时要遭到打击的移动牧场！ 当年的大辽国，在草原上有六十万大军，一天就需要消耗两万只羊，打仗一个月就需要六十万只羊。 先别说打仗了，仅仅是驱赶六十万只羊，起码需要五千人！而这五千人又要吃饭，就必须增加更多的羊。 反之，完颜阿骨打刚开始只有两千四百骑，而且女真鞑子出兵从来不带干粮，最纯粹的以战养战。只要碰到大辽国的牧群就发起进攻，杀你一批有生力量，抢夺一批牲口，然后飘然远遁。 由此可见，大辽国根本就不是被女真鞑子打败了，而是被庞大的羊群给打败了！ 大漠深处没有便于携带的粮食，要行军作战，就必须带着一座巨大的移动牧场！ 这个问题突然变得清晰而又紧迫起来，仿佛一座巨大的绞刑架耸立在眼前，让李宪觉得浑身都掉入冰窟窿，似乎看见自己的尸体已经挂在绞刑架上。 大兵团如何在大漠深处生存，这不仅是一个战术问题，更是一个战略问题，和李宪内心深处的战略目标息息相关。 比如说现在，按照后世八路军的战术思想，李宪唯一能做的，就是命令主力部队掩护百姓转移，留下小股部队牵制着敌人都圈子。 可是，老百姓和部队加起来超过两万人，如果不带牲口，两天时间就会崩溃。如果把牲口都带上，有了一百多万牲口的拖累，没有五万大军保护根本走不了！ 李宪倒背双手，在中军帐来回转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时对外叫道：“来人，命令和颜撒、向成、向吉、裴小七立即来见我！” 第0540章 绝境大整编 李宪经过一番推演之后，除非自己夹着尾巴逃回蔚州，再没有什么大路好走。 李宪其实很爱面子，就这么半途而废逃回去，头顶上的神秘光环全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不起那人，今后在萧芸娘、牟长霞等人面前说话没底气。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拼命，这是常识。 李宪虽然很爱面子，却不会轻易拼命，他要破釜沉舟，来一招倒打紫金冠！ 经过反复权衡之后，李宪决定彻底改变既定方针，放弃原来向东北增援毕长青的战术计划。 跳出了原来固有的思维圈子，李宪很快在脑海中拟定了一个计划，涉及到未来两年的战略步骤，具体包括一些惊天动地的战略构思。 第一，向北攻击九百里，攻占涅剌部落的祖庭。但是不继续向北威胁河董城，暂时放耶律大石一条生路。 第二，掉头向西，攻击前进六百里，占领赛音山达水泡。这是一个水草丰茂的三角形区域，也是涅剌部落的最后根本，要连根拔起，让部队能够休整一个月。 第三，继续向西攻击一千一百里，消灭白鞑靼部落的有生力量，或者驱逐出去，占领曲薛兀儿泽，攻占白鞑靼部落的祖庭，让部队能够休整一个月。 第四，掉头北上，长驱直进一千三百里，打垮梅里急部，攻占黑林泽、布鲁吉泽，在狼居胥山（今外蒙乌兰巴托的肯特山）南麓的黑林建立临时根据地。 第五，顺着土兀剌河西进，占领大辽国的镇州，接管西北路招讨司，建立真正的根据地。 第六，进一步囤积兵力，向西攻占阻卜大王府，进而北上占领可敦城，夺取大辽国御马场。 第七，北上三千里，扫荡大泽（今贝加尔湖）周边地区，彻底打垮所有的蒙古部落。 第八，率领大军南下翻越杭爱山，顺着拜哒剌河南下，靠近大夏国的黑水镇燕军司。 至此，用两年时间完成当初在郭壁镇达成的“四方秘密协定”，实现威胁大夏国的战略目标，兑现自己承诺的各项条款，把夏存智的这个独立营彻底据为己有。 至于诺移长生、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等人，是否能够发动宫廷政变，已经不在李宪的考虑之列。 按照固有的历史记载，诺移长生、嵬拓凌宁他们发动了政变，最后彻底失败了，导致三千多人丢了脑袋。 画饼充饥，这个过程很简单。真要一步一个脚印做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李宪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他记得一句俗话：变则通，通则顺，顺则灵。 率领大军深入漠北，李宪不是过来搞建设的，而是过来搞破坏的，这是战略侦察兵的强项。 既然是搞破坏，那就没有必要顾忌手段。只要是对自己的目标有利，不管什么方法都能用。 女真鞑子虽然不算人类，但是他们轻骑直进，不带粮草辎重，一律以战养战，这些思路用来对付更加残暴的蒙古部落，李宪觉得很有针对性。 “老子在东京汴梁城就对安九娘说过，自己绝对不当大侠。当大侠顾忌太多，好多事情做不成。老子来到大漠深处，不是来当救世主的，而是来当魔鬼的，那就应该有魔鬼的觉悟和作风！” 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一条胡作非为的理由，李宪突然觉得心里亮堂多了，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少，说话更加中气十足。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说话的时候，因为李宪还需要静下心来，非常仔细地写一封信。 这是一封密信，收信人就是该死的毕长青，那个毛遂自荐要当军师的混蛋。如果不是他擅做主张把主力部队带走，李宪还不会如此狼狈。 在这封密信里面，李宪并没有说自己的战略计划，而是给特遣军团画了一个圈，并且严令必须按照计划执行，再也不准搞什么“君命有所不受”的鬼把戏。 也就是说，李宪给自己找到一条胡作非为的理由之后，已经彻底放弃了特遣军团。 李宪决定放弃特遣军团，并不是不要特遣军团，而是准备另外组建一个军团，然后兵分两路各行其是，让所有对手都莫名奇妙，最终实现一个不可告人的战略目标。 “和颜撒，你给我找二十几个值得信赖的人，化装成零散游民出去送信。并且用生命起誓，保证找到飞狐军特遣军团，把这封信交到一个叫毕长青的家伙手里。另外告诉保安团，把我留下的那个儿童连接过来。” 让和颜撒来做这件事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宪带过来的人，都是第一次进入草原深处。如果随便找几个人放出去，很可能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加上他们的口音成问题，很快就会露馅。万一被女真鞑子，或者耶律大石抓住，李宪算是白忙活一次。 “枪神李宪”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说明把自己当成生死与共的朋友。和颜撒不仅没有觉得危险，反而觉得是巨大的荣耀。 “在千里大草原上，零散的游民很多。只要不是故意闯进别的部落，很难被发现和抓住。我会给他们配备最好的战马，带上足够多的食物，让所有人都追不上，你尽管放心。” 和颜撒走了，李宪这才对裴小七和向成说道：“立即汇报一下男女新兵营的训练情况，最迟明天下午就要打仗。” 裴小七有些无奈：“新招的一千六百女兵，她们都是奴隶出身，除了会骑马，其它啥都不会。黑讫支部落的女人和其他部落不同，连弓箭都没有用过。经过这几天训练，缴获的女真鞑子直刃长刀都给她们了。如果不打仗的话，摆开阵势能看。” 李宪微微一笑：“能看就是进步。姑娘们就是要好看，那就行了。老子关心的是男兵，向成说说看。” 向成咧嘴一笑：“虽然都是奴隶，但是他们的马术过硬，力气不小，弓箭的水平比较高，比我当土匪的那些喽啰强万倍。” 李宪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要说你的土匪经历，那没什么光彩的，说重点！” 向成点点头：“为了发挥他们力气的优势，收缴谋克户、蒲撵户的木柄铁骨朵装备了四个连，狼牙棒装备了四个连，圆月弯刀装备了两个连。另外，每个人配了一张短弰骑弓和四壶箭。另外多出来十个人，是我选拔力气最大的，全都装备五十多斤的狼牙棒，加强给公子的警卫排。” “裴小七！” 李宪突然冷不丁大喝一声，把裴小七吓了一大跳：“什么？” 李宪这才笑道：“你的警卫连长一职已经被老子免了，该干啥干啥去！” 裴小七有些摸不着头脑，顿时就急了：“除了冲锋陷阵，我还能干啥？公子，你不会不要我了？” “不要你，老子用谁去冲锋陷阵？”李宪眼睛一瞪：“老子给你四个连的编制，让有点儿战术头脑的楚赫诺给你当副营长。现在、立即、马上给老子滚出去，把四个连找齐，正式组建北上支队摧锋营，随时待命出击！” 裴小七一听自己升官了，闻言顿时大喜：“那我不客气了，装备弯刀的两个连我都要了，另外抽调一个铁骨朵连和一个狼牙棒连，就能够应付各种情况。” 李宪没有继续理会裴小七，而是继续说道：“向成和向吉的辎重连就地扩编，向成担任营长，樊龙涛担任副营长，增加三个狼牙棒连，正式组建北上支队青龙营。向吉担任营长，章明担任副营长，增加三个铁骨朵连，正式组建北上支队白虎营。” “俗话说左青龙、右白虎，你们都要记住：今后全军向前那突袭的时候，摧锋营居中，青龙营为左翼，白虎营为右翼，组成一个大的三才阵，彼此之间保持五里的距离，构成犄角之势相互策应，我率领中军作为全军后卫。” 向成、向吉、裴小七都大大的升官，所以兴高采烈离开了中军大帐。 李宪这才对几员女将说道：“韦秋明、耶律敏：我决定用新招的女兵组建一个朱雀营作为中军，下辖六个女兵连，总兵力一千六百九十四人，承担押运全军辎重的任务。韦秋明担任营长，耶律敏担任副营长。现在马上去办，最迟明天晚上出发。” 韦秋明和耶律敏离开之后，李宪看着韦冬宁、萧晨露、尹风儿：“原来的女兵连只剩下两百八十一人，现在作为朱雀营第一连扩编出去了。在原来内卫女兵排七十人、尹风儿独立排八十七人的基础上，扩编成两百八十二人的女兵连。” “孟威和陈团的警卫排增加了十个人，已经是五十六人。今天晚上，我的那个儿童连一百五十六人要过来。现在勉强是两个连，一共四百九十六人，就编成北上支队直属警卫营，韦冬宁担任营长，萧晨露和尹风儿担任女兵连的正副连长。” 勉强把自己的核心部队做了一个安排，弄了一个北上支队的架子，李宪只能苦笑：“余里衍，我当支队长，你来当副支队长。一旦和敌人遭遇，我带领摧锋营、青龙营和白虎营负责攻破正面，你带领朱雀营和警卫营随后跟进。”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无论是搞战术还是耍诡计，你都比我厉害多了，当然听你的，我着急的是部队辎重问题，现在部队连军服都没有，更何况其他？” 李宪点点头：“我已经让韦冬宁了解过，并且做了一个计划。女兵营每个人带走一匹驮马，那就接近一千七百匹，可以驮运二十万斤，平均一个人三十五斤。加上每个人携带十斤肉干，至少可以坚持一个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个月之内肯定要打几仗。至于军服和兵器，只能在战斗中逐步解决。这一次缴获的所有皮毛都要带走，可以发放给每个人当被子用。另外就是一个班一顶帐篷，你马上下去落实一下。” 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事情，李宪脸上终于阴沉下来，仿佛要吃人一样。 第0541章 李宪的布局 突厥铁勒诸部，是唐太宗李世民一生的敌人。最后虽然打败了铁勒诸部，却没有灭了他们，最后弄了一个瀚海都护府了事。 涅剌部身上有铁勒诸部的血统，一贯唯利是图，卑鄙无耻。经过一千多年繁衍，依然是嗜血好杀、背信弃义，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涅剌部落原本在蒙古高原，因为小冰河时期的特征越来越严重，冬季变长，气候寒冷，所以他们开始南下谋求生路。 根据和颜撒保安团了解的消息，还有耶律余里衍的解释，李宪已经知道涅剌部落有四千多户，加上掠夺来的奴隶超过七万人。 涅剌部的先头部队就有两千四百人，说明能够投入的正常兵力超过五千。如果把奴隶武装起来，极限兵力很可能超过一万人。 李宪脸色阴沉发黑，似乎要吃人一样，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真的要吃人。 如何才能吃人，而不是被人吃了，这就是一个战术问题。 北上支队能够用于作战的部队，如果也叫部队的话，一共是三个营，每个人一千一百三十人，总兵力差不多四千人。 这是李宪能够决策的基础，也是涉及到究竟是吃人，还是被人给吃了的大问题。 李宪确定吃掉的对象，当然是涅剌部的先头部队，用三千多人吃掉对方两千多人，兵力方面并没有绝对优势。 关键是自己的部队仅仅训练四天，还属于乌合之众，以弱击强还要全歼，让李宪下达命令之前，心灵上都有些颤抖。 做出吃掉对方先头部队的决定，李宪也是迫于无奈。如果打成击溃战，这股敌人就会在自己身边纠缠不休，让你什么都干不成。 如果一口全部吞下去，就可以让涅剌部的常备军队伤筋动骨，高层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李宪就有足够的时间搞阴谋诡计。 做出全歼涅剌部先头部队的决策，主要是两个原因促成的： 第一，李宪需要时间。现在是五月底，到十月初只有四个月时间。如果在大雪封山之前，不能建立一个有保障的根据地，很可能全军冻死。 第二，李宪没有后继兵力。谋划一次战役，手里却没有预备队，完全是一锤子买卖，这是兵家大忌，任何统帅都不敢轻易下决心。 居于上述两点，一旦打成胶着状态，就意味着彻底崩溃，最后还是夹着尾巴逃跑的结局。 果真如此的话，一方面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对接下来的战役展开极为不利。另一方面，敌人可以补充兵力，李宪只能硬扛着，等待最后败亡。 李宪一个人在中军大帐反复推演各个细节，转眼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草原上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中原大地上，太阳落山了，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黄昏时分。漠北草原完全不同，一旦太阳落山，很快就会漆黑一片。 恰在此时，韦冬宁清脆的嗓音响起：“好了，我的直属警卫营已经掰扯清楚，儿童排一百五十六人全部到齐，已经给他们安排洗澡换衣服了。 李宪暮然一惊：“不对，不能叫儿童排。如果让敌人知道我们身边有一群儿童，一旦拼死冲击中军，我们麻烦就大了。这些孩子吃太多苦了，今后绝对不能让他们再遭罪。他们应该叫侦察排，属于警卫连的编制。连长孟威，副连长陈团，下辖五十八人的战斗排，一百五十六人的侦察排。” 韦冬宁嘻嘻一笑：“这样更好了，有一个警卫连、一个女兵内卫连，我这个警卫营长听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儿。” 李宪摆摆手：“这不是笑话！我身边的战斗力量没有变化，还是孟威他们的五十八人负责冲击，内为女兵连第一排的七十个姐妹负责弓箭压制。内卫连另外三个女兵排，主要是照顾孩子们和相关物资、马匹。” 耶律余里衍、韦秋明、耶律敏、裴小七、楚赫诺、向成、樊龙涛、向吉、章明等九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进入中军大帐，李宪手下副营长以上的将领全部到齐。 内卫连的姑娘们按照李宪事先的命令，给每人端来一个饭盒，然后点燃了牛油蜡烛，建军之后的聚餐正式开始。 “没时间了，边吃边说。” 李宪把饭盒放在唯一的案几上，同时在地上摊开一张羊皮纸，这是他下午的成绩，也就是他画出来的一幅简易地图 “向成的青龙营、向吉的白虎营，半个时辰之后秘密出发，向东绕出去二十里，然后调头向北疾奔一百二十里，然后兵分两路。向吉的白虎营掉头向西，绕到涅剌部先头部队的身后隐蔽起来，准备伏击敌人援军。” “向成的青龙营继续北上，用两天两夜奔袭八百里，抢占这个地方：鹰嘴坝！这是阴山北端和大兴安岭西南端的结合部，也是涅剌部祖庭南下的唯一通道。向成的青龙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给老子死死掐住这里！” 李宪话刚说完，向成、向吉两兄弟直接站起身来：“我们走了，边走边吃。公子放心，我就算死了，脑袋也留在鹰嘴坝上！” “慢着！”李宪看着向吉说道：“如果发现北面没有敌人增援，而南方已经打起来，就命令一个连南下，在敌人身后虚张声势，你率领三个连紧急北上增援鹰嘴坝，其他的事情和你无关。明白没有？” “打虎亲兄弟，明白！”向吉点点头，转身出了中军帐。 “裴小七，一个时辰之后，你的摧锋营向北进发，天明之前赶到战场，逼近到敌人五里以内摆开阵势，但不主动发起进攻。记住，只有一百多里路，一定要掌握好节奏，千万不要把马力用尽了。” “得令！”裴小七也坐不住了，端起饭盒就往外跑。 “余里衍，一个半时辰之后，你率领朱雀营随着裴小七跟进。但是，裴小七一旦摆开阵势，你带领五个连在他身后五里摆成方阵。另外一个连以排位单位，在你身后五里摆成四个方阵，把驮马挡在身后。” 说到这里，李宪从自己牛皮包里摸出一个长条型牛皮袋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千里眼，能够让你在草原上看清楚十里之外的各种细节，今天正式做为你的装备。” 耶律余里衍接过单筒望远镜，脸上没有丝毫兴奋之色：“别人都有了，你今天才给我。” 李宪微微一笑：“这个你没得比，因为此前你属于大辽国公主，和我是两码事。但是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成为飞狐军的一员，当然就给你装备了，这样才能发现战局的瞬间变化，便于你采取最恰当的对策。”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你的阴谋诡计太多，但我也不是傻子。通过你刚才讲解，早就明白你准备采用疑兵之计，而且取胜的基础就是千里眼。仅仅凭借目力，五里之外能够看见军阵，也能分辨男女。” “我带领五个女兵连距离敌人十里，他们分不清任何细节。另外一个连看守一千七百匹驮马，距离敌人十五里，他们更是摸不找头脑。我们前后三个梯队，从马匹的数量上来看，起码超过五千军队。” 李宪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有个问题。”耶律余里衍非常疑惑：“你这样一搞，敌人的先头部队就不会轻举妄动，难道就这么僵持下去吗？” 李宪笑道：“我带领直属警卫营，负责打破双方的僵局，然后根据敌人的动作，采取相应的对策。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敌人很可能发起试探性进攻，也很可能掉头就跑。他们究竟会怎么想，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多说无益。” 耶律余里衍飞快地把自己的饭吃完，然后带着朱雀营的正副营长韦秋明、耶律敏离开了中军帐，结果就剩下李宪和韦冬宁两个人。 韦冬宁看着李宪：“我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但是我练了十好几年武，对于格斗方面还算有些体会。公子一连串的调动让人眼花缭乱，但我总觉得过于冒险。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对决，还没有开战的时候，其中一人就把双手张开，直接把自己的胸口暴露给敌人。” “正确！”李宪点点头：“理解完全正确，请继续！” 韦冬宁摇摇头：“还继续什么呀，你把自己的主力部队搞得四分五裂，手里没有后续兵力作为机动，等于把弱点全部暴露给敌人。如果人家认死理不上当，直接给你来一招玉女飞梭，剑光一闪就给你胸口捅了一个透明窟窿！” “说得好！”李宪居然鼓起掌来：“我原本以为你要说黑虎掏心，可惜我忘记你是个漂亮姑娘。嗯，玉女飞梭，的确很优美，很有意境的样子，比我的黑虎掏心文雅多了。那行，我们就来一招玉女飞梭，然后寒光一闪，给敌人胸膛一个透明窟窿，让他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韦冬宁顿时就被李宪给绕晕了：“我说的是别人给你一招玉女飞梭，你怎么又扯到敌人身上去了？” 李宪呵呵大笑：“只要是玉女飞梭就行了，管他是谁的。命令内卫女兵连立即收拾，直属警卫营一刻钟之后启程，不准惊动任何人！” 韦冬宁完全惊呆了，几乎要尖叫出来，幸亏自己捂住了嘴巴。 韦冬宁万万没有想到，李宪的通盘战斗计划，居然是直属警卫营率先出发。 直属警卫营是部队吗？两百多个未经训练的少女，一百五十多个十岁以下的儿童，这能打仗吗？ 可是李宪已经转身出了中军大帐，想问也迟了。 再说了，韦冬宁也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而且牟长霞和萧芸娘专门讲过贴身卫兵的职责。涉及到军事机密，该问的也不能问，不该问的更要烂在肚子里。 当下再不迟疑，韦冬宁立即命令萧晨露、尹风儿做好出发准备。 第0542章 完颜阿里合 最大的挫败感，并不是事情已经失败，而是自以为一切都在算中，结果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异想天开。 当韦冬宁把一个人从马背上掀下来摔在自己面前，李宪摸出打火机打着，在那个人脸上晃了一下，顿时觉得血冲顶门，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这是一个女真鞑子！ 让韦冬宁到涅剌部先头部队抓一个舌头回来，结果不是涅剌部落的人，居然是一个女真鞑子，李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李宪虽然把作战命令都下达了，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大祸临头一样脊背发凉。 这是百战老兵的一种直觉，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实际上也解释不清，所以他在路途上一再催促加快速度。 用了将近八个小时，在凌晨三点左右，赶到了涅剌部先头部队的西侧，距离大概有四里路的样子，也就是两千米左右。 战前侦察是必须的，李宪命令韦冬宁挑选几个轻功最好的落霞观弟子，到敌人大营附近走一趟，尽快抓个舌头回来，彻底搞清楚敌人的情况。 这都已经配合多少次了，韦冬宁压低嗓音说道：“内卫女兵连第一排的四个班长跟我走一趟，正副排长保护公子。” 内卫女兵连第一排，就是落霞观弟子七十人，正副排长和四个班长都是二十岁左右，名誉上是韦冬宁的徒弟。重大任务都是这些人联手行动，讲究的是一个默契。 的确很默契，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不到，韦冬宁居然给他抓了一个女真鞑子回来。 李宪发现自己说话比以前艰难多了：“你怎么抓了一个女真鞑子？” 韦冬宁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发现敌营里面女真鞑子人数最多，所以就顺手抓了一个。” 现在已经不是感觉问题，李宪发现自己真的晕了：“敌营里面女真鞑子最多？” 韦冬宁语气没有什么波动：“我简单数了一下帐篷，敌人不是两千四百人，应该有三千六百人左右。两部分帐篷样式不同，而且是分开驻扎，看得一清二楚。人数多的一方超过两千人，我到帐篷里面随便抓了一个，出来一看才知道是女真鞑子。” 哐啷一声，一套铁盔甲被扔在地上，一班长接口说道：“他应该是个百夫长，也就是谋克户，这套盔甲就是他的。” 李宪当然明白，韦冬宁这样的武林高手，所谓的随手一抓，绝对有明确的目标。抓回一个百夫长，应该是计划好的事情。 “审问过没有？”李宪的头脑已经开始冷静下来。 韦冬宁摇摇头：“半路上问过两句，他给我装哑巴。” “公子，事情越来越古怪了。”恰在此时，三班长和四班长回来了，同样把一个人扔在地上：“让他来说比较好！” 李宪一下子跳了起来：“汉人？” “可不就是汉人吗？”三班长冷笑道：“我本来在外面警戒，听到巡逻兵和某人说话，结果听不懂。过了不长时间，我听到一顶小帐篷里面，居然有我们中原话的声音。这太古怪了，所以决定把他抓回来问问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李宪也无可奈何：“那就解开穴道问问看。” 韦冬宁提起左脚踢了出去，那个人一翻身坐了起来，还在拼命揉眼睛，说明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李宪冷声问道：“姓名、籍贯？” 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还很镇定：“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干什么？” 放在一般人身上，突然被抓到荒郊野外，早就吓尿裤子了。这个家伙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来历肯定不简单。 正因为如此，这个家伙反问一句，李宪倒也没有生气：“大辽国蜀国公主殿下，够了？现在说说你的情况。” 这个家伙终于有些吃惊了：“你们是契丹人？” 李宪终于不满意了：“废话太多，对你很不利。” 那家伙不是一般的废话多，而是非常多，一说就是一大篇：“不对，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绝对不是契丹人。你的口音虽然很古怪，但绝对属于河南人，而不是河北人的口音，更不是幽云十六州的口音。” 居然从侧面探听自己的底细，那家伙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李宪很生气，但没有做声，而是反手把韦冬宁背上的未济重剑给拔了出来。 那家伙顿时跳了起来，随即抱拳躬身：“原来是公子驾到，韩存壮有礼了。” 这一个巨大变化，彻底把李宪弄糊涂了。 公子这个称呼，只有飞狐军里面誓死追随李宪的人才会说。称呼李宪为公子，表示自己是家将的身份。如果称呼主公的话，那就是把自己当下属。 李宪赶紧还礼：“我就是李宪，韩存壮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你是哪位兄弟？” 韩存壮抱拳说道：“公子，我是陶三春下面的兄弟，现在是达奚虎手下，雄州榷场卫队的人。这把宝剑我曾经见公子用过，所以才明白是公子来了。” 这就没错了。 韩存壮一口气说出了三个机密信息，分别是“陶三春”、“达奚虎”、“雄州榷场”，这就没有丝毫怀疑了。 没有怀疑了，李宪更是大吃一惊：“韩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存壮低声说道：“国舅爷王元的榷场已经开张，陶三春大哥命令我们暂时脱去身份，到口外探查卖家的情况。如果出现大量购买铜铁、硝石、硫黄者，就一定要摸清对方的底细。” 李宪终于明白了：因为他给陶三春一个秘密任务，如果有人大量从内地购买铜铁、硝石、硫磺，就要等待交易过后，在半路上截下来。 原来韩存壮居然是自己这一方的间谍，阴差阳错被三班长给抓回来了。 李宪还是有些不清楚：“韩兄弟既然是出来探情况的，为何混在敌人军营之中？” 韩存壮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有所不知。我从小给大户马帮跑口外，会很多地方的话，后来才到豹头寨跟了陶大哥。涅剌部曾经到德州榷场交易，我认识察尔罕。前不久又遇上他，他说要到独石口榷场做交易，邀请我给他当两面人。” 李宪听得直皱眉头：“两面人？” 韩存壮嘿嘿一笑：“就是通译，给两面讲话。” 李宪点点头：“那行，说说东面这座军营的情况。” 韩存壮一愣：“怎么，公子要对付察尔罕？我听说他们准备对付刚刚迁徙过来的奚族黑讫支部，公子也感兴趣么？” 李宪摇摇头：“不是我感兴趣，是察尔罕要对我下手。黑讫支部已经不存在了。昂耆泺那边现在是我的人。” “公子，你带过来多少人啊？”韩存壮闻言大惊失色：“察尔罕倒还好说，他原本是到独石口做交易的，所以他带过来一千二百骑做护卫，主要是保护一百八十峰骆驼，还有两百匹驮马。” “三天前突然碰到女真鞑子的一队骑兵，人数两千多，领头的叫什么完颜阿里合猛安。他找到察尔罕说，黑讫支部准备独霸这片草地，完颜阿里合还威胁察尔罕合作，共同对付黑讫支部。” 李宪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有些不清楚的细节：“完颜阿里合就是被我打跑了，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搞鬼。他只有两千骑左右，又如何能够威胁察尔罕？” 韩存壮顿时气愤了：“国舅爷王元在雄州开榷场，女真鞑子规定只能和他们做交易，而且价格压得非常低，几乎就是白送。女真鞑子得到我们大宋的东西之后，运到独石口开办了一个榷场，专门和大漠深处各部做交易。如果察尔汗不合作，女真鞑子就不会和他做交易。加上察尔罕听说黑讫支部内乱，也想从中渔利，他们两个人当然一拍即合。” 李宪恍然大悟：难怪金国女真鞑子胁迫大宋朝尽快开办榷场，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物资，然后和大漠深处各部做交易。 女真鞑子赚钱还在其次。通过广泛交易，一方面宣示大金国的存在，另一方面能够了解各部的情况。分析能够拉拢的对象、需要出兵镇压的对象。 李宪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此说来，准备进攻昂耆泺的兵力超过三千人，他们为何不利己发起进攻，却要在此安营扎寨呢？这不是让我们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准备吗？” 韩存壮一拍双手：“公子，你究竟有多少部队在这里？如果人少的话，就赶紧跑。完颜阿里合在这里安营扎寨，实际上是一个缓兵之计。他已经秘密派人找援军，准备把你们吸引到这个地方，然后三面包围一网打尽！” 李宪大吃一惊：“这附近有援军吗？” 韩存壮点点头：“因为我从来不出帐篷，完颜阿里合并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前天我晚上听到巡逻兵私下说，完颜阿里合派人到东北八百里左右，抽调一支契丹效死营，据说有一万八千人。马军统制格鲁玛格，副统制萧那野，这两个人都是完颜阿里合俘虏之后投降的，他们的关系很好。” 李宪终于明白了，只要是自己的敌人，就绝对没有好货色，全他娘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完颜阿里合这是要给老子准备棺材啊，真他娘的敢想！ 想到这里，李宪最后问道：“肯定要打，跑不是老子的风格。你准备怎么办，还回到敌人兵营里面去吗？” 韩存壮反问道：“公子认为我应该如何自处？” 李宪突然严肃起来：“你马上赶到昂耆泺传达我的命令，让保安团全力防备敌人从南面和东面突袭。传达命令之后，你立即南下让陶三春通知家里，我这边又发展了一批军队，不用挂念。绝对不要说这里的战斗情况。” 韩存壮走了，韦冬宁担心了：“公子，如果契丹效死营过来，敌人的兵力就会超过两万人，我们怎么办？” 李宪冷笑一声：“怎么办？你不是说玉女飞梭吗？继续执行！” 第0543章 火焚佛头山 自己活得好好的，而且准备继续活下去，现在居然有人给自己挖坟墓，李宪非常生气。 完颜阿里合刚刚在自己手下捡回一条小命，反过手来就想把自己一口吃掉，李宪就更加生气。 李宪光怪别人了，他居然忘记了换位思考的基本原则。 仅仅损失近千部队还是次要的，完颜阿里合不仅把自己的十个谋克户给丢了，还丢掉了黑讫支部落和马场，这是必杀的死罪。 完颜阿里合逃出去以后，并不敢回去见主帅完颜昌。慢慢收拢了残存的几个谋克户，得到残兵败将两千余人。 他绕了一个大圈子掉头北上，准备抽冷子给耶律余里衍一家伙，把过去的损失弥补回来。只要能够抓住耶律余里衍，再大的失败都可以将功赎罪。 事情就是阴差阳错，居然让完颜阿里合碰到了涅剌部德察尔罕。 李宪当着白鞑靼部落的蒙陀纠、涅剌部落的察尔罕的面，抓住了黑讫支部落的大头人濡纥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但并没有引起李宪的足够重视。 一个血腥争夺部落利益的圈子里面，突然多出一股势力，这必然引起各方震动，同时也会采取相应对策。 可是，李宪为了改造黑讫支部落的奴隶，几天几夜都忙得晕头转向，让他没有时间推敲附近局势的变化。 李宪在昂耆泺一停就是十天，察尔罕率领自己的部下快马加鞭赶回祖庭，详细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把“小公主耶律余里衍来到草原深处”的消息重点说明。 耶律余里衍突然出现，黑讫支部落的大头人濡纥吉被抓，让涅剌部落的大头人萨陀哈闻到了一股气息，也发现了一个机会。 黑讫支部落投靠大金国，而且派兵参加大金国进攻漠南各部，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蒙古各部连自己人都容不下，对于大迁徙过来的奚族部落当然是虎视眈眈。只不过黑讫支部落身后有大金国撑腰，一般的小部落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现在耶律余里衍来了，对于黑讫支部落这样的叛逆，肯定不会心慈手软，黑讫支部落发生巨变是必然的。 正因为如此，涅剌部落大头人萨哈托做出一个决定，命令察尔罕用参加榷场交易的名义立即南下，如果发现黑讫支部落真的动乱，那就浑水摸鱼捞一票。 对于大漠深处的情况，李宪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加上各部落都在私底下搞小动作，他更是无法察觉。等到和颜撒的保安团发现敌踪，一切都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 “现在情况有变，你们几个人不能休息了。”李宪对韦冬宁说道：“命令两个人立即北上寻找向吉的白虎营，两个人向南找到裴小七的摧锋营，一旦敌营起火，就立即杀了上来。完颜阿里合想对我三面夹击，老子先给他一个南北夹击。” 传令兵出发了，韦冬宁有些担心：“敌人有四百多顶帐篷，而且并没有多少粮草，如何放火？” 李宪大手一挥：“命令内卫女兵连一二三排、警卫连战斗排，立即起来准备火箭。把我们带出来的柴油拿一壶出来，老子今天要好好放一把大火，把他们的帐篷全部烧光！” 原来，因为石油太少，提炼的汽油只够打火机使用两年，凝固汽油弹自然是搞不成的，但是得到了一百多斤柴油和一百多斤煤油。 这是行军途中马灯的燃料，用三斤的铜水壶装着，属于特别储备应急的，一般情况下不会使用。 今天不是一般情况，要给掘墓人送葬，李宪决定亲自给敌人放一把大火，准备使用三壶柴油，也就是十二斤。 内卫女兵连一二三排、警卫连战斗排，一共两百六十八人，每个人准备三支火箭就够了，时间并不需要多长。 “尹风儿带领内卫女兵连四排，留在原地保护侦察排的小孩子，同时守护我们的战马，萧晨露带领其他人随后跟进，冬宁跟我走！” 李宪吩咐一声，拧了一个油壶往前窜去。韦冬宁也提了一壶柴油跟随其后，剩下的一壶柴油就是给火箭用的。 察尔罕和完颜阿里合的军营，韦冬宁刚刚来过一次，自然路径很熟悉，也知道敌人巡逻兵的规律。 “冬宁，我和你潜入敌营，把柴油浇到两座中军大帐周围的帐篷上。只要两座中军大帐周围全部燃烧起来，敌人肯定乱套。萧晨露，看见敌营火起，就命令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把火箭射进去，不得有误！” 李宪说完就走，韦冬宁也没二话。 深入敌后杀人放火，制造一些红色恐怖，这是侦察兵的工作，李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脚步也轻快不少。 对职业侦察兵来说，这年月比二十一世纪方便多了，敌人兵营外面连最基本的铁丝网都没有，进入敌营就像进自家菜园子。 李宪刚开始还很小心，生怕敌人还有什么铁蒺藜之类，结果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营区外围只有一条堑壕，这是防备敌人战马突袭的设施，自然难不住李宪这种老油条。 来到堑壕里面，李宪抱住韦冬宁的肩头咬耳朵：“你身上有打火机，我们分头行动。” “公子，你刚才的命令有问题啊。”韦冬宁也只能咬耳朵：“我们一放火，萧晨露就下令放箭，我们如何逃出去？” 李宪刮了一下韦冬宁的鼻尖：“放火是为了给敌人制造混乱，并不可能把敌人都烧死。况且我们有思想准备，当然能够逃脱。只要你照顾好自己，我肯定没问题。敌人在睡梦之中，仓促之下才会出大问题。我们分工，你到女真鞑子的区域放火，我给察尔罕来一下子！” 冒着被烧死的危险深入敌营放火，李宪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柴油，这个年代的人并没有见过。但是柴油的气味非常特殊，这个年代的人根本没有闻到过，肯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一旦敌人惊叫起来炸营，放火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柴油浇上去之后立即点火，打敌人一个猝不及放。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要说拼命，指的就是这个节骨眼上。 完颜阿里合希望拖延时间，等待自己的大军到来，然后瓮中捉鳖。 敌人把自己当死人，李宪当然不能同意，所以战斗必须提前发动。 看准大体方向之后，李宪把油壶背在背上，又把自己的蛤蟆功施展出来，仿佛一只八爪鱼溜进敌营，在不同的帐篷之间爬来爬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好不容易爬到察尔罕的中军大帐附近，李宪刚准备有所动作，结果发现一队哨兵游动，他只能隐蔽身形。 等到哨兵走过去，李宪从背上解下油壶准备下手，没想到中军帐门帘一掀，察尔罕哈欠连天出来了。 李宪只能再次蹲下等机会，心中直打鼓：现在是四更天，就算察尔罕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也不应该这么早起床？难道敌人今天要行动？ 结果事情又出意外，敌人大军暂时不会行动，而是察尔罕要行动，走到李宪趴的地方一撩袍摆！ 李宪心中那个气呀，就甭提了！ 想当初，就是因为那个像疯子一样的武元春，深更半夜要嘘嘘，结果被李宪的蛤蟆功撞上了，然后开始纠缠不休。因为李宪对于杀女人有极大顾忌，结果“蛤蟆功”和“嘘嘘”的故事到现在也没解决。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李宪不想杀女人，并不代表他不会杀别人。如果被察尔罕这个突厥血统的鞑子淋一头尿，李宪觉得这辈子肯定要走霉运到底。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在战场上几乎就是鼻尖对着鼻尖。 李宪心中在想杀人，身上自然会散发出杀气。 察尔罕是在草原上厮杀出来的，对杀气再敏感不过，略一愣神就看见蹲在地上的李宪，扑了上来的同时大喝一声“有奸细！” 四更天快五更天时分，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察尔罕一声怒吼，简直有地动山摇的效果，马上就是脚步乱起，呐喊震天。 一千年之后的职业侦察兵，摸进敌营搞点儿小动作，居然也会被别人发现，二十一世纪的人都丢到北宋末年来了，李宪真的很愤怒。 气急败坏之下，潜力全部激发出来，李宪的双腿一弹，身体像一发炮弹射向察尔罕，一招两式已经同步发动。右拳砸在察尔罕的下丹田，左手一招叶底偷桃，察尔罕的两颗蛋被一把捏碎！ 李宪随即长抓起油壶，在巡逻兵冲过来之前窜进中军大帐。 女人！帐篷的地面上铺着三层虎皮，上面居然有两个女人，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苍天啊——李宪心里十分纠结：老子刚说不杀女人，老天爷就送来两个！ 为了两个陌生女人，让两万多人陷入生死绝境，这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 仅仅纠结了百分之一秒，在两个女人惊叫出声之前，李宪的两枚飞镖已经脱手飞出，心里随便祈祷一番：“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老天不公！” 该杀的，不该杀的，现在都杀了。 侦察兵就是专门制造混乱的，敌人越混乱，侦察兵逃的越快。 李宪开始按照原计划浇柴油，根本没把外面冲过来的巡逻兵当回事。最好敌人都冲过来，然后一把全烧死。 利用察尔罕帐篷里面的牛油蜡烛，李宪首先点燃了中军大帐，然后抓起兵器架上的一根铜钉狼牙棒，掀开帐篷一角滚到外面。 李宪右手狼牙棒乱打，左手的牛油蜡烛一口气点燃了四周的六座帐篷，一时间火光冲天。几乎在同一时刻，东面的营区中央也燃起了大火。 嗖嗖嗖——嗖嗖嗖——铺天盖地的火箭已经凌空飞来，仿佛最邪恶的喷火乌鸦。 轰——敌人终于炸营了！ 火箭还没有把帐篷彻底引燃，整个营区已经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第0544章 颠覆世界观 急急如惊弓之鸟，忙忙如漏网之鱼。敌人发生混乱的一瞬间，李宪把蛤蟆功施展到极处，一溜烟就到了营区外的堑壕里面。 李宪躲在堑壕里面，并没有返回去和自己人汇合。不是一动不动躲着，而是不断移动地方，当然是要观察敌人的总体动静。 敌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这是评估敌人战斗力的最好机会，属于侦察的重点内容，他当然不会放过。 接下来就要打击涅剌部祖庭，对敌人战斗力多一份了解，未来的战斗就多一份保障。 只要用心观察，总能发现别人不注意的地方，果真被李宪看出了名堂。 世界上没有傻瓜能够身经百战而活下来，世界上也没有傻瓜变成了别人的敌人。 过去数千年，大漠深处各部落之间的兼并掠夺就没有停止过，宛若野兽一般的血腥厮杀，本来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李宪制定擒贼先擒王的策略，首先杀了察尔罕，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而且也把人杀了。 在李宪的内心深处，认为涅剌部落的族卫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肯定让涅剌部落彻底崩溃，一千多人肯定完了。 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李宪曾经看见过察尔罕率部战斗。可是他忘记了，察尔罕上一次的战斗，不过是事先约定的演戏，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干掉向吉的辎重连。 这个年代的帐篷都是用牛皮、羊皮缝制的，一旦燃烧起来根本无法挽救，只能等到大火把所有物品全部烧尽，然后自己熄灭。 李宪认为涅剌部肯定率先崩溃，所以他沿着堑壕快速移动，准备靠近马棚制造更大的乱子，策应向吉的白虎营发起最后冲击。 李宪的动作足够快，没想到敌人的动作更快。 他赶到马棚附近的时候，这里已经集中了近千人，而且都在用最快的动作装配马鞍，并没有半个人胡乱喊叫。 在越来越大的火势面前，这近千人居然无动于衷，只有百战雄狮才有这种顽强的心理素质，让李宪心头猛震。 大漠深处的野蛮部落能够存活数千年，每隔上百年就南下一次，把中原大地杀得血流成河，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前所见的场景，彻底颠覆了李宪对这个时空的认知。 仅仅是眼前的这近千人，如果突然杀到河南中原地区，数十万大宋禁军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必然造成席卷之势。 恰在此时，人群外突然出现一个头戴狐尾帽，身穿牛皮甲，手中提着一根长槊，骑着一匹大黑马的家伙，在大火的映衬下显得威风凛凛。 这个家伙一出现，近千人的动作变得更加麻利，所有的马鞍都要装配完毕，即将翻身上马。 李宪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心中也是极为挣扎：“绝对不能让他们杀出去！先别说东面的完颜阿里合，仅仅是这近千人，向吉的白虎营就挡不住。他娘的，今天只能拼了！” 原来，因为这个年代的火药太难得，李宪也不想把自己的实力暴露太多，所以北上特遣队并没有装备火器。 整个特遣队装备的火器，一共只有两件：李宪牛皮挎包里面的两把左轮手枪。 这是他为了预防自己陷入绝境，为最后拼命而装备的，并非轻易使用的东西。 现在情况有变，眼前的敌人心理素质太好了，一旦放出去就是极大的祸害，李宪只能拼死一搏，首先干掉眼前的这个家伙。 这一段心里路程说来很长，其实就是李宪靠近敌人马棚，然后看见敌人有条不紊产生的一丝念头。 仅仅也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而已，李宪心中做出决定，身体已经付诸行动。 行动很简单，李宪从堑壕里面爬上去，然后利用大火的噼啪声作掩护，很快就靠近敌人侧面十多米的位置。 如果仅仅是打死后来出现的那个将领，李宪可以在三十米之外办到。但是他要制造一击定乾坤的态势，所以就要把左轮手枪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一直摸到那个将领左侧七八米的地方，利用一堆杂物隐住身形，然后甩手一枪打在大黑马的前胛部位！ 不错，李宪这一枪并没有打击马背上的敌将，而是打击他的宝马，看模样应该有一千五六百斤。 呯——轰！ 随着一声巨响，大黑马左前腿的前胛骨被打成粉碎性骨折，巨大的撞击力让它往右前方翻滚出去，马背上的那个将领猝不及防，自然也摔了一个狗啃屎，暂时不知死活。 这还不是左轮手枪的威力，真正的威力是巨大的响声，把附近的战马给惊动了。 要知道，只要是畜生就害怕大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越烧越近，已经让这些战马胆颤心惊。 虽然被自己的骑手勉强稳住了，并不代表战马并不害怕。现在又突然在身边出现巨响，整个马棚被惊动。 随着距离李宪隐藏地点最近的二十多匹马受惊乱窜，一千多匹战马再也无法控制，真正的骚乱终于如期形成，李宪的目的实现了一大半。 李宪发现自己躲藏的地方有一堆干草，顿时摸出打火机悄悄引燃，然后侧滚出去抓住一匹冲过来的战马飞身而上，然后朝刚才摔下马背的那个将领冲过去。 李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杀了察尔罕不能解决问题，就一定要把这个家伙也干掉，免得他逃出去又把乱兵集中起来负隅顽抗。 果然不错，李宪策马冲过来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同样抓住了一匹惊马飞身而上，又变成了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敌人没有惊慌失错，这不是个好现象。但现在箭在弦上，打退堂鼓是不行的。 李宪按照心中的预定计划，冲上前去闷声不响就是一棒，目标依然不是那家伙的身体，而是他身下战马的屁股。 李宪自己的宝马金枪并没有带出来，他现在手中的长兵器，还是从察尔罕帐篷中顺手牵羊来的一根铜钉狼牙棒。 这根狼牙棒是黝黑的木柄，金光闪闪的狼牙棒头。长度大概一米八，重量也有四十多斤。 咔嚓——对面的家伙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居然察觉到狼牙棒的呼啸声，手中的长槊往后反撩，刚好把李宪的狼牙棒撞开。 那家伙圈转马头，刚好和李宪面对面，看见李宪又抡起狼牙棒，顿时勃然大怒：“原来是你这个卑鄙的南蛮子杀了察尔罕！” 这句话是中原官话，却显得非常生涩，李宪勉强听懂了。 李宪的灵魂来自一千年之后，他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唇舌，双脚一磕马腹，手中的狼牙棒再次砸了出去，让对方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对面的家伙恼羞成怒，挥舞着长槊硬磕李宪的狼牙棒。 两件兵器再一次撞到一起，让李宪心口如遭雷击，几乎产生了吐血的冲动，可见对方的力量非同小可。 这种古怪的木柄狼牙棒前重后轻，和中原兵器完全不同。中原兵器制作精良，无论什么兵器，型心都在正中间。 也就是说，无论是长槊、长枪、长棍，中原地区的兵器都是重心和形心重合，都在正中间，这样可以保证平衡。 现在兵器不顺手，而且对方的长槊超过两米四，李宪在三个照面的硬拼之后已经落了下风，显得非常被动。 李宪犯了错误，他认为敌人肯定摔得七晕八素，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子弹，只要自己过去核实一下子就可以了，所以把左轮手枪收起来了。 现在没有办法，李宪必须把这家伙纠缠住，免得他出去召集旧部制造更大的麻烦。 纠缠是一回事，大火越烧越近却是更大的危险。 自古水火无情。 虽然这把大火是李宪放的，但是大火并不认李宪这个主人。火苗已经向战场靠拢，战马即将失去控制。一旦大火烧过来，两个人都得完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现在两个人都打出了真火，哪怕是同归于尽，谁也不想放过谁，几乎在同一时间选择了战斗到底，无视大火的威胁。 “杀——” 眼看两个人马上就要被大火吞没，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喊声响起，让李宪心头好过不少——向吉的白虎营如期杀到。 心情轻松了一些，李宪终于决定尽快脱离险境，砸出一棒的同时大喝一声：“我的大部队来了，如果你现在投降，老子可以饶你一命！” 为了让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李宪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 对面的家伙发现再无生路，顿时开始疯狂起来，长槊乱点之际厉声喝道：“大漠勇士，绝不向南蛮子投降！” 对方左一句南蛮子，又一句南蛮子，让李宪心中大为震怒，却无可奈何。 恰在此时，一匹枣红马凌空飞跃过来，带童音的大嗓门仿佛天籁之音：“好你个不识抬举的番狗，居然如此和公子说话，接你家孟爷爷一刀！” 合扇板门刀六十多斤，借着宝马冲刺的威力凌空劈了下来，仿佛一座大山也会被劈成两半，对面的家伙大惊失色，却丧失了闪避的机会，只能横托长槊往上硬架。 战斗戛然而止！ 咔嚓——噗嗤——合扇板门刀劈断长槊之后去势不衰，又落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大卸八块太夸张了，傻金刚孟威的这一刀，不仅劈断了长槊，还把对方的身体一劈两半！ 李宪的窘境消除，终于有时间喘一口气。 等到李宪放眼全局，才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局势变得越来越严重！ 涅剌部的察尔罕被杀，剩下的一员猛将也被杀，战马也受惊逃散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变得更好。 完颜阿里合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女真铁骑的威力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李宪精心设计的“夜袭敌营，南北夹击，一战击溃敌军”战斗计划，并没有达成全部作战目标，罪魁祸首就是完颜阿里合！ 第0545章 舍命闯中军 得意不可再往，凡事适可而止。 在昂耆泺，李宪一个突然夜袭打垮了完颜阿里合，他是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并不代表女真鞑子就是任人乱捏的软柿子。 十天前遭到敌人夜袭损失惨重，完颜阿里合自然是刻骨铭心，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何况才隔了十天。 韦冬宁按照李宪的计划，悄悄潜入女真鞑子营区，这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普通士兵无法挡住武林高手的渗透。 可是，韦冬宁如愿点燃了女真鞑子的中军大帐，却并没有烧死完颜阿里合，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因为他根本就不在帐篷中。 再说了，完颜阿里合处于败军之际，也算是逃难途中，和涅剌部的察尔罕处境完全不同，晚上睡觉也没有两个女人陪着。 越王勾践国破家亡之后能够卧薪尝胆，完颜阿里合虽然没有尝胆，但的确卧薪了，因为他就睡在马棚里面，睡在自己战马的身边！ 所谓人不解甲，马不卸鞍。风声鹤唳，枕戈待旦。这种草木皆兵的心态，说的就是完颜阿里合目前的状态。 主将卧薪尝胆，亲兵当然不能马虎，所以完颜阿里合残存的三百多亲兵，同样以自己的主子为表率，全部在马棚休息。 军营中突然冒出大火，完颜阿里合几乎同时飞身上马，三百多亲兵就已经严阵以待。 主将不乱，亲兵严整，这就是最好的标杆。 两千多女真鞑子仅仅慌乱了不到三息时间，就已经稳住阵脚，而且聚集在完颜阿里合身边，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韦冬宁一看这架势，自己如果舍命杀上去，被两千多骑兵包围起来，那就根本没有丝毫生路。 既然不能打，那就只能走。要想对付女真鞑子严阵以待的骑兵队伍，那就只能用部队过来冲击。 韦冬宁用最快的动作赶到发射火箭的萧晨露这里，命令傻金刚孟威的战斗排、内卫女兵连的第一排和第二排，立即返回去把自己的战马带过来，准备配合向吉的白虎营、裴小七的摧锋营发起冲击。 傻金刚孟威能够在关键时刻解救李宪，正是因为韦冬宁的当机立断产生了效果。 解救李宪一个人只能算是局部胜利，全局的颓势依然严峻。 此刻已经天色微明，随着裴小七的摧锋营从南面夹击过来，还在燃烧的大营东侧已经摆开了两处战场。 一个人被逼到墙角，所有生路全部断绝，就是激发全部潜能，然后奋起拼死一搏，给你造成更大的麻烦。 完颜阿里合把自己手下的两千多骑一分为二，正面抵挡向吉的白虎营、裴小七的摧锋营。 李宪临时编成的三个战斗营，都是辖下四个连，兵力一千一百三十人。完颜阿里合兵分两路，每一路都是一千出头，兵力上旗鼓相当。 但是，有两个致命的问题，决定了这场战斗极度危险： 第一，完颜阿里合的两千多骑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李宪的两个营都是临时拼凑起来，整体战斗力相差太多。 生死攸关的战场上，绝对来不得半点虚假。双方展开正面对决，部队的优劣顿时一清二楚，从而决定了胜负天平的倾斜方向。 第二，无论是向吉的白虎营，还是裴小七的摧锋营，都还没有组织大集群进行骑兵对决的经验。尤其是在广阔的草原上用骑兵对决，个人的冲击力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东北战场，向吉的白虎营目前的情况稍好一些，因为他手下有一个完整的第一连，全都是郭壁镇少年组成，而且经过了五年时间的严格训练，战斗的韧性非常强。 东南战场，裴小七的摧锋营全都是奴隶组成，而且仅仅训练了不足七天时间。虽然裴小七足够勇猛，但是全营整体实力差得太多，目前已经渐渐抵挡不住。 李宪被傻金刚孟威解救出来，很快就收拢了警卫营的战斗排五十八人、女兵连第一排的七十名女兵，这是李宪身边真正能够打仗的力量。 韦冬宁策马站在李宪身边，声音都有些颤抖：“公子，如果这样打下去的话，我们绝对赢不了，甚至要输得很惨。是不是可以动用耶律余里衍指挥的女兵营？虽然女兵营的整体战斗力不强，但可以增加人数优势给敌人造成一定压力。” 韦冬宁能够看出问题，李宪自然也能够看出问题。 问题就是已经溃散的涅剌部一千多人，居然慢慢向完颜阿离合靠拢。一旦让这些人彻底聚集起来，完颜阿里合手里就会多出来一支机动部队。 “不行，女兵营暂时不能动。”李宪脸色非常不好看：“韩存壮说过，完颜阿里合派人联系耶律马哥的契丹效死营。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们手里没有机动力量策应，那才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韦冬宁真的有些担心了：“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命令部队撤退吗？” 李宪断然否定：“完颜阿里合已经占了先手，一旦我们下令撤退，他肯定会拼死追击，我们最后必定彻底崩溃。” 韦冬宁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那怎么办？干脆我保护公子撤出去，然后命令部队撤退。等到我们的主力部队回来了，然后报仇雪恨。” 李宪用望远镜死死盯着两里之外的完颜阿里合，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没有做声。 完颜阿里合带着三百多亲兵，占住佛头山东面的一处高坡，用自己的大旗指挥两处战场。 李宪等人处于完颜阿里合的西北侧，刚好在一片阴影中，暂时还没有被发现。 沉默了几个呼吸时间的李宪，突然咬牙说道：“敌人的指挥中枢距离只有一千米左右，我们还有一丝机会！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彻底打完颜阿里合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李宪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是历史上所有的经典战役都没什么可比性，唯有三场战斗的经验可以借鉴。 第一场战斗，就是八路军杨成武部的黄土岭战斗，那一仗也是双方打成了胶着状态，最后用迫击炮击毙小鬼子阿部规秀中将，这才取得消灭小鬼子五百多人的全胜。 第二场战斗，大金国女真鞑子追击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四千多人在鸳鸯泺追上了大辽国两万多骑兵。完颜娄室率领一千多人拼死冲击耶律延禧的中军，耶律延禧仓促逃窜，导致全军崩溃。 第三场战斗，大金国女真鞑子追击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完颜宗翰的两千骑在白水泺追上了耶律延禧，同样是奋力冲击耶律延禧的中军，结果耶律延禧狼狈逃窜，把自己的皇后和所有妃子丢给敌人，萧姵就是在这一仗力竭被俘，最后被李宪给救了。 李宪没有机动兵力可用，身边男女加起来也就一百二十人。这点儿人手增援大军毫无意义，唯一的办法就是冒死突袭完颜阿里合本人。 “天色马上就要亮了，成败在此一举。现在我命令：孟威当尖兵，我和陈团为左右两翼，战斗排随后跟进。韦冬宁带领女兵第一排在冲击部队两侧展开，利用弓箭压制敌人，冲击目标就是完颜阿里合所在的高坡。现在悄悄靠近，距离两百米的时候发起冲击，出发！” 不管是李宪所说的黑虎掏心也好，韦冬宁所说的玉女飞梭也罢，李宪率领一百二十人的小部队，踏上了义无反顾的战斗之路。 步行八百米，每个人都抱着马头，防止发出声音惊动敌人。 两百米长的一道缓坡出现在眼前，李宪率先翻身上马。他没有摘下狼牙棒，双手分别扣了一枚五棱飞镖。 “走！” 李宪从喉咙中吼出一个字，傻金刚孟威横托合扇板门刀率先冲了出去。陈团在左，李宪据右，三匹马组成三角箭头向高坡猛冲而上。 侦察兵的算路精深，李宪没有使用兵器，而是准备暗器，终于体现出效果了。 因为他的战马是临时抢来的，根本不能和孟威、陈团的枣红马相提并论。两百米的急速冲刺，李宪已经落后两个马身。 一百多匹战马造成的动静，相当于五百步兵奔跑，这个阵势可不小，顿时惊动了高坡上的敌人。 “杀——” 看见敌人冲下来一百多骑，傻金刚孟威大吼一声，枣红马全力加速迎了上去。 就在两军相撞的一瞬间，李宪右手一甩，五棱飞镖直奔孟威正面的一个敌人射了过去。 敌人翻身落马，李宪才高声叫道：“孟威全力冲击敌人的核心部位，不用管冲下来的敌人！” 话音未落，另外一个冲上来拦截孟威的家伙，咽喉也中了一枚飞镖翻身落马。 李宪的飞镖可以打击十米左右的敌人，现在敌我双方已经接近到六米以内，那真是飞镖出手，例不虚发。 完颜阿里合一看敌人冲向自己，顿时把右手举了起来，身边的两百多人纷纷张弓搭箭。 恰在此时，韦冬宁娇斥一声：“放箭！” 嗖嗖嗖，七十支狼牙箭离弦而出，比高坡上的敌人提前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落霞观的女弟子都算武林高手，他们使用的是女真鞑子铁弓营特制的铁胎弓，打击距离达到一百八十步，相当于一百米左右。 韦冬宁跟随李宪以来迭经血战，对于战机的把握慢慢有了心得，根本不用李宪吩咐，终于在一个关键时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敌人当中居然有硬弓高手，完颜阿里合大吃一惊，再也不能淡定了。一声低呼之后，完颜阿里合从另外一侧冲了下去。 李宪一看击垮敌人指挥机构目的达到，顿时提起全身之力大吼一声：“韦冬宁殿后，孟威、陈团不要管身边的敌人，追上去杀掉完颜阿里合就是胜利！” 第0546章 敌人犯错误 完颜阿里合也犯了惯性思维错误！ 在昂耆泺遇袭惨败，完颜阿里合自始至终就看见了耶律余里衍。 李宪最开始并没有参与混战，后来被迫反击黑讫支部落他才投入战斗，那个时候完颜阿里合早就被亲兵裹挟跑了。 大部队长途奔袭昂耆泺的时候，韦冬宁这群女兵被李宪放在后面保护辎重，所以完颜阿里合没有看见过。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完颜阿里合犯了错误，而且一下子犯了三个。 第一，完颜阿里合的目标都在耶律余里衍身上，并且认为是大辽国余孽作祟。女真铁骑碰到大辽国的军队，从来都占据绝对心理优势，所以完颜阿里合和他的部下才能够狂呼酣战。 第二，黑讫支部落投靠了大金国，完颜阿里合知道耶律余里衍肯定要进行大清洗，却不知道她究竟扩充了多少军队，更不会想到会有比男人更多的女人从军。 第三，因为不知道李宪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这支部队究竟想干什么，所以完颜阿里合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南面，忽视了穿插到北面的向吉白虎营。 李宪虽然犯了错误，但是完颜阿里合紧跟着犯了更多的错误。自己犯错误，敌人犯更大的错误，这就会形成抵消。 双方错进错出之下，李宪此前的排兵布阵，最终还是发挥了作用。 裴小七的摧锋营抵达，完颜阿里合察觉了，当然提高了警惕，加派了更多的斥候兵，自然也就发现了随后赶到的耶律余里衍。 因为是半夜三更，斥候兵并没有发现耶律余里衍率领的都是女兵，只不过看见了耶律余里衍的三面大旗。 要说耶律余里衍的这三面大旗，那还是当初在灵仙县的时候，为了破解耶律阿古哲、郭药师的两路大军，李宪命令女兵连赶工绣出来的。 正中间的大旗白底红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辽”字。左侧一面黄色大旗，上面的“蜀国公主”四个字是黑色字体。右侧一面红色大旗，上面的“耶律余里衍”五个大字是黄色字体。 大辽国连战连败，耶律余里衍从来没有看见过胜仗。结果在李宪的指挥下以少胜多，而且胜得酣畅淋漓，所以耶律余里衍离开东团堡的时候，吩咐萧晨露把三面大旗小心翼翼收起来，后来变成了她的军旗。 再后来被围困在五台山，耶律余里衍身边就始终竖着这三面大旗。组建特遣军团之后，耶律余里衍让萧晨露把大旗收了起来，没想到这一次李宪又让她打出来。 根据斥候兵的报告，耶律余里衍的前锋部队只有千余人，她本人率领的主力也不到两千人，总兵力不足三千。 完颜阿里合掐指一算，耶律余里衍的兵力总数，比较符合昂耆泺一战的基本情况，所以没有继续探查详情。 居于这种判断，当大营火起，南北两路分别有一千来人夹击过来，完颜阿里合判断耶律余里衍身边应该不到一千人。 留下自己的三百多亲兵在身边待命，准备在天亮之后直取耶律余里衍的中军，完颜阿里合把主力部队两千多人一分为二，分头迎击南北两路敌人。 李宪他们突然杀上高坡，而且还有大量使用硬弓的神射手压阵，完颜阿里合认为耶律余里衍翻出了所有的底牌，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身边应该没有更多高端战斗力。 既然耶律余里衍胆敢把自己的核心兵力用来偷袭自己，说明她身边现在正是最空虚的时候，完颜阿离合也决定针锋相对，趁虚而入捉拿耶律余里衍。 所以完颜阿里合留下一百多亲兵牵制李宪等人，他本人率领剩下的两百骑从东南侧冲下去，然后直奔耶律余里衍中军所在地。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李宪利用暗器使阴招，敌人无法冲到十米之内，结果他最先冲上制高点，同时也发现了完颜阿里合的去向，居然直奔女兵营杀过去了。 这一个发现让李宪大喜过望：原来不光老子会犯错误，完颜阿里合也会犯错误！ 不怪李宪突然兴奋起来，女兵营虽然战斗力还不行，但毕竟有一千六百多人。就算没有半个人，一千六百多匹战马冲起来，也可以让两百多敌人全军覆没。 所谓蚁多咬死象，双拳难敌四手。完颜阿里合带领两百骑杀过去，直接撞上一千六百多人组成的方阵，能讨好才怪了。 既然完颜阿里合自己找死，李宪认为应该再加一把火，所以赶紧下达命令：“韦冬宁殿后，孟威、陈团不要管身边的敌人，追上去杀掉完颜阿里合就是胜利！” 反正现在天色似亮非亮，再加上草原深处大清早的雾气，追兵到底有多少人，一时间还真没法搞清楚。 追！ 李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用顾惜马力，用最快的速度压上去，不让完颜阿离合有转身的机会！ 前文说过，裴小七的摧锋营距离敌人五里，耶律余里衍带领五个女兵连拖后五里，也就是距离敌人十里。 在平坦的草原上，对于急速冲刺的战马来说，十里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可以跑到。 完颜阿里合毕竟久经战阵，急速前冲的间隙还是回头观察了一下，发现追兵没有几个人，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家伙有些变态，更加变态的是他手中的一把怪刀，简直像门板似的，在昂耆泺见过一次。 完颜阿里合同样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那就是留下五十骑牵制敌人，带领剩下的一百五十骑加快了速度，趁机抓住耶律余里衍将功折罪。 李宪这股追兵一共六十一人，况且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都是万人敌。李宪虽然算不上万人敌，但是和一般的女真鞑子单对单他却毫不含糊。 再说了，原来警卫排的四十八人，都是力大无穷的郭壁镇少年。后来增加的十个人，是向成从五千多奴隶中挑选出来的大力士。这五十八个人都有成为将领的潜力，对付一般的女真骑兵不在话下。 结果完颜阿里合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留下的五十骑根本没有翻出浪花，就已经全部被杀，反而提供了一批战马。 完颜阿里合并没有继续关注身后，而是埋头往前猛冲争取时间。 突然，大地震动起来！ 完颜阿里合这才抬头一看前方，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原来，耶律余里衍根据李宪的命令，把女兵营分成两拨，她和韦秋明带领五个女兵连为第一拨，留下耶律敏带领一个连在后面，目的是照顾一千七百匹驮马。 单筒望远镜，是李宪出发之前送给耶律余里衍的。女孩子都喜欢新奇物件，耶律余里衍虽然贵为公主，单筒望远镜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过去的一晚上都在看个不休。 裴小七突然接到命令主动发起进攻，耶律余里衍就知道情况有了变化。但是没有李宪的进一步指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举着望远镜观察前面的情况。 刚开始天色太暗，仅仅是看见山北面烈焰冲天，说明敌人的兵营起火了。 后来天色慢慢亮起来，耶律余里衍终于发现了战场的情况，而且裴小七的摧锋营不是敌人对手。 可是，耶律余里衍在军队中多年，虽然少见胜仗，但是兵法常识却知道很多。 自从定安县一战，李宪居然用数千人全歼了耶律阿古哲、郭药师的七万多人，耶律余里衍对李宪算无遗策的本事是真心佩服，根本不相信李宪也会犯严重错误。 裴小七的摧锋营渐渐不支，耶律余里衍还以为是李宪故意为之，肯定还有另外的绝妙计策，所以她并没有冲动，还是按照原计划待命。 没想到过了不久，居然有一队人马向自己冲过来，而且只有两百来骑。 望远镜的优势终于在关键时刻体现出来，耶律余里衍很快就发现冲向自己的正是女真鞑子，身后的追兵居然是李宪。 她并不知道原计划中的涅剌部军队，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女真鞑子。但是女真鞑子是大辽国的死敌，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候。 “全体戒备，敌人有两百多骑的溃兵向我方冲来，公子率领警卫连战斗排在后面紧追不舍。韦秋明带领两个连从东侧迂回过去，另外三个连随我迎上去，绝不放走一个！” 一千四百多人分两路张开构成钳形态势，仿佛巨大的鳄鱼张开嘴巴，下一瞬间就要吞噬一切。 不知底细的完颜阿里合一头撞了进来，等他发现这张大嘴巴马上就要合拢，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根本没有心情观察对方究竟是男是女。 现在只有西北方向没有敌人，完颜阿里合根本没有选择，直接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杀——”耶律余里衍娇喝一声，一马当先追了上去。 在草原上随便乱跑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动辄千里无人，也就无法补充粮草，搞得不好要杀掉战马充饥。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如果没有战马，不要说敌人了，仅仅是遇到狼群就完了。 草原上出现狼群的几率，绝对百分之百，完颜阿里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肯定不会瞎跑，而是要和自己的主力部队会合。 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李宪等人身后，完颜阿里合突然回头，向裴小七所在的战场冲过去。 李宪的战马赶不上战斗排的宝马，根本追不上完颜阿里合，他只能提起力量大声呼叫：“压上去，不要让敌人转身！”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拼命追赶敌人的主将，让他自顾不暇，也是增援裴小七摧锋营的绝佳方式！ 李宪知道完颜阿里合想和自己的部队会合，所以他并不是要杀掉完颜阿里合，而是通过追击冲破敌人的阵势，让裴小七的摧锋营解脱出来。 这种追击方式，李宪称之为驱赶式追击，也是最安全的追击方式。 美好的愿望是一回事，具体如何发展又是另外一回事，并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还需要问问别人的意见才行。 第0547章 余里衍泄愤 毫无疑问，耶律余里衍的想法完全不同，简直和李宪的想法南辕北辙。 刚才没有看清楚冲过来的人是谁，后来双方接近到两百步之内，耶律余里衍终于发现是完颜阿里合。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女兵营的战马已经休息了五个多小时，正是体力最充沛的时候，耶律余里衍一马当先穷追不舍。 这是耶律余里衍第二次追杀完颜阿里合，同样看见对方整个身体趴在马鞍上，不顾一切向前窜去，仿佛丧家之犬一般。 自己的死敌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而且半个月不到就狼狈两次，耶律余里衍心里别提多解气了，自然越追越来劲，很快就追到完颜阿里合身后不到五十米的位置。 完颜阿里合发现自己很快就可以赶到战场边沿，然后就可以摆脱危机，所以心里微微一松。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正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完颜阿里合瞥见一支小部队突然从北方斜插过来，顿时变得心如死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殿后的韦冬宁率领的七十名女兵。她们把完颜阿里合留下的一百多人全部射死，然后紧急南下追赶李宪。 从裴小七战场冲过去的时候，韦冬宁见缝插针，率领七十个师姐妹从敌人背后发射三轮乱箭，顿时射死了一百多人，让敌人一阵大乱。裴小七趁势发起一波反击，彻底扭转了被动局面。 恰在此时，韦冬宁发现完颜阿里合一头撞了上来，顿时率领姐妹们斜插上去迎头拦截。 韦冬宁她们并没有拦截完颜阿里合，而是从他身后插过去，刚好截住了后面的一百多亲兵。 根据李宪的严格命令，这七十名女兵严禁和敌人正面作战，所以韦冬宁勒住战马右手一举，然后往前一压，七十名女兵同时勒住战马把铁胎弓取了下来。 原来，来自落霞观的女兵们，骑射功夫还是在豹头寨训练出来的，教官就是萧芸娘。 她们本来可以在移动中放箭，但现在敌人全身都趴在马鞍上，在奔跑途中的命中率很低。 为了给敌人一个致命打击，所以韦冬宁临时决定先勒住战马，然后站在原地放箭。 就这个功夫，敌人已经冲到三十米以内，韦冬宁的右手终于落到底，命令也发出去了：“杀人留马，放箭！” 随着五十多个敌人翻身落马，剩下的人才知道眼前的这群女人不好惹，可惜现在反应过来太迟了，傻金刚孟威已经从后面拍马赶到！ 耶律余里衍并没有关心韦冬宁她们的战斗，而是继续狂追完颜阿里合，已经追到了马头撞马尾。 原来，耶律余里衍的战马大有来历，那还是她十五岁的时候，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就是因为这匹雪白的追风马，当时的猫儿寨三当家阎方居然贼心大起，想要把这匹宝马据为己有。 这才引出长青县县尉张彦三个月追踪数千里，从而结下不解之缘，后来两个人都变成了李宪的大将，在定安县配合耶律余里衍大发神威。 完颜阿里合虽然是完颜昌的核心部将，但也没有追风马这样的千里驹。况且耶律余里衍已经在这里等了五个多小时，追风马正是精神百倍的时候。 柔——耶律余里衍双手抡圆了缠金花枪，一招力劈华山朝完颜阿里合的后背劈了下去。 耶律余里衍今年二十岁，比萧芸娘大四岁，正是女人最成熟的时候，也是力量最猛的时候。 她的这杆缠金花枪也是李宪命令陈老幺特制的，比萧芸娘的还重六斤，已经达到十八斤，属于缠金花枪的极限重量。 完颜阿里合察觉脑后恶风扑来，根本没有起身，右手的狼牙棒就已经向后反撩而出。 噗嗤一声，狼牙棒撞到乌藤枪杆，缠金花枪反弹而起的同时，追风马已经和完颜阿里合跑了一个肩并肩。 缠金花枪的威力终于爆发出来！ 耶律余里衍利用枪杆的弹性顺势往下斜带，然后左右手飞速换位，四棱锋锐枪攥直奔完颜阿里合的左肋扎了过去！ 耶律余里衍知道自己宝马的厉害，所以她早就有计划，现在正好出现在完颜阿里合的左侧。 反观完颜阿里合，他的狼牙棒在右手，而且刚才向后反撩，还没有完全收回去，左肋已经遭到致命威胁，再想用狼牙棒反击无异于痴人说梦。 镫里藏身，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现在不是时候！ 两个人马挨马，相距不到半米。完颜阿离合往右侧一偏身子，结果左脚刚刚脱离马镫，耶律余里衍枪交左手，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自己的军刀——李宪专门给她定制的，削铁如泥的绣春刀！ 啊——完颜阿里合一声惨叫掉下马背，但是左腿已经辞职走人，不在他的身上了。 这一幕刚好被韦冬宁看见，顿时提起丹田之中的全部内力，站在马背上一声娇喝：“完颜阿里合已经被杀啦——” 其实完颜阿离合根本还没死，耶律余里衍本来可以把完颜阿离合一刀两断，但是她却只砍掉了对方的一条左腿，故意留下对方半条命。 这是耶律余里衍激怒爆发的时刻，没有人去过问她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耶律余里衍也没干什么，只不过顺手抓住完颜阿离合的战马，然后驱赶这匹战马反复踩踏，最后把完颜阿里合踏成了一堆烂肉，让他死在自己的战马蹄下。 耶律余里衍在这里发泄心中的怒气，战场上已经彻底乱套。 完颜阿里合被杀，他的亲兵也被杀得干干净净，再加上韦冬宁恰到好处的一声娇喝，自己这一方顿时士气大振，敌人的战斗意志终于被摧毁，战斗就变成了一边倒。 要说女真鞑子绝对凶悍。 随着女兵营全部围上来，而且有落霞观的弟子七十人利用弓箭定点打击，但是女真鞑子一直战到最后一人，最后全部惨遭横死，大战才告于段落。 告于段落，也就是没有结束。 之所以没有结束，就是因为涅剌部落的残军。 因为女真鞑子一直占据上风，所以他们以为女真鞑子会赢得最后胜利。没想到战斗会戛然而止，涅剌部落的残兵再想离开战场边沿就变成了妄想。 李宪心中还有更大的担忧，绝对不能留下涅剌部的残兵。 明知道战士们已经精疲力竭，但李宪还是下达了必杀令：“全力围剿，绝不放走一个！” 涅剌部残兵已经不足六百，现在精力最旺盛的就是女兵营，而且她们有一千四百多人投入战斗，也就变成了大追杀的生力军。 这一场追逐战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波及范围超过六十里，最后终于完成了李宪要求全歼敌人的作战目标。 李宪的命令紧随而至：“女兵营抢占佛头山建立大营，白虎营和摧锋营就地歇息半个时辰，然后打扫战场！” 亲手杀了女真鞑子的一个千夫长，耶律余里衍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看见李宪脸色铁青，顿时走过来低声问道：“公子，大战取得全胜，你为何如此神态？” 李宪这才想起来：“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提前发起决战，而且要求一个都不放过，是因为情况出现了巨大变故。根据我掌握的消息，完颜阿里合此前已经派出信使联络援军，据说叫做什么格鲁玛格、萧那野，手下的契丹效死营有一万八千人。”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不对，这个消息有问题！这两个人我知道，萧那野是萧得里底的次子。耶律高山奴决定向女真鞑子投降，却苦于没有觐见之礼，所以抓走萧得里底一家子当投名状。” “萧得里底天生佝偻，是毫无远见的庸才，女真鞑子对他并不看重，所以被他逃回南京（燕京），萧那野也被女真鞑子抓起来。后来萧得里底被逆贼耶律淳处死，萧那野才恢复自由。” “格鲁玛格是耶律撒八的部将，耶律撒八准备私立我哥哥耶律敖卢斡发动叛乱，失败之后被我爹爹擒杀，格鲁玛格趁乱逃走投降了女真鞑子。不管是格鲁玛格，还是萧那野，都没有能力统帅一万八千人。”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解释，李宪当然无法反对，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个问题具有两面性，并不能一概而论。 第一，如果耶律余里衍所言属实，那么有可能是完颜阿里合虚张声势，目的是说动察尔罕共同对付昂耆泺，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李宪想到后世的日本鬼子大肆搜罗汉奸，却又不相信他们，总是找一些很听话的笨蛋带兵，这样才好控制。说不定完颜昌也来这一下子，那就非常糟糕。 不管哪种情况，首先让自己站稳脚跟总不会错，所以李宪对于建立佛头山大营极为关心。 佛头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六座山的主峰，高度大概六百多米。 察尔罕和完颜阿里合之所以在这里扎营，就是因为六条山脊延伸出去便于防御，山脊之间不仅能够防风沙，还有四个水泡，是最好的屯兵之所。 李宪也看中了佛头山的独特优势，如果站在山顶上，望远镜能够发现大部队在数十里外的动静，便于自己采取应对措施。 经过一番统计，虽然歼敌三千五百余人，但是在李宪看来这一仗损失惨重。 裴小七的摧锋营有三百七十五人战死，向吉的白虎营也有二百四十六人阵亡。 韦冬宁汇报完结果还心有余悸：“加上受伤的人，我们直接损失了一个营。因为敌人受伤的一千多人全被杀了，这样算起来基本上一比一的损失。幸亏公子首先杀了涅剌部的两个头领，让他们一千多人群龙无首。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参战的话，我们就算取胜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冷兵器作战，一开始就是正面肉搏，这个结果在李宪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总是回避正面作战，可这一仗又不能不打。 李宪正在考虑如何安置伤员，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四周的萧晨露突然惊呼一声！ 第0548章 死人的阴谋 俗话说：人死恨消。 这四个字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关键是你处于什么局面之下。 随着打扫战场的完成，掩埋尸体就变成了重要任务。敌我双方一共有四千多具尸体需要掩埋，就需要挖一个天坑才行，这就需要时间。 李宪手下的能战之兵都已经精疲力尽，根本不可能派出几股骑兵对五十里之外巡逻，所以要求女兵营在佛头山上面设一个观察哨，用望远镜时刻注视四周的情况，让部队略作休息，然后打扫战场、建立营寨。 萧晨露原来是耶律余里衍的贴身侍女，属于最亲近的人之一，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是她经管。 千里眼这种宝贝，耶律余里衍不放心交给别人，加上萧晨露的女兵连三排、四排没有参加战斗，所以耶律余里衍把千里眼交给萧晨露掌管。 萧晨露在灵仙县奉命监视萧芸娘，第一次接触到了“男女平等、人人平等”的歪理邪说，开始对飞狐军产生了向往。 这一次被李宪提拔为直属警卫营女兵连连长，萧晨露在“男女平等、人人平等”的邪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既然是歪理邪说，就肯定有很大的蛊惑性。萧晨露对耶律余里衍的敬畏之心降低，对李宪的崇拜之心猛增。 李宪说要严密监视四周的细微动静，萧晨露当然不敢稍有懈怠。安排别人还不放心，她亲自用望远镜认真观察，绝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毛伟人说得好：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 还别说，萧晨露居然提前发现了一丝痕迹，而且立即惊呼起来：“公子，西南方向有动静！可惜看不清，我也说不清楚。” 李宪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年代的人绝大部分没有什么距离感，尤其是用望远镜观察东西，一般人根本无法估算距离。 用最快的速度爬上观察点，李宪举起望远镜按照萧晨露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李宪相信，一个认真做事的女孩子，绝不可能说假话。所以他静下心来，右眼一瞬不瞬盯着望远镜足足两分钟。 烟尘！非常细微的烟尘飘荡在天空之中，因为距离太远，加上空气折射反光的关系，稍不留心就会被忽视掉。 这一个发现让李宪心头猛震，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扭头对萧晨露笑道：“晨露，你立下大功一件，我给你记下了！” 李宪为了身边的人尽快成长，总是“好为人师”，只要有机会绝不放过，因此他要做一番解释： “晨露，你这个发现极为关键。你手里的千里眼是五倍的倍率，也就是说，它比你眼睛可以多看五倍的距离。这一缕烟尘正是一队骑兵快速奔跑造成的，而且距离还在五十里之外，所以你没有看见人和马匹。” 每个人都希望得到肯定，萧晨露第一次独挡一面自主做事，李宪的肯定和鼓励来得非常及时。 李宪快步下山，萧晨露脸上爬上一丝幸福的笑容，随即又满脸通红。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思维方式正是天马行空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李宪没有看见萧晨露脸上的变化，因为他心里非常焦急，还在半山腰就已经高声叫道：“孟威、陈团听令：战斗排紧急集合，带上我的千里眼立即出发，侦察西南五十里的地方！” “李九郎、李十二郎、李十七郎听令：侦察排跟随战斗排紧急出动，每隔三里留下三人，前面的情况立即快马往回传递，不得有误！” 两百多匹战马如飞而去，耶律余里衍不以为然：“如此军机大事，你居然用一帮六七岁的小孩子去办，也不怕耽误事？” 李宪微微一笑，却没有解释。但是他心里不断冷笑：你知道个屁呀，八百年之后的抗日战场上，最优秀的侦察兵就是那些小孩子，他们比成人做事还要用心。 恰在此时，观察哨位上的萧晨露再次惊叫起来：“公子，东南方向也出现一缕烟尘。按照你刚才所说的算法，大概距离也有五十里。不过这缕烟尘更加细微，奔跑的马匹应该少很多。” “很好，继续观察！”李宪冲着山上挥挥手，随即对身边的韦冬宁说道：“事情越来越严重了，让第一女兵排抽出两个班立即侦察东南方向，另外两个班做好准备。” 东南、西南同时出现情况，耶律余里衍也开始紧张起来：“公子，为什么不让白虎营、摧锋营集结待命？如果真是敌人过来了，五十里眨眼就到。” 李宪倒背双手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毅然说道：“女兵营建立营寨，构建防御体系，这是重中之重。两个战斗营正在掩埋尸体，清点最后战果，同时也在慢慢恢复体力，绝对不能造成人心浮动。” “为大将者，必须临危不乱。现在是大白天，在我们的严密注视下，敌人不可能对我们发起偷袭。况且我们占据了制高点，就算敌人出现在二十里以内，我们再做出反应也来得及。别急，再等等看。” 韦冬宁传达完命令返回来，看见李宪倒背双手低头沉思，赶紧把耶律余里衍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公子考虑重大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要出声。看他目前的表现，我们可能又遇到麻烦了。” 耶律余里衍也悄声说道：“难道我的消息有误，格鲁玛格和萧那野真的有一万八千人？那也不对呀，就算那两个贼子手里有兵，但也属于完颜昌那个老贼，完颜阿里合应该不能调动才对。这附近难道还有其他的军队吗？” 韦冬宁摇摇头：“公子脑袋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他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问题。” 韦冬宁虽然没有出家，但是从小在道门长大，所以能够做到心性沉凝，看问题一针见血。 不错，突然出现两个细微动静，让李宪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也想到了耶律余里衍所说的疑惑。 第一，完颜阿里合在昂耆泺遭到偷袭崩溃，但是被杀的军卒不到一千，还有数千人逃出去了，昂耆泺的变故肯定有很多人知道。 第二，完颜阿里合没有回到完颜昌身边，而是突然出现在昂耆泺北面一百二十里的佛头山，而且威胁涅剌部的察尔罕一起行动。 第三，完颜阿里合不过一个猛安，也就是一个千夫长，绝对没有权利私自调动完颜昌的直属部队，格鲁玛格和萧那野不会听他的。 李宪需要弄明白的是，如果上述推断成立，完颜阿里合在佛头山扎下大营，而不是立即反击昂耆泺，分明是给李宪等人争取时间稳定乱局。 难道完颜阿里合是超级间谍，会反过来帮助李宪做事？连鬼都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完颜阿里合甘愿放弃最佳反击时机，他想达到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些麻烦事，李宪对于耶律余里衍把完颜阿里合踏成肉泥，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如果完颜阿里合还活着，李宪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他开口说话。 可是，完颜阿里合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 死了？李宪突然站定身躯，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从这个死字，李宪猛然想到了《三国演义》里面胡诌的一个桥段：死诸葛惊退生仲达！ 这个桥段是：诸葛亮出师未捷，最后在五丈原病死。主将死了，军心士气就荡然无存，蜀汉军队自然要撤兵，于是司马懿手下的将军们坚决主张追击。 没想到诸葛亮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在临死之前还设下一计，让姜维在自己口中放七粒米，然后把尸体放在轮椅上倒拖着。 司马懿率领大军追上来，结果发现诸葛亮还端坐在轮椅上，以为自己又中了诸葛亮之计，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导致全军溃散，居然在逃跑途中夸张地大叫：“吾头尚在否？” 不管司马懿多么无耻卑鄙，但好歹也是杰出的军事家之一，而且他的胆量不小，一心想夺取曹家天下，绝对不会害怕所谓的诸葛亮，更何况还是个死人。 正因为如此，鲁迅先生说得好：罗贯中“状诸葛多智而近妖”。说来也是，按照罗贯中的写法，诸葛亮其实就是个妖怪，根本不是什么军事家。 想到了这些事情，李宪有所明悟：“老子也犯了一个想当然的错误！完颜阿里合冲向耶律余里衍，完全是一心求死，或者是心存侥幸。他在佛头山安营扎寨的根本目的，实际上已经抱定必死之心，真正的阴谋诡计还在后面！” 既然完颜阿里合抱定必死之心亲自诱敌，而且他的部下无一逃命，全部就地战死，给自己的部队造成了巨大伤害，从侧面也说明了这个判断。那么，完颜阿里合的凭仗是什么？ 换句话说，完颜阿里合用自己的一死，然后换来给耶律余里衍致命一击，他留下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死人居然也有阴谋，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让李宪对战争的残酷性和危险性有了进一步认识。 现在李宪已经完全断定：完颜阿里合肯定不会白死，必然还留有非常毒辣的后手，可惜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后手是什么。 恰在此时，西南方向高速冲过来一匹战马，隔着老远就在高声呼叫：“爹爹，孟威大哥和陈团大哥让我立即返回，据说是白鞑靼部落的蒙陀纠求见！” 这个地方居然有人叫爹爹？李宪抬头看去，原来是李九郎快马加鞭疾驰而回。 李宪命令每隔三里留下三匹马，理论上一天可以跑一千四百里，传递信息的速度已经到了这个年代的极限。 李宪灵机一动的这个临时布置，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0549章 为生存而战 李宪确定每隔三里留下三匹马，并不是一拍脑袋出来的数据，他是根据二十一世纪武汉东方马城赛马的速度来推算的。 萧姵生前在倒马关、紫荆关和白云山庄之间，分别设定一条“千里加急”传信通道，当时是按照每隔十里配备三匹马。 李宪后来自己推算了一下，战马急速冲刺的最佳距离应该是1000米——2000米，这是后世赛马的跑道长度，赛马负重57公斤——76公斤。 耶律余里衍看见李宪用小孩子传递信息，当然不明白李宪的真实意思。 他在昂耆泺给李九郎他们更换最好的战马，又让韦冬宁把他们编为侦察排，就有让他们传递消息的想法，而且一小时就可以传出去五十里。 李九郎他们这些小孩子，体重不到五十斤，对战马的体力消耗最小，速度自然能够发挥到最大，理论上可以跑出450米／分钟，一个小时可以跑54里，一天就接近一千三百里，属于真正的千里加急。 现在效果出来了，五十里开外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李宪这里，而且把白鞑靼部落给扯了进来，难道完颜阿里合的阴谋在这里？ 耶律余里衍此前已经解释过，白鞑靼部落和涅剌部落属于姻亲关系，对外的时候总是南北夹击，从而控制这片草原，这个内幕有可能被完颜阿里合利用。 “干得很好！”现在情况还是不详细，李宪只能对李九郎说道：“你马上返回去告诉前方的孟威大哥，让他把详细情况报回来。” 李九郎兴高采烈：“遵令！爹爹，我这就返回去！”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百五十几个儿子，李宪只能苦笑着摇头。 李九郎策马离开之后，耶律余里衍终于憋不住了：“白鞑靼部落的蒙陀纠求见，你为何没有表态？” 李宪摇摇头，但还是解释了一下：“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 韦冬宁突然接口说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 耶律余里衍吃了一惊：“你明白什么？” 韦冬宁微微一笑：“在昂耆泺的时候我听你说过，白鞑靼部落和涅剌部落是姻亲关系。假定察尔罕此前已经联系过白鞑靼部落，共同出兵对付昂耆泺的黑讫支部落。白鞑靼部落的人过来了，没有发现涅剌部落军队，却撞上了傻金刚孟威。” 耶律余里衍也是天之骄女，自然聪明过人：“你的意思是说，蒙陀纠准备采用求见公子的方式，从侧面打听涅剌部落的消息，然后决定自己应该如何措置？” 韦冬宁点点头：“目前没有更进一步的情况，所以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我最佩服公子的地方，他居然能够在一瞬间发现问题，所以对于蒙陀纠求见一事避而不谈，仿佛是急切之中给忘记了。” 就这么一耽搁，向吉的白虎营、裴小七的摧锋营终于完成了任务，尸体掩埋、物资清理基本结束。 裴小七情绪低落：“公子，向吉的白虎营只损失了三个排的兵力，我的摧锋营损失一个连加一个排，现在三个连都凑不齐。如果剔除伤员，我现在能打的只剩一个连，不到三百人，给公子丢脸了。” “不！”李宪严肃的说道：“回去告诉兄弟们，我对他们非常敬佩。你们刚刚组建起来，还没有完成训练，居然能够全歼强大的女真铁骑，我为你们骄傲！至于损失的兵力，只要有机会我就给你们补齐。” 向吉低声说道：“已经收拢没有受伤的战马一千四百多匹，找到死马一千九百多匹。涅剌部落的部队全部是用那种木柄铁骨朵，女真鞑子的兵器绝大部分都是直刃单刀，少部分狼牙棒，可惜这一次居然没有找到弓箭。” “两座大营经过清理，得到驮马两百四十匹，双峰骆驼九十匹。货物主要是中等皮毛，狼皮、羊皮和牛皮，大概有八千多张。上等皮毛就是貂皮和狐皮，只有不到三千张。织好的毡毯三千二百多块，制作箭矢的翎毛也有一些。” 李宪摆摆手：“女真鞑子是从昂耆泺仓促逃出来的，没有得到箭矢补充。兵器、战马、物资全部交给女兵营看管，你们目前最紧急的任务就是让兄弟们振作起来，马上吃饭休息，搞得不好马上有一场恶战。” 说到这里，李宪看着耶律余里衍：“你马上传令下去，让女兵营的姑娘们辛苦一些，赶紧生火把马肉烤制出来作为储备。一千九百多匹死马，这是一个巨大的储备，尽可能不要浪费。” 李宪还想说什么，韦冬宁已经在一旁叫道：“张嫣儿回来了，应该有新消息！” 张嫣儿就是第一女兵排的排长，韦冬宁的大徒弟，也是第一女兵排武功最高的一个，仅次于四大护法和韦十娘，和武元春可以一争高低。 张嫣儿来到李宪面前飞身下马，已经额头见汗，语气非常急促：“公子，黑讫支部落参加奚族军的那支军队打回来了，亚力苏带领三百人杀透重围向北寻求救兵。看到我们之后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亚力苏又带人返回去了。” 李宪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别着急，喘口气慢慢说。据我所知，黑讫支部落参加奚族军的子弟只有一千人，合作社的保安团有两千多人，敌我双方的兵力一比二，怎么需要杀透重围出来送信？” 张嫣儿喘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心急没有说清楚，进攻昂耆泺的敌人的确就是一千来人，但是外围还有两千多契丹效死营压阵。契丹效死营没有直接参战，却在外围劫杀逃走的人。” “还有，昂耆泺西面三十里的那个凹陷区域，已经被白鞑靼部落的两千四百多人攻占。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继续进攻昂耆泺核心区域，同样是阻止黑讫支部落外逃的人。” 李宪终于听清楚了：“如此说来，昂耆泺周边有近六千敌人，但是正面作战的只有一千来人。余里衍，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耶律余里衍没有回答李宪的问题，反而看着张嫣儿：“除了这两股兵力之外，亚力苏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张嫣儿摇摇头：“没有。他显得很紧张，简单说了两句就立即返回去了。” 耶律余里衍继续问道：“亚力苏带领三百骑杀透重围，你看他们损失了多少人？” 张嫣儿闭上双眼沉思片刻，这才睁开眼睛说道：“几乎完整无缺，损失不足十人。” 李宪突然对韦冬宁说道：“冬宁，命令第一女兵排另外两个班立即出发，每个人带上一匹备用战马，用最快的速度对我们东面、东南面五十里以外进行侦察。晨露，你主要盯住西南和正西面，防止敌人摸上来！” 耶律余里衍对张嫣儿说道：“你赶紧回去，让大家保持警惕。敌人的形迹可疑，很可能要搞阴谋诡计。” “呼——”李宪使劲的长出一口气：“难道敌人要施展请君入瓮之计吗？”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已经一夜没有睡觉了，赶紧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盯着就行了。” 李宪摇摇头：“你还不是一夜没睡，还是我盯着。” 耶律余里衍微微一笑：“如果敌人真有阴谋，你才是关键。冬宁，赶紧让你的公子去休息一下。” 李宪没有继续争执，而是跟着韦冬宁来到中军大帐，然后在一张虎皮上盘膝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一夜不睡觉，对李宪来说无关紧要，通盘考虑目前的问题才是关键，这也是耶律余里衍的本意。 韦冬宁把帐篷的门帘放下，然后又回到了山南的小帐篷，耶律余里衍果然在不停的转圈圈。 “冬宁，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耶律余里衍站在韦冬宁身前，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韦冬宁摇摇头：“这个事情很难讲。” 耶律余里衍脸上都写满了困惑：“此前让他不要插手，他却一意孤行。现在昂耆泺重兵压境，他又像没事人一样。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韦冬宁想说什么，结果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似乎有很大顾忌。 耶律余里衍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和我有关？” 韦冬宁点点头：“我跟随公子已经快五个月了，有一句话前后听他说过不下五次，其中有一次就是针对你说的。” 耶律余里衍顿时来了兴趣：“针对我说的？那是一句什么话？” 韦冬宁一字一顿地说道：“公子的这句话是：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如果余里衍自己先放弃，我是不会救她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而且还在拼死抗争，我李宪哪怕是战死在五台山，也要把她救出来，这是我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我明白了。”耶律余里衍含着泪说道：“我知道小贼是个好人，可是我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不仅误会过他很多次，而且还两次派人刺杀他。” 韦冬宁看着帐篷外面，语气有些落寞：“是啊，很多人都误会他，以为他对女人有什么心思。其实，他对姑娘们就是单纯的欣赏，绝对没有动半根手指头。唯有薛沁儿在五台山受伤，公子才第一次承认薛沁儿是他的女人。” 耶律余里衍脸色一红：“薛沁儿是个知冷知热的丫头，那就不用说了。至于其他的姐妹，谁有幸抓住那个小贼，就是一辈子的幸福。但是，如果我们不救援昂耆泺，我真担心会彻底覆灭。” 韦冬宁摇摇头：“余里衍，你还是不懂公子。我偷听他对那些被土匪糟蹋的姑娘们说过一句话：为尊严而抗争，为生存而战斗。接下来才是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就这两句话，让我们一下子明白应该怎样活着，所以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拼死保护他。” 第0550章 古怪的变故 韦冬宁心地善良，而且对李宪死心塌地，所以把李宪看成了圣人。 其实，韦冬宁仅仅说对了一半，李宪没有仓促行动，主要居于三个原因。 第一，也就是韦冬宁说的，如果黑讫支部落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面对压力自己放弃求生的欲望，那就没有必要再救了。 第二，佛头山一战，让刚刚组建的北上支队彻底伤筋动骨。不是说完全丧失战斗力了，而是担心插手昂耆泺的战事，会让自己变成光杆司令。 第三，傻金刚孟威那边迟迟没有新消息过来，让李宪的决策受到极大限制。在没有搞清楚完颜阿里合留下的伏笔之前，暂时只能忍耐。 李宪已经制定了未来两年的战术目标，这是未来长远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绝对不可能为了眼前的局部得失，让自己失去执行既定计划的能力。 佛头山一战，直接战死两个连六百人，负伤的还有七八百人，让李宪真正领略了冷兵器作战的巨大破坏力。如果紧接着再来一下子，李宪真的承受不起。 关键是给毕长青的战役计划已经送出去了，再也没有调整的机会。 毕长青并没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如果李宪不能按时完成预定计划，特遣军团一万六千余人前途难料，那才是巨大的灾难。 给毕长青的战役计划是在昂耆泺完成的，这是一次彻底的调整，和原来在飞狐县制定的计划完全不同。 耶律余里衍察觉到李宪的行为先后矛盾，原因正在于此。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李九郎再次返回，而且带回来一个人，正是白鞑靼部落的牧场巡逻队统领：蒙陀纠。 现在事情紧急，耶律余里衍马上在南山坡小帐篷召见：“你就叫蒙陀纠？你们和涅剌部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跑到这里所为何事，难道想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蒙陀纠礼节周全，双臂在胸前交叉躬身：“外臣蒙陀纠参见公主殿下！” “胡说八道！”耶律余里衍勃然大怒：“白鞑靼部落的大头人古床儿，是我朝皇帝陛下赐封的详稳。你居然口吐狂言自称外臣，来人，把这个逆贼拉出去砍了！” 蒙陀纠毫不惊慌，依然躬着身子，但说出话来已经是分庭抗礼：“公主殿下暂且息怒，外臣是来求见追魂枪李宪的，不是前来觐见大辽公主殿下的。要杀要剐，必须等外臣见过追魂枪再做定论不迟。” 臣子自称外臣，表明他不承认自己是大辽国的人，属于公然造反。耶律余里衍气得俏脸发白，高耸的胸脯极速起伏，几乎到了暴走的边沿。 一旁的韦冬宁赶紧打圆场：“公主不用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更没有必要气坏了身子。既然他想求见我家公子，那就如他所愿。如果他真的居心叵测，想必应该知道公子有半仙之称，自然容不得他。” “唉——”耶律余里衍好不容易顺了一口气，冲着韦冬宁摆摆手：“暂且寄下他这颗狗头！去把公子请过来。” 韦冬宁掀帘出来，结果李宪就站在外面，而且牵着李九郎。 韦冬宁顿时明白了：“小鬼头有眼力，居然这么快就把你爹爹请过来了。” 李九郎咧嘴笑道：“孟威大哥让我一定要把蒙陀纠送到爹爹面前，没想到公主要先见人，我当然要赶紧禀告爹爹。” “干得好！”韦冬宁一摆手，同时高声叫道：“公子驾到！” 李宪一步跨进帐篷，蒙陀纠顿时换了一个人，转身单膝跪地：“末将蒙陀纠参见公子！” 看见蒙陀纠用家臣身份见礼，李宪大感奇怪：“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说话！” “遵命！”蒙陀纠起身侧跨一步，然后又躬身侧立在李宪右前方。 李宪看了耶律余里衍一眼，发现对方双眼发红，俏脸已经发黑了。 “按说我们现在应该是敌对立场，本不应该见你才对。”李宪对耶律余里衍摆摆手，然后对蒙陀纠说道：“你单人前来，足见诚意，所以公主破例接见。现在我也来了，有什么话就说。” 蒙陀纠这才对耶律余里衍躬身行礼：“公主殿下别生气，今时不同往日。虽然事情重大，但是我绝对不会向大辽国屈膝。” 这分明是公然挑衅，简直太过分了，李宪赶紧打断：“既然事情重大，那就少说废话，直接说正题！” 蒙陀纠转身对着李宪躬身说道：“公子，我此前已经和孟威、陈团两位兄弟详谈一个时辰，然后才过来求见公子。” 李宪脑海中念头电转：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孟威、陈团和他谈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过来见我，说明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其中必有缘故。 想到这里，李宪点点头：“既然孟威和陈团让你过来，那就说明你值得相信。不用拖沓，捡重要的说。” “是这样的。”蒙陀纠点点头：“三道梁一别，仅仅过了七天时间，我带队巡逻的时候就碰到了涅剌部的信使。刚开始，那家伙什么也不说，一口咬定有紧急公务要面见我们的大头人古床儿。” “经过我严词拒绝之后，那家伙才从怀里拿出一封火漆封住的信函，说要当面交给古床儿。我把他带回牙帐的途中，刚好遇到族卫队统制董牙忽，他居然不让我继续送信使，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好在族卫队里面有我一个兄弟，当天晚上就住在兄弟的帐篷里面。后半夜的时候，兄弟值夜回来就说要出征，而且要集中族卫队和牧场卫队一共是两千四百人，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慢着！”耶律余里衍突然插话：“你说的董牙忽，是不是拔思母部的麻普？” 李宪知道，麻普是大辽国的官职，又叫麻都不，相当于副县长。 蒙陀纠点点头：“公主说得对，正是他。” 耶律余里衍恨声说道：“原来这个逆贼躲在你们白鞑靼部落！如实招来，拔思母部有多少余孽躲在你们那里？” 蒙陀纠并没有在乎耶律余里衍的语气不好：“也不能说是躲避，而是因为董牙忽答应臣服于古床儿大头人。他一共带过来七百多户五千余人，外加牲口八十余万，让我们白鞑靼部落实力大增，所以古床儿让他掌管族卫队一千八百人。” 李宪疑惑不已：“这些内容，有必要让你冒险过来见我吗？” “公子有所不知！”蒙陀纠接着说道：“出兵之日，古床儿专门下令，此次出征由董牙忽担任都统制，我担任副统制。但是两千四百人一分为二，我和董牙忽分别带领一千二百人。” “没想到刚刚抵达三道梁，董牙忽就撇开我召集百人队将秘密聚会，这其中就有我的几个兄弟。董牙忽居心叵测，居然准备在昂耆泺混战中置我于死地，然后带领全军向金兵投降。” 李宪点点头：“我已经明白了，你们在昂耆泺西面三十里发生内讧，并没有攻打黑讫支部落。白鞑靼部落发生内乱，找我干什么？实话告诉你，我对古床儿半点好感都没有，绝不会管你们这些事情。” 蒙陀纠摇摇头：“董牙忽已经被我给杀了，原来属于拔思母部的三个百人队将全都被杀，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全都在我手中。我不是要公子出面帮忙，而是想投到公子帐下效命。我没有带人过来，就是想协助黑讫支部反击契丹效死营。”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宪摆摆手：“蒙陀纠，我不想骗你，更不想利用你。我这里你肯定适应不了，既然你已经杀了董牙忽，那就赶紧返回去说明情况，让古床儿把拔思母部清理干净。” 对于李宪的冷漠态度，蒙陀纠并不在意，而是嘿嘿一笑：“公子还记得掘地鼠董成么？” 李宪大吃一惊：“你认识董成？” 蒙陀纠呵呵一笑：“我当然认识董成，因为他是我的嫡亲兄弟。我在三个月前突然接到一封信，董成说他已经是蔚州追魂枪的手下，让我赶紧设法脱身赶到蔚州去。我还没有想好如何才能把兄弟们带走，结果在三道梁遇到了公子。” 李宪猛然想起来，在三道梁的时候如果不是蒙陀纠出来说话，也不可能用几个油桶解决争端。 蒙陀纠和察尔罕那时候的兵力占绝对优势，如果真要打起来的话，李宪这一方必定损失惨重。 至于掘地鼠董成，那完全是一个偶然。 李宪伏击鸠魔铁的铁弓营，刚刚投诚的金枪太保马彪被敌人诱杀，七十多个兄弟被抓。 李宪潜入济源县临水镇解救被关押的兄弟，顺手把掘地鼠董成和他的五十多个兄弟救出来，结果他们赖上了李宪。后来交给奔雷剑杨春扩充血手党，再也没有见过。 李宪还是有些疑惑：“你怎么又姓蒙了？” 蒙陀纠笑道：“蒙、董在草原上没有人分得清，我当初偷了折可适的一匹宝马，结果后来动辄得咎，一直逃到草原上才摆脱追杀，所以改名陀纠（脱咎）。就算董牙忽不想杀我，我也要杀了他，然后回到公子身边。公子能够把我兄弟董成救出来，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唯命是从，赶都赶不走的。” 李宪还是摇头：“既然董成是你兄弟，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飞狐军的军规军纪。如果是你一个人，我现在就留下你。可是你身边还有一千五百人，我不知道底细，绝对不能乱收。” 蒙陀纠点点头：“过去三个月时间，我专门到大同府去了一趟。如果不知道军规军纪，没有了解公子的行事作风，我也不敢仓促决定。我们出来了两千四百人，已经被我杀了八百多人，剩下的一千五百多人都是信得过的兄弟，而且骑射功夫都比较过硬。” “既然兄弟们铁了心要跟我吃苦，那就过来给我当兄弟。”李宪白得一支军队心情好了不少，同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还有个问题，你对昂耆泺那边的情况了解多少？我指的是敌人方面的情况，比如说契丹效死营。” 第0551章 黎明反击战 蒙陀纠，或者叫董杰，他仿佛从地下冒了出来，让李宪看到了一丝摆脱困境的希望。 根据蒙陀纠的说法，一千奚族军的统领是大头人濡纥吉的长子和桑，他并没有发起决死冲击，而是在昂耆泺四周游动，只要有人出来就会被杀掉。 保安团团长和颜撒、副团长亚力苏，分别带领五百人发起过反击，已经爆发过五次大规模冲突，双方死伤三百多人。 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余人，在奚族军后面三里多远分成三处，占住了东南北三处通道，同样是截杀黑讫支部落外逃分子。 蒙陀纠最后说道：“公子，根据我的推测，和桑的目的肯定不是要灭掉黑讫支部落，否则他就变成了无根之水，无本之木了。杀光反叛者，重新收复整个部落，才是和桑的唯一目标。” 李宪原本没有准备重返昂耆泺，可现在身边多出来八百多伤员，不可能带着他们北上。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拿回昂耆泺，把伤员安置在这里。 但是，昂耆泺四周都是平坦的草地，附近也没有大片森林用来构筑防御工事，属于典型的四战之地，根本防不胜防。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命令女兵营全力构筑佛头山兵营，准备先打下一个基础，让保安团今后逐步建成一个要塞，作为昂耆泺的策应基地，把伤员放在佛头山养伤。 对于敌人的兵力部署，还有敌人的最终目标，李宪暂时不能下结论，自然也不会轻易认可蒙陀纠的说法，他还需要等另外一个方向的消息。 “蒙陀纠，你不要在此久留，马上返回去悄悄做准备。如果我们这边动手，你就想办法拖住南面的契丹效死营。他们只有八百人，你们的兵力是他们的两倍，只要谨慎行事，应该不会造成很大伤亡。” 蒙陀纠告辞离去，李宪让韦冬宁把裴小七、向吉找过来：“向吉抽出两个连，裴小七抽出一个连，由裴小七指挥待命，随时准备出击。向吉率领两个营里面能够战斗的兄弟，协助女兵营坚守佛头山大营，现在下去准备。” 下午三点左右，远距离哨探的两个女兵班返回，同时带回新的消息。 “公子，已经查清楚了。进攻昂耆泺的契丹效死营，是从东面一百八十里的鱼儿泺过来的。鱼儿泺是完颜昌率部北上的前进基地，也是粮草补给基地。守军主将是完颜阿虎，手下女真铁骑一千六百骑。副将是格鲁玛格、萧那野，手下契丹效死营一万七千余人。进攻昂耆泺的契丹效死营，就是萧那野率领的两千四百人。” 得到了敌人大本营的消息，李宪心中总算对敌我双方的基本情况明白了不少。 昂耆泺这里的敌人：奚族军一千来人，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人，总兵力三千多人。 李宪的能战之兵：裴小七带领三个连八百四十多人，孟威、陈团返回来之后战斗排六十人，张嫣儿和吴小琴的第一女兵排七十人，总兵力不足一千人。 昂耆泺保安团：原兵力两千余人，经过两天时间的战斗，目前的状态还不清楚。 蒙陀纠手下一千五百多人，目前还属于未知状态。 但是李宪知道，一旦打起来之后，敌我双方的兵力根本不是这样计算的。 昂耆泺这里还不太严重，用保安团抵消一千奚族军，可以不再计算。集中兵力进攻契丹效死营，李宪这边还能应付。 佛头山兵营有八百多伤员，还有数千匹马和大宗物资，韦秋明和耶律敏的女兵营绝对不能动。 向成的青龙营在鹰嘴坝监视涅剌部的祖庭，就算想调回来也来不及了，根本不能算数。 这样一来就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也是李宪最头痛的问题，缺少一支能够监视鱼儿泺的机动部队。 鱼儿泺距离昂耆泺一百八十里，如果完颜阿虎率兵全力增援的话，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可以赶到。 “不能这样算账。”耶律余里衍听了李宪的顾虑，顿时提出反对意见：“我们发起战斗，敌人派兵求援，然后援军赶到，最快需要一天时间。如果我们能够在半天之内打垮敌人，就有半天时间进行调整。” 敌人大兵压境，优柔寡断就会万劫不复。 李宪只能一咬牙：“余里衍负责坚守佛头山，李宪担任前军总指挥。命令第一女兵排、第一战斗排立即返回，吃饭以后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一人双马，日落时分南下昂耆泺！” 别人都下去做准备，李宪返回中军帐开始忙碌。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一次他没有忙自己的事情，而是在忙昂耆泺未来的建设问题和防御问题。 昂耆泺虽然没有树木石头，但是佛头山这里石头很多，而且全都是阴山山脉的同类岩石，除了表层的变质岩之外，下面都是瓦灰色的大理岩。 李宪需要尽快画几张图纸，主体部分是佛头山的防御体系，辅助部分是从佛头山到昂耆泺的驿站，防御设施就是抛石机。 每座驿站建设一座小堡垒，边长五十米，高度二十米，上面设置一座烽火台。里面储备五十人一个月的粮食。 按照李宪的初步设想，全程一百二十里，一共设置六个驿站，每个驿站驻兵五十人。平时负责巡视牧场，战时负责传递消息。 保安团一分为二，在佛头山基地驻扎一千五百人，同时把牧民搬过来五百户。在昂耆泺驻扎一千人，主要是控制大水泡，保护那里的牧民。 有了佛头山的主体城堡和防御体系，再加上驿站传递消息，只要在主体城堡储备足够的粮草箭矢，坚守一年不成问题。 这样一来，即便黑讫支部遭到毁灭性打击，也能够保存一部分有生力量，只要机会成熟就可以卷土重来。 没想到李宪这一次的小小举动，利用女真鞑子忙于处置北方部落的空档，给草原深处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此后不久居然发挥了极大作用。这都是后话，略过不提。 根本没有什么战前动员，李宪在日落时分率领攻击部队离开了佛头山。 这一次没有什么具体战术要求，李宪集中近千人的主力部队，一人双马全速前进，目标就是昂耆泺北侧的契丹效死营。 二更天时分，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银甲小将裴小七三人小组，一声呐喊杀进敌营，三个连构成一个三角阵形碾压过去，李宪和韦冬宁率领第一女并排殿后策应。 仅仅是把敌人打乱套，没有展开追杀，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就穿营而过，直扑昂耆泺东侧的契丹效死营。 这一次突然袭击，是李宪在中军大帐思考半天，结合草原环境琢磨出来的新战法。战术目的是先把敌人冲垮，再想办法扩大战果，避免造成骑兵对决的被动局面。 因为李宪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是过来自造混乱的，并不是过来占领地盘的。只要能够让敌人彻底乱套，战术目的就达到了。 果不其然，契丹效死营的中军帐设在昂耆泺东侧十里，北大营火起，东大营才察觉状况。 按照一般常识，要想彻底解决八百多契丹骑兵，总还需要一个时间，这样就可以派兵增援。 还没等萧那野搞清楚情况，傻金刚孟威他们的三人小组就已经杀到，顿时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两座敌营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突袭，契丹效死营整个都懵了，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敌人，只能四处乱窜。 李宪采用的这种以乱对乱，实际上是学习游牧民族的战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士气是用胜利堆出来的，而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 李宪此前组建北上支队，第一仗就伤筋动骨。如果不是有女兵营的存在，绝大多数新兵早跑了，这对部队的养成极为不利。 一夜之后连破敌人两座大营，自己没有折损一人一骑，但是杀敌超过三百，让将士们精神大振，一扫昨天的颓废之情。 轰——随着大火冲天，契丹效死营的南大营也崩溃了，说明蒙陀纠果然参加了战斗，契丹效死营的南大营不足为虑了，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敌我的兵力已经没有什么差距，乱中取胜的机会终于降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宪提起全身之力一声大吼：“女兵排负责战场警戒，战斗营以连为单位，对溃散敌人展开追杀！敌人都是败军之将，希望你们展开杀敌比赛，让他们今后看见你们就发抖！” 契丹效死营，不过是大金国女真鞑子豢养的“契丹伪军”。打胜仗当然气势如虹，一个照面就被冲垮了，顿时军心涣散。 如何在适当时机开始重振军心的鼓动，作为解放军培养出来的军人，李宪当然能够把握住。 以前都是以排为单位展开追杀，但是李宪这次吸取了教训，因为现在的部队绝大部分都是新兵，人数越多士气越旺。 杀——昂耆泺核心方向终于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保安团的反击作战进入最后高潮。 李宪没有参与追杀敌人，他带着第一女兵排来到高处，用单筒望远镜对四周进行扫描。 虽然在夜晚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如果出现逆转性变化，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端倪。 李宪的观察重点，当然是东面的鱼儿泺方向，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神仙都挡不住，你担心也是白担心。 果然不错，随着追击战全面展开，李宪终于发现了问题。 向东溃散出去的敌人，仿佛一头撞到了看不见的墙上，居然又往回冲过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反击，而是拼命往前冲，反而把追击部队甩在身后！ 让李宪震惊的是，契丹效死营慢慢汇集起来一千多人，却并没有继续冲击昂耆泺方向，而是掉头向北逃窜。 李宪整个人都被弄糊涂了：契丹效死营的行动如此怪异，东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第0552章 干儿子来了 东面的确出现了一堵墙。不对，比墙厉害多了。 再厚的墙也不会主动让你死，但是昂耆泺东面二十里突然出现的那堵墙，全都是用铁制弩箭构成的！ 契丹溃兵一头撞上去，顿时有两百多人变成了鬼，而且死无全尸，其他的人自然掉头就跑。 李奚骨，李宪的傻儿子，飞狐军的第一猛将，率领黑煞军团第一团，突然出现了！ 黑煞第一团四千七百九十八人，团长李奚骨，副团长裴凤琦，简直就是神兵天降，让整个战场彻底变天！ 前文交待，李宪组建的特遣军团，下辖三个战斗团。每个团下辖两个2116人的战斗营，合计4798人。加上军团直属警卫营1680人，总兵力一万六千余人。 特遣第一团，团长萧和尚，副团长耶律宝索，这是耶律余里衍原来的部队；特遣第二团，团长嵬名巫达，副团长夏存智，由党项独立营、郭壁镇独立营混编而成。 上述两个团原来属于三方势力，现在捏成一只拳头。第四方势力就是飞狐军，李宪专门组建了黑煞军团，其中第一团团长，就是宝贝傻儿子李奚骨。 黑煞第一团下辖黑煞第一营，营长卜辙、副营长裴小三，全部是郭壁镇少年组成。黑煞第二营，三官寨的土匪整训而来，营长裴小乙、副营长裴小二。 特遣军团下面的三个战斗团代表四方势力，李宪并没有厚此薄彼，整编完成以后装备完全一样。 除了没有装备火器之外，特遣军团已经超过了飞狐军原来的三个军团，体现了李宪的统一战线思想。 当然，人有亲疏远近，三个团的细微差别还是有的。 比如说单筒望远镜，黑煞军团的正副团长都有，特遣第一团和第二团就没有，只有军团长耶律余里衍和副军团长毕长青才有。至于左轮手枪，除了李宪身边有两把，还有一把在宝贝傻儿子李奚骨身上。 特遣军团能够威慑敌人的杀手锏，就是每个营装备了两个驮马式弩箭连。这是完全更新之后的定型产品，功臣就是匠做营的霍高明。 霍高明当初带着四颗地雷深入沧州、景州，终于找到了能够熬制胶水的工匠，让飞狐军的弓箭制作登上了一个新台阶。 现在的驮马式弩床，完全按照李宪的要求制作，由黄杨木、两层牛角、一层钢片制作弓臂，弓弦用牛筋和绢丝混搓而成，发射十支四两重的弩箭射程六百米，发射五支八两重的弩箭射程四百八十米。 一架驮马式弩床需要三个人协同操作，所以每个战斗班装备四架。全班十七人，战马十七匹，驮马八匹，携带一个战役基数的弩箭，分别是四两重的弩箭1200支、八两重的弩箭600支。 驮马式弩床在运动战里面属于防御性兵器，主要是保护兵营或者打击敌人的骑兵方阵。在攻城作战中属于进攻性兵器，主要是压制敌人的城防弩床。 李宪对驮马式弩床的定位和使用，就相当于后世的轻、重机枪，对敌人的战斗队形进行面打击。 李奚骨此前就命令黑煞第二营的一个驮马式弩箭连拦截敌人溃兵，六十四架弩床一线摆开，一次齐射就是六百四十支弩箭，当场射死敌人两百多人，射死战马一百多匹。 这是新式弩床的第一次战斗，让敌人见识了什么叫做撞不倒南墙要回头。 拳头部队突然杀入战场，李奚骨把指挥权交给副团长裴凤琦，他带领警卫营仿佛一阵风来到了李宪身边：“爹爹安然无恙，孩儿这就放心了。” 这是真情流露，让李宪对仅仅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儿子”，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 使劲一挥右手，仿佛要驱赶什么情绪，李宪这才呵呵一笑：“只要你平安无事，老子就会福大命大，想死都死不了。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毕长青率领的主力部队现在如何了？” 李奚骨毕恭毕敬：“有了爹爹赐下的千里眼和信号弹，毕长青慢慢对战斗队形进行完善。从刚开始的以团为单位行动，变成了以营为单位承担作战任务。在草原上，彼此之间相距二十里已经不是问题。” “这样一来，三个团一万六千多人集中行动，反而并非最好的状态，也不利于大纵深机动。我专门找到毕长青，决定原路返回保护爹爹，刚好爹爹的秘密信使找到我们，所以我就倍道兼程赶回昂耆泺。” 对于李奚骨的这种认识，李宪打心眼里高兴。 他弄出望远镜之后，又把一个营的兵力加强到两千多人，就是为了能够单独作战。一个团下辖两个营，可以控制四十里的正面宽度，或者是四十里的战术纵深，从而实现在草原上的大纵深穿插。 李宪紧接着问了两个问题：“东北方向的情况如何了？你们发生大规模战斗没有？” 李奚骨摇摇头：“东北方向的情况不是很好，完颜婆卢火父子动作非常快，室韦部、乌古部已经全部投降。敌烈八部里面，左翼五部也投降了。耶律大石收拢了敌烈部的右翼三部，结果掉进完颜吾扎忽（完颜婆卢火次子）的伏击圈。” “毕长青率领特遣第一团赶到，打垮了完颜吾扎忽的左翼两千人，耶律大石才逃过一劫。可是这家伙有恩不报，居然想策反毕长青。失败之后还不罢手，又秘密联络特遣第一团的团长萧和尚、副团长耶律宝索、第一营副营长夏侯泰。” 李宪知道耶律大石乃一代枭雄，内心深处对此人极为忌惮，所以闻言大吃一惊：“后来如何了？” 李奚骨冷哼一声：“毕长青果然厉害，而且心狠手辣，第二天就把萧和尚、萧七郎、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全部斩首示众。耶律余里衍原来的将领，只剩下刘范、李爽、白底哥三个人。”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娘也，毕长青这个鬼手书生果然厉害之极，几乎一口气杀光了特遣第一团的所有将领，他也不怕别人造反！ 李奚骨继续说道：“毕长青召集全军将领专门说明，耶律余里衍是飞狐军的一个军团长，特遣军团属于飞狐军的作战单位，并非某一个人所有。如果今后谁敢擅自和外人接触，一律杀无赦。” “慢着！”李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毕长青那个混蛋把萧和尚和萧七郎都给杀了，萧晨露这丫头还在耶律余里衍身边，这如何是好？老子这里又不能搞株连九族这一套，萧晨露那丫头没有犯丝毫错误。” 李奚骨这才从怀里摸出两封信：“毕长青专门就此事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爹爹。另外还有一封信，是应付耶律余里衍的。” 李宪接过第一封信打开，就着火把扫了一眼：“公子明鉴：军旅权柄，此乃国之大者。非鹰爪不用，怀二心必杀。耶律大石居心叵测，萧和尚、萧七郎、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接到密信自行焚毁，动静不明，故而斩之。” “方今天下大乱在即，女真贼子急于稳定后方，必然有其深谋远虑。我孤军深入敌后，此存亡之秋耳，不可不慎之又慎。余里衍所部少贞洁义勇之士，缺患难与共之人。郭壁镇少年淳朴，稍加磨练即可大用。毕长青顿首。” 这封信是专门写给李宪的，所以毕长青的态度非常明确，就是要把耶律余里衍带过来的部队彻底整顿，变成真正的飞狐军一员，准备把郭壁镇的那帮少年提拔起来。 按照毕长青在信中流露出来的意思，李宪担心刘范、李爽、白底哥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把第二封信打开，李宪发现措辞完全不同：“公子、公主钧鉴：我部深入大漠，遇逆贼耶律大石与完颜吾扎忽剧战。本着同仇敌忾之原则，末将率部痛击女真贼子，救耶律大石于危难之中。” “耶律大石心怀叵测，萧和尚、萧七郎、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行为苟且，密谋率军叛走。地远山遥，末将无可请命。为全军安危计，被迫临阵诛灭叛将。今手书奉闻，毕长青顿首。” 对比两封信，李宪终于明白什么叫心狠手辣，也对读书人的心思和手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萧和尚、萧七郎、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这些人，收到了耶律大石的密信之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向毕长青汇报。但他们并没有发动叛乱，而是把信烧了。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些人并没有必杀的死罪。假如李宪遇到此事，他肯定不会杀人，最多把这些人扫地出门。可是毕长青的鬼头大刀一闪，不仅把人全杀了，还加上了“叛将”的罪名。 李宪对耶律宝索、夏侯泰、慕容洽也有看法。他们曾经投靠李宪，眨眼之间就脱离了，的确属于“墙头草”。 李宪也很清楚，在北宋末年这个时空，杀人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现在人已经杀了，说什么都没用。 毕长青擅自做主，实际上是代替自己清除异己。这种做法到底是福是祸，李宪心中很茫然。 等到李宪把两封信看完，李奚骨接着说道：“耶律大石突然占领河董城，并且接管了乌古敌烈统军司，随即采用铁腕手段控制胪朐河中上游南北两岸，并且挂出了大辽国北院大王的旗号，在当地引起大地震。” “完颜吾扎忽一战败北，损失兵力超过三千，完颜婆卢火大惊之下挥师西进，前锋已经推进到克鲁伦（今外蒙乔巴山市）。为了切断耶律大石和西面的联系，完颜昌率领女真铁骑、契丹效死营、渤海军两万余人，从桓州的黑龙山北上夹击。” “孩儿急于回援，并没有和完颜昌发生冲突，而是从他身后二十里一冲而过。在经过鱼儿泺的时候，和他的副将完颜阿虎发生了一次接触战，击溃奚族军两千人，俘虏渤海军七百人，打破了完颜阿虎增援昂耆泺的企图。” 第0553章 余里衍发飙 通过李奚骨的讲述，李宪心中的疑惑终于揭开。 鱼儿泺的完颜阿虎果然设下了请君入瓮之计，如果不是李奚骨率领黑煞团突然返回，而且刚好出现在完颜阿虎身后，三千多敌人一旦压上来，李宪肯定要回头土脸，狼狈不堪。 恰在此时，小将卜辙策马冲了过来：“公子，这一路上把我们给急的，可算是见到你了。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俘虏契丹效死营一千七百余人、奚族军五百余人，请问如何处置？” 李宪抬头一看，卜辙铜盔铜甲，手里拧着独门兵器断魂锛，显得神采飞扬。 看见卜辙不下马，李宪笑骂道：“在老子面前还敢端坐马上说话，你他娘的是独一份。杀痛快没有？” 卜辙嘿嘿一笑：“纵横大漠，海阔天空，比中原地区有意思多了。末将甲胄在身，可没办法给公子见礼。那些俘虏怎么办，是不是就地处置了？” 卜辙也就十六岁，李宪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处置个屁！你先从马背上滚下来，让老子好好看看少了一根毛没有。至于那些俘虏一律不得虐待，老子另有安排。” 有了宝贝傻儿子李奚骨保驾护航，还有卜辙和一帮裴家兄弟冲锋陷阵，李宪觉得自己的日子又开始滋润起来，没有必要每时每刻提心吊胆。 完颜阿里合、察尔罕全军覆没，完颜昌率领主力北上，完颜阿虎在鱼儿泺新败，白鞑靼部落反正，昂耆泺四周的敌人暂时没有再战之力，终于迎来了一个平静时期。 第二天中午，战场终于打扫完毕，最后的结果也出来了。 此战持续半夜，俘虏契丹效死营、奚族军两千三百多人，加上李奚骨带回来了七百八十多渤海军俘虏，一共有三千一百俘虏兵。 “裴小七，你带人下去，从俘虏兵里面挑选四个连的兵源，给老子往死里练。第一项训练内容，就是背诵飞狐军的军规军纪，凡是记不住的人一律不准吃饭。第二项内容，就是战阵训练，一定要进退有序。给你三天时间，快去！” 把裴小七打发走了，李宪才接待和颜撒、亚力苏：“我已经听说了，保安团打得很好。折损兵力六百多人让人痛心，但现在还剩下两千俘虏兵，你们从中挑选一千人出来作为补充，剩下的一千人组织起来，按照我的图纸开始施工。” 至于缴获的各类兵器，李宪也只要了四个连的单刀和弓箭，其他的全部移交给和颜撒的保安团，足够他们组建五千大军。 经过这一次战斗，保安团初步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如果能够尽快完成李宪的施工图纸，已经能够保护一方平安。 因为李奚骨的黑煞团归来，北上支队需要重新编组，尽快理顺指挥系统，这是非常紧急的事情。在昂耆泺停留三天，李宪拔营北上佛头山兵营。 看了毕长青的信，耶律余里衍非常生气：“耶律大石二三其心，豺狼其性。被完颜宗望俘虏后，居然带领女真贼子偷袭我爹爹，导致秦王耶律定被俘。耶律大石逃回来后，我爹爹赦免了他，结果他又杀了萧乙薛自立为北院大王，勾结萧和尚等人图谋不轨。毕长青为什么不把他给我灭了，还留着干什么？” 其实李宪想多了，耶律余里衍亲身经历国破家亡，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毕长青说被杀的那些人都是叛将，那肯定就该杀，耶律余里衍才懒得追究。 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耶律大石并没有向女真鞑子投降，而且还在战斗，现在杀他有些不合适。为了防止耶律大石继续搞小动作策反，毕长青已经把部队拉走，免得招惹是非。” 耶律余里衍叹息一声：“只可惜了萧晨露这个丫头。” 李宪赶紧表明态度：“我觉得不能牵连家人，对萧晨露不应该另眼相看。” 耶律余里衍摇摇头：“她不是真正的萧家血脉，而是偏岭人，后来赐姓萧。如果她怀恨在心，今后就麻烦了。” 这个年代信奉斩草除根，耶律余里衍的顾虑也很正常，但李宪坚决反对：“我派人去和她说说看，毕竟她才十三岁，一路走过来多有功劳，不能太草率。把人头砍掉很简单，再长出来就难了。” 能够找萧晨露谈心的人，只能是韦冬宁。至于韦冬宁如何去谈，李宪没有过问，也没有时间过问。 李宪需要考虑大局：“余里衍，黑煞团过来之后，我们的部队超过一万人，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也不便于战术展开。接下来可能要分头行动，确保相互策应，所以我想把部队调整一下，由你全权指挥一路。” 耶律余里衍盘膝坐在李宪对面：“整个中军帐就我们两个人，实话告诉我，你的战术目标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协同作战？” 这个问题迟早要摊牌的，李宪也有心理准备：“余里衍，明人不说暗话，我很早就知道耶律大石北上的目的，他想把漠北所有部落联合起来另立一家，这个局面我不想看见。或者说，我不想让耶律大石来做这件事情。” 耶律余里衍虽然眼中有笑意，但是脸色很冷：“不想让耶律大石做这件事，所以你就过来了。你来另立一家就很合适？” 李宪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另立一家，但绝对不会让耶律大石来做这件事情。” 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耶律大石虽然背叛我爹爹，但他毕竟是太祖八世孙。漠北本来就是耶律家族的地盘，他另立一家也未尝不可。真要说起来你才是外人，让你做这件事情才不合适。” 李宪也冷笑道：“我的最终目标是对付女真鞑子，要漠北这个蛮荒之地干什么？涅剌部军队都用木柄铁骨朵，说明他们的铜铁急缺。我不让耶律大石收拢各部，就是算准他不会和女真鞑子死磕。” “自相矛盾！”耶律余里衍的脸色越来越冷：“你刚才还说耶律大石在和女真鞑子抗争，并没有妥协。现在又说他不会和女真鞑子死磕，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宪呵呵一笑：“抗争是一回事，死磕是另外一回事。我已经料定耶律大石没有必死之心，一旦被他收拢部分人马，就会立即和女真鞑子拉开距离，再也不会战斗下去。如果他把人都拉走了，我用什么和女真鞑子作战？” 耶律余里衍不以为然：“按照你的说法，耶律大石北上就是为了拉走一批人，壮大力量之后就夹着尾巴逃走吗？” “你可以不相信，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李宪微微一笑：“耶律大石逃出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两百骑。如果立即西逃，肯定被别人给吃了，所以他要收拢一批人马才能自保。” 耶律余里衍低头沉思许久，才抬头说道：“耶律大石曾经建议我爹爹保存实力，直接带领四万铁骑向西退走。从这个方面来说，你的分析有道理。但这属于战略撤退，怎么算逃跑？” 李宪看见耶律余里衍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反问道：“关键时刻进行战略大撤退是有必要的，那么请问，撤退多远？” 耶律余里衍马上就反问回来了：“你说他会撤多远？” 李宪摆摆手：“余里衍，我不想纠缠这件事情。我和你做个约定，如果耶律大石西撤的距离在两千里以内，我就不理他。如果他西撤的距离超过三千里，我就要灭了他，为萧姵报仇！” 耶律余里衍果然足够聪明，仅仅扳着手指头默算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李宪微微一笑，没有吱声儿。 耶律余里衍脸色发红：“李半仙、追魂枪，我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了。果然算路精深，夺命追魂。原来你早就有预谋，而且始终盯着西面的镇州。难怪你在这里搞七搞八，并不急于东进，而是为了谋取大辽国的可敦城御马监！” 这件事情根本瞒不过大辽国的公主，李宪也没有准备瞒过耶律余里衍，所以他干脆不做声。 耶律余里衍越说越激动：“从东面的克鲁伦到西面的可敦城，刚好超过两千里，你准备在镇州以东吃掉耶律大石！毕长青虽然暂时和耶律大石脱离了，但却像狼一样在暗处盯着他。等到你北上迂回到位，突然东西夹击，耶律大石必定全军覆没！” 这是李宪未来战略计划的一部分，也是需要耶律余里衍配合的地方，所以他始终保持缄默。 耶律余里衍的嗓门突然拔高：“你想杀人就算了，居然把我当枪使！” “余里衍，你给老子冷静一点儿！”李宪也豁出去了：“老子曾经就说过，大辽国不可能翻身了。你答应在老子身边做一个女人，所以老子舍命救你。如果你再痴心妄想，老子现在就和你分道扬镳！” 耶律余里衍一拍身边的地面尖叫起来：“李宪，按照你的精深算路，完全可以把我爹爹救出来，完全有可能灭掉女真重振大辽国。你为什么一定要看我爹爹万劫不复才高兴？” 李宪也烦了：“老子凭什么要救你爹爹？老子凭什么要重振大辽国？大辽国关老子屁事！” 耶律余里衍顿时跳了起来：“只要你重振大辽国，你李宪就是铁打的南院大王，而且世袭罔替。还不满意的话，我现在就把身子给你！” 李宪也从地上跳起来：“放屁！飞狐军的女兵近万人，老身边还缺女人吗？南院大王，老子什么时候想当大王了？” 耶律余里衍稍微冷静了一下：“既然不想自立为王，你这么颠三倒四，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断然摆手：“那与你无关，你一天不安心做女人，就无权知道！为了让你死心，老子就说说你爹爹最近所做的狗屁倒灶的事情！” 耶律余里衍大吃一惊：“你知道我爹爹的下落？” 第0554章 李宪讲故事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在逃往夹山的路途中，贤淑的皇后萧夺里懒病故，并没有留下后代，但她还有两个兄弟：萧奉先、萧保先。 耶律延禧虽然荒淫无耻，但是对皇后萧夺里懒感情很深。皇后突然染病身亡，让耶律延禧非常痛心，所以对萧奉先、萧保先这两个小舅子另眼相看，祸根就此埋下。 皇后萧夺里懒死了，耶律延禧身边还剩文妃萧瑟瑟、元妃萧贵哥。 文妃萧瑟瑟，生下了耶律延禧的长子耶律敖卢斡，被封为晋王，女儿就是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元妃萧贵哥，是皇后萧夺里懒的堂妹，也就是萧奉先的妹妹，生下一个儿子耶律定，被封为秦王。 文妃萧瑟瑟还有两姐妹，大姐萧妙妙嫁给耶律挞葛里，三妹萧盈盈嫁给耶律余睹。耶律挞葛里、耶律余睹这两个人都有两把刷子，分别担任左军都统和右军都统。 按照辈分算，耶律延禧、耶律挞葛里、耶律余睹本来是堂兄弟，可是从老婆身上来算又是三连襟。这是大辽国的家法，整个朝廷只有耶律家和萧家，关系自然乱七八糟。 保大元年（1121），右军都统耶律余睹正率兵与女真鞑子在前线打仗，也是上京保卫战的紧要关头。 文妃萧瑟瑟的大姐萧妙妙，去军中看望随军的三妹萧盈盈。丈夫在外面作战生死不明，姐妹之间互相看望，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放在朝廷中就麻烦了。 萧奉先诬告驸马都尉萧昱与耶律挞葛里、耶律余睹勾结谋反，拟立晋王为帝，以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为太上皇，文妃也预知此事，而姐姐是去军中通风报信的。 一心做死的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居然偏听偏信，毫不犹豫就杀了驸马都尉萧昱、左军都统耶律挞葛里、文妃萧瑟瑟的姐姐萧妙妙和妹妹萧盈盈，文妃萧瑟瑟也被赐死，惟有儿子耶律敖卢斡这个晋王幸免一死。 远在前线的耶律余睹，听到自己的妻子、大姨子和小姨子全都被杀了，在怨愤绝望中率心腹投降了大金国。 接到前线急报，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才发现出了大问题，急派奚王府萧遐买等将领率兵追击。 诸将追至半途商议说：“余睹乃宗室豪杰，主上偏信萧奉先。倘若抓了他，改日我们都会成为余睹的。”于是就放其逃生，以“追袭不及”复命，耶律余睹侥幸逃过一劫。 由于耶律余睹熟知大辽国内情，他的临阵倒戈属于灾难性的，使完颜阿骨打灭辽得到了最佳向导，女真鞑子更是势如破竹。 天辅六年（1122年）正月，女真鞑子以耶律余睹为先锋，攻陷了辽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宁城）。 刚从中京逃到南京（今北京）的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接到战报，惊魂未定，就逃到鸳鸯泊（在今河北张北西北），企图躲避金朝的兵锋。 不料，耶律余睹摸透了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的脾气和用兵意向，与完颜娄室率领女真鞑子尾追而来。 萧奉先还是一味的窝里斗，居然出了一个馊主意：“余睹引女真鞑子前来，是为了拥立他的外甥晋王。为江山社稷，应不惜一子，宣布晋王罪行，将其诛杀，断绝余睹之望，他便会自行退兵。”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居然信以为真，上演了所谓“为国杀子”的闹剧，把宫廷无亲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晋王耶律敖卢斡，七八岁的时候就精通骑射，而且酷爱读书，性情和母亲萧瑟瑟一样柔和，深得臣民拥戴。 听到晋王耶律敖卢斡被赐死，诸军流涕，人心解体，谁也不愿为辽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卖命了。 而耶律余睹听说自己的外甥又被杀了，大怒之下不仅没有退兵，反而穷追大辽国主耶律延禧。 在白水泺一战基本全歼了耶律延禧的全部精锐，萧姵就是在这一仗被俘，幸好被李宪所救。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先逃往西京，感到还不安全，再逃往夹山。这时他才痛感萧奉先误国：“现在杀你也于事无补。你们避敌苟安，必然祸及于我，不必随行了。” 萧奉先父子行不多远，就被手下人绑送女真鞑子，途中遭遇辽兵，其父子又被抢回，终于被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赐死。 但一切为时已晚，在这对君臣折腾下，大辽国气数已尽，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到处流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时间不长，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又故态复萌，居然逼反了耶律大石，再次被反将一军。结果最后一个儿子和老婆，也就是元妃萧贵哥、秦王耶律定被女真鞑子俘虏。 李宪最后说道：“余里衍，你的母亲和哥哥都被杀了，大姨夫、大姨和小姨也被杀了，二姨夫耶律余睹投降女真鞑子。就你这样的爹爹，老子难道会去救他？” 耶律余里衍虽然是公主身份，但朝廷之中的很多事情她并不完全了解。李宪仿佛亲眼所见，把整个过程说得有条有理，耶律余里衍顿时就听傻了。 当然，李宪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讲故事，当然不是吃饱撑的，因为他还知道一件事情。 耶律大石并没有说自己叛逃出来，而是自称北院大王，接管大辽国乌古敌烈统军司，收编敌烈三部扩军七千。 大金国也不知道耶律大石是背叛出来的，还以为是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反攻计划的一部分。 大金皇帝完颜晟接到急报之后，觉得漠北之地的形势非常危险，金界壕必须抓紧修建，防止大辽国的全面反攻。 这样一来，完颜婆卢火父子就没有精力围剿耶律大石，大金皇帝完颜晟突然想一个屡立战功的人来：耶律余睹！ 当然，耶律余睹是一个叛将，金国皇帝完颜晟当然不放心，所以派了一员嫡系大将给耶律余睹当副将，这个人叫做石家奴。 石家奴七岁崭露头角，深得完颜阿骨打喜爱，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培养，后来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他。 石家奴后来独取中兴城，因功晋升为猛安（千夫长）。他出身于女真鞑子蒲察部落，所以又叫做蒲察石家奴。 大金皇帝完颜晟一纸诏命，耶律余睹率领契丹效死营一万二千人为主帅，蒲察石家奴率领女真铁骑两千四百人为副将，马上就要开始追杀耶律大石。 按照固有的历史，耶律余睹这一次并没有拼命追杀耶律大石，而是利用这个机会拖延时间，其目的是为了脱离大金国，然后逃入大夏国。 没想到大金国很快就对大宋发起进攻，耶律余睹被划给完颜宗翰指挥。后来和宋朝暗中勾结失败，逃亡大夏国被拒绝。 耶律余睹走头无路，只好北上投靠白鞑靼部落，结果被白鞑靼部落的大头人古床儿抓起来给杀了。 李宪担心的是，如果被耶律余里衍看见耶律余睹这个二姨夫，一旦他们两个人勾结起来，整个局势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一个亡国公主，而且心比天高，复国是她唯一的梦想。耶律余里衍就是这么个人，李宪知道迟早是个麻烦。 萧芸娘曾经反复问过李宪两次：“在关键时候，你舍不舍得杀了耶律余里衍？” 对于消除耶律余里衍这个隐患，李宪的确下不了手。 解救耶律余里衍，李宪是完成当初在灵仙县的承诺。 这个女人始终处于“绝望——希望——再绝望——再希望”的患得患失之中，她说的任何话都不能相信。 耶律大石杀了萧乙薛、坡里括，背叛了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耶律余里衍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一旦李宪决定杀了耶律大石，耶律余里衍又对耶律大石抱有幻想，开始和李宪唱对台戏。 一个亡国公主本来就够悲惨的，李宪能够理解耶律余里衍心中的彷徨，实在是不忍心落井下石，更下不了杀人的决心。 可是这个女人太聪明了，而且又特别善变。只要头脑不发热，你什么事情都很难瞒过她，这才是李宪最头痛的地方。 把耶律余里衍放在蔚州境内，李宪担心她很快就会和萧芸娘、牟长霞爆发剧烈冲突。不是萧芸娘和牟长霞联手杀了耶律余里衍，就是耶律余里衍把蔚州搞乱套。 把耶律余里衍带出来，一方面是让蔚州清净一些，萧芸娘和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等人能够安心做事。另一方面是准备利用她的公主身份，在关键时刻发挥一定作用。 现在李宪有些后悔了，这个耶律余里衍实在是难以掌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弄出事来。 当然，李宪更多的时候是对自己生气，一千年之后的灵魂穿越过来，居然搞不定一个才二十岁的丫头片子，想起来就有些气馁。 气馁之余，李宪才决定讲故事，就是希望耶律余里衍能够彻底清醒，看穿他爹爹耶律延禧的确没救了，还是安心在自己身边当个小女人。 说实话，李宪有些羡慕自己的死对头完颜京：“他娘的，这个丫头果然就是一只妖狐，天生就是老子的魔星。如果老子有完颜京那么英俊潇洒，是不是就可以让这个妖狐对老子死心塌地？” 怨天尤人没有用，自暴自弃肯定也不行，所以李宪还是决定做点实事，尽快完善北上支队的整编工作。 从昂耆泺回来的路上，李宪已经有了一个基本构想，李奚骨的黑煞团整体不动，另外组建一个“奎星团”交给耶律余里衍统帅。 使用奎星团这个名字，李宪也是经过考虑的。漠北各部落都非常愚昧，而且都有自己的图腾崇拜。所以李宪以毒攻毒，奎星团的每个战斗营都有自己的图腾，然后制作军旗。 为了保持战斗力平衡，李宪决定卜辙的黑煞第一营、裴小乙的黑煞第二营，分别抽出一个驮马式弩箭连，增强奎星团的防御能力和攻坚能力。 李宪不惜大动干戈，就是希望给耶律余里衍弄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然后把她打发出去祸害别人，争取不让她和耶律大石、耶律余睹见面。 第0555章 仙授大将军 兵源、战马、兵器都是现成的，李宪需要考虑奎星团的团长人选。 如果耶律余里衍把奎星团带出去，然后就彻底不听自己指挥，李宪觉得太遗憾了，他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李宪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不想让耶律余里衍回到固有历史的老路上，所以拼命想改造对方。 对于李宪来说，改造耶律余里衍是应该的，如果被对方把自己的部队给改造了，那就只能一头撞死。 韦冬宁在李宪耳边轻声说道：“我看让裴凤琦过去当团长，卜辙过去当副团长。裴鸾娇已经是我们的核心力量，裴凤琦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卜辙和你的干儿子一样，更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奎星团暂时合编成三个营，朱雀营都是女兵，担任耶律余里衍的直属警卫营。解散摧锋营，把青龙营和白虎营扩编成七个连，和黑煞团一样两千多人。另外给你组建一个警卫连就行了。” 李宪点点头：“你这个想法也对，李奚骨的黑煞第一团，今后要回到黑煞军团序列。这个奎星团未来属于哪个编制，到时再说。现在也没有精力仔细推敲，就按你说的办。对了，你找萧晨露谈得怎么样？” 韦冬宁摇摇头：“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还能怎么样？听说爹爹和大哥谋反被杀，痛哭一场了事。为了保险起见，她要来到你身边。原来北上支队的直属警卫营干脆都过来算了，这样你也有一个警卫营。” 经过两天调整，奎星团新鲜出炉，团长裴凤琦，副团长卜辙，直属一个警卫连、一个护旗连，下辖两个战斗营，总兵力4798人。 青龙营（2116人）：营长向成，副营长向吉、樊龙涛。下辖一个通信排、一个侦察排、五个骑兵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一个辎重连。 白虎营（2116人）：营长裴小七，副营长楚赫诺、章明，下辖一个通信排、一个侦察排、五个骑兵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一个辎重连。 向成和樊龙涛还在鹰嘴坝监视敌人，所以向吉把这边扩编的兵源、装备整理好之后，就立即开拔北上汇合向成完成最后整编，同时作为全军的先头部队。 耶律余里衍带领朱雀营随后开拔，裴凤琦和卜辙带领直属部队和白虎营第三批离开，佛头山就剩下黑煞团和李宪的警卫营。 李宪的这个警卫营是个大杂烩，营长是韦冬宁，副营长是蒙陀纠，包括孟威和陈团的战斗连、萧晨露和尹风儿的女兵连、李九郎和李十二郎的儿童连，外加一个辎重连。另外就是张嫣儿和吴小琴的女兵排，现在叫特务排，专门保护李宪的安全。 和原来相比的变化，第一是儿童连从昂耆泺挑选了一百三十个小孩子满编，现在叫预备侦察连。第二是从新兵里面挑选了一批少年大力士，让孟威和陈团的战斗排扩编为战斗连。第三是蒙陀纠带过来的一千五百人里面，精选了一个连组成辎重连。 反正李宪和别人的观点不一样，所有的辎重连都是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连，放在部队后面才不担心。 离开佛陀山一天之后宿营的时候，韦冬宁安顿好警卫营的事情，来到李宪的中军帐：“公子，蒙陀纠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李宪摇摇头：“我把蒙陀纠调过来当警卫营副营长，就是因为他熟悉漠北各部的方言，而且和涅剌部有很多交集。向成掐断了鹰嘴坝，这边的情况涅剌部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如果能够把涅剌部的主力部队调出来，我们翻越阴山进入漠北的第一仗，就会轻松得多。行军打仗没有安全可言，总要冒险的。为了大局着想，该冒险就要冒险，蒙陀纠知道这个道理。” 原来，蒙陀纠被任命为李宪警卫营副营长，其实并没有到任。 李宪在昂耆泺反击战还没有彻底结束，就命令蒙陀纠带领十几个少年秘密北上。为了让向成放行，李宪还专门写了一通手令。 蒙陀纠紧急北上，就是赶到涅剌部祖庭报信求援，理由是察尔罕所部和董牙忽所部被敌人包围在佛头山，现在需要紧急增援。 这件事情只有李宪和韦冬宁知道，因为不知道蒙陀纠此行是否能成功，所以没有对外扩散。 离开佛头山的第三天上午，李宪所部距离鹰嘴坝还有八十里，他就已经看见绵延起伏的灰色群山，那就是蒙古高原的分界线。 鹰嘴坝就是着名敕勒川的北山口，越过鹰嘴坝就正式踏入后世外蒙古的区域之内，也就是文人墨客口中的瀚海。 敕勒歌有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川是历史上漠北部落南下掳掠的主要通道之一，也是中原内地各种耻辱的交汇之地。多少公主被送到北面和亲，用女人的身体换来男人的暂时安宁，走的就是这条通道。 不管在什么年代，用女人的身体换来暂时的安宁，都是永远无法洗刷的奇耻大辱，居然会得到一代又一代的歌颂，可见所谓的卖国儒家学说腐朽到何种地步。 纵观华夏整个历史，也只有汉武帝刘彻堪称一代雄主。为了打破“汉人朝廷必和亲”的耻辱规律，汉武帝刘彻倾举国之力发动了复仇之战，卫青、霍去病流芳百世。 所谓的盛唐时期，从唐太宗李世民开始，前后有二十五位公主被送给番邦蛮夷糟蹋。 叫得震天响的“文成公主”，不过给松赞干布这个吐蕃畜生当了几个月性奴，然后就被降为奴仆，专门服侍新娶的尼婆罗尺尊公主。 布达拉宫，是松赞干布为了迎娶尺尊公主所建，被后人把文成公主也附会进去给自己脸上增光。文成公主的居住地，就是巴掌大的小昭寺。 大唐朝廷的文人为了遮掩其丑，编造许多文字愚弄后人。一直到金城公主再次被送过来和亲，局面才有所改观。 看见一马平川的敕勒川就在自己脚下，李宪的神思游走于云天之外，心中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气闷，好像有高原反应。 “公子，余里衍传来急报！”韦冬宁一声轻呼，终于打断了李宪的胡思乱想。 李宪似乎还没有从“瞎想”中清醒过来：“哦，她说什么？” 韦冬宁不知道李宪为什么心神不宁，但还是轻声说道：“余里衍说，根据斥候兵传回来的消息，涅剌部出兵五千余人，前锋千余人距离鹰嘴坝已经不足百里，请问如何处置。” 听说敌人大兵压境，李宪顿时清醒了：“紧急传令给余里衍，奎星团立即让开鹰嘴坝，绕到敌人身后隐蔽起来，绝对不能让敌人察觉到踪迹。敌人越过鹰嘴坝之后，立即切断敌人退路” “命令：李奚骨的黑煞团两个营分成左右两路，在二十里外隐蔽待命！警卫营按照四千人的规模就地扎营，准备迎击敌人进攻！营区外要开挖三道堑壕，防止敌人骑兵冲阵。” 韦冬宁大吃一惊：“公子，为何不在鹰嘴坝拦截敌人，而要在平地上布阵？” 李宪微微一笑：“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鹰嘴坝固然易守难攻，既然你都能够了解，涅剌部对自己的地盘难道不清楚吗？我们还有一天时间准备，传令去。” 李宪虽然嘴巴里和韦冬宁谈兵法，实际上他内心想的并不是兵法问题。 漠北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李宪目前还两眼一抹黑。涅剌部落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有多少人、可以出多少兵，同样是个未知数。 还有，上一次在佛头山夜袭敌营，涅剌部一千二百多人表现出来的军事素养，让李宪大吃一惊，这一次提起了十二倍的精神。 居于上述考虑，所以李宪决定把敌人放进敕勒川，然后利用奎星团切断鹰嘴坝，遮断敌人和后方的联系，然后全歼这股敌人。 李宪的警卫营，男女老少加起来一千二百人，很像一支先头部队，也像一支打阻击的部队，或者也可以叫做丢卒保车的部队。 命令李奚骨的两个人埋伏在东西两侧二十里之外，敌人的目力看不见，但是李奚骨的望远镜能够看见这边的战况。 经过一天一夜的施工，营区外围挖了三道堑壕，每道堑壕之间相距五十米，控制了一百五十米的纵深，刚好让敌人的弓箭没用。 李宪的望远镜已经交给萧晨露，她的任务就是站在刁斗上，密切注视敌人的动向。 飞狐军每个营的辎重连都有三匹马驮运刁斗，一匹马驮运两米长的三角支架，一匹马驮运带锁扣的木板，一匹马驮运分成两节的三米木梯。 两米高的刁斗看不了多远，但是挖堑壕的土壤能够堆成一座四米高的土台，刁斗就安放在土台上，高度超过六米，再加上一个人的高度。 刁斗的正上方竖着一根两米高的旗杆，李宪第一次挂出了自己的军旗，宽度一米，长度一米八，红底黄字：仙授大将军李。 李宪的号旗和别人不一样，他只有一面旗帜，而且没有国号。让人乍一看满头雾水：这个仙授大将军究竟属于哪个国家。 说来也是，这面旗帜就是前天在佛头山临时弄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朝廷批准，连官印都没有。 耶律余里衍还有一枚蜀国公主印，再加一枚特遣军团长印，李宪啥都没有，纯属鱼目混珠，滥竽充数。 弄出仙授大将军这个旗号，主要是因为耶律余里衍的一句话，同时也让李宪想起一个深层次的问题，从而确立了未来的第一战略目标。 第0556章 漠南第一仗 原来，耶律余里衍说他做事师出无名，就算把别人打服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他。李宪一气之下，决定给自己封一个大大的官职吓唬人，并且让韦冬宁她们连夜绣出来。 李宪最开始准备给自己弄一面大元帅的旗帜，可后来一想自己手下就这么几根葱，大元帅的旗帜挂出去不怎么像样子，所以退而求其次弄了个大将军。 不管是元帅也好，大将军也罢，绝对不可能私相授受，自己任命自己更没说服力，那都需要朝廷任命。 李宪是所有朝廷眼中的叛逆，别说给他一个大大的头衔，连小头衔都不会给，所以他决定叫做仙授大将军。这个古怪的军职，在人类历史上大概是开天辟地。 意思就是说：老子的大将军是神仙授予的，你们他娘的爱信不信！ 不管是谁授予的，反正李宪第一次给自己弄了一个头衔，下面的人不知真假，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既然自家公子是大将军，营长以上都可以称将军。卜辙首先就跳出来问道：“公子是大将军，我这个副团长再怎么也是一个征北将军，为什么不给我军旗？” 裴凤琦在一旁笑道：“我是团长，征北将军应该是我的，你最多也就算一个镇北将军。” 耶律余里衍居然见缝插针，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公主印，一脸严肃的说道：“如果你们愿意为大辽国效忠，我以公主的名誉起誓，一定给你们加官进爵。” 裴凤琦、卜辙一看势头不好，赶紧溜之乎了。 “我永远是爹爹的镇殿将军。”李奚骨扔下一句话，也拍屁股走路。 “余里衍，没用的，高官厚禄对我身边的兄弟没有吸引力。”李宪微微一笑：“知道我为什么宁愿用乞丐，也不用那些有来头的人吗？这就是奥妙所在。赶紧收起来带队开拔，把事情做好了，其他的问题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否则都是空话。” 耶律余里衍离开中军帐的时候扔下一句话：“我就不相信萧芸娘没有说过，师出无名，三军不行。你颠三倒四小打小闹，平时看个热闹还像那么回事，真要做大事，绝对干不成！” 看着萧晨露把自己的军旗挂上去，想到那些小子们欣喜若狂的表情，李宪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想了很多。 “余里衍所言有道理，这么糊涂下去毕竟不是办法，看来应该考虑给兄弟们一个名分了。老子一无所有，还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结局。可这个年代讲究光宗耀祖，并不讲学雷锋，大家拚死拚活为的是什么？” 可是，给兄弟们一个什么名分呢？李宪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毫无疑问，要想给兄弟们一个正当的名分，首先自己就要有一个名分。 自己有名分吗？没有。如果真要说的话，头顶上到有一个逆贼的罪名。 “这个事情真要抓紧了。”李宪抬头看了大旗一眼，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决定：“既然要给兄弟们一个正当名分，按照入乡随俗的原则，那就要皇帝金口玉言，并且颁下诏书。不行，就算为了兄弟们考虑，老子也要尽快弄个皇帝出来！” 给兄弟们弄个皇帝出来，从而洗脱头上逆贼的罪名，终于变成李宪接下来的一个奋斗目标，再也不是一种游戏心态，而是要彻底融入这个时空之中。 没想到一直等了两天，也没见敌人从鹰嘴坝南下，李宪正要派人北上侦察，当天晚上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让他对接下来的一仗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中午刚刚吃过午饭，亲自担任了望手的萧晨露终于发现目标：“立即禀告公子，北方五十里左右扬起烟尘，应该是敌人南下了。” 两个小时以后，萧晨露再次报告：“公子，敌人南下的速度很快，已经到了二十里左右，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我们这里。” 李宪披挂整齐，飞身上了金玉赤骝，这才高声叫道：“女兵连坚守营寨，战斗连、辎重连、侦察连、特务排随我出营迎敌！” 三个连刚刚在堑壕外面布成品字形，萧晨露的叫声已经传到：“敌人的前头部队不到两千人，已经到了十里以内。后面三十里左右出现了更大的烟尘，应该是敌人的主力部队冲过来了。” 李宪把柔铁金枪往上一举：“萧晨露，严密监视敌人身后的大部队，如果他们进入二十里以内，就立即发射信号弹！” 时间不长，对面五里开外出现一支骑兵，全部都是皮盔皮甲，人数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 李宪布置的营寨是一个东西向的椭圆形，东西长轴三里，南北短轴一里半。虽然没有木栅栏，也没有设置拒马，但是有三道堑壕，刚好挡住了南下通道。 吁——随着一声闷哼，敌人在三百米开外勒住战马。 随即冲出一匹大青马，上面的家伙挥舞着一根长柄铁骨朵哇哇大叫：“什么人大言不惭，居然妄称大将军？还不赶紧让开，难道想阻挡涅剌部勇士的去路么？” 韦冬宁躲在李宪身后，看见来人这个样子，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发现情况不对，又赶紧伸手捂住嘴巴。 李宪也想笑但没有笑，而是大喝一声，让对方一千五百多人听得清清楚楚：“乔十三，给我把这个狂徒拿下！” 乔十三，就是蒙陀纠手下的兄弟之一，现在是警卫营辎重连的副连长。 对面狂呼乱叫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李宪秘密派出去公干的蒙陀纠，还没有到任的警卫营副营长！ 原来，昨天晚上李宪收到蒙陀纠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已经说明涅剌部祖庭的基本情况，常备军八千人，已经被察尔罕带出来一千二百多人，剩下的六千多人这次都出来了，而且祖庭正在紧急招募预备役，准备另外组成一万军队南下，彻底拿下昂耆泺附近的这片草原，变成涅剌部落的驻牧地。 蒙陀纠在信中说，涅剌部落先头部队统领叫做塔尔干，曾经和蒙陀纠有些交情。后军主力统领叫做图瓦纳，手中一根狼牙棒七十多斤，是涅剌部落的第一勇士。 正是因为接到这封信，李宪此前才命令萧晨露，如果敌人的主力部队靠近二十里以内，就赶紧发射信号弹。 图瓦纳的狼牙棒有七十多斤，警卫营没有一个人能够挡住。 傻金刚孟威和呆霸王陈团虽然力气很大，但是因为年龄太小，目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的兵器只有六十多斤，完颜赛蛊七十多斤的大铁枪他们就对付不了。 一旦被图瓦纳冲过来就麻烦了，只能让傻儿子李奚骨来对付他。 李奚骨一共有三件兵器，第一件就是特制双龙槊九十八斤，陈老幺亲手制作，足以应付任何重兵器。第二件是卜家庄卜老大亲自打造的球头巨斧，一百零八斤。第三件是一对金钉铁骨朵，总重近百斤，是李宪从蔡攸府邸抢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李奚骨除了自己的宝马血月之外，另外还有两匹马专门驮运兵器，球头巨斧这一次没有带出来。 乔十三奉命出战，手里是一根狼牙棒，四十多斤，和蒙陀纠的铁骨朵硬碰硬，转眼就是三个回合不分胜负，两边都高声呐喊给自己人助威。 第七个回合，蒙陀纠大吼一声，直接把乔十三的狼牙棒给震飞了，乔十三怪叫一声拨马就跑。 蒙陀纠更是志高气扬，策马来回狂奔，一边高声大叫：“原来你们都是一群无用的南蛮子，谁敢出来大战三百合？如若不然，就赶紧让开大路，涅剌部勇士饶你们一条狗命！” 李宪扭头叫道：“气死我也！霍尔跶出战，好好教训教训他！” 霍尔跶，辎重连连长，依然是蒙陀纠的兄弟。他们几个人知根知底，所以打起来都是货真价实。 霍尔跶的兵器，就是傻金刚孟威前不久在烈火中救援李宪，杀死敌将得到的一根长矛，重量六十多斤。 果然不错，霍尔跶拧着长矛一出马，对面就传来一声怒吼：“原来扎莫斯被你杀了，蒙陀纠一定要杀了他给扎莫斯报仇！” 霍尔跶的功夫和蒙陀纠差不多，两个人这一交上手，眨眼就是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两个人虽然没有真拼命拼命，但却打得激情四射，令人提心吊胆。 漠北诸部灵智开化太晚，所以他们性情残暴，强调以力为尊，比武斗狠是常有的事，临阵斗将是各部落兼并最常用的办法。 因为个部落兼并的根本目的，是要获取对方的人口和牲口。如果一上来就不死不休进行混战，死伤的都是自己人。如果通过斗将能够慑服对方，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蒙陀纠在漠北混了五六年，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假意投靠涅剌部，而且率先出战斗将，就是想拖延时间，让敌人的主力部队靠上来。 李宪并没有注视两个人的比拼，而是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主力部队，右手也缓缓上举，霍尔跶就开始慢慢后退，蒙陀纠自然要步步紧逼，对面的敌人还在呐喊助威。 李宪的右手突然向上一摆，刁斗上传来咻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向半空。 李宪随即大喝一声：“特务排、辎重连弓箭压制，其他人撤进大营！” 原来，蒙陀纠在大漠草原五六年，一直想打回去和自己兄弟董成汇合，所以暗中培育自己的势力，尤其注重骑射功夫的训练。 他带过来的一千五百多人，其中就不乏箭术好手。李宪警卫营里面的辎重连，就是蒙陀纠亲自选拔的两百八十人组成。 对方想冲击大营，结果遭到迎头一阵箭雨洗礼，顿时灰头土脸。 霍尔跶往后一直退进大营，蒙陀纠随后也跟进来，敌人才知道上当。冲击大营无法抵挡弓箭，再想回头就更晚了，因为大地突然颤抖起来。 第0557章 蒙陀纠建议 蒙陀纠此前代表敌人出来斗将，双方首先骂一通，然后又乱打一通。尤其是霍尔跶和蒙陀纠的功夫不分上下，结果浪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敌人的先头部队一千五百多人，发现蒙陀纠临阵当了叛徒，才明白自己上了当。 冲击大营无法对付三百多张硬弓，退回去和主力部队会合同样是奢望，因为东西两边同时有三支部队杀过来。 尤其是冲得最快的一支小部队五六百人，领头的一员大将手持长槊一马当先插进来，遮断了敌军前后之间的联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煞团团长李奚骨，率领的警卫连和护旗连。 李奚骨恢复记忆之后，飞狐军的小公主李飞凤就是他的逆鳞。此次帅兵出征之前，李飞凤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保护好爹爹李宪。 李宪带领自己警卫营的一些儿童、女人当路下寨，截断敌人的南下通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战术动作。 李奚骨虽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命令两个营分散隐蔽起来之后，他自己却带领警卫连和护旗连处于机动位置，准备随时增援李宪的警卫营。 正因为如此，李奚骨的望远镜根本没有观察敌人，而是一直观察李宪这边的旗杆部位。 萧晨露的信号弹刚刚升空，李奚骨就一马当先杀了过来，用最快的速切断敌人先头部队的退路。 李宪刚准备下令全营反击，和李奚骨的两个连前后夹击，首先吃掉敌人的先头部队，然后再全力对付敌人主力。蒙陀纠闪身出来说道：“公子，请听我一言。” 李宪眉头一皱：“大战在即，有话快说！” 蒙陀纠用最快的语速说道：“因为白鞑靼部落和涅剌部落是姻亲关系，我和他们打交道很多，也认识很多人。虽然这些部落不讲信义，唯利是图，但我们还是可以加以利用的，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李宪不置可否：“说重点。” 蒙陀纠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因为漠北过去两年持续冬旱，而且气温极低，导致大批草场枯死，牲口也无法养活，所以每到冬季就会拼命南下。涅剌部落控制了鹰嘴坝进出通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涅剌部北面三百里分别有三个小部落，分别是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这三部大概都是一千多户，一共有两万多人，近百万牲口。他们冬天也想南下，可惜涅剌部落不让他们通过鹰嘴坝。” “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单独无法威胁涅剌部落，所以就联起手来攻打涅剌部落。从去年夏天开始，双方已经大战三次。我出去稳住先头部队统领塔尔干，然后想办法打败后军统领图瓦纳，就可以谈判。” 李宪还是没有明白：“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如此大费周章，你的目的是什么？换句话说，我们为什么要谈判？” 蒙陀纠微微一笑：“涅剌部落一共有五千户，如果真到了危险时刻，他们可以同时出动一万三千人的大部队，所以能够和东北面的敌烈八部抗衡。就算我们吃掉了这六千人，自己必然有损伤。他还有七八千人的军队，我们更要有损伤。如果能够暂时合作，何必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呢？” 李宪神情有所松动：“我能得到什么呢？” 蒙陀纠伸出两根手指头：“第一，让涅剌部落南下，条件是不能侵犯昂耆泺的黑讫支部族，让他们去和别人争夺草场。第二，补充我们的粮草和兵源，让我们自由进出鹰嘴坝通道。” 李宪微微一笑：“想得到挺好，我们还需要付出什么？” 蒙陀纠又伸出三根手指头：“反正我们要北上，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吃掉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这三个部落，解除涅剌部落的后顾之忧。至于涅剌部落嘛，他们南下之后也跑不远。如果机会成熟，我们从蔚州出兵，一个长途穿插就可以干掉他们。” 李宪心头一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别看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居然很有点战略头脑，而且把各种厉害关系说得头头是道。 想到这里，李宪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出去给塔尔干喊话，看人家听不听你的。” 蒙脱就赶紧摆手：“我现在不能出去，塔尔干和我差不多，我可打不赢他。还是让孟威兄弟首先出去把他打一顿，然后我出去做好人才行。” 李宪点点头：“传令下去，让李奚骨所部保持压力，尽可能和对方斗将，避免混战。孟威出去叫阵，指名单挑塔尔干，但不能伤了他。” 蒙陀纠补充道：“还请公子下令统一口径，涅剌部的察尔罕所部，听了完颜阿里合的蛊惑，和我们在昂耆泺发生冲突。后来因为作战失败，居然跟着完颜阿里合一路向东逃走了，现在不知下落。” 这是一个重大补充，也是一非常关键的环节，李宪让韦冬宁记住此事，接下来要给所有将领交代清楚。 经过这么一耽误，李奚骨已经彻底切断敌人前后部队之间的联系，两个战斗营也缓缓逼上来布成东西夹击阵势，最前排一溜摆开的就是驮马式弩床，敌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孟威奉命挑战塔尔干，对面顿时冲出一匹黄骠马，上面一员大将近三十岁，连人带马都穿着红色牛皮甲，手中也是一根长矛，看模样和霍尔跶的那一根差不多。 看见李宪不以为意，蒙陀纠赶紧解释：“公子千万不要小看这种长矛，如果拿到我们中原内地制作精细一些，那就是宝贝。就说这种矛杆，分量极为沉重。乃是大泽乌藤剖开成篾片阴干，然后在桐油里浸泡一年。” “公子应该知道，大泽极为寒冷，这种乌藤生长极慢，所以具有极强的韧性。矛杆芯也非凡品，乃是大泽铁桦木浸油而成，经过秘法加工之后把乌藤皮缠绕起来，这种长矛弹性十足，寻常刀剑根本不可能砍断。” 蒙陀纠还没有说完，李宪就已经发现不对了。 傻金刚孟威一连三刀劈上去，都被对方的矛杆反弹起来，似乎无处着力。 大漠野蛮部落还没有接受中原文化熏陶，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武功，骑马打仗完全依赖个人的力量。 傻金刚孟威的纯力量本来就比对方大一些，而且是经过系统训练五年时间，招法更加严谨犀利，所以占了上风。 如果是搏命的话，塔尔干应该走不过五招就会送命，至少战马肯定保不住。就现在交手七八个回合，傻金刚孟威可以把塔尔干的战马杀死三次。 李宪越看越不对劲：“不行，蒙陀纠，你等会出去谈判的时候要增加一条，这种乌藤和铁桦木，老子需要一万根！” “一万根？公子开什么玩笑？”蒙陀纠大吃一惊：“据我所知，整个涅剌部落一共只有七根长矛。铁桦木还好说，据说大泽那边有很多。他们的木柄铁骨朵，就是用的铁桦木。但是乌藤极为稀少，只能派人到大泽寻找才行。” 原来这玩意儿不是遍地都是，李宪的心顿时就飞到贝加尔湖去了。 如果弄到这么一批材料运回蔚州，就能够极大地减少铜铁消耗。让陈老幺他们的匠做营精心制作一批长枪、长矛，作战威力就会大大加强，而且还不容易损坏，最适合长途远征。 “塔尔干是我兄弟，孟兄弟刀下留情！”蒙陀纠大叫一声，随即策马冲出兵营。 李宪收回心神一看，原来塔尔干已经掉下马背，傻金刚孟威的合扇板门刀正作势虚劈，所以蒙陀纠赶紧出去充好人。 韦冬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刁斗上，突然兴奋地叫道：“李奚骨那边也打赢了，对方大将已经被生擒活捉，往这边过来了。那个什么图瓦纳真的很不错，居然和李奚骨大战二十余个回合才落败，放在我们飞狐军里面也是前十名的高手啊。” 李宪摆摆手：“不是你这么算账的，对方完全是拼命，我们却要手下留情，所以才打了这么长时间。我刚才远远望了一眼，李奚骨最多拿出了七分力量。这都无所谓，让他们把客人带进大帐，看看对方怎么说！” 虽然是谈判，但李宪不可能和这些人平起平坐，所以他提前回到中军帐，在主位上盘膝坐下。 塔尔干率先跟着蒙陀纠进来，但是图瓦纳却是李奚骨硬推进来的，这家伙似乎还不服气。 李宪抬起头来认真打量这两个家伙，塔尔干的确应该三十多岁，但是图瓦纳居然才二十来岁模样。这两个人头顶上和契丹人差不多发型，身上都穿着赭红色牛皮甲。 凸额瘦頬翘下巴，脸上皮肤粗糙，带着特有的高原红，身材敦厚结实，果然是后来的蒙古人模样，浑身透露出凶悍之气。 李宪沉声说道：“你们别不服气，我们是来问道理的，不是来打仗的。你们涅剌部太过分了，察尔罕半路上抢劫我的辎重，然后又勾结女真鞑子完颜阿里合谋夺我的牧场。他们已经被我打跑了，结果你们又派军队过来，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这番话是为了配合蒙陀纠谈判，李宪说得没有丝毫气势，反倒有些示弱的味道。 塔尔干低头没有作声，但是主将图瓦纳脖子一梗，从喉咙深处冷哼一声：“一帮南蛮子突然来到草原深处，本来就该杀！”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至少你们已经落到我手中！”南蛮子三个字让李宪大为生气，顿时拂袖而去，留下蒙陀纠、李奚骨在大帐里面扯皮。 李宪突然生气离开中军帐，实际上是个借口，根本原因是韦冬宁在门口打手势，而且脸上显得极为焦急。 韦冬宁是落霞观长大的第四护法，很少有满脸惶急的时候，李宪知道很可能出了大事，所以要赶紧出来问个结果。 第0558章 余里衍坏事 在没有电话、电报的年月，军队之间的通信联络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两支部队超过二十里基本属于“陌生人”，更何况前后相距八十里。 李宪决定在敕勒川吃掉敌人第一梯队，削弱涅剌部的整体实力，为接下来的战术行动奠定基础。这是经过大家一致同意的战斗方案，耶律余里衍就是带着这个计划出发的。 按照李宪制定的战术计划，耶律余里衍的奎星团应该坚守鹰嘴坝，彻底切断涅剌部的南下通道。 可是，战斗开始之后，蒙陀纠才从敌营回来，然后提出了谈判的建议。李宪觉得此计可行，所以派人紧急北上，通知耶律余里衍严格按照计划执行，暂时按兵不动。 韦冬宁把李宪从中军大帐叫出来，就是要汇报一个紧急情况：“公子，李九郎的侦察连按照千里加急的方式，两百八十多人一路分布到鹰嘴坝。李九郎刚才传来紧急消息，鹰嘴坝只剩下两个驮马式弩箭连死守隘口，余里衍的大部队不知所踪！” 李宪一听就知道糟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这前后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差，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耶律余里衍不是个安分的主，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弄出更多的事情！ 鹰嘴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必须从头说起。 经过佛头山再次整编，耶律余里衍终于可以独当一面带兵作战。而且她听耶律敏专门介绍了卜辙、裴凤琦的本事，那都是万人敌的少年猛将。 耶律余里衍还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一次大胜仗，有限的几次胜利都是李宪指挥的。现在手里终于有了一支能够打硬仗的部队，她当然急于大干一场证明自己，不让萧芸娘专美于前。 鹰嘴坝是一个天然隘口，只要占领东西两侧的制高点，就可以掐死这个南北通道。 耶律余里衍过去数年都在军旅之中，裴凤琦是千年将领世家出身，卜辙跟随李宪从栾城到汴梁又杀回蔚州，对于战术要点都是一眼如故。 他们三个人来到鹰嘴坝一看，这里根本没有必要放一个团，也放不下一个团，只要两个连就可彻底堵死。 事情总是阴差阳错，神仙也无法避免。 重新扩编的奎星团，青龙营营长向成、副营长向吉这两兄弟，还是卜辙在偃师俘虏过来的，然后一路北上打出来的感情。白虎营营长裴小七，那是裴凤琦的小兄弟。 兄弟们好久没见了，突然碰到一起自然要说很多话，其中就说到佛头山的那次战斗，裴小七至今都还咽不下那口气。 “大哥，就是涅剌部的那帮混蛋，勾结女真鞑子给我们下套。可怜公子给我组建的摧锋营一仗下来，四个连只剩下一个还能作战。这段时间只要闭上眼睛，我就看见那些兄弟死不瞑目。” 裴凤琦不过二十出头，卜辙才十六岁多一点儿，他们这一对正副团长虽然对李宪足够忠心，但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裴小七一心憋着要报仇，他的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顿时把新上任的裴凤琦、卜辙气得想吐血。 尤其是裴凤琦，一听自己的小兄弟裴小七被别人欺负成那样，心头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耶律余里衍在宫廷里面长大，对于如何运作造势，如何引导舆论方向，已经接近专家级别，推波助澜绝对是一把好手。看见裴小七找裴凤琦告状、向吉找向成和卜辙告状，她就知道军心可用。 “兄弟们不用伤心，按照公子的部署，就是要在敕勒川吃掉敌人的一半兵力。我们的任务就是掐断敌人和大本营的联系，免得溃兵逃回去。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鹰嘴坝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展开兵力，这个事情可能要合计合计才行。” 耶律余里衍不动声色，却按照自己的构想，开始不露痕迹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 裴凤琦果然问道：“公主，你是这一路的主帅。我们这些人来自南方，对大漠的各方势力不了解。应该如何发挥我们的作用，才能更好地配合公子，还请公主明示。” 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国的公主，对于自己国家的基本情况当然心里有本帐。虽然她并没有踏遍大漠的每一寸土地，但当初跟随爹爹耶律延禧游猎的时候，鹰嘴坝这个地方她来过。 “根据公子的战略意图，他的目的就是尽快深入漠北。”耶律余里衍首先把李宪搬出来，然后开始引导众人：“涅剌部落挡住鹰嘴坝北侧通道，等于捏住了公子的咽喉，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你们都明白。” 卜辙接口说道：“不错，只有抹掉涅剌部落的祖庭，才能彻底打开北上通道。” “难怪公子非常看重你，看问题果然一针见血。”耶律余里衍不愧是一只妖狐，首先把卜辙给圈进来了：“要想搬掉涅剌部落的祖庭，仅仅依靠我们四千多人还有些困难，只怕还需要一些特别手段才行。” 裴凤琦看见耶律余里衍胸有陈竹的模样，顿时也来了兴致：“公主计将安出？只要能够报佛头山之战的一箭之仇，而且能够更好地策应公子，奎星团肯定全力以赴。” 耶律余里衍这才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据我所知，涅剌部落的北面有三个小部落，分别是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他们和涅剌部之间有极大的利害冲突。我的观点是争取这三个小部落，然后南北夹击，一举摧毁涅剌部祖庭。” 耶律余里衍的这个战术措施，刚好和李宪此前的临时调整的战术步骤相反。 按照蒙陀纠的建议，首先和涅剌部讲和，稳住对方的同时，给自己争取时间铲除三个小部落，然后回头收拾涅剌部这个庞然大物。 可惜缺乏必要的通信手段，裴凤琦、卜辙等人还不知道李宪临时调整战术目标。 耶律余里衍欲擒故纵，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倒是有一计，只可惜担心闹出误会，不敢轻易采用。” “我们公子胸怀宽广，绝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卜辙有些迫不及待：“只要对大局有利，公主有什么计策尽管拿出来。” 耶律余里衍从怀里摸出一枚玉印和一枚金印：“你们看，这就是我的蜀国公主印和特遣军团长印。如果我以公主的名誉敕封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给他们许下一些好处，肯定能够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涅剌部祖庭。” 裴凤琦、卜辙、裴小七、向成并不了解大辽国的军政情况，一看可以得到三支援军，根本没有想过其他问题，顿时怂恿耶律余里衍实施计策。 其实这个计策很简单，耶律余里衍写了三封信，也相当于三张委任状，分别委任三个部落的大头人为大辽国西北路招讨司详稳，加盖蜀国公主印。 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原本属于涅剌部的藩属，现在耶律余里衍一纸任命状，就让三个小部落和涅剌部平起平坐。 耶律余里衍从女兵营挑出六个女兵，这都是她原来女兵连里面的骨干，然后从俘虏兵里面挑选二十四名男兵作为护卫，组成三个传令小组。 这些人都是契丹发型，精通漠北各部的方言，而且六个女兵都是耶律余里衍的贴身侍女，对大辽国的情况了如指掌，倒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传令小组的每个人都配备最好的三匹马，确保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到。 耶律余里衍命令两个驮马式弩箭连立即展开，分别占领鹰嘴坝东西两侧的制高点，切断涅剌部南北之间的联系，完成李宪交代的战斗任务。 与此同时，耶律余里衍命令裴凤琦、卜辙，分别率领裴小七的白虎营、向成的青龙北上，一旦接到北面三个部落的回信，就马上对涅剌部祖庭发起突然袭击。 耶律余里衍的警卫营，就是原来的朱雀营，营长是韦秋明，副营长是耶律敏。 韦秋明是落霞观的第三护法，心灵就像一张白纸，跟随李宪之后才开始接触人世间的各种阴谋诡计，对官场、军事方面依然不十分精通。 看见耶律余里衍和裴凤琦、卜辙等人商量的事情，韦秋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却又说不出所以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韦秋明还是命令朱雀营北上。 等到李九郎完成千里加急的兵力安排，鹰嘴坝就剩下两个驮马式弩箭连。 驮马式弩床需要经过专门训练才能作战，所以加强给奎星团的两个连，是从黑煞第一团整体抽调过来的。 黑煞第一营第六连：连长单韬，副连长刘德智；黑煞第二营第六连：连长侯三儿，副连长郝金山。 单韬、侯三儿这两个连长，都是摧心掌黄裳的记名弟子。刘德智、郝金山这两个副连长，都是飞狐军原少年营的骨干。 驮马式弩箭连，属于飞狐军的杀手锏之一，李宪是作为机枪连给战斗营配备的，连长和副连长都是最信得过的人担任。 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一共五百六十人，一百二十八张弩床，理论上在没有把弩箭发射光之前，可以对抗六千骑兵的冲击。 侯三儿是七师兄，留守的两个连当然他说了算：“九郎兄弟，赶紧回去向我师叔禀报，余里衍把奎星团的主力带走了。” 就这么地，李九郎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回来，韦冬宁一听就急了，所以赶紧找到李宪紧急磋商，主要是推测耶律余里衍究竟想干什么。 “事情已经彻底糟糕了，现在着急也没用。”李宪把韦冬宁拉到僻静处低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余里衍急于求成，肯定直接对涅剌部祖庭动手了。” 韦冬宁顿时脸色发黑，伸手一指中军帐：“这里怎么办？谈判还在继续，六千多人都没有放下武器，一旦闹起来如何收场？” 第0559章 杯酒释兵权 李宪心中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信奉无利不起早的哲学，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浪费时间推测耶律余里衍想干什么，他认为纯粹白费功夫。 他冒险穿插过来的根本目的，是不想让金国女真鞑子、大辽余孽耶律大石彻底掌控大漠各部，从而干扰自己的战略计划。 耶律余里衍矛盾与善变的性格，李宪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能够把她改造过来，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当然更好。万一无法改变过来，那就只能借力行船，让大漠深处变得更加混乱。 有时间推测别人想干什么，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采取一些补救措施，尽可能控制事态的恶化程度。 看着草地上六千多人的涅剌部军队，李宪突然轻声问道：“我们带出来的马奶酒有多少？” 韦冬宁摇摇头：“那些酒为了冬季御寒储备的，能有多少？一共只有四十桶，合计两千斤，另外就是救伤用的神水一千斤。” “都拿出来，我今晚要请涅剌部落伍拾长以上的兄弟喝酒！”李宪微微一笑：“马奶酒还不简单吗？只要今后找到一个地方停留半个月，就可以弄出一批来。” 韦冬宁有些不满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自从牟长霞、萧芸娘不在身边以后，你越来越放肆。如果你总这样下去，我回去以后如何向大家交代？” 李宪呵呵一笑：“烟是敲门砖，酒是开心锁。男人在一起谈不拢的时候，要么抽烟，要么喝酒。” 韦冬宁听得莫名奇妙：“喝酒也就罢了，用砖叫砸门，我没见过敲门还用砖。抽烟是干什么？” 大意之下胡乱说话，李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烟草传入中国，还需要三百多年时间。 没法解释就不解释，李宪果断地一摆手：“反正男人碰到一起，除了说话打架之外，还能做很多事情。今天晚上先喝酒，其它的到时候再说，你赶紧下去让人准备。把马奶酒拿出八百斤，神水拿出五百斤，兑在一起搅拌均匀。” 韦冬宁根本不买账：“神水是用来救伤员的，怎么能喝？” 没办法，李宪只能低声解释：“神水其实更好喝，但是要救伤员，所以老子不让喝。今天情况特殊，必须要用一些了。” 军人都能够喝酒，但是白酒会让人酩酊大醉思路不清，所以李宪严禁军中饮酒。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唯一怀念的就是啤酒。他不会酿制啤酒，却知道和啤酒度数差不多的马奶酒酿制工艺，酒精度大概在十二度左右。 马奶酒一千多年前就出现了，但草原上各部落的马奶酒，都是让新鲜马奶自然发酵以后过滤出来，口感不是很好。 唐浩然在蔚州开办两个马场之后，因为马奶腥味太重不适合人们饮用，所以李宪提出酿制马奶酒储备起来。 李宪带出来的马奶酒有两种，发酵马奶酒是过冬御寒准备的，酒精度十二度不到，两千斤。 蒸馏马奶酒极为清澈，是作为伤口消毒用的，飞狐军里面称之为神水，酒精度四十度左右，一千斤。 本来酒精用粮食酒酿制最好，但是粮食酒里面夹杂有害成分，李宪无法提纯。马奶酿酒没有其它成分，所以李宪宁愿用低度酒消毒救治伤员。 李宪突然想到马奶酒，当然不是随心所欲。 听说耶律余里衍孤军深入，李宪心中顿时就急了。但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绝对不想把眼前的六千多人都给杀了。 如果不妥善处理眼前的这六千多人，李宪就没有办法率部北上。一时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杯酒释兵权”这个典故。 酒，这个东西在中原地区很平常，但是在草原深处可就了不得了。因为草原上没有粮食，酿酒也就没有原料，更没有酿酒工艺。 草原部落的马奶酒，酒精度大概在三到五度，李宪觉得就是一般饮料，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而是部落用来祭祀天神的东西。 除非你立下大功，大头人才有可能赏赐一碗马奶酒，那是你祖上积了八辈子德，属于无上的荣耀。 既然自己挂出了仙授大将军的旗帜，那就要比天神更有用。就算不能普度众生，至少可以让少数人喝点儿酒，而且酒精度在二十度以上。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涅剌部落这六千人的军队里面，绝对没有几个人喝过酒，他今天就要让里面的各级将领开开洋荤。 “我和你们的统领大人图瓦纳、塔尔干说过，我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讲道理的。到现在也没有讲好，天色又晚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天请大家喝酒。我虽然是仙授大将军，但这种酒也不多。普通军卒十个人一斤，十夫长五个人一斤，伍拾长两个人一斤，百夫长一个人一斤。” 果然不错，李宪来到人群中说了一通，六千多人开始嗡嗡，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一直等到霍尔跶、乔十三带着辎重连把酒抬出来，酒香飘散之后才安静下来。 李宪让韦冬宁勾兑一千三百斤，刚好够两方面万余人都尝一尝。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搞鬼，黑煞团两个营率先倒酒。 然后班长找对方的十夫长，排长找对方的伍拾长，连长找对方的百夫长，普通士兵直接掺杂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下酒菜敞开供应，就是李宪用马肉制作的肉松。 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军队中的酒极为稀罕，只有打了大胜仗才有可能尝一口。普通军卒只有一两酒，所以大家都非常珍惜，喝的速度并不快。 尤其是涅剌部落的军卒，绝大部分都是奴隶身份，根本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他们几乎每次都有舌头舔一下，然后回味无穷。 李宪并没有参与喝酒，李奚骨、蒙陀纠、裴小乙、裴小二、裴小三陪同图瓦纳、塔尔干喝酒，给他们每个人安排了十斤。 韦冬宁在女兵连帐篷内陪着李宪，依然有极大的担心：“你说的果然不错，看他们喝酒的样子就像老朋友。可这样就行了吗？” “没这么容易啊。”李宪也是满脸乌云：“敌对双方消除戒心不容易，让他们的将领放下兵器就更不容易。不管怎么说，喝了这顿酒，心中的敌意肯定会消散许多，这就够了。传令下去，警卫营做好开拔的准备。” 女兵连连长萧晨露、副连长尹风儿联袂进来，尹风儿有些吃惊：“公子，事情根本没有解决，难道就这么离开？” 李宪苦笑道：“如果我想扩编军队，除去十夫长以上的七百多人，剩下的五千多普通军卒，我至少可以带走一大半。可惜我不想扩张军队啊，不走怎么办？” 韦冬宁恍然大悟：“原来公子并不是要收编这支部队，而是要消除他们的敌意，然后立即全军开拔。即便他们随后跟上来，如果涅剌部落的祖庭崩溃，他们也将变成无根之水，无本之木，最后一溃而散。” 李宪点点头：“你们记住，战争有多种表现形式，并不一定强调杀人多少。余里衍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我们措手不及，但肯定要做一些策应工作。如果能够瓦解对方六千军队，我们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损失了一千多斤酒，何乐而不为呢？” “唉——”韦冬宁摇摇头：“也不知道我们那位余里衍公主，能不能体谅公子的一片苦心啊。” 说到耶律余里衍，现在根本不可能想到李宪这么个人物，因为她太兴奋、太紧张、太激动了！ 裴凤琦和卜辙动作如风，两个营相距二十里齐头并进，离开鹰嘴坝的第二天傍晚时分，采用左右包抄的方式，一口气拿下了涅剌部落的左庭八百户。 青龙营营长向成、白虎营营长裴小七，都是怀着报仇雪恨的心情而来，左庭族卫队四百人无一漏网，全部横尸就地。 学习李宪的办法，三下五除二干掉所有头人。然后利用公主身份发布命令，把所有奴隶变成平民，得到了八百户的效忠，这当然是个好兆头。 深入大漠第一仗旗开得胜，耶律余里衍自然兴奋至极。 全军休整三个时辰继续向西北方向挺进，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有力抵抗，一路上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四天时间拿下涅剌部三个驻牧区，收拢一千七百余户，人口数过万，牲口数量突破二十万， 恰在此时，耶律余里衍派出去的信使小组返回来，同时带回好消息。 王纪剌部的大头人也忽达、茶赤剌部大头人赤温、鼻古德部大头人嘎斯，分别带领一千二百骑从北面夹击过来，距离涅剌部落的祖庭不足六十里。 耶律余里衍掐指一算，三个小部落近四千兵力，自己手头加上女兵营一千六百多人，总兵力接近五千。用九千人突然袭击涅剌部落的祖庭，战斗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料。 涅剌部落接近五千户，加上奴隶超过四万人，牲口数量超过四十万，这些东西马上就会变成自己的了。 耶律余里衍现在有点儿小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她都快要忘记李宪是谁了，哪里还有时间想起来。 随着部队连战连胜，耶律余里衍的胃口越来越大，命令青龙应居左，白虎营在右，她本人亲自率领朱雀营居中策应，仿佛三只箭头扑向涅剌部右庭。 经过三个时辰的剧烈战斗，以伤亡四百多人的代价，全歼涅剌部右庭族卫队一千六百余人，再次接收一千一百多户。 至此，耶律余里衍率部转战六天六夜，来回奔驰一千二百余里，展开大小战斗七次，彻底扫清了涅剌部落祖庭的外围。 收拢牧户两千八百余户，人口接近两万人，牲口超过了八十万，耶律余里衍的声势大壮。 涅剌部祖庭所在地——哈虎儿泺，已经成为耶律余里衍此次战役最后的一个目标。 第0560章 命运三岔路 旭日东升，天气凉爽。 这是对涅剌部落祖庭最后的一击，两个营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就等耶律余里衍一声令下，今天就可以完成全部战斗任务。 大战在即，耶律余里衍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所以她拧着马鞭端坐在追风马背上，一双秀目紧盯着正北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来，耶律余里衍能够如此顺利扫荡涅剌部落外围，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促成的： 第一，图瓦纳、塔尔干率领部落主力南下，目前没有接到不好的消息，所以涅剌部大头人萨陀哈把注意力放在北面，防止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趁火打劫。临时武装起来的四千族卫队，也部署在北面。 第二，大辽国崩溃这件事情，大漠深处的奴隶不可能知道。耶律余里衍的突然出现，而且带着强大的军队，普通奴隶自然恭迎跪接大辽国公主殿下。 耶律余里衍能够得到两千八百户的效忠，是因为她学习李宪对牧民作出承诺：取消所有人的奴籍，杀掉无恶不作的头人，让穷苦牧民当家作主。 如果别人说这话，那些牧民还不会这么快就相信，起码也会半信半疑。比如说李宪占领昂耆泺之后，那些已经获得解放的奴隶，刚开始根本就不相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耶律余里衍的身份不一样，她使用公主大印发布文告，代表大辽国朝廷宣布涅剌部大头人是叛逆，这就叫师出有名。所以她后来才能一呼百应，横扫千里。 现在问题来了，而且是让耶律余里衍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大问题。 首先，涅剌部落高层已经知道大辽国余里衍公主驾到，因为蜀国公主的三面大旗已经能够用肉眼看见，而且宣布自己是叛逆，左庭和右庭都已经被攻破，所有的族卫队全部被屠杀一空，说明这个蜀国公主不会放过自己。 涅剌部大头人萨哈托不会束手就擒，所以摆开了全力一搏的阵势，那就是全民皆兵，祖庭三万多人都是战士。 其次，如果按照此前的做法，耶律余里衍要当众宣布杀掉所有头人，解放所有奴隶，让萨哈托临时拼凑起来的所谓军队不战自溃。 现在麻烦了，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并不是一般将领带兵，而是大头人亲自率领一千二百族卫队过来助战。 一旦耶律余里衍宣布杀掉所有头人，也忽达、赤温、嘎斯这三个大头人肯定掉头就走，甚至临阵倒戈和涅剌部联起手来对付自己。 裴凤琦是裴家军的后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现在两军已经碰头，属于箭在弦上，继续拖下去对敌人有利，对自己就非常不利了。 裴凤琦并不知道耶律余里衍在犹豫什么，所以策马过来问道：“公主，两个营都已经做好冲击准备，为何还不下令发起进攻？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士气一旦消耗掉，冲击力就会大幅削弱。” 临战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战阵对决，强调的是舍死忘生，勇猛顽强。打仗打的就是士气，要有舍我其谁的冲天豪气。 这是李宪再三强调的战术原则，耶律余里衍当然不会忘记。 耶律余里衍银牙一咬，终于下达了攻击命令：“两翼出击，我率领女兵营居中策应，打——” 裴凤琦和卜辙分别率领白虎营、青龙营猛冲而出，从涅剌部东南、西南杀了进去，耶律余里衍率领朱雀营一千六百多女兵，摆成一个方阵缓缓压上去。 进攻大部落的祖庭，就相当于攻占一个朝廷的京城，也就是最后的战斗，属于争抢战利品的战斗。那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南面近五千人发动突袭，北面的三个部落自然落井下石，分三路攻了上来。涅剌部顿时遭到五路围攻，战斗一开始就一边倒。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涅剌部落的主力部队全部出去了，现有的实力抵挡北面的三个小部落当然是可以的。但是裴凤琦和卜辙率领的战斗营，根本无人能够抵挡。 卜辙手里的断魂锛，重量六十多斤，而且招式诡异，让人防不胜防。紧随其后的向成的熟铜棍、向吉的三股火焰叉、樊龙涛的镔铁枪，都有独到的功夫。 裴凤琦手里的镔铁长枪同样是六十多斤，而且是裴家军的不传之秘，裴鸾娇就可以和萧芸娘斗个不相上下。紧随其后的裴小七同样是裴家枪法，章明是萧家枪法，楚赫诺是奚族棍法。 这八员小将是李宪非常看重的嫡系将领，放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小瞧，更何况同时出马对付一个小部落。 两路大军都有四员猛将打头阵，每个人率领两个连猛打猛冲。两个战斗营自然如入无人之境，眨眼的功夫就冲破了涅剌部的防线杀到垓心，把敌军一分为三各自为战。 耶律余里衍指挥韦秋明、耶律敏，朱雀营一千六百女兵以排位单位分散开来，构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弧，专门抓捕向外逃跑的溃军和妇孺。 这个战法已经在前面多次检验，简直百试百灵，战局并没有出现多少偏差。 卜辙率领的青龙营率先攻破最核心的牙帐，涅剌部的大头人萨陀哈被生擒活捉。 裴凤琦不甘落后，匹马单枪挑战涅剌部总都统乌托，最后同样把对方抓了回来。 擒贼先擒王，不仅仅是打击敌人的士气，主要是折断敌人最强大的攻击箭头，这是冷兵器作战的重要战术之一。 失去了大头人萨陀哈、总都统乌托的指挥，涅剌部的数万人顿时群龙无首。随着三个部落近四千人杀到哈虎儿泺边上，战斗戛然而止。 这一仗仅仅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涅剌部落临时武装起来的四千族卫队，当场就有近两千人被杀，两万多妇孺成了俘虏。 耶律余里衍比较满意的是，奎星团两个营仅仅损失了不到五十人，可谓是大获全胜，应该犒劳三军。 反正东西都是涅剌部落的，杀牛宰羊，燃起篝火，庆祝白天的胜利。 涅剌部落的金顶牙帐，变成了蜀国公主的中军帐，耶律敏带领朱雀营第一女兵连担任护卫。 朱雀营第一女兵连，就是耶律余里衍原来的女兵连，也就是她的亲兵，一共三百六十人，在进攻昂耆泺的时候折损了八十多人。 耶律余里衍在中军帐宴请也忽达、赤温、嘎斯三个大头人，韦秋明率领朱雀营剩下的五个女兵连，看押着被自己俘虏过来的一万多妇孺。 裴凤琦和卜辙也没有歇着，指挥两个营看押被分割出来的涅剌部男丁，这也是非常重要的战后处理措施。 安排好一万多妇孺宿营，韦秋明找到第二女兵连连长：“刘桂枝，马上把裴凤琦和卜辙给我请过来！” 刘桂枝，今年十三岁，是李宪在昂耆泺亲自提拔起来的。 当时整个黑讫支部落的女人都失魂落魄，只有这个小姑娘第一个找到李宪要当兵，随后在昂耆泺亲自挑选了两百八十个少女组成一个女兵连。 后来才知道，刘桂枝并不是黑讫支部族的人，而是被抢过来的燕京女孩，仅仅记得爹爹姓刘，刘桂枝这个名字就是李宪给取的。 刘桂枝每天跟着韦秋明练武艺，所以态度非常恭敬：“秋明姊姊，裴大哥和卜大哥都在忙啊，现在找他们不合适？” 韦秋明摇摇头：“他们忙来忙去有什么用呢？我总觉得事情很不好，需要和他们商量一下。从现在开始，你的第二女兵连、奚云朵的第三女兵连、楚枫影的第五女兵连，都只能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韦秋明在落霞观长大，属于不是出家人的出家人，心如白纸，心性空灵，所以对于未知的危险有特殊的感应。 事实上，韦秋明的感觉没有错，事态的发展已经出现了偏差。 耶律余里衍在金顶牙帐宴请三大头人，刚开始还很顾及身份，颠来倒去都是互相恭维。但随着交谈的深入，几个人越来越熟络，说话就开始涉及到核心利益问题。 战斗结束了，并不代表问题结束了，而是才刚刚开始。 草原深处的各部落互相兼并，这是过去数千年的常态。既然涅剌部已经崩溃，应该如何分配战利品？ 涅剌部祖庭的六十万牲口、两万多妇孺、一万多男丁，到底应该如何处置，成为耶律余里衍、也忽达、赤温、嘎斯的争论焦点。 耶律余里衍神情严肃：“先知告诉我们：严冬降临的时候，羊群就要聚在一起取暖。诸位都是一言九鼎的大头人，承担着整个部落的安危。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女真鞑子派遣完颜婆卢火、完颜昌深入漠北，对各部落严厉打击。” “女真鞑子残暴不仁，室韦部、乌古部、敌烈部都已经遭到严重摧残。他们把各部落变成奴隶，然后抓去修建金界壕，每天都有数百人死亡。如果各位大头人还是各行其是，你们部落覆灭的日子还很远吗？” 鼻古德部大头人嘎斯沉声说道：“公主殿下说得好，如果各部落不抱成团，最后肯定被各个击破。我已经接到北院大王耶律大石的书信。他让我整顿族人，准备迎接他率部西行。” 王纪剌部大头人也忽达点点头：“我们都已经接到书信，正在慢慢收拢族人。等到北院大王耶律大石收拢敌烈三部和扎剌部，就是我们全部集结起兵，重振大辽国的时候。涅剌部落却急于南下，分明是想投靠女真人，所以我们才会群起而攻之。” 果然被李宪说中了，耶律大石并不是要就地组织力量抵抗女真鞑子，而是要壮大力量向西撤退。 耶律大石一旦全军西移，行军途中的侧翼必然出现防御漏洞，李宪和毕长青不会放过两面夹击的机会。 李宪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他说要动手就肯定要动手。 耶律余里衍顿时纠结起来：怎么办？ 第0561章 奎星团分裂 突然得到耶律大石的确切消息，耶律余里衍顿时纠结起来，当然是有道理的。 第一，虽然李宪没有明说，但是耶律余里衍已经推测出李宪究竟想干什么。 镇州西面的可敦城，是大辽国西北路招讨司的御马监所在地，也是大辽国最后的一座军马场。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不想到漠北吃苦，所以一直躲在云内州附近，总希望重新夺回西京大同府继续享福。 正因为如此，耶律延禧没有听取耶律大石的西进建议，更没有想过利用可敦城御马监的战马，把镇州的十八部落武装起来抗争。 耶律大石看中了可敦城御马监，这还可以理解，因为他本来就是大辽国朝廷的重臣。 耶律余里衍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可敦城御马监有两万多匹甲等战马，还有二十万匹战马资源，这属于大辽朝廷的机密，李宪这个小贼如何知道的？难道他真是无所不知的神仙？ 第二，现在的事情已经摊明了，耶律余里衍必须立即拿出自己的态度，在耶律大石和李宪之间做出选择。 耶律大石虽然是大辽国的叛逆，但他毕竟是太祖阿保机的八世孙，无论他做什么都是耶律家族的事情。 耶律余里衍虽然倾向于耶律大石，而不是来历不明的李宪那个小贼。但是，真的要舍弃李宪那个小贼吗？ 灵仙县、定安县、东团堡的合作，五台山的舍命救援，这些事情纷沓至来，让耶律余里衍心中乱成一团。 一直没有说话的茶赤剌部大头人赤温，突然开口说道：“我们能够一举覆灭居心叵测的涅剌部落，公主殿下是第一功。现在大辽国已经残破不堪，各部落也是群龙无首。如果换作是一位王子带兵过来，我们三家毫不犹豫就会推举他当大汗。” “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便是你的驸马带兵过来，只要能够带领我们走出困境，我们也可以推举他当大汗。可历史上从来没有女人当大汗的先例，我们只能对不起公主殿下，希望公主殿下尽快分派战利品，我们还要向北院大王耶律大石禀报。” 赤温说的是常情，大辽国五十七部从来没有女大汗，耶律余里衍这一瞬间痛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大好局面，就这么送给耶律大石那个叛逆，耶律余里衍非常不甘心。 可是驸马，这个节骨眼上到哪里去找一个驸马呢？ 有能力统率各部走出困境的人当然有，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可是，李宪那个小贼会答应做自己的驸马么？耶律余里衍半份自信都没有。 过去那么长时间，自己使用各种勾引手段都用过，李宪那个小贼好像一根木头，心里只有牟长霞、萧芸娘和薛沁儿。 再说了，前不久两个人还大吵一顿，李宪那个小贼就已经表明态度，连世袭罔替的南院大王都不要，怎么可能屈尊过来当什么驸马？ 难道现在派人赶到蔚州去，直接把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杀了？这更不现实。 先别说杀不杀得了，就算真杀了那三人，按照李宪那个小贼的性格，不仅不会给自己当驸马，很可能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杀了。 耶律余里衍一时间柔肠百转，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天色已晚，我连续转战多日极为疲惫，三位大头人也回去休息一下。东西都在这里，也不可能长翅膀飞了。有关战利品的问题，都是为了大辽国出力，我绝对不会多拿多占，我们明日再议如何？” 把三位大头人送走，耶律余里衍立即把自己的心腹耶律敏找过来：“立即通知裴凤琦和卜辙过来见我！” 耶律敏摇摇头：“公主和三位头人协商的时候，韦秋明把裴凤琦、卜辙、向成、裴小七找过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韦秋明是来自落霞观的第三护法，不仅个人武功高强，而且地位超然。她是李宪内卫女兵排的统制官，韦冬宁也要听她的。 “哦？”耶律余里衍闻言大惊：“既然有这种事情，为何不提前向我禀报？” 耶律敏躬身说道：“公主已经吩咐不得随意靠近大帐，而且往常也是韦秋明安排营区防御，青龙营和白虎营也没有什么其它动静，所以不敢打扰公主和三位头人密商。” 耶律余里衍略一沉思，随即吩咐道：“立即把乌托请过来！” 乌托，就是被裴凤琦生擒活捉的涅剌部总都统。 时间不长，耶律敏就推着五花大绑的乌托来到牙帐。耶律余里衍赶紧上前，亲自解开了绳索：“乌托将军受委屈了，请里面就坐。” 乌托，三十出头年纪，长得五大三粗，再加上浓眉大眼和高耸的鼻梁，仿佛一尊铁塔相似，倒也堪称一员猛将。 捏了捏酸胀的双臂，乌托坦然走进大帐盘膝坐下，然后抬头看着耶律余里衍：“败军之将，何劳公主挂怀？” 耶律余里衍亲自给乌托斟上一碗酒，这才低声说道：“萨陀哈派遣察尔罕、扎莫斯和完颜阿里合联手对我不利，和乌托将军毫无关系。萨陀哈暗地里和女真鞑子勾结，这是不能容忍的，所以我才会提兵前来。” “现在萨陀哈已经被生擒，难道乌托将军要给他殉葬吗？涅剌部落的男丁都在，我并没有妄杀一人。如果乌托将军还想在疆场上大展雄风，我可以让你继续带兵，而且只要条件成熟，允许你扩军一万五千人，如何？” 乌托挺身单膝跪地，右拳一击左胸：“末将愿听公主驱使！” 耶律余里衍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现如今涅剌部落群龙无首，这不是办法。我想任命你为蜀国将军，连夜对左庭、右庭、祖庭三部进行清理，选拔三千忠勇之士重组皮室军，作为蜀国公主帐禁卫军，马匹军器由你挑选。” 乌托闻言大喜：“天神在上，末将誓死追随宫主殿下！” 耶律余里衍很快写了一张手令，又从怀里摸出公主印盖上，而后端起自己的酒盅说道：“国难显忠臣，我敬乌托将军一杯！” 耶律余里衍快刀斩乱麻，三言两语就给自己拉起三千禁卫军。看着乌托大步离开，她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朱雀营营长韦秋明，求见副支队长！” 耶律余里衍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秋明啊，快快进来！” 耶律敏一掀门帘，韦秋明闪身进来没有废话：“刚才接到报告，据说公主提起俘虏乌托。我刚才看见乌托进入左庭部属营区，据说是公主的手令。我负责营区内卫，所以过来问问所为何事？” 耶律余里衍一摆手显得无所谓：“现在的情况不同，我们外面还有三个部族的军队。现在涅剌部数万人群龙无首，如果把我们两个战斗营拘绊住，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麻烦了。乌托也是各为其主，并非什么坏人，所以我让他挑选一批预备兵员。” 韦秋明不为所动：“公主让他挑选多少人？” 耶律余里衍笑道：“也就三千人，不多。” 韦秋明顿时脸色一冷，说话的语气也变了：“我们一个战斗营两千一百人，公主居然让一个俘虏组建三千人的部队，而且马匹军器由他挑选，还叫不多？公主想干什么我不想过问。但是我们两个营的战损都还没有补充，难道就不担心兄弟们有看法？” 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韦秋明，我是特谴军团的军团长，也是这支部队的总指挥，难道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你这个营长同意吗？” 韦秋明冷笑一声：“你做事情当然不需要我同意。既然你说自己是军团长，那么就应该知道，飞狐军的任何人做事都需要公子同意！你请示过公子吗？” 耶律余里衍突然站起身来：“据我所知，萧芸娘当初在灵仙县组建两个独立营四千人，而且我还指挥其中的一个营战斗过，也没有经过李宪同意。我不过是组建三千人的一个营，难道也不行么？” “真是笑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韦秋明更不退让：“萧芸娘扩军四千对抗完颜彀英，组建的是飞狐军独立营，守卫的是蔚州。你干了什么？你擅自扩军三千，而且是重组大辽国的皮室军，请问这是飞狐军的编制吗？” 耶律余里衍火气也上来了：“我是大辽国公主，当然要组建大辽国的军队。” 韦秋明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余里衍，你真的想明白了，一定要脱离飞狐军吗？” 耶律余里衍断然摆手：“什么脱离不脱离？我本来就是大辽国公主！组建皮室军，重振大辽国，这是我的本分，和你无关！” “那行，但愿你不要后悔，更不要再次找公子救命！”韦秋明说完转身就走，结果被耶律敏拔剑挡住了去路。 “我知道你有两下子，曾经还行刺公子，可在我面前还是不够看的。”韦秋明扭头看着身后的耶律余里衍：“居然想拦住我，难道你们两个人都不想活了吗？” 耶律余里衍气得俏脸发白，但还是一挥手：“让她走！” 耶律敏一跺脚：“公主——一旦她鼓动两个营闹事，乌托将军的部队还没有组建起来啊？” 耶律余里衍摆摆手：“她不光剑术高强，身上还有两百四十根金针。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没用的。让她走，李宪派她过来当营长，是为了保护我的，当然也是为了监视我的。但是没有李宪的命令，她不敢杀我。” 韦秋明呵呵一笑：“看来你一点都不傻，还知道公子的意思。可惜你正在做傻事却不自知，到时候要后悔莫及。” 第0562章 李宪的对策 李宪坐在一块灰色岩石上，凝视着西面的落日。 韦冬宁的大红马还没停稳，李宪就问了一句：“哈虎儿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韦冬宁拍拍心口喘了一口气：“还能怎么样呢？韦秋明和余里衍彻底闹翻了，然后命令裴凤琦和卜辙的奎星团连夜南撤十里，和余里衍拉开了距离。你真有意思，手下都造反了，居然还在这里稳坐钓鱼台，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李宪微微一笑：“只要奎星团没有大的损失就好，该着急的是别人，我着什么急？秋明很不错啊，营长可以指挥团长。你应该向秋明学习独当一面，不要总在我身边当传话的小丫头。” 韦冬宁在李宪后心捶了一拳：“你当我不知道啊？秋明走的时候，你专门和她谈了半夜，还给她写了一张纸条。别说裴凤琦和卜辙是你的心腹爱将，就算整个飞狐军她也能调动？” 李宪把韦冬宁扯到自己身边坐下：“李奚骨的黑煞团上来没有？” 韦冬宁拉着李宪的左手，好像在数指头的个数，说话声音很小：“已经越过鹰嘴坝三十里扎营，给随后跟上来的图瓦纳、塔尔干让开了通道。你这一招叫做反客为主？目的是什么？” 原来，李宪请涅剌部的六千多人喝酒，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带着警卫营出发北上，在黑暗中还调走了黑煞团的新任副团长裴小乙和四个连。 用了一天一夜时间赶到鹰嘴坝，李宪命令在此防御的驮马式弩箭连撤离阵地，和带过来的四个连组成先遣队，裴小乙担任总指挥立即秘密西进。 这都是绝密行动，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李宪和韦冬宁知道。 李宪并没有离开鹰嘴坝多远，不过是越过鹰嘴坝之后前进不到十里，然后就向西横移二十里，在一条大山沟扎下营寨。 李奚骨暗中已经接到命令，次日凌晨和图瓦纳、塔尔干告别，据说要北上迎接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因为她找涅剌部的大头人萨陀哈讲道理去了。 这些话都是按照李宪吩咐说的，李奚骨带领黑煞团剩下的六个连缓缓行动，越过鹰嘴坝之后也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鹰嘴坝北面三十里扎下营寨。 李宪如此鬼鬼祟祟想干什么，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别人明白。 尤其是耶律余里衍公然分裂出去，李宪好像毫不在意，让知道底细的韦冬宁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对于耶律余里衍很可能出现的问题，李宪早就有心理准备。 因为李宪知道，一旦越过鹰嘴坝，耶律大石的消息就不可能隐瞒。因为涅剌部祖庭所在的哈虎儿泺，北面六百里就是胪朐河，河董城就在胪朐河北岸。 说起河董城，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八百年之后就很多人明白。二十世纪的林大帅乘坐三叉戟飞机逃跑，后来摔死在温都尔汗。 不错，大辽国修筑的河董城，就在后世的温度尔汗境内。 疏不间亲，自古常理。 耶律大石虽然是大辽国的叛徒，但也是耶律家族的嫡系血统，和耶律余里衍有一份血缘关系，神仙也割舍不了。 李宪相信，只要耶律余里衍听到耶律大石的消息，自己这个李半仙就不是一盘菜了，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谁让人家是皇族子女呢？ 李宪不着急，当然有不着急的理由，他心里的一本账没有外人明白。 耶律余里衍虽然是大辽国的公主，能够推测李宪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却不知道李宪是个神仙，知道真实的历史，当然也明白每个人的固有轨迹。 耶律余里衍虽然能够弄一支部队在身边，但她不知道李宪究竟会怎么下这盘棋，所以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李宪身上，战机自然就出现了。 李宪的优势，或者说耶律余里衍必败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耶律余里衍以为耶律大石的目标，就是要当北院大王。其实，耶律大石的目标是要取代耶律延禧，当大辽国的皇帝。 耶律余里衍是耶律延禧最宠爱的小公主，耶律大石既然要自己当皇帝，就绝对不可能让耶律余里衍出来碍手碍脚。 因为不知道耶律大石的内心世界，所以耶律余里衍接下来就非常危险，自然也就成不了大事。 第二，耶律余里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耶律大石三拳两脚就可以拉起一支部队，殊不知金国女真鞑子的动作更快，而且打压力度越来越强，耶律大石没有两年时间根本一无所成。 上一次耶律余里衍知道李宪要对可敦城动手，两个人大吵一顿，但是李宪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耶律余里衍大发雷霆，给人的感觉是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其实不然。 李宪心里一清二楚，经历过各种灾难的人，绝对城府极深，不会如此幼稚，更何况耶律余里衍这条变色龙。 耶律余里衍和李宪大吵大闹，实际上在施展自己的拿手好戏，主要目的是引诱李宪上当，可惜没有如愿。 不管耶律余里衍说什么，李宪都抱定打死不作声的原则，除了微笑之外没有其他多余动作，给人的感觉是被吓坏了。 如此一来，耶律余里衍心里就患得患失，无法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猜到了李宪的战略计划。 让耶律余里衍先行北上，本来就是李宪的计划之一。 大辽蜀国公主的大旗突然出现在漠北，别人不敢说，起码有两股势力要引起警觉。 第一股势力当然是耶律大石，肯定会怀疑耶律余里衍过来追杀他，自然就会采取相应的防御措施。如果耶律余里衍主动接近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会怀疑她居心叵测，很可能爆发一场巨大的冲突。 第二股势力就是女真鞑子，因为女真鞑子还不知道耶律大石是叛逃出来的，还以为耶律余里衍是按照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的计划，专门过来汇合耶律大石的。 为了确保大辽国余孽不会死灰复燃，女真鞑子绝对不会让两股势力轻易汇合，针对耶律大石的战术动作就会加快，让耶律大石没有足够的时间整合各部。 按照固有历史，金国女真鞑子一心图谋大宋，对西部各部落一直没有严厉打击，导致蒙古部落加速发展，最后酿成大祸。 把耶律余里衍这个大辽国公主弄过来，就是要引起金国女真鞑子的注意，然后增加对西北各部落的用兵力度，把蒙古鞑子扼杀在摇篮中。 不管出现哪种情况，耶律大石都不可能按照固有历史完成计划，也不可能收拢漠北十八部，李宪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没有灭掉图瓦纳和塔尔干的六千主力，这也是李宪给耶律余里衍增强实力。 既然耶律余里衍能够搞定总都统乌托，图瓦纳、塔尔干这两个人应该也能搞定。耶律余里衍掌控的军队超过万人，自然声势大振，直接盖过了耶律大石。 按照固有历史，耶律大石离开河董城的时候，手里的兵力加起来不足六千。 现在耶律余里衍手里有一万多人，耶律大石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在河董城发展势力，结果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李宪也需要时间，虽然他坐在这里好像云淡风轻，其实他最需要时间。 涅剌部彻底崩溃，这是李宪计划中的第一步，只不过换成耶律余里衍做了这件事情。 按照李宪的原定计划掉头向西，攻击前进六百里，占领赛音山达水泡。 这是一个水草丰茂的三角形区域，也是涅剌部落最大的一处草场，一定要连根拔起，让部队能够休整一个月。 这件事情原本很困难，可是耶律余里衍已经干掉了涅剌部右庭，等于打开了西进的通道。 耶律余里衍急于和北面的耶律大石取得联系，李宪终于抓住了机会。 裴小乙率领六个战斗连隐蔽西进，拿下赛音山达毫无疑问。因为李宪给裴小乙配备了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一线平推出去就可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李宪在阴山北麓安营扎寨，而且让第一大将李奚骨也在附近落脚，就是为了吸引耶律余里衍的注意力，给裴小乙创造机会。 “喂，你在想什么呢？”韦冬宁打断了李宪的沉思：“韦秋明、裴凤琦、卜辙三个人还在等你的命令，你究竟准备如何处理余里衍叛变这件事情？” 李宪微微一笑：“派人告诉他们，余里衍毕竟是大辽国的公主，自己的国家被人灭了，她心里好受吗？不好受。正因为如此，我们就应该体谅人家，而不是落井下石。让他们就在那里安营扎寨，互不干涉内政。” 韦冬宁把李宪的左手一甩：“你真大方！嘴巴一张，让大家都原谅她。你知不知道她手里还有一枚金印，名义上还是特遣军团的军团长。如果她命令毕长青全军倒戈怎么办？所以你应该立即下达一条命令，派人把特谴军团军团长的大印收回来。” 李宪呵呵一笑：“冬宁，我问你，余里衍会不会向女真鞑子投降？” 韦冬宁肯定的点点头：“按照余里衍的性格，只要还有一丝转圜余地，就绝对不可能投降。” 李宪突然严肃起来：“飞狐军不是我个人的。不管在谁手里，只要他誓死和女真鞑子战斗下去，我就不会收回兵权。军队在我手里，要和女真鞑子作战。在余里衍手里同样和女真鞑子作战，我收回来干什么？” 韦冬宁双手一甩：“公子付出那么多心血，就这么交给别人吗？想起来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李宪点点头：“你放心，我此前给毕长青写过一封信，对他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都有严格安排。如果没有我最新的亲笔信调整计划，余里衍无法调动毕长青。” “真的？”韦冬宁有些不相信。 李宪肯定的点点头：“不和你开玩笑，是真的。你以为鬼手书生这个名号是开玩笑的？如果余里衍能够调动毕长青，那他也就不是毕长青了。让人告诉韦秋明、裴凤琦、卜辙，严密监视北方的动静，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第0563章 祸兮福所倚 事情没有意外，耶律余里衍彻底搞定了图瓦纳、塔尔干，手中的军队急速膨胀到一万二千人。 大漠深处的各部落实力为尊，耶律余里衍身边一夜之间云集大军上万人，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的大头人顿时傻眼。 为了避免被直接吞并，三个部落的大头人再也不敢提什么战利品，反而赶紧表面上俯首称臣，拥立耶律余里衍为代牧大可汗。 涅剌部族被改成代牧大可汗的汗帐部族，大头人变成了蜀国将军乌托，图瓦纳和塔尔干被提拔为汗帐左、右将军。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为臣属部落，也忽达、赤温、嘎斯接受蜀国公主的敕封，担任部族详稳（将军）。 耶律余里衍经过一连串的运作，理论上拥有了四个部落，人口超过十万，牲口超过八十万，已经属于大漠深处首屈一指的大势力，具有了相当程度的自保能力。 耶律余里衍在哈虎儿泺大展拳脚，李宪终于放下心来决定西进。 七月初，也就是裴小乙占领赛音山达的十天之后，李宪率领警卫营、黑煞团后卫部队赶到了赛音山达，同时也知道了全部情况。 赛音山达是一个狭长的小湖泊，经过李宪目测，最宽处一百二十多米，最长处六百多米，最深处很可能有四米多，里面居然有十多斤重的金鲤。 小湖泊东南方向有一条小溪，从阴山北麓流淌下来。湖泊四周和小溪两侧就是广阔的大草场，涅剌部落最核心的一个驻牧区就是这里。 裴小乙率先给李宪汇报情况：“幸亏有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不然这一仗还真不好打。这里的族卫队虽然只有一千二百人，但却分布在方圆四百里的草场上，分别守护六个大牧群。我们只能随机应变，把六个战斗连进行临时编组。” “八个弩箭排为核心，组建了八个攻击小队。夺取湖泊四周之后，留下两个小队坚守，另外六个小队分头出击，经过十多天的追逐才解决战斗。大头人萨陀哈的长子和三个百夫长被杀，俘虏族卫队四百余人，贵族妇孺一千多人。” 李宪眉头一皱：“贵族妇孺？” “不错！”裴小乙神情凝重：“这里是涅剌部落避暑的地方，大小头人的家眷都在这里，所有财富也在这里。耶律余里衍拿下哈虎儿泺牙帐，仅仅得到牧群和军队，其它的东西都落到我们手里了。奴隶就有四千多人，牲口十七万多头，还有毛皮、粮草、珠宝若干，所以大头人萨陀哈安排长子亲自守卫。” 李宪摆摆手：“其它的都别说，你马上命令一个连立即出发，把所谓的贵族妇孺全部送到哈虎儿泺。耶律余里衍现在是那边的代牧大汗，把这些人交给她省得麻烦。让那些贵族妇孺把他们自己的物品全带走，不然的话，很可能要开战。” 裴小乙说的没错，李宪带领警卫营沿着小溪来到阴山北麓，才知道自己很可能占了大便宜，因为这里居然有“宫殿”！ 灰色巨石垒成的墙壁，上面用牛皮蒙成屋顶，进门以后是一个大天坑，边长二十多米，深度十多米。也就是说，这间牛皮顶的房子三分之二在地下，的确能够实现冬暖夏凉的效果。 类似的房子一共有二十七座，都是依山而建，在大草原上是了不得的“豪华”建筑，所以李宪称之为“宫殿”。 让李宪吃惊的第一个，其中三座房子里面居然堆放着粮食，大概有两万多斤。好像是大麦，又好像是青稞，肯定不是小麦。 李宪紧接着吃惊的是，一间房子里面堆放着铜铁锡之类的原材料，两间房子堆放着煤炭，居然还有六十几个工匠。 后来一问，原来都是通过交易，从各地买来的奴隶，分别是回鹘国、大夏国、大宋国的人，专门负责给涅剌部落铸造兵器。 “这里已经被我们占领，你们已经解放了，再也不是奴隶。可惜到内地有一千多里，你们现在也回不去，今后就跟着我。” 通过审查涅剌部落的兵器，李宪就知道这些工匠水平不高，所以宣布他们解除奴籍，适当提高生活水平，没有继续废话。 李宪一开始就计划在这里停留一个月，当然是有道理的。 北宋末年这个时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打仗的。比如说现在已经进入大夏天，那就不是打仗的日子。 二十一世纪有什么全天候战机、全天候导弹、全天候战舰，北宋末年这个时空就不行。就算李宪想打仗也办不到，战马还没有跑出去十里地，就已经开始口吐白沫。 后世的人都明白，外蒙古东南方向属于极度炎热的地区，连二战时期的坦克都趴窝。想在这个区域内作战，有地利、人和都不行，关键要看天时。 尤其是李宪接下来的战术动作，是要继续向西前进一千二百多里，干掉白鞑靼部落的祖庭，这中间就要穿越六百多里的戈壁滩。 部队需要度过酷暑，李宪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然后才能谈得上千里奔袭。 穿越六百里戈壁滩，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六百里的路程似乎并没有什么，战马全速奔驰三天时间就够了，而实际上绝对不可能，没有半个月时间你就别想走出去。 要得马儿好，起码要有草，这是基本常识。戈壁滩的意思，就是没有水源、没有草场。先不说人，战马就需要草料、饮水。 携带足够的草料、饮水，还有人要吃的食物，然后才谈得上兵器，最后才能考虑作战问题。 李宪目前一万多人，将近一万五千匹战马和驮马，到底需要多少草料、饮水，他现在还没有时间计算。 之所以没有时间计算，是因为大部队回来了，也就是奎星团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韦秋明的朱雀营。原本是六个女兵连，现在回来了五个，耶律余里衍的第一女兵连肯定是回不来了。 李宪赶到营地一看，不对，人数大大打的不对！ 奎星团两个营应该是4798人，加上朱雀营五个女兵连1410人，总兵力应该是六千二百多人。 但是李宪看见的情况不一样，这里起码有八千多人，这两千多人是凭空冒出来的吗？而且都是少年，里面还有三四百少女。 “是这样的。”韦秋明，也就是李宪给耶律余里衍派出去的监军，汇报情况只能她来说：“余里衍最近很头痛，我看她再弄下去就要出大问题。” 李宪微微一笑：“余里衍是否头痛，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和公子有关系，我还不敢说，但与这些人有关系。”韦秋明嘻嘻一笑：“余里衍刚开始拿下涅剌部左庭、右庭，都是学公子铲除头人，解放奴隶，所以大家都相信她，自然一呼百诺。” “可是她居心叵测，居然背叛公子另外组建部队。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首先启用了涅剌部总都统乌托，然后接纳了图瓦纳、塔尔干。这三个人都是二等头人，奴隶就超过两千。” “乌托是总都统，地位仅次于大头人萨陀哈。塔尔干是左庭头人，图瓦纳是右庭头人。余里衍把他们都封为将军，那就要给相应的待遇。这样一来，她原来解放的奴隶只能作废，让他们继续当奴隶。” “乌托能够一夜之间召集三千军队，大部分都属于左庭、右庭获得解放的奴隶。三天以后图瓦纳、塔尔干返回来，他们提出效忠余里衍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把自己的家产还回来，这里面就包括奴隶。” 说到这里，韦秋明反手一指：“没有人喜欢当奴隶，他们也一样。当初是裴凤琦、卜辙宣布他们脱离奴籍，乌托、图瓦纳、塔尔干清点自己奴隶的时候，他们全部带着战马和兵器跑到了我们的兵营。” 李宪终于明白了，而且也明白耶律余里衍进退两难。 耶律余里衍是大辽国公主，属于金口玉言的那类人，结果这一次说话不算话，丧失了最基本的信誉，从而埋下隐患。 耶律余里衍急功近利，顾头不顾尾，李宪暂时管不了。他关心的是：“你们收留人家的逃兵，人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有打起来吗？” 韦秋明点点头：“当然要打的，而且也打过了。乌托当初被裴凤琦生擒活捉，心里不服气，结果再一次单挑裴凤琦依然失败，迎面三枪就把他逼下马背。紧接着卜辙的断魂锛战胜图瓦纳的长矛，裴小七战把塔尔干挑下马背，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没伤人就好，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同时告诉跟过来的那些人，我们这里没有奴隶，都是兄弟姐妹。具体如何处置这些人，还需要好好商量一下。” 韦秋明摇摇头：“公子，你这样的话我肯定不能下去说。这两千四百多人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走的，你如果没有一个明确态度，我没有办法和人家交代。” 李宪拍了拍后脑勺，一脸都是乌云：“秋明，我不想随便扩张军队。军队无序扩张，会带来一连串的问题。尤其是我们深入敌后，辎重就是致命的大问题。现在两个团一万多人，再加上一万五千多匹马，是一个多大的负担，你难道不清楚吗？” 韦秋明摇摇头：“公子，你说的这些不属我管。这些人我已经答应留下来了，至于你如何安排，那和我无关。余里衍居然背叛公子，让我非常生气。这些人背叛余里衍，我就要收下！”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平时一声不哈的韦秋明，居然会和耶律余里衍斗气。而斗气的结果，就是给自己弄回来两千四百多人。 李宪此前就在为如何安排辎重而伤脑经，没想到韦秋明擅作主张招兵两千四百多人马，麻烦越来越大。 恰在此时，韦冬宁在外面叫道：“公子，耶律敏在外求见！” 李宪大吃一惊：“耶律敏这个丫头不跟着余里衍，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第0564章 福兮祸所伏 “你们这一对主仆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余里衍背叛公子，你那天晚上还拔出宝剑想杀了我。现在居然跑过来让公子出主意，亏你也说得出口！” 韦秋明一听耶律敏的说辞，顿时怒火万丈。如果不是李宪拦着，耶律敏肯定被韦秋明给扔出去了。 刚开始，李宪还以为是因为韦秋明收留逃兵，耶律余里衍派遣耶律敏过来兴师问罪，没想到耶律敏所说的问题是另外一回事。 原来，耶律余里衍从三位大头人口中知道了耶律大石的消息，再加上她手里已经有了一支部队，所以非常急迫的想和耶律大石建立联系，然后谋划统一行动。 耶律敏是耶律余里衍的第一心腹，自然承担了秘密信使的任务，带领一个班的女兵昼夜兼程一路北上，终于在河董城附近见到了耶律大石。 耶律敏把耶律余里衍目前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拥有万余兵力的事实，并且邀请耶律大石南下和耶律余里衍协商联合作战的事情。 耶律大石表现得非常热情，不仅为她们举办了热闹的篝火晚会，还派人送出来一百多里，并且答应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立即南下哈虎儿泺。 因为耶律大石是长辈，耶律余里衍也不敢怠慢，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可是一连等了半个月没有踪影，耶律余里衍派耶律敏再次带人北上打听，才听说耶律大石借口酷热难耐，已经率部北移纳剌图，和八里屯的蒙兀儿乞颜部接壤。 正因为如此，耶律余里衍拿不定主意，所以派遣耶律敏过来询问李宪，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看起来是一个很具有讽刺意味的冷笑话，所以韦秋明、韦冬宁等人极度不忿。 李宪却没有觉得好笑，反而觉得问题非常严重，当然就一脸严肃，让对面的耶律敏心中忐忑不安。 耶律余里衍让贴身丫头耶律敏过来，询问“自己应该怎么办”，这是个假象，她的真实含义是探听李宪的口风。 因为李宪肯定要向西发展，图谋大辽国的可敦城御马监。现在耶律余里衍无法和耶律大石联络上，她一个人肯定无法阻止李宪，所以就派人过来探听李宪大概会在什么时间采取行动。 李宪听了耶律敏的一番话，整个脑袋都懵了。 耶律大石突然向北移动，导致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巨大的拐弯，让李宪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第一，因为耶律余里衍突然掌控了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耶律大石的实力大受影响，所以才会冒险北上谋求新的联合对象。 别人不知道，但李宪很清楚，大辽国所说的“王纪剌部”，实际上就是蒙兀儿（蒙古）的弘吉剌惕部。 弘吉剌惕部（王纪剌部）是个什么东西呢？就是后来成吉思汗铁木真的老丈人家！ 蒙陀纠此前建议首先覆灭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李宪同意这个决策，关键就是要干掉王纪剌部。 耶律大石北上联络的一个小部落——蒙兀儿乞颜部落，又是个什么东西呢？那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老家！ 蒙兀儿乞颜部落，现在的可汗叫合不勒，也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曾祖父。 李宪此前给毕长青的密信，第一个战术目标就是要灭掉乞颜部落，除了妇孺之外鸡犬不留。 蒙兀儿（蒙古）各部目前的情况是，大泽（贝加尔湖）南面的蔑儿乞惕部一家独大，属于漠北最强大的部落，手中有四万大军。而且蔑儿乞惕部天生盛产神箭手，骑射功夫漠北无敌。 蒙兀儿其他的部落现在还是一盘散沙，合不勒率领自己的乞颜部正在四处征战，想统一各部和蔑儿乞惕部抗衡。 乞颜部落最大的敌人有两个，一个是南面的敌烈八部，一个是东面的塔塔儿部。 乞颜部和敌烈八部为敌，就是因为北方原来越冷，他们想南下争夺牧场，战争不可避免。 至于乞颜部和塔塔儿部的生死血仇，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和二十一世纪的“医闹”一样可笑。 乞颜部落可汗合不勒的老婆蔑台，是豁罗刺思部的人。她的肚子非常争气，给合不勒生了七个儿子。 前年，合不勒汗老婆的哥哥，也就是豁罗剌思部的可汗，赛因的斤得了病，马上就要死翘翘了。 愚昧无知的蒙兀儿人，相信一种原始的萨满教会治病，因为他们自称能与鬼神共话。 为了医治可汗赛因的斤，豁罗剌思部只能请塔塔儿的萨满来帮忙看病，这个人名叫察儿乞勒讷都亦。 赛因的斤上了几岁年纪，又病入膏盲，塔塔儿萨满察儿乞勒讷都亦，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只能眼看着病人一命归天。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中原人都明白，但是愚昧的蒙兀儿人绝对不会明白。 豁罗刺思人悲痛之余，一口咬定赛因的斤是被萨满害死的，不承认他是什么鬼神的代表，一怒之下就把萨满毒打了一顿，不久又把他杀死陪葬。 你看这事儿闹的，二十一世纪好多病人家属，都学会了这一招，动不动就把医生给杀了。 塔塔儿部当然不肯善罢甘休，立即大兴复仇之师，对豁罗刺思部进行讨伐。豁罗刺思部是一个羸弱的部落，抵挡不住塔塔儿部的强大攻势，只好向乞颜部落求救。 乞颜部落合不勒的儿子们是赛因的斤的外甥，为舅舅出力自然是责无旁贷，于是卷入了与塔塔儿部的战争。 打仗就打仗，那也无所谓，反正蒙兀儿人都属狼的，怎么都养不家。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金国已经彻底灭掉了大辽国，而且已经把下一步战略目标转向了大宋国。 为了稳定后方，完颜婆卢火父子奉命北上，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室韦部、乌古部，进而搞定了塔塔儿部。 乞颜部的可汗合不勒一看大事不对头，自己的敌人身后出现了女真人当后台，再打下去自己也要死翘翘。为大舅子报仇虽然很值钱，但没有自己的小命儿值钱。 这是今年初发生的事情，也是一个难得的时间窗，李宪仓促率部北上就是要争取这个时间窗。 第二，李宪此前给毕长青写了一封信，对他的穿插路线进行了严格规定。 完颜昌这个老混蛋奉命北上，他和完颜婆卢火不一样，采用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给跳得最欢的合不勒写了一封信：“要么接受大金国任命，出任乞颜部落的猛安（千夫长），要么我挥师北上灭了你！” 按照固有的历史，合不勒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喘息的时间，接受了大金国女真鞑子的任命，挂上了猛安的头衔。 李宪的命令中，核心内容只有一个：放弃一切目标向西北方向穿插过去，隐蔽在纳剌图和八里屯之间。只要发现合不勒送金使出来，就立即对乞颜部落发起毁灭性打击，彻底抹去合不勒以及他的七个儿子。 做出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定，李宪需要实现两个战略目标： 杀死金国使者，让完颜昌暴跳如雷，对所有蒙兀儿部落发起毁灭性进攻，把未来的蒙古各部摧毁在萌芽状态，同时消耗女真鞑子的有生力量，为自己未来的计划奠定基础。 杀死合不勒以及他的七个儿子，防止铁木真这个妖孽出世统一蒙兀儿各部，让狗屁黄金家族还没形成精子就胎死腹中，避免中原汉民五千万人被屠杀。 这本来是一个很周密的战术计划，因为耶律余里衍的出现，把所有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结果耶律大石居然北上了。 李宪担心的是：毕长青究竟是否按照既定时间穿插到位，覆灭蒙兀儿乞颜部落的战斗打响没有？ 如果毕长青没有穿插到位，让耶律大石捷足先登和乞颜部落的合不勒联起手来，只怕特遣军团的两个团就吃不下了。 一时间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李宪一直没有说话。 相隔八百多里，他还能怎么样？干着急也没办法，这个年月既没有铁路，更没有运输机，即便毕长青没有赶到预定地点，李宪也只能叹气。 不说话肯定不行，所以李宪还是说了：“敏姑娘，余里衍这事儿，干的太鲁莽。她就没站在耶律大石的立场上想想，完全是一相情愿怎么能行呢？耶律大石是杀了萧乙薛、坡里括逃出来的，他还敢过来和余里衍见面么？” 耶律敏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们小公主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公子有没有什么良药可以治病，起码也要让我们小公主能够吃饭？公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要不我给你磕头？” “别！”李宪大惊失色：“你千万别给我磕头，栾城县驿亭镇有一次就足够了。如果又飞出几根毒针，我可领受不起。” 耶律敏一撩裙摆准备磕头，又抬头看着李宪：“如果公子不开方子，我可真的磕头了。” 李宪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恍然大悟：“敏姑娘，我明白了。你想啊，现在已经进入七月，别说你小公主娇滴滴的大美人，就连我都热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样好了，这里原来是涅剌部大头人萨陀哈的避暑山庄，让你的小公主到这里避暑。” “另外呢，你回去告诉小公主，我们中原有句俗话，叫做心静自然凉。只要心情清静下来，自然胃口大开，吃嘛嘛香，也就能睡得着了。你看我这里，各营将士都在砍伐树木，搜罗马料，就是为了熬过这个炎热的夏天。” 耶律敏嫣然一笑：“多谢公子指点，我这就回去和小公主好好说说。哦，顺便问一句，公子有半仙之称，你觉得这种酷热天气，究竟会持续多久？” 李宪看了看门外的天空，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这才摇摇头：“自古天心难测啊。就我个人的看法，最起码也要一个月时间才会凉爽一些。” 第0565章 启用蒙陀纠 送走耶律敏之后，韦秋明和韦冬宁返回来问道理：“公子，你此前和耶律敏那个丫头说了半天，都是没有油盐的话，你们打什么哑迷？” 李宪微微一笑：“不是打哑谜，而是勾心斗角。耶律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她自己瞎说的。什么寝食难安啊，要给我磕头啊，都是事先背下来的，始作俑者就是耶律余里衍那只妖狐。” 韦秋明有些疑惑：“我看耶律敏最后离开的时候面带喜色，那就说明她达成了目标，这个目标是什么？” 李宪伸出一根手指头：“时间！” 韦冬宁也不明白了：“什么时间？” “我不是告诉她一个月时间吗？”李宪冷笑道：“耶律敏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知道这个时间，我干脆就告诉她了。” “还有一个问题。”韦秋明脸色古怪：“耶律敏明知道公子最反感别人磕头，她为何两次强调要给你磕头呢？难道真的要刺杀你？” 李宪呵呵一笑：“你们是后来跟着我的，所以有些事情不清楚。耶律敏曾经奉命刺杀我，当时化装成卖唱的妓女。我给她赏钱的时候，她抱起古琴作势给我磕头行礼，结果古琴里面飞出一根毒针，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 韦冬宁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们后来听牟长霞、薛沁儿说过。” “那就对了。”李宪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余里衍让耶律敏说给我磕头，其实就是告诉我，如果我骗她的话，她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包括不择手段杀死我。” 韦秋明终于明白了：“难怪你们都把耶律余里衍叫妖狐，她年纪不大，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我真是想不通，人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李宪摇摇头：“你错了！你们在道场长大，很少接触人世间的各种阴谋诡计，所以心思单纯。要脸不要脸，这是别人说的，实际上是一种无奈的托词。什么叫要脸，什么叫不要脸，并没有专门规定。” “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你就有脸。没有实现你的目标，无论你表现得多么高洁，同样没脸。你们都要记住，世上的路有千万条，能够走得通的就是好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韦冬宁有些不满意了：“按照公子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正义非正义了，大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完全可以不择手段，那还不乱套了吗？” 李宪苦笑道：“你这就钻牛角尖了，我的意思是，在对付敌人的时候，就应该不择手段，没什么正义不正义。” 韦秋明脸色古怪起来：“那好，请公子告诉我，耶律余里衍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 李宪双手一摊：“这又很难说了。敌人和朋友之间，同样没有绝对的界限。比如说完颜京，他是我的死敌之一。他做梦都想杀了我，我也恨不得把他劈成两半。但是我们可以在一起喝酒聊天，有说有笑，在别人眼里就像老朋友。” “耶律余里衍和你们一样，同样是个苦命人。共同对付女真鞑子，我们应该是战友。她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惨烈变故，心灵上受到了极大创伤。她做梦都想复国，我们应该理解。只要没有直接对我们发动进攻，那就谈不上是敌人。” 这一篇绕口令听下来，韦秋明又糊涂了：“按照公子这么一说，我们就应该对耶律余里衍开诚布公，对不对？” “不对！”李宪突然严肃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耶律余里衍一心想复国，这和我的目标背道而驰。她想做的事情，我能够推测出来。但是我要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全部告诉她。” 韦冬宁眼神一亮：“公子，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李宪顿时浑身布满杀气：“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给女真鞑制造麻烦。至于说人生目标么？凡是对我们中原汉民不利的部族，全部都是老子打击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哪怕和全天下为敌，老子也认了！” 好不容易解答了韦秋明、韦冬宁两个人的“十万个为什么”，李宪终于有时间谋划战略战术问题。 不管是什么问题，都需要从脚下开始，然后一步一步走下去。 李宪用半天时间推演一番，还是决定先走第一步：“蒙陀纠，你在草原深处生活五年时间，对这里的气候条件应该适应了，对？” 蒙陀纠现在名义上是李宪警卫营的副营长，实际上什么事都轮不到他插手，今天被李宪找过来，他知道很可能又有要事。 蒙陀纠开口试探了一下：“公子想让我干什么？” 李宪微微一笑：“从上一次力主和图瓦纳、塔尔干处理好关系，我就发现你思路很清晰，有一定的战略目光。这个什么副营长就不要当了，给我当营长去！” 蒙陀纠摇摇头：“公子这话有问题，奎星团两个营、黑煞团两个营，包括你的警卫营，还有回来的女兵营都有营长，我到哪里去当营长？” 李宪笑骂道：“你他娘的废话真多！老子再给你组建一个营行不行啊？你没看见裴小乙在这里还有四千多奴隶没处理，韦秋明、裴凤琦他们又带回来两千多人？我带过来的人都是南方人，对这里两眼一抹黑，连说话都听不懂。” “我决定了，立即组建一个侦察营，你去给老子当营长，霍尔跶的长矛有两把刷子，调过去给你当副营长。既然是侦察营，什么护旗连、侦察连、辎重连都不要了，就是六个战斗连，其中包含一个驮马式弩箭连。包括正副营长在内，一共一千六百九十四人。” 虽然被升官了，蒙陀纠并没有显得很高兴：“既然没有辎重连，那公子要把话说清楚，我这个侦察营是干什么的，又能够干什么？” 李宪暗自点头，这家伙果然头脑冷静，应该是块好料子。 李宪右手一挥：“既然没有辎重连，那就说明老子今后不会管你的饭。既然是侦察营，你总得搞清楚敌人实力强弱，然后告诉老子应该如何行军。至于你们今后是吃饱，还是饿死，老子懒得问。但是有一条，不能违反飞狐军的军规军纪。” 蒙陀纠终于有些明白了：“公子，我没理解错的话，一旦侦察营组建起来，从离开军营开始就由我自己说了算，你不会在后面拿着鞭子盯着，对？” 李宪扔给蒙陀纠一张小纸条，然后伸手一指门外：“你才明白啊？老子给你两天时间把侦察营组建起来，然后到马场挑选战马，再给你七天时间完成基本训练，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挑选自己的兵。” 李宪决定组建一个侦察营，当然有另外的考虑。 耶律敏回去之后，耶律余里衍居然在第二天就派出一支部队靠过来，领军统制官就是图瓦纳。美其名曰：保持沟通，加强合作。 图瓦纳和李奚骨喝过酒，而且现在和自己的兵营相距不远，自然要过去打招呼，后来才明白耶律余里衍把自己的部队编成三军。 前军两千四百人，统制官塔尔干；中军三千六百人，统制官乌托；后军两千四百人，统制官图瓦纳。 李宪为了让部队避暑，也方便取水，所以让六个营顺着溪水两侧扎营，南北绵延二十里。 图瓦纳带领后军两千四百人马过来，虽然没有在溪水边扎营，但也不过相距十来里，而且早中晚都要派人过来取水。 李宪接到李奚骨的报告，很快就骑上自己的金玉赤骝宝马，把自己的营区跑了一遍，自然也就看见了图瓦纳的营区。 图瓦纳的营区极为古怪，居然也是从南到北摆开二十里，在李宪六个营的东面十里都放一个百人队扎营。正因为如此，图瓦纳的部队早中晚要取水，就要从李宪六个营的营区边上穿过。 李宪恍然大悟：“我操，原来是这样！” 现在很清楚了，图瓦纳既不是过来为敌的，也不是过来加强沟通的，而是过来监视李宪的。 自己的六个营都被耶律余里衍看死了，李宪如果要想有所小动作，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金蝉脱壳，所以他决定组建侦察营。 裴小乙解放的四千多奴隶、韦秋明带回来的两千四百多人，全部集中在小湖泊附近，这两个独立营区，距离李宪所在的“宫殿”群超过八十里，两个驮马式弩箭连负责维持秩序。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率领警卫营战斗连，驻扎在湖泊北端；萧晨露、尹风儿的女兵连，驻扎在湖泊南端。 这两个连都是十四岁以下的少男少女，战斗连的男孩子绝大部分来自南方，女兵连大部分来自渤海湾，夏天游泳才是他们喜欢干的事情。 蒙陀纠拿着李宪的小纸条离开宫殿，在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才明白侦察营的兵源在湖泊附近，而且强调的第一条纪律就是要注意保密，所有事情都属于机密。 耶律余里衍出了一招，李宪组建侦察营进行破解，然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也就是如何才能让一万多人越过戈壁滩。 韦秋明带回来的女兵营，原本承担押送辎重的任务，但是仅仅依靠驮马和九十匹骆驼，依然不能保证一万多人马顺利通过戈壁滩。 没办法，李宪只能临时改行当木匠和铁匠，工作内容就是指导六十多个被解放的工匠，维修“宫殿”群这里的二十三辆高轮牛车。 牛车结构简单，却是一个很奇特的物件。因为它只有两个轮子，车厢就放在轴承上，而且车厢不会前后翻到。最关键的平衡部件，就是有一条硬质圆木制成的龙骨。这条龙骨既是配重，也是给牛驾辕生根发力的地方。 牛车本身并没有问题，一头大黄牛可以拉一吨重。但是李宪认为车轮太薄，行走的时候容易下陷，所以他要把车轮外沿加厚，而且是用铁板加厚。 没想到这里忙得热火朝天，贴身跟班韦冬宁突然一脸黑线找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李宪拽进了地宫！ 第0566章 金兵的困惑 李宪仅仅听了一句话，脸色变得比韦冬宁还黑：“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吗？”韦冬宁冷声说道：“来到这里之后，就根据你的命令建立了一条翻越阴山的通道，能够和佛头山保安团建立最近的联络线。特务排的张嫣儿、吴小琴都在山上，随时接收南方的各种消息。” 李宪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来了多少人？大体路线如何？” 韦冬宁轻声说道：“和颜撒是在驿站看见他们的，男女加起来四百人。因为他们不知深浅，更不知道从昂耆泺到佛头山的驿站都是我们建立的，所以那些人直接开口打听耶律余里衍的下落。” “刚开始没有引起和颜撒的主意，后来那个妖女说出你的名字，这才让和颜撒大吃一惊，所以才用最快速度把信送过来，让我们准备应变。和颜撒也没有和他们说假话，让他们从鹰嘴坝向北。” 李宪点点头：“幸亏和颜撒没有冲动，如果保安团和四百多武林高手发生冲突，那个损失可就大了。” 韦冬宁嘻嘻一笑：“亚力苏亲自送这封信，他们曾经也想动手。但是看见一百二十个女人都身背宝剑，而且可以陆地飞腾，在牧民眼中都属于神仙一流的人物，后来才没敢轻举妄动。” 李宪按了按太阳穴：“老子算是服气了，真是阴魂不散！立即通知耶律余里衍，让她加紧戒备，千万不要阴沟翻船。” 韦冬宁点点头：“这不用你吩咐，韦秋明已经快马加鞭赶到哈虎儿泺，今天晚上那边就可以得到消息。我关心的是，你准备如何对付他们？这一下子来了四百人，全部都是江湖好手，应付起来可有难度。” “武元春把落霞观的一百二十名女弟子全带过来了，我们特务排一共只有七十二人，虽然不会失败，却无法把她们全部拿下。脱脱离带领两百八十名女真鞑子，这股力量也非同一般，他们的袖箭带有剧毒，令人防不胜防。” 李宪叹了口气：“大热天不适合大部队作战，老子以为能够清闲一段时间。没想到女真鞑子却不想让老子舒服，居然派出一批武林高手过来捣乱。” 韦冬宁嘻嘻一笑：“你跑到别人身后捣乱，以为女真鞑子都是傻子啊，就不会针锋相对，以毒攻毒么？既然大家都互相捣乱，你叹气有什么用。我们只有两天时间准备，赶紧拿主意，应该如何反击？” 李宪精神一振：“老虎不发威，都以为是病猫。师傅告诉我，武林高手永远打不赢军队。命令：四个驮马式弩箭连立即集中，今天日落时分出发，明日凌晨之前一定要赶到鹰嘴坝待命。老子这一次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全部就地歼灭！” 韦冬宁掐指一算，随即点点头：“四个驮马式弩箭连再加上特务排，一共一千二百人，应该能够让他们伤筋动骨。如果能够利用弩床突然袭击，很有可能一战全歼。” 李宪在这里又气又急，责怪女真鞑子给自己找麻烦，殊不知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脱脱离，女真鞑子里面游侠儿，相当于中原内地的武林高手。现在是女真鞑子东路军总监军完颜宗望的“合扎谋克”，也就是亲兵营统领。 为了谋取飞狐军的火药配方和成型的火器，比如说晴天霹雳（火炮）、喷火怪龙（重狙）、掌心雷（左轮手枪），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总监军完颜宗望、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的确花了大力气。 在此期间，完颜宗望命令自己的二儿子完颜京，一定要死死拖住追魂枪李宪，不能让他按时返回蔚州。为此，完颜宗望把自己掌控的铁弓营派出来，还把自己的亲兵营也派出来保护完颜京。 离开汴梁城之后，完颜京和李宪正面较量两次，结果打了个平手。 李宪在临水镇、三官寨一线两战两胜，先后干掉了鸠魔铁的铁弓营八百人，还分化了落霞观三百六十人。 完颜京在临汾城、孟完庙一线设置陷阱，一个三面埋伏把李宪的三个连彻底打残了，超过五百人阵亡。 完颜京实现了迟滞李宪行动的战术目的，所以带领鸠魔铁的铁弓营、脱脱离的亲兵营分批秘密返回栾城。 没想到大宋两河宣抚使谭稹、折家军的老二折可存突然变卦，在关键时刻按兵不动，结果从五台山撤出来的完颜麻吉四千人，被一帮女人打成了残废，损失精锐超过一千五百人。 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事后检讨，觉得不能怪谭稹和折可存临阵变卦，因为完颜麻吉实际上是被喷火怪龙给打败了。这玩意儿连女真铁骑都对付不了，大宋朝那些泥捏的军卒更不可能挡住。 此后不久，让完颜宗翰这个所谓的军事家困惑的问题产生了。 让耶律余里衍从五台山逃走，这是完颜宗翰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五台山区地形太复杂，要想全歼耶律余里衍所部四千多人，至少要赔进去相同数量的女真勇士，完颜宗翰认为实在是划不来，所以他想出了一个窝弓待虎之计。 完颜婆卢火父子被调回上京，然后到漠北修筑金界壕，这件事情弄得很神秘，生怕别人知道了，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完颜宗翰的真实用意，其实就是对应州金城（今应县）、浑源县的主将进行调整。 完颜婆卢火父子在龙须口一战惨败，已经挫动了锐气，不适合继续和追魂枪李宪正面对决，所以完颜宗翰秘密调整过来一员猛将：完颜银术可！ 完颜银术可，是女真完颜氏的直系子弟，大金国第一任皇帝完颜阿骨打非常看重的二代子弟。他的弟弟完颜拔离速、儿子完颜彀英，都是少年出名的猛将。 完颜银术可手下将领众多，包括石古乃、杯鲁、完速、索里一室、斡伦、撒里图等，现在都是百夫长。其中，石古乃已经被萧姵射死了。 完颜宗翰秘密把完颜银术可所部调到应州，直接和蔚州的平型关对峙，就是居于如下判断： 第一，耶律余里衍手下四千余人从五台山全身而退，唯一的去路就是平型关，和蔚州的李宪、萧芸娘沆瀣一气。 第二，按照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的固执性格，一旦耶律余里衍在平型关一线站稳脚跟，肯定就会命令她从西南出兵威胁大同府，策应耶律延禧从西北进攻。 完颜宗翰认为，耶律余里衍迎头撞上完颜银术可，肯定是一网成擒的结果。如果能够引诱耶律延禧从西北夹击过来，就可以彻底解决大辽余孽，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没想到事情再次出现意外，而且一下子出现了两个意外，让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都措手不及。 第一个意外，精心策划的渗透蔚州核心地带，突袭飞狐县白云山庄的行动，居然会全军覆没。 据逃回来的探子报告，突袭白云山庄的那天晚上，整个白云山似乎都跳起来了，那真是山崩地裂，烈焰冲天。 此后不久，整个幽云十六州都在传说：“数百人靠近白云山庄两里，然后就飞了起来，凌空变得支离破碎，全部死无全尸。白云山庄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威震汴梁城的小仙子李飞凤，都只能住在山脚下。据传说，白云山庄里面，像小仙子李飞凤这样的仙女，绝对不下三千人！” 事情越传越离谱，几乎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让女真铁骑都闻之胆颤，军心有些不稳，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气得暴跳如雷。 刚刚回到栾城县吕家庄的脱脱离随即接到命令，派遣武林高手再次潜入飞狐县，把李宪的女儿李飞凤给抓回来。 二十四名好手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在一个晚上靠近了浮图峪镇，而且找到了小仙女李飞凤所在的那栋三层楼。 没想到刚刚摸进院子，楼顶上居然传来两声雕鸣！仅仅是两声雕鸣还无所谓，关键是两只金雕突然扑了下来。 草原中人都知道，一只金雕就可以对付一群狼，两只金雕发动突然袭击，让二十四名江湖好手顿时措手不及，当然要找地方躲避。 坏事了！凡是躲进阴暗角落的人，全部无声无息死在原地，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一直等到二十四名江湖好手全军覆没，三层楼里面才光明大放，李飞凤出现在楼下。 她身后是七十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精巧的手弩，黑魆魆的放着寒光。二楼也出现一群女人，正是殷莲带着歌舞团的三十九人，手里同样提着手弩 这是李宪和陈老幺最后定型的特制手弩，一次发射两支弩箭，打击距离二十米，每支手弩配备二十四支弩箭。装备给李飞凤她们的是第一批，而且弩箭喂有剧毒。 第二次偷袭白云山庄依然失败，这不过是个小插曲，问题还在后面。 第二个没想到，完颜宗翰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没想到耶律余里衍的三面大旗，居然出现在草原深处，而且一战就把完颜阿里合给全歼了，已经投靠大金国的奚族黑讫支部完蛋！ 很多探子都发回消息，不仅在平型关看见了耶律余里衍，而且在飞狐县城、浮图峪镇、紫荆关都看见了耶律余里衍，她是如何出现在草原深处的？ 恰在此时，耶律大石的身影出现在金界壕修建区域，并且和完颜婆卢火父子爆发剧烈冲突。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总监军完颜宗望、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等人大吃一惊：难道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改变方针，不再进攻西京大同府，而是要全力突袭金界壕，准备进攻大金国上京城？ 现在天气炎热，不适合大队部作战。但是军情紧急，必须立即查清大辽国余孽的动态，而且刻不容缓。 完颜宗望一声令下，二儿子完颜京闻风而动，把手里的所有江湖好手集中起来，每个人配备一匹域外宝马，用最快的速度深入草原查明情况！ 第0567章 八卦追魂阵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密谋了什么，李宪不知道。 宝贝女儿李飞凤杀了多少人，李宪同样不知道。 蔚州老窝的事情，自然有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裴鸾娇她们去管，李宪没有精力操心。所谓鞭长莫及，不外如是。 但是李宪很清楚，如果让四百多江湖好手在自己大军附近出没，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却会给战士们造成巨大心理压力。 对于大军而言，江湖好手就像一群绿头苍蝇。他们不可能把大军怎么样，却会让你觉得非常恶心。 苍蝇不能直接杀人，但可以传染疾病。如果在大军之中传染一种叫做“恐惧”的病毒，也很有可能导致十万大军崩溃。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对于小股部队的破坏力心知肚明，所以他决定亲自出手，一定要给对方一点儿颜色看看。 对付小股渗透部队，出动大军围剿是最不划算的。属于大炮打蚊子，杀鸡用牛刀的愚蠢办法。 李宪当然不会动用大军，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这就是四个驮马式弩箭连，李宪称之为北宋末年的重机枪。 前文交代过，飞狐军现在装备的驮马式弩床，是经过第三次改造的定型产品，由三张铁胎弓臂粘合而成，采用滑轮组联动杆上弦，弩箭盒装箭簇。 最新式的弩床两次发射的间隙十五秒，射程超过六百米，杀伤距离两百四十米到三百六十米，最佳杀伤距离一百二十米到一百八十米。 李宪这一次下狠心出动全部四个连，一共两百五十六张弩床，一次齐射就是两千五百六十支弩箭，可以让一支三千人的骑兵方阵瘫痪。 八个小时的强行军，所有战马都跑得口吐白沫，四个驮马式弩箭连向东穿插两百四十里，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鹰嘴坝北侧预定地点。 “韦冬宁带上我的千里眼，率领特务排越过鹰嘴坝向南侦察，看看脱脱离和武元春等人到了什么位置。弩箭连立即拔弩床卸下来，战马向北撤出去二十里，免得暴露目标。” 鹰嘴坝这个地方，就是阴山山脉在这里突然断了，裂开一条狭窄通道，长度八里左右，属于一个地形险恶的战术要点。 如果要阻击敌人的军队，李宪当然要抢占通道两侧的制高点，让敌人大部队急切之间无法通过。 现在对付的敌人并不是军队，而是一群江湖好手。他们身手敏捷，反应奇快，一旦遇袭就可以翻山越岭逃走。 抢占两侧制高点可以重创敌人，却无法全歼，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也不是李宪想看见的结果。 对于如何才能对付成群的江湖好手，其实李宪心里根本没底。 他心中的参照系不少，如果来的人都是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这样的高手，估计弩箭很难对付他们。 就算来的敌人差一个等级，相当于韦十娘和落霞观四大护法这样的高手，如果他们一心要逃跑的话，李宪也只能叹气。 如何才能弄出一个天罗地网，让所有江湖好手都无法逃脱，这是李宪从出发开始就谋划的战术。 战术设计的首要条件，就是要知己知彼。 这次要对付的敌人是江湖好手，他们的长处是身法灵活，反应敏捷，气力悠长，速度极快。他们的短处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当然，李宪来自二十一世纪，不会被人们传说的神话所愚弄，对于一些常识心里很清楚。 就算是神仙级别的武林高手，也只能和普通人相比较，实际上有极大的局限性。 要说跳得高，赶不上奥运会跳高冠军；要说跳得远，赶不上奥运会跳远冠军；要说跑得快，赶不上奥运会短跑冠军；要说耐力强，也赶不上奥运会马拉松冠军。 如果江湖好手都出神入化，二十一世纪所有比赛的冠军都应该是中国人，因为中国是武术之乡。而实际上中国好多年都被称为东亚病夫，拿冠军和登天差不多。 居于这种认识，李宪决定重建八卦阵。 驮马式弩床的射程六百米，所以李宪决定重建的这座八卦阵，直径一千二百米，周长接近两千米。 如果把两百五十六张弩床平均分配在弧线上，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是八米左右，但李宪肯定不会这么干。 兵法云：力分则弱，军分则散。 平均布置弩床可以对付一般军队，却无法对抗江湖好手的拼死突袭，至少不能阻止江湖好手逃跑。 八卦，这是中华民族传统哲学思想的精华，起源于阴阳两仪。混沌生太乙，太乙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包含天地本源。 本源之力，才是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 四个连十六个排，每个八卦方位都是两个排，一共三十二张弩床。 每一个八卦方位上另外分为八组，每组四张弩床，从而构成八个方位上的密集阵。 按照心中所想，李宪用了两个小时在地上做标记，然后才一声令下：“按照我划定的方位立即挖坑，把各自的弩床放下去！” 原来，为了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弩床肯定不能摆在地面上。江湖好手还有一个厉害之处，就是他们的目力很好，比普通人看得远。 李宪设计的驮马式弩床，第一打击目标是敌人的骑兵方阵，所以发射高度一米二。 这个高度放在平地上伏击江湖好手就太高了，两百多张弩床摆在平地上，那个阵势太大，江湖好手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我看他们根本就不着急。”日上三竿的时候，韦冬宁回来了：“他们距离鹰嘴坝九十多里扎营，到现在还没有启程，我看最快也要下午才会过来。” 李宪有些担心：“没有惊动他们？” “不可能惊动他们。”韦冬宁嘻嘻一笑：“草原从远处看是平的，实际上到处都是凹陷。我们在一处凹陷隐蔽，利用千里眼才发现他们，距离有十多里。落霞观弟子做早课是习惯，她们集中练剑，剑刃反光才被我察觉。” 一直到中午，敌人还没有靠上来，李宪的八卦阵挖坑已经结束，七个方位的弩床都已经放下去，就剩下最后一组没有挖坑。 这一组没有挖坑的方位，就是这座八卦阵的死门，也就是鹰嘴坝的入口。这是敌人进来的地方，如果挖坑就坏事了。 “冬宁，这两个排三十二张弩床，就隐蔽在通道口西侧的岩石后面。等到敌人全部进入埋伏圈，特务排立即抢占两侧高地，你亲自指挥这两个排的弩床挡住通道口。老子就不信了，天罗地网还不能把他们都杀死。” 一切都吩咐下去，李宪最后一次检查各个阵地。细节决定胜负，他不会忘记。 八卦方位挖坑也不是随便乱挖的，所有的草皮都没有损坏，挖出来的土壤也远远运走，然后从山上采回来无数枝条作为支撑，草皮又盖上去了。 也幸亏李宪有这个动作，否则就会坏了大事。 下午日落时分，鹰嘴坝南侧突然急速冲过来三匹马，上面是三个年轻汉子，背上背着宝剑。 躲在鹰嘴坝东侧山梁上的李宪，心中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对于自己做出全歼来敌的决定，再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这三个汉子都是中原江湖人打扮，并没有剃发，还戴着武士巾。毫无疑问，这是甘为女真鞑子鹰犬的江湖败类，典型的汉奸。 冲出鹰嘴坝五里左右，三个汉子勒住战马，手搭凉棚观察了一番，然后圈转马头原路返回。 李宪心中有所明悟，敌人非常小心，居然知道派出尖兵过来哨探。 江湖人和军队战士的本质区别终于体现出来了，这三个人并非军队中的职业侦察兵，他们手搭凉棚观看远处，却没有静下心来看身边的地面，从而丧失了发现巨大陷阱的最后机会。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李宪才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敌人终于要过来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根大拇指粗细、长度一尺二寸的小铜棍。 看起来是小铜棍，实际上不是小铜棍，这是李宪弄出来的信号弹，相当于最原始的二级火箭，最大射高五百米，也是发起进攻的号令。 如果仅仅是让八卦阵发动进攻，当然不需要信号弹。可是特务排的七十名女兵在山南，还有两个排的弩床在通道西侧的山坳里面，没有信号弹就无法统一行动。 没想到敌人出现的一刹那，变故再一次发生！ 根据最后确定的消息，敌人由两部分组成：脱脱离手下的两百八十多人，武元春手下的落霞观弟子一百二十人。 可是第一波敌人冲过鹰嘴坝，李宪发现全都是男人，根本没有女人，人数也就三百多。 敌人的前锋马上就要冲出包围圈，后续没人跟上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宪左手一拉发火环，信号弹咻的一声窜向天空，伏击战开始了！ 率先发动打击的阵地，是正北面的三个方位，按照李宪的说法分别属于巽位、坤位、兑位，也就是东北、正北、西北三个方向突然袭击，把敌人的冲击路线罩得风雨不透。 咻咻咻——弩箭离弦而出的啸叫声连成一线，根本没有丝毫间隙。 原来，李宪考虑到这一次敌人的特殊性，对每一处阵地的弩床发射有严格规定：三十二张弩床不能一起发射，而是连成一线依次发射。确保第一轮还没有发射完毕，最先发射的弩床已经装好了弩箭，这样就不给敌人腾挪的时间。 这一个绝户计使出来，果然发挥出巨大效果。即便今天的敌人都是武林好手，在军队的打击面前也无济于事。 冲在最前面的战马接二连三栽倒在地，惊呼声、惨叫声、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只要是人就有惊慌的时候，武林高手也不例外。 面临强劲的弩箭雨，两三百人顿时狼奔豕突，开始漫无目的乱窜，结果把自己提前送进了死亡的深渊。 第0568章 击杀脱脱离 人也是动物，动物都有本能反应。 冲过鹰嘴坝的敌人突然遭到正面阻击，当然也会产生本能反应，那就是往两侧闪避。 现在的敌人都是武林高手，他们的反应比常人快很多，往两侧闪避的速度也快很多。 敌人的这个反应，正是李宪预想的情形，也是他采用八卦阵伏击，而不是采用两侧一线式伏击的出发点。 敌人往两侧一闪，八卦位上的坎位和离位终于有了打击目标，弩箭雨的覆盖范围顿时增加了一倍。 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往两侧闪避，敌人被迫往后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敌人刚刚往后一退，八卦位上的震位和艮位等了个正着。一个九十度夹击，彻底封死了敌人的退路。 至此，八卦方位已经有七个方位投入战斗，只剩下正南方位的乾位没有动静。 其实也不是没有动静，而是动的方向不同。 原来，武元春带领的落霞观一百二十名女弟子，其实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当然不会和男人混在一起，而是在脱脱离这些男人后面三里左右慢慢吊着。 她们通过鹰嘴坝裂谷的时候非常小心，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为了防止敌人冲出包围圈，李宪被迫发出进攻信号，武元春她们刚刚处于大裂谷中间。 信号弹一起，韦冬宁首先在裂谷西侧制高点现出身形，特务排的七十名女弟子一拥而上，封住了大裂谷南面出口。 埋伏在通道口西侧山谷中的两个弩箭连，看见信号弹之后抬着弩床冲过来，发现南北都有敌人。 幸亏韦冬宁见机得快，几个跳跃冲下来，命令一半的弩床对付正南，另外一半对付正北。 部署好弩床，韦冬宁现出身形娇声喝道：“落霞观护法韦冬宁在此，现在给你们一线生机。不想给武元春陪葬的弟子，立即下马扔掉宝剑和银针，然后双手抱头往我这边过来，否则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武元春，没想到你真的死心塌地为女真鞑子卖命。今天可就说不得了，不信你就试试看！脱脱离掉进公子的伏击圈，现在已经彻底崩溃，全部覆灭就在眼前。如果你再负隅顽抗，后果你自己想！” 韦冬宁说得没错，脱脱离这批人陷入死亡陷阱，已经有近两百人被射死，剩下的数十人也不过是在挣命，实际上也逃不出去了。 接近三百武林好手，这么快就彻底完蛋，当然是有缘故的。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一旦惊慌失措，体力就会加速流失。 一个人遇到突然事件，或者是惊骇欲绝的时候，心房就会猛地收缩。 神经顽强的人，还能保存一定的体力。神经不够坚强的人，顿时就会全身乏力，失去了应有的反应能力。 武林好手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神经当然比一般人坚强，但也有限得很。惊慌失措之下随大流乱窜，体力就会加速流失，应变能力自然越来越弱。 近三百人一个照面就被射死数十人，然后往两侧闪避又被射死数十人，接着往后一退再度被射死数十人。 一个人的神经再坚强，连续遭到三次毁灭性打击，同样会产生一种绝望情绪，从而丧失最后的求生欲望。 一个人没有求生欲望，就代表着神经崩溃，变成了行尸走肉。肝胆俱裂，魂飞魄散，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李宪居高临下注视着战场，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发现最后的数十人已经放弃抵抗，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北面战场的结局已经没有悬念。 战斗出于意料的顺利，李宪心里当然高兴，所以他的注意力就放到了裂谷之中，关键就是武元春。 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一直萦绕在李宪心头，已经成他的一块心病，或者说变成了一种魔症。 韦冬宁下达最后通牒，李宪当然听见了。 一百多女弟子双手抱头走出裂谷，李宪当然能够看见，而且也很高兴。 说实话，真要杀掉这一百多美丽的女孩子，李宪真的下不去手。就算她们誓死不降，李宪最后也会出面放人。 可是看来看去，走出裂谷的就没发现武元春，让李宪心头越来越沉重：难道那个疯婆娘要寻死吗？ 心中患得患失，对四周的感应能力就会削弱。 李宪一门心思都在想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结果就有些失魂落魄，灾难就在这一瞬间降临。 原来，脱脱离既不在最前面，也不在最后面，而是处于行进队列的正中间。连续三次毁灭性的打击，居然都让他逃过一劫。 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突然遭到三次毁灭性的打击，脱脱离同样是肝胆俱裂，丧失了原来敏捷的反应能力，结果被一匹中箭的战马撞倒在地。 要说这个人，练武和不练武就不一样，杀人和不杀人也不一样。 脱脱离不仅练武，而且还杀了上百契丹人，心性坚韧异于常人。 有人说，当一个人面临死亡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变得一片空明。 脱脱离被战马砸到在地，本来以为死定了，结果咻咻咻的弩箭都凌空飞过，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必死之地的这个惊人发现，让脱脱离顿时喜出望外。 要说人都有自私心理，这也不奇怪。 脱脱离发现了逃生的窍门，却担心别人也察觉从而惊动敌人，所以他默不作声，居然一个人慢慢爬出了战场。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脱脱离一直爬到战场外围也不敢起身，更不敢在平地停留，而是加快速度往南面的山坡爬去。 他有绝对的信心，凭借自己的武功修为，只要跑进大山就能够逃出生天，然后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老天爷其实非常变态，最喜欢看人类在生死两重天挣扎，所以经常给人类开玩笑。 爬呀爬，脱脱离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准备喘一口气，结果抬头一看，顿时掉进冰窟窿去了。 一个人！ 一个人倒背双手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巍然的大山，就在脱脱离头顶三尺开外的地方站着！ 脱脱离真是欲哭无泪：天神在上，你他娘的最不是个东西！老子好不容易逃出死亡陷阱，结果自己居然爬到敌人脚下！ 没动静！ 这个凛然不可侵犯的人，居然没有看自己，而是俯首看着裂谷方向！ 脱脱离在生死线上来回挣扎，心脏猛地收缩起来，仿佛要爆炸一样。 现在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剩下，脱脱离就一个想法：“干掉眼前的这个家伙，我就能够逃出去了！” 脱脱离的想法是对的，上面的这个人虽然没有发现自己，但如果自己稍微有所动静，很可能就会惊动他。与其惊动这个人来追杀自己，还不如冒险一击。如果能够一击得手，就可以悄悄溜走。 机会就在眼前，脱脱离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蓄积力量，开始谋划致命一击：杀敌这个家伙，还要不惊动更多的人，那就要好好谋划一番。 不能怪脱脱离小心谨慎，因为他发现了韦冬宁。这个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修为很高。如果惊动她了，再想逃命可就难了。 老天爷都叹气了：你说要动手就抓紧时间，这么患得患失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脱脱离想得很好：利用左臂的袖箭射死敌人，然后向上猛窜接住敌人的尸体，缓缓放在山坡上就不会惊动别人。 要想猛窜上去，双脚就要用力猛蹬地面，这是必然的考虑，也是脱脱离必须调动力量的部位。 脱脱离千算万算，结果算漏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脱脱离肯定没有读过中国地质大学，不知道阴山山脉和大兴安岭的表层都是变质岩。变质岩看起来很坚硬，实际上用力一搓就粉碎了。 因为要向上猛窜一米多高，脱脱离把全身力量都放在双腿上，然后使劲往下一蹬，左臂随即往上一抬，咻——哗啦！ 左臂的袖箭如期射出，但是双脚一滑，脱脱离不仅没有想上窜出去，反而向下滑了下去，袖箭也射到了石头上。 站在脱脱离头顶三尺开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心神不宁的李宪，正在回忆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各种纠结！ 脚下突然哗啦一声响，把李宪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腰间的左轮手枪拔了出来，然后对着滑动的黑影甩手就是一枪！ 李宪能够反应这么快，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不是武林高手，所以今天其实非常小心，生怕被漏网的武林高手偷袭。他被武元春抓走两次，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果被女真鞑子抓回去，再想活着回来肯定要等下辈子。 第二，这个鬼地方豺狼成灾，每天晚上都听到鬼哭狼嚎。一匹狼、两匹狼还无所谓，万一碰到一群狼那就糟了，所以李宪每天晚上都是把左轮手枪带在身边。 脱脱离往下滑动的黑色身影，李宪并没有看出来是人，还是为是一头什么怪物，当然不会客气。 要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五米，李宪弄出来的左轮手枪，比后世的沙漠之鹰还厉害。结果枪声一响，那个黑影被打得弹了起来。 不是整个黑影弹了起来，而是一条大腿被打断，脱离身体之后弹了起来，结果又把李宪吓了一大跳。 敌人都在包围圈中，现在自己打死一人，万一是自己人过来报告事情，那不是枪杀自己人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说话是不会错的。 李宪刚要下去看看是不是误伤了自己人，结果脑后扑来一阵劲风，让他吓得魂飞天外！ 第0569章 无言的结局 武元春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西侧就是裂谷悬崖，其他三面都被包围，已经无路可退。 在四周火把的映照下，美丽的容颜变得极度扭曲，武元春此刻状若疯狂，尖锐的嗓音在夜晚听来尤其刺耳：“都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原来，李宪一枪打死了脱脱离，担心误伤自己人，所以提心吊胆下去查看。 没想到武元春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随即全身一麻，李宪第三次被擒。 可是，李宪开枪在前，巨大的响声早就惊动了其他人。 尤其是在西侧出口收容落霞观弟子的韦冬宁，几个跳跃就扑了过来，武元春手里抓着一个人，很快就被韦冬宁给追上挡住了去路。 特务排的七十名女兵不管不顾冲上山梁，武元春被逼到了绝境，再也没有丝毫退路。 韦冬宁冷冷地说道：“武元春，不要没脸没皮了。你自己看看，还走得了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自己说说看，如果不是公子多次阻拦，你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公子不忍心对你下手，你到舍得三番五次下毒手。你还是人吗？” “韦十娘和我们多次说过，落霞观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不再追究过去的事情。可是你干了什么？公子在沁水鹿台山把你放走，这才多长时间？居然不远千里追到草原深处来害人，你说你图的是什么？你的心究竟是什么长的？” 武元春一晃手里的宝剑尖声叫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韦冬宁缓缓拔出背上的未济重剑，这才冷哼一声：“武元春，你手里的宝剑是公子给你找到的，这把重剑也是公子赐给我的。你有本事就下来，我们决一死战。” 看见韦冬宁手里的未济重剑，武元春不知道被牵动了什么神经，顿时变得更加疯狂：“没想到这个小贼把这把宝剑也送给你了，难怪你这么护着他！我现在就杀了他，让你当一辈子寡妇！” “我呸！”韦冬宁气得俏脸通红：“武元春，以为公子三番五次放你，是被你的美貌迷惑住了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实话告诉你，公子的女人叫薛沁儿，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更别说牟长霞、萧芸娘，她们哪一个不是女中豪杰？” “公子胸怀大志，从来不近女色，也从来没有被女人迷惑过。飞狐军中优秀女子何止千万，公子从来没有动过一个人。只有你心思龌龊，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一心跟着完颜京，结果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图的是什么？” “够了！” 一直斜躺在武元春脚下的李宪，突然开口说道：“冬宁，让大家都退下去，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李宪被武元春止住了软麻穴和哑穴，应该不能动，不能说，只能听，这是基本常识。 李宪突然开口说话，当然把现场的数十人都吓了一大跳。 原来，李宪虽然没有系统练过武功，但是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而且钻研过寸劲，大力鹰爪手的擒拿功夫极有火候。 李宪的擒拿功夫，针对的是人体关节。武元春两次偷袭，针对的是人体经络。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被武元春先后抓了两次，他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三次，所以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一次武元春再度偷袭的瞬间，李宪神志清明，已经感觉到武元春的指力虽然刚猛，但依然属于一种寸劲。特殊部位的经络突然受到猛击，造成一瞬间的麻木，给人的感觉就是瘫痪了。 李宪突然想到，在寒冷的冬天，如果突然置身于寒风之中，脸颊就会被冻僵造成暂时面瘫，说话、吃饭、喝水都极为困难。 难道冬季的寒风修炼成精，也是会点穴的武林高手？那绝对是鬼扯，李宪是不会相信的，但这种现象可以借鉴，也值得研究。 瞬间的气血不畅，就会导致暂时的身体麻痹，从而在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语言能力，这就是李宪研究的结果。 但是李宪知道，人体的经络、血管都富有弹性，而且张力十足。否则的话，心脏也不可能把血液输送到身体的个部位，包括毛细血管。 也就是说，被敌人制住穴道，身体的麻痹是暂时的，到了一定时候就会自然张开，身体也就会活动自如。 刚才武元春和韦冬宁在这里唇枪舌剑，李宪其实就在暗中推敲这些内容，同时也察觉到身体上的确有三处不通。 需不需要内力，李宪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个人的意念极为关键。所以他斜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想象着体内血液的流动，然后往被封住的地方撞去。 你可以说他歪打正着，也可以说他福至心灵，居然提前恢复了身体的灵活性，一切自然都不是问题了。 李宪突然开口说话，就是因为他现在处于极为主动的位置。虽然这个位置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非常尴尬，但却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位置。 李宪的脑袋所在的位置，实际上就在武元春的小腹部下方，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胯。下！ 一个大男人把脑袋放在女人的。胯下，这说出去都有些丢人，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既然说不口，李宪也就懒得多说，仅仅是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武元春的一对脚腕，也就是踝关节！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李宪用力往上一掀，武元春就会一个倒栽葱掉下悬崖，除了粉身碎骨再也没有第二种结果！ 武元春这一下彻底崩溃了，她并没有担心自己的生死问题，反而尖声叫道：“你居然会自己解穴？” 李宪很认真的点点头：“是啊，难道这很奇怪吗？再说了，我从来没说你把我抓住了啊，我不过是看看你想干什么而已。” 武元春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你既然会自己解穴，为什么被我抓住三次，而且还不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呢？”李宪呵呵大笑：“如果我那一次逃走了，怎么知道还有地下密室？如果没有进入地下密室，我哪来的未济重剑送给韦冬宁，你说是不是？” 武元春脸上突然急速变化起来，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武元春仿佛泄气的皮球，说话又恢复了小女儿态：“这么说来，你一直在骗我？” 李宪双手猛地一按武元春的双脚面，身体随即向后窜了出去，然后一个侧旋站在武元春身前三米开外，这才严肃的说道： “在沁水鹿台山我已经说过，对于你们武家的遭遇我很同情。而且我告诉你了，你们武家实际上是被完颜娄室设计灭掉的。至于你父亲在轵关陉铁荆关被杀，那是三官寨的人下手。三官寨的三个头领并不是土匪，而是完颜思敬的手下。” “你从来不相信我的话，反而听信完颜京的一面之词，我无话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完颜京长相俊美，谈吐得体，风度翩翩。不要说你一个女孩子，如果老子下辈子变成女人，而且能够碰到完颜京的话，老子也很可能爱上他。” 说到这里，李宪侧身闪开：“冬宁，让姐妹们闪开，放武元春离去。传达我的命令，她带过来的那些落霞观女弟子，愿意离开的全部放走。每个人的兵器暗器都还给她们，而且可以带走一匹马。” 韦冬宁急得大叫：“公子——” “没什么。”李宪摆摆手：“你不用说了，耶律余里衍派人刺杀我，我同样原谅了她。武元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刺杀过我，为何不能原谅呢？让她们走！” 武元春把手里的宝剑奋力一甩，同时冷笑一声：“你这是要显得你义薄云天，让天下人骂我无耻吗？见你的鬼去！” 武元春话音未落，突然身体一个倒纵，直往悬崖落去！ 李宪距离最近，而且武元春脸上闪现一抹凄然之色，同样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所以就带上了小心。 武元春身体倒纵出去，自然是头下脚上，李宪奋力往前一扑，刚好抓住了两只踝关节。没想到武元春身体下坠的惯性太大，顿时把李宪也拖了出去。 幸亏韦冬宁担心武元春对李宪不利，整个身心都在李宪身上。李宪往前一扑，韦冬宁也扑了过来，闪电般一把抓住了李宪的腰带。 要说练武，那还是有用的，关键时刻绝对能够救命。 韦冬宁虽然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但是她站在悬崖边上，手里拧着两个人，双脚居然纹丝不动！ 韦冬宁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右臂一振，呼的一声，把李宪和武元春两个人提了起来。 “一个要寻死，一个要救人，我看你们都不想活了。”韦冬宁一甩右手转身下山：“闹，什么时候闹够了什么时候下来！” 武元春并没有大哭大叫，从地上爬起来盘膝坐下：“为什么不让我死？” 李宪拍拍屁股，在武元春身边坐下：“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好怕的？武家就剩你一个人，要死很简单，要活下去可就难了。你真要死我也拦不住，但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回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武元春摇摇头：“我已经万念俱灰，还能回哪里去？” 李宪张了张嘴，差点儿把完颜京三个字问了出来。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武元春和完颜京之间肯定出了大问题。 略为沉思片刻，李宪把武元春扔出的宝剑捡回来，这才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到蔚州散散心。灵仙县有一个好地方，名字叫做出云阁，那是我第一个女人静修的地方。她的名字叫萧姵，离开我独自一个人去静修的时候，才十三岁。” 第0570章 侦察营出动 武元春走了。 她是一个人走的，落霞观一百二十四名女弟子留了下来。 武元春走了，最痛恨她的韦冬宁却发了脾气：“既然你冒死救她，为何又不留下来？按照她的武功，在漠北根本没有对手，放在你身边我也多一份安心。” 李宪没有解释。虽然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武元春就会留下来，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李宪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对人性的分析透彻得多。 武元春属于心比天高的女孩子，她此前迷恋完颜京，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李宪相信武元春心灵深处依然有完颜京的影子，而且终身不能磨灭。 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指天发誓都没有用，反而显得更加虚伪。 李宪更加清楚，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和完颜京决死一战。 少女心，海底针，实际上是一枚定时炸弹。如果武元春留在自己身边，万一到时候反水那就麻烦了。 萧姵十三岁就死了，这是李宪心中永远的痛。 让武元春去陪伴萧姵，这是李宪的一点私心。 如果武元春真的到了灵仙县，又看见了萧姵的墓碑和画像，应该能够明白李宪的这番苦心。 当然，武元春仍然去找完颜京，李宪也无所谓。 经历这次惨败，武元春的信心已经被摧毁。如果不能脱胎换骨，这个人已经废了，并不值得担心。 第二天下午，战场终于处理完毕。 之所以用这么长时间，还是涉及到练武的问题。昨天晚上的一场大战，射死了不少人，也射伤了不少人。 这批刺客都带有袖箭和暗器，而且都喂有剧毒。死了就死了，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伤兵。 李宪心里明白厉害，因为他想到了后世的日本鬼子。八路军战士打扫战场整理尸体的时候，小鬼子的伤员就拉开手雷同归于尽。 练武的人真的比较麻烦，因为他们很难一下子就死透。即便是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究竟死透没有，谁也不知道。 反正这些伤员也逃不了，所以李宪命令多点火把把战场包围起来，等天亮之后再处理。 天亮之后就容易了，特务排本身就有七十人，现在又增加了一百二十四人。她们根据李宪的命令，不管是死是活，给每具尸体的太阳穴射一根银针。 放在二十一世纪，这叫补枪，也是打扫战场最稳妥的办法。 姑娘们按照命令去补枪，弩箭连的战士们也不轻松，甚至难度更大。 第一个难题，昨天为了尽快杀死敌人，居然射出去弩箭九千多支，平均一个敌人用了三十多支。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赶紧到现场查看，凡是没有折断的弩箭都要收回来。不然今后就没有足够的储备，打起仗来就会束手束脚。 插在地上的弩箭还好办，射进敌人身体或者战马身体的弩箭就麻烦了。因为李宪设计的弩箭带有倒钩，为了确保不损坏弩箭，就必须连肉一起挖出来，然后清理干净。 事后经过统计，报废的弩箭超过三千多支，直接战损达到发射量的三分之一。 第二个难题，就是赶紧挖坑掩埋尸体。现在是最热的季节，经过一夜时间，很多最先死透的尸体已经开始变味儿了。 要挖坑掩埋近三百人，难度不小。幸亏弩箭连都是棒小伙子，李宪设计的工兵锹也比较好用，总算按时完成了任务。 “一共射死两百八十七人，战马也全部射死了。缴获兵器一大堆，但是对部队没啥用处。暗器五花八门，有的我们能用，有的我们也用不了，比如说透骨锥就太重了。但是袖箭还行，什么人都可以用。” 韦冬宁简单汇报了一下战果，李宪也没太当回事，因为他还在心疼三千多支弩箭损失，这个地方没有工匠能够批量打造特制弩箭。 消灭一支过来捣乱的小股部队，不过是一个插曲，李宪让韦冬宁挑选一个特务班的姑娘们，把缴获的各种兵器挑选几件出来，送给多疑的耶律余里衍亲眼目睹，表示自己真的在做事。 至于李宪本人，直接率领大部队沿着阴山北山脚返回。 经过图瓦纳营区的时候，李宪让大家把缴获的兵器拿在手中。武林人士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门，正规军人一看就会明白。这不是炫耀，同样是消除图瓦纳的疑心。 因为又有了落霞观一百二十四名女弟子加入，李宪命令特务排在小湖附近专门建立营区，目的就是对这批人进行训练，并且正式编成特务连。 紧接着的一段时间，李宪每天都呆在小湖这里，很多人都在说他被美色所迷惑，有些亡国之君的意思，虽然他并不是一国的国君。 说来也是，落霞观女弟子都是万里挑一的绝顶美女。她们不光是脸蛋漂亮，皮肤白里透红，关键是身体各部位的尺寸，都严格遵循道家炉鼎的尺寸。 一句话，落霞观的三百六十名女弟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那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只要是正常男人看见，就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不管别人说什么李宪都不太在意，反正在湖边一呆就是六天。白天和姑娘们混在一起，晚上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宪这六天晚上真的很忙，因为没有睡觉，导致双眼熬成了熊猫，结果有人怀疑李宪肯定纵欲过度，小命不久。 李宪是冤枉的。过去六天晚上，他都在新编侦察营度过。 为了保密起见，蒙陀纠物色的侦察营战士，白天专门负责放牧，实际上是演练冲击阵型。 李宪晚上进行敌后侦察、敌后破坏、审俘、突袭、偷袭等各种实战技巧的讲座。对于有特殊兴趣的人，李宪还对飞刀、飞镖、擒拿等技巧讲解和示范。 李宪是职业侦察兵，各种理念超越现实一千年。进行战术技巧讲座，绝大部分都需要他做示范，所以每天晚上都累得像死狗。 韦冬宁说这一次缴获江湖人的兵器没什么用处，李宪一定要带回来，就是给侦察营准备的。不仅带回来了兵器，而且还把那些人的衣服给扒了回来。 这一次全歼两百八十七人，刚好够一个连全部化妆成江湖人士，脱脱离的谋克令牌也交给蒙陀纠。这些东西并不一定要随时用上，但在有些情况下却能够发挥作用。 “蒙陀纠，要传授的技巧暂时就这么多，至于能不能发挥应有的威力，那就需要平时多多训练，这就需要你督促他们。当然，一门心思死练也没啥用处。今天休息，明天晚上出发。老子下一个目标就是白鞑靼部落的祖庭。穿越戈壁滩有困难吗？” 李宪把该说的都说了，最后看着蒙陀纠。 蒙陀纠摇摇头：“公子不仅亲自传授秘诀，还把如此重大的绝密任务交给我，那是看得起我蒙陀纠。有困难怎么样？我现在是追魂枪手下的军人，有困难也变成没有困难了。” 蒙陀纠原来是江湖人士，李宪赶紧打预防针：“你给老子记住了，侦察兵是无名英雄，不是用来死打硬拼的。不要脸是第一原则，下三滥是第二原则，敌人不知道被谁杀死是第三原则。用一个连打出一千人的气势，六个连打出一万人的气势，那才是真正的侦察兵，也是我对你的要求。” 蒙陀纠点点头：“我记住了。还有一个疑问，仅仅是对付白鞑靼部落吗？” 李宪沉思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既然你是我选定的侦察兵营长，那就应该知道我的战略目标。实话告诉你，这个战略目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想必你能够知道分量。” 蒙陀纠沉声说道：“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我蒙陀纠虽然不成器，但也不敢忘记祖宗的训诫。公子请吩咐。” 李宪右手画了一个大圆弧才说道：“整个漠北的所有部落，老子都想彻底灭绝，可惜办不到。但是你记住两个最危险的敌人，也就是实力最强大的两个部落，那就是老子接下来的目标。” 蒙陀纠精神猛震：“公子所说的两个部落，难道是漠北深处的蒙兀儿蔑儿乞惕部、大漠西边粘拔恩部的乃蛮部落？” “正确！”李宪压低声音：“大漠东边的蒙兀儿各部落，我有另外一支部队负责剿灭。但大漠北面的所有部落，都是我接下来的目标，灭掉蔑儿乞惕部是任务之一。首先干掉白鞑靼部落，是让我们逐步壮大力量。乃蛮部落在西边，而且兵力多达二十万，这要下一步再说。” 蒙陀纠点点头：“公子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过来？” 李宪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现在是七月中旬，我最快也要九月初才能过来，因为我要拖住耶律余里衍，同时还要监视北面的耶律大石。你的侦察任务不仅仅是针对白鞑靼部落，北面的萨利川和黑林一线更是重点。” 蒙陀纠想了想，突然伸出一个手指头：“白鞑靼部落祖庭的北面四百里，就是哈剌鲁部落，大概有一千五六百户，萨利川是他们的牧区，黑林是他们的祖庭所在地，东面和王纪剌部相连。” 李宪终于笑了：“既然你知道各部落之间犬牙交错的关系，今后的侦察活动你就自己掌握分寸。只要记住一个要求：把敌人的情况摸得越清楚越好。” 蒙陀纠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漠北没有朋友，只要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可以用，对？” 李宪呵呵一笑：“学习的很快，孺子可教也。老子就是这个意思，尽管放手去干！” 李宪本人就是个混蛋，经过他这么一挑唆，蒙陀纠居然超水平发挥，把漠北搞得乱七八糟，这都是后话。 蒙陀纠的侦察营秘密出动，李宪终于回过神来处理燃眉之急：如何才能摆脱耶律余里衍的纠缠呢？ 第0571章 三巨头来信 蒙陀纠和霍尔跶率领侦察营秘密消失，这是一支1692人的先遣队，包括四个骑兵突击连、两个驮马式弩箭连。 李宪组建侦察营是一举两用，侦察是一方面，作为特战队是另外一个任务，所以他才亲自当教官密训六夜。 剩下的一万多人如何越过戈壁滩，依然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李宪把各种要素推演一遍，总觉得现有的辎重保障能力严重不足。如果无限制扩大辎重部队，又会丧失快速机动的优势。 比如说牛车载重量很大，但是每天的最大行程却只有六十里，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矛盾越来越突出。 急如风雨，快似闪电，这才是敌后穿插部队。 李宪经过两天时间推敲，终于有所决定：“不行，老子是来捣乱的，不是来占地盘的。需要的是快速机动部队，而不是锅碗瓢盆。” 这天晚上，李宪正在视察李奚骨的黑煞团，韦冬宁突然急匆匆跑过来拉着他就走。 李宪有些莫名奇妙：“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啊？” 韦冬宁给李宪咬耳朵：“两面人韩存壮回来了，据说带来重要消息，你赶紧给我回去！” 两面人韩存壮，也就是上一次在佛头山见到的家伙，属于国舅爷王元榷场卫队陶三春的手下。因为他熟悉各地方言，能够给参加交易的各部落通译，所以称之为两面人。 回到自己的“宫殿”，韩存壮果然在此。 李宪还是有些诧异：“不是让你返回蔚州送信的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返回蔚州了，但是长霞大姊、芸娘大姊、唐知府他们让我立即返回来给公子送信。” 说到这里，韩存壮把自己的羊皮坎肩脱下来撕开，然后摸出一封递给李宪：“看他们三个人的模样都很着急，所以我不敢稍有懈怠，一路上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李宪抖开三张信纸凑着马灯一看，脸色顿时严峻起来。 蔚州三巨头的这封联名信，一共说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主要是萧芸娘的意见。重点介绍了平型关西北面敌人兵力调动的事情，也就是完颜银术可替代完颜婆卢火父子的事情。 完颜宗翰手下有两个独当一面的大将，第一个是完颜娄室，第二个就是完颜银术可。现在驻扎平型关部队，是第一军团的郭小乙第一团。 郭小乙虽然有些小聪明，一旦需要冲锋陷阵，绝对战斗力却不是完颜银术可的对手。飞狐军第一军团的军团长萧焯，也不是完颜银术可的对手。 第一军团里面唯一能够抵挡完颜银术可的人，是第二团的团长方杰、副团长司行方，但是他们驻扎在倒马关。 萧芸娘认为，现在平型关对面的敌情有变化，飞狐军也必须进行针对性调整，否则在关键时刻就会很被动，需要李宪立即拿出调整意见。 第二个问题，是牟长霞的意见。主要介绍了蔚州东面的敌情变化，也就是完全控制燕山六府的郭药师蠢蠢欲动。 蔚州东面的涿州、易州郭药师所部，自从去年惨败之后不甘寂寞，又在开始大规模扩军，目前已经有了常备军六万人，乡兵扩展到十万人。 目前驻扎在紫荆关的部队，是第一军团的第三团，团长斡里朵，副团长韩猛。这两个人都是浑球，猛打猛冲还行，固守一方力有不逮，同样需要调整。 第三个问题，是唐浩然这个秀才提出来的，涉及到飞狐军的家庭问题，以及未来建设问题。 唐浩然认为，目前蔚州基本稳定下来，四周的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老百姓已经完全和飞狐军融为一体，所以现在是结婚生儿子的好时机。 按照大宋朝律例：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就必须成家。 飞狐军数万人，满足成家条件的已经有数千人，拖下去不是办法，飞狐军也需要自己的第二代，李宪要尽快拿出一个总体意见。 看完信之后，李宪才知道大金国女真鞑子的基本动态，所以陷入沉思之中。 这三个问题的确都很紧迫，萧芸娘长于战略谋划，而且对女真鞑子的战斗力有充分了解，她的意见当然极为中肯。 但是，李宪的灵魂属于二十一世纪，具有知道过去未来的神通，而且还有自己内心的长远计划，所以看法和三巨头完全不同。 首先，完颜宗翰把自己手下最能打的完颜银术可调到应州，对付平型关还是一个很次要的问题，他的真实目的恰恰是另外一回事。 按照固有历史，王禀未来的太原保卫战，最大的对手就是完颜银术可。 完颜银术可利用自己手里的一万多女真铁骑，加上契丹效死营六万人，义胜军两万多人，打垮了大宋朝四十万大军，最后攻破了太原城。 换句话说，完颜宗翰一个简单调动，就把最能打的完颜银术可放到了一个机动位置，而且是从北面调到了南面，实际上是在针对大宋调动兵力。 只可惜大宋君臣昏庸无能，根本没有察觉大金国女真鞑子的狼子野心，还在东京汴梁城醉生梦死。 其次，东面的郭药师现在心怀惴惴，一方面担心蔚州飞狐军找自己的麻烦，另一方面担心大金国女真鞑子找自己的麻烦。 张觉父子的前车之鉴，让郭药师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生怕大金国威胁大宋朝要自己的脑袋。 郭药师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只要完颜宗望写一封信送到东京汴梁城，自己的这颗脑袋就会搬家。出于自保的考虑，郭药师拼命扩军也很正常。 再次，唐浩然提出的飞狐军婚姻问题，的确是一个原则问题，也是李宪很早就有考虑的地方。 占领蔚州之后，李宪逐步扩充的核心部队，选拔兵源专门要求十二岁到十五岁，甚至招收七八岁的小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宪未来的目标肯定不是蔚州，他的核心部队最后都要拉出去，而且永远不会再回到蔚州。 如果招收的兵源年龄太大，最后都在蔚州结婚生孩子的话，大部队一旦拖家带口，根本就失去了长途机动能力。 军队带家属，这是大宋朝覆灭的前车之鉴，李宪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看见李宪一直在低头沉思，韦冬宁只好提醒：“公子，你总要拿个章程啊，家里还等着呢。” “行啊！”李宪抬头对韦冬宁笑道：“你今天就当一回书女，赶紧笔墨伺候，代表我写一封回信。” 韦冬宁赶紧摇头：“别的事情让我代笔当然是应该的，但这件事情属于整个飞狐军的机密，我才不想听。韩存壮跟我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公子。” 对于韦冬宁的心思灵巧，李宪极为赞赏。涉及到未来的战略问题，他当然不可能让别人代笔。 韦冬宁带着韩存壮离开之后，李宪用了一夜的时间反复推敲，最后才写了一封长信。 “萧、牟、唐：你们对形势的判断很清晰，提出的意见很及时、很中肯，我全部同意。飞狐军自成立之日起，就必须担负自己的战略任务，这是我当时和萧姵、唐浩然专门讨论过的。具体的战略任务是什么，暂时还不能公开。但是，核心部队、核心成员，未来的归属肯定不在蔚州。有鉴于此，我提出如下方案，请遵照执行。” “第一，李奚骨的黑煞团立即归建，正式组建黑煞军团，暂时下辖两团四营，李奚骨担任军团长。黑煞军团组建完毕之后，立即接替平型关和整个灵丘县防线。萧焯的第一军团全部集中到紫荆关一线。” “第二，此次送回一批女兵，正式组建朱雀军团。薛沁儿担任军团长，裴鸾娇、韦十娘担任副军团长。朱雀军团司令部放在白云山，全面接管倒马关防线，监视南面的种师中、种师闵、詹度所部。” “第三，牟长霞的直属军团加强炮兵团的训练，重点关注定安县防线的安全。萧芸娘的第二军团把防御重点西移，放在广灵县、灵仙县方向，防止大同府的完颜宗干偷袭蔚州西北。” “第四，唐浩然尽快找到夏安民，他承诺的战马要在两年之内到位，保证我们主力军团的战马更换，确保能够进行长途大穿插。另外命令王节、夏安民，极力加强药材、硫磺、硝石、粮食、布匹、猛火油的囤积。” “第五，达到成家年龄的飞狐军将士，允许他们自由结婚。需要说明的是，来自落霞观的三百多名女弟子，平均年龄十八岁。但是这批人心地纯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们的婚嫁要慎之又慎。非我核心将领，一律不得迎娶。” “第六，蔚州五县要开辟专区修建军人家属区，凡是飞狐军将士申请成家，就要分配一套住宅。我们平时没有发放足额军饷，根本目的就是要统一安排军人家属。他们的日常生活物品，蔚州政府要拿出标准供应。” “第七，此次送回来一批男女儿童，责成姜四娘从原来儿童营中挑选可靠成员，正式组建儿童团，下辖两个女兵营（十个女兵连）、两个男兵营（十个男兵连）。姜四娘兼任团长，李飞凤、李九郎、李十二郎担任副团长。” “第八，罗谦的苍山独立营不用继续威慑种师中、种师闵和詹度所部，立即南下返回苍山扩编为苍山独立团。今冬明春之际，命令安九娘率领苍山独立团一个营秘密南下，在青城寨西南一百五十里的卷山秘密扎营。” “需要强调的是，飞狐军各军团在未来两年内，不管四周发生何种变化，决不允许擅自出击。只要别人不对我们动手，各军团就对所有事件视而不见，埋头发展自己，极大地提高战斗力。李宪亲笔，于赛音山达。” 通过蔚州三巨头的来信，李宪终于把最近困扰自己的问题想清楚了，对未来的战略计划越来越清晰。 第0572章 漠北风云起 “你们不用太着急，首先赶到佛头山，然后在昂耆泺完成补给，慢慢分批穿插到莲花淖，在那片竹林里面集中。养足精神之后全军出动全速前进，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利用一天一夜时间直插弘州城，你们就回家了。这一次的回家行动，李奚骨担任总指挥，韦秋明从旁协助。” 李奚骨的黑煞团、韦秋明的女兵营、李九郎的儿童连、一百二十四名落霞观女弟子，还有集中在这里的近千少女全部送回蔚州，总人数七千多人。 这是一个大动作，首先就惊动了哈虎儿泺的耶律余里衍。 李宪没有继续西进，而是让战斗力最强的黑煞团南返回家，让耶律余里衍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不知道李宪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李宪没有给耶律余里衍解释什么，他手头的部队缩小一大半，蒙陀纠的侦察营一千六百九十二人、韦冬宁的警卫营九百一十七人、裴凤琦和卜辙的奎星团四千七百九十八人，另外就是六十三个工匠，总兵力七千四百余人。 对警卫营而言，张嫣儿和吴小琴的特务排，已经能够独立承担司令部的侦察任务。内部防御也完全交给孟威和陈团的战斗连，乔十三的辎重连骑射功夫不弱，都没有什么好关心的。至于六十三个工匠，就由李宪瞎整。 把所有的职责都理顺，警卫营长韦冬宁觉得轻松许多，她现在就一个任务，亲自指导萧晨露和尹风儿的女兵连训练，同时给李宪提供贴身保护和服务。 绕了一个大圈子，萧晨露和尹风儿终于变成了“公子身边的人”，让两个小丫头喜不自禁。手下的两百八十个小姑娘也觉得扬眉吐气了，走路都开始鼻孔朝天，让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等一批少年恨得牙根痒痒。 八月初，漠南的炎热天气依然没有好转，气温反而越来越高，大部队根本不能长途行军，李宪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 闲着也是闲着，李宪带领六十三个工匠晚上开工，利用“宫殿”里面积攒的铜铁、乌藤和铁桦木打造兵器，给乔十三的辎重连、萧晨露的女兵连彻底换装。 乔十三的辎重连成员，原来是蒙陀纠带领的白鞑靼部落的牧场巡逻队，他们的兵器都是单刀和弓箭，没有长兵器。这一次终于统一装备，增加了缠金铁桦木枪杆的长枪，重量居然达到十五斤的样子。 萧晨露的女兵连，一半来自奚族楚里部落，一半来自黑讫支部落，都是十二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原来装备的是缴获的女真鞑子直刃单刀。 李宪按照飞狐军缠金花枪的标准，给女兵连打造一批花枪，重量九斤。装备的弓箭，就是这一次缴获的一石猎弓，每个人两壶箭。 韦冬宁的箭术是萧芸娘传授的，这一次给女兵连加强训练骑射，也算是属于专业训练的行家里手。 这天早晨，尹风儿正在服侍李宪吃早饭，萧晨露突然闯进来：“公子，东面的图瓦纳昨天夜里突然开拔，目前只剩下一个百夫长，手下三百多人。” 李宪闻言一惊：“查清楚没有，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萧晨露点点头：“冬宁姊姊带领特务排追出去了，应该很快知道结果。” 李宪拍拍脑门大是不解：“怪事啊，这么大热的天紧急出动主力部队，耶律余里衍想干什么？” 没想到事情大出意外，韦冬宁率领特务排出去查看情况，居然三天都没回来，李宪终于担心起来。 李宪并不担心特务排的安全问题，七十个姑娘都是落霞观弟子里面的精英，而且跟随李宪时间最长，全都是沁水鹿台山马场挑选的甲等战马，而且装备的是两石铁胎弓，要想全力撤退绝对没有问题。 李宪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等到第五天傍晚时分，韦冬宁才一马当先冲了回来。 “公子，真出怪事了！”韦冬宁接过萧晨露的水壶喝了一口，才极速说道：“我们一口气向北追出去八百多里，一直追到胪朐河边上，你猜看到了什么？耶律余里衍居然和耶律大石打起来了！” “事后查明，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勾结蒙兀儿乞颜部、泰赤乌部，妄图吞并耶律余里衍。耶律余里衍率部打垮了茶赤剌部，剿灭了鼻古德部，一路向北追杀王纪剌部，结果和耶律大石迎头撞上。” 李宪还没听完，脸色就开始发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开始不停的滚落。 尹风儿最先察觉不妙，顿时惊呼起来：“公子，公子，你怎么啦？” “哦，我没事！”李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韦冬宁：“既然你们追到了河董城附近，难道没有发现毕长青的特遣团吗？” 韦冬宁摇摇头：“没有！我们在战场边沿暗中看了两天，耶律余里衍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岌岌可危，被迫后撤五十里。第二天拂晓，耶律余里衍突然全军出击，兵分三路猛冲猛打，耶律大石被迫后退。耶律余里衍一口气攻占河董城，彻底站稳了脚跟，我们才返回来向你禀报情况。” 李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有没有什么情况？” 韦冬宁低头沉思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要说情况的话，耶律大石第一天的兵力超过两万，第二天的兵力居然只剩下不到六千人。刚开始我还担心耶律余里衍会落入陷阱，怀疑耶律大石有埋伏。可是耶律余里衍一口气追击八十里，打过了胪朐河也没看见伏兵。”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正常不少：“记住，今后汇报情况首先说结果，然后讲述过程。你刚才说了半天，最后一段话才是我最关心的。你说没有看见毕长青，恰恰错了。毕长青果然好样的，简直和老子一样卑鄙无耻！” 韦冬宁大感奇怪：“你什么意思啊？我们真没看见毕长青，更没有看见特遣军团参战。” 李宪微微一笑：“我给毕长青的密令，就是不能死打硬拼。耶律大石嘴巴极为厉害，说动蒙兀儿的乞颜部、泰赤乌部联合，还能够策反王纪剌部、茶赤剌部和鼻古德部，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耶律大石虽然厉害，但他不知道老子早就挖了一个天坑。乞颜部、泰赤乌部全力参战，后方必然空虚，他们的部落肯定完了。毕长青号称鬼手书生，简直就像毒蛇一样，绝对不会放过如此之好的战机。” “等到乞颜部、泰赤乌部主力全力回师救援，刚好又掉进毕长青的伏击圈中。这是我早就设计好的战术步骤，毕长青不敢不听命令。所以耶律大石的军队突然少了三分之二，耶律余里衍才能大获全胜。” 韦冬宁终于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说，耶律余里衍已经和毕长青联系上了，所以第一天后撤五十里，并不是真败了，而是在迷惑敌人。第二天突然全力出击，给敌人一个前后夹击反败为胜？” 李宪点点头：“对，萧芸娘对这个女人极为忌惮，你们绝对不能小瞧了耶律余里衍。她手里有特遣军团的军团长印，过去一个多月肯定时间没闲着，一定会派人寻找毕长青。毕长青本来就埋伏在敌人身边，这一次一举两得。” 李宪的推测没有多大偏差，毕长青的确和耶律余里衍联系上了，但是两个人的谋划内容刚好相反。 耶律余里衍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惨痛教训，心中对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王纪剌部、茶赤剌部、鼻古德部虽然暂时投靠，但是耶律余里衍能够看出他们口不应心，所以暗地里加强了戒备，耶律敏专门负责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金国使者化妆前来，秘密到北面联络各部，耶律敏很快就察觉了。但是她不动声色，居然和李宪想的一模一样，准备等到大金国使者返回的时候抓捕，然后逼问哪些部落被大金国拉拢了。 没想到大金国使者一去不归，耶律敏当然不知道毕长青已经暗下毒手，所以立即把这个情况向耶律余里衍回报。 大金国派遣使者过来，顿时引起了耶律余里衍的极大重视，对北面各部的监视也更加严密，耶律大石派遣使者过来刚好落入耶律敏的手中。 耶律余里衍抓住了三个部落的把柄，顿时决定发起突然袭击，一举拿下三个部落收拢了五万多人，声势进一步强盛，于是挥师北上要面见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以为耶律余里衍要抓捕自己，奋起抗争是必然的，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结果被毕长青打了一个空档，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被彻底摧毁，四千多妇孺被秘密抓走。 为了有效策应耶律余里衍，同时让她和耶律大石结下死仇，毕长青挥师南下设伏全歼了乞颜部落和泰赤乌部落的主力，历史上成吉思汗铁木真的曾祖父合不勒父子全部被杀。 既然曾祖父、祖父都被杀了，未来的铁木真已经不可能出世。 毕长青并不知道李宪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发现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都极为彪悍，所以临时决定抓走全部青年女人和五岁以下的小孩子，今后作为蔚州改良人种的母体。 给耶律余里衍解围之后，毕长青并没有南下和她见面，而是率部紧急北上，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几个蒙兀儿部落被灭了，但是耶律大石还在，毕长青不告而别，让耶律余里衍莫名其妙。 李宪没有继续在北面浪费精力推敲变化，而是立即把注意力转到了西面，因为这个方向才是他的作战目标。现在耶律余里衍主力全部压到了河董城一线，机会终于来了。 这个机会不是耶律余里衍造成的，而是蒙陀纠弄出来的，更大的骚乱已经在漠北全面爆发。 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个月，李宪在八月中旬紧急率队出发。 第0573章 卑鄙无下限 蒙陀纠原本是一个盗马贼，因为被追杀而逃到草原深处，改名换姓才逃过一劫。 要说卑鄙无耻，蒙陀纠也算一号人物。再加上李宪强调侦察兵以不要脸为第一原则，他顿时脱胎换骨。 秘密离开赛音达山进入戈壁滩，蒙陀纠并没有按照李宪的设想笔直向西，而是在半途转向，带领侦察营朝北面疾驰而去，目标正是哈剌鲁部。 原来，蒙陀纠担任白鞑靼部落的牧场巡逻队队长，长年累月就是和各部落争斗，知道草原各部落之间为抢夺对方的牧群、女人、草场，各种血腥的战斗无一日稍歇。 白鞑靼部落属于中等部落，它的祖庭就有常备军三千六百多骑，再加上后备军五千多人，蒙陀纠认为凭借自己的一千六百多人很难搞定。 不错，蒙陀纠出发之前，就没有准备当侦察兵，而是定位于突击队，直接和敌人开展较量。 但是李宪专门强调：占便宜的事情多干，死打硬拼决不允许。 蒙陀纠在白鞑靼部落呆了五年多，对于白鞑靼部落的情况了解甚深。直接干白鞑靼祖庭，蒙陀纠觉得自己纯属自找没趣，需要给自己找个帮手。 侦察营一路北上，转眼就是两天，终于来到戈壁滩边沿地带，开始有了起伏不大的丘陵，便于小股部队神出鬼没。关键是找到了一个月牙形的小水泡，而且还有一片不大的胡杨林。 胡杨林的好处很多，不仅能够让部队遮阴，树叶富含蛋白质和盐类，还是战马的饲料。 命令副营长霍尔跶指挥大部队就地扎营，蒙陀纠第二天就率领第一侦察连继续向北侦察。 说是侦察也不对，蒙陀纠的本意目标是找人，希望给自己找一大批帮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蒙陀纠带领一个连在草原上奔波三天三夜，终于被他发现了目标。 这是一个临时驻牧地，一共有十一顶帐篷，六座羊圈，大概有二十多人，两千多只羊。 “前面就是哈剌鲁部的前哨牧群，冲上去一个不留，然后把帐篷拆走，羊群也赶走，动作要快！” 蒙陀纠话音刚落，两个排一百四十骑就已经冲了出去。不管对方该死不该死，现在已经没有话说，三下五除二就杀了个干净。 “向南走，靠近白鞑靼部落的牧场，然后拐进戈壁滩回到营地！” 蒙陀纠他们扬长而去，草地上就留下二十几具尸体。 此后六天时间，蒙陀纠他们先后打劫四个牧群，前后抢回来近两万只羊，杀了两百多人。 第六天抢劫的一个牧群，蒙陀纠向北深入四百多里，已经靠近哈剌鲁部的核心区域。而且这一次故意把两个家伙没杀死。 临走之前，蒙陀纠假装没有发现还有装死的人，故意称呼一连长叫安巴海。 安巴海，原来算是蒙陀纠的“同事”或者“战友”，是白鞑靼部落的第二路巡逻队队长，蒙陀纠和安巴海曾经和哈剌鲁部的巡逻队血战多次。 两个装死的家伙把这个消息传回去，终于引起了大地震。仅仅过了一天，哈剌鲁部落就出动了两千多骑，仿佛一阵狂风向南卷去。 没想到在宿营的时候，遭到蒙陀纠侦察营四个连的突然袭击，一晚上又损失四百多人，帐篷也烧了不少。 蒙陀纠他们边打边走，一路往南退去，好像是要回到白鞑靼部落的祖庭所在地，半路上甩掉敌人之后才绕进戈壁滩深处。 这一下哈剌鲁部落彻底暴怒了，接到前军遭到夜袭的消息，哈剌鲁部落紧接着出动了第二路两千多骑，四千多骑马不停蹄往南追去。 蒙陀纠故技重施，又把白鞑靼部落的两个临时驻牧地抢劫一空，导致白鞑靼部落也立即出兵，两家都是怒火中烧，结果迎头撞上就是一场血战。 只可惜白鞑靼部落判断失误，仅仅出动了一千二百骑，当场遭到毁灭性打击。虽然杀了对方八百多人，但白鞑靼部落毕竟势单力孤，最后只有三十多骑逃回去报信。 书中交代，白鞑靼部落的祖庭有将近五万人，能够出动的极限兵力达到七千人。第一场大战惨败以后，白鞑靼部落倾巢而出。 哈剌鲁部落剩下的三千多骑奋力迎战，结果被白鞑靼部落杀了两千多人，终于扳回一局。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两家的血仇再也无法解开，更大的风雨开始酝酿。 首先就是哈剌鲁部落采取行动，派人向东面的邻居乞颜部落求援。 没曾想，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居然被人打垮了，牧群和妇孺全部丢失，合不勒汗、俺巴孩汗全部阵亡，合不勒的七个儿子、俺巴孩的大儿子合答安也战死了。 乞颜部落和泰赤乌部落的残兵败将三千多骑，在泰赤乌部落的“太师”合丹率领下，正在一路向西狂逃，直奔哈剌鲁部落过来了。 哈剌鲁部落正需要人报仇，所以也没有推辞，很热情的接待了两个部落的残兵，并且承诺把南面的白鞑靼部落打下来，送给好邻居休养生息。 白鞑靼部落祖庭也没闲着，千里加急给详稳古床儿送信，让他带领大部队赶紧回来增援，否则祖庭不保。 也就这个时候，蒙陀纠觉得自己捣乱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派人返回来给李宪送了一封信，请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接到消息顿时大吃一惊：“老子让他出去侦察敌情，随便占点儿小便宜，目的是解决自己的辎重问题，同时给敌人制造恐慌。他居然把三四家扯到一起打得不亦乐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当天晚上拔营启程！ 至于耶律余里衍留在附近监视自己的三百多人，李宪就当没看见一样，五千多人马浩浩荡荡杀向西面的戈壁滩。 现在的局面已经彻底变了，李宪也废除了原定计划，并没有直奔白鞑靼部落的祖庭所在地，而是在蒙陀纠的人带领下，赶到了戈壁滩北面的营地。蒙陀纠连续动作，已经抢回来三万多只羊，足够李宪的大军吃一段时间。 李宪见到蒙陀纠并没有废话：“现在情况如何？” 蒙陀纠微微一笑：“公子放心，我派一个连在附近监视，另外一个连专门传递情报。现在他们南北双方集中一万五千多人，三天之中血战两场，又损失了两千多骑，这个血海深仇解不开了。” “泰赤乌部落的太师合丹本来想做好人，让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是双方的怒火越来越大，根本没人听他的。乞颜部落和泰赤乌部落不想给人当枪使，第二次大战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兵。” 李宪沉思片刻，很快摇摇头：“这样还不行，他们四方一共一万多人，我们一口吞不下去。战场距离这里有多远？” 蒙陀纠呵呵一笑：“战场到不远，在西面两百四十里，快马一天赶到。难道公子想插一脚吗？” 李宪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问道：“从这里到哈剌鲁部落的萨利川有多远？按照你的估计，哈剌鲁部落的祖庭还有多少实力？” 蒙陀纠伸手晃了晃：“萨利川牧场南沿就是这里，南北纵深六百里。哈剌鲁部落的祖庭在黑林（今乌兰大托），距离八百多里。按照目前的动态，哈剌鲁部落的祖庭应该还有不到两千骑的兵力。” 李宪摆摆手，让蒙陀纠去安顿大家的宿营和饮食，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然后才能有所选择，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李宪此前紧盯着白鞑靼部落，因为这个部落的大头人古床儿，和耶律大石有密切关系。一旦耶律大石全军西移，白鞑靼部落就会成为他的铁杆。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变了，耶律大石被耶律余里衍和毕长青联手教训一顿，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发展，目前还不得而知。 暂时放弃白鞑靼部落，首先向北拿下哈剌鲁部落的祖庭，是不是比原计划更好？这是一个新课题，李宪需要推演其中的各种变化。 从总体战略出发，拿下黑林一线（今乌兰巴托），距离北面的蒙兀儿蔑儿乞惕部落就只有一千多里。只要半个月就可以靠上去，然后一直打到大泽（今贝加尔湖）。 彻底扫荡贝加尔湖周边的各部落，是李宪此次北上最主要的目标，也是李宪给毕长青密信里面确定的汇合地点。 这样一来，就要暂时放弃西面的镇州和可敦城，大辽国的御马监那边会不会出现另外的变故，两万多匹甲等战马会不会被别人弄走？ 如果把两万多匹战马放在首要位置考虑，就要按照原定计划打到黑林一线，建立一个临时基地过冬。来年春末顺着土兀剌河西进占领镇州，然后突然袭击拿下可敦城御马监。 凭借一己之力，有没有可能完成这个战役计划呢？李宪没有丝毫把握。 按照他原来的设想，夺取镇州、拿下可敦城御马监，准备利用耶律余里衍的公主身份，这样可以兵不血刃。 正是因为想要耶律余里衍发挥作用，所以李宪对她才会一再迁就，而且第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就是耶律大石。 李宪头痛的是，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预期，耶律余里衍居然有了自己的势力，暂时肯定不会听自己的摆布。 贝加尔湖四周的部落历史悠久，从早期的鲜卑拓跋氏、后来的丁零部落、柔然部落，到现在的秃麻部落、吉利吉思部落、斡亦剌部、蔑儿乞惕部落，控弦之士超过二十万，一个比一个彪悍。 数十年后，号称天下无敌的成吉思汗铁木真蒙古铁骑，也在贝加尔湖西南连遭惨败，千夫长豁尔赤被生擒，万夫长博尔忽被射杀，两万大军被杀得七零八落。 这些部落生命力顽强，三百年后的明朝土木之变，就是斡亦剌部的后裔瓦剌部落干的。 整个下午，李宪就一个人坐在月牙泡边上苦思冥想。一直到月上中天，他还像一尊雕塑。 第0574章 沸腾的漠北 李宪利用女真鞑子面对天灾人祸自顾不暇的短暂窗口，率领特遣军团深入大漠捣乱，就是要遏制蒙古诸部的崛起，给中原汉民争取时间，摆脱“先进文明被野蛮部落灭杀”的历史怪圈。 这个指导思想本来很明确，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结果钻进了牛角尖，所以对眼前的困局一筹莫展。 历史上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自然会产生强烈的蝴蝶效应，李宪忘记了这茬。 他脑海中都是前一世的各种记忆，忘记了他本人的真实存在，并且由此造成耶律余里衍的人生轨迹发生变化，没有成为完颜宗望的小老婆。 萧姵没有成为完颜宗翰的小老婆，耶律余里衍没有成为完颜宗望的小老婆，萧芸娘也活得很滋润，麻烦不就产生了吗？ 其实，从李宪决定组建特遣军团插入漠北开始，整个历史轨迹已经被彻底颠覆。 对于此刻的大漠历史而言，固有的历史轨迹应该是这样的： 第一，耶律大石带领两百亲兵逃入河董城，利用自己是耶律家族血统和翰林学士（大辽国叫林牙）的身份，全面接管乌古敌烈统军司。 经过两年时间的努力，耶律大石说动五个部落跟随自己向西部大迁徙，于是有了七千大军的班底。 第二，耶律大石西行途中收拢涅剌部落、白鞑靼部落，然后抢占西面的镇州和可敦城御马监，兵力扩张到三万余人。 在此基础上，耶律大石召集本地十八个部落组成联盟，被推举为天可汗，空前的大迁徙开始，奠定了史书上“西辽”的基础。 第三，大金国女真鞑子一心图谋大宋，对漠北诸部采用打、拉并举的两面派手段，目的是尽快修建金界壕（金长城），挡住漠北诸部南下的通道，然后全力以赴进攻大宋。 固有的历史上，女真鞑子的全部精力都用来灭亡大宋，一直没有向西、向北进攻，导致凶残的蒙古诸部日益坐大，仅仅百余年时间就席卷欧亚大陆，结果上亿人被屠杀，造成人类最大的灾难。 李宪认为：自己既然穿越一回，总应该做点儿什么。无耻的北宋阉割中原汉民百余年，结果遭受野蛮残暴的女真鞑子侮辱一次，应该就会觉醒。决不能容忍不到百年时间，中原汉民又被更加凶残的蒙古鞑子再侮辱一次。 现在的情况是，耶律余里衍打出了蜀国公主的旗号，也就代表着大辽国残余势力崛起，而且直接威胁到女真鞑子金界壕的修建，导致大金国的首都会宁府上京城（今白城）处于最前线。 耶律大石和耶律余里衍两股势力同时出现，大金皇帝完颜晟、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绝不可能无动于衷。为了和大辽国残余争夺漠北诸部，女真鞑子当然要采取行动。 涅剌部落、王纪剌部落、茶赤剌部落、鼻古德部落、白鞑靼部落、合剌鲁部落、乞颜部落先后卷入血战，固然有李宪、毕长青、蒙陀纠的原因，但是大辽残余势力、女真鞑子的渗透也有极大推动作用。 漠北诸部残忍好杀，从来就不讲信义。 他们原本都是大辽国名义上的藩属，但是对女真人和契丹人之间的战争保持观望，并没有尽到臣属的责任，而是随时准备浑水摸鱼。 现在漠北突然乱成一团，大辽国已经完全对漠北诸部失去了控制。各部落都发现了乱中取利的机会，凶残嗜血的本性顿时暴露无遗，不杀个你死我活才怪了。 李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天空中信马由缰，虽然没有从牛角尖走出来，但是一口气静坐四五个小时，收获还是有的，起码知道自己目前处于什么位置，眼前应该做什么。 “蒙陀纠，我带来的人不熟悉这里的方言。你的侦察营都是本地勇士组成，具有先天优势。两个驮马式弩箭连暂时留守营地，两个侦察连继续严密监视西面的战场，另外两个侦察连立即出发对北面展开侦察。” 蒙陀纠领命而去，安排人连夜出发。 李宪又把韦冬宁叫过来：“警卫营开始构建营地，特务排的姑娘们要幸苦一下，对东面的三峰山一线进行侦察。命令裴凤琦和卜辙，奎星团前出十里扎营，确保处于机动位置。” 别人都去忙，李宪还是没有时间吃饭，而是召集六十三个工匠谈话。随后让萧晨露点燃马灯，并拿出纸来摊开。 原来，这些工匠被抓来当奴隶之后，曾经到北面采购过乌藤、乌铁木、翎毛，所以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相对比较熟悉。 经过一番交流，李宪终于搞明白自己在什么位置，所以他要画一张简易地图，核心要点就是狼居胥山四周的情况。 李宪一开始选定的临时越冬营地，就是狼居胥山南麓的黑林（乌兰巴托），当然有深层次的考虑。 黑林，最早是匈奴单于的王庭。 汉元狩四年，时年二十二岁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率领五万大军深入漠北，斩杀匈奴七万余人，俘虏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 霍去病在狼居胥山（今外蒙肯特山）刻石立碑，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今蒙古肯特山以北）举行了祭地禅礼，宣告此处属于大汉版图。 经此一战，匈奴狼狈远遁，只能哀叹“漠南无王庭”。 这是大汉民族第一次针对番邦外夷的决定性胜利，大汉朝北面的疆域向北扩展两千里。 封狼居胥，让骠骑将军霍去病的盖世功勋彪炳青史，雄才伟略的汉武帝刘彻光照千古。 秦始皇嬴政扫平六国，奠定了华夏民族的根基。汉武帝刘彻气吞山河，确立了华夏民族的疆域版图。 李宪画这张图，既是缅怀先辈，也是一个心理历程。所以他非常用心，整个人处于一片空灵的状态。 当一个人处于空灵状态，也就是思路最清晰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随着漠北概略图完成，一个完整的战术计划显现出来，李宪脸上的阴霾终于彻底消散，顿时感到饥饿难耐。 “晨露，赶紧给我弄点儿吃的过来。尹风儿，马上通知裴凤琦、卜辙、向成、裴小七、孟威、陈团过来见我！” 军令如山倒，李宪一声令下，三军不用睡觉。 “你们不用睡觉了，老子长话短说。北面六百里都是萨里川牧场，也是狼居胥山南面最好最大的牧场，当然也是最好的战场。裴凤琦应该知道，霍去病当年深入漠北一战封神，年龄只有二十二岁。” “今天我们也来到这附近，如果不能打出自己的威风，那就属于不肖子孙。现在我命令：卜辙率领青龙营三更天出发，沿着东面三峰山的山脚，秘密向北穿插出去，打击目标就是哈剌鲁部落祖庭。” “你们用两天时间赶到目的地，并立即发起进攻。进攻动作要猛，战术动作要坚决，绝不给敌人丝毫喘息机会。记住，不要把人都杀光，也不要追杀溃逃的敌人。然后留下两个连控制妇孺，另外四个连紧急返回。” “裴凤琦率领白虎营和团部直属部队，另外加强两个驮马式弩箭连，后天晚上向西面出动。驮马式弩箭连都学会了如何挖坑隐藏自己，这一次要在敌人撤退通道的两侧提前埋伏，东西两侧的弩箭阵地相距三里。” “你们出去之后要找到敌人的进兵路线，然后着手布置弩箭连的伏击阵地。裴小七的五个骑兵连，要放在弩箭连伏击阵地北侧。敌人从弩箭连的伏击中冲过来，肯定狼狈不堪，正是你们迎头痛击的时候。” “一旦敌人彻底崩溃，你们就要以连为单位奋力追击。不要考虑追击距离，直到把敌人彻底打垮，让他们无法重新集结起来为止。卜辙率领四个连从北面返回埋伏在半路上，切断敌人返回黑林的路线。” “孟威、陈团、乔十三率领警卫营的战斗连、辎重连，尾随白虎营出发。你们的任务就是监视整个战场，哪个部位出现紧急情况，就立即增援哪个部位。白虎营追杀敌人的时候，你们立即向南监视白鞑靼部落。” 李宪一口气说完了整个战术计划，然后看着一群发呆的家伙。 还是裴凤琦率先开口：“公子，我们伏击的敌人有多少兵力？” 李宪点点头：“他们由三个部落构成，总兵力应该在七千人左右。我们出动一个团加上四个连，总兵力近六千人。敌人遭到弩箭连的伏击之后，不仅要损失一部分兵力，而且军心不稳，在兵力上我们并不吃亏。” “需要提醒你们的是，这里的各部落都不能小瞧，尤其是不能让他们有从容放箭的机会。实话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会经常碰到神射手，他们的箭术都非常变态，一定要穷追不舍，一棒子打死。” 卜辙、向成率先冲出中军帐，因为他们今晚就要出发。 裴凤琦等人没有离开，李宪对他们进一步说明了战斗中的注意事项，强调更多的还是防备敌人的骑射功夫发挥威力。 乔十三是蒙陀纠的兄弟，对草原上各部落比较熟悉，更多的都是他讲解，裴凤琦、裴小七等人当听众。 乔十三最后说道：“公子说神箭手很多，也对也不对。据我所知，草原各部落装备的是短弰猎弓，一石到一石半的拉力，杀伤距离八十步左右。战马高速奔驰过程中的杀伤距离，一般只有五十步左右。绝对不能让他们停住战马放箭，他们定点射击的命中率非常高，可以射中全速奔跑的兔子。” 该说的都说了，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的就是将领们临场发挥。李宪并没有多问，因为他现在也很忙。 能够作战的部队全部放出去了，李宪身边就剩下萧晨露和尹风儿的女兵连，再就是六十三个工匠，一共三百四十多人，却要照顾九十匹骆驼、二十三辆牛车、四百匹驮马。 没想到战斗部队刚派出去，意外变故突然降临，让李宪一下子陷入绝境！ 第0575章 邪恶海东青 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 神仙也不能阻止意外变故的发生，或许是神仙故意要李宪好看也说不定。 李宪赶到赛音山达大水泡是七月初，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这一个多月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毕长青和耶律余里衍联手干掉乞颜部、王纪剌部，给耶律大石致命一击，仅仅是一个方面。 但就是这一次胜利，让耶律余里衍有些头脑发热，对于一个意外事件处理不够冷静，结果遭到了灭顶之灾。 李宪已经提前推测到了这次事件，因为担心另外一个变故，所以没有和耶律余里衍通气，李宪担心的就是耶律余睹。 历史进程都有自己的惯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完颜婆卢火的次子，征北副都统完颜吾扎忽在克鲁伦（今乔巴山）大败，完颜婆卢火很快查明自己儿子失败的根本原因。 耶律大石仅仅是一个方面，本来已经被包围了，完颜吾扎忽胜利在望。关键时刻出现另外一支部队突然投入战场，而且战斗力很不弱，导致完颜吾扎忽反胜为败。 这只神秘的部队还没有搞清楚来历，耶律余里衍突然在草原深处亮出大旗，而且一口吃掉了完颜昌的心腹爱将完颜阿里合。 大辽国余孽如此猖獗，已经直接威胁到大金国的存亡。 大金国新皇帝完颜晟终于下定决心，启用了降将耶律余睹，给他配备的副将正是蒲察石家奴。 大金国此次出兵，和故有历史有三个区别： 第一，耶律余睹率领的兵力比原有历史翻了一番：契丹效死营两万四千人、女真铁骑三千六百人，这是一个大手笔。 第二，鉴于大辽国余孽凶焰太盛，耶律余睹的忠诚值得严重关注。所以副将蒲察石家奴的权力加大，对军队的行动有最后否决权。 第三，除了围剿耶律大石之外，还必须除掉耶律余里衍这个蜀国公主，同时要查明打败完颜吾扎忽的神秘部队，然后聚而歼之。 耶律余里衍并不知道李宪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因为按照固有历史她根本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她对于大金国大举增兵的目的并不十分清楚。 当然，耶律余里衍也不是吃干饭的，对四周敌人的动态也没有掉以轻心。 耶律敏是耶律余里衍的心腹，同时是一个武功好手，她的女兵连里面也有一批好手，所以对四周的敌情动态很快就摸清楚了。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耶律余里衍又惊又喜：自己的三姨夫耶律余睹带兵过来，而且手下有契丹效死营两万多人。直接打肯定众寡悬殊，能不能让三姨夫倒戈相向？ 对于耶律余里衍来说，除了父皇耶律延禧之外，最亲近的人就是母亲、哥哥、大姨、三姨、大姨夫和三姨夫。 可惜母亲、哥哥和大姨、三姨、大姨夫都被父皇给杀了，唯一的亲人就剩下三姨夫耶律余睹，现在却处于敌对立场上，让耶律余里衍心乱如麻。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有一个机会，所以耶律余里衍决定立即派人渗透进去，试探一下三姨夫耶律余睹的真实态度。 想法很美妙，实施起来就难了。 耶律余里衍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派谁渗透进去？她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男兵，用女兵渗透女真鞑子的兵营，纯粹是送死！ 原来，自从春节前夕被困在五台山之中，耶律余里衍知道能够救援自己的人，只有追魂枪李宪。 李宪虽然不歧视契丹人，但是对于女人剪发、男人剃头极度反感，这一点耶律余里衍当初在灵仙县就知道了，所以耶律敏的女兵连从五台山开始就一直没有继续剪发，而是一条马尾辫扎在脑后——这也是飞狐军女兵的标准样式。 契丹男人要剃头，很多人都知道。契丹女人虽然不剃头，但是两边的鬓角却剪得非常整齐，非常像后世的女孩子剪的那种炖钵头，人们一看就能够分辨出来。 已经八个多月没有剪头发，耶律余里衍、耶律敏和女兵连的姑娘们，仅仅从头发来看，既不像契丹人，更不像女真人，完全就是汉人装束。 女兵不能派出去，耶律余里衍只好和中军主将乌托协商，让他挑选几个心腹部下，带着自己的密信渗透到女真军营附近，想办法联系耶律余睹。 耶律余里衍低估了女真鞑子对耶律余睹的控制力度。 蒲察石家奴虽然是副将，但在军中却有绝对权威。就像后世小日本鬼子对付汉奸伪军一样，虽然挂着副职，其实他才是说话算话的人。 蒲察石家奴当然不会自己每时每刻盯着耶律余睹，但是他有一个心腹将领，叫做蒲察兀里海，是一个百夫长（谋克），手下三百六十骑。 蒲察石家奴给蒲察兀里海的头衔是：军营巡逻统制，专门防止敌人奸细靠近军营。 耶律余里衍派出来的五个人，距离女真鞑子的军营还有十多里，刚好碰到耶律余睹的巡哨官耶律奴哥带人取水。 双方经过一番盘查对话，耶律余里衍派出来的五个人，就把密信拿了出来，结果被暗中监视的蒲察兀里海给抓了个人赃俱获，随即向蒲察石家奴通报了此事。 蒲察石家奴既然能够得到完颜阿骨打生前的赏识，而且还是完颜阿骨打的小女婿，阴谋诡计自然不少，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秘而不宣。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耶律奴哥首先招供。得到蒲察石家奴许诺的高官厚禄，另外五个人同时叛变。 耶律奴哥是耶律余睹的亲信之一，很快就按照蒲察石家奴的命令，模仿耶律余睹的笔迹，给耶律余里衍写了一封回信，然后命令五个人连夜返回。 耶律余里衍接到回信之后，并没有太相信，把五个人分开询问了一通。这五个人早就串通一气，自然没有什么漏洞。 因为他们把所有事情都推在耶律奴哥身上，而且讲述的见面经过也没有说假话。加上耶律奴哥本来就是耶律家族的直系子弟，耶律余里衍自然问不出什么东西。 五个人带回来的回信很简单：耶律余睹是因为皇上不辨忠奸杀了自己的妻子，自己马上也要被杀，迫不得已才向金国投降的，做梦都想洗刷自己的耻辱。如果外甥女能够从外面夹击蒲察石家奴，耶律余睹就可以率部反正。 耶律余里衍反复看了几遍，没有发现回信里面有什么问题。 目前女真鞑子的军营在胪朐河南岸，如果要接应耶律余睹的话，就必须离开河董城渡河南下。 如此重大的事情，耶律余里衍一个人也不敢下决心，所以把乌托、图瓦纳、塔尔干、耶律敏找过来商议。 乌托最先表明自己的看法：“石家奴手下的女真铁骑只有三千六百骑，如果真像公主所说，耶律余睹愿意反正的话，他手下有两万多人，我们有一万多人。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图瓦纳、塔尔干不过是奴隶主的后代，纯粹就是莽夫，见利忘义，投机取巧才是他们的长处。既然中军主将乌托已经发话了，他们也没其它意见。 最后一致决定：既然要策应耶律余睹，那就要抓紧时间，迟则生变。 当天夜里，留下一千人坚守河董城，耶律余里衍率领一万人渡河南下。 没想到部队刚刚离开河滩，来到一处山洼地，意外变故突然发生，部队居然遭到来自空中的袭击，顿时不战自乱。 这话真要说起来，那就长了。 契丹人的图腾是苍狼，大家都知道。女真人的图腾是海东青，好多人都不清楚。 海东青，《本草纲目禽部》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海东青学名鹧应，即肃慎语“雄库鲁”，意为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含义。 海东青属于大型猛禽，体重健壮。最重可达十好几斤。身高一米多，两翅展开两米多长。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另有秋黄、波黄、三年龙等名目。 如果一个刑徒走运，捕捉到一只海东青并进献给朝廷，则可免一切死罪，可见其何等珍贵。 荒淫无耻的大辽国主耶律延禧，每年专门到辽东女真人的地盘上停留，派出银牌使官向女真族索要极品海东青，而且要挑选女真族内最美貌的女子侍寝，不管出嫁没出嫁都要送过来，表示对大辽国的臣服。 耶律延禧最后一次到女真族，除了索要极品海东青，听说完颜阿骨打新娶的老婆十分美貌，耶律延禧居然让完颜阿骨打送过来陪自己睡觉。 完颜阿骨打虽然被迫把老婆送出去陪耶律延禧睡觉，但急怒攻心之下起兵造反，率领两千四百骑血战十年时间，终于打垮了大辽国。 大辽国、大宋国饲养海东青，纯粹是玩物丧志，就像苏轼所说的那样：“左牵黄，右擎苍。”还“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一年到头飞鹰走狗，醉生梦死。 但是女真鞑子不一样，他们的生活离不开海东青，训练海东青也不是为了玩物丧志。无论是打猎还是行军打仗，海东青都是极为重要的助手。海东青不仅能够侦察敌情，还能够对敌人发起突袭。 耶律余里衍的大军遭到突然袭击，就是一百多只海东青捣鬼。 海东青捕捉猎物，先是高高飞起，然后收敛翅膀快如闪电扑了下来。 这一百多只海东青是女真鞑子专门训练过的，居然专门啄人、战马的眼珠子。 现在对普通人来说，属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但是那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海东青，却是大雕之中的极品，犀利的目光根本不受任何限制。 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有数百人、数百匹马的眼珠子被啄了出来。 人还好说，被啄掉眼珠之后不外乎痛得惨叫连连，然后掉下马背被践踏而死。 战马就不同了，负痛之下顿时受惊乱窜，耶律余里衍的一万多骑顿时溃不成军。 第0576章 解救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处于中军所在位置，身边就是耶律敏带领女兵连随行保护。 前军遭到突然袭击，受惊的战马往回倒撞过来，直接冲动了中军。耶律余里衍、乌托都知道自己上当了，部队掉进了敌人的埋伏圈。 现在是生死一线之间，耶律余里衍低声叫道：“乌托将军，立即命令部队掉头杀出去！” 恰在此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大喝：“放箭！” 随着一阵弓弦的弹动声，铺天盖地的箭雨随即罩了下来。耶律余里衍还没有看见敌人，军队已经折损一小半，剩下的人开始抱头鼠窜。 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遭到突然袭击，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绝对是兵败如山倒，神仙也控制不住。 此刻没有办法可想，尽快离开乱兵，避免自相践踏，是眼下第一选择。 “公主赶紧随我走！” 耶律敏毕竟是练武出身，反应也足够快，连续击退两只海东青的偷袭，伸手抓住耶律余里衍战马的缰绳，然后往侧面逃出去。 没想到从山洼里逃出来，耶律敏才发现外围都是敌人的散兵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松散包围圈放箭。 敌人全部采用抛射实施面打击，并没有特定的射击目标，这是唯一的机会。 耶律敏和女兵连原本就是耶律余里衍的贴身卫队，她们知道此刻绝对不能出声。一旦被敌人听见女人说话，肯定知道公主在什么位置。 耶律敏在一片小树林把女兵连收拢，然后做了两个手势，随即挥舞着缠金花枪杀了出去。 松散包围圈虽然控制的范围够宽，但是防御的纵深严重不足，终于被耶律敏一口气连杀六人撕开了一条通道。 可是，耶律敏往外一冲，敌人就发现了目标。尤其是随着后面的几名女兵中箭落马发出的惨叫声，终于被敌人发现了耶律余里衍的逃走方向，自然是紧追不舍！ 回到河董城坚守肯定不行了，后身的敌人不会让自己从容渡河。如果来一个半渡而击之，势必全军覆没。 耶律敏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女兵连保护着耶律余里衍随后跟进，沿着胪朐河（今克鲁伦河）南岸向西狂奔。 胪朐河发源于狼居胥山（今肯特山）南麓，耶律余里衍、耶律敏等人沿着胪朐河南岸拼命向西，也就是逆流而上一口气连逃两日夜。 两百多人已经和大部队失去联系，狂奔六百多里依然没有摆脱敌人的追赶，两百八十人的女兵连接连损伤，现在已经不足一半。 越往胪朐河上游地形越陡峭，逃走的速度自然越来越慢，追兵也就越来越近。 最糟糕的是，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一座山峰横在眼前——狼居胥山南麓山梁的一处制高点——三峰山就在眼前！ 这条山梁平时看起来郁郁葱葱，但此刻落在耶律余里衍等人眼中，却变成了一头吃人的怪物。 “不行了！”耶律余里衍勒住战马，右手拧着缠金花枪沉声说道：“自从进入蔚州，我们说过大家一律平等。这一次因为我急功近利，没有听从公子的命令，所以导致如此惨败。所有罪过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让你们受苦了。” “耶律敏，现在地形对我们非常不利，要想全部逃出去已经不可能了。敌人的目标是我，那就让我在这里给你们殿后。你一定要带领姑娘们逃出去，然后找到追魂枪李宪。我虽然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但还是希望他给我报仇。” 耶律敏带着哭腔叫道：“公主，我从七岁就跟着你了，过去十年那一天不是在死亡线上挣扎。我已经活够了，要死就一起死！敌人的第一波追兵也就两百来人，杀光他们再死也不迟！” 耶律敏叫声未歇，已经拨转马头向敌人冲去。 “死就死！” 耶律余里衍长笑一声，随后催马冲向敌人，残存的一百多女兵同样呐喊着向敌人发起反击。 古怪的一幕出现了。 敌人的第一波追兵两百多骑，超过耶律余里衍的兵力。而且敌人都是青壮男人，还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女真铁骑。 被一百多女兵掉头一冲，这批女真鞑子居然拨转马头就跑，仿佛被下破胆了。 耶律余里衍看见敌人逃跑，顿时高声叫道：“穷寇勿追！此事大有蹊跷，耶律敏赶紧带领姑娘们翻过前面的那座山，看看这帮贼子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耶律余里衍她们纵马上山，东面的追兵慢慢又追过来了。却始终保持一百多米的距离，刚好两石以下的弓箭射不着。 你射不着我，我也射不着你。这本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可是老天爷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耶律余里衍她们翻过山梁刚下山，女真鞑子的两百多骑正要冲到山梁上的瞬间，山梁上部的一处密林之中突然射出一阵箭雨！ 这不是一般的箭雨，而是精确的定点打击！因为一阵箭雨过后，女真鞑子顿时被射死七十来人，直接折损三分之一！ 这一阵箭雨顿时就把女真鞑子给打蒙了，自然掉头就跑。和前一次不一样，现在是真的惊慌失措逃下山去。 “公主，是韦冬宁！是韦冬宁她们！”耶律敏扭头发现山梁上的动静，顿时惊喜万分，眼泪再也制止不住：“韦冬宁是公子的贴身护卫，既然她在这里，公子肯定就在附近。公主，我们有救了，公子派人来救我们了！” 什么叫劫后余生？耶律余里衍和一百多姑娘们泪流满面，却泣不成声，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给敌人迎头痛击的人，正是奉命出来侦察的韦冬宁，带着特务排七十人。 李宪命令韦冬宁带领特务排监视三峰山一线，当然有深层次的考虑，因为从三峰山向东的大山沟下去就是胪朐河。 李宪担心的并不知耶律余里衍，而是担心耶律大石突然出现在这里。 按照固有历史，耶律大石应该从这里通过，但应该是两年之后。现在李宪也有所觉悟，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很多事情出现偏差，耶律大石提前西进也说不定。 命令韦冬宁她们过来监视敌情，李宪不过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居然救了耶律余里衍一命。 韦冬宁看见敌人向东逃回去，随即带领特务排冲下山来一看，顿时大为吃惊：“余里衍，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搞得如此狼狈？” 每个人都有真情流露的时候，耶律余里衍虽然高傲，但她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小女人。 死里逃生之后感慨万千，耶律余里衍居然抱着韦冬宁大哭起来，四周的姑娘们也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一百多幸存下来的姑娘们，此刻仿佛是见到了最亲近的人，簇拥着特务排的姑娘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的遭遇。 听了大家七嘴八舌断断续续的说词，韦冬宁依然不得要领，只能漫无头绪的胡乱安慰：“余里衍，不要哭了。能够活着就好，能够活着就好啊！公子在西南六十里的月牙泡，我们赶紧过去见公子，看看应该如何处置。” 女人天生具有同情心，况且前不久大家还是并肩战斗的姐妹，那就不单是同情，而是感同身受。 特务排的姑娘们取下自己的水壶、干粮，让劫后余生的姐妹们先垫垫肚子，同时让疲惫不堪的战马也吃点儿草恢复体力。 两百多姑娘们这一说起来就没个完，把好多事情都给忘记了。 比如说她们就忘记了时间，比如说她们就忘记了现在的环境。 随着大地微微颤抖，韦冬宁首先被惊醒，随即举起望远镜一看，顿时俏脸发白！ 东面的山梁上，突然出现一千多女真骑兵。雪亮的战刀已经出鞘，这是准备发起冲锋的态势！ 现在敌人居高临下，而且兵力是自己的五倍！一旦被敌人包围起来，势必会全军覆没。 韦冬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特务排随我断后，边打边退！余里衍，你们血战多日精疲力尽，赶紧向西南冲出去。全体都有，跑——跑出去就是胜利！” 女兵们飞身上马逃窜，山上的敌人终于策马冲了下来。 好在特务排的女兵都是武林好手，两石铁胎弓也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把追兵的先锋死死挡在六十米开外，给耶律余里衍她们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六十里，在宝马良驹脚下并不算什么距离，一个半小时就可以跑出去。 可是，随着月牙泡营区越来越近，不光是耶律余里衍，就连耶律敏、韦冬宁，都觉得问题越来越严重，情况越来越诡异，一种不好的感觉随之涌上心头。 耶律余里衍、耶律敏就不说了，她们过去十年都在战火中成长，对于军旅战阵已经接近专家级别了。 单说韦冬宁和特务排的七十个姑娘，她们跟随李宪八个多月时间，也算是迭经血战，见惯生死之辈，对于骑兵的使用也有心得。 女真鞑子的追兵是自己的五倍，按照一般常识应该兵分三路，左右两翼采用二龙出水的态势两翼包抄，正中间的一路猛追上来迟滞自己的逃逸速度，然后彻底包围起来，这才是打仗的样子。 可身后的这股敌人完全无视战术常识，居然还是用两百多骑当先锋，大部队在后面三里多远缓缓跟进。 就目前这个局面，敌人根本就不像是在追击，好像是在送客，而且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 拼命追了两三天，现在马上就可以把敌人一网打尽，而且还能够抓住大辽国的小公主，敌人居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想送客。 女真鞑子从起兵造反的两千多骑开始，用十年时间打败了大辽国的六十万主力部队，难道他们的将领都是白痴？ 突然碰到这种情况，还不够古怪吗？简直他娘的太古怪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看见耶律余里衍和韦冬宁的一瞬间，顿时觉得全身发冷，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掉进冰窟窿，当然是有道理的！ 第0577章 五行梅花阵 简单听取了耶律余里衍和耶律敏的战况汇报，李宪终于明白自己掉进冰窟窿了，而且还是爬不起来的那种。 深吸了一口气，李宪才低声说道：“你们上当了！不对，是我上当了！也不对，应该是我没有察觉女真鞑子的阴谋，不能怪你们！” 韦冬宁首先就沉不住气了：“那怎么办？现在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难道坐以待毙吗？公子，你的金玉赤骝奇快无比，没有敌人可以追上。你赶紧离开，我带人坚守拖住敌人！” 李宪苦笑一声：“就这一千五百骑，老子还没看在眼里。问题是，女真鞑子分明想给我、给余里衍送葬，所以肯定不是一千五百人，后面起码还有一万人。只要老子从这里出去，要么自杀、要么被杀，要么被抓，没有第四种可能性。” 刚刚以为逃出生天，结果陷入更大的陷阱，耶律余里衍脸色阴沉：“公子，都是我不好。与其大家都死在这里，还是要争取逃出去一个人才行。无论从哪方面说，你逃出去的希望最大。让韦冬宁她们保护你逃出去，然后给我报仇就行了！” 李宪摇摇头：“就算要逃，那也不是我一个人，更不是现在。再说了，老子也不是看见敌人就逃跑的人。不给女真鞑子一个血的教训，老子绝对不会离开！大不了网破了，鱼受伤而逃，谁怕谁呀？” 耶律余里衍眼中冒出一团火花：“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有全身而退的希望？” 李宪还是摇头：“全身而退，老子没有把握。但是带伤而逃，应该还有机会。” 这句话很矛盾，但李宪说的是实情，因为他过去五天时间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说眼前的这座大营，那就非同一般。 原来，李宪把所有战斗部队都派出去以后，就开始全力经营月牙泡大营。 他原本的指导思想当然不是为了救援耶律余里衍，而是有更大的战术意图。 首先，命令卜辙向北突袭哈剌鲁部落，然后把哈剌鲁部落的主力部队调回去，让裴凤琦率领主力部队半路伏击，力争一战彻底打垮这路敌人，这是战术的第一个目标，而不是全部。 其次，月牙泡处于白鞑靼部落和哈剌鲁部落之间，哈剌鲁部落的主力部队被调回去之后，白鞑靼部落的主力部队会采取什么动作，李宪并不知道。所以他要在此坚守一段时间，让自己的主力部队有充裕的时间彻底搞定哈剌鲁部落。 第三，因为李宪手里只有萧晨露的一个女兵连、张嫣儿的一个特务排，再加上六十三个工匠，总兵力只有四百来人，而且战斗力量都是小姑娘，所以他决定把营区布置成一座大阵。 李宪布置这座大阵，实际上并没有浪费多少脑细胞，而是把前一世的东西照搬过来，略做改变之后就地完成。 前文交待，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深入敌后是常有的事情，全连被敌人包围也是常有的事情。 为了能够就地坚守住，给救援部队争取时间，所以李宪推敲出一座防御阵地的布置方式，他自己取名为五行梅花阵。 五行梅花阵的终极目标，就是用一个连的兵力，坚守一个直径一千米的山头，也就是要防御周长三千多米的阵地，而且不能让敌人突破。 李宪前一世的那个侦察连，一共两百四十七人，平均一个人要坚守十五米的防御宽度，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你不知道需要防守多长时间，所以防御作战最大的要点，就是一定要留下足够多的预备队。 按照人民解放军的战术条例，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作为预备队，李宪能够投入防御的兵力，只有一百六十人。 一百六十人分布在三千多米长的战线上，一个人控制二十米的防御宽度就不说了，关键是没有丝毫战术纵深。 敌人只要两翼钳制，然后集中兵力猛攻一点，就可以彻底撕开防线，所谓的防御战也就土崩瓦解。 这种战术只有后世蒋某人的那种驴脑袋才会想出来，结果在小日本鬼子面前一败涂地，数百万国军将士死得不明不白。 人民解放军的战术刚好相反，这也是因为自身的成长经历促成的。 人民解放军从诞生之日起，从来就是以寡敌众，以弱敌强，所以发明了威震天下的堑壕作业理论。不仅能够防御，而且能够进攻。 那真是守如磐石，比如说林大帅的塔山阻击战，一个纵队死死挡住了国军三个师的轮番进攻。攻如利剑，杜聿明、黄维、黄百韬、邱清泉等人最有发言权。 以一敌二，没什么难度。五个人对付八个人，难度也不大。五百人对付八百人，难度就不小了。 五十万人硬吃八十万敌人，也就是敌人多出三十万人，这个难度比天还大，只有神仙才能办到。 后世名扬天下的淮海大战，粟裕将军就是采用无坚不摧的堑壕作业，用五十万兵力吃掉了蒋某人的八十万精锐部队，连战神林大帅都说打的是神仙仗。 李宪是人民解放军教育出来的基层军官，他前一世专门研究过以寡敌众的防御作战，所以有一套完整的阵地布置体系。 五行梅花阵，就是把防守区域用组合堑壕分割开来，然后集中有限的兵力重点防御。要求做到“全局的被动防御，局部的主动出击。互相策应，以攻代守。” 这个战术原则说起来很简单，真要做起来可就难了。放在北宋末年这个冷兵器年代，那就难上加难。 在前一世，李宪手里的侦察连火力配系是狙击步枪、突击步枪、轻机枪，杀伤距离从一百二十米开始，一直打到六百多米远。 现在是什么情况？韦冬宁和特务排的女兵，使用两石铁胎弓勉强可以打到一百二十米，其他人放箭的杀伤距离只有六十米左右，关键是人数太少。 但是李宪灵机一动，采取了一个变通措施，在就地取材的基础上因地制宜，终于让五行梅花阵出现在北宋末年。 李宪的防御阵地，直径依然是一千米，但是并没有挖掘堑壕，防御圈的支撑点就是二十二辆牛车。 李宪一共有二十三辆牛车，车厢里面只有一种东西——装五十斤水的铜水壶，而且每辆车装了四十个铜水壶，也就是两千斤。 再加上牛车本身的重量，一辆牛车就接近三千斤，敌人的战马根本撞不动，可谓是坚如磐石。 仅仅有牛车当然不行，所以过去五天时间，李宪命令萧晨露的女兵连砍伐胡杨树，六十三名工匠负责挖坑，然后开始植树造林。 李宪植树造林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个目的，就是在营区外围种一圈，必须是密密麻麻，让敌人看不见里面究竟有什么。 第二个目的，进行现代化战场伪装，利用人工临时栽种的胡杨树，构成一条又一条通道。 在韦冬宁保护耶律余里衍等人返回来之前，五行梅花阵基本告于段落。但是按照大宋末年的说法，就是构建一座迷魂阵。 女真鞑子一千五百多骑紧追而至，结果只看见一片圆形的胡杨林，再就是胡杨林正中间有一座刁斗，上面站着三个人指指点点。 原来，李宪在营区外面种了一圈胡杨林，固然挡住了敌人的视线，也把自己的视线给挡住了。 所以他把剩下的一辆牛车放在大阵中间，上面安装了了望刁斗，并且用三个人同时观察敌人的动态。 这座五行梅花阵，一共有六条进出通道，也是能够主动出击的方位。李宪在通道入口处设置了类似于“影壁”的一道胡杨林，所以敌人远距离根本无法看见通道，发现这片胡杨林居然密不透风。 耶律余里衍等人进来的地方，处于五行梅花阵的正南方，也就是戈壁滩的地方，这是故意误导敌人，因为戈壁滩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至于月牙湖，刚好就是五行梅花阵的中心部位。在戈壁滩附近，如果不能控制水源，是不可能坚持下去的。 敌人远道而来，但是附近六十里以内并没有水源，这是李宪认为自己能够支撑下去，并不急于逃走的缘故。 附近没有水源，李宪明白，在草原上生存的女真鞑子当然也明白。自己追击的敌人并没有逃走，肯定躲在胡杨林里面。 究竟是不是这样，女真鞑子决定试试看，所以派出两个百人队从两个方向冲了上来。 刷的一下，八个女兵分成两组突然冒了出来。让女真鞑子震惊的地方在于，这八个女兵居然“站在树梢上”，而且刚好挡住冲击方位！ 不错，八个女兵正是站在树梢上，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而实际上是站在两辆牛车上。 仅仅站起来当然没有丝毫用处，关键是这八个女兵居然还放箭，而且打击距离超过一百二十步，当场射死了两匹急冲而上的战马！ 原来，李宪发现自己这边能够威胁敌人的，暂时只有特务排七十人，这太少了。 所以他临时分组，特务排的女兵每个人带萧晨露女兵连的三名女兵，给敌人造成这些女兵都能够射到一百二十步以外的错觉，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女真鞑子可能是担心胡杨林里面的虚实不明，或者是因为眨眼之间被射死四人，反正第一次试探性进攻虎头蛇尾，随即退到三里之外再无动静。 李宪此前已经察觉女真鞑子肯定有阴谋，当然不会因为敌人暂时退下去而高兴，他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严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大祸临头一般。 对于女真鞑子来说，抓住萧家女子、抓住耶律家的公主，这都是天大的功劳，每个女真鞑子都会打破脑袋争取得到这份功劳。 耶律余里衍在一千五百多骑的追击下，居然能够逃出来，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神仙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李宪当然也不相信。 第0578章 生死在一线 李宪的担心当然是有道理的，女真鞑子果然有一个惊天阴谋。 亲自带兵追击耶律余里衍的将领，正是蒲察石家奴的得力助手：蒲察兀里海！他此次的追击行动，肩负着重大任务。 原来，蒲察石家奴经过审问、收买五个送信人，已经基本掌握了耶律余里衍的基本情况，随即发现打败完颜吾扎忽的那支神秘部队没有在河董城。 因为完颜婆卢火给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皇上完颜晟的报告中，专门提到那支神秘的部队，总兵力应该接近两万人。即便有偏差，也不应该差太多。 但是五个送信人说，耶律余里衍收复涅剌部落的时候，身边只有四千多人。后来又出现一支部队，有一万多人。不过没有和耶律余里衍在一起，而是占据了赛音山达水泡。 两股兵力加起来，总人数这就对上了，让蒲察石家奴兴奋异常！ 敌变我变。蒲察石家奴立即转移作战目标，暂时放弃追查耶律大石的下落，集中全部主力首先解决耶律余里衍。 结果在伏击的时候，蒲察石家奴仅仅看到万余人，并不是五个送信人所说两万多人。 后来耶律余里衍突破防御圈拼命西逃，蒲察石家奴接到报告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耶律余里衍要和自己的主力部队会合。 没想到此后不久，又抓住了耶律余里衍的前、后、中三员主将，蒲察石家奴许下诺言免罪，乌托、图瓦纳、塔尔干倒戈投降，随即又说出一个新情况。 抢占赛音山达水泡的那一万多人，似乎和耶律余里衍不是一个体系，而且耶律余里衍专门安排图瓦纳率军监视，说明彼此之间并不是很信任。 对于蒲察石家奴来说，两支部队是否彼此信任，他并不关心。过去的种种迹象表明，抢占赛音山达水泡的那支部队，至少是耶律余里衍的同盟军，这就不可饶恕。 正因为如此，蒲察石家奴连续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命令自己的得力助手蒲察兀里海带兵出发，对耶律余里衍要“追而不击”。实际上就是让耶律余里衍带路，找到另外一股胆敢和大金铁骑对抗的余孽，然后集中力量聚而歼之。 第二，派出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送出奏章，详细说明了耶律余里衍秘密联系耶律余睹的经过。虽然不能说耶律余睹就有问题，但是为了保险期间，提请皇上把耶律余睹在上京新娶的老婆和两个儿子，立即看押起来。 搞定了这两件事之后，蒲察石家奴把耶律余睹手下的契丹效死营一分为五，耶律奴哥、乌托、图瓦纳、塔尔干分别率领两千人，作为蒲察兀里海的后续力量跟进。 蒲察石家奴率领契丹铁骑两千人、耶律余睹率领契丹效死营一万六千人，作为殿后的主力部队同步西移。一旦前军找到目标就猛扑而上，一战消除全部隐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耶律余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追击耶律大石，而是要追杀自己的外甥女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睹毫无办法可想，自己的儿子、新老婆在别人手里。无论怎么说，外甥女总没有自己的儿子亲。 蒲察兀里海对诡异的胡杨林试探了一下，发现女兵都在这里，所以他命令部队立即退下去在外围监视。 敌人的整个布局，李宪并不知道。 耶律余里衍情绪低落，所说的情况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对李宪正确判断形势没有丝毫帮助。 其实这也不能怪耶律余里衍，她所掌握的敌情并没有错误，女真铁骑三千六百人，统兵主将是蒲察石家奴；契丹效死营两万四千人，统兵主将是耶律余睹。 可这有什么用呢？这两个主将都在历史上有记载，李宪心里很明白。可是敌人究竟是如何布局的，到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 李宪很清楚一个道理：最危险的问题，不是已经看见的危险。而是明知道头顶上有一把刀，还知道这把刀肯定要砍下来，却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砍下来。 敌人的兵力接近三万人，李宪知道自己单纯逃跑肯定是不行的，仅仅是眼前的一千五百多人就会在半路上把自己吃掉。 逃又不能逃，打又没有兵力，李宪当然心急如焚。 可是他作为一支部队唯一的主心骨，却又不能表现出绝望的情绪，所以此前给大家解释才会避重就轻，故意说得非常轻松，这是为了保证士气不得已而为之。 敌人暂时退下去了，李宪却不能闲着，因为还有另外一个更加紧急的问题要处理。 蒙陀纠的侦察营分成两个部分，对西面和北面进行侦察监视，随时都有可能返回来通报情况。如果迎头撞到敌人的主力部队，那麻烦就大了。 “冬宁，现在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你赶紧挑选六个身手最好的人。不能带战马，而是步行越过敌人的封锁线，分别向西、向北进行侦察。如果发现蒙陀纠的侦察营，让他们千万不要靠近，找一个地方秘密集结起来。我们能否逃过一劫，就看他们能否隐蔽好。千万千万！” 现在虽然是大夏天，但草原上夜晚很凉。 好在李宪从赛音山达水泡的“宫殿”带出来数千张上等皮毛，每个人拿两张铺在牛车下面睡觉，只有刁斗上安排三个人值班，半个时辰换一次。 这就是五行梅花阵的优势所在，即便敌人发动夜袭，也不可能一下子攻进来。刁斗上的哨兵，主要是防备敌人发射火箭。 这个年代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如果敌人想发射火箭偷袭，首先就要点燃火把，实际上没有办法保密，除非别人都睡死了。 李宪决定弄出打火机，就是要避免这个漏洞。 一夜过去，旭日东升，果然没有丝毫变故。敌人没有发动进攻，韦冬宁派出去的人也悄悄越过了封锁线。 “这座大营是我精心设计的，敌人要想打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大家尽管生火做饭，吃饱喝足再说。养足精神之后，才能有力气杀敌。” 李宪一边巡视营区，一边给大家鼓劲。 一个上午，敌人依然没有动静。但是李宪也发现敌人碰到了麻烦，这就是附近没有水源。 一千五百多人，就有一千五百多匹战马，消耗饮水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能够看见敌人抽调三百多人出去找水。 可是到了中午，顿时风云突变，首先怒气勃发的人不是李宪，而是耶律余里衍。 原来，耶律余里衍放心不下，所以拧着望远镜上了刁斗，结果很快就发现两件让她生气的事情： 第一，乌托、图瓦纳、塔尔干三个人，四天前还是她的部下，眨眼之间就投降不说，还分别率领两千骑赶过来！ 第二，赶过来的这六千骑，全部都是契丹人，而且还是原来的契丹精锐部队，居然急匆匆过来捉拿自己的公主！ “有什么好生气的？”李宪接过望远镜一看，顿时大不以为然：“我早就说过，大辽国之所以失败，并不是因为女真鞑子多么厉害，而是因为三十七万契丹军队反戈一击，他们甚至比女真鞑子更加凶残。” 耶律余里衍的眼泪又下来了，对李宪的态度第一次大变样：“公子，经历了这次失败，再看见目前的情况，我终于死心了，彻底死心了！” “真的死心了？不见得！”李宪摇摇头：“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会死心。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爹爹耶律延禧，才是大辽国灭亡的罪人。如果你没有这个觉悟，永远不可能死心。” 耶律余里衍有些要崩溃的感觉：“可他毕竟是我爹爹啊。按照你们汉人的话说：女不言父过。难道我能够抛弃我爹爹吗？” 李宪摆摆手：“我没时间和你争论这个问题，现在敌人的兵力接近七千人，已经是我们的三十倍。如果敌人的主力全部压上来，就是我们的一百倍。这才是我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耶律余里衍好像才反应过来：“你的人呢？你手下不是有一万多人的吗？他们干什么去了？” 李宪双手一摊：“谁知道你会把敌人引过来呢？我命令他们到别的地方去了，至少在十天之内指望不上。” 耶律余里衍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你的意思是说，要用这三四百小姑娘，和百倍以上的敌人对抗十天以上？” 李宪严肃的反问了一句：“除此之外，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不是敌人想通过你找到我，你以为凭你们这些女孩子能够逃到这里吗？同样的道理，只要我们冲出去，一天之内必定全军覆没。” 耶律余里衍突然大发雷霆：“你不是有晴天霹雳的吗？你不是有天降神罚的吗？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面临危险的时候，都能够得到神通法宝救护。为什么在我窘迫的时候，从来没见你使用过？” 李宪冷笑一声：“余里衍，俗话说：推己及人，将心比心。不错，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待遇和你不一样。那又如何？因为在她们心中我就是天，我就是地，所以必须庇护她们。即便如此，萧姵十三岁就战死了！” “你扪心自问，我嫌弃过你吗？没有！为了救你，我从东京汴梁城杀到五台山，多少兄弟姐妹献出了生命？他们为的是什么？你呢？从来只想自己，为别人考虑过吗？再说了，我现在和你共赴危难，你还想怎样？” 李宪第一次正面教训耶律余里衍，目的是为了应付越来越严峻的局势。 敌人已经集中近七千人，却没有发起进攻，说明敌人的胃口越来越大。 如何才能死里求生，这是李宪必须立即想出办法的重大问题。 第0579章 防箭棚借箭 对于变色龙一样的耶律余里衍，李宪也是无可奈何。只要给她一丝机会，又会异想天开。 耶律余里衍是最标准的“宫廷怪物”，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为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这个疯丫头长得像迷死人的妖精，却没有少女柔情，只有自私跋扈。一心想着自己的大辽国，却妄想在李宪这里获得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那样的崇高地位。 她可以派人刺杀你，而你还必须对她感恩戴德，一切都围着她转。这不是天理伦常，而是皇家根深蒂固的观念。 李宪最生气的是，自己付出了所有耐心和容忍，还是不能把她改造过来，让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思想武器蒙羞。 生气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加危险的局面才是真正的难题。 李宪心里很清楚，眼前的局面还不算最糟糕，更加麻烦的就是耶律余睹马上要过来。 按照历史记载，耶律余睹的确想借机逃跑，但是女真鞑子不是好惹的。 完颜宗翰坐镇山西大同府，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杀人狂魔，那真是凶名在外。 金国皇帝完颜晟接到蒲察石家奴的奏报，不仅把耶律余睹的两个儿子、新娶的小老婆抓起来，而且送到大同府让完颜宗翰看管。 完颜晟的这一手，明眼人都很清楚：只要你耶律余睹的居心稍有不良，完颜宗翰必定让你的亲属惨遭横死，而且注定惨不忍睹，不信邪你就试试看。 果然不错，太阳落山之前，一面大旗出现在萧晨露的眼中：“公子，耶律余睹的大军到了，距离我们大概还有不到十里！” 李宪此前的一番痛骂，终于发挥了作用。耶律余里衍双肩微微抖动，但没有继续发飙，这是好现象。 “现在我命令：余里衍居中调度女兵连的防御，把守各处通道。耶律敏负责指挥弓箭手，对进攻的敌人实施重点打击。” 原来，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耶律敏残存的一百二十七名女兵，已经基本恢复了体力。这些女兵的弓箭水平超过萧晨露的女兵连，所以李宪让萧晨露的女兵连负责防御，耶律敏的女兵连和特务排负责进攻。 特务排的姑娘们虽然都是武林好手，但是战阵攻防却不是她们的强项，排长张嫣儿、副排长吴小琴只能作为耶律敏的助手，而不能独当一面。 耶律余里衍指挥萧晨露的女兵连，主要是防守各处通道，所以她们都在地面上隐蔽。 耶律敏、张嫣儿、吴小琴，还有女兵连长耶律墨绿，她们四个人指挥弓箭手，全部分布在牛车上居高临下监视敌人。 没有安排具体任务的人，第一个是李宪，第二个是韦冬宁，第三就是那些工匠。 没有安排具体任务的人，实际上是最忙碌的人。因为李宪断定，一旦耶律余睹的主力部队到来，肯定会在夜幕降临之前发起一波进攻。 这是必须的战术动作，一方面进一步试探敌人的防御情况，准备晚上谋划对策。另一方面耶律余睹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确保女真鞑子不会怀疑他心里有鬼。 李宪不会忘记小时候背诵的《增广贤文》：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古人说话都是千锤百炼，绝对不会犯错误。 咚咚咚——呜呜呜—— 耶律余睹的大旗还在五里之外，根本没有什么立足未稳之说，擂鼓声、号角声已经震耳欲聋，李宪必须面对的攻防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耶律余里衍只要不发疯，依然是一员不可小瞧的女将。敌人的鼓声、号角声一起，她就已经飞身而上，站在正东面的一辆牛车上厉声高呼： “大家沉住气！耶律余睹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他这种事情在鱼儿泺、鸳鸯泺、白水泺干过好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所有人注意了，当心敌人的弓箭！” 果然不错，耶律余里衍的话音刚落，四周的敌人果然动了起来。 不是一般的动作，而是以千人队为单位，一次就出动了三个千人队，然后摆成一路纵队头尾相接，开始绕着圆形的胡杨林极速奔跑起来。 李宪隐伏在胡杨林之中仔细观察外面，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骑射。 战鼓震心，号角惊天，蹄声如雷。 三千匹战马狂奔起来，顿时尘土飞扬，整个营区都开始震动。真是惊心动魄，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敌人的这种压力，如果没有大将作为阵胆，一般的防御部队肯定军心错动，随时都可能崩盘。 奔跑一圈，就靠近营区一些。三圈过后，敌人已经从五百米开外来到两百米附近。 李宪的营区周长三公里，敌人三圈跑下来，战马的速度刚好提到最大。 第四圈开始，马背上的三千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弓搭箭，大概采用三十度仰角进行抛射，打击距离超过一百八十步。 契丹铁骑并不比女真铁骑差多少，一个呼吸之间，每个敌人都射出三箭，那就是九千支箭。 一时间弦动如琴，箭如飞蝗，遮天蔽日。如果现在还有太阳的话。 呜呜呜——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第一波三千骑退了下去。第二拨居然上来五千骑，还是原来的套路，每个人一口气射出三箭。 直径一千米的狭小空间，半个小时就承受了两万多支箭。 没有动静！敌人的两轮攻势，整个营区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自始至终，营区里面一共只有四个人亮相：耶律余里衍算一个，刁斗上还有三个女兵。 第二拨五千骑退下去之后，营区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耶律余里衍站在牛车上扬声高呼：“大辽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在此！耶律余睹，你这个认贼作父的叛国逆臣，就这点儿本事吗？” 现在轮到敌人没动静了，两万多人马全部退下去，在胡杨林五里外开围成一圈安营扎寨，李宪等人被彻底包围。 其实，营区里面有很大的动静，只不过敌人五千骑的动静太大，所以没有体现出来。 原来，李宪还是第一次见识什么叫骑射，在此之前没有什么印象。 耶律余里衍恢复精神之后，首先就提出了两个问题： 第一，敌人是自己的百倍之多，不要说发起冲锋，仅仅是每个敌人射出十箭，自己这一方每个人就要承受一千支箭的打击。 契丹骑兵、女真骑兵都使用狼牙箭，每一支箭接近一两重，一千支箭就是近百斤！ 如何破解敌人的弓箭打击，成为李宪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在敌人的包围之中，防御作战的最佳兵器就是弓箭，这就需要庞大数量的箭矢保证。 李宪他们是长途穿插进来，自然没有携带足够的箭矢储备，这是防御作战的致命之处。 特务排每个人四壶箭一百支，合计七千支。萧晨露的女兵连都只有两壶箭四十八支，耶律墨绿的女兵连在突围过程中，已经把箭矢全部耗尽。 也就是说，李宪他们的箭矢加起来，也只有两万支箭。即便个个都是神箭手，也只能把四万多敌人射死一半。 一支箭射死一个敌人，神仙都办不到。一百支箭射死一个敌人，两万支箭射死两百敌人，这个比较现实。 正因为如此，李宪带领六十三个工匠一直在忙碌，根本没有休息时间。 首先就是要给四百多匹战马、四百多匹驮马、九十匹骆驼、一万多只羊搭建防箭棚，确保它们不会受惊乱窜。 不仅要能够防箭，还要能够防火。所以李宪设计的防箭棚，第一层铺盖胡杨树枝，第二层压上厚厚的黄土。 其次要给女兵们设计防箭棚，用于代替盾牌，同样要能够防火。耶律余里衍她们过来的时候，营区才初具规模，好多设施都没完成。 对于李宪来说，只要不需要防炮击，只要没有飞机轰炸，修建一般的防御工事并非难事，但需要大量的人力。 打树桩、扎横梁、蒙牛皮、压树枝、盖黄土，这都是必须的工作，都是六十三个工匠夜以继日在忙碌。 耶律余里衍、耶律敏她们指挥防御战，李宪和韦冬宁就带领工匠忙活，现在成绩出来了。 敌人采用抛射，绝大部分箭矢都是笔直落下来，好像插秧一样，整整齐齐插在防箭棚顶上，或者是插在地上。 看见姑娘们把两万多支箭收集起来，李宪故意调动大家的情绪：“诸葛亮草船借箭，打败了曹操八十三万大军。老子用防箭棚借箭，敌人射得越多，你们的箭矢就越多，然后打败四万多敌人。你们难道不应该欢呼一声？”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你果然有神鬼莫测之机！如果时间允许，按照你的设想完善下去，这里完全可以变成一座坚固的堡垒。别说四万多敌人，八万多敌人也攻不进来。” 李宪心中暗笑：老子这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你能够再活八百年，看看后世的小日本鬼子，修建防御要塞那叫一个舍得花本钱。从中国的东北，一直修遍整个太平洋。 “安排少部分人监视敌人，让姑娘们吃饭睡觉。我们可能无法打败当面之敌，但是可以把他们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我们需要的是拖延时间，所以首先要保证足够的体力。” 给大家营造一个乐观向上的氛围，李宪又开始带领工匠们忙碌。 李宪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明白单纯的被动防御无法打退敌人。仅仅弄好了防箭棚，不过是自己暂时站稳了脚跟，并不能让敌人知难而退。 现在敌人利用晚上谋划明天的进攻方略，李宪也需要集中有限的人力物力，利用自己掌握的各种先进技术，弄一些阴谋诡计出来。然后给敌人一点儿厉害瞧瞧，让敌人明白毒蛇是不能伸手乱抓的。 第0580章 李宪的阴招 朝阳似火，刀枪如林，战马如虎。 东南西北四个方阵，每个方阵八百骑，分成前后四个梯队，这就是耶律余睹的第一次进攻阵型。 李宪和耶律余里衍站在刁斗上，对四周的敌情看得清清楚楚。 李宪收起望远镜，撇撇嘴说道：“看来耶律余睹也没啥高招，不过准备采用猪突式进攻。” 耶律余里衍听得莫名奇妙：“猪突式进攻？什么是猪突式进攻？” 李宪一拍脑门，心中大悔：这还真问着了。 猪突式进攻，这是八百年之后嘲笑小日本鬼子的进攻方式。实际上应该叫做波浪式进攻，形容小鬼子把人命不当回事，进攻势头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惊涛骇浪一般。 说实话肯定不行，所以李宪换了一个说法：“我们老家都养猪，我就看见笨猪拱地。它也不管前面是什么，只管埋头向前拱。你看看耶律余睹的布阵方式，每两百骑就像一头笨猪，然后一路拱上来，所以我叫它猪突式进攻。” 耶律余里衍居然也会笑，而且笑得花枝乱颤：“还别说，听了你的解释，这种进攻方式的确就是这个样子。你的意思是说耶律余睹笨的像猪吗？但是我告诉你，不知道多少人就是被这种不要命的冲击吓崩溃了。” 日上三竿，敌人后方开始擂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果然分别有两百骑开始加速，大地随之震动起来，第一次进攻开始了。 经历了几天的彷徨焦虑之后，李宪终于明白了很多东西。 不管是冷兵器作战，还是热兵器作战，只有打击距离的不同，或者是杀伤效果的区别，基本的战术套路就那么几种。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戏法人人会变，关键是用对地方。 现在敌人按部就班攻上来，李宪冷笑一声，随即下达了防御命令：“耶律敏，让所有弓箭手注意，不要管其他方向。集中所有的力量，重点打击敌人的冲击正面，逼迫敌人从两翼冲锋。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对于李宪的战斗命令，耶律余里衍有些不以为然：“公子，敌人是我们的五十倍。我担心耶律余睹发动四路进攻是一个幌子，你把所有打击力量都集中在这四个方向，一旦对方从其他地方发起突袭，应该如何应付？” 李宪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的担心固然很对，但是我们兵力有限。如果平均分配到各个方向，敌人一次进攻就会崩溃。既然如此，我们就只能首先死死守住几条主要通道。耶律余睹果然不是傻子，居然被他发现了四条主要进攻通道。” 耶律余里衍叹了口气：“要说我的这个三姨父，从小就聪明过人，兵书战策无一不精，算得上是最有希望的大将军。谁知道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李宪眼中寒光一闪：“其他的人还不值得老子动手，老子打的就是聪明过人的大将军！” 恰在此时，四路敌人已经冲到一百二十米左右，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耶律敏清脆的嗓音终于响起：“一石猎弓抛射，铁胎弓直瞄射击，射人先射马，放箭！” 嘣嘣嘣——嗖嗖嗖—— 四个方向上的弓箭手都站在牛车上，耶律敏一声令下，每个人用最快的动作完成了连环三箭，然后深呼吸准备进行第二轮打击。 一石猎弓抛射的打击效果并不理想，但是夹杂在女兵中间的特务排女兵，两石铁胎弓发挥了巨大作用。 咴——噗嗵——每一路敌人都有两匹战马被射翻，冲锋通道出现了障碍。敌人冲到八十米左右，终于失去了冲击力度。 敌人冲击阵型停滞的刹那，耶律敏右拳往下一砸，同时大喝一声：“乱箭齐发，放箭！” 李宪看的微微点头：冷兵器作战和热兵器作战差不多，经过弓箭的迎头打击，敌人的第一次冲锋被击退。 从敌人这一次被打退的情况来看，功劳大家都有。 特务排的女兵夹杂在普通女兵里面，但是她们使用的是两石铁胎弓，杀伤强度相当神箭手，连续射死敌人的二十多匹战马，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普通女兵虽然没有射死人，甚至没有射死几匹战马，但是她们乱箭齐发，却让马背上的敌人必须拨打箭矢，同样发挥了巨大作用。 呜呜呜——呜呜呜—— 最这一阵号角声响起，敌人的第二拨两百骑开始加速，依然是沿着老路冲上来。马背上的敌人把单刀在头顶上挥舞起来，这是防止乱箭的干扰。 耶律敏年纪不大，但是血战数年时间也飞速成长起来，居然临时改变套路：“一石猎弓保持戒备，铁胎弓手增加两倍，准备直瞄射击——放箭！” 这一下敌人上当了，刚才每一个方向只有两张铁胎弓放箭，耶律敏突然改变策略，每个方向变成了八名铁胎弓手，一次就把敌人锋线上射死八匹战马。 骑兵冲锋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办法及时刹车。 前面的八匹战马摔倒在地，紧随其后的战马一拥而上，被战马的尸体一绊，顿时人仰马翻，这一次冲锋随即夭折。 耶律余睹果然有阴谋，耶律余里衍的担心成为现实！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突如其来，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上，突然分别杀出一队骑兵，人数都在四百骑左右，刚好冲击防御的薄弱点。 与此同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剩下的四百骑也没闲着，同样催动战马猛冲上来。 三千二百骑兵，从八个方向同时猛冲上来，这是要一战定胜负的架势。 李宪再一次强调自己的命令：“耶律敏，不用管其他方向的敌人，死死守住你的正面就是胜利！” 耶律余里衍刚想从刁斗上下去，准备和敌人决一死战，看见李宪陈竹在胸，顿时又停住脚步。 耶律敏没有犹豫，哐啷一声拔出绣春刀往上一举：“铁胎弓全部压上，把正面的敌人挡住！” 恰在此时，一直没有见人的韦冬宁，突然娇喝一声：“放箭！” 耶律余里衍循声望去，原来韦冬宁出现在东南方向，她一声令下，东南方向、东北方向突然射出一波箭矢，当场射死十多匹战马，遏制了这两路敌人的冲击。 啊——噗嗵噗嗵——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南方向、西北方向冲上来的敌人，战马突然栽倒一大片。后面的战马刹不车，还在蜂拥而上。结果李宪这边没有浪费一支箭，就彻底废碎了两路敌人的进攻，而且战果更加辉煌！ 原来，李宪昨天晚上带领六十三名工匠连夜开工，在西南、西北两个方向动手，挖了一千二百多条“陷马沟”！ 绝对没有写错，不是陷马坑，而是陷马沟！ 李宪设计的陷马沟，宽度二十厘米，深度四十厘米，长度两米。 首先把草皮移走，然后开挖，最后又把草皮盖上。 其次，陷马沟采用交错布局。最外面的一层陷马沟，左右之间相距两米布置。第二层拖后四米开挖，刚好处于前面错开的缺口上布置。 再次，这种陷马沟一共布置了二十层，控制了一百米的纵深，四百米的宽度。 这个劳动强度非常大，所以外面巨战正酣，六十三名工匠还在呼呼大睡。 敌人之所以会上当，这就是李宪的阴谋所在。 昨天傍晚时分，耶律余睹出动八千人，绕着营区跑了八圈，射了六轮箭。不仅送给李宪两万多支箭，还在草地上留下了数不清的马蹄印。 李宪晚上带领工匠秘密出动，就是在敌人留下的马蹄印集中的区域动手，所有的陷马沟都挖在这个区域之内。 李宪相信，每个人都有惯性思维。 耶律余睹大军刚到，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出动八千人跑马射箭，李宪顿时察觉了对方的真实意图——给李宪等人一个下马威仅仅是一个方面，耶律余睹想看看胡杨林四周有没有什么机关设计。 事实证明，昨天没有机关设计，一夜过后刚好就有了！ 但是，李宪的兵力有限，能够连夜施工的区域也有限。所以他命令韦冬宁抽调箭术最好的二十四人，分成两组挡住了东南、东北两个方向。 耶律敏率领四百女兵挡住了正南、正西、正北、正东四个方向，唯一的缺口就是西南、西北再也没有兵力防守，只能利用陷马沟挡住敌人。 李宪的赌博成功了，耶律余睹只能灰溜溜并金收兵。 第一次正面交锋，李宪获胜，1：0，李宪暂时领先一分。 “公子的计谋层出不穷，我真是服了！”耶律敏兴高采烈跑过来说道：“刚才已经清理过了，我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干掉了三百多敌人！仅仅是西南角、西北角的陷马坑，就让敌人损失了两百多骑，真是不可思议！” 李宪摆摆手：“敏姑娘，你指挥的很好，是今天获胜的第一功臣，我会给你记住的。姑娘们临危不惧，都是好样的，我感谢她们！战斗才刚刚开始，打扫战场之后让大家赶紧休息。敌人不会轻易放弃的，好戏还在后面。” 气可鼓不可泄，李宪把大家都表扬一通，这是指挥官的基本套路。 但是，耶律余睹吃了亏之后就会退却吗？绝对不能够，更加猛烈的进攻必将紧随而至。 李宪简单吃了一点儿东西，又开始坐在一个防箭棚里面不言不语。韦冬宁盘膝坐在门口，防止别人打扰公子的思路。 陷马沟已经暴露了，耶律余睹既然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继续上当。 自己的兵力有限，全面防御必定漏洞百出，必须出其不意才行。 那么，明天应该用什么方法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呢？ 李宪需要时间反复推演一下利害得失，还要仔细计算一下手头能用的资源。 第0581章 局势的发展 二更天时分，李宪在昏暗的马灯下忙活着，韦冬宁突然出去了一趟，然后又快速返回来。 “情况怎么样？”李宪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都没抬头，还在加工什么小物件。 韦冬宁低声说道：“有消息了。蒙陀纠带领一个连隐蔽在戈壁滩深处，距离蒲察石家奴的女真大营十多里。” 李宪终于停下手里的东西抬头问道：“蒲察石家奴的女真大营在戈壁滩里面，那就是在我们正南方向了？距离大概多远？” “按照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蒲察石家奴距离我们还有二十里左右。”韦冬宁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公子请看，蒲察石家奴所在的位置，刚好在耶律余睹大营的侧后，我觉得蒲察石家奴参战的可能性不大。” 李宪点点头：“你的分析有道理，蒲察石家奴手下两千多女真骑兵，应该是监视耶律余睹，而且处于一个机动位置。如果耶律余睹真要造反，蒲察石家奴可以立即脱离危险区域。” 韦冬宁精神一振：“难道耶律余睹真的会造反？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按照固有历史，这个脊骨眼上的耶律余睹，不过产生了脱离女真人控制的想法，但一直没有采取实质性动作。反而替女真鞑子立下若干汗马功劳，逐步消除了女真鞑子的戒心，然后才实施逃跑计划。 “你呀，把事情想的太好了。”李宪摇摇头：“我断定耶律余睹不仅不会造反，反而会对我们发起疯狂进攻，实际上就是对耶律余里衍发起猖狂进攻，从而消除蒲察石家奴的戒心。” 韦冬宁点点头：“蒙陀纠问公子，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偷袭蒲察石家奴，还是偷袭耶律余睹？” 李宪摆摆手：“他一个连不到三百人，万一陷入敌人的围攻就死路一条。马上派人告诉他，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现在北面的情况传回来没有？” 韦冬宁摇摇头：“裴凤琦的西北方向预定战场，距离我们这里两百多里。卜辙的黑林战场，距离我们六百多里。这才一天一夜时间，就算找到人了，也没有这么快回来。” 李宪脸上浮现一种严肃的神情，换了一个问题：“白鞑靼部落的主力部队目前如何，蒙陀纠说过没有？” “问题就在这里。”韦冬宁也满脸疑惑：“白鞑靼部落的主力部队留在原地没动。目前侦骑四出，似乎察觉到什么了。公子，白鞑靼部落会不会把注意力转到我们这边？” 李宪苦笑道：“这是必然的。女真鞑子在这里集中了四万人，肯定会引起各方注意，白鞑靼部落也不例外。只不过这里属于两个部落之间的分界线，白鞑靼部落还没有搞清楚哈剌鲁部落为什么要退兵，所以也不敢太放肆。” 韦冬宁的神情萎顿下来，说话也有气无力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顿时意气风发：“耶律余睹为了保住自己的两个儿子，肯定不会撤退。既然他不走，那就只能针锋相对，我们要打到底！” 韦冬宁摇摇头：“我跟随公子已经快九个月了，就算再傻也看会了很多事情。这处兵营开始修建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余里衍会过来，说明公子早就有准备。公子最反感死打硬拼，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居然主动被耶律余睹困在这里，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公子究竟在等什么？” 李宪突然伸手抱住韦冬宁的脑袋，然后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三个字：“毕长青！” 韦冬宁是李宪从三官寨开始的贴身保镖，她都不清楚核心内幕，别人更是想不通道理何在。 比如说耶律余睹，现在也没有睡觉。不仅他没有睡觉，手下的几个谋克（百夫长）也不可能睡觉，都在中军大帐焦虑不安。 当初跟随耶律余睹叛国投敌的人可不少，现在都是百夫长，分别是萧高六、萧特谋、耶律奴哥、萧仲恭、赵公鉴、刘儒信、刘君辅。除了这七个百夫长之外，作为蒲察石家奴的心腹助手，蒲察兀里海当然也在坐。 耶律余睹脸色不很好看：“今天白天诸位都带兵出战了，对方自始至终就是耶律余里衍出面。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难道我们的对手就是余里衍那个小丫头？我看不太像。如果不搞清楚敌人究竟是谁，我没有办法制定下一步进攻计划。” 在座的人都是百战老油条，当然能够听出耶律余睹的话中之意，是不露痕迹推卸责任，所以大家选择沉默。 大家都当哑巴绝对不是好事，所以耶律余睹开口点将：“兀里海将军，你是最先追过来的，手下都是女真铁骑，而且得到过石家奴将军的耳提面命。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你和大家说说。就算要死，也应该让大家死个明白，不是吗？” 蒲察兀里海属于太上皇的身份，现在被耶律余睹将了一军，不说话也不行：“大人说的不错，末将也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余里衍仓皇逃窜的路上，亲兵死伤无数，最后剩下一百来个女人，根本没有再战之力。为何突然想换了一个人呢？” 蒲察兀里海说了一大堆，结果全都是废话。 耶律奴哥红着脸说道：“依末将看来，余里衍不值一提，问题就是那片古怪的胡杨林。别看它面积不大，里面居然密不透风，肯定有古怪。昨天没有陷马坑，今天突然就有了，让我损失两百多骑，简直不可思议。” 蒲察兀里海似乎刚想起来：“耶律奴哥说得对，那片胡杨林实在有些古怪，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长得如此整齐、如此茂密的胡杨林。” 对于蒲察兀里海耍滑头，耶律余睹心里极度鄙视：一个前军先锋，事先没有查明敌情，就有贻误军机之罪。现在反过来附和耶律奴哥的意见，分明是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推给别人。 对这种无赖之徒，必须狠狠敲他一杠子！ 想到这里，耶律余睹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兀里海将军前天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古怪的胡杨林，对？” 蒲察兀里海无法抵赖，只能点头承认：“末将前天追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好多事情都没有看太清楚。后来又急于派人四处寻找水源，所以遗漏了这个问题。” 耶律余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这就怪了。前天因为太晚了没有看清，这还能理解。昨天一整天时间，你们有将近七千人在这里，为何也没有看出毛病呢？难道余里衍那个丫头有神通法力，能够挥手植林，吐气筑城么？” “将军息怒！”赵公鉴赶紧打圆场：“据末将看来，那片胡杨林虽然古怪，但是面积并不大，应该容纳不下多少人。我们数万大军已经把它团团围住，不怕它飞上天去。” “非也！”坐在耶律余睹下首的萧特谋，突然出言阻止：“将军的意思是，那片胡杨林不是天然形成的，更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早有预谋。按照兀里海将军的说法，余里衍是后来逃到这里，那就说明胡杨林此前就已经存在了。现在的问题是：那片胡杨林为何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何人布置的，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萧大人说的不错。” 另一个小伙子出声赞同，耶律余睹不用看都知道是萧特谋的兄弟：萧高六。 耶律余睹给了萧高六一个鼓励的颜色：“萧家精于谋略，你说说看。” “将军，请恕在下直言。”萧高六接着说道：“如果那片胡杨林是余里衍公主设置的，那么她逃过来就是一种预谋。如果那片胡杨林不是余里衍公主布置的，那就说明另有其人。不管是哪种情况，说明我的对手绝非余里衍公主一个人。”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都是初次来到这里，对四周的环境都不清楚。从目前的教训来看，那片胡杨林就像一只大刺猬，不管我们从哪里动手，最后都讨不了好。由此可知，当初设置胡杨林的人，肯定有所谋划，这才是我们应该重视的地方。” 蒲察兀里海发现继续说下去，就会变成自己的罪责，顿时有些怒了：“一帮胆小怕事之徒！那片胡杨林就巴掌大小，充其量也放不下三千兵马。如果不是耶律大人心虚，仅仅出动数百人进攻，而是直接发动大军推上去，就必定一鼓荡平。”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基本目的已经达到。 耶律余睹一拍双手，说得威严无比：“兀里海将军果然豪气！我意已决，明日开战，全军出击，就由兀里海将军全权指挥。各部兵马一定要服从命令，违令者严惩不贷！现在诸位赶紧回去歇着，明日一战务必成功！” 众将纷纷告辞离去，耶律余睹双目隐现寒芒，却一闪即逝，又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一般。 萧特谋、萧高六兄弟似乎想留下来，耶律余睹很隐晦地摇摇头，随即一咧嘴角闭上了眼睛。 敌人在密谋什么，李宪并不清楚。按照后世的粗俗言辞，他现在忙得连打屁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东方发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六十三个工匠回到防箭棚，眨眼之间就鼾声大作，李宪却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看见李宪又是一夜没睡，让韦冬宁心疼不已：“公子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再这了熬下去身体也承受不住啊？如果你倒下了，大家都没了主心骨，那才糟糕。” “我没事。”李宪在韦冬宁耳朵边悄悄说道：“敌人昨天吃了大亏，或者是因为轻敌所致。那么今天不来则已，一来就很可能全力以赴。耶律敏的弓箭手，今天要略做调整。你让她们如此这般，不用惊慌失错。” 韦冬宁抽身离去，李宪仿佛一摊烂泥歪倒在地，靠着刁斗所在的牛车睡了过去。 第0582章 毒计越千年 尹风儿，来自奚族楚里部。 李宪穿插大漠之前的第一仗，就是在乌头山制造混乱，从而击破完颜乌达补的连营，解救奚族楚里部落。 解救行动虽然成功了，但李宪因为兵力有限，无法彻底击退敌人的疯狂追击。 李宪被迫鼓动逃出来的奚族青年，对完颜乌达补的追兵发起决死反冲击，尹风儿带领一帮少女八十六人参加了这次行动并且幸存下来。 李宪和楚里部落分手的时候，尹风儿宣布脱离奚族楚里部落，并且把小姐妹带出来，后来就一直跟着李宪。 上一次李奚骨的黑煞团返回蔚州，一共带走一千多妇孺。李宪认为尹风儿她们能够对敌人发起决死冲击，应该属于重点培养的人，所以把她们留了下来，现在属于萧晨露的女兵连，尹风儿担任副连长。 没想到就是这批小姑娘，差点儿让李宪等人万劫不复。 原来，李宪实在是太累了，让韦冬宁下去传达自己的作战命令，他却靠在牛车轮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女孩的尖叫让李宪从睡梦中惊醒。 跳起身来的一刹那，李宪发现尹风儿从正北面的通道逃了进来，身后跟着来自楚里部落的七十个小姑娘。 按照李宪调整的计划，萧晨露的女兵连四个排，分别防守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主要通道。萧晨露带领一个排的女兵防守正南，尹风儿带领一个排防守正北。 命令女兵连的正副连长亲自在正南和正北坐镇，就是因为李宪推测敌人今天的最强攻势，应该是南北夹击，东西策应。 防守正北通道的女兵排率先崩溃，让李宪大吃一惊，随即跳上马车爬到刁斗上，才发现敌人今天的攻势果真非同小可。 原来，耶律余睹昨天晚上把指挥权交给蒲察兀里海，他的目的是将蒲察兀里海一军，但是蒲察兀里海却不这么认为。 说白了，真正的女真鞑子，根本瞧不起大辽国这些投降的俘虏兵，认为他们都是胆小怕死之辈，根本没有决死一搏的勇气。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是毋庸置疑的。 蒲察兀里海一夜没睡，他把整个事情经过反复推敲了几遍，断定胡杨林里面肯定没有几个人。就算还有一支生力军，在强大的女真铁骑面前，也和纸糊的差不多少。 为了保险起见，蒲察兀里海今天推迟了进攻发起时间，同时做了几件事情： 第一，黎明时分，命令熬鹰百人队放出海东青，对胡杨林里面进行偷袭。 没想到一百多只海东青在胡杨林上空盘旋半天，最终也没有发起进攻，让蒲察兀里海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另外做了一件事情。 第二，把运送辎重的马车、牛车集中起来，搭建了一座了望塔，蒲察兀里海要亲眼看看，古怪的胡杨林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呢？完全没有看见任何古怪，所谓的胡杨林完全是空营！除了外面一圈胡杨树之外，里面全是黄土！ 蒲察兀里海百战余生，杀人如麻，他当然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没有古怪的地方，就是最大的古怪！ 不说别的，昨天还看见几个女兵，今天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难道这些女人都是仙女，连夜飞走了吗？ 原来，李宪最担心的就是敌人发射火箭。正因为如此，他带领工匠把营区里面胡杨树的树冠全都给砍了，然后“种”在营区外面当篱笆，负责阻挡敌人的偷窥。 留下的树桩全部作为支撑立柱改建成了防箭棚，防箭棚之间就是李宪五行梅花阵的通道。 后世的八路军挖地道、志愿军挖坑道，李宪在地面上因陋就简，也弄出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坑道网，所有的人员、马匹都在下面，连月牙泡都被盖住了。 后世的八路军、志愿军，需要考虑大炮、飞机的轰炸，但是李宪没有这个顾虑，唯一的几门大炮都在他手里，敌人只能干哈气。只要敌人不能长翅膀飞过来，李宪等人就没有安全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五行梅花阵越来越完善，所以昨天耶律余里衍大发感慨：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李宪完全可以把这里建成一座堡垒。 这两天晚上工匠们挖了很多坑，取出来的黄土都盖到了防箭棚上面，所以整个兵营从外面看，就变成了一片黄土。 有人说了，营区中央不是还有一个观察敌情的刁斗吗？ 没错，刁斗依然在，女兵没见了。 书中交代，李宪军营中的了望刁斗，是在白云山匠做营特制的，需要使用的时候就拼装起来，变成了一个大木盒子。 蒲察兀里海搭建了一座了望台，结果就看见里面的刁斗高耸，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曾想，正是那个大木盒子里面，两个小姑娘端着望远镜，把蒲察兀里海看得一清二楚。 蒲察兀里海做的第三件事，就是不管营区里面有没有人，决定实施雷霆一击。 他昨天夜里仔细推演过，昨天白天的进攻，敌人的兵力都放在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都有无数陷阱，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兵力。 蒲察兀里海决定避开陷阱区域，对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发动一次毁灭性打击，彻底摧毁敌人的战斗意志。 为了实施这个战斗目标，蒲察兀里海命令耶律高奴，率领三千契丹效死营猛攻正南方向。他本人亲自指挥一千五百女真铁骑，冲击正北方向。萧仲恭、赵公鉴分别率领两千契丹效死营，进攻正东、正西两个方向。 萧高六、萧特谋、刘儒信、刘君辅分别率领一千五百契丹效死营，在另外四个侧翼发起骚扰性进攻。但是不要靠近敌人的陷阱区域，只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就行了。 李宪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对于战场心理学有过研究。他第一天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本来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打仗，就像两个人下棋。战斗不是一方打出来的，而是敌我双方的智力较量。 俗话说：胜负在棋外。就是这个意思。兵法云：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同样是这个意思。 敌人吃了大亏之后，肯定要进行战斗总结，然后谋求最佳的突破办法。 正因为如此，对于敌人今天的变阵，李宪已经基本明了，也采取了相应的对策。 可是，李宪低估了女真铁骑对这个年代的人，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 蒲察兀里海一声令下，正北面的一千五百女真铁骑刷的一声拔出腰刀，然后一声呐喊冲杀过来，那真有排山倒海之势。 尹风儿她们本来躲在防箭棚里面，敌人也不可能看见她们。只要等敌人靠近之后，一阵乱箭射死前面的几十匹战马，就可以挡住敌人的冲击。 可是面对一千五百铁骑同时发动，摆成六路纵队直冲过来，尹风儿首先就没有挺住，结果全排崩溃逃窜！ 按照李宪颁布的军令，临阵脱逃者斩。尹风儿她们七十一人，都应该就地斩首。 现在没时间追究战场纪律，李宪用最快的动作从秘密通道插到正北通道出口，终于在敌人冲过来之前占据了有利位置。 李宪背上的大弓，是从蔡攸府邸抢回来的东西。他的箭法，是萧姵生前传授的，后来萧芸娘又讲解多次。 嗖嗖嗖，李宪一上手就是连环三箭，当场射倒三匹战马，给敌人的冲锋道路上设置了一道障碍。然后又是三箭，把冲到自己身前不足五十米的三匹马射倒在地！ 最前面的六匹战马一头栽倒，后面的敌人还在蜂拥而来，阵前的密度自然越来越大，女真鞑子的一千五百人终于慢慢堆积到了一起。 看见这一幕，李宪的嘴角顿时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敌人是铁了心要一战定胜负，所以遇到打击之后并没有退下去。而是很快把死马拖到一旁，然后继续往里面冲。 这个局面，正是李宪早就谋划好的，而且同时在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出现！ 噗嗤——呯——嘭！ 随着四声闷哑的爆炸声响起，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通道入口处，都有一匹战马飞了起来，在空中撒下一片血雾！ 事情还没完！ 随着嘭的一声，哗啦一下子，正东、正南、正西、正北突然同时腾起一个巨大的火圈，呼呼燃烧的火舌，随风翻卷的黑烟，把冲进来的所有战马都包围在里面！ 仅仅这一下子，蒲察兀里海苦心孤诣的四路主攻，合计七千五百匹战马，全部落在火圈之中！ 原来，李宪仔细推演自己有限的资源，唯一还没有动用的只有两样东西！ 第一，李宪的两把左轮手枪，分别备弹五十发。此前已经打掉两发，还剩九十八发。 第二，李宪带出来的一百多斤柴油，上次夜袭完颜阿里合大营用掉三斤。 九十八发子弹，最多只能打死九十八匹马，对整个战局毫无意义。 但是李宪临机一动，制作了四枚压发式“子弹地雷”。为了保证子弹能够被击发，李宪拿出十六发子弹分成四组，制作了四枚“子弹地雷”。 仅仅四枚子弹是没用的，利用黑火药的爆炸引发柴油燃烧，这才是目的之一。 一百多斤柴油，也不可能焚毁一切，但是李宪还有毒计，这就是每天宰杀的羊群。 羊肉是没用的，但是大量的羊毛被引燃，却又不能充分燃烧，就会产生浓烟滚滚的效果。柴油燃烧本来就有浓烟，再加上羊毛助纣为孽，就能够让人畜窒息而亡！ 利用十六发子弹制造“子弹地雷”引燃四十斤柴油，再引燃羊毛制作“生物燃烧弹”，这要一千年之后才会出现。 一战定胜负，李宪赌赢了，至少他自己觉得已经赌赢了。 七千五百匹战马陷入烈焰浓烟之中，除了四处乱撞之外，再也没有丝毫威胁，李宪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 但是，一个新的变故再次发生！ 第0583章 历史的惯性 营区四个方向的大火还在燃烧，被围困的七千多匹战马已经冲出去一部分，但是敌人的进攻已经被彻底打破。 李宪突然看见东北方向出现巨大变故，所以冲着通道里面低声叫道：“往下传：全部隐伏起来，谁也不准暴露目标！” 有了烈焰和浓烟挡住通道，李宪翻身往回跑，然后爬上刁斗抓过望远镜，对东北方向进行观察。 这是一支三千多人的骑兵部队，从三峰山方向横冲过来，正对着蒲察兀里海所在的了望台部位。 耶律大石！ 这支部队居然是耶律大石的人马，让李宪大吃一惊。他刚才以为自己肉眼看错了，所以跑回来用望远镜验证。 结果证明，冲过来的那面大旗，正是耶律大石的军旗。 耶律余里衍从通道里面钻出来，也爬到了刁斗上：“耶律大石怎么过来了？看他的样子是趁火打劫，蒲察兀里海马上要倒霉了。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的望远镜也发现耶律大石正在猛攻蒲察兀里海，正东面十里开外也是烟尘滚滚，分明是两支部队搅在一起。 由此可见，耶律大石应该很早就过来了，在关键时刻同时对蒲察兀里海、耶律余睹发起了进攻。 李宪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说应该怎么办？” 耶律余里衍没有在乎李宪的态度：“本着同仇敌忾的原则，我们应该冲出去夹击蒲察兀里海才对，起码可以捞不少便宜。” 李宪依然没有放下望远镜，语气更加冷淡：“然后呢？” 耶律余里衍闻言一愣：“什么然后？” 李宪终于放下望远镜，然后紧盯着耶律余里衍的眼睛：“我的意思是，打败耶律余睹和蒲察兀里海之后，怎么办？” 耶律余里衍终于按耐不住了：“然后我们就冲出去寻找你的部队呀，困在这里干什么？” “说得倒轻巧！”李宪冷哼一声：“据我所知，你擅自联系毕长青，和耶律大石混战一场，这是解不开的仇怨。我们身边只有四百多女兵，耶律大石起码有五千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自己送出去，给耶律大石当俘虏吗？” 耶律余里衍终于明白了危险，顿时脸色通红：“那你说怎么办？” 李宪又抬起望远镜观察战况：“我的命令已经下达了，所有人都隐蔽起来。耶律大石和女真鞑子狗咬狗，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奇怪的是，耶律大石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的目标是什么。” 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让李宪的眉头越皱越紧。 原来，蒲察兀里海今天出动了一万人，直接投入进攻的部队七千五百人，身边还有两千五百人。 没想到投入进攻的七千五百人瞬间崩溃，虽然被杀死、被烧死的不到两千人，但是部队已经整个跨了。 冲出去的战马受到惊吓彻底疯了。更有甚者，大部分受惊的战马把骑手颠下去，然后在草原上纵情狂奔，谁也没有办法收拢。 两千多失去战马的女真鞑子，烟熏火燎之后一个个鼻乌嘴黑，兵器也丢了，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恰在此时，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从侧后杀了过来，顿时把蒲察兀里海两千五百人的预备队冲得七零八落。 战局一边倒，蒲察兀里海只能放弃那些没有战马的人，率领两千多骑向耶律余睹靠拢，毕竟他那里还有一万多人的主力部队。 没想到耶律余睹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救援蒲察兀里海。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这是不会错的。 耶律余睹一直在注视着西面的战局，根本没想到会有巨大的变故突然发生。 一千多敌人仿佛从地下冒出来，杀进耶律余睹的营区左冲右突，一万多人顿时乱成一团，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 兵败如山倒，神仙救不了。 来势汹汹的耶律余睹、蒲察兀里海两万多人，居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溃败下去，开始了乌泱乌泱的大溃逃。 耶律大石的一千多人，就打败了耶律余睹的契丹效死营一万多人，这太不可思议了，李宪的眉头再也无法舒展开来。 李宪眉头紧锁，还有另外的缘故。 两千多失去战马和兵器的女真鞑子、契丹效死营的溃兵，全部变成了耶律大石的刀下之鬼。 耶律大石一声令下，大部队开始全力开始追杀溃兵，留下一千多人接受耶律余睹留下的全部辎重，然后就在耶律余睹原来扎营的地方安顿下来！ 毫无疑问，一个敌人被打跑了，另外一个敌人又来到面前。 自己的底牌已经用完，现在要面对这种变态的车轮战，李宪能高兴起来才怪了。 最糟糕的是，李宪不知道耶律大石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按照既定方针，毕长青专门在敌后监视各方势力，尽可能在暗中趁火打劫。 李宪担心的是，现在耶律大石突然杀到自己面前，难道毕长青那边出了问题吗？ 患得患失之中，时间过得飞快。 现在形势诡异，李宪命令所有人都不要露面。他本人一直不敢离开了望刁斗，转眼就是下午。 耶律大石派出去的追兵回来了一部分，现在已经有了两千多人。但是他们还在不断加固营寨，并没有过来和李宪打招呼。 看着耶律大石的手下撅着屁股忙活，李宪心中疑云更盛：“难道耶律大石和老子的想法一样，准备在这里打持久战吗？耶律余睹和蒲察兀里海虽然败逃了，但是蒲察石家奴还在啊。耶律大石心中就如此笃定，女真鞑子不会过来报仇么？” 太阳偏西的时候，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一支人马，仿佛狂风一样卷了过来。 李宪用望远镜一看，原来是隐蔽在戈壁滩深处的蒙陀纠，带领两个连五百多人回来了。 这一个巨大变故，李宪不由得再吃一惊：老子让他们潜伏不动，作为外围机动部队存在，那样才能随时救老子的命。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天就回来了，难道他们也遇到了麻烦？ 韦冬宁没有迟疑，也没有等李宪的命令，直接冲出去把蒙陀纠接应进来。 李宪刚从刁斗上下来，蒙陀纠飞马来到身前：“公子，糟糕了！” “天还在头顶上挂着，并没有掉下来，你他娘的慌什么？”李宪强忍心头的震动笑骂道：“你也算独当一面的大将，火急火燎的像什么样子？” “真出了问题。”蒙陀纠一边下马一边说道：“白鞑靼侦骑四出，最后闯进戈壁滩深处，结果发现了蒲察石家奴的大营。白鞑靼部落的主力部队随即开始东移，两个时辰之前对蒲察石家奴发动进攻。” “双方本来打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没想到耶律余睹和蒲察兀里海居然败退过去，蒲察石家奴被自己的溃兵一冲，顿时立不住脚，只能往南溃败下去。我以为公子已经打败了敌人，所以就回来看看动静。” “没曾想，半道上差点儿撞上另外一只两千的部队。我一想不对头，所以就抓了一个掉队的家伙逼问，才明白耶律大石打垮了耶律余睹和蒲察兀里海。现在耶律大石和白鞑靼部落合兵一处，主力部队全力向南追击，所以我赶紧回来禀报。” 听到这里，李宪彻底愣住了。 千算万算，李宪就是不想让耶律大石和白鞑靼部落合流。没想到天意弄人，固有的历史居然在这个地方重合。 李宪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巨大的担忧。 按照固有历史记载，耶律大石和白鞑靼部落合流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谋取镇州、可敦城御马监。然后在白鞑靼部落大头人古床儿的协助下，耶律大石召集漠北十八个部落歃血盟誓，并且被推举为天可汗。 李宪心中真是不甘心：他娘的，老子挖空心思搞了那么多阴谋诡计，好不容易打垮了蒲察兀里海，结果耶律大石白捡一个大便宜。老子居然也会给别人做嫁衣裳，这他娘的实在没天理了，难道一番心血全部付诸东流不成么？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李宪马上反应过来：就算老子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毕长青手里还有一万多人。 历史上突然多出一万多军队，难道是白吃干饭的？就算是一万头猪，也应该哼几声。那个该死的鬼手书生，最近究竟在干什么？不可能躲在暗处看老子的笑话？ 李宪想到了毕长青，心里终于有了点儿底：“兄弟们在外面风餐露宿辛苦了，你赶紧下去把兄弟们安顿好，同时熟悉我们的营区。外面的事情已经既成事实，暂时不用管它。我们还是静下心来，看看局势还有什么古怪，然后见机行事。” 耶律大石依然没有动静，虽然东面火把连天，人声鼎沸，但是没有一个人靠近营区。 既然敌人不动，李宪也懒得自己观察了。命令女兵连继续履行职责，他开始躲在阴暗角落苦思冥想。 蒙陀纠他们回来了，当然不都是坏事，起码兵营里面的人数翻了一番，战斗力翻了好几倍，安全系数提高不少。 与此同时，李宪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历史的车轮不可抗拒，蒲察石家奴、耶律余睹原本就没有杀掉耶律大石，而且遭遇过一个大溃败。 大金皇帝完颜晟一怒之下，命令蒲察石家奴、耶律余睹所部残兵，划归山西大同府的完颜宗翰指挥。 完颜宗翰一心图谋大宋，对漠北没有丝毫兴趣，也没有追究耶律余睹和蒲察石家奴的责任，才让耶律大石成了气候。 因为完颜宗翰的宽宏大量，耶律余睹在女真鞑子疯狂进攻大宋的时候，立下来血汗功劳，完颜宗翰对他极为信任。 完颜宗翰带兵进攻东京汴梁的时候，命令耶律余睹留守大同府，终于被耶律余睹找到机会叛逃。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扭转历史，李宪也只能暂时抛开这件事情。 没想到定更天的时候，耶律余里衍黑着脸过来，手里居然提着特制的绣春刀，也就是李宪送给她的指挥刀。 看这架势是想杀人，让李宪目瞪口呆！ 第0584章 霍尔跶汇报 耶律余里衍果然是想杀人！ 不过，她不是要杀李宪，而是要杀另外的人。 耶律余里衍黑着脸，一字一顿：“军令如山，有法必依。临阵脱逃，定斩不饶！你作为一军统帅，居然容忍临阵脱逃者，同样有涣散军心之罪！” “你他娘的有病？”李宪这次真的是怒了：“老子呕心呖血，好不容易打败了敌人，老子居然有罪了。你他娘的说说看，老子到底如何有罪了？” 耶律余里衍一晃指挥刀：“尹风儿临阵脱逃，你亲眼目睹。现在大战结束，你居然不闻不问，是何道理？” 李宪没好气的说道：“她们有什么责任？如果真要说责任，全他娘的在我身上，因为是我让大家陷入绝境。当然，她们擅自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肯定要处罚，这样才能严肃军纪。” 说到这里，李宪冲着外面叫道：“冬宁，传令下去，蒙陀纠的两个连全面接管各通道出口的防御，全部女兵集中到月牙泡南侧的防箭棚，责令尹风儿和女兵一排当众作出检讨！” 耶律余里衍一晃手中的指挥刀：“就这？完了？” “当然完了！”李宪突然严肃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却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脸面，知道吗？如果一个人看重自己的脸面，当众做检查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如果她不要脸面，你杀了她也没用。” “如此轻飘飘的处理，我不同意！”耶律余里衍把指挥刀拍在李宪面前：“既然如此，还要此刀何用？” 李宪冷笑一声：“指挥刀，主要目的是用来指挥作战的。如果你觉得当众做检查处理太轻，那行！今晚的检讨大会，你他娘的第一个做检查。给大家讲清楚，如何一战丢了一万多人，然后溃逃到这里！” 耶律余里衍一个跨步欺到李宪身前，几乎把自己的俏脸蛋贴到李宪鼻子上：“我是蜀国公主，你让我当众检讨？” 李宪一拍指挥刀：“去你他娘的狗屁公主，在老子眼里你就是一个小女人，为何就不能做检讨？老子一再强调人人平等，有错必纠，有罪必罚。你丧师失地，罪在不赦，当众做检讨，你还不满意？” “行了！”韦冬宁突然冲进来：“尹风儿听说要当众做检讨，顿时就要拔刀自杀。我好说歹说，才稳住情绪。你们两个倒好，在这里大喊大叫，很有意思吗？让下面听见，羞也不羞？霍尔跶回来了，你们赶紧给我收起来！” “霍尔跶回来了？”李宪一惊之下大喜过望，把耶律余里衍往旁边一拨，顿时窜到门口：“霍尔跶，还不给老子滚进来！” 霍尔跶是侦察营副营长，他此前按照李宪的命令带领两个连向北侦察。实际上是李宪担心卜辙突袭哈剌鲁部落，希望能够尽快掌握情况才派两个侦察连过去的。 霍尔跶的确回来了，而且他率领的两个侦察连也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还别说，李宪的担心有道理。毕长青这个鬼手书生，真的出了一些问题，这需要从头说起。 毕长青既然自称鬼手书生，那就说明这家伙抱负不小。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所谓的抱负不小，就是野心很大，都可以算得上蛇吞象了。 李宪曾经给毕长青写过一封密信，而且在末尾专门加了一句话。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在别人看起来是画蛇添足，实际上是整封信最核心的八个字：抛开杂念，封狼居胥！ 万方臣服，封狼居胥！这是华夏历史上最辉煌的一笔，也是所有人的梦想，毕长青也不例外。 当毕长青发现李宪的根本目标，是要拿下狼居胥山的时候，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熊熊燃烧起来。 要想做到开疆拓土，封狼居胥，首要条件就是要有一支铁杆部队，这个道理李宪知道，毕长青当然也知道。 在此之前，毕长青已经找到一个由头，把萧和尚、萧七郎、耶律宝索、慕容洽、夏侯泰等人全部咔嚓了。耶律余里衍带过来的将领，就剩下白底哥、刘范、李爽三个人。 后来接到耶律余里衍的联络信，毕长青顺水推舟发起了一波攻势，彻底摧毁了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然后半路伏击两个部落的回援部队，把李宪确定的所有敌人一网打尽。 连续三次剧烈战斗，白底哥、李爽阵亡！ 大获全胜的最后关头，白底哥、李爽为何突然阵亡，没有人说得清楚。 因为说不清楚，所以就会让有心人产生恐惧心理。比如说刘范，觉得自己很可能马上要“被阵亡”，于是决定逃跑。 刘范不是一个人逃跑，他是特遣军团第一团第一营的营长，副营长夏侯泰已经被杀，所以他煽动全营两千一百多人逃跑。 逃跑是一门学问，瞎跑肯定死路一条。 人往高处走。刘范认为大金国最强大，要跑就要往强处跑，所以他决定投奔完颜婆卢火。 没曾想，刚刚跑到半路就遭到耶律大石的伏击，刘范干脆顺水推舟，决定向耶律大石投降。 这本来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很好的事情，可是就有人不同意。谁呀？鬼手书生毕长青！ 毕长青一直就想干掉耶律大石这个绊脚石，苦于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更找不到很好的机会激发士气。 刘范率领第一营逃跑，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军，让所有士兵都很生气。 毕长青一声令下，特遣军团第二团全军出动猛追，而且要追而不击，看看这个王八犊子逃到什么地方去。 特遣军团第二团，团长嵬名巫达，副团长夏存智。下辖特遣第三营，由原来的党项独立营编成。第四特遣营，有原来的郭壁镇独立营编成。总兵力四千七百九十八人，也是特遣军团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耶律大石刚刚和刘范谈妥投降条件，嵬名巫达和夏存智已经率领全团杀了过来。 现在理由充足，战士们士气高昂：你他娘的居然收留老子的叛军，今天和你没完！ 耶律大石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刘范很可能是假投降！ 没办法，刘范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投降，只能硬着头皮催马迎战。可惜，两个刘范加起来，也不是嵬名巫达的对手。 结果两个人马打盘旋，勉强走了两个回合，刘范阵亡！这一次是“自然阵亡”，并非“被阵亡”。 刘范被杀，仅仅是一眨眼的事情。副团长夏存智一声令下，特遣第二团蜂拥而上，对耶律大石展开猛攻。 书中交代，耶律大石刚刚来到这个地方，心腹部队只有两百亲兵，其他的都是乌合之众。 特遣第二团的两个营，那都是党项族、郭壁镇的精英，而且秘密训练五年多时间，这一下全力猛攻，耶律大石瞬间崩溃逃亡。 追！毕长青毫不留情，指挥部队一路猛追，把耶律大石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万四千多人干掉一大半。 看看已经追到了狼居胥山南麓的三峰山一线，前有大山挡路，后有强敌追杀，耶律大石已经没有生路。 也不知道究竟谁在鬼使神差，毕长青居然下令放弃追击，一个回马枪向北杀过去。 耶律大石白捡了一条狗命，自然喜出望外，认为天神在保佑他。 霍尔跶留下一个连在暗中观察卜辙的动态，他带领一个连潜伏在三峰山密林之中，刚好看见了如此诡异的一幕。 霍尔跶既不认识毕长青，也不认识耶律大石。但是两股人马本来杀得你死我活，其中大获全胜的一方突然退出战斗逃跑，这他娘的太古怪了。 既然是侦察兵，碰到古怪的事情就一定要查清楚，这是李宪专门交代过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霍尔跶带着一个连就在耶律大石附近溜达，希望搞清楚这是一支什么队伍。 大概五了五天多时间，耶律大石慢慢收拢了溃兵，居然还有五千来人。 耶律大石虽然声势复振，但也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粮草辎重全都丢了，五千人吃饭是个大问题。 退回原地不能考虑，耶律大石担心毕长青突然退走是个陷阱，所以决定翻越三峰山向西发展。 因为耶律大石和白鞑靼部落是老交情，而且当初和大头人古床儿分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有过约定：如果耶律大石能够东山再起，古床儿定当鼎力相助。 白鞑靼部落的祖庭就在三峰山西南四百多里，只要赶到曲薛兀泺，部队就有救。 耶律大石的部队向西移动，霍尔跶也在暗中悄悄尾随偷窥，结果发现自己的月牙泡兵营被两万多敌人包围了。 霍尔跶心惊之下，命令一个排立即北上寻找卜辙，让他通知裴凤琦等人赶紧回来救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霍尔跶以为耶律大石就是生死仇人，是围困月牙炮兵营的敌人的援军，所以他决定采取行动。 当天夜里，霍尔跶率领三个排摸进敌营，准备执行李宪所说的斩首行动。 没想到靠近中军大帐之后，居然听到了一个绝密消息。 眼前的这个敌人是耶律大石，帐篷中居然有一个人自称是耶律余睹的特使，两个人正在进行某种谈判。 耶律大石：“余睹的遭遇大家都知道，没有人怪他，我的遭遇和他差不多。但是不管怎么说，投靠可恶的女真人总不是办法，希望他立即回头。” 特使：“我家大人奉命追杀你，但是一直阳奉阴违。可现在绝对不能乱动，因为我家大人的家眷在完颜宗翰那个贼子手里。我家大人说了，你们只要发起进攻，他就带兵南逃返回大同府，把大营和辎重让给你。” 耶律大石并不是敌人，而且围困月牙泡的两万多敌人马上就要溃逃。 霍尔跶一听不需要自己动手，马上带人悄悄退走，然后躲在一旁观察结果。 没想到耶律大石还没有采取行动，霍尔跶派出的那个排突然返回来，另外说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第0585章 书生施鬼手 毕长青既然自称鬼手书生，当然不是半途而废之人。 他突然放弃追杀耶律大石，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从大局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从李宪在密信中设定的计划来说也没有问题。 如果一定要说有问题，那就是这个年代的共同问题：通信太差了！赶路靠走，传信靠吼。 毕长青和李宪之间，实际上就隔三峰山所在的一条山梁，直线距离不到两百里。 可惜的是，毕长青不知道李宪在山梁西面，更不知道李宪已经被两万多敌人给困死了。 毕长青认为没有辎重粮草做保证，耶律大石已经不足为虑。就算耶律大石还能蹦哒两下，等到自己完成了更重要的目标，然后回头把他一把捏死也不迟。 居于这种想法，毕长青才临时决定停止追击，然后掉头北上，目标直指乞木尔河上游的鞑剌乖部落所在地。 鞑剌乖部落位于狼居胥山东麓，只有一千三百多户，总人口刚刚过万，常备军不过九百人。 毕长青大军到处，鞑剌乖部落顿时向北奔逃，妇孺和牲口全扔了。 毕长青看见逃出去的不足一千人，所以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决定在鞑剌乖部落暂时歇脚，因为他还有一个重大问题需要解决。 公子李宪交给他的部队，是特遣军团的第一、第二两个团。其中特遣第一团下辖第一营、第二营；特遣第二团下辖第三营、第四营，总兵力一万一千多人。 现在被他搞垮了特遣第一团的第一营，虽然部队变纯洁了，但是目前特遣第一团只剩下第二营两千一百多人。如果见到公子李宪肯定没法交差，所以毕长青要整军，重建特遣第一团。 鬼手书生就是鬼手书生，一般的小困难是难不住他的。 毕长青能够使用的兵源，就是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鞑剌乖部落的精壮少年，平均年龄在八到十二岁，一共六千五百人。 这哪是特遣团呢？分明是一帮儿童团！ 但是，毕长青的鬼手书生名号不是白叫的，别人瞧不上眼的儿童团，也能让他整成主力部队。 毕长青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颁布一条军令：“杀死一个敌人，就把你的妹子领回去；杀死两个敌人，就把你母亲领回去。如果一次杀死五个敌人，你们全家都获得自由，而且奖励两百只羊！” 毕长青在乞木尔河上游停留了二十天，把新编儿童团好好训练了一番，一共编成六个千人队作为全军先锋，兵锋直指西面的哈剌鲁部落所在地！ 也是因为通信条件的极大限制，两支部队根本没法协调。 毕长青不知道山那边的哈剌鲁部落，已经被卜辙给占领了，所以还是按照既定方案行动。 可是，还没等毕长青下达战斗命令，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出现了！ 毕长青摧毁了鞑剌乖部落，却没有斩草除根，最后逃出去数百人。这数百人一路向北寻找援军，同时散布外敌入侵的消息。 恰在此时，李宪命令卜辙火中取栗，长途奔袭萨利川的哈剌鲁部落，同样逃出去少部分人，同样散布外敌入侵的消息。 两个消息会在一起，然后就掀起惊涛骇浪，整个漠北顿时风起云涌，再也无法遏制。 第一个被惊动的，就是贝加尔湖东侧的蒙兀儿八剌忽部，因为哈剌鲁部落、鞑剌乖部落，都是它的小弟。 他们本来在贝加尔湖西南侧有事，正在和蔑儿乞惕部落的小弟——秃麻部落发生火并。 现在有外敌入侵，而且已经有两个部落沦陷。八剌忽部落认为自己不能再打下去了，一定要赶紧派人南下看看。 八剌忽部，是贝加尔湖周边的第二大部落，仅次于蔑儿乞惕部，一共六千多户。加上奴隶两万多人，总人口六万有余，常备军三千五百多人，控弦之士超过万人。 霍尔跶说到这里，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公子，毕长青已经到了萨利川，这是他写给你的信。” 李宪接过信，但并没有打开，因为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他关心的不仅仅是自己人的问题，而是未来的整个大局问题。 按照历史记载，狼居胥山和贝加尔湖四周，都是蒙兀儿各部。 他们闲得无聊的时候，彼此之间会血腥厮杀，把杀人当游戏。有些部落就会结成暂时同盟，有些部落就会结下永难消除的死仇。 结成暂时同盟的部落，闲得无聊的时候，当然彼此之间也会玩杀人游戏。一旦面临外敌的时候，他们又会联合起来共同战斗。打跑敌人之后，他们自己继续玩杀人游戏。 贝加尔湖周边的蒙兀儿部落多达二十余个，总人口在四十万以上。其中就有两个蒙兀儿大部落，而且结下了死仇，这就是八剌忽部落、蔑儿乞惕部落。 这两个大部落并非孤家寡人，手下都有一群小弟。小弟平时缴纳保护费，遇到外敌的时候老大就出面主持公道。如果老大遇到敌人，就给大部落当打手。 命令卜辙火中取栗拿下哈剌鲁部落，李宪当时认为毕长青还在暗中监视耶律大石，不会造成太大的波动。 现在不行了，狼居胥山南麓东西两侧的部落同时被占领，等于打开了通向贝加尔湖的大门，无论是八剌忽部落，还是蔑儿乞惕部落，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猛烈的反击势在必然。 想到这些为难事，李宪开始关心自己的兵力问题：“霍尔跶，裴凤琦半路伏击哈剌鲁部落的主力，最后的结果如何了？” “大获全胜！”霍尔跶顿时兴奋起来：“已经有确切消息，哈剌鲁部落的五千主力全部崩溃，首要功臣就是四个驮马式弩箭连。他们采用两仪阵型设伏，放过了敌人的先头部队，然后对中央主力发动毁灭性打击。” “裴凤琦率领命令白虎营以排位单位，在外面袭杀溃逃的败兵，把敌人慢慢逼在一处，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分别率领战斗连、辎重连从敌人身后杀进去，顿时把敌人一分为二，再次造成巨大混乱，从而彻底崩溃。” “卜辙率领的两个连南下，结果没有发生大的战斗，就被毕长青找回去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一场伏击战当场歼敌三千余人，缴获了一大批战马物资。裴凤琦决定追杀一天一夜，然后率队返回。” 李宪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这才摆摆手：“让兄弟们抓紧休息，我估计毕长青在信中又会给老子下命令，接下来应该有大动作。” “公子，实在是对不起，居然把耶律大石给你赶过去了。”毕长青在信中写道：“真要说起来，可能耶律大石还是次要问题，真正的麻烦在北面。目前已经查明，八剌忽部落开始纠集达密里部落、普速完部落、忽母思部落。”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八剌忽部落的先头部队距离狼居胥山北麓，大概还有不到两百里，兵力在三千人左右。有消息称，蔑儿乞惕部落似乎也有所行动。他们和八剌忽部落是生死仇敌，在下准备从中运作一番。” “现在的问题是，卜辙告诉我，耶律大石和白鞑靼部落关系匪浅。如果他们联起手来，只怕是够公子喝一壶的。可是我的南面不能再有敌人了。不管公子多么为难，一定要想办法把耶律大石拖住，北方的敌人就交给我处理。” 毕长青的信没有之乎也者，更没有半个字的废话，果然就给李宪下了一个命令。 但是李宪把这封信反复看了三遍，却认为毕长青不是狂妄，而是在准备拼命！ 第一，如果八剌忽部落、蔑儿乞惕部落把所有的小弟纠集起来，毕长青北面的敌人就会超过八万人。 毕长青虽然把卜辙要到自己身边，但是他手里也只有特遣军团第一、第二团四个营，再加上卜辙的青龙营，也就是五个营一万兵力。 北方战线的敌我兵力对比：八比一。 第二，就算耶律大石和古床儿联起手来，目前能够拿出的兵力最多也就一万五千人。 蒙陀纠的侦察营已经返回，但是两个驮马式弩箭连被抽走，只有四个侦察连，裴凤琦率领的白虎营一天之后也会返回来。 这样一来，李宪手里就有一个警卫营九百多人、耶律余里衍的贴身女兵一百二十七人、一个侦察营一千一百多人、一个白虎营两千一百多人，总兵力四千多人。 南线战场的敌我兵力对比：四比一。 由此可见，毕长青面对八倍于自己的敌人，承担着巨大风险。 生死兄弟，并不需要多少语言。毕长青简单给李宪下了一个命令，没有多说半句话，这就是生死兄弟。 可是对李宪来说，问题同样极为严重。 首先，李宪手里的兵力看起来不少，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女兵太多。如果再和尹风儿那样来一次临阵逃跑，在关键时刻就要出纰漏了。 其次，毕长青有明确的敌人，也知道敌人肯定要进攻自己，可以提前有所防范，能够见招拆招。 李宪就不一样了，耶律大石虽然屯兵在此，但是他究竟想干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难道派人过去问问耶律大石：你老先生在此安坐，究竟意欲何为呢？如果你没啥事儿，我可就走了？ 这不废话吗？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不知道敌人的意图，而自己又没有能力一口吃掉对方，反而要防备敌人把自己一口吃掉，这才是战场指挥官面临的最大难题。 李宪把毕长青的信交给耶律余里衍，然后冲着韦冬宁等人摆摆手，示意大家暂时退出去不要打扰自己。 不错，李宪的确需要静下心来推演一番，看看如何才能打破僵局，尽可能策应北面的毕长青反击作战。 第0586章 敌人的诡计 目前敌人的动态不明，就没有决策的依据，当然不可能找到有针对性的应变方案。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更不可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他很快就明白有两件事必须立即做。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就做第一件事情，把侦察营长蒙陀纠找过来交代一番： “蒙托纠，立即挑选几个机灵的兄弟做好准备，今晚潜出大营寻找裴凤琦，传达我的三个命令：第一、让三个弩箭连赶到黑林一线听从副军团长毕长青指挥，确保北线战场中军大营的安全。” “第二、白虎营不用返回月牙泡，在北面二十里左右扎下营寨，和月牙泡构成南北呼应的掎角之势，阻止敌人北进。第三、孟威和陈团必须在大白天返回月牙泡，让耶律大石能够看见。” 北线战场直接关系到全局成败，总指挥毕长青的安全至关重要。李宪无法派遣更多援军，只能调三个弩箭连过去表示一番心意。 处理好外面最紧迫的事情，李宪在韦冬宁陪同下来到了女兵生活区，这是他认为最紧迫的第二件事情。 昨天晚上，尹风儿她们流着眼泪当众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场面很感人，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李宪必须亲自过来说两句，不然就不能收到应有得效果，这不是人民解放军政治工作的严谨态度。 “姐妹们，昨天上午的战斗，我们取得了巨大胜利，你们是最大的功臣。当然，有几个人昏了头，忘记自己应该干什么。她们昨天已经当面和大家讲述了事情经过，我就没有必要再啰嗦。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们说说心里话，并没有其它意思。” “有人问我，既然有‘临阵脱逃者斩’的军令，为什么昨天犯错误的人没有被砍头？对，就昨天的情形来看，那几个人如果被当场执行军法，也不能算冤枉。毕竟敌人冲过来的时候，她们刚好不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由此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极为严重的。” “姐妹们，说句实话，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吗？没有！不光你们会怕死，我也会怕死。这是人之常情，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慷慨赴死，甚至都不皱一下眉头呢？告诉你们，那些人并非不珍惜生命，而是不想生不如死地活着！” “昨天在关键时刻离开自己岗位的人，她们是真昏了头了！因为她们忘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一旦被敌人打进来之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你们都是聪明伶俐的女孩子，你们被敌人抓住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我多说，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姐妹们：你们都是自愿跟随我出生入死的，我很感激大家。有人要问：我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拼死拼活，究竟是为了什么？今天我就告诉大家答案：因为我们想像一个人那样活着！我李宪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是，如果让我像一条狗那样活着，我宁愿选择死一万次！” 进行了一番解释，点明了逃跑的恶劣后果，阐述了自己做人的原则，李宪没有继续说下去。 尹风儿原本是女兵连副连长，现在犯了严重错误，不砍头是可以的，不撤职就不行了。 耶律余里衍的贴身卫队女兵连，只剩下一百二十七人。副连长已经在突围过程中战死，就剩连长耶律墨绿。 这一百二十七人百战余生，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战斗意志，都算是出类拔萃的，所以李宪决定把两个女兵连混编。 萧晨露虽然具有一定的战斗经验，但远远赶不上耶律敏和耶律墨绿。 现在大战在即，提高战斗力是第一位的。李宪干脆把萧晨露和尹风儿全部免职，任命耶律敏和耶律墨绿分别担任女兵连正副连长。 从一百二十七人里面挑选出箭术较好的五十七人，补充给张嫣儿的特务排。 女兵连里面昨天逃跑的那个排全部抽出来，组建一个了望勤务排，和特务排一起编成警卫营特务连。张嫣儿担任连长，吴小琴担任副连长，下辖弓箭一排六十八人、弓箭二排五十七人、了望勤务排七十二人。 了望勤务排，萧晨露担任排长，带领三十五人掌握望远镜，主持了望刁斗的警戒任务。尹风儿担任副排长，管理三十五人，在李宪身边当勤务员和传令兵。 “不要垂头丧气，把小胸脯挺起来。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我犯的错误更多。一个人犯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接受教训，始终犯同样的错误。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然后继续战斗下去，这就是勇士！” 带着尹风儿回到自己的住处，李宪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而且嗓门很高，月牙泡军营都能听见。 李宪这不是在教训尹风儿，而是借题发挥告诫所有将士，同时告诉大家不要歧视犯错误的人。 如何处置违反军令的人，这是一门巨大的学问。变坏事为好事，也是人民解放军战无不胜的重要法宝。 李宪两世为人，而且是人民军队培养出来的基层军官，对于政治思想工作的强大威力，当然心知肚明。 统一思想，稳定内部，让大家拧成一股绳，是决战之前最重要的工作，也是基层军官整体素质的体现。 李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解决女兵连的问题，对蒙陀纠的侦察营也是一次教育，同时也告诉各级军官应该如何带兵。 做思想工作，这是奠定决胜的基础，李宪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丢到一边，思绪也回到了眼前的困局上面。 尹风儿和她手下的三十五个小姑娘都是奴隶出身，对于服侍人有足够的经验，李宪又开始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这不能让他心情轻松起来。 当天下午三点钟的样子，萧晨露突然进来报告：“公子，敌人有动静了！突然出动六百多人分成两拨，在我们正东面、正北面开始扎营，距离大概五里左右。” 李宪闻言一愣：“还有这回事？” “不错，我也看见了，的确很古怪！”耶律余里衍从外面进来：“在我们北面和南面摆下三百人，而且开始安营扎寨。侦察营回来之后，我们现在有两千兵力。难道就不担心我们把这两股敌人一口吃掉吗？耶律大石究竟想干什么？” 这的确违反基本常识，李宪不敢怠慢，亲自跑到了望刁斗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 萧晨露没有说错，敌人果然出现两支小部队，在自己家门口忙碌不休，看那架势真的在挖营地。 “命令：蒙陀纠的侦察营出动两个连，对这两股敌人冲击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记住，冲得要猛，但是不能打上去。如果敌人逃跑，就马上撤回来。” 蒙陀纠一声令下，第一、第二侦察连随即分头出击，战马像一阵狂风刮出大营。 李宪的望远镜紧盯着正北面，敌人的反映果然没有超出预期。第二侦察连还有三百多米远，敌人就扔掉所有东西翻身上马逃跑。 但是，正东面十多里外的耶律大石军营始终没有动静，并没有看见接应人马，让李宪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两个侦察连把敌人丢弃的物资搜刮一空，结果返回大营不到一个小时，敌人又带着东西过来了，依然是准备扎下营寨。 两个侦察连再度出动，敌人再度逃跑。两个侦察连返回大营，敌人又带着东西过来了，仅仅一个下午就反复三次。 面对这种怪事，李宪百思不得其解：“耶律大石不可能这么好心，三番五次给老子送东西，难道这是的疲兵之计吗？” “传令下去：严密监视敌人，不用继续出击，两个连长立即来见我！” 李宪从了望刁斗上下来，留下一条命令之后返回住处，但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两个连长很快来到，李宪就一个问题：“你们都是跟随蒙陀纠从白鞑靼部落出来的，对那边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现在说说看，反反复复过来的那些人，究竟是耶律大石的人，还是古床儿的人？” 两个连长异口同声：“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肯定不是古床儿的人。” “原来是这样！”李宪摆摆手：“下去严密监视，等候下一步命令！” 两个连长走了，李宪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不是古床儿的白鞑靼部落常备军，那就是耶律大石的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不像疲兵之计。真正的疲兵之计，不是要扎营，而是应该狂呼呐喊，弄出一副猛攻大营的架势，让自己的人疲于奔命。 也不像步步为营之计。如果耶律大石采用步步为营，那就应该全军压上来，每天前进一两里，给自己造成越来越被动的局面才对。 不是疲兵之计，也不是步步为营之计。这么反反复复，像猫捉老鼠一样，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李宪只能在心里叹息：耶律大石居然如此狡猾，良民大大的不是，难怪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佩服敌人毫无意义，李宪只能从兵法里面寻求答案：“兵法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耶律大石和古床儿两股合流，总兵力超过一万二千人，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正面对决，可是他偏偏不这么干。” 能够直接办到的事情，耶律大石偏偏不干，而是不厌其烦舍近求远。既然如此，他真正的阴谋，就应该是打自己一个出其不意才对 可这也不合情理。他弄几个人过来，不就已经把老子惊动了么，又哪来的出其不意呢？ 李宪仿佛抓到了什么，却又没有完全拿准。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又是晚上。 李宪还没有想明白耶律大石的阴谋诡计，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这两个少年猛将回来了！ 第0587章 再唱空城计 李宪还没有想明白耶律大石的阴谋诡计，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回来了。警卫营的战斗连、辎重连当然也回来了。 李宪身边的兵力已经接近三千人，关键是多了两员冲锋陷阵的少年猛将，月牙泡兵营的战斗顿时翻了一番。 晚饭后，孟威、陈团在汇报战斗过程的时候，重点强调的内容，就是哈剌鲁部落如何瞬间溃败。 哈剌鲁部落这个名字反复出现，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李宪脑海中，顿时让他的思路豁然开朗起来，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几乎在一瞬间看穿了耶律大石隐藏的阴谋诡计！ 耶律大石果然非同小可，阴谋诡计大大的有，留下此人必定是个大祸害，的确应该死啦死啦的。 李宪已经可以断定：耶律大石就是要出其不意，然后攻其不备。只不过他攻其不备的目标并非李宪，而是另有其人！ 第一，在此之前，因为蒙陀纠卑鄙无耻连施暗算，让哈剌鲁部落和白鞑靼部落发动了生死决战，双方死伤超过两千人，这个仇怨可不小，古床儿作为大头人，当然怒气难平。 第二，白鞑靼部落和哈剌鲁部落僵持不下的时候，哈剌鲁部落突然临阵撤军，说明他们遇到了更大的危机。 第三，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这是漠北各部落最熟悉的游戏。现在哈剌鲁部落遇到不明危机，如果能够摸上去给对方的后心来一刀，那就能够事半功倍。 第四，古床儿此前一直不退军，实际上就已经有所动心。他担心深入漠北孤掌难鸣，所以才会举棋不定。但是他侦骑四出查探消息，说明他并没有死心。而且抓住机会打垮蒲察石家奴，说明古床儿胆子不小。 第五，耶律大石突然到来，然后两家联手一举打垮了蒲察石家奴的近三万大军，在这附近已经成为最强大的力量。按照古床儿和耶律大石的赌徒心理，肯定会有更大的图谋。 第六，根据固有历史记载，耶律大石联手白鞑靼部落，在漠北召集十八个部落结成联盟，所以只要古床儿稍微煽风点火，耶律大石就必然怦然心动。 第七，耶律大石野心勃勃，而且着眼于未来，小小的耶律余里衍根本就不在他眼中。可是他担心耶律余里衍和上次一样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所以才会派出六百人“示之以形”，表示自己对耶律余里衍有点儿意思，从而掩盖更大的罪恶目的。 第八，如果能够一举降服哈剌鲁部落，然后采用一些怀柔政策，耶律大石就可以在漠北增加足够大的号召力。这是历史固有的轨迹，耶律大石原本就是这么干的。 居于上述判断，李宪已经基本明白了耶律大石的诡计。 用六百人示之以形，迷惑耶律余里衍是一个方面。耶律大石担心哈剌鲁部落在附近有探子，所以也要迷惑他们。 迷惑人永远不能决胜，所以耶律大石需要调动兵力，而且是秘密调动兵力，才能实现攻其不备的战术目标。 但是，耶律大石和古床儿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不知道哈剌鲁部落已经彻底陷落，而且也可以说控制在“耶律余里衍”手里，因为李宪始终没有彻底把自己暴露出去。 “现在很清楚了，耶律大石在这里吸引老子的注意力，实际上古床儿的白鞑靼部落主力已经准备秘密调动，准备进攻已经不存在的哈剌鲁部落，也就是要给毕长青后背捅刀子！” 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敌人想干成的老子就粉碎。这是职业侦察兵最基本的战术原则，李宪不会忘记。 如何才能粉碎耶律大石的如意算盘，解除毕长青后面的隐患呢？这是李宪必须立即拿出对策的要害之处。 最大的危险是看不见的危险，现在已经察觉了敌人的阴谋，采取针对性措施并不难，李宪顿时脑洞大开。 首先，耶律余里衍前不久暗算过耶律大石，他们之间有恩怨，耶律大石的部队留在这里合情合理。如果换成白鞑靼部落的部队，他们和耶律余里衍没有纠葛，那就不合常理。 由此推断，准备秘密北上给敌人背后捅刀子的人，肯定是白鞑靼部落的主力。 其次，既然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古床儿的部队就不能大鸣大放，肯定要采取一条隐蔽的穿插路线。 从月牙泡向北穿插六百里，能够隐蔽行踪的行军路线，只能是东面六十里开外的三峰山一线，上一次卜辙就是从这条线穿插出去的。 想到这里，李宪的双眼都冒出寒光：“在三峰山一线找一个地方，秘密干掉古床儿的白鞑靼部落主力，老子看你耶律大石还有什么咒念！” 要想一口吃掉白鞑靼部落的五千主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李宪能够动用的主力部队，就是已经开始隐蔽集结的裴凤琦率领的裴小七白虎营。 李宪的战斗团编制，团长有一个护旗连，副团长有一个警卫连，下辖两个战斗营。 奎星团已经一分为二，卜辙带走了警卫连和向成的青龙营，后来又补充了三个驮马式弩箭连。裴凤琦手里只有一个护旗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加上裴小七的白虎营。 裴小七的白虎营只有两千一百人，加上团长裴凤琦的警卫连也不到三千人，对付五千敌人有点儿难度，还需要增加兵力以策万全。 把敌我双方的情况都扒拉一遍，李宪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战术方案，心情也好了很多。 想到得意之处，他居然能够阴笑起来：“耶律大石，你他娘的给老子来一招示之以形，老子马上就给你一个移形换影！”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就迫不及待催促开饭。 这年月在草原上行军打仗，开饭很简单：羊肉烤熟，羊骨熬汤。 半斤羊肉下肚，又喝了一大碗汤，李宪一抹嘴巴高声叫道：“尹风儿，命令蒙陀纠、霍尔跶、孟威、陈团前来见我！” 四个人跑步过来，李宪说得非常简单：“蒙陀纠带领两个侦察连立即出动，监视正东面的敌人小营寨。霍尔跶率领两个侦察连，负责监视北面的敌人小营寨。如果他们弃营逃跑，就全力劫杀，不准放走一个。如果他们坚守营寨，你们就在外面盯着。” “孟威率领警卫营战斗连、陈团率领警卫营辎重连，同时从南面出去，然后绕过东面的敌人小营寨，直奔十里之外的敌人大营。不要你们踹营，就在敌人大营门口监视。如果敌人出来迎战，你们就立即后退。敌人返回去以后，你们再逼上去。” 孟威瓮声瓮气的问道：“如果敌人不动呢？” 李宪邪邪的一笑：“如果敌营不动，你们就高声叫骂：‘耶律大石，你杀害宫帐军统领萧乙薛、坡里括两位将军，逃出来起兵谋反，实属大逆不道。蜀国公主余里衍奉命平叛，发誓要抓住你五马分尸！耶律大石，你像个缩头的老王八躲起来，照样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对面的将士们听好了，追随谋逆一律同罪。不想给耶律大石陪葬的，赶紧回头是岸，否则必将玉石俱焚！’” 陈团这小子有意见了：“公子，不是我说你。讨敌骂阵，我们都学过。可是把敌人骂出来了，你又不让打。真是何苦来哉？” 李宪断然一摆手：“住嘴！所有人都要依计行事，违令者斩！立即下去整顿部队，一刻钟之后出发，日落时分才能收队。都给我滚！” 侦察营长蒙陀纠张了张嘴巴可能想说什么，结果李宪双眼一瞪，最后也只能抱头鼠窜而去。 李宪冷笑一声，随即又叫道：“尹风儿，让韦冬宁赶紧来见我！” 韦冬宁摸着额头上的汗珠进来，端起李宪的茶缸喝了一口水，才低声说道：“我正在临阵磨枪，督促张嫣儿和吴小琴训练弓箭一排和弓箭二排，公子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 李宪摇摇头：“警卫营下属的战斗连、女兵连、辎重连经过连续战斗，都有了自己得力的连长，已经基本成型。特务连的张嫣儿和吴小琴武功高强，但是在阅读战场和临战变化方面还有些欠缺，这需要时间，但我们刚好没有时间。” 韦冬宁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公子准备动一动吗？” “要大动！”李宪压低声音：“耶律大石有一个重大阴谋，我们必须针锋相对。要想彻底打破对方的阴谋，仅仅裴小七的白虎营是不行的，所以我们需要分兵支援他们。这里的防御力量又会大幅削弱，几乎变成一座空营。” 韦冬宁摆摆手：“自从三官寨决定追随公子，我就没有准备活很久。公子有什么话就直接吩咐，没有必要转弯抹角。” 韦冬宁说得如此决然，说得如此自然，李宪心中非常感动：“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情况也不算太坏。我准备带着蒙陀纠的侦察营离开大营，但是把孟威和陈团的两个连给你们留下，增强短促突袭能力。” 韦冬宁嫣然一笑：“那有什么好说的？此前公子用一群女兵对抗耶律余睹的数万人，现在增加了孟威和陈团他们近六百主力部队，耶律大石有何能为？” 李宪摇摇头：“我找你不是这个意思。我担心自己离开之后，耶律余里衍又会生出其他变化。如果，我说的是如果，耶律余里衍真有出格的行为，你就给我快刀斩乱麻。明白我的意思吗？” 韦冬宁美目一凝，顿时俏脸如冰，说出话来都带杀气：“上一次就是因为公子阻拦，不然韦秋明就不会放过她。如果她再敢背叛公子，那就是良心被狗吃了，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李宪拍了拍韦冬宁的肩头：“放在心里，不要出现在脸上。我不过是一种担心，并没有说她就会如何如何。你忙去，老子离开之前要给耶律大石一个好看，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第0588章 耶律敏多嘴 女人的优势是触觉敏锐，女人的麻烦是情绪敏感，女人的痛苦就是自作聪明。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根源都是为攀比。 何况李宪身边不是三个女人，也不是三十个女人，而是数百上千的女人，没有戏都会弄出戏来。 给贴身保镖韦冬宁交代了绝密任务，李宪又带着六十三个工匠秘密忙活起来，对大营里面的事情不再过问。 月牙泡兵营的直径不过一千米，李宪突然调动部队出击，又把韦冬宁叫进自己的住处，这些动静当然瞒不了人。 尤其是男兵都出动了，耶律敏、耶律墨绿的女兵连接管各通道防御，对整个营区的情况了如指掌，当然发现了问题。 耶律敏很快来到耶律余里衍的住处，说话就开门见山：“公主，公子调兵遣将居然不和你商量，这恐怕不合适？” 耶律余里衍年纪虽然不大，但毕竟在宫廷长大，勾心斗角的城府极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想说什么？” 耶律敏并没有什么顾忌：“公主你想，警卫营的营长是韦冬宁，我原来是副营长，对？公子这次整编女兵连，扩编特务连，结果我被降为女兵连长，警卫营的副营长一职却空在那里。说实话，我个人干什么都无所谓。” “再看看今天，公子一大早就调动部队没有和你商量，后来也没有通气。还有，公子把韦冬宁叫过去说了好久，也不知道密谋什么。公主可是特谴军团的军团长，调动部队应该经过你同意？公子这么独断专行，让大家怎么想呢？” 耶律余里衍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带着一丝微笑：“不是大家怎么想，我看是你想了很多才对。” 耶律敏非常不满意：“我能不想吗？尹风儿临阵脱逃，居然啥事儿没有，不过是从副连长降为副排长。我呢？这次防御作战我不说有功劳，但也没有犯罪？为何把我从副营长降为连长？公子调动部队不经过公主，这不是剥夺了你的军权吗？” 耶律余里衍笑道：“好，就算你说得对，又能如何呢？” “公主，我发现你这几天变化太大了。”耶律敏嗓门提高不少：“在我印象中，你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公子明显偏心，直接给我们穿小鞋，公主居然无动于衷。” 耶律余里衍突然脸色一沉：“耶律敏，你马上就满十六岁了，应该成熟了？为何说话不动脑子？先说你自己，你在栾城都驿亭刺杀公子一次，在玉郎城外又算计公子一次，前不久跟着我背叛公子一次。事不过三，你已经三次了。” 耶律敏抗声说道：“公主这话不对。俗话说各为其主，我都是遵照公主的命令行事，内心深处从来没想过要杀公子，他怎么能怪我？” 耶律余里衍又笑了：“这不就对了嘛，公子根本就没怪你！” 耶律敏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公子没怪我？” 点点头，耶律余里衍若有所思的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我终于慢慢明白了很多问题，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啊。” “什么厉害之处？”耶律敏还是不明所以。 “告诉你一个秘密。”耶律余里衍冷哼一声：“不光没有怪罪你，对其他人也一样，因为他不会责怪任何女人！我以前以为他是妇人之仁，或者是一个好色之徒，现在看来我还太肤浅了。” “你以为尹风儿被降职了，其实大谬不然。不相信我们走着瞧，不光是尹风儿，还有那七十个小姑娘，今后就是千刀万剐，她们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不可能让她们后退半步！” 耶律敏似懂非懂：“公主，我们今后也可以放宽军法，不要动不动就斩首，那不就行了？” 耶律余里衍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都做不到！他昨天对女兵的训诫，如果也叫训诫的话。你扪心自问，那番话你说得出来吗？就算你能够学他说出来，你能够说到别人的心里去吗？绝不可能！” “我一直不出去，就是在反复想他那番话。他居然说自己比别人犯的错误还多，这种话放在你我身上绝对说不出口。可是他就这么说了，而且说的那么真诚和自然，不仅没有削弱他的威信，反而让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说实话，听了他昨天的那番话，连我都有流泪的感觉，甘愿为他去死，更何况那些小姑娘啊？难怪萧芸娘、萧姵如此高傲的女子，都会对他言听计从，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人太厉害、太可怕了，我想想都浑身不自在。” 耶律敏的额头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可是她似乎没有察觉，说话都带颤音：“公主，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耶律余里衍下意识的摸了摸胸脯，这才叹了口长气：“没办法，我反复想过，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记得第一次到蔚州，看见他身边美女成群，而且那些美女个个对他死心塌地。我还以为他是个好色之徒，所以——” “我离开蔚州的时候还是太幼稚了，居然派你过去刺杀他，而且你差一点儿就把他给杀了。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你能活着回来见我吗？绝对不能！可是他后来听说我被困住了，又拼命前去救援，你能做到吗？不能！” “他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所有事情，有时候比神仙还厉害，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有时候像个地痞无赖，说话粗言秽语，这也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厉害之处，是心里可以装下整个天，所以才能容得下我们反复背叛。” 耶律敏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这么说来，我们没有丝毫希望了？” 耶律余里衍眼中出现一层薄薄的泪光：“他不是大辽国臣民，他不在乎名利，他不惑于美色，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如果我现在想做点什么，估计只有你会跟我走。天下之大，我和你两个人能干什么？他一直希望我在他身边做个女人，看来这应该就是我的宿命了。” 看见耶律余里衍如此颓唐，耶律敏顿时慌了手脚：“公主，我接下来应该如何自处？” 耶律余里衍突然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精神好了很多：“现在大敌当前，精干力量必须下放。韦冬宁也没管别的事情，主要指挥特务排的七十人。你不要想歪了，他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撤换萧晨露和尹风儿，让你和耶律墨绿接替，是为了发挥出女兵连的战斗力。” 耶律敏还是有些吃不准：“公子没有猜忌我们，也就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耶律余里衍呵呵一笑：“如果你是男人，早就化成灰了，可你刚好是个女人。你放心，跟着他好好干，以你的能力肯定会得到重用。” 耶律敏摇摇头：“我都无所谓了，公主应该怎么办呢？” 摆摆手，耶律余里衍没有再说话，而是进入通道向李宪所在的住处走去。 和耶律敏说话的时候，耶律余里衍虽然在笑，其实心里在流泪。 前天被李宪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耶律余里衍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多。 不甘心，说起来只有三个字，但是在耶律余里衍心中，就好比三座大山一样沉重。 经过这段时间的深思，耶律余里衍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李宪不是大辽国臣子，所以他对大辽国不仅没有感情，反而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厌恶。 耶律余里衍现在终于有了理解萧芸娘当初的一句话：大辽萧家的萧芸娘早就死了，现在只有飞狐军的萧芸娘。 耶律余里衍的不甘心，就是因为一个问题想不通：难道耶律家的余里衍也必须死掉，重生为飞狐军的余里衍，才能得到李宪的全部信任吗？ “公主有事吗？”尹风儿突然闪身出来，拦住了耶律余里衍的去路：“公子和那些工匠在忙，他说没事不能打扰他们。” 耶律余里衍站住身形微微一笑：“我也就随便走走，不一定要见他。怎么，他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尹风儿摇摇头：“公子学究天人，随便弄一样东西就会惊天动地，杀得敌人片甲不留。至于他在忙什么，我可说不好。” 耶律余里衍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也不早了，出去的人没有打仗，也不见回来，难道他又要惊天动地吗？” 其实耶律余里衍想错了，李宪此刻忙活的东西，绝对不会惊天动地，而是悄无声息。因为担心被敌人察觉端倪，所以才让尹风儿在外面把门。 要说这个物件，李宪当初用过两次。但是那个时候条件不具备，威力也就差很多。 这件东西，就是李宪命名的“梭镖密集阵”。 当初他带领牟长霞、薛沁儿她们一群啥都不懂的小女孩，在王官屯镇的大南凹干掉完颜彀英的五百骑，就是李宪临时利用毛竹制作的竹镖密集阵。 今天要做的东西完全不同了，手下有六十三个工匠还不是主要的。在赛音山达水泡的“宫殿”里面，发现了山桑木制作的大型神臂弓的弓臂，而且有十三根之多。 李宪当时就觉得奇怪，这玩意儿为何没有做成大型弩床呢？ 后来询问那些工匠才明白：涅剌部落的大头人萨哈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大宋神臂弓的半张图纸，结果只能做出弓臂，不知道下面的联动杆究竟是什么样子。 大宋神臂弩，如果三张弓叠在一起，需要二十到一百人才能拉动弓弦，号称“八牛弩”，极限射程五百六十米，都快赶上后世的重机枪了。 飞狐军有李宪和陈老幺设计的“复合弓厢式弩”，只不过没有带出来而已，当然不需要大宋神臂弩，再说现在也来不及。 李宪就是利用做好的十三根弓臂，制作六座“梭镖密集阵”，射程两百四十米就行了。 第0589章 李宪又遭罪 调兵遣将不通知耶律余里衍，甚至命令韦冬宁秘密监视她，李宪有两个意思。 第一，担心耶律余里衍反复无常，不能下定和耶律大石彻底撕破脸皮的决心。 第二，需要利用耶律余里衍的身份，搞乱耶律大石的军心，至少要弄出裂痕。 耶律余里衍总放不下自己头上蜀国公主的头衔，做梦都想代表大辽国朝廷，希望堂堂正正行军打仗。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暗中使坏，卑鄙无耻，让敌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才是他喜欢的战斗方式。 两个人的理念南辕北辙，针尖对麦芒，成为矛盾冲突的焦点。 李宪也知道，在节骨眼上突然冷落耶律余里衍，肯定会造成对方心理上的波动，也有可能由此造成军心涣散。 但目前时间太紧张，李宪需要亲自过问的事情太多，不可能去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所以先斩后奏造成既定事实。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李宪终于从防箭棚出来，头上还有做木工活留下的刨花粉尘。实在不像样子，尹风儿只好上来帮助整理一番。 看见耶律余里衍抱膝坐在牛车上低头沉思，李宪赶紧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耶律余里衍伸手指了指头上，正是了望刁斗所在：“你在里面忙活，韦冬宁在指导女兵弓箭手训练。我闲得没事干，就在这里替你守着。如果有新的敌情变化，也好及时通知你。” 此话言不由衷，而且憋着一股怨气，李宪当然能够听出来。 看着耶律余里衍日渐消瘦的脸庞，还有眼中流露的幽怨之色，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心中顿时升起万丈柔情。 原来，李宪猛然想到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今年最好的时光就要过去，一个半月之后就要大雪封山，耶律余里衍最后的灾难就要降临！ 按照历史记载，大辽国主耶律延禧经过大半年的蛰伏，手头又有了七千多人的军队。 在今天第一场大雪封山的时候，耶律延禧想打完颜宗翰一个出其不意，再次突袭云内州，兵锋直指山西大同府。 这是耶律延禧人生中最后的一次抗争，也是一次决死冲击，的确把完颜宗翰给打蒙了，连所谓的大金国战神完颜娄室都措手不及。 耶律延禧人生中最后一次疯狂进攻的前半段，连续攻破云内州、丰州，击败长青县的完颜彀英之后率兵南下进攻大同府。 完颜宗干紧闭城门施展疲兵之计，耶律延禧缺乏攻城器械，连续猛攻半月徒劳无功。 完颜宗翰经过一通乱仗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命令完颜娄室首先夺取丰州，切断耶律延禧的退路。命令完颜彀英重振旗鼓南下侧击耶律延禧的右翼，和大同府里面的完颜宗干内外夹击。 六万女真铁骑全力运转起来，耶律延禧顿时遭到一连串的惨败，最后只能向南逃窜，结果刚好中了完颜宗翰的诡计。 书中交代，完颜宗翰一心图谋大宋，所以把完颜婆卢火父子从应州（今应县）调走，命令猛将完颜银术可取而代之。 完颜宗翰从西北、正北发起两路反击，然后组成一张大网兜过来，就是逼迫耶律延禧南下，刚好一头撞在完颜银术可的铜墙铁壁上。 耶律延禧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掉头向西难逃窜。 好不容易逃到应州新城（今山西省怀仁县西）东六十里处，完颜娄室已经从北面斜插过来，耶律延禧兵败被俘，并押往大金上京城。 没过多久，残暴的大金皇帝完颜晟，命令亲卫驱赶马群将耶律延禧踩成一摊肉泥，大辽国彻底灭亡。 耶律延禧本来就该死，李宪从来没想救他，也不可能允许萧芸娘、牟长霞干扰这一段历史进程。 让女真鞑子残忍地处死耶律延禧，从而让耶律余里衍爆发出骨子里的怒火，这才是挽救她的唯一办法，也是李宪蓄谋已久的阴谋之一。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绝对不能让耶律余里衍留在蔚州境内，所以李宪把她带到了漠北深处，和内地的联系彻底中断。 要想知道耶律延禧被残忍杀害的消息，只能等到耶律余里衍返回蔚州。剩下的就是怒火蒸腾，却不能给蔚州造成灾难了。 耶律余里衍聪慧坚韧，战阵经验丰富，李宪内心非常看重，也希望她能够为自己所用。 萧姵十三岁就阵亡了，李宪迫切希望找到一个替代她的人，耶律余里衍就是最佳人选。 如果耶律余里衍和萧芸娘联手，既互相策应，又互相竞争，那才是珠联璧合，足够承担方面之重。让李宪能够腾出手来，在另外的地方发挥作用。 李宪此前给蔚州的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写信，严令他们三人不管四周发生何事，都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第一个原因就是耶律延禧的这次反扑，一直要打到平型关西侧。 命令宝贝傻儿子李奚骨从草原深处返回蔚州，正式组建黑煞军团，并且接管平型关防御，李宪就是担心耶律延禧不往西南逃跑，而是掉头冲击平型关，完颜银术可趁机突袭蔚州。 让傻儿子李奚骨到草原深处转一圈，李宪本来就有深层次的目的。 首先，达奚族原本是猛将世家，李奚骨因为母亲和妹子惨死在自己眼前，有一段时间痰迷心窍浑浑噩噩，忘记了很多事情。李宪担心这孩子忘记了如何使用大兵团在草原上作战，所以让他出来训练一下，找回沉睡的记忆。 其次，黑煞团经过草原上来回数千里的转战，完成各种战术磨合的同时，搜罗一部分奴隶作为兵源，实现李宪组建黑煞军团的战略目标，然后挡住完颜银术可的女真铁骑，破解完颜宗翰对蔚州西南的压迫战术。 明知道别人的父亲马上要被残杀，自己居然还施展阴谋诡计隐瞒住，李宪觉得自己可能比女真鞑子的狗皇帝完颜晟更加残忍，所以决定和耶律余里衍好好谈一谈。 “你进来，我正好有事找你。” 李宪冲着耶律余里衍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入自己的住处。 耶律余里衍随后跟进来，然后在虎皮上盘膝坐下，就静静地看着李宪。 “此前调兵不经过你同意，是我故意的。”李宪在对面盘膝坐下，两个人之间伸手可及，他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处女香。 好像没有听到李宪说话，耶律余里衍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一双美目就这么盯着李宪。 李宪这一次没有回避耶律余里衍的对视，说话也语气平缓：“前不久，我们之间发生过一次争论，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耶律余里衍眉头一皱，随即又展颜一笑：“我们的争论多了。从灵仙县第一次看见你，我们见面就吵架。你甚至还动手动脚，把人家那里都抓伤了。你说的是哪一次？” 耶律余里衍马上就二十一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具有十足的女人风韵。加上她的身材实在是好，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只要是个男人就会看得魂不守舍。 至于耶律余里衍所说“把人家那里都抓伤了”，也就是当初在灵仙县，李宪一把抓住了耶律余里衍高耸的胸脯，让萧芸娘后来大喝干醋，差点儿不可收拾。 对于耶律余里衍这种迷死人的微笑，李宪只觉得浑身血脉膨胀，心中砰砰直跳：真是个吃人的妖狐，老子迟早要死在你手里！ 李宪暗暗咬了一下舌尖，终于让自己清醒过来：“那你说说看，耶律大石屯兵在此，他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 一谈到战略战术问题，耶律余里衍顿时严肃起来：“如果换做是我，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率兵西进，在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无暇西顾的瞬间，拿下镇州城、可敦城的御马监，然后就地整训军队。” 李宪微微一笑，但是说话带有杀气：“说得好，这不就是我们此前争论过的问题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还是那个观点，可敦城御马监，绝对不会让耶律大石得到。如果他不识好歹，老子现在就灭了他！” “上次你说过，耶律大石是你们耶律家族的血脉，他得到可敦城御马监是合情合理的，老子得到可敦城就不合理。既然存在如此之大的分歧，我当然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调动兵力对付耶律大石，没有经过你同意。” 耶律余里衍又笑了，让李宪浑身又不自在起来：“果真如此？” 李宪实在是承受不住耶律余里衍的微笑，只能提高嗓门自己给自己壮胆：“老子还能说假话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好，我也想通了。”耶律余里衍的笑意越来越浓：“人家已经决定放弃过去的一切坚持，什么可敦城，什么御马监，包括蜀国公主人家都不要了。今后在你身边做个小女人，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你是不是想再抓一下试试看？” “你这个疯婆娘赶紧打住，趁早收起来！”李宪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侧身一滚站起身来骂道：“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你他娘的再不识好歹，老子真要吃人了！” 耶律余里衍双臂一展，胸前的两团肉顿时颤颤巍巍，似乎要从薄薄的衣衫里面蹦出来。 李宪看得脸色通红，浑身微微颤抖，鼻息顿时越来越粗壮，随时都有把握不住的时候。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萧晨露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门口：“公子，敌人反击出来了，而且势头极为凶猛，一下子就出来两千骑！”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把体内的一股邪火压下去，最终没有出洋相：“快带我出去看看！” 耶律余里衍翻身站起，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极速说道：“我也跟你去，耶律大石身边有两员猛将，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如果他果真决定反击的话，肯定要出来一员大将。” 第0590章 算计独眼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李宪并没有看出这句诗的壮阔画面，因为落日在西面，他正注视着东面的远处。 李宪在望远镜之中，果然看见了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这两个小家伙并没有冲动，而是严格按照军令亲自殿后，带领两个连边打边退。 “命令：特务连两个弓箭排紧急集合，保护工匠向正东的敌人小营寨靠拢。耶律敏的女兵连各就各位，严密坚守各通道进出口。命令霍尔跶立即对北面的那个小营寨完成包围，绝不放过一个敌人。命令蒙陀纠立即对东面的小营寨发起攻击，以击溃敌人为原则！” 李宪一口气下达四道命令，萧晨露在刁斗上发射了一枚信号弹：咻——嘭！ 把望远镜交给萧晨露，李宪从刁斗上下来轻喝一声：“尹风儿，备马！” 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敌情的耶律余里衍，现在也从刁斗上下来：“公子且住！耶律大石图谋不小，居然把阿尔瓦给派了出来，我们一定要小心在意。” 李宪一边检查自己的马鞍和柔铁金枪，同时随口问道：“阿尔瓦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没听说过。” 耶律余里衍把自己的追风马牵过来，这才解释道：“阿尔瓦，就是你们中原汉人所说的独眼龙。这家伙九岁放羊的时候遇到狼群，结果他杀死三头狼驱散了狼群，但也被狼抓瞎了左眼，所以才有独眼龙的称号。” “这家伙从小悍不畏死，后来被耶律大石捷足先登，让他给自己当亲兵统领，现在是前军主将。耶律大石能够这么快在这里站稳脚跟，就是因为阿尔瓦的一条熟铜棍打服了几个部落的勇士，你一定要小心在意。” “知道了。”李宪飞身上马：“你不用出去，留下坚守营寨，老子出去会会这个什么独眼龙！” 耶律余里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赶紧闭上嘴巴，随即牵着追风马转身向正北面冲去。 李宪骑着金玉赤骝宝马从东面的通道冲出来，刚好看见韦冬宁带领弓箭手保护工匠向前移动。 李宪抬眼向前一看，负责监视敌人的蒙陀纠，已经带领两个连把对面小营寨的敌人赶出去了。 观察了一下远处的动静，李宪在马背上站起身来扬声高呼：“蒙陀纠停止追击，两个连就地布阵，接应孟威和陈团返回！” 韦冬宁忙里偷闲策马过来问道：“公子，这都是什么东西如果笨重，居然要八个人才能推动？” 原来，六十三名工匠分成四组，每个小组推着一辆古怪的大篷车。 要说大篷车古怪，还真是古怪。 首先，大篷车宽度达到了两米，长度将近六米，高度一米二左右。两个轮子分明是就地取材，用胡杨树干临时拼起来的，直径大概一米。 其次，大篷车上面只有一个蒙着牛皮的长方形箱子，宽度两米，高度两米，长度三米左右。长长的两个车把，每边四个人推着，哼哧哼哧很吃力的样子。 再次，除了推车的三十二个人之外，另外三十一个工匠都抱着一大堆木头。这些木头也很古怪，居然是原来打垮敌人之后捡回来的短柄铁骨朵的木柄。 这些木柄的长度一米三左右，直径三厘米的样子，一头削成了尖尖的矛头，另一头还削出了尾翼，原来都是木制的短矛。 不错，这就是李宪带领工匠们临时加工出来的秘密武器——梭镖密集阵。他骑马冲出来，就是要指挥这次的突袭作战。 离开大营三百米的样子，李宪这才吩咐道：“工匠组停下，按照原来说好的，每辆车间距五十步，把前后支撑脚打开固定好，把弓弦拉开等候我的命令。弓箭排立即分开，每个排保护两辆车，并且做好战斗准备。” 听见李宪命令古怪大篷车停下，韦冬宁这才圈转马头，顿时吓了一跳。 四辆古怪的大篷车已经掀开牛皮，里面果然就是大木箱子，只不过朝前面的这一头，上面有很多小圆孔，尖尖的矛头冲外面。 韦冬宁简单数了一下，小圆孔分为上下三排，每排六个，一共十八个小圆孔，也就是十八根木制的短矛。 韦冬宁现在已经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大篷车，分明是要发射短矛，而且每辆车一次就发射十八根。 这可不是一般的短矛，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密度和硬度极大，在水里不会浮着，而会沉下去。因为是贝加尔湖附近的铁桦木，都是缴获兵器的木柄。 铁桦木是上等珍贵木材，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一次战斗射出去的数量，可能就相当于百万富翁了。 李宪才不管那么多，现在克敌救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策马冲到前面指挥，第一道命令就是：“蒙陀纠，命令两个连以排位单位散开构成小方阵，不要让敌人看见你身后的情况。” 十多里路在战马蹄下并不远，就这个功夫，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他们已经飞奔而来，后面的两千多敌人紧追不舍。 随着两个连一冲而过，傻金刚孟威策马狂奔，拖着合扇板门刀飞奔而来，同时怪叫一声：“公子，后面那个只有一个眼睛的家伙，比当初那个完颜赛蛊还要厉害，我们两个人才能挡住他。” 李宪呵呵一笑：“我知道了，你们赶紧到韦冬宁身后列阵。蒙陀纠出马叫阵，单挑那个独眼龙。记住，你打不赢他的，千万不要硬顶，胡乱招架两下就大骂而逃。” 蒙陀纠狂笑一声：“我知道，你就瞧好！” 蒙陀纠的兵器是一根长柄铁骨朵，长度大概有两四米，重量也有六十多斤。只不过他的力量不够，勉强能够挥动十来下。 “弓箭手放箭射住阵脚，挡住敌人的冲击！” 蒙陀纠吩咐一声，随即纵马而出，长柄铁骨朵往上一举，同时高声喝道：“对面那个找死的独眼龙，你居然欺负我兄弟，还不赶紧给你大爷滚出来受死！” 蒙陀纠的叫声未落，对面已经冲出一匹大黑马，马背上果然是一个独眼龙。但是他身穿铁甲，头戴铜盔，手中倒拖着一根熟铜棍。 李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傻金刚孟威和呆霸王陈团挡不住，这家伙的确非同小可！ 原来，耶律余里衍并没有说清楚。 阿尔瓦手中这根熟铜棍和别人都不一样，前段粗，后面细，分明就是一根铜铸的大棒锤。因为有两米多长，重量应该在八十斤以上，所以他右手抓着大棒槌在地上拖着，这样可以减轻战马的负担。 使用这种兵器的人，不仅力量极为变态，而是身体的平衡必定控制得非常好。 李宪还在这里吃惊，蒙陀纠还在那里乱骂：“好你个不知死活的独眼龙，跟着逆贼耶律大石造反，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你幡然悔悟，立即向公主投降谢罪，还有一条活路。” 阿尔瓦没有吱声儿，也没有直接杀上来，而是把左手一举，随后跟上来的两千骑开始布阵。 蒙陀纠又不一样，他知道李宪还有后手，肯定不能让阿尔瓦按部就班。因为那家伙居然摆出二龙出水阵，这是想把自己包饺子的搞法。 蒙陀纠的本意，是通过自己的嘴巴激怒对方先冲上来，然后遮挡两个回合转身就跑。现在人家把自己的怒骂当耳旁风，还准备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这不合适！ 明知道对方的古怪大棒锤很难对付，蒙陀纠还是鼓起余勇拍马冲了上去，两米多长的铁骨朵抡圆了砸向阿尔瓦的头顶。 看见蒙陀纠已经冲上去了，李宪也担心他吃亏，所以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宝马金玉赤骝紧随其后窜了出去。 既然要激怒对手，李宪也没有准备光明正大，他左手提着柔铁金枪，右手已经摸出一枚五棱飞镖，准备随时救援蒙陀纠。 可是，李宪还是低估了阿尔瓦的本事，或者是高看了蒙陀纠的能力。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蒙陀纠的长柄铁骨朵已经飞上半空，连带跨下战马也往后一挫，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尔瓦得理不饶人，催马就上来痛打落水狗。 眼看蒙陀纠就要遭毒手，李宪被惊出一身冷汗，只能厉声高喝：“休得张狂，吃我一枪！” 口中叫做“吃我一枪”，李宪右手奋力一甩，五棱飞镖已经划破虚空射了出去，目标正是阿尔瓦的马头！ “雕虫小技！”阿尔瓦口中怒喝，左手放弃铜棍，闪电般拔出腰刀往外一挥，五棱飞镖已经被磕飞。 看见阿尔瓦单手拖着熟铜棍，李宪双腿一夹，金玉赤骝猛地往前一窜。 “杀——” 李宪的柔铁金枪一招凤凰三点头，直奔阿尔瓦的脑门、双肩扎去。 枪招出手，李宪随即叫道：“蒙陀纠快走！” 蒙陀纠拨马就跑，阿尔瓦反应的确够快，可还是上当了。 李宪的柔铁金枪看起来是奋力一击，实际上是虚招。阿尔瓦的熟铜棍刚刚抡起来，李宪的金玉赤骝已经往侧窜了出去，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子往回跑。 先给自己一飞镖，然后用虚招糊弄自己一下子，这一下真把阿尔瓦给气着了：“无耻的小贼，哪——里走！” 李宪的金玉赤骝那得多快？仿佛一道红云飘过，已经把阿尔瓦甩在身后。 哗——两个侦察连在蒙陀纠的暗示下，齐刷刷的拨转马头逃跑，但是并没有散开阵型，后面隐蔽的梭镖密集阵还被挡着。 阿尔瓦盯着李宪穷追不舍，对其他人反而没有注意，结果把自己送到了死路上。 李宪的胸口已经贴到了马鞍的过梁上，金玉赤骝的速度也提到了最大。 就在两个侦察连往左右一闪的刹那，李宪一提缰绳，嗖的一声，金玉赤骝已经腾空而起，居然从梭镖密集阵上空飞跃过去！ 李宪在空中叫道：“放箭！”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四把大铁锤几乎在同一时间，砸到了弩床的扳机上！ 呜——嗖嗖嗖——乌黑色的木制梭镖仿佛乌鸦一般，朝着阿尔瓦和他身后的骑兵扑了过去！ 第0591章 让你滚钉板 什么叫万人敌？就是一万个人都打不死他。 李宪的梭镖密集阵，一次射出七十二根梭镖，距离不到一百米。 事起仓促之间，阿尔瓦居然挥动古怪大棒锤，把自己和战马防得风雨不透！ 人力有时穷，这也是不变的真理。 阿尔瓦固然凶悍绝伦，但毕竟不是神仙，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手忙脚乱。 至关重要的一点，阿尔瓦遇到如此歹毒的突然袭击，也只能保证自己逃过一劫，却不能保护更多的人，结果身后紧随而至的大部队遭到了厄运，当场就有四十多匹战马被射倒在地。 梭镖密集阵完成第一轮发射，重新开弓装填需要二十秒钟。 韦冬宁一直守在旁边，李宪的金玉赤骝腾空而起的时候，她的右手就已经举了起来，两个弓箭排的女兵就已经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梭镖密集阵射出去的同时，韦冬宁的右手往下一落，一百多支箭顿时离弦而出，填补了梭镖密集阵的间隙。 这两轮打击几乎不分先后，后面的骑兵大队遭到梭镖密集阵的突然袭击，本来就是一阵大乱，女兵弓箭手的打击紧随而至。 尤其是第一弓箭排的七十名女兵，都是两石铁胎弓，比一般的男射手厉害多了，而且专门有四张弓照顾阿尔瓦，让他只能乱上加乱，自顾不暇。 哗啦哗啦——恰在此时，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接到李宪的命令，几乎贴着弓箭手的箭矢，突然催马从弩床之间杀了出来。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敌人太卑鄙！ 这是阿尔瓦想说，但最后也没有说出来的话，因为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这两个小子，已经不让阿尔瓦说话了。 如果单纯说武艺，孟威、陈团并不比阿尔瓦差多少，只不过限于年龄太小，身体还没有长圆架，肌肉的力量还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现在阿尔瓦刚刚挡住了梭镖，又挡住了一轮弓箭打击，连一口气都还没有喘匀，孟威的合扇板门刀、陈团的五股托天叉，那都是六十多斤的重家伙，就已经劈面杀到。 咔嚓——噗嗤——噗嗵！ 阿尔瓦在百忙之中，用大棒锤挡住了陈团的五股托天叉，但是孟威的合扇板门刀一刀见功，阿尔瓦战马的脑袋被削掉！ 猛将无马，被动挨打。 阿尔瓦身穿铁甲，一下子摔下马背，连爬起来都难。大棒锤两米多长，在地上抡起来就难了。 但是阿尔瓦的确足够凶悍，居然单膝跪地双手一托大棒锤，再一次架飞了陈团的五股托天叉！ 咻——云天之外突然射来一箭，强劲的力量直接射穿了阿尔瓦的咽喉！ 这一切说来好像几万年了，实际上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这就叫战斗节奏。 事情经过是这个样子的： 李宪看见两个侦察连已经闪开，随即催马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下达了发射梭镖密集阵的命令。 金玉赤骝宝马落地的一瞬间，李宪就命令孟威和陈团杀了出去。 与此同时，蒙陀纠带领两个侦察连分两路夹击出去，对陷入混乱的敌人大部队进行绞杀。 韦冬宁作为李宪身边第一武林高手，把握战机的眼光非常人可比，同时也知道孟威和陈团在李宪心中的分量，自然担心两员小将有所损伤。 正因为如此，蒙陀纠的大军一动，韦冬宁就已经拍马冲了出来。 阿尔瓦摔下马背挺身单膝跪地，韦冬宁射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箭！ 横勇无敌的阿尔瓦，纵横大漠未遇敌手，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射杀当场！ 六十万契丹主力都彻底崩溃了，耶律大石从漠北各部搜罗过来的乌合之众，更加没有凝聚力。 阿尔瓦一死，敌人的军心顿时崩溃。两千主力再也没有丝毫争胜之心，居然被蒙陀纠率领的不足六百人狂追不舍。 恰在此时，李宪的大喝声传过来：“孟威、陈团，率领你们自己的连立即增援上去，让蒙陀纠他们赶紧撤回来！” 李宪这一叫，韦冬宁顿时反应过来，手搭凉棚往东一看，原来东面烟尘大起！ 毫无疑问，耶律大石的后续部队增援上来了。 此刻天色已晚，视线已经越来越不好。如果蒙陀纠等人杀红了眼，继续往前撞过去，一旦被敌人大军包围起来，就会搞成反胜为败。 等后续部队已经来不及了，韦冬宁一催战马向前疾驰而去，很快就冲到混战人群之中，这才提起全身内力娇喝一声：“停止追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李宪见机得早，韦冬宁反应够快，蒙陀纠收拢部队也不慢。可是，等到他们往后一撤，原本逃跑的敌人居然翻身追赶。 “不用恋战，全力返回！”原来李宪忍耐不住，也带领孟威、陈团的两个连催马赶了过来：“敌人的前锋部队来回奔跑，马力已经用尽，不足为虑。敌人的增援部队距离还远，侦察营全体都有，不用顾惜马力，立即撤回去！” 蒙陀纠不敢怠慢，立即收拢自己的两个连加速后撤。李宪、韦冬宁带领孟威、陈团殿后，始终和敌人保持两百多米的样子缓缓后退。 韦冬宁一边策马往回跑，一边回头观察：“公子，看来阿尔瓦被杀震动太大，已经彻底激怒了耶律大石，你看他们还在加速往这边冲过来。” 李宪头也不回，只不过冷哼一声：“阿尔瓦已经被杀，耶律大石的一条臂膀被老子给砍下来了，还有何能为？诱杀阿尔瓦本来就是要彻底激怒耶律大石，现在他要自己做死，和老子无关！” 韦冬宁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开始担心起来：“他们追过来的人超过四千，对我们的压力可不小。” 李宪突然勒住战马，挺起身来呵呵大笑，一时间声震四野：“狂霸无敌的阿尔瓦都已经被老子斩首，耶律大石在老子眼里，比一只臭虫还不如。只要他敢过来，老子就把他狗头拧下来当夜壶！” 人要脸，树要皮。 听说阿尔瓦中计被杀，耶律大石的确是急怒攻心，所以带领全军杀了过来，他的本意是通过追击挽救军心。 此前孟威、陈团带领两个连，在耶律大石的大营门口，整整骂了两个时辰。尤其是把耶律大石杀人逃跑，背叛朝廷自立为王的经过骂出来，已经在军中引起混乱。 要知道，耶律大石的核心部队，就是两百亲兵。另外的五千来人，都是耶律大石忽悠而来。 现在听说大辽国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已经得到皇上的诏命，亲自带兵前来平叛，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想法，五千人可能就有五万种想法。 居于这种局面，耶律大石才会小题大做，命令自己手下的第一猛将阿尔瓦带兵出战，就是希望能够打一个漂亮仗，把开始涣散的军心重新凝聚起来。 如意算盘没有打响，还把自己的第一猛将给葬送了，如果不是耶律大石的心智足够坚韧，放在其他人身上，很可能已经被气得吐血身亡了。 大漠深处，各部嗜血成性，从来都是无信无义之辈，拳头大的就是王爷。 阿尔瓦突然被杀，能够镇住五千多人的将领就已经没有了。没想到催命鬼李宪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开骂，耶律大石在他口中变成了臭虫都不如。 耶律大石一心夺取天下，一旦军心彻底涣散，那还能干什么？所以他越想越生气。 钢牙一咬，耶律大石终于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追上去，必须打一场胜仗！否则的话，根本就没有未来！ 故技重施！ 李宪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调整，就是把此前对付阿尔瓦的那一套，给耶律大石重新演示一边。 当然，细节方面还是有所变化的。 比如说留在这里保护工匠射手的两个弓箭排，一百多名女兵就做了一些事情。 这个事情很简单，就是把四百多快长木板扔到了草地上。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三尺宽、六尺长的木板落在草丛中，不小心根本看不出来，更何况快马疾冲而至。 两个弓箭排的一百多女兵，现在站成两排夹道欢迎，把自己的部队从人形通道让过去，表示这里一切都很好。 耶律大石催动人马猛冲上来，几乎是贴着敌人的马屁股急追而至。既然敌人的战马一冲而过，所以他也认为没有问题。 恰在此时，数百匹战马突然翻滚哀鸣，更多的战马开始受惊乱跳。 李宪的怒吼声适时而至：“梭镖密集阵，发射！弓箭手自由射击，彻底打垮耶律大石这条臭虫！” 原来，李宪此前所有的设计，根本目的就是要彻底激怒耶律大石，所以梭镖密集阵仅仅发射一轮，就重新装填待命。 李宪带领孟威、陈团他们冲出去，这也是给耶律大石一个信心：敌人的兵力都在这里，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李宪临走之前，给特务连的正副连长张嫣儿和吴小琴，专门交代了一件事情，就是把工匠带出来的四百多快木板扔出去。 这当然不是一般的木板，而是钉上了三寸长的钢钉，每块木板上二十四根，李宪称之为“滚钉板”！ 一般的军队都准备了铁蒺藜，宿营的时候就撒在营区周围，防止敌人夜晚悄悄靠近。 但是李宪认为这是最笨的办法，一旦要拔营启程的时候，这些铁蒺藜就很难一个个捡回来。 临时弄来的六十三个工匠，工艺水平都不高，打一批钢钉还凑合，所以李宪在赛音山达水泡的时候，就预备了一批。根本目的，就是要把铜铁的边角余料消耗一空，不给别人留下一星半点。 没想到李宪这一个守财奴的小动作，居然在一个极为特殊的场合，发挥了数千人都很难发挥的作用。 一旦全军崩溃就是自己灭亡，耶律大石也明白拼命的时候到了，所很快就把后卫集结起来，殊死的反击马上就要展开。 恰在此时，北面突然杀出一彪人马，冲击目标正是耶律大石！ 第0592章 余里衍表态 狼头岗，位于三峰山最南端三分之一处，也是狼居胥山南麓的第三座小山头。 李宪是三更天或四更天的样子来到狼头岗的，还带着蒙陀纠的侦察营四个连。 李宪如此急迫赶到狼头岗，当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古床儿的七千大军前不久刚从这里过去，就在北面十多里的一处山坳扎营。 原来，李宪察觉到耶律大石和古床儿的阴谋之后，曾经让韦冬宁派人北上寻找裴凤琦，通报了古床儿主力七千余人很可能北上的情况，并交待了和古床儿周旋的战术。 因为古床儿是想偷袭哈剌鲁部落，肯走担心对方提前发现有所防备，可以推测出来他的行动必然很诡秘。 为了迟滞古床儿的行动，李宪命令白虎营拿出一个排，换上哈剌鲁部落的服装，在附近的密林中时隐时现，作为疑兵之计迷惑敌人，为李宪率队赶来争取时间。 好在此前伏击哈剌鲁部落一战彻底打垮，战斗缴获的东西都在白虎营手里，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也有两千多件，兵器也是现成的，化妆当然很简单。 裴凤琦按照命令用一个排出去迷惑敌人，主力部队在二道梁一线隐蔽展开，挡住古床儿秘密北上的通道。 兵法谋略是中原汉民的文化遗产，草原深处的野蛮部落根本就没听过。 从汉唐以降，番邦外夷威逼公主和亲，一个重要图谋，就是想得到中原汉民的兵书，可惜从来都没有如愿。 比如说大宋朝虽然无耻，但是基本利害关系还是知道的。 大夏国主李谅祚上表求取《九经》、《唐史》、《册府元龟》以及宋朝朝贺的礼仪，并且向宋朝进贡良马五十匹。 宋仁宗赵祯下诏赐给李谅祚《九经》，“北宋四大部”之首的《册府元龟》、《唐史》这种涉及到核心机密的资料，一概不允许外流。 所谓《九经》，就是中庸之道强调的九个内容，分别是：修养自身、尊重贤人、爱护亲族、敬重老臣、体恤众臣、善待百姓、劝勉工匠、优待客人、安抚诸侯。 对番邦外夷“赏赐”《九经》，意思是让他们学会做人，别他娘的像禽兽。至于历史的经验和教训，还有朝代更迭和军事民政的理论，都涉及到《孙子兵法》的基本原理，那还是别学了。 白鞑靼部落的部队毕竟不是正规军，连读书的人都没几个，根本没有经过什么正规训练，大头人古床儿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战术家。 看见“哈剌鲁部落的斥候”在附近“隐蔽出没”，古床儿果然疑神疑鬼起来，居然命令大部队在狼头岗北侧就地扎营，终于让李宪能够及时赶到。 李宪能够如此顺利来到这里，当然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此前李宪施展“怒而挠之”的计策，首先诱杀阿尔瓦，接着又激怒耶律大石奋力追赶，结果掉进陷阱不能自拔。 二次伏击的行动能够提前取得全胜，耶律余里衍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书中交待，李宪冲出兵营之前，交待耶律余里衍留在营区指挥防御。 耶律余里衍本来想反驳，可是她突然明白了一个困惑她很久的问题：萧芸娘、牟长霞等人对待李宪的态度非常古怪！ 李宪平时给人的感觉平易近人，没大没小。所以在李宪说话的时候，萧芸娘、牟长霞等人可以随意提出反驳意义，甚至可以大声喝斥李宪。 但是，一旦李宪针对某个问题作了决定，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再也不会有半个字的废话，而是全力以赴去完成自己份内的事情。 “那个小贼看起来没人怕他，却是蔚州的唯一核心，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约成俗成的‘顺逆关系’，我终于明白那个小贼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可以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甚至可以否决李宪的意见，但是蔚州府境内没有人敢反对他的最后决定，这才是飞狐军的秘密所在。 说白了，李宪执行的就是后世的“民主集中制”——先让你们充分发表意见“民主”一下，然后老子一言九鼎彻底“集中”。 一瞬间福至心灵，耶律余里衍终于作了一个没有让她后悔的决定：从正北通道出去，亲自指挥霍尔跶围歼敌人的三百骑，同时密切注意东面主战场的攻防变化。 阿尔瓦这样的无敌猛将，居然会被李宪用一连串诡计杀死，耶律余里衍看得冷汗都下来了：那个小贼太无耻了，太不要脸了！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难怪他无往而不利！ 也耻也好，不要脸也罢，李宪闪电般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 当耶律余里衍认为李宪已经完成反击计划，马上要收兵回营的时候，却发现他的阴谋诡计才开始！ 诱杀悍勇无敌的阿尔瓦，并不是李宪的最终目的，不过是通盘阴谋诡计的前奏！ 耶律余里衍彻底被震惊了，第一次对李宪的性格有了完整印象，从心底升起了此人不可战胜的无力感。 随着耶律大石的大纛出现在冲击队伍中，耶律余里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也到了自己最后摊牌的时候，也是必须表明自己立场的时候。 “霍尔跶：命令兄弟们暂时不用打扫战场，立即就地休整。但是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随时准备出击！” 耶律余里衍口中下达命令，眼中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东面的战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耶律余里衍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现在敌人看不见我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侦察营全体上马，随我悄悄靠近战场，策应公子彻底击溃耶律大石！” 对于耶律余里衍的这次主动出击，并由此造成的巨大后果，李宪事后在心中感慨不已：毛伟人说革命不分先后，真是千古第一真理！ 原来，滚钉板、梭镖密集阵、乱箭齐发，这些战术动作虽然给耶律大石所部造成了巨大损失，但对方毕竟有四千多人，再加上耶律大石亲自居中指挥，敌人很快就发起殊死反击，李宪意料中的大崩溃并没有出现。 一旦打成僵持状态，兵力薄弱的一方顿时就会危险万分。 现在是最后决战关头，李宪没有丝毫犹豫，命令蒙陀纠手下的两个侦察连向南迂回出去，在暗中横击敌人腰部，切断敌人前后联系，摧毁敌人的指挥系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耶律余里衍亲自率领霍尔跶手下的两个侦察连，直奔耶律大石的中军大纛撞了过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宪把柔铁金枪往上一举，同时大喝一声：“全军都有，随我出击，杀——” 战阵对决拼的就是一股气势，耶律余里衍和蒙陀纠从南北两路夹击，李宪带领孟威、陈团和两个弓箭排从正面杀出，一时间声势大振。 猛将阿尔瓦被杀，自己又掉入陷阱，敌人本来就士气低落。此时面临三面夹击，顿时军心崩溃，耶律大石即便是神仙也挽救不了了。 追亡逐北，彻底打垮敌人就在眼前，李宪一马当先奋勇追杀，转眼之间就追杀了二十多里，耶律大石的中军大营已经被甩到身后。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这两员小将当尖兵，蒙陀纠、霍尔跶率领大部队紧随其后狂呼酣战，直杀得覆尸遍野，血流成河。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索，胜得酣畅淋漓，部队的士气也达到顶点。 耶律大石拼凑起来的五千多人，当场伤亡两千多人，一千多人举手投降，耶律大石本人生死不知。 耶律余睹留给耶律大石的辎重粮草，还有军营帐篷、驮马车辆，全部落入李宪手中，耶律大石再也不能造成威胁。 “孟威、陈团率领战斗连、辎重连留下，余里衍担任留守总指挥，韦冬宁为副总指挥，完成战场清理之后对俘虏进行甑别。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或杀或放，你们两个人商量着办。蒙陀纠收拢部队跟我走，古床儿还在做死！” 就这么地，李宪带着侦察营的四个连直接从战场上离开，然后扬鞭催马极速北上，终于天亮之前赶到狼头岗，堵住了古床儿的后路，缓解了裴凤琦的压力。 把古床儿的军队前后堵住了，并不代表问题的解决，麻烦才真正开始。 这个麻烦就是要命的通信问题。 裴凤琦率领的白虎营在古床儿军队北面的十多里，李宪在古床儿军队后面十多里。 两支部队之间相距二十里，放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存在半根毛的关系，对讲机就可以解决问题。 现在麻烦就大了，如何才能联络，然后统一行动呢？ 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首先搞清楚敌人的动态，然后因势利导才是王道。 现在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李宪让蒙陀纠带领部队隐蔽起来，他要亲自前去看看敌人是个什么模样。 不带别人过去，是没有金玉赤骝那样的宝马。 李宪一个人过去，靠近敌人的时候可以把宝马随便扔在什么地方，不用人照看也不会乱跑。等到要用的时候，一声唿哨宝马自己就会过来。 把柔铁金枪摘下来交给蒙陀纠，以便减轻宝马的负重，李宪飞身上马就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 “最危险的事情他自己去做，公子亲自摸进敌营去了。跟着这样的大头领，兄弟们还有不服气的吗？赶紧藏起来，免得坏了公子的大事！” 蒙陀纠在这里大发感慨，李宪其实半点危险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李宪恨不得一个手下都不要，在这个时空当一个独行侠，那才是他最拿手的事情。 可惜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对付一个国家的军队。现在涉及到山河破碎的问题，单枪匹马啥也干不成。 距离敌营大概还有三里多远，李宪就已经跳下马背，把缰绳挂在马鞍上，然后施展他的蛤蟆功向敌人靠过去。 目标不用寻找，前面有连片的大火堆。 距离敌营三百多米的时候，李宪把望远镜摸了出来。仅仅看了一眼，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随即飞速后退找到宝马向北疾驰而去。 第0593章 古床儿服软 金玉赤骝能够日行六百里，十多里路在宝马蹄下并不远。 李宪没有返回去找蒙陀纠，而是直接北上找到了裴凤琦的营地。 见到裴凤琦，李宪直接说道：“没时间多说，所有的东西都丢在这里，白虎营全体轻装，只带兵器和战马，一刻钟之后出发！” 原来，李宪观察古床儿的大营，如果也叫大营的话，全部窝在一个喇叭口的山坳里面。他所看见的一串大火堆，就处于喇叭口上。 现在是九月初，夜晚只有些许凉意，所以敌人并没有搭帐篷。只不过战马放在一边，人在另一边席地而卧。 对于拥有二十一世纪灵魂的李宪来说，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军队，纯粹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老子也不是要把这些部落全部灭绝，根本没有必要太伤脑筋。只要能够把他们彻底打垮，今后看见老子浑身冒寒气就行了。” 对于侦察兵来说，只要不打歼灭战，仅仅是击溃战那太简单了。突然发动夜间强袭，就是侦察兵的拿手好戏。所以李宪决定使用白虎营的两千多人，对古床儿的七千余人发起突袭。 事情并没有意外，李宪把一个驮马式弩箭连留在外围，在敌营西北方向三里左右呈扇形散开，开口冲着南面，也就是逼迫敌人向南溃逃。 裴凤琦按照李宪的命令，带领白虎营贴着山脚从正北面摸上去，然后一声呐喊拉开了夜袭的序幕。 团长裴凤琦、营长裴小七这两兄弟，两条枪，就是两个箭头。副营长楚赫诺、章明这两条枪，分别带领三个连随后呐喊着杀了上去。 两千多人齐声呐喊，这是李宪事先下达的命令，实际上就是要打草惊蛇，然后开始驱赶式追击，俗称赶鸭子。 这是最安全的打法，也是战斗效果最好的打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全歼。 两千多人齐声呐喊，在黎明之前的寂静夜里，简直具有山崩地裂一般的威势。 反应快的敌人抓到了一匹马，也来不及安装马鞍，然后骑着滑马仓皇逃窜，结果一头撞上弩箭连，遭到一顿劈头盖脸的猛击。 弩箭连一发威，敌人终于彻底丧失了信心。因为本地各部落根本没有这样的装备，大辽国只有铁鹞子，同样没有这样的装备。 草原部落骑射功夫厉害，对于弓箭的杀伤力感受最深。弩箭连仅仅一次齐射，敌人就已经知道根本无法抵挡弩箭的密集射击，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李宪站在弩床后面通过望远镜观察战场的情况，他也不得不佩服草原深处的这些野蛮部落。虽然都骑着滑马，但是奔跑速度却不慢，可见骑术惊人。 蒙陀纠、霍尔跶在草原上生活了五年多时间，对于草原上的各种动静了如指掌。 在赛音山达水泡的时候，李宪专门给他们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强化培训，重点讲解了卑鄙无耻的诀窍，所以蒙陀纠和霍尔跶这两个家伙的反应自然不慢。 北面突然传来大地颤抖的动静，那肯定出现了万马奔腾的场面。 “兄弟们立即上马，公子居然把敌人给赶出来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绝对不能落后，都把本事拿出来跟我杀出去，看谁能够抓住落单的羊！” 太阳在天边露出红彤彤的脸庞，裴凤琦单人独骑从南面疾驰而回。 来到李宪面前，裴凤琦没有下马，首先从马背上扔下一个人来：“公——仙授大将军，他就是白鞑靼部落的大头人古床儿，蒙陀纠已经亲自辨认过。裴小七、蒙陀纠正在清点俘虏，马上就要返回。” 李宪倒背双手俯身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家伙。脑袋上是秃瓢，和契丹人的发型一致。身上穿着镶毛边的缎面长袍，腰间扎着一根玉带，双脚穿着高腰马靴。 “古床儿，详稳大人？”李宪冷哼一声：“耶律大石杀将叛逃，蜀国公主余里衍奉命平叛。你胆子不小，居然附逆谋反，这可灭族的大罪！现在天兵到此，耶律大石已经覆灭，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古床儿一挺腰身站了起来，然后双手抚胸躬身说道：“仙——仙授大将军，大石林牙路过我的牧区，说是奉旨北上整顿统军司。小人并不知道他意图谋反，所以才资助一些粮草马匹。现在大将军陪同公主殿下到此，小人理当遵从朝廷旨意。” 李宪厉声喝骂道：“明知公主殿下驻扎月牙泡，你不上前请安谢罪也就罢了，还带兵潜伏在此，分明居心不良。竟敢在我面前红口白牙，难道想死不成么？” 哐啷一声，裴凤琦把绣春刀拔了出来，看样子准备杀人。 古床儿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大将军恕罪！小人的确不知大石林牙谋反，他一直说整顿北面防务，联络各方部落防止女真人进攻。日前小人还主动进攻蒲察石家奴，为朝廷尽心尽力。请大将军一定要在公主面前美言，小人不敢忘记这份恩情。” “哼！”李宪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阴声说道：“如果不是看在你进攻蒲察石家奴的份上，按照公主殿下的脾气，你的狗头早就搬家了。现在公主殿下天兵到此，你准备如何接待？” 古床儿一听死不了，顿时有了不少力气，说话也轻快多了：“小人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大将军明示。” “唉——”李宪长叹一口气，才装模作样的说道：“公主殿下脾气不好，此前还专门下令，让我一看见你就立即斩首。说起来我们都是为朝廷办事，对不对呢？你的难处我也理解。” 古床儿的身子弓成了虾米：“那是那是，多谢大将军体恤！” “是这个样子的，啊！”李宪俯下身子低声说道：“不要告诉外人，公主殿下年轻，喜欢少男少女。如果你真想脱罪，那就赶紧派人回去，挑选八岁以上，十二岁以下，容貌身材都过得去的男女六百对，给他们都配上宝马，带够三个月的粮草，三天之后送到此地。” 古床儿闻言大惊：“这个？” “嗯？”李宪脸色一沉：“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脑袋没有了可就长不出来了。你自己去想，我没时间！” 在二十一世纪，打仗打的是资源、工业储备和科技水平，人力反而是次要的。 在目前这个冷兵器时代，打仗需要付出巨大的人口牺牲，打的就是人口基数。 对任何部落来说，这一千二百少年儿童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因为漠北气候恶劣，生孩子容易，养大可就难了。 把小孩子养大到八岁以上，刚刚有了一定自食其力的能力，可以发挥作用一些的时候，谁也不想送给别人。 李宪补充兵员的指导思想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需要的是未来的后备军，而不需要太多的成年人。只有从少年儿童教起，才能变成自己的核心力量。 留守在兰花山庄的姜四娘，从一开始就承担着李宪交代的绝密任务，就是专门培养异族少年儿童的。 她教给小孩子的内容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宪一个好人，其他的人都靠不住。如果对李宪有二心，那肯定要遭到天打雷劈。 李宪从自己的长远战略出发，已经决定组建儿童军团，也就是未来的少年义勇军。此前也把李九郎他们送回去了，现在急需大量的幼稚儿童进行补充。 他刚才装模作样兜了一个老大的圈子，对古床儿恩威并施，连吓带骗，实际上就是图谋白鞑靼部落的一千二百少年儿童。 面对低头还是掉脑袋的问题，很多人不用思考就会做出选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随着裴小七、蒙陀纠他们驱赶着俘虏回来，并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古床儿终于低头了。 他低头的目的，是要从腰带上解下一枚令牌，然后颤抖着双手递给李宪：“大将军，请你派人拿着这枚令牌赶到我们祖庭所在地。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有了令牌就好办了，李宪找到蒙陀纠低声吩咐道：“命令第一侦察连紧急集合，另外挑选十个白鞑靼部落的可信之人，立即拿着令牌如此这般，三天之后交令！” 蒙陀纠告辞离去，李宪又把裴小七找过来，这次说话声音很大：“裴小七收拢所有人马，把尸体挖深坑埋了，然后就地扎营埋锅造饭，等待下一步命令！记住，古床儿详稳是朝廷官员，一定不能怠慢了。” 好一通忙活，李宪终于有了自己的中军帐，裴凤琦应邀而来。 李宪在地上盘膝而坐：“这一仗怎么样，我们损伤大不大？” 裴凤琦面无表情：“从战斗的结果来说，打垮敌人七千多，我们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损失还是有的，侦察营折损了六十多人，白虎营损失了一百七十多人。加上此前伏击哈剌鲁部落，白虎营已经损失了两个连的兵力。” 李宪摇摇头叹了口气：“谁都不想自己的兄弟战死，可这就是战争。有战斗就会有牺牲，谁也无法避免。传令下去，把古床儿单独弄到一顶帐篷里面。然后在俘虏里面进行活动。” “凡是奴隶出身的都挑选出来，然后进行大比武。第一是忠诚，第二是骑术，第三是箭术，第四是力量，第五是胆量。看看能不能挑选一批人出来，把白虎营和侦察营补充完整。” 裴凤琦点点头：“这个事情裴小七和霍尔跶已经在做，五千多俘虏里面肯定有足够的人手，补充三个连八百多人当然没有问题。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宪脸色阴沉下来：“漠南暂时就这样，接下来要想法搞定漠北。目前我还不知道漠北的情况，想那么多也没用。你下去让蒙陀纠派一个侦察连，一人双马紧急北上，查清情况立即回来报告。不要让人打扰我，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推敲一下。” 第0594章 李宪定军衔 越是接近最后成功，需要考虑的综合效应就越多，这是基本处事原则。 打垮耶律大石、降服古床儿之后，李宪突然发现自己面临一个巨大问题。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九个部落彻底覆灭，分别是：黑讫支部落、涅剌部落、王纪剌部落、茶赤剌部落、鼻古德部落、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哈剌鲁部落、鞑剌乖部落。 白鞑靼部落虽然没有彻底覆灭，但是在李宪看来实际上已经完了。 如果算上跟随耶律大石的敌烈三部、尼剌部落、唐古部落，这样就有十五个部落从历史上下课，接下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李宪想到这些部落，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办？ 草原上、漠北深处的数十个部落，总人口接近百万之众，难道都杀光吗？ 李宪并不是嗜血的屠夫，不可能一口气杀掉上百万人，所以问题就来了。 既然不能杀光各部落，那就只剩下两条路： 第一，立即命令各部抽身后退，夹着尾巴逃回蔚州。这属于半途而废，李宪肯定不能选择。 第二，收服各部，为自己所用。前面给了一顿大棒，接下来应该摸出几颗红枣，才能实现恩威并用的目的。 别人杀鸡儆猴，李宪想杀猴儆鸡。这是一个战略调整的大问题，不可不慎之又慎。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明白萧姵、萧芸娘、唐浩然、耶律余里衍等人有先见之明。 要想收服各部，就要做到师出有名。这就要求首先给自己弄一个名分，然后才有资格给别人一个名分，让别人有个盼头才会跟你走。 耶律大石跑过来，首先给自己弄了一顶北院大王的帽子，所以才能够说服各部落听他瞎指挥。 “追魂枪李宪”这五个字，只能用来和江湖中人打交道，处理部族问题就是耶律余里衍所说的那样：纯属瞎胡闹。 李宪此前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过：自己没想过要称王称霸。这才没过去多久，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耳光，弄一个狗屁王爷的帽子戴在头上？ 想啊想啊，就想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之中，李宪脑袋中居然冒出四个字：先军政治！ 先军政治，这是朝鲜半岛那旮旯，金家父子弄出来的名堂。而且把几百万朝鲜人忽悠得团团转，连美国鬼子、日本鬼子、英国鬼子都头痛万分。 “老子现在不代表政府，手里却有数万军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军阀。看来金家父子的先军政治，只怕也可以拿来糊弄一番？” 有了这么一个思路，李宪的脑袋瓜子开始灵光起来：“老子不能当王爷，仙授大将军的旗帜都做好了，头衔不是现成的吗？他娘的，老子是神仙封的大将军，然后代表神仙把他们全都册封为将军！” 想是这么想，其实李宪心里有另外一本帐。 前两天耶律余里衍说了名分问题之后，李宪就一直放在心里了。 兄弟们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图的是什么？ 放在二十一世纪，奖励一套房子，再送一辆车子，然后给个存折就万事大吉。 可这年月没有吸引力，发奖状、发奖金没啥屁用。因为大家都有高追求，希望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这不是个小问题，手下毕竟有数万兄弟姐妹。一旦把话说出去，那就要尽可能公平公正。 想到这里，李宪顿时来了精神，他要制定一套飞狐军的军衔晋升制度。 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军职体系：总司令、参谋长、军团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包括相应的副职。 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按照军职体系，设定一套军衔晋升制度，让每个人都有明确的奋斗目标。 李宪目前不能考虑太细，他首先就是要给未来的几个军团长确定名分，然后根据实际需要往两头延伸出去。现在不代表国家朝廷，暂时不考虑多少品。 经过一番思索，李宪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首先，必须站在历史的角度看问题，肯定不能照搬二十一世纪的军衔体制，军衔不冠名，对这个年月的敌人没有震慑效果。 其次，汉唐军衔太过杂乱，搞得不好就是将军满天飞，那就失去了军衔的根本意义，对部队的管理极为不利。 再次，必须形成自己的体系，把自己的理念贯彻下去。而且要做到简单明了，让人们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居于上述想法，李宪决定把军团长、副军团长，作为将军的，分别是： 忠勇将军（直属军团李天成）、孝义将军（黑煞军团李奚骨）、振武将军（第一军团萧焯）、弘毅将军（第二军团张彦）、青鸾将军（朱雀军团裴鸾娇）、破虏将军（特遣军团裴凤琦）、军师将军（毕长青）。 团长、副团长全部都是校尉，一个军团下辖三个战斗团。飞狐军目前是六个军团，共有十八个团、三十六个营的框架。 加上各军团的直属警卫营、辅助装备营，李宪掐指一算，顿时吓了一跳：飞狐军营长、副营长加起来已经快一百个。 眨眼之间，自己手下居然有了这么多人，李宪又开始头痛起来：“他娘的，暂时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首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再说。” 想了一个应付眼前危局的初步东西，李宪刚迷糊了一下，又被裴凤琦给叫醒了：“公子，余里衍根据你的命令在狼头岗扎下大营，公主的大旗已经竖起来了！” 李宪从地上一窜而起：“裴凤琦，我代表飞狐军最高统帅部，以仙授大将军的名义，正式晋升你为破虏将军，重新恢复裴家军的荣誉。相关文诰、印剑，回到蔚州之后加补。现在，你带领蒙陀纠赶到古床儿那里，然后如此这般，不得有误！” 这是整个飞狐军晋升的第一位将军衔，算得上开天辟地之举，自然是一份极大的荣耀。 裴凤琦一脸欣喜之色，赶紧抱拳躬身：“末将领命！” 古床儿的确没有受到虐待，他依然居住原来的大帐，只不过是孤家寡人，比较孤单而已。外面有一个班的兵力警卫，你也可以理解为看守。 不过此前不久突然换成了一队女兵，而且一个个单刀在手，杀气腾腾。让古床儿急得搓手捻脚，仿佛没头苍蝇在帐篷内来回乱窜。 原来，五千多俘虏集中到草原上的开阔地带，而且分成了五个大营。 裴小七、章明、蒙陀纠、霍尔跶、楚赫诺分别在一座大营主持甑别，而且在吃过晚饭之后，一整夜都在进行大比武。 那真是：火把乱摇，旌旗翻卷，吼声迭起，热火朝天。 “详稳大人，事情出了变故！”裴凤琦带领蒙陀纠进入帐篷，把声音压得非常低，显得极为神秘：“蜀国公主余里衍不知从何处探听到消息，得知我们仙授大将军居然没有杀掉你，这是临阵抗命之举，公主顿时勃然大怒。” “刚才接到急报，余里衍公主已经在狼头岗扎下大营，把我们仙授大将军叫过去了。大将军临走之前特意交代，古床儿详稳大人是我们的朋友，那就要有始有终。我拼着破虏将军的名号不要，控制了公主的贴身女婢。” “现在事情紧急，一旦余里衍公主亲自下令拿人，我们谁也挡不住了。我让蒙陀纠给大人集中了两千骑，准备保护你冲出去。但不能往西走，你只能带领两千骑向东翻过山梁隐蔽一段时间，等公主殿下离开之后再回家。” 古床儿连连躬身作揖：“谢谢大将军垂怜！谢谢裴将军关照！” 蒙陀纠上前相搀：“事不宜迟，大人赶紧从东面离开！” 古床儿跟着蒙陀纠冲出大帐，果然看见十几个女兵被绑在外面，连嘴巴里都塞了东西。 拐了一个大弯来到山坳里面，这里已经集中了两千骑兵，倒也是弓马齐全，而且还带了一些辎重，一匹大白马已经鞍辔俱全等在那里。 古床儿扳鞍上马，又躬身再三：“大恩不言谢，两位将军的救命之恩，古床儿铭记在心，他日必有一报！驾——” 两千骑翻山越岭而去，顿时消失在密林之中。 蒙陀纠看着山梁深处，还是疑惑不已：“就这么把他放走，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裴凤琦微微一笑：“三千六百精兵全都留下了，不过是两千老弱残兵而已。公子谋略深远，简直神鬼莫测。此举意味深长，其志不在小啊，我们今后就能够大展身手了！” 蒙陀纠摸了摸后脑勺：“难道余里衍真的过来了？” “过来个屁！”裴凤琦嘿嘿一笑：“余里衍还要接收你派人弄过来的六百对童男童女，怎么可能过来？韦冬宁亲自带领公子的了望勤务排过来搭建营帐，然后把公主的旗号竖起来。哎哟，赶紧把那些活祖宗放开，不然我和你吃不了也兜不走！” 裴凤琦说的没错，帐篷外被绑起来的一个女兵班，正是尹风儿带过来服侍李宪的。 把老大的贴身丫头给绑了，虽说是奉命行事，这要放在朝廷中也不是小事。 万一这些小丫头片子吹点儿耳边风，甚至吹点儿枕边风，所有人都吃不了也兜不走。 尹风儿刚刚被松绑，顿时大发娇嗔：“裴大哥，你手下的那些混账下手这么重，把我们的手臂都给勒红了！自从跟随公子以来，我们还从没有遭过这种罪，你们太过分了！” “风儿姑娘，你大人大量别计较。”裴凤琦赶紧陪小心：“公子专门交代过的，一定要假戏真唱，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出破绽。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就给你赔礼道歉了。” “我开玩笑的，裴大哥别往心里去。”尹风儿摆摆手，把姑娘们集中起来说道：“赶紧跟我去见公子，我刚才看见那边好像有几匹快马冲过来，似乎非常紧张，可能出大事了！” 第0595章 毕长青被困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可以气死神仙，这绝对是真的。 尹风儿心细如发，她说的没错，李宪那边的确出大事了。 蒙陀纠奉命安排一个侦察连，一人双马紧急北上，结果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几个人，领头的就是邱瘸子。 原来，毕长青组建了一个六千五百人的儿童团，但是缺乏带兵将领，这才想起李宪交给他的三个人：冀昌、崔昊、邱瘸子。 要说这三个人，那都有些渊源。李宪在翠枫山剿灭“平天大帝”金达，机缘巧合收下了三个将领。 冀昌是金达的前军主将，在夔龙潭被傻金刚孟威偷袭活捉。 过山虎崔昊是金达的御林军统领，被孟威的大哥孟犇活捉。 邱瘸子是香炉寨徐成的手下，在野狐岭被韩云山舍命相救。 李宪组建特遣军团的时候，直属警卫营里面的护旗连、两个骑兵连，就是他们三个人担任连长，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毕长青。 三个家伙都是土匪出身，行事方面没有多少讲究，估计也没准备讲究。对敌人心狠手辣，为朋友两肋插刀，算是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人鼎力相助，毕长青不可能杀掉萧和尚、萧七郎、耶律宝索等人。在没有请示李宪之前，毕长青并没有给他们升官。 儿童团组建起来之后，毕长青命令冀昌、崔昊、邱瘸子都带领两千人，主要任务就是在作战的时候随后跟进，利用人数优势扩大战果。 毕长青毕竟是来自中原，此前也一直顺风顺水，可谓每战必胜。打垮了耶律大石，巧取鞑剌乖部落之后，他低估了漠北各部的复杂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毕长青慢慢搞清楚了漠北的大体现状，但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 漠北各部虽然彼此之间残杀不休，但总体上一共分为两大阵营： 贝尔加湖东面是八剌忽部为主，手下分别是厄鲁特部落、布里亚特部落、鞑剌乖部落、哈剌鲁部落、达密里部落、普速完部落、忽母思部落。大概一万七千余户，十三万余人。 贝加尔湖西面是蔑儿乞惕部为主，手下分别是梅里急部落、乌古力部落、秃麻部落、吉利吉思部落、阿拉勒部落、纠尔毕部落。大概两万五千户，近二十万人。 李宪、毕长青兵分两路杀向漠北，刚好处于贝加尔湖东南方向，结果八剌忽部落的两个藩属部落覆灭，它们是哈剌鲁部落、鞑剌乖部落。 手下七个主要部落，一夜之间两个被摧毁，直接损失百分之三十。对于八剌忽部落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如果不能找回这个场子，剩下的几个藩属部落就会离心离德，八剌忽部落马上就要被自己的敌人吃掉，贝加尔湖东面就变成了别人的地盘。 八剌忽部落所说的敌人并不是指毕长青，而是指贝加尔湖西面的蔑儿乞惕部落，他们是世代血仇。平时没事干的时候，两大集团就玩杀人游戏，把对方的女人抓回来当繁殖奴隶的机器。 后世的蒙古女人没有廉耻，更不知道什么叫贞操观念。 如果你到蒙古包借宿，晚上可以和所有成年女人睡觉，包括男主人的老婆在内都可以随便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而且还会得到全家人的尊敬。 对于蒙兀儿女人来说，和男人睡觉是天经地义的，至于和谁睡觉并没有区别。 今天被抢到你的帐篷，她就和你睡。明天被抢到他的帐篷，她就和他睡。丈夫死了，就嫁给儿子。儿子也死了，就嫁给孙子。 后世蒙古这种稀奇古怪的繁殖方式，就是从这个时候形成，然后一脉相传下去。 八剌忽部落由来已久，隋唐称之为拔野古部落，属于柔然部落的一支。迁徙到贝加尔湖东南部的巴儿忽真河流域，称为八剌忽部。 八剌忽部落的大头人，名字叫做粘巴鲁，也算漠北的一代枭雄。 接到哈剌鲁部落、鞑剌乖部落的紧急求援信，粘巴鲁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抽调本部一千多人、厄鲁特部落八百余人、忽母思部落六百余人，组成一支先头部队南下打探消息。 八剌忽部落一动，死敌蔑儿乞惕部落马上就得到消息。 蔑儿乞惕部落可不是什么好鸟，堪称漠北最野蛮的部落之一。 据欧阳修编纂的《五代史》记载，蔑儿乞惕部落是一个凶悍残暴的部族，善于制作弓箭，而且箭术超绝。其人用大弓长箭，杀死他族人再生食其肉。 当然，欧阳修不是什么好人，对旧“志”部分大加删剪，把自己的推测夹杂其中冒充史料，他编纂的《五代史》比《旧五代史》的史料价值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能完全相信。 不管怎么说，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动作也不慢。 发现死敌八剌忽部落放弃和自己纠缠，顿时引起脱脱别乞的足够重视。同样侦骑四出，希望尽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然后决定是否浑水摸鱼。 毕长青和卜辙合兵一处，战斗力进一步加强，又得到李宪增援过来的三个驮马式弩箭连，可谓是攻守兼备。 得知八剌忽部落出动三千骑南下，毕长青决定给对方一点儿颜色看看，让敌人不敢太放肆，也给自己整训军队、完善大营争取时间。 正因为如此，毕长青命令嵬名巫达和夏存智的特遣第二团、卜辙带过来的青龙营同时出动，在姑衍山（今蒙古肯特山以北）北麓设下埋伏，特遣第一团第二营和儿童团作为预备队。 毕长青也算是下了狠手，一次就投入四个战斗营、一个儿童团，总兵力一万五千人，对付不足三千骑的敌人。 当然，毕长青也不是瞎胡闹，因为兵法说过：“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现在他用五倍于敌人的兵力进行包围，也是慎重初战的稳妥之举。 一分为二的辩证唯物主义法则，永远都是真理。 正因为毕长青太追求稳妥了，结果出了大问题。 姑衍山之战并没有什么问题，两千五百多敌人陷入包围圈，根本没有翻出浪花就全军覆没，一根毛都没有逃出去。 能够取得如此效果，儿童团的六千五百人发挥了重大作用。 这些小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了攒够人头赎回妹子、母亲，追杀逃兵那才叫不遗余力。 因为逃出来的敌人并不多，几乎是一百多个小孩子围杀一个敌人，最后把敌人杀死了，却不知道人头应该归谁。结果战斗刚结束，他们自己又打起来。 好在毕长青处置果断：“一起杀死的，每个人都有一份功劳，今后可以叠加计算总数。如果今后为了争夺人头自相残杀，参与者一律严惩不贷！” 敌人一个都没有逃出去，那就说明敌人不是一般的强大。终于让八剌忽部落感受到更大的危机感，战斗总动员令随即下达。 草原部落一旦进入总动员状态，那就是控弦之士全部等候应征。 所谓控弦之士，就是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 八剌忽部落一共有十三万多人，控弦之士不下五万，第二次出动就是两万人。 拔了一根鸡毛，招来一群豺狼，说的就是毕长青。 仅仅是对付八剌忽部落，毕长青手下一万五千人并不是很害怕。因为党项独立营、郭壁镇独立营，都是齐装满员的主力营，而且都是域外宝马，兵器盔甲极为严整。 可是毕长青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没有想到仇恨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漠北各部野蛮残暴，其实并不可怕。但他们都是突厥、匈奴的后裔，从骨子里面就仇视外人。 尤其是被汉武帝刘彻狂揍一番，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追杀万里，把突厥杀得丧魂落魄，差点儿灭族。虽然时间过去一千多年，但是他们痛恨汉人的心理代代相传，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与日俱增。 蔑儿乞惕部落此前得到消息之后，脱脱别乞紧接着派出三万六千精锐南下，原来是准备浑水摸鱼。 后来发现了夏存智率领的郭壁镇独立营，也就是特遣军团第二团第四营，居然都是汉人！ 脱脱别乞接到禀报，听说汉人又占领了狼居胥山，而且在霍去病祭祀天地的地方吃掉了八剌忽部落的三千人，顿时怒火万丈：“可恶的汉人又打过来了，各部立即全面征兵！” 毕长青此前给李宪写信，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居然派人联络蔑儿乞惕部落，准备联手吃掉八剌忽部落，然后瓜分贝加尔湖东面的地盘。 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也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接到毕长青的密信之后，他表现得喜出望外，并且很痛快就答应联手。 得到了三万多人的外援，毕长青决定故技重施，设置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八剌忽部落的第二批两万人一口吃掉。 没想到战斗一开始，蔑儿乞惕部落从西南侧后发起攻击，目标正是毕长青的中军大营！ 书中交代，毕长青用兵，正面战场上使用的都是主力部队，也就是党项独立营、郭壁镇独立营、向成的青龙营，一共六千多人。 毕长青身边是特遣一团第二营、儿童团、警卫营、三个驮马式弩箭连，虽然总兵力接近万人，但大部分都是儿童，正面野战的能力实在有限。 加上蔑儿乞惕部落在战场上变卦，毕长青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三个驮马式弩箭连威力巨大，毕长青已经不可能守住姑衍山。 书中交代，毕长青离开莲花淖的时候为了快速穿插，把两个辎重连给李宪留下了，驮马式弩箭连只有一个战役基数的弩箭，也就是每架弩床配备弩箭四百八十支，一共只能发射四十八轮，备用弩箭都在李宪身边。 毕长青知道自己被敌人算计了，如果外面没有接应力量，他已经不能全身而退。 正因为如此，毕长青才命令邱瘸子率领一个骑兵连杀透重围，过来找李宪增援。 第0596章 整编俘虏兵 军情如火。 救援毕长青是必然的，而且动作越快越好。 如果狼居胥山那边出了问题，李宪这次的穿插行动就算彻底失败。 可是，八剌忽部落和蔑儿乞惕部落的兵力，一共有接近六万人，如何才能实施救援，而且能够把人救出来呢？ 李宪把身边的力量扒拉一番，眉头开始皱了起来。他的主力部队有两个： 白虎营，2116人。营长裴小七，副营长楚赫诺、章明，营部直属一个通信排、一个侦察排，下辖五个骑兵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一个辎重连。 侦察营，原本是1692人，营长蒙陀纠，副营长霍尔跶，下辖四个侦察连，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但是两个驮马式弩箭连已经到了毕长青身边，现在全营只有1128人。 就这三千多人上去，敌人也不会当回事，只要分出一万人挡住去路，最后啥都干不了。 最糟糕的是，敌人随时可能增加兵力。仅仅是蔑儿乞惕部落，控弦之士就超过七万人。 军事会议紧急召开，但是与会人员都能够感受到压抑气氛。 裴凤琦、裴小七、楚赫诺、章明、蒙陀纠、霍尔跶、韦冬宁，还有刚刚赶到的邱瘸子，都是脸色阴沉。 裴凤琦看见李宪直皱眉头，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只能率先开口说话：“公子，现在情况紧急，我们留下来的三千六百俘虏可用。” 挑选下来的三千六百俘虏兵，已经把十夫长以上的所有将领全部剔除了，所以古床儿才能带走两千骑。现在这三千六百人都是普通士兵，没有将领当箭头，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想到这里，李宪摇摇头：“有兵无将，无法上场。就算上去了也是一触即溃，根本没有屁用！” 韦冬宁接口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那就只能破釜沉舟，干脆把余里衍调上来，暂时放弃月牙泡兵营。这样一来，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就可以单独领军，而且冲击力绝对不弱。” 李宪扭头看着蒙陀纠：“按照原定计划，从白鞑靼部落祖庭要人，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蒙陀纠低声说道：“明天中午应该可以赶到月牙泡军营。” 点点头，李宪又看着韦冬宁：“冬宁，前天俘虏耶律大石的一千多人，最后留下了多少？” 韦冬宁语气平静：“经过我亲自审查，最后和余里衍协商一致，留下五百六十人扩编了两个连。现在孟威和陈团分别带领一个老兵连、一个新兵连。” 李宪的脸色非常难看：“邱瘸子，你带出来的骑兵连还有多少人？” 邱瘸子双目赤红，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一个晚上冲破敌人的三道封锁线，两百八十二个兄弟，现在只剩下三十四人。敌人的弓箭太厉害了，实在是挡不住。” “有战斗就会有牺牲，仇恨都放在心里。”李宪抬起头来扫了众人一眼：“命令：韦冬宁立即返回月牙泡兵营，让孟威、陈团马上过来。余里衍明天接收一千二百人之后，全部搬到这里汇合。” “白虎营立即把原有兵力补足，在增加一个骑兵连、一个辎重连，达到九个连的编制。下辖六个骑兵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两个辎重连，加上营部直属的通信排和警卫排，总兵力达到两千六百八十人。” “侦察营扩编成六个侦察连、两个辎重连，加上营部直属的警卫排和通信排，总兵力都达到两千二百五十八人，作为我们的主力部队。邱瘸子带出来的这个连，立即补充满员。” “白虎营的副营长章明抽出来，担任我的警卫营长，孟威和陈团担任副营长。剩下的兵员和月牙泡的四个连合编，构成一个十二个连的加强营，再加上三个警卫排，总兵力三千六百人，作为这次救援的前锋尖刀部队。” “这样整编下来，加上邱瘸子的那个连，我们正面作战的兵力超过八千人，应该可能给敌人施加不小的压力。另外还有近两千女兵殿后，让敌人摸不清虚实，这是我们成功的基础。裴凤琦留下，其他人赶快行动！” 其他人刚离开，裴凤琦就低声说道：“我不同意公子的计划！公子的警卫营不能做尖刀，应该由我指挥白虎营、侦察营作为前锋。我才是破虏将军，而不是公子。再说了，警卫营三千多人加上一千多女兵就有五千来人，可以让敌人心存顾忌。” 裴凤琦不是要争功，而是要承担最危险的首先接敌的战斗任务，让李宪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 “公子不用多说！”裴凤琦不愧是裴家军后代，很有些跋扈之气：“我知道公子担心我们的尖刀不足。别人我不敢说，就凭我和裴小七的两条枪，还真没有多少人放在我心上。再说了，公子已经把我祖上的子母双锏传授下来，混战我也占便宜。” 原来，李宪从偃师县虎头山庄抢劫出来的子母双锏，本是裴家军的祖传兵器。可惜裴仁基父子被杀之后，使用的招法已经失传。 后来李宪灵机一动，结合后世李小龙的双节棍招式，总结出来一套相应的招法，而且利用子母双锏打死了神霄六玄之一的林长捷，子母双锏重新威震江湖。 裴凤琦来到飞狐县之后，李宪就把自己使用子母双锏的心得体会倾囊相授，让裴家八兄弟，包括裴鸾娇在内都感激涕零。 尤其是裴鸾娇，她亲眼见证李宪用子母双锏打死林长捷，当然明白李宪传授的招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简直神鬼难知。 宝贝妹子裴鸾娇的讲述，裴家八兄弟听说李宪传授的招式，居然能够打死神霄宫的大后台神霄六玄，说不激动都是假的。 把自己的绝学倾囊相授，还反复指点每一招的使用体会，在这个年月找不出一个人来，因为流传的招数就是师傅留三招。 银枪太保罗成、双锏大将秦叔宝，他们是姨表兄弟。互相之间传授枪法、锏法，都把自己的绝招保留不传，更何况他人？ 李宪出人意表的豪迈举动，裴家八兄弟才会觉得是肝胆相照，从而对他死心塌地，绝无二心。 “好，就让你这个破虏将军率领前锋。”李宪也算从善如流：“我要提醒你一句，蒙陀纠和霍尔跶忠勇可嘉，但是他俩都有一个巨大的弱点。别看他们的兵器都在七十斤上下，那是因为他俩的爆发力很强，却不耐久战。” 裴凤琦微微一笑：“昨天考核时候为了震慑那些俘虏，裴小七和蒙陀纠、霍尔跶他们都展示过自己的武艺，互相之间真刀真枪打过三场。前三个回合，裴小七只能单纯防御，从第四个回合开始才能展开反击。但是一过十个回合，蒙陀纠和霍尔跶就只能甘拜下风。” 李宪神情严肃：“为大将者，知己知彼至关重要。只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败。你是裴家军的后代，这些常识都明白。此次北上所遇到的敌人，都是陌生对手，一定要慎之又慎。” 裴凤琦义气勃发：“公子放心，我绝对不敢堕了飞狐军破虏将军的威风，一定会小心在意！” 既然裴凤琦要打前锋，李宪只好让尹风儿她们赶制一面大旗，也就是用羊羔皮拼接起来，然后用朱砂写上“破虏将军裴”五个大字。 结果大旗做好了，尹风儿她们勤务排都是奴隶出身，肯定没有人会写字。 裴凤琦和裴小七都是裴家军后代，他们能够写字，但是李宪发现和自己的水平差不多，拿出去都丢人。 没有办法，李宪出来打仗没有带秘书，只能等耶律余里衍明天过来之后再说。 “破虏将军？”耶律余里衍第二天傍晚一过来，听说晋升裴凤琦为破虏将军，脸色就变得非常古怪。 李宪脸上似笑非笑：“怎么，不行么？” 耶律余里衍的脸色很不自然：“我不想问这个将军衔是谁加封的。就目前的征讨对象来说，应该叫讨逆将军，再不就叫荡寇将军，你为何偏要搞一个破虏将军？” 李宪知道耶律余里衍的老毛病又犯了，看见破虏这两个字，她又联想到自己身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必须是破虏将军。”李宪一脸严肃：“余里衍，你应该很清楚，飞狐军的第一军团，绝大部分兵源就是契丹兄弟，说明我对各部落没有偏见。但是，漠北的情况不同，这些部落曾经的确表面上都臣服与大辽国。” “你仔细想想，这些臣服于大辽国的各部落，真的都臣服了吗？没有，从来都没有过！据我所知，他们的反叛一次接着一次，让大辽国消耗了一大半兵力，结果最后女真鞑子渔翁得利。我不会歧视契丹兄人，但是这些部落都是番虏。” “随你！这帮喂不熟的狗东西，大辽国的最后时刻，他们都坐山观虎斗，的确应该受到教训。”耶律余里衍提笔一挥而就，随即嫣然一笑：“我已经决定在你身边当小女人了，接下来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如何呢？” 又来了！ 李宪看见耶律余里衍的笑脸就浑身冒热气，总觉得身体的有些地方很不自在，只好使劲地一挥右手掩盖过去：“先破虏，然后再那个什么，到时候再说了！” “说正事儿！”耶律余里衍脸色一整：“韦冬宁都和我说了，这一次你是要和漠北的所有部落见个真章。但是我提醒你，按照你和裴凤琦计划的方案，最后肯定没有好结果。这些地方叛服不定，大家都知道。除非你能把他们都杀绝，否则就不能按照你的方案行动。” “哦？”李宪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顿时有些担心起来：“救兵如救火的道理你应该懂。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话赶紧说。” 耶律余里衍点点头：“你的胸襟气度果然非同一般，我否决你的既定方案，居然没有恼羞成怒，实在令人敬佩。既然如此，我就说说自己在来的路上考虑的方案。” 第0597章 裴凤琦扬名 军人，驰骋疆场是他们的使命，追求的是建功立业，百战封神。 降服古床儿之后的第五天日落十分，李宪集中所有部队，正式任命裴凤琦为前军主将，并授予破虏将军的大旗，也算是变相的登台拜将。 这是飞狐军历史上的第一次，也是李宪第一次如此庄重下令出征，并且当众嘱托裴凤琦以方面之重，其目的就是要让一切变得师出有名。 仪式非常简短，气氛极为肃穆，旷野之上弥漫着一种慷慨萧杀之气。 裴凤琦接过破虏将军的大旗，还有李宪郑重交给他的千里眼，也就是李宪自己的那个单筒望远镜。然后一声令下，前军五千人拔营启程。 破虏将军裴凤琦，飞狐军军史上第一位获得将军封号的人。虽然是迫于形势需要的变通之举，有机缘巧合的成分，但这份荣耀无以伦比。 因为裴凤琦率先拜将，他手下不能没有哼哈二将，所以两员将领也水涨船高。 裴小七才十六岁，被晋升为银枪校尉，白马、银枪、银甲、银盔，外加一张两石铁胎弓，简直就像赵子龙再世。 内黄八骑都是这副装扮，李宪称之为“银甲八彪”。主将裴凤琦当然也是如此装备，胯下白马就是李宪当初赠送的宝马踏雪无痕。 蒙陀纠的箭术过人，被晋升为鸣镝校尉，红马、长柄铁骨朵、铜盔、铁甲，外加一张三石铁胎弓。蒙陀纠原本没有盔甲，这套装备是耶律大石手下猛将独眼龙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并不是说统兵大将就可以为所欲为，而是说他可以根据实际需要，统一调动兵力对敌作战。 裴凤琦承担了前军主将的重任，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白虎营的两个辎重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抽出来，侦察营的两个辎重连也抽出来，和裴凤琦的护旗连组成中军。 这样一来，裴小七的白虎营、蒙陀纠的侦察营，手里都是六个战斗连，没有丝毫拖累，增强了部队的机动性，这是草原作战的基础。 裴凤琦统帅六个连组成中军，蒙陀纠的侦察营六个连为左翼，裴小七的白虎营六个连为右翼，彼此之间相距十里，仿佛中军张开的两条巨大的臂膀。 五千大军呈一个倒三角形阵势，也是标准的犄角之势，恰如一头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向北面一口咬了过去。 萨利川，南北长六百里，东西宽度两百多里，狼居胥山南面的一片天然好牧场。 凡是好牧场，就必然是好战场，可以摆下数十万铁骑。 紧急驰援是一回事，行军作战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要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所以裴凤琦严令各部压制行军速度，确保马力留有足够的盈余，六百里路程用了三夜两天才走完。 俗话说：心急手不急。就是这个意思。 第四日凌晨，裴凤琦接到蒙陀纠通信排传来的消息：“将军：我们侦察营和敌人发生接触，击溃对方哨探两百骑，并抓住三个活口。经过审问，蔑儿乞惕部的大营在西北二十里，特此前来禀报！” 战斗就要从这里开始吗？ 裴凤琦精神大振：“立即回去传达我的命令：侦察营就地列阵，养足马力待敌！来人，命令右翼裴小七的白虎营向西靠拢，距离侦察营五里列成阵势。白虎营的两个辎重连把驮马移交给侦察营辎重连，然后随我行动。驮马式弩箭连就地布成防御阵势，保护我部辎重。” 裴凤琦肯定早有谋划，临敌之际略作调整，他的身边就有了一个护旗连、两个辎重连的战斗部队。 日出时分，裴凤琦率领三个连赶到前方，在一处高坡竖起了自己的大旗。左前方三里是蒙陀纠的侦察营，右前方三里是裴小七的白虎营。 裴凤琦举起望远镜把前方扫描一遍，侦察营和白虎营虽然已经布成阵势，但是所有人都站在地上牵着战马，让战马恢复体力的同时，还能够啃几口草。 就像遥望大海一样，从远处看去，草原上好像是一马平川，其实不可能都是绝对平地，有着范围广阔的巨大起伏。 蒙陀纠和裴小七果然会找地方，他们都占据了一处高坡。西北方向是一片略显低陷的平坦草原，这是预留给敌人列阵的场地。 虽然高坡和平地的绝对高差不到二十米，但对战马启动加速来说，就是一个关键因素。 战场上讲究先到为君，后到为臣。裴凤琦他们在凌晨突然来到战场上，完全出乎敌人预料。 直到这个时候，裴凤琦才明白李宪的意思是什么。 裴凤琦出身将领世家，当然清楚朝廷誓师出征的基本程序，一定要选一个良辰吉日，还要告天祭地，而且还是上午出兵。 可李宪反其道而行之，居然是日落时分授旗，入夜时分下令出发。 “原来公子早就计算过行军的时间，让我们能够在天亮时分突然出现在敌人身后，这样才能提前抢占有利地形。难怪公子再三强调：为大将者，必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因地制宜，灵活机动。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公子说的有道理！” 裴凤琦在这里感叹公子李宪的高明之处，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望远镜里面，已经出现了敌人的身影。 虽然敌人还在二十里开外，但是望远镜的优势显露无遗，裴凤琦已经完全看清了敌人的来势。 敌人的兵力应该在八千到一万，相当于自己兵力的两倍。分成四个方阵向前平推过来，这是标准的横阵，也就是横向排列的一字长蛇阵。 裴凤琦发现敌人推进的速度很快，但是阵型并不严整，说明这些人是仓促集中起来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裴凤琦发现敌人绝大部分没有盔甲，连皮甲都没有。但是每个方阵里面，还是有几个人穿着红牛皮胸甲，这应该就是将领。 蔑儿忽都！ 敌人接近到十里左右，裴凤琦终于看清了一面大旗，随询问护旗连里面的向导兵，才知道大旗上的四个字，叫做蔑儿忽都。 向导兵，就是这次从俘虏兵里面物色出来的。老连队里面的骨干都抽出去作为扩编的连排级军官，补充进来的俘虏兵被称之为向导兵。 “将军，蔑儿乞惕部落内部，分为兀洼思、麦古丹、脱脱怜、察浑四大部，构成了蔑儿乞惕部的核心。蔑儿忽都是察浑部的头人，说明过来的这些人都是察浑部落的常备军，总兵力应该在一万八千骑左右，现在过来了一半。” 裴凤琦不得不承认，地头蛇就有地头蛇的优势，一个普通小兵都比自己知道得多。 部落头人蔑儿忽都亲自带兵过来，而且还是蔑儿乞惕部的核心力量，那就是绝对主力部队，裴凤琦觉得浑身发热，仿佛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出其不意，自己已经做到了。攻其立足未稳，现在正是时候。 “命令：裴小七率领白虎营三个连，立即冲击敌人左翼第一个方阵；蒙陀纠率领侦察营三个连，立即冲击敌人右翼的第一个方阵！我们三个连冲击敌人右翼第二个方阵，跟我来，杀——” 裴凤琦发出命令之后，从地上拔起镔铁长枪飞身上马，然后大喝一声向前冲去。护旗连保护破虏将军的大旗紧随其后，两个辎重连分为侧后两翼，组成一个大箭头射向敌群。 裴凤琦以寡敌众，率先发起冲击，一次就出动九个连两千五百多人的兵力，只留下六个连作为预备队。 裴凤琦选择攻击敌人右翼第二个方阵，就是因为蔑儿忽都的大旗在这里。 所谓兵对兵，将对将，军旗所指，就是攻击的主要方向。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大军一动，裴凤琦的意图就表现得非常明显。 右翼的裴小七率领三个连，进攻敌人左翼第一个方阵，实际上是策应性进攻，主要目的是按住长蛇阵的蛇尾。 左翼的蒙陀纠率领三个连，进攻敌人右翼第一个方阵，依然是策应性进攻，主要目的是按住长蛇阵的蛇头。 裴凤琦率领三个连直扑敌人右翼第二个方阵，这才是主要进攻方向，其目的是打蛇打七寸，直接攻击敌人的主将。 裴凤琦的护旗连，来自内黄裴家堡，这一次抽调一个排下去扩编当官，另外三个排就是贴身亲兵，也是冲击最强的三个长枪排，装备飞狐军的制式兵器：二十四斤的镔铁长枪。 裴凤琦一马当先。这也没办法，李宪从保州城蔡攸手中抢来的踏雪无痕，没有战马能够跟得上。 所以裴凤琦一马当先，银盔银甲，白马银枪，仿佛虚空之中射出一道白色闪电。那真是寒光一闪，人头落地！ 裴凤琦宝马凌空飞越，长枪一招双龙抢珠，两个敌人被刺于马下。踏雪无痕闯入敌群之中，巨大的撞击力当场把正面的一匹马给撞飞了。 好一个裴凤琦，李宪晋升他为破虏将军，果然没有选错人！ 只见他把长枪往得胜勾上一挂，子母双锏已经到了手中。随即左右开弓，左手锏抵挡敌人的兵器，右手锏专砸敌人的马头！宛如猛虎直入羊群，挡者披靡。 宝马前突，双锏翻飞。仅仅三个眨眼的功夫，裴凤琦和踏雪无痕身上，就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染红。 护旗连紧随其后，两个辎重连张开两翼，顿时把敌人的第二个方阵一分为二，惊天动地的大混战随即展开。 双方一交手，正规军和部族军之间的差距就体现出来。 李宪编练军队，是以班为战斗单位。一个班十七人，一共分为五个三才阵。 每个三才阵都是当先一人进攻，左右两人专职防守。转移进攻方向之后，就换成另外一人进攻，两个人防守。 在此基础上，五个三才阵构成一朵梅花阵，正副班长手持长枪左右照应，然后滚滚向前碾压。 裴凤琦率领三个连八百四十多人，杀入两千多敌人组成的方阵之中，居然如鱼得水，四处横冲直闯，根本无法阻挡！ 第0598章 不学楚霸王 兵法云：凡战，以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 防守反击，以寡击众。这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给自己确定的战术原则。 居于这个指导思想，所以他在组建军队的时候，严格推行三才阵，违令者斩。 李宪强制推行三才阵，实际上就是用三分之一的力量投入进攻，用三分之二的力量进行防御，从而形成每一个战斗单位都坚不可摧的基础。 三才阵虽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投入进攻，但这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全力进攻，根本不用考虑防守的问题，所以进攻更加犀利，突袭威力更大。 阵法，是华夏民族天人合一的思想精髓，强调张弛有度，攻防结合。这个年代的番邦蛮夷，还处于结绳计数的蛮荒时代，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 后世的林大帅，把三才阵的精髓发扬光大，于是才有了人民解放军的传家宝：三队一组的三三制，从此陆军天下无敌。 蔑儿忽都带兵前来迎战，居然摆出一个凤凰单展翅的雁行横阵，这是一个偏重于防守的态势。 长蛇阵注重前后呼应，彼此之间保持紧密联系，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呼应。 雁行横阵是一字长蛇阵的变体，各部之间不是从前到后的纵向排列，也不是从左至右的纯粹平行排列，而是一条呈四十五度角的斜线面对敌人，具有攻守兼备的效能。 如果对手把兵力集中猛攻一点，雁行横阵就能够从防御态势转化成进攻阵型，演化成中央突破，两翼包抄的大鹏抄水阵 裴凤琦出身将领世家，对于兵书战策烂熟于心。 蔑儿忽都摆出雁行横阵，裴凤琦顿时明白对方并没有做好全力一击的准备，还处于犹豫不定的思想状态。 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这是前敌大将最忌讳的事情。 但是裴凤琦略一沉思，就明白蔑儿忽都为何采用这个阵势了： 敌人的主要力量都在北面的毕长青身上，对于南面突然出现的援军有些措手不及，所以临时派出一支部队，当然偏重于守势。其目的是搞清虚实，然后再做出决断。 敌人赞成的我们就反对，敌人想干成的我们就粉碎。这是李宪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原则，裴凤琦听得耳根都起茧子了。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这也是李宪强调的原则。敌人想首先僵持一番，然后慢慢摸清自己的虚实，裴凤琦绝对不能答应。 既然敌人还没有做好攻、防的最后决策，战斗力就不能充分发挥出来，这是发起进攻的最佳时机。 居于这种想法，裴凤琦毫不犹豫主动发动进攻，彻底打破敌人的如意算盘。 攻击一字长蛇阵，要诀只有一个，三员猛将同时出击，掐头、拦尾、打七寸！ 书中交代，蒙陀纠率领侦察营三个连就是要死死按住长蛇阵的头部，也就是进攻敌人右翼的第一个方阵。裴凤琦率领三个连，承担着打七寸的重点进攻任务，进攻敌人右翼的第二个方阵。 也就是说，蒙陀纠在和裴凤琦是邻居，他们之间相隔三里左右！ 蔑儿忽都，作为敌人的主将，他遭到猛烈进攻的时候，应该是左右两个方阵就近增援，这是一字长蛇阵的精微要义所在。 可是，右边的方阵被蒙陀纠给按住了，目前已经乱成一团。一字长蛇阵如果不能首尾呼应，那就是一条死蛇。 蒙陀纠原是江湖中人，常年坚持练硬气功，因为偷了折可存的宝马才逃到草原上。他的耐力虽然有所欠缺，但瞬间爆发力却很强，兵器是六十八斤的长柄铁骨朵。 六七十斤的长柄铁骨朵，实际上就是一柄大铁锤，只不过锤头上有拇指大小的铁钉。这一锤砸下去，即便是神仙也要脑袋开花。 程咬金凭借三招半通吃天下，蒙陀纠比程咬金厉害。因为他练过硬气功，憋足一口气可以砸出去十二锤。 现在不需要蒙陀纠有多大耐力，因为他一连十几锤砸过去，顿时把敌人十多匹战马的脑袋砸得粉碎，让敌人一阵大乱，这就足够了！ 的确足够了。因为在敌人看来，蒙陀纠简直是一尊杀神，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不是敌人不想冲上来，关键是没有战马愿意冲上来。 俗话说：宝马通灵，趋利避害。 蒙陀纠专砸马脑袋，让附近的战马察觉到巨大危险。看见血淋淋的铁骨朵，附近的战马就纷纷往旁边闪避，因为铁骨朵上面沾满了战马的脑浆、血液，带着浓烈的死马气息。 没有战马靠近，敌人也就到不了身边。蒙陀纠真正的威力终于体现出来，那就是他身上的三石铁胎弓，可以射到一百二十步开外。鸣镝校尉名不虚传，凡是居心不良的敌人，全部被他的狼牙箭射下马背。 敌人右翼第一个方阵就是蛇头，现在已经被蒙陀纠死死按住，根本无法增援主将蔑儿忽都。 敌人左翼第一个方阵是蛇尾，遭到银枪校尉裴小七的狂冲乱打，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无法重新集结起来，同样不可能增援主将。 敌人右翼的第三个方阵是蛇身，暂时并没有遭到攻击，所以在第一时间增援上来。 至此，敌人的九千大军全部投入战斗，也成为他们瞬间崩溃的导火索。 裴凤琦预留六个连的预备队，当然不是吃干饭观风景的。无论是白虎营的副营长楚赫诺，还是侦察营的副营长霍尔跶，都紧盯着战局变化。 现在敌人已经全部被卷入战局，再无兵力可用。就好像一个武林高手卯足了力气，把一记绝招使到极处，已经不可能再有变化。 楚赫诺和霍尔跶几乎同时发动，分别带领三个连冲下高坡，冲击目标正是敌人主将所在的第二个方阵。这里是七寸，也称之为蛇胆，或者叫阵胆。 裴凤琦率领的三个连猛攻七寸，已经被敌人围在垓心，看似岌岌可危，但是因为阵法环环相扣的关系，短时间之内牢不可破。 恰在此时，外面杀声震天，霍尔跶挥舞着七十二斤的长槊率先杀到，和裴凤琦里应外合，顿时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 楚赫诺率领三个连从东北方向杀入敌群，又把敌人撕开一道口子，顿时首尾不能相顾。 裴凤琦身边集中了九个连，两千五百多人猛攻蔑儿忽都，兵力方面占了局部优势。在敌人第三方阵冲上来之前，裴凤琦终于占据了上风。 蔑儿忽都抵挡不住三路猛攻，被迫下令第二方阵往后退三里，准备重新集结阵势，蓄积力量发起反击。 这个办法对付一般的部族军还行，但是面对裴凤琦他们就上了大当，再想扳回来可就难了。 因为这个局面是裴凤琦发起攻击之前就已经谋划好的，预留的六个连就是为了同时攥成拳头，给敌人的核心部位致命一击。 最要命的地方在于，裴凤琦的宝马踏雪无痕实在太快。 敌人刚刚往后略一退却，裴凤琦已经闪电般冲到，手中四十八斤的镔铁长枪一招乌龙摆尾，只听咔嚓一声，蔑儿忽都的旗杆被砸断！ 蔑儿忽都的将旗一倒，距离稍远的敌人还以为主将被杀，顿时军心大挫！ 两军正面对搏，拼的就是一股气势。 蒙陀纠、霍尔跶都是山西境内的土匪出身，浑水摸鱼的诀窍掌握得炉火纯青，绝对是宗师级别。 蔑儿忽都的大旗一倒，他们顿时用蒙兀儿的鸟语高声狂呼：“蔑儿忽都被杀啦——敌人已经完蛋了——” 这一喊不要紧，自己人当然是精神百倍，敌人的战斗意志大幅削弱。一进一出之间，整个战场局势瞬间颠倒。 兵力占优势的一方纷纷往后退，看样子想尽快脱离接触，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兵力处于严重劣势的一方，居然毫不退让，而是猛打猛冲。给敌人的感觉就好像信心十足，可以把对手一口吞下去。 信念，是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而且坚不可摧。 裴凤琦一马当先再次闯入敌阵，破虏将军的大旗自然是奋勇前进。 裴小七、蒙陀纠、霍尔跶、楚赫诺，这四个人都算是人尖子。看见主将裴凤琦丝毫没有收兵的意思，他们不约而同齐声呐喊，带领自己的部队发起了殊死进攻。 崩溃！ 再顽强的敌人，面对一群有进无退的强大对手，神经也有崩断的时候。 蔑儿忽都首当其冲，根本无法站稳脚跟，只能被迫继续后退三里多远。 此消彼涨。 蔑儿忽都的被迫退却，反而助长了进攻部队的嚣张气焰，部队的士气越来越高，挥舞着兵器狂呼呐喊，催动战马向前猛冲，如潮水一般的攻势越来越猛，蔑儿忽都亲自率领的第二方阵率先崩溃！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是出发之前，李宪再三交代的战术原则。现在才过了三天时间，裴凤琦当然不会忘记。 裴凤琦把长枪往上一举，随即往前一指，同时大吼一声：“公子命令我们：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全军不用顾惜马力，给我杀光当面之敌——” 将为兵之胆，气为兵之魂。 主将裴凤琦始终冲在最前面，身后的两个营四千余人更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广袤的草原上已经被浓烈的血腥气笼罩。 敌人无法站稳脚跟重新集结，主将蔑儿忽都的生死也无人知道，当然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只能一退再退，转眼就是十多里，距离自己的大营已经不足二十里，应该很快就能够逃离死亡阵线。 恰在此时，敌人撤退的正面突然出现三支部队，每支部队大概一千二百人，仿佛三支利剑一闪即至，迎头撞入敌群之中，顿时血光乱闪，人仰马翻。 主将蔑儿忽都撤退的时候在最前面，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大营方向会出现敌人，根本没有机会做出任何调整，自然率先接敌。结果一招还没使完，眨眼之间被擒！ 第0599章 余里衍献计 原来，耶律余里衍否定李宪单纯增援毕长青的全军突袭战术，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李宪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何况目前是解除毕长青面临的危机，那就更要慎之又慎。 耶律余里衍是这么说的：“公子，漠北森林之中的那些部落，基本上都是野人，或者说根本就不算人。他们征服其它部落，信条是杀、杀、杀！把对方杀得胆寒，然后才会臣服。可是我们人少，无论怎么打，都不可能把他们杀光。” “我总结朝廷和他们作战的教训，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第一场遭遇战的时候，就把他们打得失魂落魄，彻底丧失反抗的心思。用第一场的血腥杀戮告诉他们：我们才是猛虎，他们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听了耶律余里衍的一番话，李宪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同时也明白了当年的霍去病为何能够立下奇功。 霍去病手下只有五万人，面对四十多万匈奴人，处于绝对的劣势。 正是因为霍去病不计代价的疯狂杀戮，终于彻底摧毁了匈奴人的战斗意志，一口气就向西北退出去六千多里。 从那一刻开始，只要听到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名字，匈奴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夹起尾巴赶紧逃走。 李宪原来的计划，是利用前军把敌人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后续部队紧跟着压上去，让敌人心存顾忌，不敢立即调动主力部队重新合围，毕长青就可以从容调整。 在敌人举止失措的关头，自己或战或走，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定论。 耶律余里衍强烈反对：“你的这个想法属于老成持重，希望能够前后兼顾，左右逢源，当然有可取之处。可是你忘记了对手是谁，这种面面俱到的战术，最后必定彻底失败。” 李宪还是第一次和耶律余里衍讨论战术，所以他非常虚心：“说说看，把你的观点全部阐述清楚。” 耶律余里衍神情严肃：“毕长青所部对于我们来说，属于战斗力强悍的主力部队，敌人并不知道。我们这路援军除了裴小七的白虎营、蒙陀纠的侦察营之外，都是女人和小孩，但敌人也不知道，这就是我们的胜机所在。”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长远战略是他的短处，具体的战术是他的长处。 耶律余里衍点到为止，但是李宪几乎在一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要点！ 第一，这次面对的敌人凶残成性，首先就要以毒攻毒，以杀止杀，把敌人彻底杀丢魂。一听到仙授大将军李宪、破虏将军裴凤琦的名字，就已经肝胆俱落。 第二，毕长青本来是主力部队，但目前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一定要把增援部队打成敌人眼中的主力部队，让敌人以为毕长青那些人不足为虑。 第三，一旦敌人判断的主次颠倒，就必然重新调整兵力部署，李宪和毕长青的机会就来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给裴凤琦的命令，首次没有强调“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用兵原则，而是把毛伟人的原话送给他：“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李宪的这个命令，没有进行过多解释。在裴凤琦看来，这就是一条决死的命令，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裴凤琦的理解正确，李宪就是要让前军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然后才有更大的阴谋诡计！ 明白了耶律余里衍的战术思路，李宪终于明白萧芸娘为何如此忌惮此女。 其实，耶律余里衍的指导思想很简单。如果放在放在后世解放军里面，中级军官瞬间就能够明白其中的精髓。 耶律余里衍的意思是：用裴凤琦他们的局部牺牲，给敌人造成一个巨大的错觉，认为被困在狼居胥山的那支部队，不过是一支诱惑对手的偏师，真正的主力部队现在才来！ 局部服从整体，个人服从全局。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这是最基本的战术设计原则，李宪当然明白。 要想让敌人数万大军产生一个巨大的错误判断，仅仅依靠裴凤琦率领的两个营五千余人，那还是不行的。必须还有相应的阴谋诡计，才能够实现预想的战术目标。 长远的战略，仿佛一幅气势恢宏的画卷。具体的战术，恰似一曲节奏明快的乐章。 根据耶律余里衍的战术建议，李宪很快做出调整，让自己的战术行动，能够把每个节点都演化成美妙的音符： 第一，裴凤琦的前军五千余人抛弃一切幻想，不用考虑任何条件，不用计较任何牺牲，必须用最坚决的态度，用最快的速度，从正面打垮敌人。 第二，必须有一支机动突袭部队，而且能够后发先至，在裴凤琦后面出发，却能够提前赶到预定战场，然后成为彻底打垮敌人的奇兵。 第三，必须伪装一支貌似强大的殿后部队，在两支部队后面十里左右缓缓推进，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李宪原本让邱瘸子的那个连当先导，带领裴凤琦直插狼居胥山，打通和毕长青之间的联系。既然现在要调整，所以邱瘸子那个连没有跟随裴凤琦行动。 不过，邱瘸子按照李宪的命令，给裴凤琦画了一张行军地图，标明了预定战场的大致区域，要求裴凤琦的行军误差不能超过二十里。 裴凤琦在检查白虎营、侦察营出发准备的时候，李宪也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对自己的警卫营进行筛选，一共挑选出八个连两千多人。 李宪随即下达命令，组建了一支快速突袭部队，总指挥就是邱瘸子。 邱瘸子带领自己的那个连，然后补充警卫营的两个连为中路。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分别率领三个连，作为左右翼。 这支部队一人双马，利用邱瘸子走过一次熟悉地形的有利条件，抄近路后发先至，提前隐蔽在预定战场西南侧。 耶律余里衍把自己的望远镜交给孟威，确保他们能够随时看见裴凤琦的战斗动态，确定自己的出击时机。 裴凤琦一马当先闯入敌阵，猛攻敌人主将所在的方阵，最后陷入重围的时候，邱瘸子作为总指挥，差点儿按耐不住带兵增援。 还是孟威跟随李宪的时间长一些，而且对裴凤琦、裴小七、蒙陀纠的能耐了解更深，再加上裴凤琦还有三分之一的人马没有投入战场，所以没有同意暴露行踪。 果然不错，随着霍尔跶、楚赫诺率领预备队投入战斗，蔑儿忽都顿时被打得溃不成军，被迫一退再退。 尤其是裴凤琦突然一反常态，命令部队发起决死冲击，蔑儿忽都为了安全起见，只好率先后撤。 西北三十里就是蔑儿乞惕部的大营，那里还主力两万大军，所以蔑儿忽都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多大危险。 没想到距离蔑儿乞惕部中军大营不到二十里的时候，迎面突然出现三支人马！ 冲在最前面的一人身材不高，但是双手横托一把古怪的大刀。左边一个人的身材也不很高，手中一把五股托天叉。右边一人身材高一些，手里是一根金黄色的铜棍。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邱瘸子，他们分别率领三个连，仿佛三个箭头朝敌人迎面射去。 蔑儿忽都率领部下全速撤退，傻金刚孟威他们迎头高速撞了上来。两下相向运动，速度提高一倍。 蔑儿忽都发现敌人的刹那，傻金刚孟威已经飞马赶到，双臂一翻，合扇板门刀一个反相斜削，催马迎上来的两个家伙横尸就地。 蔑儿忽都不是文弱书生，而是凶悍的察浑部落头人，在察浑部落有巴图鲁之称，同样是力大无穷之辈，并非胆小怕死之徒。 两个贴身亲卫一个照面被杀，蔑儿忽都的五花马就到了，乌黑色的长槊挂着风声，朝傻金刚孟威拦腰扫了过来。 傻金刚孟威先后在猛将完颜赛蛊、阿尔瓦手下吃过大亏，现在临阵对敌已经小心很多，此刻当然不会选择硬拼。 蔑儿忽都的长槊扫过来，孟威并没有硬接，而是刀头点地用力一撑，顿时飞身而起，随即一推刀柄放弃了自己的合扇板门刀，然后凌空一拧腰身，刚好落在蔑儿忽都身后的马屁股上！ 孟威右手抓住蔑儿忽都的战甲后面的护脖，左手闪电般一顶他的后腰，同时大吼一声：“给你孟爷爷起来！” 呼啦的一声，傻金刚孟威果然豪气冲天，居然把蔑儿忽都和他手中的长槊举了起来！ 也就这一个眨眼的功夫，陈团、邱瘸子一左一右杀到，配合裴凤琦、裴小七、蒙陀纠前后夹击，数千敌人终于彻底崩溃。 傻金刚孟威一挺腰身，举着蔑儿忽都站到了马背上，同时怒吼一声：“仙授大将军李宪已经带领天兵到此，所有人放下兵器投降，不然小爷把他撕成两半！” 这是傻金刚孟威第二次生擒敌人主将，当然是李宪提前下达的命令，也是战术调整的一个主要内容。 李宪计划调整的核心内容，就是要一战全歼敌人的第一支部队。不管来多少人，哪怕把三个主力营全部牺牲掉，也必须全歼对手，从而给敌人造成不可抗拒的心理压力。 后世的中央红军遭到蒋某人的围追堵截，蒋某人亲自飞抵贵阳坐镇指挥。 毛伟人和朱伟人为了实现将军抽车的战术目标，命令一支偏师猛攻贵阳，结果面临一个营的敌人疯狂反扑。 为了让蒋某人错误地认为红军主力攻打贵阳，朱伟人亲自带领自己的警卫排增援上去，把反击出来的一个营就地全歼。 将军抽车，兵临贵阳逼昆明，这是二十世纪上半叶最经典的战例之一，李宪一万年都不会忘记。 所以他这次要剽窃一番，然后进行适当变化，好好教训教训野蛮残暴的蒙兀儿森林部落。 第0600章 无兵添帐篷 一口吃掉敌人反击出来的九千人，造成大军猛攻敌人中军大营的态势，逼迫蔑儿乞惕部落从狼居胥山撤兵，这才是李宪和耶律余里衍统一的战术方针。 自己能够投入作战的部队不足七千，要想让敌人的九千人一个都逃不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敌人的大头人，让他下令全军投降。 此前一战打垮白鞑靼部落的七千大军，裴凤琦把大头人古床儿生擒活捉才是关键步骤，今天必须故技重施才行。 傻金刚孟威在夔龙潭有偷袭擒拿敌人主将的“先进经验”，所以这次李宪把活捉蔑儿忽都的重任再次交给他。 部落的大头人被敌人活捉而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部族军的普通军卒，除了相当一部分的奴隶之外，另外一部分就是不同级别的奴隶主。没有大头人，就没有了号召力，整个部落就完了，最后全部要变成别人的奴隶。 能够当大大小小的奴隶主，脑袋瓜子比猪脑袋还是强不少。 他们发现敌人抓住自己的大头人并没有当场杀掉，说明很可能还有回旋余地，所以各级奴隶主纷纷叫喊，阻止自己的部队继续溃逃。 经过近十分钟的混乱，残存的六千多人终于放下了兵器。一场志在必得的大血战，终于按照预定计划落下了帷幕。 这的确是一场鼓舞人心的大胜仗，整个过程持续大概三个小时，刚刚接近中午就已经解决战斗。 裴凤琦率领的白虎营、侦察营以损失三个连八百多人的代价，当场杀死敌人两千三百多人，俘虏蔑儿忽都以下六千九百多人，缴获战马八千余匹，兵器之类的东西也堆成山了。 邱瘸子找到裴凤琦、蒙陀纠，故意高声说到：“仙授大将军的主力部队就在后方十里，让我代传命令：鸣镝校尉蒙陀纠，你的侦察营押送俘虏返回。破虏将军裴凤琦，立即指挥部下打扫战场，然后寻找地方扎下大营，准备迎接敌人的疯狂反扑！” 孟威、陈团、邱瘸子的三支人马，已经把警卫营的兵力带出来三分之二。 李宪身边还剩警卫营长章明率领的一千多俘虏兵，再就是一个女兵连，还有从白鞑靼部落敲诈来的一千二百少男少女。 主力部队？能够投入战斗的部队全部在这里，仙授大将军还有主力部队吗？ 裴凤琦、蒙陀纠一瞬间就有些懵了：公子李宪难道真是神神仙下凡，具有撒豆成兵的绝顶神通不成么？不然的话，怎么又弄出来一支主力部队？ 他们这些前军当事人都想岔了，李宪的主力部队，那还真是主力部队。除了不能打仗之外，干其他的事情还可以将就。 虽然李宪的中军大帐没有能战之兵了，但是蒙陀纠的侦察营返回去，李宪身边就增加了两千多人。单从人数来说，李宪身边就会达到五千人左右。 如果把六千多俘虏押回去，他们肯定会被严格看押起来，当然不可能发现李宪手里其实没有兵力。 然后命令六千多俘虏在中军大营侧面扎下营寨，敌人从远处一看，李宪身边还真有几万人的模样。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是李宪经过耶律余里衍提醒之后，重新设定的战术计划一部分。 根本目的就是要把敌人的主力部队吓唬住，让他们从狼居胥山撤兵，把毕长青的部队解放出来。 原来，耶律余里衍在月牙泡兵营，突然接到李宪的紧急命令，要把孟威和陈团的四个连调走，就已经察觉出了大麻烦。 经过仔细询问韦冬宁，耶律余里衍才明白李宪的真实想法，所以她也在内心深处开始紧张谋算，结果发现凭借李宪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大辽国历史上，曾经九次派出大军深入漠北平叛，最近的一次就在二十年前。 耶律余里衍虽然没有经历这些战争，但是她在皇宫中耳闻目染也知道不少，所以对于如何对付蒙兀儿森林部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正因为如此，耶律余里衍离开月牙泡军营的时候，把李宪仓促弄出来的六辆梭镖密集阵搬上牛车运了过来，然后才给李宪提出建议。 梭镖密集阵数量虽然不多，但这绝对是能够就地取材的杀器。作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耶律余里衍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威力。 李宪调整部署最后的一个环节：狐假虎威之计。 裴凤琦和蒙陀纠的推断没错，李宪因为先后得到了耶律余睹、耶律大石、古床儿的全部物资，再加上自己的部分，仅仅帐篷就足够八万人之用。 孟威、陈团、邱瘸子带兵出发之后，李宪和耶律余里衍随即拔营启程，而且命令韦冬宁、章明率领警卫营剩下的一千多人快马加鞭，率先赶到预定地点开挖十二座营区的壕沟，要求每座营区按照六千人的标准挖壕沟。 章明，原本是一个小乞丐，后来被招收进入飞狐军少年营崭露头角，得到李宪赏识并带到东京汴梁成，一路上都是耳提面命。 飞狐军少年营三千多人，暗地里都把李宪当父亲，章明当然是李宪的死忠分子。 韦冬宁心思单纯，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公子李宪，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 有了韦冬宁和章明具体指挥，很快就用壕沟划定了一个的巨大营区，直径超过十里，可以容纳七万人。 李宪和耶律余里衍带领女兵连，还有一千多少男少女赶到之后，就立即开工搭建帐篷，数量越多越好。 古人无兵添灶，李宪无兵搭棚。 十二座兵营，女兵连占了一座，临时命名为内卫营。警卫营一千多人占了两座，临时命名为前卫左营、前卫右营。六百对少男少女占了两座，临时命名为后卫左营、后卫右营。 这五座兵营都高挂军旗，拱卫着两座金顶大帐：仙授大将军李宪，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另外建立一个俘虏营区，就在兵营西侧五里。蒙陀纠的侦察营回来之后，当天夜里占据了靠近俘虏营的四个营区。 大头人蔑儿忽都、小头人一百四十多人，并没有留在俘虏营，而是带进兵营用两个排单独看押。 如此一来，李宪预设的十二座大营，就已经占据了九座。如果按帐篷数量计算，应该接近五万人。 当天傍晚时分，蒙陀纠、霍尔跶带领白鞑靼部落补充的新兵，进入战俘营开始新一轮的选拔兵源程序。 现在大敌当前，白虎营和侦察营在上午一仗，加起来又损失了三个连八百多人，必须尽快补充完整，准备应付更加严酷的战斗。 李宪的部队挑选补充兵源并不难，只需要三个程序就能完成：第一，把所有奴隶挑选出来。第二，完成力量的考核。第三，基本战术技能考核。 孟威、陈团率领的警卫营留在前线，把蒙陀纠的侦察营替换回来，就是因为蒙陀纠和霍尔跶在白鞑靼部落五年多时间，比较清楚大漠各部的情况，便于完成征兵工作，实现以战养战的目的。 通过连续不断的战斗，李宪的指导思想也慢慢清晰起来：虽然不可能灭掉所有部落，但是所过之处把最精锐的奴隶兵源全部挑选走，同样能够极大的削弱大漠各部的实力。 经过一天时间的忙碌，挑选出新兵员两千人，挑选出甲等战马三千匹。兵器到没有什么好说的，缴获的都是那种木柄铁骨朵，重量在十多斤到二十多斤不等。 李宪每次挑选的兵源，并不是把所有奴隶都带走，要求年龄都在十八岁以下，而且都是力量出众之辈。 奴隶没有灵魂，也没有自己的主张，而且对生死没有多大恐惧，所以战斗力很强。 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李宪并没有对这些奴隶兵进行教育，更没有讲解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内容。 和部族军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而且各连的连排长都和他们一起吃饭，居住的帐篷也属于同一等级，没有任何人搞特殊。 正是这种以身作则的潜移默化，被挑选出来的新兵很快就有了一些精气神，走路的身板挺直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除了补充白虎营和侦察营的战损之外，另外组建了一个一千二百人的补充营，李宪的中军大营已经初具规模。 与此同时，裴凤琦率领的前军完成了战场清理，最艰苦的埋尸工作告于段落。三座大营就建在此前发起进攻的三个高坡上，和李宪的中军大营相距六里左右，可以前后呼应。 日落时分，西北方向出现一支骑兵，人数大概三百多人。 这是一支哨探部队，一直来到裴凤琦大营前面三里左右，才停下来窃窃私语。 他们这一路上过来，草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还有十几座新土堆赫然在目。种种迹象表明，此前肯定爆发过一场大战。 唯一不清楚的是，蔑儿忽都所部九千人，居然一个都没看见，连尸体也没看见一个。 裴凤琦早就从望远镜里面发现了这批人，所以他把大营外面的哨兵全部收回来，给敌人的探子一个莫测高深。 “不用理他们！弩箭连加强戒备，辎重连喂养战马，其他人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对于敌人究竟会采取什么应变对策，裴凤琦拿捏不准。 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左翼孟威和陈团，裴凤琦这才派出传令兵从后营出去，把目前的动态向李宪禀报。 裴凤琦拿捏不准，李宪和耶律余里衍接到消息之后，同样只能有一个初步推测，也不可能搞清楚敌人到底会如何对应。 就像两个人下棋一样，李宪已经下了一招，而且大叫一声：将军！ 蔑儿乞惕部的大头人脱脱别乞，到底是上仕，还是飞象，还是把老将崴出来，目前不得而知。 没想到第二天凌晨，裴凤琦送来一封蔑儿乞惕部的战书，让李宪开始伤脑筋。 第0601章 敌人要斗将 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仿佛从地下冒出来，而且出现在自己侧后，距离只有三十里。 如此巨大的威胁，只要是带兵之人就不会视而不见。 自己派出去的九千大军突然不翼而飞，统兵大将自然会全身冰凉，手脚麻木。 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漠北第一势力的掌舵人，今年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 探马回报：大头人蔑儿忽都奉命带领九千人出战，居然不翼而飞了。 察浑部落，是蔑儿乞部落的四大核心部族之一。蔑儿忽都和脱脱别乞两个人之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绝对不可能偷偷跑了。 既然蔑儿忽都不可能逃跑，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敌人一口给吃了。 能够一口吃下九千大军，而且一个人都没逃出来，敌人究竟来了多少军队？ 脱脱别乞百思不得其解，心头升起若干念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剩下越来越深的恐惧。 其实，脱脱别乞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后悔： 狼居胥山突然冒出来的这股敌人，原本是冲着八剌忽部落来的，而且还派人过来和自己协商联手。 就因为对方是可恶的汉人，结果自己放弃和八剌忽部落的血海深仇，在人家身后来了一刀。 现在人家的主力部队来了，蔑儿乞惕部当然要遭到报复，蔑儿忽都可能就是人家报复的第一步。 蔑儿乞惕部落从来都是四位一体，遇到如此大事，脱脱别乞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对帐篷外叫道：“来人，马上把兀洼思部头人乌尔台、麦古丹部头人蒙里克、脱脱怜部头人都拉尔请过来！” 乌尔台、蒙里克、都拉尔，三个人都是三十出头年纪，穿着右开襟的竖领长皮袍，缠着橙黄色宽腰带，脚上穿着翘头毡靴。 三个家伙一进来，简单听了脱脱别乞的解释，顿时叫嚷起来：“脱脱别乞，你疯了吗？蔑儿忽都生死不明，你居然想和可恶的汉人讲和？就算蔑儿忽都的九千人没有了，我们三部还有两万四千人，你手上也有三千近卫，怕什么？” 脱脱别乞沉声说道：“据探马来报，对方打出的旗号是破虏将军。这不是一般的部落之争，很可能是南方朝廷的军队打过来了。这些汉人，很可能是南院大王的军队。” 麦古丹部的头人蒙里克首先跳起来：“契丹人被女真人打得狼狈逃窜，他们的朝廷已经完了，有什么可怕？我怀疑就是契丹人在南面无法立足，所以北上抢我们的地盘，我的麦古丹部就首当其冲，岂能退让？” 脱脱别乞双手一摊：“那你们说怎么办？蔑儿忽都的九千人一个上午就完了，我们现在的兵力能不能挡住还难说，难道要回去重新征集人马？” 乌尔台、都拉尔商量了一下才说道：“把所有部族动员起来，整个大泽西部全都乱了，得不偿失。最好是把梅里急部、纠尔毕部的人从狼居胥山调回来，然后集中我们的力量和南面的汉人军队再打一次。” 脱脱别乞还是有些犹豫：“梅里急部只有两千人，纠尔毕部也只有三千人，全部集中起来也只有三万人，你们保证能打赢吗？” 蒙里克满脸鄙夷地说道：“南面的汉人没什么了不起，一头狼就可以咬死他们，岂是我蒙古勇士的对手？给他们下战书，如果他们能够单挑打赢我们的那些巴图鲁，我们再讲和也不迟！” 就这么地，脱脱别乞他们商量之后，提出了十二阵单挑决胜负的条件，然后派人送过来一份挑战书： “汉人的破虏将军，我们随便拿出十二个人，只要你的人能够单挑打赢他们，我们就歃血为誓，不再抗拒。如果你们打输了，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正是因为接到这封挑战书，李宪留下警卫营长章明看守大营和战俘，然后带着耶律余里衍、蒙陀纠、霍尔跶立即赶到裴凤琦的前军大营。 两军阵前斗将，这可不是后世的拳击比赛，而是真刀真枪以命搏命。看起来是最简单的事情，却是最危险的战斗模式，一个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 几个人把将领反复推敲一番，能够出战的人只有裴凤琦、裴小七、孟威、陈团、蒙陀纠、霍尔跶。 裴凤琦有些迟疑的问道：“公子，如果想通过斗将决定胜负，最好派人去把卜辙、向成、嵬名巫达、夏存智、孟犇他们找过来，此战必胜。仅仅是我们六个人，只怕很难说。” 李宪很快摇摇头：“绝对不行！毕长青那边我已经另有安排，肯定不能抽掉他的人。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敌人调回来，如果调动北面的人，那又变成走回头路了。” 说到这里，李宪停住了嘴巴，开始倒背双手来回转圈。 仔细考虑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才沉声说道：“能够斗将是最好不过的，这样可以减少我们的伤亡。派人回信，不管他们出多少人，我们这边七个人应战。除了你们六个人之外，把我也算上！” 裴凤琦首先反对：“公子，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也是蔚州飞狐军的主心骨。不管多么艰难，也没有让你出战的道理。大不了我们接受车轮战，拼掉他们十二个人。” “废话！”李宪笑骂道：“如果你们都完蛋了，老子让谁去冲锋陷阵？再说了，老子又不是泥捏的，追魂枪的名号也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难道是白捡的吗？只要你们每个人胜一场，剩下的六个对手全部交给我，老子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宪一锤定音，然后经过双方快马来回送信磋商，最后确定第二天辰时开战。 临阵斗将，表示双方不想彻底撕破脸皮，而是寻找一个互相妥协的台阶，一般是部族军之间的争斗才会如此。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两年，李宪还是第一次碰到临阵斗将的战斗。 前一世仅仅在书本上看见过，现在终于要亲眼见识一下，甚至还有可能要亲自上阵，李宪几乎一晚上都没合眼。 侦察兵最喜欢的是偷鸡摸狗，把下三滥的精髓发挥到极致，李宪最反感逞匹夫之勇单打独斗。 李宪也很清楚，站在大局的立场上来看，尽可能减少伤亡打服各部，有些事情就必须去适应。 天还没亮，裴凤琦就已经传下军令，裴小七的白虎营、孟威的警卫营就开始生火烤肉。 “擂鼓，布阵！” 太阳露出红彤彤脸蛋的时候，裴凤琦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擂鼓，其实就是飞狐军里面的大铜锅，又称之为诸葛鼓。据说是诸葛亮发明的，宿营的时候烧水做饭，打仗的时候翻过来就是铜鼓。 飞狐军里面使用的铜鼓，是李宪结合后世的铜鼓研究成果，和陈老幺等工匠复制出来的，浇铸工艺极为复杂，一共有四十九道工序。 飞狐军每个排都有一面两用的铜鼓，一个连就有四面。 白虎营九个连就是三十六面，邱瘸子另有重任，已经带着自己的那个连离开了。所以孟威和陈团率领八个连，也有三十二面铜鼓。 将近七十面铜鼓一起敲动，咚咚咚的声音在草原上飘荡开去，厚重肃穆的节奏感动人心魄，草原上顿时升起一股萧杀之气。 日上三竿，西北方向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三个巨大的方阵出现在视线中。 裴凤琦端起望远镜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们这里不到五千人，敌人居然出现动三万大军，如果他们突然变卦就麻烦了！” 李宪有些担心，但口头上很轻松：“只要敌人保持密集阵型，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命令弩箭连的十六架弩床在阵前一线摆开，彼此之间相距一百步。敌人移动到六百步的时候，立即发射一轮弩箭。我们人少，绝对不能让敌人靠得太近。” 弩床，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具有极大的威慑力。一轮弩箭发射出去，敌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蔑儿乞惕部擅长弓箭，尤其出产神箭手，这是他们不把其他部落放在眼中的基础。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 神枪手干不过机枪，机枪干不过大炮，神箭手肯定无法抗拒弩床，李宪始终坚信这一点。 把敌人当在一里之外，而不是普通斗将“一箭之地”的距离，这是李宪早就谋划好的。 一箭之地大概是一百三十步，也是神箭手和强弓手的打击距离。而弩床的打击距离超过六百步，打击距离超过强弓手的五倍多。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三万敌人都是神箭手，射不了这么远也是白搭。而李宪这边的十六架弩床，已经达到了杀伤距离。 嗒嗒嗒——对面冲出一匹红色战马，马背上的家伙不断挥舞着一面小旗子，嘴巴里还在叽哩哇啦乱叫。 李宪摆摆手：“什么玩意儿，老子听不懂！蒙陀纠，你上去会会他。” 蒙陀纠呵呵一笑：“让我们别放箭，他是过来谈比试规则的。没事儿，我这就过去会会他。” 李宪冷哼一声：“既然他们把主力部队都带出来了，你就尽可能慢慢扯，我们不着急！最好你们两个人扯完了，也不用打架才好。” 成天在心里想美事儿，那绝对不是办法。李宪希望拖延时间，敌人不会同意。 蒙陀纠纵马上前没多久，估计说了不到三句话就圈马返回来：“公子，他们就两个条件，第一不能以多为胜，第二不能在后面放冷箭。” 李宪点点头：“这个还比较公平，不以多为胜，对我们人少一方有利。不能放冷箭，是因为他们担心我们的弩床。既然人家发话了，那我们就要接着。孟威做好准备，第一阵就是你，希望你能够旗开得胜！” 耶律余里衍立即出言阻止：“第一阵就让孟威出战，不合适！仅仅从个人战斗力来说，孟威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排第一。” 李宪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能这么办。孟威打第一阵，首先试探一下敌人的强弱再说。” 第0602章 李宪留后手 耶律余里衍不同意让傻金刚孟威打头阵，李宪一定要让他打头阵，是因为他们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一个聪明人经常会犯的错误。 聪明人觉得，底牌要一张一张翻出来，不能一下子就把最厉害的底牌打出去了。 耶律余里衍的意思是，第一阵应该故意示弱，让敌人摸不清虚实，接下来就会束手束脚。 李宪认为自己的人手有限，首先要确保首战不败，让对方不敢太放肆，然后才能见机行事。 耶律余里衍和李宪的想法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让敌人摸不清虚实，出发点完全一致。 事实上他俩太聪明了，居然想到一起去了，结果犯了一个错误：敌人的第一阵并没有藏着掖着，居然派出一员虎将！ 当傻金刚孟威一连三个回合都没有占便宜的时候，耶律余里衍和李宪同时明白自己错的太离谱！ 对方出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对于漠北深处居然会有身高超过一米七的人，李宪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历史资料记载，贝加尔湖周边的森林部落，北宋年间的成年男子平均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到一米六四左右。 按说打斗的距离接近三百米，是无法估计出对方具体身高的，可是耶律余里衍和李宪都有望远镜，想不看清楚都不行。 看清了对方的身高，也就看清了对方的兵器：长柄铁骨朵。 蒙陀纠的兵器也是长柄铁骨朵，重量六十八斤上下，实际上就是锤头带凸起铁钉的大铁锤。 书中交代，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跟随李宪的时候才十二岁多一点。现在过去了大半年时间，也就十三岁而已。 虽然傻金刚孟威因为从小练武，而且生活水平很高，身材比普通人高一些，但也就一米五左右，和对手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俗话说：身大力不亏，一力降十会。 力量来自何方？力量来自肌肉和韧带。两个人的兵器重量差不多，身高的优势就会愈发明显。 好在傻金刚孟威的合扇板门刀，并不是他力量的极限，而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好，所以重量方面有所保留，不然今天真糟糕了。 如果知道对方会出来这么一员虎将，李宪就会把蒙陀纠派出去。 蒙陀纠的纯力量赶不上傻金刚孟威，但是蒙陀纠修炼硬气功从不间断，咬足一口气的瞬间爆发力却非常离谱。 如果让蒙陀纠迎战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利用瞬间爆发力把对方砸趴下，从而很简单获胜。 现在，双方已经打了三个回合不分高低，李宪没有办法中途换人，只能干着急。 反观当事人孟威，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力量也在慢慢增加。 半大孩子都有这个毛病，总觉得自己精力过剩，有力无处使，所以是最喜欢捣蛋的年龄，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突然碰到一个实打实的强劲对手，傻金刚孟威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特别兴奋起来，每一招都是硬碰硬，根本没有丝毫胆怯避让，这也算孽障怪胎。 两个人化身铁匠，你来我往之间，转眼就是八个回合，两个人的兵器每一次都是扎扎实实撞在一起，让观战的敌我双方都哄然叫好。 这是出于对猛将的敬佩，没有丝毫敌我关系的杂念，全都是出自真心的呐喊喝彩。 数万人齐声呐喊，宛若山呼海啸一般，李宪还是第一次听见，也让他内心深处热血沸腾。 古人云：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当统帅的人，没有不喜欢猛将的，都希望自己手下猛将如云，李宪当然也不例外：“他娘的，老子应该把这家伙收归己用！” “算了你！”耶律余里衍在一旁冷笑道：“也就是我了，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汉人当个宝贝。大漠深处的森林部落，看见你们汉人就恨不得啃成骨头渣子，你还想让他给你当打手吗？” 一听也是，李宪对那家伙又爱又恨，捏着望远镜的双手都骨节发白，这不是生气，而是紧张，因为场中的两个人已经到了决胜关头。 看着看着，李宪突然失声叫道：“好，打得好！傻金刚这个小犊子玩意儿，真他娘的打得好！” 耶律余里衍刚才和李宪说话，本来已经把望远镜放下了。突然听见李宪大声喝彩，顿时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是好！ 原来，对战双方的傻金刚孟威和对手倒还没有什么，也没有力竭的模样，依然是精神抖擞。 可是他俩都是力大无穷之辈，全力挥舞兵器狂呼酣战，每一次的硬碰，撞击力就会叠加在一起，然后往外传递。 狂暴的力量爆发出来，会传递到什么地方？不可能传递到空气中，那就只能传递给战马！ 前文交代过，蒙古高原的战马，身材都比较矮小。这是物种和环境相结合的产物，没有办法解决。 可是傻金刚孟威胯下枣红马，那是平阳府夏家通过吐蕃族，从域外弄回来的焉耆宝马，身体比蒙古马长了一尺多，高了一尺有余。 前面刚说过：身大力不亏，一力降十会。 傻金刚孟威比地方矮一大截，但是他的宝马比对方大了一号。蒙古马一般也就一千多斤，傻金刚孟威的这匹枣红，起码都有一千六百斤！ 数百斤的体重之差，短时间还看不出效果。焉耆马虽然起步速度不是最快，但最大的优势就是力气悠长，最适合长途奔驰，久战不疲。 双方硬碰硬十三个回合，孟威的枣红马似乎刚刚把身体活动开，辗转腾挪越来越灵活。 对方的大红马就不一样了，因为嘴角都开始出现白沫，这是体力即将消耗殆尽的征兆。 在冷兵器年代，大将无马，被动挨打，这是常识。 李宪叫好，就是因为他发现孟威不可能战胜对手，但是枣红马肯定远胜对方。最后的结局不是两个猛将分出胜负，而是战马决定高低。 转眼之间，两个人硬拼半个小时，孟威枣红马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咔嚓——两个人的兵器再一次撞到一起，对方的红马一声哀鸣，往后连退三步，身体都有些打颤。 刷的一声，傻金刚孟威把合扇板门刀收了回来，倒提在身后说道：“你的力气很大，但是战马不行！再打下去的话，你固然不会输，但是你的战马就会倒下。你回去换马再战，如何？” 对面的大汉收起铁骨朵问道：“汉人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孟威小脸一扬：“我叫孟威，人称傻金刚，仙授大将军的近卫。” 大汉点点头：“我叫博尔忽，是麦古丹部头人蒙里克的亲兵百夫长，等我换马再战！” 博尔忽调转马头退下去更换战马，暂且不提。 孟威也赶紧回到李宪身边，把自己和博尔忽的战斗过程说了一遍，同时和呆霸王陈团换了战马。因为他俩都是枣红马，鸾带、马鞍一模一样，外人看不出什么区别。 李宪一直等孟威把气息调匀，又把战马换好，这才轻声说道：“你没有利用战马的优势取胜，有古代名将的气度。虽然不符合老子的作风，但对今天来说处理非常恰当。记住一条：确保自身安全才是最关键的。在此基础上尽量利用战马的优势拖延时间，那就最好。” 就这功夫，对面的博尔忽换了一匹大黑马出来，傻金刚孟威飞身上马，拖着合扇板门刀冲了出去。 现在两个人都基本上知根知底，而且战马体力充沛，所以交手的速度比此前快多了，转瞬就是五个回合不分胜负。 博尔忽的优势就是力气大，大战经验丰富，往往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孟威的优势是宝马更灵活，弱点是年龄太小，硬碰硬的大战经验不多。但年龄小也有好处，那就是学习很快。随着战斗的进行，孟威的刀法越来越纯熟。 耶律余里衍看得神采飞扬：“照这么打下去，孟威这个小家伙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取胜是迟早的事情。公子，敌众我寡，僵持下去对我们有害无益，你为何让他拖延时间？” 李宪摇摇头低声说道：“敌众我寡是你说的，敌人并没有彻底搞清楚。再说了，韦冬宁不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命令她传达一个消息，这就需要时间。只要这场比斗能够坚持两天，究竟是不是敌众我寡，那可说不好！” 耶律余里衍眉头一皱：“现在是公平斗将，如果你搞什么诡计，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漠北森林部落残暴不仁，崇拜勇力和血腥，谋略诡计并非所长。一旦把敌人的三万大军激怒，你准备如何应付？” 李宪眯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比斗，鼻孔里哼了一声：“如果他们善始善终公平斗将，然后送上我需要的东西表示臣服，老子也会正大光明，自然没有阴谋诡计。如果他们胆敢变花样动手脚，老子就有阴谋诡计让他们长长记性。” 耶律余里衍有些吃惊：“我们的兵力已经用到极处，该想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依然是虚张声势，无法摆脱目前兵力严重不足的困境。难道你是神仙，还有底牌没有亮出来？” 李宪呵呵一笑：“我家乡有句俗话：没有底牌不当流氓。如果蔑儿乞惕部落一上来就发动混战，老子肯定无计可施，只能退避三舍。但是他们居然想通过斗将把我们逼退，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说了半天，李宪也没有说出心中的秘密，更没有解释韦冬宁究竟干什么去了，让耶律余里衍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可惜没有时间再问。 傻金刚孟威和博尔忽第二轮大战一个多小时，同样因为战马无法支持下去，结果没有分出胜负，最后只能以平手收场。 孟威纵马返回，李宪派出的第二员将领，居然是长槊将领霍尔跶。结果没有出现意外，霍尔跶三板斧之后力气耗尽，支持不到半个小时就败下阵来。 蔑儿乞惕部落一平一胜，顿时士气高涨。 第0603章 特遣第四营 李宪针对蒙兀儿部落采取行动，并非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实际上有所侧重，下手的力度还是区别对待的。 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八剌忽部落，这是李宪下决心要灭掉的三个部落。前面两个已经被毕长青灭掉，现在就剩下八剌忽部落。 至于蔑儿乞惕部落，属于贝加尔湖西部的森林部落，从来就是乞颜部落、泰赤乌部落和八剌忽部落的死敌。 蔑儿乞惕部落的人种有问题，除了残暴嗜血之外，从来就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诞生，未来千年之内没有南下的野心，不会对大汉民族产生威胁。所以李宪并没有想把他们灭绝，目的是适当削弱他们的实力。 蔑儿乞惕部落提出斗将分胜负，说明他们正在犹豫不决，需要时间来确认当前的态势。 对方需要拖延时间，李宪策应毕长青也需要时间，再加上斗将还能减少伤亡，可谓是正中李宪下怀。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所以李宪在第一时间把韦冬宁派出去，利用个人武功高强的优势赶到狼居胥山毕长青那边，传达一个绝密命令。 韦冬宁一个往返就是六百里，她需要时间。毕长青接到李宪的命令开始调整部署，也需要时间。归根结蒂，就是李宪需要时间。 正因为如此，李宪让傻金刚孟威第一个出战，前后拖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打成平手，让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增添了一定信心。 霍尔跶紧接着出场，支撑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败下阵来，蔑尔乞惕部落顿时士气大振，让脱脱别乞看见了更大的希望。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排兵布阵。”耶律余里衍放下望远镜，满脸疑惑地看着李宪：“你看霍尔跶一败，对方的气势越来越盛。主将所在的小方阵原本藏在大阵之中，现在已经来到前面，说明他们觉得胜券在握。” 李宪没有给耶律余里衍解释什么，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对旁边的裴凤琦说道：“现在快正午了，让蒙陀纠出去应付一阵。胜负无所谓，自身的安全第一。” 蒙陀纠通过李宪的解释，已经明白争胜负是次要的，拖延时间才是关键，所以他并没有拿出硬气功拼命，而是压住节奏和对手周旋。 前军主将裴凤琦突然轻声说道：“公子，我明白里的意思了！” 李宪刚才没有解释自己的忧虑，耶律余里衍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裴凤琦神情严肃：“公主，我说自己已经明白公子的用意，果然只能如此才能摆脱危机。” 耶律余里衍还是没有明白过来：“说说看，也让我涨涨见识。” 裴凤琦微微一笑：“公主你想，我们的能战之兵不足一万，敌人的主力部队接近三万。因为没有搞清楚我们的虚实，所以才会通过斗将进行试探。如果我们表现的太弱，敌人很可能产生新的想法。如果我们表现的太强，敌人也会有新的想法。” “我也明白了！”耶律余里衍恍然大悟：“森林部落都是亡命之徒，实际上就是赌徒心理。公子担心敌人恼羞成怒一拥而上，所以要让敌人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认为通过斗将获取最大的利益，从而避免全军混战的不利局面。” 李宪在一旁点点头又摇摇头，依然没有解释，实际上他根本无法解释，因为主动权不在他手中，而是在狼居胥山的毕长青手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蔑儿乞惕部落提出斗将，这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遇到。他对蔑儿乞惕部落的唯一认知，就是弓箭非常厉害。 正因为如此，比斗开始之前，他心里有两个担心： 第一，蔑儿乞惕部落的弓箭极为厉害，而且兵力是自己的好几倍。一旦双方发生混战，李宪承受不起巨大的人员伤亡，同意斗将才能回避这个恶果。 第二，斗将虽然可以减少士卒伤亡，可一旦比斗失败，折损的就是大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万一不小心损失一员大将，李宪更加不能承受这种结局。 蔑儿乞惕部落大力士“巴图鲁”，武力值究竟有多高？不清楚。斗将会有多大风险，自然也不清楚。对于不可预知的事情，是战场决策最忌讳的问题。 带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李宪对于安排谁出战可谓是伤透脑筋。 选择傻金刚孟威第一个出战，李宪也是仔细考虑过的，主要还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让裴凤琦、裴小七看看敌人的套路。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虽然才十二三岁，但是力量并不弱，而且招式也很连贯，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甚至丢掉性命的可能性较低。 结果比斗两个小时没有取胜，说明敌人的第一阵也是志在必得。这个结果让李宪有些意外，但最后打成平手不会过分激怒敌人，混战没有爆发，总体来说也能接受。 有了第一阵博尔忽的参照系，李宪对于蔑儿乞惕部落巴图鲁的实力有了一个直观认识，让霍尔跶第二个出战，就是想坚定敌人的信心，免得爆发混战。 霍尔跶果然在第七个回合落败，让敌人士气高涨。李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蒙陀纠和对手纠缠一个多小时，最后两个人的战马都精疲力尽。蒙陀纠没有同意更换战马再战，结果被迫打成平手，这个结果敌我双方能够接受。 裴家枪法迅若雷霆，和大辽萧家枪法不相上下，在草原上根本没有对手，裴凤琦、裴小七俩兄弟才是李宪的杀手锏。 裴凤琦没想到李宪让自己提前出战，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纵马而出，凭借手中镔铁长枪快如闪电的的招式，还有宝马踏雪无痕的巨大优势，最后毫不意外连胜两场。 这样一来，李宪这边两胜两平一负略占上风。 因为天色已晚，李宪提出双方分别后退五里宿营，来日天明再定胜负。 经过蒙陀纠到敌人阵中一番磋商，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居然同意了李宪的提议。 得到切确消息，李宪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一些，同时命令部队后撤扎营，全部埋锅造饭。 话说韦冬宁一人双马连夜奔向狼居胥山，三百多里路一个晚上就跑到了。然后放弃两匹战马，施展轻功从密林的树梢腾挪上山，很快就秘密会见毕长青，然后交给他一封信。 毕长青简单看了一下书信内容，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蔑儿乞惕部落的主力全部出动了？” 韦冬宁点点头：“不错，公子答应对方斗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边。” 毕长青摇摇头：“只要没有蔑儿乞惕部落在后面捣鬼，仅仅是北面的八剌忽部落一万多人，问题并不大。卜辙和向成率领的青龙营、嵬名巫达的党项独立营、加上我临时组建的儿童团就可以搞定他们。公子只让你带走孟犇的特遣第四营，我就有些担心了。” 韦冬宁有些奇怪：“公子都已经算好了，你担心什么？” 毕长青仍然摇头：“特遣第四营都是郭壁镇出来的精英，而且战马、兵器、盔甲最完整，是我们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营。但是只有两千一百多人，如何能够对付蔑儿乞惕部落的数万大军？” 韦冬宁不以为意：“公子算无遗策，我从来不担心。公子就让我问一句话：如果没有孟犇的特遣第四营，你能不能吃掉八剌忽部落的一万五千人？公子特别交代，漠北十月底就会急速降温，甚至会大雪封山。我们两万多人需要建立大营过冬，必须争取时间。” 毕长青神情肃穆地说道：“公子临时整编一群乌合之众，就可以对付蔑儿乞惕部落的三万多人。我集中所有主力还不能干掉八剌忽部，我也没脸继续呆在这里。” 既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毕长青按照韦冬宁的要求，立即把各部主将召集起来。 韦冬宁当众宣布：“公子命令：晋升毕长青为军师将军、卜辙为破锋校尉、嵬名巫达为横勇校尉、夏存智为虎贲校尉、冀昌为靖难校尉。责成毕长青指挥所部打垮八剌忽部落的主力，迫使他们签订臣服盟约。” “为了进一步削弱八剌忽部落的战争潜力，要求他们贡献八到十岁的童男童女八百对，外加战马一千匹、狼牙箭三万支、乌藤两千根、铁桦木两千根、翎毛三百斤、上等皮毛三千张。” 副团长以上晋升为校尉，副军团长以上晋升为将军，这不仅仅是师出有名，而是让大家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不管是已经得到封号，还是没有得到封号，所有人顿时情绪高涨。 当天晚上，韦冬宁带领孟犇和结讹保忠的特遣第四营，以连为单位秘密下山，开始实施李宪真正的阴谋诡计。 特遣第四营原来的编制是四个骑兵连、两个驮马式弩箭连、一个辎重连。根据李宪的命令，韦冬宁仅仅带走了四个骑兵连一千二百多人。驮马式弩箭连、辎重连都留给了毕长青。 大概在四更天左右，韦冬宁终于找到了自己留下的战马，特遣第四营开始集结，刚好处于梅里急部落和纠尔毕部落中间的位置。 韦冬宁把孟犇和结讹保忠找到一边，低声交代接下来的战术细节。 孟犇是特遣第四营的营长，就是傻金刚孟威的大哥，也是一个闷声不响的十五岁少年。结讹保忠是党项族少年，特遣第四营的副营长。 “孟犇率领第一、第二骑兵连，立即向西南穿插，突袭梅里急部落的大营。结讹保忠率领第三、第四骑兵连，立即向南扑过去，突袭纠尔毕部落的大营。” 韦冬宁严格按照李宪的命令讲解了接下来的战术步骤，孟犇和结讹保忠带队分头离去。 韦冬宁也没有继续在原地停留，而是带领特遣第四营的通信排、侦察排一百四十人出发，直接向西全速前进，开始实施李宪的阴谋诡计。 第0604章 驱虎吞狼计 原来，李宪对于如何才能彻底降服蔑儿乞惕部落，可谓是挖空心思。 漠北森林部落豺狼成性，都是毫无信誉之辈。目前通过斗将形成短暂僵持局面，是因为蔑儿乞惕部落还没有了解实情。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无论如何处理，都不能改变敌强我弱的被动局面。尤其是九月将尽，寒冬马上就要来了，李宪唯一能做的就是速战速决，给自己争取时间。 可是，如何才能速战速决呢？李宪把自己手里的兵力反复推敲了一下，只有夏存智的郭壁镇少年营才能发挥作用。 书中交代，夏存智率领的郭壁镇少年营，严格训练了五年时间，全部配备域外宝马和镔铁柳叶细甲，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郭壁镇少年营最厉害的，还是一套组合镔铁长矛，这是大夏国工匠的心血结晶。 李宪突然决定调动特遣第四营，并非一时间的心血来潮，而是在郭壁镇看见组合长矛的第一眼，对于这种兵器的用途就印在心坎上。 这套组合长枪由三部分组成：最前端是一米六的短枪，也可以叫做飞矛，就是可以投掷出去杀人。后面是两节一米长的短棍，连接起来就是两米长的长棍。 特遣第四营四个骑兵连一千一百多人，就有一千一百多根镔铁飞矛，如果一次投掷出去，就可以打垮敌人的一个方阵。然后用两米长的镔铁长棍冲入混乱的敌群，绝对能够发混出意想不到的战斗力。 李宪唯一能够突袭敌人大兵团的杀手锏，就是郭壁镇少年营的组合长矛，现在已经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这才是韦冬宁秘密前来会晤毕长青的根本原因。 投枪、梭镖，这是先秦以来的骑兵战法，而且是专门对付敌人的大兵团作战，李宪当然一清二楚。 而且他还知道，目前的小亚细亚那边，正是投枪满天飞的年代，直到八十年以后被蒙古铁骑的快速机动部队打得死无全尸，这种笨拙的战法才会寿终正寝。 女真鞑子虽然没有大批量装备投枪，但他们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打败大辽的契丹铁骑，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他们的拐子马（轻骑兵）装备了一件兵器：短柄锛钺斧。 李宪的飞狐军没有装备投掷兵器，并非不知道厉害，而是他已经和陈老幺等人秘密定型一种手弩，打击距离接近三十米，远远超过投枪和短柄锛钺斧，而且能够连续射击两次。 以前没有足够的工匠，郭壁镇的一千多高明工匠搬迁到蔚州飞狐县，让李宪的设想当成现实，目前正在批量生产，不久的将来就可以装备部队。 夏存智带出来的郭壁镇少年营，原本是按照大夏国铁鹞子训练的重骑兵，而且秘密训练了五年之久。李宪接手之后，仅仅保留了战马和组合长矛，笨重的盔甲被剔除。 孟犇和结讹保忠能够从六猛之中脱颖而出，担任营长和副营长，对于自身的特点当然非常清楚。韦冬宁把李宪的战术讲解完毕，他俩随即带队离去。 这是一次火中取栗的行动。 孟犇和结讹保忠虽然是分头行动，但实际上相距不远，因为他们都是插向梅里急部落、纠尔毕部落的结合部，然后同时对两个发起冲击。 梅里急部落的兵力是三千人，纠尔毕部落的兵力是两千人，他们的任务是监视狼居胥山上的毕长青，防止他下山冲击蔑儿讫惕部落侧后。 孟犇和结讹保忠分别带领两个连近六百人，在大半夜造成的动静当然不小，两个部落以为狼居胥山上面的毕长青下来偷袭，所以同时选择反击出来。 孟犇和结讹保忠按照韦冬宁的交待，把两个部落“勾引”到一起混战之后，就赶紧利用夜色掩护抽身脱离战场，同时杀了一个回马枪，再度冲击敌人的大营，一把大火烧光了两座大营里面的所有东西。 这一场巨大的混乱，让两个部落不仅出现了严重的人员伤亡，关键是帐篷和辎重毁于一旦，根本不可能就地扎营坚守，大头人脱脱别讫交待的监视任务也无法继续。 等到两个部落分清敌我结束自相残杀，各自约束部队之后，才发现冲击自己的敌人居然加起来也只有一千来人，顿时被彻底激怒，开始了疯狂大追杀。 解除毕长青南面的威胁，这是李宪阴谋的第一步，也算是给敌人的一道开胃菜。 看见两个部落四千多骑快速追击上来，孟犇和结讹保忠开始向南“逃窜”。这样一逃一追，转眼就是一天时间，到了第二天夜晚。 逃兵和追兵都已经精疲力尽，关键是战马承受不住了，双方不约而同选择就地休整，两股人马相距不到五百米形成僵持。 追兵可以休息，哪有逃兵也一起休息的？这是极为诡异的一幕，按说四千多追兵应该发现情况有违常理，并且应该采取相应措施才对。 可是两个部落的头人经过简单碰头，认为前方不远应该是蔑儿讫惕部落的主力，“逃窜”的敌人根本没有生路了，所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翌日凌晨，天色似亮非亮，四野薄雾茫茫，看什么都是朦胧一片。南方突然暴发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而且伴随着大地震动。 过去一日夜狼狈逃窜的孟犇和结讹保忠，此刻突然一反常态，几乎在喊杀声暴发的瞬间整军出战。 他们这一次没有继续向南逃跑，而是向北面的四千多追兵杀了回来，好似自杀式攻击一般，再度打了两个部落一个措手不及。 等到两个部落反应过来开始反击，孟犇和结讹保忠带领所部掉头就跑。 秋天的清晨情况不一样，草原上有薄薄的雾气，能见度有很大问题。孟犇和结讹保忠他们逃跑的速度极快，身影很快就要消失在薄雾之中。 被一千多敌人反复戏弄，两个部落不要说头人了，即便是一般的奴隶军卒，此刻心中也是怒火万丈，恨不得把孟犇和结讹保忠他们抓住碎尸万段，追击的速度自然越来越快。 两个部落的四千多骑边追边调整队形，仅仅两里路就已经把速度提到最大，呈八路纵队扑向南方。 怪事出现了！前面不是一千多溃兵，而是黑鸦鸦一大片，起码都有近万骑高速冲过来！ 两支骑兵部队迎头相撞！ 极速冲锋的四千多骑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调整，就一头撞向对面同样高速对冲过来的骑兵方阵，天灾人祸就此发生！ 仅仅十分之一个眨眼的功夫，两支部队就有近千人陷入冲撞踩踏之中，数百人瞬间被撞下马背，紧接着被踏成肉泥。 后面的大部队收不住缰绳，战马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涌动，南北两支骑兵一万多人出现了罕见的扎堆景观！ 那真是马贴马，人挤人，再也找不到丝毫缝隙，灾难进一步扩大。 恰在此时，西南方向一队骑兵呈散兵线冲过来，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双脚紧紧踩住马镫，臀部离开马鞍，上身一仰一俯，右臂同时向前挥动，嗖嗖嗖，一个多杆投枪划破虚空，仿佛一片银色闪电射向还在涌动踩踏的马群、人群！ 原来，东方发白的时候，韦冬宁赶到一座小山附近见到了邱瘸子，他率领一个连早就埋伏在这里。 韦冬宁还没有下马就问道：“情况怎么样？” 邱瘸子点点头：“公子估计得不错，蔑儿乞惕部落留守大营的人只有两千，主要是看管数万人一个月的粮草，并没有发现后续增援部队，说明他们的主力就是三万人。” 韦冬宁摆摆手：“既然敌人没有预留后手就行了，命令兄弟们紧急集合，我们去追赶孟犇和结讹保忠他们。” 韦冬宁带领郭壁镇少年营的通信排和侦察排，加上邱瘸子率领的一个连，总兵力也有四百多人。 他们刚开始稍稍拖在后面，如果梅里急部落、纠尔毕部落不追赶孟犇和结讹保忠，韦冬宁就会再次突袭两个部落的兵营。必须彻底激怒他们奋力追赶，才能把李宪的阴谋诡计变成现实。 后来发现两个部落全力追击孟犇和结讹保忠，韦冬宁这才带着四百多骑加速南下，在天亮之前出现在蔑儿乞惕部落的身后，随即率队踹营，然后一触即退！ 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接到报告，马上分出一万人反击，这一下终于上当了。 为将者，仅仅知兵能战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然后才能争取天时、地利、人和为自己所用。 李宪深入漠北之后，每时每刻都在观察这里的环境，比如说一早一晚都在水泡边上静坐许久。这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战略侦察兵的本能。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当李宪察觉草原深处一早一晚都会升起薄雾，能见度至少比中午下降一大半，心里就开始谋划如何利用这种自然现象。 孟犇和结讹保忠并不知道什么天文地理，不过是按照韦冬宁此前的交代，刺激梅里急部落、纠尔毕部落奋力追赶，然后利用薄雾从战场上逃逸出去。 等到南北两路敌人撞到一起，孟犇和结讹保忠又杀了一个回马枪，这才是真正的落井下石。 一千多支投枪投掷出去，杀死数百人马还是次要的。 由韦冬宁和邱瘸子率领一个连担任战场警戒，孟犇和结讹保忠所部四个连，以排位单位拉开成散兵线，紧贴着敌人外沿来回飞奔，两米长的镔铁棍轮番飞舞，把那些逃离踩踏现场的敌人全部砸下马背，这才是李宪设计的精髓所在。 用一千多人硬吃一万五千敌人，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天方夜谭。但是有了一连串阴谋诡计做铺垫，最佳歼敌时机终于被创造出来。 第0605章 李宪又无耻 两路敌人自己撞在一起，瞬间出现巨大伤亡，却不知道找谁出气，在心理上都不能接受。 最糟糕的是，一万多匹战马无法及时收住缰绳，还在蜂拥而来，导致撞击的锋线越来越拥挤，连最基本的活动余地都没有。 密集的骑兵集群无法快速疏散，蔑儿乞惕部落空有十倍的兵力，却变成了单纯挨打的“肉堆”。 有心算无心，孟犇和结讹保忠在外围痛下杀手，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 因为通信条件的限制，再加上韦冬宁和邱瘸子率领一个连在外围游动，敌人紧急送信的人全都被杀，这边发生的恶劣事件，脱脱别乞、蒙里克、都拉尔等人并不清楚。 正面战场第二天的斗将还是如期举行，李宪一怒之下居然亲自出马，而且一招之间击毙敌人大将，从而奠定了最后胜利的基础。 原来，贝加尔湖南面、西南面的牧场，分别属于梅里急部落、麦古丹部落。 毕长青突然占领狼居胥山，梅里急部落和麦古丹部落自然首当其冲，所以他们的头人表现得最为激进。 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他的部落都在贝加尔湖西侧，距离狼居胥山还远得很，所以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可惜梅里急部落、麦古丹部落坚决不同意。 梅里急部落拼命追赶孟犇和结讹保忠，正是因为这种激进思想在作怪。 而在正面战场上，第二天一大早，脱脱别乞命令兀洼思部落的头人乌尔台，率领本部八千多骑追杀踹营者，麦古丹部落的头人蒙里克就迫不及待摆开阵势，要和裴凤琦见个高低。 蒙里克今年三十多岁，也是蔑儿乞惕部落有名的巴图鲁（大力士），而且脾气极为暴躁。昨天裴凤琦连胜两人，都是蒙里克的手下，让他颜面大失。 蒙里克今天一大早就把自己部落的八千多骑拉出来，并且亲自出马指名挑战裴凤琦。表面上是要挣回自己的面子，实际上是想让脱脱别乞无法退缩。 作为八大联合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虽然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并不是因为胆小怕事，而是因为没有摸清敌人的虚实。 韦冬宁和邱瘸子率领四百多人踹营，脱脱别乞终于被彻底激怒。蒙里克脾气暴躁，并没有听脱脱别乞的解释，就把自己的部族军拉出去列阵。 但是，脱脱别乞也没有闲着，因为他身边还有一支部族军，这就是脱脱怜部落的八千骑，头人名叫都拉尔，三十多岁年纪，胯下黄骠马，手中一对金钉狼牙棒，同样有万夫莫当之勇。 蒙里克的麦古丹部族军出去之后，对李宪和裴凤琦形成了牵制。脱脱别乞随即命令都拉尔紧急出动，突袭李宪南方的大营。 脱脱别乞的这一招的确够毒辣，如果他昨天一过来就兵分两路，分别打击裴凤琦的大营和南面的中军大营，李宪肯定要手忙脚乱，最后被迫退避三舍。 可是昨天的斗将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丧失，脱脱别乞再想有所作为可就难了。 书中交代，李宪和耶律余里衍虽然赶到了裴凤琦这里，但是中军大营里面也有相应的部署，这就是新提拔的警卫营长章明，还有女兵连长耶律敏。 章明和耶律敏可以指挥的部队，分别是侦察营两千多人、半个警卫营一千多人、女兵连三百多人、俘虏兵组成的补充营一千多人，再就是白鞑靼部落的少男少女一千二百人。 在过去的一天时间里，中军大营将近五千人可没闲着，而是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六十三名工匠就没闲着，他们按照李宪的命令做了好些个事情。 俘虏了蔑儿忽都的察浑部落六千九百多人，缴获的兵器堆成山。其他的都无法派上用场，但是弓箭却能够发挥作用。 漠北森林部落使用的都是一石的猎弓，百夫长以上使用的是两石弓，但这都没啥用处，所以李宪下达了一条命令：把三张猎弓叠加起来，临时改装成猎弓密集阵，一次发射五支狼牙箭。 这种临时拼凑起来的东西，精确打击是不行的，只能用来进行遮断性拦截。唯一的优势就是把原来一百二十步的射程，提高到了两百步左右。 猎弓密集阵来不及加工底座，就用二十三辆牛车滥竽充数，每辆牛车上面安装六座猎弓密集阵，确保三百六十度方位都能够发射。 这种“牛车猎弓密集阵”用牛拉着，可以随时移动地方，李宪心中笑称为“车载式轻机枪”。 除此之外，中军大营外围的堑壕里面，都种上了缴获的猎刀、单刀，然后用草盖着。堑壕外围的两百米宽度，都铺上了钉板，同样用草盖着。 五千多人忙碌了一天一夜，李宪“无兵搭帐篷”拼凑起来的中军大营，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刺猬，可惜脱脱别乞和都拉尔都不知道。 都拉尔领命出战，他的动作同样快如闪电。八千骑分成八路纵队飞奔而来，从八个方向同时发起冲击，在草原上都是老套路，而且从来没有失过手。 都拉尔亲自带领一千多骑冲击辕门，结果首先遭到致命打击，发挥威力的正是上次对付耶律大石的东西——六座“梭镖密集阵”。与此同时，另外七个方向同样人仰马翻，开始了滚钉板比赛。 章明和耶律敏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敌人的第一次冲击就已经折损数百骑，最后无功而返。 都拉尔在辕门外侥幸逃过一劫，才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很难整，对于是否再度发起冲击，他开始举棋不定。 敌人冲击自己的中军大营，耶律余里衍首先在望远镜里面发现了。 李宪得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冲了出去：“裴凤琦回来，让老子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蒙里克！” 原来，蒙里克的一对金钉狼牙棒的确有独到之处，裴凤琦和他交手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要单纯说枪法，李宪根本不是裴凤琦的对手。在一般人看来，裴凤琦都无法战胜蒙里克，李宪上去就是送死。所以李宪一出马，让裴凤琦有些诧异。 可是战场上军令难违，而且李宪才是真正的主帅。裴凤琦自然不能抗命，更不能在一旁帮忙，这有损于主帅的声望。 “公子千万当心，这家伙还真不容易对付。”裴凤琦只好低声提醒一句，然后纵马返回。 李宪却显得好整以暇，左手提着柔铁金枪，右手把缰绳挂在马鞍前面的过梁上，一双鹰眼打量着二十多米开外的蒙里克。 这家伙身高大概一米六五的样子，此刻全身披挂，都是带铜钉的牛皮盔甲，胯下黄骠马，手中一对金顶狼牙棒，一双怪眼打量着李宪这个嘴上无毛的对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分钟，蒙里克的右手狼牙棒往前一指：“果然是南方的汉狗，居然采取车轮战！那就上来受死，还等什么？” “哈哈哈——”李宪突然仰天大笑，说出话来让双方的将士都大吃一惊：“老子本来没想杀人，但是冲你这句话，老子在一回合之内要你的狗命！” 说时迟，那时快。李宪话音未落，金玉赤骝就已经窜了出去。 刷的一声，柔铁金枪带着万点寒星，直奔蒙里克的额头、双肩扎了过去。 这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训练枪法的成果，并且先后得到萧姵、萧芸娘的指点，也是他唯一的杀着：迎面三枪，也可以叫做凤凰三点头。 打不死的程咬金还有三招半，李宪自始至终就练了这么一招 因为只有一招，所以李宪出手就全力以赴，那真是快如闪电。 枪法招式，唯快不破。 惹不起就躲开，这也是一定之规。 蒙里克不知道李宪的虚实，也没敢胡乱招架，看见枪头来势凶猛，右手狼牙棒一招孔雀开屏虚架，护住自己上半身的同时，就已经策马往旁边一闪。 二马冲锋过镫，李宪的右手突然放弃枪杆，闪电般在腰间一抹，随即往外一甩！ 呯——随着一声巨响，蒙里克的脑袋顿时炸裂成一团血雾，无头尸体栽于马下！ 左轮手枪打击五米之内的目标，那当然威力无穷。一枪爆头，这才是李宪的真正杀手锏！ 李宪没有使用飞镖、透骨钉，因为那属于使用暗器，胜之不武。 但是左轮手枪就不一样了，那叫掌心雷，属于神仙才会的法术！ 在北宋年间这个时空，使用法术不叫卑鄙无耻，那叫道行高深。 不管是道行高深，还是卑鄙无耻，反正麦古丹部落的头人送了性命，对麦古丹的部族军就是致命的打击。 落井下石谁都会，耶律余里衍更会了。 敌人的主将居然一招被杀，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耶律余里衍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往前一指，激情澎湃的一声娇喝：“杀——” “杀——” 裴凤琦也没想到李宪能够一个照面干掉蒙里克，口中大喝一声，已经挥舞着镔铁长枪向敌群冲去。 裴小七、蒙陀纠、霍尔跶、孟威、陈团纷纷启动，带领白虎营两千多人、半个警卫营一千多人发起冲击。 李宪一枪干掉了蒙里克之后，并没有勒住战马，金玉赤骝还在继续往前猛冲，仿佛一道火焰闯入敌群之中。 呯呯呯——李宪用最快的动作连开三枪，蒙里克护旗队的三条大汉全被爆头，麦古丹部落的标志——羊皮大纛轰然倒塌。 漠北森林部落把祭师奉为神灵，何曾见过如此喷火怪物？还以为是天神发怒，再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心。 八千多人顿时被李宪吓得半死，距离远的拨转马头就跑，距离李宪最近的数百人全都滚鞍下马拜伏在地。 第0606章 再封狼居胥 自秦汉以降，华夏版图上分别有东海、南海、西海、北海。 东海、南海很多人都明白，华夏版图上的西海和北海，后世叫做“湖”。西海就是青海湖，北海叫做贝加尔湖。 苏武牧羊，大节不辱。 大汉使者苏武出使匈奴被扣押十九年，又被放逐在北海牧羊。这个北海，就是贝加尔湖。 北海，对贝加尔湖来说才实至名归，“湖”这个词侮辱了它的大小，“海”才配得上它。 贝加尔湖总容积236万亿立方米，最深处达1637米，蕴藏着地球淡水量约20％，相当于北美洲五大湖的总和，超过整个波罗的海，是世界上储水量最大的淡水湖泊，可供50亿人饮用半个世纪。 假如贝加尔湖中不增加一滴水，唯一一条发源于贝加尔湖的安加拉河，需要四百年才能把水排尽。 假如贝加尔湖完全干涸，即使全世界的河流全部注入贝加尔湖，起码需要三百多天才能把它填满。 这么牛逼的一片水域，比波罗的海更大，怎能用“湖”来形容？ “水木年华演唱组”的李健不知所谓，把贝加尔湖畔唱得缱绻深情，误导了全世界。贝加尔湖的狰狞面目，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到的。 这片水域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处在一米深的封冻当中，冬季的贝加尔湖，仿佛一头能够吞噬一切的怪兽。 冬季的贝加尔湖到底有多危险，别人不知道，李宪心里非常清楚。 一战时期，俄罗斯国内爆发十月革命，布尔什维克领导的红军，与反对派和外国干涉势力组成的白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最终，有着坚强组织领导的红军获得最后胜利，落败的白军与支持者们开始逃亡。 多达一百二十五万人的逃亡队伍中，白军约五十万人，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内的沙俄时代的贵族、僧侣等七十五万人。 他们带着复辟沙皇的最后资金——罗曼诺夫王朝留下的五百吨金银财宝，用马车拉着粮食，向着贝加尔湖逃窜。 这是一次横贯一万六千里的漫长迁徙，冬季的西伯利亚严寒逼人，零下二十度的气温让逃亡的人数从一百二十五万锐减到二十五万人。 最终，这二十五万人来到了伊尔库茨克。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已经冰封的贝尔加湖。 贝加尔湖冰层厚度超过三米，跑马走车完全没有问题，越过湖面之后向南走，也许就能摆脱红军的追击。但此时风云突变，大雪裹着一股冷空气袭来，周围的气温骤然降到零下七十度。 行军的人们在这大自然的伟力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二十五万人就在这极端的温度内被迅速冻僵、冻死。 苏武当年在这里持节牧羊，趴冰卧雪十九年坚贞不屈。两千多年之后的俄国沙皇余孽，一百多万人在此丧身。除了讴歌先贤的伟大之外，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贝加尔湖的冬天是如此的凶暴无情，李宪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所以才迫不及待占领狼居胥山，然后开始动用全力准备越冬。 所谓动用全力，说的就是四万多俘虏，分别来自八剌忽部、蔑儿乞惕落等九个部落。 古人云：作茧自缚。 漠北的森林部落愚昧无知，从来就没看见过书籍，更不知道文明为何物。他们连看病的郎中都没有，生老病死都寄托给祭师和虚无缥缈的天神。 祭师自称“代天言事”，在漠北森林部落属于至高无上的存在，固然能够愚弄当地人，但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李宪亲自出马打了四枪，四个敌人全都应声爆头。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八百年以后，肯定没有人联想到什么。 可现在是北宋末年，在森林部落的蛮夷看来，李宪把手指向谁，谁的脑袋就会开花，还以为是天降神罚。 护旗排挥舞着仙授大将军的大旗紧随而至，森林部落的蛮夷并不认识“仙授大将军”这五个字，本来并没有什么。 没想到侦察营长蒙陀纠灵机一动，让补充进来的俘虏兵用本地方言大喊：“仙授大将军战无不胜，投降免死！” “仙授大将军”这个名头，让蔑儿乞惕部落的军卒不由自主联想到祭师和天神，军心顿时彻底崩溃。再加上头人蒙里克已经被打死，麦古丹部落失去了自己的主宰，现在天神封的大将军来了，谁也不敢继续反抗。 麦古丹部落的七千多人投降，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可就麻烦了。 前文已经说过，脱脱别乞的三万主力部队，就是蔑儿乞惕部落的四个部族军：察浑部落、兀洼思部落、麦古丹部落、脱脱怜部落。 察浑部落已经被俘虏了，头人蔑儿忽都还在李宪的中军大营关押着，两千精锐已经变成了李宪的补充兵员。 兀洼思部落，已经被脱脱别乞派出去追杀踹营者，目前正在遭受孟犇和结讹保忠所部的屠杀。 脱脱怜部落现在也不好，头人都拉尔第一次冲击李宪的中军大营失败，目前正在举棋不定。 四个部落的部族军，本来就已经去掉三个，唯一的麦古丹部落又投降了，结果大头人脱脱别乞身边，就剩下三千常备军。 前线突然崩溃，五里之外的脱脱别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裴凤琦率领白虎营、警卫营给包围了。 仅仅是包围，李宪并没有下令进攻，而是让蒙陀纠在麦古丹部落的俘虏里面，找到了随军的祭师，命令他进入脱脱别乞的大营，下达四个字的最后通牒：投降免死！ 古人云：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欺骗人的话说多了，说假话的人也会产生一种心理暗示。 野蛮部落的祭师，平时都把天神挂在嘴上。年长月久之下，那些祭师已经被潜移默化，相信天神存在。 麦古丹部落的随军祭师，亲眼看见李宪枪杀四人，他的内心深处就已经认为李宪才是货真价实的天神。 有了天神的指引，脱脱别乞很快就投降，李宪彻底放下心来，随即让他立即下令：属于蔑儿乞惕部落的梅里急部落、纠尔毕部落、兀洼思部落、脱脱怜部落，全部放下兵器就地待命。 李宪这里大获全胜，狼居山上的毕长青动作也不慢。 八剌忽部落的大头人，名字叫做粘巴鲁，主力部队一万五千人。 此前蔑儿乞惕部落从背后袭击毕长青，粘巴鲁自然喜出望外，所以他并没有对毕长青发起决死冲击，而是采用围困之策。 蔑儿乞惕部落突然崩溃，粘巴鲁并不知道，结果被毕长青抓住了机会。 韦冬宁指挥孟犇和结讹保忠发起攻击的同时，毕长青全军出击，在黎明之前突然发起全线反击作战。 嵬名巫达率领党项独立营、卜辙率领青龙营，一共四千多人作为突袭部队，主要任务是穿插分割。冀昌和崔昊率领儿童团六千多人随后跟进，目的是把敌人包围起来。 粘巴鲁的八剌忽部族军猝不及防，结果被分割成三部分包围起来。毕长青亲自率领三个驮马式弩箭连、特遣第二营进入前线，然后开始逐个歼灭。 粘巴鲁见势不妙，紧急传令全军突围，可惜就有些迟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追击作战，粘巴鲁虽然逃出去了，但是他的一万五千部族军已经折损大半，逃出去的还不足四千人。 粘巴鲁一跑，毕长青可就急红了眼。 韦冬宁传达李宪的军令说得很清楚：抓住粘巴鲁，让他签订城下之盟，而且要贡献八到十岁的童男童女八百对，外加战马一千匹、狼牙箭三万支、乌藤两千根、铁桦木两千根、翎毛三百斤、上等皮毛三千张。 军令如山，毕长青可不敢怠慢，只能下令嵬名巫达、卜辙紧追不舍。四千多人一连四天五夜不眠不休，终于在赤苦河南岸追上了粘巴鲁。 此刻的粘巴鲁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微风，身边只剩下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投降变成了唯一的选项。 李宪接到毕长青的报告，立即下令把自己的中军大营搬迁到黑林（乌兰巴托），八剌忽部落、蔑儿乞惕部落的所有头人、随军祭师，全部送到黑林。 立石碑、杀白马，歃血盟誓，各部落头人、祭师、战俘全体跪拜，李宪也来了一次祭告天地，重封狼居胥山。 六万多人跪在狼居胥山上面，漫山遍野都是人，可谓声势浩大。 石碑，是李宪让战俘开凿，六十三名工匠亲自雕刻，碑文非常简单。 石碑正面只有一行大字：仙授大将军李宪率部祭天。 石碑背面的文字也不复杂：大泽周边永为汉地，森林各部皆为汉民。如若反叛，必遭天谴。 为了震慑森林各部，李宪命令挑选十匹大白马牵到石碑前面，然后双枪齐发，十匹大白马的脑袋全部被轰碎。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漠北森林部落数万人亲眼看见了掌心雷的威力，谁也不认为自己的脑袋比大白马更厉害。 天神喜欢童男童女，森林各部必须“自愿贡献”。各部头人被李宪留下做客，随军祭师被放回去，要求在一个月之内把献给天神的祭品送过来。 当然，李宪既然是天神，那就应该普渡众生，起码要传授一些生活常识。 李宪知道，森林部落平时并不住帐篷，而是在山中搭建圆顶茅棚，实际上并不能有效御寒。 正因为如此，李宪命令战俘在狼居胥山南侧开挖窑洞，而且布局成阶梯状，规划了道路、排水设施、垃圾处理场。 另外就是把祭师集中起来，传授了一些最普通的草药常识，能够治疗常见疾病。 在大雪封山之前，森林各部献给天神的祭品全部到位。包括童男童女一万六千余人、狼牙箭十二万支、战马两万四千匹。 李宪没有继续为难各部头人，连带战俘也全部放了回去。 唯一补充的兵力，就是麦古丹部落的战俘，因为他们的头人蒙里克被杀，按照森林部落的规矩，麦古丹部落已经属于李宪。 做好了能够想到的准备工作，但是自然灾害依然让李宪措手不及。 第0607章 组建北海州 “蒙陀纠，这可是一件大事，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就可以的，酷寒之地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你们真想好了？” “公子，看见这座石碑就让人热血沸腾。飞狐军人才济济，并不差我们几个。既然这里需要人留下，那就让我们在这里扎根。” 蒙陀纠态度坚决，终于让李宪下定了决心。 原来，八剌忽部、蔑儿乞惕部先后返回之后，狼居胥山的气温陡然下降到零下十几度，终于迎来了1124年冬季的第一场大雪，萨利川草原平地都有两尺厚。 幸亏李宪早有准备，不仅挖了三千多个窑洞，给战马和牲口准备了大量的草料，还烧了大批木炭作为储备，西伯利亚寒潮的突袭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灾难。 没有造成很大的灾难，说明还是造成了一定灾难，让李宪必须正视现实。 这个灾难，就是毕长青灭掉蒙兀儿乞颜部、弘吉剌部、泰赤乌部、剌秃失部、扎只剌惕部、主儿乞部、哈剌鲁部之后，收拢妇孺十万多人，牲口一百七十多万头。 这些部落十二岁以上的青壮全都被杀了，剩下的十多万人全都是年轻的妇女、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非常弱。突如其来的西伯利亚寒潮，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李宪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救灾，发动所有部队让出自己的窑洞，全力安顿十多万妇孺。 李宪目前的人手可不少，除了特遣军团一万六千多人之外，各部落贡献给天神的童男童女达到两万多，麦古丹部落的战俘七千余人，挑选的白鞑靼部落、察浑部落精锐战俘五千余人，总人数超过五万。 为了抗雪救灾，李宪命令一万多战俘冒雪上山砍伐树木，要求每个人砍五根，结果除了狼居胥山主峰之外，附近几道山梁的万年古木全部被砍伐一空。 有了数万根巨木，李宪发动特遣军团一万六千多人动手，全力修建“半藏式干打垒木楼建筑”——下半截是地窖，干打垒墙体，上面搭建三层木楼。这样既能保暖，也能确保万年不遇的大雪不会封住大门。 五万多人干了一个多月，1124年十二月初，一座崭新的现代化城镇出现在漠北，李宪命名为北海将军城，就修建在黑林（今乌兰巴托）。 李宪当然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叫做将军城，那就具有小城市的全部功能。而且不是一般城市的方形布局，而是八边形布局，也就有八条通道向外辐射出去。 这种“半藏式干打垒木楼建筑”，全部按照李宪的八卦阵布局。每条边长一千五百米，外沿建筑七十二栋三层楼的房子，将军城外沿第一重就有五百七十六栋房屋，外城周长十二里左右。 每一栋都是一座碉楼，地窖作为储藏室，第一层和第二层住人，第三层安装四架重新制作的“猎弓密集阵”。 将军城每条边由外向内的房屋，一共分为八重街道，把整个城堡的通道搞得四通八达，外人进来之后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去。最后在城中央修建一栋五层八卦主楼，作为最高管理中心所在地。 李宪时间有限，不可能把将军城彻底修好，仅仅完成了中央主楼、八条边外沿的第一重和第二重建筑，一共是一千零八栋房屋，能够容纳三万人。 这肯定远远不够，距离容纳十多万妇孺和军队管理人员，还存在巨大差距。所以李宪留下一张平面布局图，需要后人用两年时间完成。 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将军城已经初步变成一座要塞，东北面的狼居胥山就是一个犄角制高点，虎视北面的贝加尔湖。 这样就需要留下军队驻守，必须是信得过的人担纲。李宪最开始的想法，是让破虏将军裴凤琦留下来。 蒙陀纠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首先提出反对意见：裴凤琦是南方人，对漠北并不熟悉，不是最好的人选。 三天后，七个人出现在李宪面前，分别是蒙陀纠、霍尔跶、乔十三、楚赫诺、耶律墨绿、萧晨露、尹风儿。 耶律墨绿，原来是耶律余里衍女兵连连长，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居然看中了蒙陀纠。尹风儿和楚赫诺都是奚族楚里部落出来的，两个人也凑成了一对。萧晨露不用说了，她看中霍尔跶让李宪大吃一惊。 来到这个时空两年之后，李宪第一次当证婚人，同时给三对新人举办集体婚礼，也算是飞狐军里面的第一次。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三对新人加上乔十三找到李宪，要求留在将军城，守护李宪立下的石碑，同时监视漠北的森林部落。 李宪、毕长青、耶律余里衍、裴凤琦、韦冬宁五个人经过协商，决定立即组建北海州，治所就在将军城。同时对现有的人员进行彻底整编，组建北海军团。 为了能够抗衡漠北森林部落，保护十多万妇孺，特遣军团带出来的先进兵器，全部装备给北海军团。 北海州的第一批居民，就是毕长青收罗来的十多万妇孺，还有一百多万头牲口。最大的毛病就是年轻女人太多，居然有五万余人，另外一半都是八岁以下的小孩子。 正因为如此，李宪决定北海军团采用双重机制组建。人员和装备都是现成的，北海军团很快就组建起来：军团长蒙陀纠，副军团长霍尔跶。 直属女兵团，团长耶律墨绿，副团长萧晨露、尹风儿。 女兵战斗营（4512人）：耶律墨绿兼任营长，平时承担将军城的警卫工作，骨干人员就是尹风儿带出来的八十七个女兵。包括六个花枪连、四个驮马式弩箭连、六个猎弓密集阵连。 女兵儿童营（4800人）：萧晨露、尹风儿兼任营长和副营长。因为缺少军官，所以分成二十个百人队统一训练，平时承担巡逻传信的任务。 骑兵第一团：下辖两个营4234人，团长乔十三，装备镔铁长枪、两石猎弓。 骑兵第二团：下辖两个营4234人，团长楚赫诺，装备木柄铁骨朵、一石猎弓。 骑兵儿童团：总人数9600人，霍尔跶兼任团长，闲暇时集中训练，平时承担放牧的任务。 这样一来，北海军团的总兵力达到两万七千多人，主战部队就是两个骑兵团八千四百多人，防御部队就是女兵战斗营四千五百多人。 为了师出有名，李宪第二次发布晋升令：蒙陀纠晋升为镇北将军，兼任北海州州长（镇抚使，知州）；副将霍尔跶晋升为平北校尉，兼任北海州副州长（同知）；耶律墨绿晋升为赞军校尉，兼任北海州参赞（她读过书，兼任秘书长）；乔十三晋升为征虏校尉，楚赫诺晋升为安民校尉，承担北海州的保卫任务。 北海州从组建开始，就是漠北深处最大一股势力，也是最富有的一股势力。毕长青席卷七个部落搜刮的财富，全部留给北海州，会让很多人眼红。 正因为如此，新军整编出来首先就是大练兵，要尽快形成战斗力。蒙陀纠和霍尔跶走马上任，带领北海军团铲除积雪，修建自己的军营和练兵场。 北海军团从诞生之日起，就是将军城和狼居胥山的主人。他们除了自己训练之外，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接手十万多妇孺的管理，同时对将军城进行完善，对周边进行巡逻侦察。这是他们今后的主要任务，也是未来的生存基础。 北海军团慢慢走向正规，其他的人当然也没有闲着。 毕长青原来临时弄了一个儿童团，六千五百人。后来各部落贡献童男童女两万多人，现在已经接近三万童男童女。 近三万童男童女里面，八到十二岁的女孩子一万二千多人，现在是张嫣儿和吴小琴带领特务排七十人单独管理，传授落霞观的基本武功。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现在已经十三岁了，他们当初带出来的四十八个郭壁镇少年，目前是一万七千童男的头领。 根据李宪的命令，童男童女都集中在狼居胥山南侧，单独建立了自己的营区，同样铲除积雪布置练兵场，每天都进行严格训练，总督察就是韦冬宁。 特遣军团有毕长青、耶律余里衍和裴凤琦管理，并不需要李宪去劳神，所以在处理完北海军团的事情之后，他终于想到了那些童男童女。 没想到仅仅看了一天，李宪就发现了新大陆，于是命令韦冬宁立即把毕长青叫过来。 李宪把毕长青带到练兵场，指着几个小孩子问道：“这几个小家伙弓马娴熟，他们居然能够和孟威、陈团对抗七八个回合，放在成年人里面也鲜有敌手。这是了不得的好苗子，他们原来属于那个部落？” 毕长青微微一笑：“公子，我当初决定使用这些小孩子，就是因为发现这几个小家伙非同凡响，事实证明后来一连串的战斗，这些小孩子发挥了巨大作用。比如说正在和陈团对攻的小家伙，原来是泰赤乌部一个奴隶的小孩，名字叫索儿罕，今年十岁。” “慢着！”李宪心头猛震，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八十年后，铁木真能够横扫欧亚大陆，被推举为成吉思汗，就是因为手下有四员猛将，其中之一就是赤老温，名字叫齐拉衮。 赤老温一家原本是奴隶，专门给头人家的绵羊剪羊毛，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救了少年铁木真。 后来铁木真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偶然想起救命恩人赤老温，于是派人找过来，让他和父亲同领千户，并且代父统军作战，是成吉思汗手下的四大猛将之一，也是蒙古十大功臣之一。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索儿罕，神箭手，就是赤老温的父亲。 铁木真的爷爷、父亲、叔叔已经全都被杀，历史上凶残暴虐的蒙古大军不可能再出现。索儿罕居然变成了自己的手下，李宪当然为之震惊。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李宪这才问道：“他旁边的几个小家伙又是谁？” 第0608章 占据可敦城 毕长青如数家珍：“不勒赤音，十二岁，扎只剌惕部；斡勤巴尔，七岁，主儿乞部；凯洛赤，十三岁，扎剌亦儿部。加上索儿罕，他们四个人已经有了神射手的苗头，而且力大无比，所以我对他们抱有很大期望。” 李宪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勒赤音，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札木合知道的人就很多。札木合是铁木真的结拜兄弟，也是铁木真统一蒙古面临的最大对手。札木合在十三翼之战中，差点让铁木真全军覆没。 不勒赤音，就是未来札木合的爷爷，那绝对不是吃干饭的！ 铁木真手下四大猛将里面还有一员大将，名字叫木华黎。毕长青所说的凯洛赤，就是木华黎的爷爷。 李宪无法解释脑袋里面的想法，只能换了一种说辞：“不行，这些少年不能这么浪费掉。你组建的儿童团纯粹瞎胡闹，不利于他们今后的发展。我决定单独组建一个少年军团，作为我们主力部队的后备力量。” “这个少年军团下辖六个营，每个营两千八百人，由我暂时兼任军团长，卜辙担任副军团长，孟威、陈团、索儿罕、不勒赤音、斡勤巴尔、凯洛赤分别担任营长。他们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训练骑射功夫。” 毕长青没有先知先觉的神通，根本不知道眼前的那些孩子，今后养出来的后代，都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毕长青不想一万多小孩子成为拖累，现在李宪要把这批小孩子带走，那真是求之不得，没有丝毫意见。 “这些小孩子我不关心。”毕长青笑道：“组建了一个北海军团，还剩下两千多俘虏兵，我的特遣军团是不是应该进一步完善？” 李宪摇摇头：“当然要赶紧完善，而且要利用这个冬天完成全部训练。但是，特遣军团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现在需要整编成另外一个正式军团，准备承担未来的战略任务。” 毕长青眼睛一亮：“未来的战略任务？公子，我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你对未来究竟如何打算，可不可以提前透露一二？” 李宪呵呵一笑：“未来具体要干什么，老子都还没有完全想好，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这个军团的名称，我现在可以让你知道，就叫做可敦城苍狼军团，你担任军团长，裴凤琦担任副军团长。” 毕长青猛地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今天终于搞清楚了公子的谋略，原来是这样！” 为了谋取大辽国可敦城御马监，李宪早就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所以给毕长青详细解释了可敦城苍狼军团的结构，具体包括一个直属警卫营、三个战斗团，总兵力一万六千余人： 苍狼第一团（4798人）：团长冀昌，副团长崔昊，直属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下辖： 苍狼第一营（2116人）：营长邱瘸子，副营长耿彪。 苍狼第二营（2116人）：营长莫怀德，副营长马奎。 苍狼第二团（4798人）：团长嵬名巫达，副团长夏存智，直属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下辖： 苍狼第三营（2116人）：营长黄淼，副营长嵬名韬。 苍狼第四营（2116人）：营长孟犇，副营长结讹保忠。 苍狼第三团（4798人）：团长裴小七，副团长向成，直属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下辖： 苍狼第五营（2116人）：营长向吉，副营长王金达。 苍狼第六营（2116人）：营长樊龙涛，副营长章明。 大宋宣和七年（1125年）春，李宪还是按照内地习俗，组织全体军民过了一个春节，同时规定狼居胥山周边各部落，今后都要过春节，包括汉民的所有节日。 在漠北深处过春节，加上组建了北海州和北海军团，整编了可敦城苍狼军团，好多人都升官了，大家都兴高采烈，但耶律余里衍却是满脸阴霾，让李宪大感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耶律余里衍恨声说道：“蒙陀纠的北海军团传回消息，耶律大石率领残部就在赛音山达水泡，你怎么像没事人一样，还在这里过春节？” 李宪能不担心吗？当然很担心。但他担心的内容，并非是关于耶律大石的消息，而是在其它方面。 耶律大石的残部盘踞在赛音山达水泡一线，说明他对大辽国的镇州西北路招讨司、可敦城御马监，还抱有极大幻想。 可是李宪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漠北的所有事情都已经时过境迁，面目全非。 漠北的十三个部落已经被灭掉或者降服，不可能成为耶律大石东山再起的基础。仅仅凭借手中残余的两千来人，耶律大石狗屁狗干不成。 抛开耶律大石这件事情，李宪担心问题一共有五个： 第一，如何搞定大辽国的镇州西北路招讨司，毫无风险的拿下可敦城御马监，毕竟那里还有四万多契丹铁骑。 第二，漠北诸部虽然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是可敦城一线还有两个强大的部落，分别是克烈部落、北阻卜部落。 第三，可敦城西南面是杭爱山脉，往西就是更加庞大的乃蛮部落，控弦之士超过四十万人，会不会发生冲突？ 第四，耶律余里衍最近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没有把复辟大辽国挂在嘴上，但是她本人心里如何想法不得而知。 第五，按照历史的固有轨迹，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已经被完颜娄室给抓住，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如果耶律余里衍得知自己的父亲当了俘虏，情况又会如何变化？ 上面五个问题，最后都涉及到耶律余里衍的态度，所以李宪才暗暗担心，却又无法说出来。 明知道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被抓，居然故意瞒着耶律余里衍，李宪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耻之尤。 反正已经无耻了，再无耻一点儿也没什么，所以李宪才在这里冒着风雪大兴土木，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可是，耶律余里衍此刻当面指出来，李宪知道必须给一个解释，否则又会引起她的无端猜测。 “余里衍，你上次说在我身边安心当一个女人，所以我才决定整编苍狼军团，目的就是拿下西北路招讨司，掌握可敦城御马监。但是，你究竟是如何想法，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确说法，所以我才举棋不定啊。” 倒打一耙，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耶律余里衍，这是李宪的拿手好戏。 “萧姵、萧芸娘能够彻底忘记大辽国，我虽然很痛心，但也能够做到。”耶律余里衍似乎下定决心重新做人：“通过这段时间，我也想清楚了。朝代更迭，这是人力无法抗拒的。大辽国自取灭亡，仅仅凭借我一个人，实在是无法阻挡。” “我今天指天为誓：从今日起，余里衍就是李宪的女人，一切唯你马首是瞻，全力辅佐你建功立业。可现在耶律大石盘踞在赛音山达水泡一线，说明他贼心不死，我担心他提前进入镇州。一旦被他得到四万铁骑，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宪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同时也是不着痕迹打预防针：“余里衍，俗话说天生一人必有一路。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我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你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同理，你父亲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坐镇山西大同府，手下六万女真铁骑，再加上十七万契丹效死营，我目前没有力量抗衡，所以救不了你父亲。这是实情，希望你能够理解。” 耶律余里衍脸色苍白，双目隐现泪光：“爹爹生我养我，但最后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要把我送给完颜宗望当筹码，自此恩怨两消。我就希望看见你成就一番事业，扼制耶律大石这个叛逆的野心。至于其它的事情，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不想计较了。” 李宪第一次拥抱了耶律余里衍一下，并且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有你今日这番话，未来不管遇到多大风险，我们都能够扛过去。耶律大石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什么也干不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接下来需要你亲自出马才行。” 耶律余里衍突然把李宪推开：“你不是重新整编了苍狼军团，我的军团长都被你给免了，现在我孤家寡人一个，还能干什么？” 李宪呵呵一笑：“军团长算什么？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是孤家寡人，难道什么事都不做了？军团长上面还有总司令、副总司令，不然他们听谁的命令？” 耶律余里衍展颜一笑：“你又想让我干什么？” 李宪微微一笑：“我想组建杭爱山军分区，需要一个最可靠的人当司令，直接指挥苍狼军团。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如果你真心做我的女人，杭爱山军分区司令，就非你莫属。” 耶律余里衍突然疑惑起来：“组建杭爱山军分区？也就是在蔚州之外另外建立一股势力。你的根本目标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控制漠北各部吗？” 李宪摇摇头：“漠北已经有了蒙陀纠的北海军团，只要他们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就不需要过多操心。所以杭爱山军分区的目光，应该是盯住西面和南面。” 耶律余里衍浑身一震：“西面是粘拔恩部和乃蛮部，他们总想越过兀鲁黑山东进，被我们大辽国给打回去了，盯住他们当然是必须的。但是南面就是大夏国，难道你想对南面用兵？” “对南面用兵言之过早。”李宪赶紧摆手：“还记得我代表你和别人签订的四方秘密协定吗？在适当的时候南下威胁兀剌海城，牵制大夏国的黑山威福军司，就算完成秘密协定。” 1125年三月底，耶律余里衍率领苍狼军团，用蜀国公主的名义，兵不血刃接管了大辽国最后一股势力——西北路招讨司四万契丹铁骑的指挥权。 镇州城、可敦城如愿落入李宪囊中，杭爱山军分区司令部就设在镇州城。 李宪正准备大展拳脚，一个来自蔚州的紧急消息，让他浑身都开始冒汗。 第0609章 出变故，韩世忠现身 “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急大事，让我放下一切赶回蔚州？” 十七天时间几乎不眠不休，李宪从可敦城赶回蔚州，而且直接到了灵仙县城，也就是萧芸娘第二军团司令部。 蔚州父母官唐浩然、直属军团代理军团长牟长霞、第一军团军团长萧焯、黑煞军团军长李奚骨，朱雀军团军团长薛沁儿，都已经在此恭候。 为了把少年后备军团、女兵后备军团三万人带回来，李宪、卜辙、韦冬宁可谓是费尽心机。 李宪是宣和七年（1125）四月底离开可敦城的，此刻刚刚理顺了镇州城、可敦城的秩序，初步完成四万契丹铁骑精简整编。 军分区和一般的驻防部队完全不同，涉及到军、民、政三大方面，完全是自成一系，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出现过。 耶律余里衍作为杭爱山军分区司令，军政大权一把抓，完全就是个土皇帝，终于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李宪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耶律余里衍制定各种规章制度，如果稀里糊涂培养出一个女皇帝，那绝不是他的本意。 杭爱山军分区面临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就是如何在可敦城立足，具体就是如何处理克烈部。抛开杭爱山西面的乃蛮部落不说，克烈部是整个蒙古高原最强大的部落，控弦之士超过二十万人。 第二，如何把镇州变成第二个蔚州，李宪要给耶律余里衍全盘讲解一番。这带有二十一世纪的理念，要彻底说清楚，并且让耶律余里衍全盘接受，需要时间。 “归根结蒂，金国女真鞑子的注意力都在南面，主要是想吞并大宋。克烈部的主力部队三万六千余人，北阻卜部的主力部队一万八千余人，这就是你们杭爱山军分区最主要的敌人。” “可敦城苍狼军团一万六千多人、镇州城契丹军团一万六千多人，从兵力上讲，杭爱山军分区并不弱，但是你们绝对不能冒进。除开克烈部、北阻卜部，镇州需要清除九个小部落。” “只要克烈部、北阻卜部不率先挑衅，你们就按照蔚州模式闷头发展，在九个部落建立贫民合作社，彻底消除奴隶制，解放所有奴隶。才能得到更多人拥护，解决兵源和辎重问题。” 留下了基本方针，李宪这才心急火燎返回蔚州，八月中旬赶到萧芸娘的司令部，连气都没喘过来，甚至没有询问薛沁儿的伤势恢复如何，就召集大家开会。 萧芸娘只有十六岁，李宪不在家的时候，她是蔚州军事第一人，一向以沉稳着称。 此刻的萧芸娘满脸严峻：“真出了大事！萧焯第一军团第二团团长方杰，据说是发现了毁家灭族的大仇人，于是擅自率兵出击，和刚刚调防的种家军一个姓韩的兵马指挥干了一仗，双方死伤五百多人。” 刚刚听了这么两句话，李宪额头上已经是汗如雨下，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 随着萧芸娘缓缓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宪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真要说起来，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责任在李宪身上。 方杰、司行方这两个小家伙，都是方腊的孙子，而且勇力过人，是飞狐军目前八大猛将之一。当初龙须口大战，方杰第一次出场，就把完颜婆卢火的长子完颜婆速给杀了。 李宪对飞狐军进行大整编，方杰和司行方因为战功卓着，直接提拔为第一军团第二团正副团长，和郭小乙、祁三郎、阎方、敖季虎等人平起平坐。 那个时候，蔚州五县虽然打败了金国女真鞑子的四路围攻，也干掉了郭药师的五万人，但是萧姵十三岁战死，萧芸娘身中四箭，局面依然十分严峻。 飞狐县倒马关正南方向，是马步军都总管詹度的三万多人。倒马关西南方向平定州，是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的种家军六万余人。 李宪命令方杰的第二团扼守倒马关，具体原因没有和其他人解释，更不敢和方杰、司行方解释其中的因果关系。 实际上，李宪把方杰和司行方的第二团放在倒马关，具有十分明确的针对性。不是针对真定府的詹度，而是针对种师道手下的一个先锋营营长（笔者注：大宋军职——兵马指挥，一个指挥下辖五百骑）。 要说这个手下直属部队只有五百人的营长，那可是大有来头，说起这个名字都惊天动地，让人浑身冒汗。 这个人是方杰的生死仇人，曾经亲手抓住了方腊，他就是历史上和岳飞齐名的一员猛将——韩世忠！ 童贯和蔡攸率领二十万大军，二次北伐遭到惨败，种师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他部下的小兵韩世忠一战成名。 韩世忠出身于四等农户家庭，性情憨直善良，喜欢行侠仗义。他自幼喜欢练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一日稍歇。 韩世忠长到十六、七岁时，生得身材魁梧高大，勇力过人，家乡有人对他说，有如此好的功夫，应该去当兵争功名出人头地才对。 听人劝，吃饱饭。俗话是有道理的，关键看谁来说这句话。 梁红玉虽然是一个美貌妓女，但她站出来说这句俗话，年仅十七岁的韩世忠，认为就是全天下第一真理。所以他历尽千辛万苦找到老种经略相公，报名参军当了一名营卫长枪手。 种家军奉命派部队参加围剿方腊，刚刚升为虞侯（相当后世的副班长），手下有十多个军卒。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然让他走狗屎运，能够尽快出名。 韩世忠参加围剿方腊，本来没他这种小人物什么事。可是他莫名其妙掉进一条山沟，居然是方腊最后的大本营帮源洞！ 方腊打着赤膊坐在一颗大树下乘凉，韩世忠不知道这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是何人，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声：“不敢动问，老丈台甫上下？” 一个小家伙突然来到此地，而且是北方口音，方腊有些奇怪，但还是说了实话：“咬文嚼字我不懂，方腊就是某家。” 如果你说天上不会掉馅饼，韩世忠绝对把你骂得狗血喷头。 对于韩世忠来说，天上不是掉馅饼，而是直接掉金饼，而且刚好掉在他怀里。 可惜，围剿方腊真的没韩世忠什么事。虽然他抓住方腊立下奇功一件，但他不过小小的副班长之流，绝对没他什么事。 好处还是有一丁点儿，就是从虞候升为十将，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班长。需要他冲锋陷阵的时候，最多可以率领五十人。 宣和三年（1121），童贯派出部队与辽兵战于燕山南，杨可世、赵德、辛兴宗、种师道等几路兵马均被萧干打得大败。 看到前线战况不利，种师道决定连夜退回雄州固守，于是命令辎重先行，他率精锐断后，结果被萧干三千轻骑奋力追击，种家军一片大乱。 古人云：国乱思良将，板荡见忠臣。 这种生死关头，正是英雄奋起之时。 韩世忠率五十余骑在大部队后面监视敌情，不巧与辽兵大队人马遭遇，来的正是萧干的另外一支两千人骑兵主力。 韩世忠是抓过方腊的牛人，逐渐养成了遇事冷静的风格，他告诉士卒：“慌乱就等于死，不要乱动，我自有妙计。” 他让自己手下的一个虞侯，名字叫苏格，率部分人抢占高坡列阵，负责观察敌情但不要乱动。又派出十余个骑兵，把四处溃散的种家军组织起来，居然被他弄到了五六百人，让他们列阵击鼓呐喊。 韩世忠率九名敢死之士，径直冲入辽兵阵中，专砍举旗的军卒，连杀几个之后，其余的旗手见势不妙，纷纷扔掉手中的大旗。 苏格早就得到命令，见状率领士卒击鼓高喊：“辽兵的主将被杀了啦！辽兵被打败啦！” 辽兵军心大乱，苏格率领占据高地的骑兵杀下来，辽兵丢下上百具尸体，纷纷向北逃去。 经此一战，种师道的主力部队得以平安回到雄州城。 此后，童贯为了推卸战败的责任，把所有罪过都推给种师道、辛兴宗、刘延庆等人。杨可世无罪，因为他曾经殊死战斗，身上受伤十多处。 种师道虽然被免职，但他没有忘记立下大功的韩世忠，把他提拔为都头，相当于后世的连长，临战之际最多可以统帅五百人。 李宪知道韩世忠的行踪，被提拔为都头之后，种师道交给他五百骑兵，对于大宋军队而言，五百骑兵就是了不得的信任。 韩世忠和苏格率领所部五百骑，就驻扎在井陉关的抱犊寨，目的自然十分清楚：只要机会来临，就全力抢占倒马关，一举拿下飞狐县，进而收复整个蔚州。 李宪此前虽然瞧不起大宋军队，但还是极力避免和大宋军队作战。即便如此，韩世忠所部压在自己家门口，对这样的牛人，他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后来得到方杰、司行方，还有他们带过来的十二个第三代精锐，李宪决定利用同仇敌忾之心对抗韩世忠，这才有方杰第二团接替倒马关防御任务。 对其他的历史牛人，李宪给下面的兄弟都有交代：“不要惹事生非，碰到某某就要绕道走。” 韩世忠不一样，他一心谋取飞狐县乃至整个蔚州，想把李宪一锅给煮了，那绝对不能答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宪的敌人已经不是大宋军队，而是即将南下的金国女真鞑子。 有鉴于此，李宪在赛音山达水泡专门写了一封密信，就是组建黑煞军团，接替萧焯的第一军团防守平型关。把整个第一军团全部放到紫荆关，对涿州的郭药师所部保持压力，同时避免方杰和韩世忠擦枪走火。 人算不如天算，李宪不愿意看见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 牟长霞看见李宪焦急万分，顿时有些不忍：“公子别着急，这事儿还真不能完全怪方杰，而是朝廷人事变动造成的。” “朝廷人事变动？”李宪大吃一惊：“我不是让第一军团调到紫荆关的吗？究竟发生如何变动，需要方杰冒险行事？” 第0610章 运物资，镖局露破绽 詹度，字世安。祖父詹迥，官至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兼权参知政事，赠少保齐国公；父亲詹文，官至翰林学士国子司业。 宣和三年（1121）六月，詹度升为延康殿学士，到战略要地中山府（真定府）镇守，出任马步军都总管。 后来杨江、张迪、高托天造反，真定府城实在太危险，所以詹度把他的司令部放在真定城。 李宪反击女真鞑子完颜宗翰的四路围攻，同时抗击大宋郭药师的进犯，最担心兵马都总管詹度、种家军挥师北上威胁倒马关，所以命令罗谦的苍山独立营立即北上，潜伏在封龙山。 罗谦的苍山独立营，都是五虎寨的土匪构成，行事作风也是土匪手段。结果罗谦亲自带队潜入真定城，把詹度的三个小妾光溜溜偷出来，并且挂在南城门楼上示众，或者也叫示威。 杨江、张迪、高托天的义军一路向南攻击，真定城已经相对安全。随着国舅爷王元在雄州开办榷场，大宋和大金似乎进入新的蜜月期。 李宪和耶律余里衍率领特遣军团北上，刚开始只有耶律余里衍一个人的名字，并没有引起大宋朝的关注。 后来李宪心血来潮，居然打出了“仙授大将军李宪”的旗号，想不出名都难了。 蒲察石家奴、蒲察兀里海、耶律余睹追击耶律大石和耶律余里衍，结果在月牙泡莫名其妙遭到一场惨败，才发现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该死的追魂枪李宪。 这几个家伙带领残兵败将跑到云州大同府，向女真鞑子的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追魂枪李宪居然跑到漠北搅风搅雨，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接到完颜宗翰的报告，顿时就有些头痛起来。 金国女真鞑子的战略目标：先灭辽，再灭宋。对于大漠深处并没有什么计划，实际上也有心无力。 追魂枪李宪不在蔚州呆着，闲得无聊深入漠北，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大金国高层极为伤脑筋的地方在于：难道追魂枪李宪觉得蔚州不好玩，准备到大漠深处抢占地盘吗？ 不管追魂枪李宪究竟想干什么，都和大金国的战略指导思想有极大冲突。因为大金国需要尽快稳定漠北局势，好腾出手来实施覆灭大宋的计划。 经过一个多月的研究，大金国高层终于统一意见：必须把追魂枪李宪从漠北调回蔚州，不能让他在外面为所欲为，干扰大金国的战略方针。 要想把追魂枪李宪调回来，大金国还不能乱动。覆灭大宋的军事计划已经秘密展开，如果集结大批军队到燕山南面威胁蔚州，很可能让大宋朝提高警觉。 完颜宗望的行军参谋郑孝民提出一个方案：“二太子郎君此前命我到宋国征收粮草税赋，我借机接触一下宋国工部侍郎郑望之、户部侍郎李梲。这两个家伙是毫无廉耻的怕死鬼，非常畏惧我女真铁骑的武力。” “我只要告诉他们，二太子郎君对逆贼李宪深恶痛绝。如果宋国不采取措施，二太子郎君就要亲自挥师南下。我相信，宋国皇帝赵佶肯定会命令宋国军队威胁逆贼李宪。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隐藏我军的意图，还能够让宋国君臣疏于防范。” 郑孝民的推测没错，宋徽宗赵佶听说大金国要出兵南下，顿时慌了手脚。加上他始终没有忘记蔚州逆贼李宪，认为有必要给他施加一定的压力。 随后诏书特下，责令真定、中山兵马都总管詹度立即率部北移真定城，命令种师中派出先锋营马队移防保州城，对蔚州五县施加压力。 兵马都总管詹度接到诏命之后不敢怠慢，随即赶到平定州拜会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 种师道虽然被朝廷免职，但在种家军依然是一言九鼎，种师中和种师闵两兄弟唯命是从。 但是，保州城还有杨可世残部，种家军过去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校，很可能被别人给吞了。 经过一番盘算，种师道终于想起一个可用之人。于是利用詹度给朝廷上书，把韩世忠提拔为兵马指挥，然后率领先锋营马队八百余骑，正式脱离种家军的编制，到保州城驻防。 兵马指挥，相当于后世的营长，手下可以有五到十个分管马军的军使，或者是分管步军的都头，这是大宋军职里面将、校级军官的。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韩世忠才踏上出人头地的轨道。 自从上一次三个小妾被人吊在南城门楼上，兵马都总管詹度就有严重的心理阴影，而且对于涿州的郭药师有些发怵。 所以詹度嘴巴一张，把维持保州城、真定府城安全的责任，全交给韩世忠负责，毕竟他身后有整个种家军当靠山。 书中交代，保州城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发家致富、建立班底的“发祥地”。两河宣府副使蔡攸，就是在保州城被李宪抢成了个光人，从而结下解不开的仇怨。 保州城，是飞狐县（今涞源县）东南面的进出通道，李宪成立的飞狐镖局总部就设在保州城，总镖头邹吉算得上是保州城最有名的“乡绅”大户。 国舅爷王元按照李宪的安排，雄州榷场交易需要的物资，也是首先集中到保州城，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分批运送到雄州城。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韩世忠是延安府（今陕西绥德县）的四等农户，那是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什么叫四等农户？打个比方，后世土地改革时期，把农民分为雇农、贫农、中农、富农、地主，民国初年的农民五个等级，就是从大宋朝开始的。 一等农户是大地主，二等农户是富农小地主，三等农户是中农，四等农户是贫农，五等农户就是雇农。 岳飞、韩世忠都是四等农户，也就是贫农出身，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放在后世属于根红苗正，在大宋朝就是贱民。 韩世忠虽然在保州城周边打过仗，但那个时候还属于大头兵，从来没有进过保州城，当然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花花世界。 韩世忠这一次奉命过来镇守，虽然有些出人头地的意思，但是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两眼一抹黑。 地主、富农和贫农之间，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韩世忠在延安府老家的时候，就喜欢抱打不平，专门和那些地主、富农过不去。按照后世的话说，他内心深处或多或少有一种仇富心态，只不过没有革命的先进思想武装头脑。 韩世忠是一个有心人，而且也是一个上进心、责任心很强的人。肩上承担着保护地方安全的重任，所以他上任伊始就开始对整个保州城进行明察暗访。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保州城号称仅次于真定府的花花世界，其繁华程度当然不用说。但是所有的繁华加起来，还要说高达五层的翠云轩。 实在是太奢华了，韩世忠微服私访都有些看不过去。 为啥？翠云轩大门的门槛、门框，居然是黄铜锻造的，这还罢了。 当韩世忠以为这座大门就已经出格的时候，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门槛外面的地板金光闪闪，居然不是黄铜，而是金砖铺就！ 更加古怪的是，翠云轩原来是酒楼，现在也开酒楼，但普通人不能进去。 为啥？因为门框上面的牌匾写得明白：飞狐镖局。 前文说过，镖局这个行当，在大宋年间是没有的，属于李宪的发明创造，所以韩世忠这个土包子也不明白镖局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世忠毕竟是不世出的猛将，在军事上有独到的眼光。飞狐镖局四个字，就让他联想到了飞狐县——也是他要保持军事压力的地方。 心里对飞狐镖局的来历产生了疑问，所以韩世忠传令下去，专门安排十将陈桷带人负责盯住翠云轩的一举一动。 你看看，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第一，李宪南下汴梁，在栾城和完颜京大打出手，灭掉姬家庄为卜家报仇雪恨，期间结识了入云龙公孙胜。公孙胜根据李宪的要求，把自己此前储备的硫磺、硝石全部赠送。 公孙胜的大徒弟黄迢带领八个师弟，完成硫磺、硝石的精炼任务之后，根据李宪留下的指令找到卜老大，让他把七个洞府的硫磺、硝石、铜铁、黄金全部运到飞狐县。 第二，李宪路过相州的时候，不仅吩咐接济岳飞，同时还专门交代苍山营副营长罗成，宣和六年（1124）夏天会发大水，命令他们把抢劫来的粮食、布匹、铜铁全部运到飞狐县 这些运输任务，平时都是邹吉的飞狐镖局完成。进入倒马关的路途很难走，所以大宗物件都是先集中到保州城翠云轩，然后秘密分批转运。 韩世忠奉调保州城，总镖头邹吉正在汴梁城青城寨坐镇，完成李宪交代的挖掘地道任务，镖局的事务交给玉郎城的分舵主黄龙、相州城的分舵主狄猛。 李宪率部深入漠北深处的时候，几方面的物资就开始源源不断进入保州城，顿时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因为不管是粮食还是其他物品，最后全部都进入翠云轩。 让韩世忠暗暗震惊的是，城门守卫连续查获铜铁、硫磺、硝石，这可是朝廷最严厉的禁运物资。再加上翠云轩已经囤积了近百万斤粮食，还有数不清的布匹、绢绸、金银，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是要谋反！ 这些物资都是从南方大摇大摆运过来，韩世忠后来能够成长为威震八面的大将，基本头脑还是有的。 南方是什么地方？汴梁城，皇城！ 韩世忠相信，这些物资虽然严重违禁，但是翠云轩肯定有后台，绝对不能在城内动手。 “暴发户都不是好东西，翠云轩绝对是坐地分赃的大盗，应该千刀万剐！” 韩世忠心底暗骂一声，然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发生的一切就不可避免。 第0611章 遭劫镖，黄龙栽跟头 童贯和蔡攸两次北伐失败，后来杨江、张迪、高托天一起造反，把燕山以南搞得民不聊生。 黄龙和一帮兄弟无以为生，又不想附逆造反，于是开始抢劫富户维持生计，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属于不学无术的混帐。 黄龙这小子初出江湖，不知道蛇是冷的，因为眼红在飞狐镖局二十四辆富丽堂皇的镖车，曾经带领一百多兄弟半路打劫，结果被邹吉用计抓住。 五回岭郎山寨大当家的韩云山，为拯救香炉寨的朋友，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都舍出去，义薄云天的美名传遍燕山南北。 邹吉是韩云山的兄弟，名头自然不小。黄龙发现自己搞错对象，当即纳头便拜，于是当上了飞狐镖局玉郎城分舵主。 韩云山和他手下的兄弟虽然加入了飞狐军，但郎山寨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战术位置，五回岭西北面就是白云山庄。李宪并没有放弃这座山寨，平日里专门有一个连驻守。 驻守郎山寨的这个连，萧姵在世的时候是插箭岭上面新兵营负责，后来是萧焯第一军团下属的方杰团驻防。 飞狐镖局从保州城西门出来，然后转向西北，沿着饶军河逆流而上，抵达五回岭郎山寨就算完成任务，接下来就是专人转运到白云山庄。 自从去年开春以来，黄龙负责往飞狐县运输物资，先后往返十多趟，一直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从情理上讲，往飞狐县运输物资不应该出问题，因为整个行程也就两百里，而且郎山寨是熟门熟路。 这一天，因为六辆镖车装的东西极为关键，全都是入云龙公孙胜赠送的硫磺。每辆镖车装六桶，合计一千八百斤精炼后的硫磺，所以黄龙带领一百二十个兄弟亲自押运。 鸡鸣五鼓，保州城西门打开，黄龙他们络绎出城，按照原定路线进山，一切都很正常。 中午时分，车队来到一个叫做孔山台的地方，距离郎山寨已经不足八十里。这是以往打尖休息的所在，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河北的七月，属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空手走路都会汗流浃背。 黄龙和兄弟们骑马赶路都全身汗湿了，那些马匹更是精疲力尽，所以黄龙决定等太阳偏西之后再出发，大家都在树荫底下眯一会儿，免得人畜中暑。 大热天碰到一片树荫，而且吃饱喝足了，无论任何人都会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黄龙说让大家就地眯一会儿，那简直就和久旱逢甘霖差不多少，顿时就鼾声四起。 俗话说：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之所以会挨刀，就是因为闯荡江湖的时间长了，而且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心理上自然就有些放松警惕。 黄龙今天就粗心大意了，居然没有放出前哨尖兵，更没有对四周进行查探。加上郎山寨已经不远，所以就有些松懈。 两百多黑衣蒙面人拧着单刀悄悄围上来，黄龙他们居然都没有丝毫反应，还是黄龙的战马察觉到危险，一声长嘶惊醒了众人。 晚了！ 一百多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敌人已经杀进树林，一场突如其来的混战爆发。 黄龙是沧州人，小小年纪敢带人劫富济贫，邹吉能够让他担任玉郎城分舵主，他的个人能耐并不差。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黄龙双手一翻，已经抓起自己的兵器——两根短柄狼牙棒，冲进敌群之中，当场砸死两人。 可是一百多兄弟刚从睡梦中醒来，都处于朦胧状态，根本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猝不及防之下，一个照面之间就有二十多人死于非命。 黄龙虽然急怒攻心，但还是想走江湖路数，所以他扬声大吼道：“江湖上义字当先，我是郎山寨邹吉的兄弟黄龙，你们是何人？” 没反应。两百多黑衣蒙面人全都闷声不响，下手越来越毒，说明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不会在乎韩云山的名头，而且要斩尽杀绝。 这不是好现象。而且这些黑衣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精锐之师。 留得青山在，才能砍柴烧。与其全军覆没，还不如想办法卷土重来。行走江湖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黄龙再次击毙一人，然后无奈地叫道：“风紧，放弃镖车，扯呼！” 江湖中人逃跑都有自己的套路，黄龙一声令下，近百人一哄而散，钻入密林之中不见踪影。虽然两百多黑衣人拼命追赶，但有了黄龙亲自断后牵制，还是被大多数人逃出去。 “飞狐镖局行走江湖以来，从来讲究江湖道义，没有人敢捋虎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黄龙今日认栽。但是你们记住，即便你们是天皇老子，也逃不过老子的手掌心。今天你们杀了我三十多个兄弟，这笔血债迟早要还的。” 看见兄弟们都已经安全逃出去，黄龙也不想继续和敌人纠缠。简单交代了一番场面话，然后朝郎山寨如飞而去。 刚好第二团副团长司行方今天巡视郎山寨，听黄龙说有人打劫自己的镖车，而且还杀了三十多个兄弟，司行方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方杰、司行方他们十几个小家伙，在叔父方七佛保护下逃出生天，那个时候才十三四岁。虽然过去了两年时间，司行方也不过十五岁多一点儿。 飞狐镖局属于公子李宪直属的核心力量之一，里面的兄弟也算是精挑细选的江湖人物，司行方心里一清二楚。 六辆镖车暂时不说了，今天镖局一下子就折损了三十多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毕竟是坐镇一方的大将，而且经历过惨烈的大血战才劫后余生，司行方的心智早就成熟了，完全和年龄不相称。虽然气得一蹦三尺高，但他并没有失去分寸。 安排两个小组人立即出发，一个小组翻越五回岭赶到白云山庄向薛沁儿汇报，一个小组向南赶到倒马关给主将方杰汇报。 报信的人派出去以后，司行方命人给黄龙牵来一匹战马在前面带路，然后带着自己的警卫排，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孔山台。 现在一片狼藉，三十五具尸体躺在树林中，镖车不见了，散落的兵器不见了，战马也不见了。 司行方摆摆手：“现在天气炎热，警卫排立即动手掩埋尸体，黄龙立即返回保州城总舵，那边千万不能出事。” 恰在此时，传来警卫排长一声惊叫：“这里还有一个活人，他脖子上刀伤严重，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黄龙闪身过去一看，原来是赶车的一个小兄弟，正在费力的翕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黄龙双手往下一按，树林中顿时雅雀无声，他把耳朵贴到伤员的嘴边上，终于听清了断断续续的最后一句话：“苏格，我见过，两次。” 司行方莫名其妙：“苏格是谁？” “保州城新来的兵马副指挥！”黄龙脸色阴沉得怕人：“原来是朝廷官军抢劫杀人，这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老子如果不把保州城搅得天翻地覆，今后就不用活着了！” 司行方还是有些疑惑：“保州城官军换防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为何要对你们下手？” 黄龙摇摇头：“你有所不知，新来的兵马指挥叫韩世忠，贫民子弟出身，在军中不受人待见，所以急于立功。他对我们蔚州五县虎视眈眈，可惜力量不够，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抢劫镖车，很可能是想给我们飞狐军一个下马威。” “慢着！”司行方沉思良久，猛然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韩世忠？是不是一个西北口音的汉子？” 黄龙点点头：“不错，听说老家是延安府那边的人，今年三十多岁。传言他骁勇善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道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司行方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烧成灰了老子都能认出来！” 黄龙一直在江湖上行走，眼界自然开阔，马上明白司行方和韩世忠是生死仇人，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助力。 “原来韩世忠是你的仇人，那就更好了！”黄龙突然低声说道：“让你的大哥方杰团长带兵下山，飞狐镖局作为内应，直接攻破保州城，把韩世忠和苏格抓起来千刀万剐，为你和这些兄弟们报仇雪恨！” 司行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头怒火，才摇摇头：“不行，此法不可取！” “为什么？”这下轮到黄龙莫名其妙了：“据我所知，韩世忠仅仅带过来八百骑，方杰团长的第二团可有四千多人。加上我们飞狐镖局六百多人做内应，难道还攻不下保州城么？” 司行方冷哼一声：“保州城算个屁呀？问题不是韩世忠的八百骑，而是公子再三交代，绝对不能对保州城用兵。你虽然在镖局走动，但也是飞狐军的军人。公子说话是开玩笑的吗？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法不容情么？” 黄龙一听是公子李宪的命令，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怎么办？兄弟们被杀暂且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被苏格抢去的镖车，里面可是近两千斤硫磺。如果不追回来的话，我如何向公子交代？” 司行方继续摇头：“韩世忠亲手抓走了我的方腊爷爷，还有老奶奶、婶娘她们五十多人。这笔血债岂能忘怀？虽然不能攻打保州城，但是我们可以采用其他的方式报仇。具体是这个样子的，你赶回保州城之后不用声张，然后如此这般行事。” 黄龙听了司行方的一番密语，顿时精神大振，然后飞马返回保州城。 司行方也没有在孔山台停留，警卫排掩埋完尸体之后，同样快马加鞭返回到马关，他要和方杰好好谈谈接下来的报仇计划。 第0612章 诱敌计，坑杀韩世忠 “糟了！”李宪听萧芸娘说到司行方和黄龙密谋找韩世忠报仇，明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有些着急：“韩世忠我很了解，那家伙老于兵事。司行方不知深浅，搞得不好就要吃大亏！” 薛沁儿接口说道：“公子担心得对，但也小看了方杰，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下来就和我们朱雀军团有关系，还是我接着往下说，后来还真的发生了一连串的故事。” 原来，李宪对韩世忠了解甚深。 韩世忠这家伙粗鄙不堪，性情暴躁，喜欢美色，连部下的老婆都敢睡，而且还有些小肚鸡肠。即便如此，战场上的幸存者都不能小觑，韩世忠当然不是好相与。 韩世忠接到副手苏格大获全胜的报告，而且得到一千八百斤硫磺的“赃物”，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对参战官兵褒奖一番之后，对翠云轩酒楼的监视更加严密。 翠云轩一连七天没有动静，但是第八天开城门的时候，飞狐镖局的六辆马车络绎出城，随护人员增加到了两百八十余人。 此后六天时间，飞狐镖局往返三个批次，但是韩世忠一直没有继续动手，副手苏格就有些急了：“大人，他们往山里运送的都是违禁物资，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一旦传到兵马总管詹大人耳中，我们的麻烦可大了。” 韩世忠神情严肃：“这事儿稍后再说。怎么样，查清楚翠云轩的具体实力没有，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苏格摇摇头：“他们管理非常严密，我们的人无法混进去。我专门寻找那些和翠云轩有往来的大户询问过，结果所有人说的都不相同。有的说一两百人，有的说一两千人。至于里面的具体情况，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明白。” 韩世忠有些气愤：“我连日来观察发现，飞狐镖局使用的都是战阵制式兵器。朝廷有刀剑管制禁令，保州城守将王彦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法之徒逍遥法外？” 苏格赶紧解释：“这个我已经查问过了，他们以前都使用木制哨棒。后来国舅爷王元经常请他们押送交易物资，所以在雄州榷场护卫队办理备案，这才能够使用制式兵器招摇过市。至于保州城守将王彦，肯定被翠云轩买通了。” 韩世忠眉头一皱：“飞狐镖局和国舅爷有来往？” “这不会错。”苏格很肯定：“当地人都知道，国舅爷王元对朝廷一片忠心，亲自向皇上请旨到雄州开办榷场，缓解和大金友邦的关系。朝廷因为要围剿杨江、张迪等乱军，雄州榷场刚开始没有护卫队，最开始的交易物资都是飞狐镖局负责押运。” “我的担心果然变成了现实。”韩世忠点点头：“飞狐镖局能够公然运送违禁物品，京城里面肯定有背景，没想到他们居然和皇家有关系。搜查翠云轩酒楼的釜底抽薪之计，已经行不通了，万一查出皇家物品，我们就无法交差，还是只能在城外想办法。” 苏格眼睛一亮：“大人计将安出？” 韩世忠冷笑一声：“哼！飞狐镖局当我是傻子吗？我是农家出身，军中运送粮草马车也有两百多辆，看都看会了。我仔细检查过此前三批马车的车辙，印痕说明根本没有载重。毫无疑问，他们吃了一次大亏，想故意引我们上钩。” 苏格大吃一惊：“幸亏大人有鬼神莫测之机，否则我们就上当了！” “没这么简单！”韩世忠摇摇头：“他们如此迫不及待，说明有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运走，所以给我们来了一个引蛇出洞。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计就计，争取一次拿下所有违禁物品。” 苏格不知道韩世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韩世忠冷笑一声：“这样，你带领本部人马在城北秘密扎营。俗话说事不过三，前面三次我们都没有反应，飞狐镖局下一次肯定就是真动作，当然也必定防范严密。你尽管杀上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会亲自带兵接应，打破飞狐镖局的幻想！” 韩世忠所料不错，仅仅隔了两天，飞狐镖局一次出动十二辆马车，而且车辙表明负重不下四百斤。 苏格按照韩世忠此前的命令暗中尾随，彼此相距五里多远。因为越往前走地势越复杂，他认为五里之遥在密林中肯定不会被发现。 这一次飞狐镖局果然提高了警惕，不仅有两百八十多骑护送，而且在孔山台并没有停留多久。仅仅吃喝了一下就继续出发，苏格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越过孔山台之后十里，饶军河形成一个大拐弯的河漫滩，这是进入郎山寨之前最后的一块平地。飞狐镖局的车队全部停下来，所有的挽马、战马都到河里饮水。 前面有河流挡道，这种局面就好比兵法上所说的“半渡而击之”。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苏格手中单刀向前虚劈，率领手下两百四十骑杀了出来。一靠近河漫滩，苏格就兵分两路：一路抢夺马车，一路进攻牵马饮水的那些人。 哗——牵马饮水的两百八十多护卫、二十多个车夫，看见苏格杀过来，什么都不要了，直接跳河逃走。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格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对方没有丝毫反抗，就让自己得到三百多匹马、十二辆马车。人世间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苏格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随即大喝一声：“打开马车检查一下，看看装的是什么东西！” 呼啦——苏格话音刚落，十二辆马车上的防雨布突然自己飞了起来！ 弩床！十二辆马车上安装的居然是小型弩床！ 仅仅是弩床，那还无所谓。关键是每辆车上还有四个人——头戴铜盔，身穿柳叶细甲的武士！ 嘣嘣嘣——嗖嗖嗖——一阵弓弦弹动声响起，一百多支弩箭宛如飞蝗射了出来，当场就把苏格的两百四十骑射倒一半！ 自己居然落入敌人陷阱了，苏格一看大事不好，顿时大喝一声：“立即撤退！” 恰在此时，突然传来咻的一声，天空中突然爆闪一团白光。东面三里之外密林之中，随即爆发一阵喊杀声！ 原来，司行方和黄龙秘密协商之后，就立即赶到倒马关，把具体情况和方杰详细说了一遍。 经过李宪的熏陶，再加上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无微不至的关照，方杰心头的家仇已经淡了不少。所以他听说了韩世忠的名字，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 “公子多次严词交代，军队不是个人的，严禁利用军队报私仇。再说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韩世忠虽然是我们方家的仇人，但他当时差不多就是一个大头兵，完全是身不由己。此人虽然可恨，但却不值得生气。” 方杰很淡然地摇摇头，那种看破一切的神态，和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好，暂时抛开家仇不说。”方杰无动于衷的态度，让司行方差点儿吐血：“你现在是倒马关的主将，肩负着稳定一方的责任。飞狐镖局在我们防区丢了重要物资，你只怕难辞其咎？一旦公子返回来，我们有脸见他吗？” 方杰突然呵呵大笑：“重任在肩，职责所系。公子虽然博爱仁慈，但是军法如炉，岂能儿戏？我虽然不能报私仇，但是韩世忠胆大妄为，居然给小爷制造乱子。这就属于公事公办，当然应该教训教训。” “哎哟我的娘耶，还以为你的心死了，原来还活着，真是谢天谢地！” 司行方看见方杰虽然在笑，但是眼中寒光闪烁，这才明白他内心深处其实早就怒火冲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方杰还是摇头：“公子给我们讲解兵法的时候说：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之又慎。你和黄龙太一厢情愿了，以为韩世忠是傻瓜吗？传我的命令，第四营驮马式弩箭连一排立即乔装打扮，警卫连也乔装打扮，由你亲自带队，用五天时间渗透到保州城，然后让黄龙依计行事。” 韩世忠、苏格他们此前看见的镖车，根本就不是飞狐镖局的人手，全都是方杰的警卫连在实施“移形换影”之计。 韩世忠因为担心引起朝中主意，给自己的仕途造成麻烦，所以想把飞狐镖局引到城外秘密灭掉。 方杰因为李宪有令在先，无论任何时候，在没有命令之前都不准对保州城用兵，所以想把韩世忠调到城外干掉。 敌我双方都不想在城内大动干戈，当然就想到一起去了。这一下棋逢对手，简直是针尖对麦芒，不出乱子才怪。 韩世忠虽然是官军身份，但是他才来保州城不久，属于人生地不熟。 飞狐镖局里面的骨干力量，都是原来郎山寨的土匪，真正的地头蛇。加上总镖头邹吉秉承李宪的教诲，在保州城已经开展了两年多时间的“金弹攻势”，彻底打垮了所有朝廷官员。 最重要的是，邹吉大老板出手豪绰，修桥铺路、拯孤怜贫，几乎每天都在做好事，所以才成为保州城百姓眼中的“第一乡绅”。 “各位父老，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想给我做个旁证。想我们飞狐镖局成立以来，保州城的乡亲父老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我黄龙无能呐，总镖头邹吉有事外出，我居然在保州城附近丢了镖车，还被敌人杀害了三十多个兄弟。” 黄龙回到保州城，然后司行方秘密赶到，然后立即宴请全城的“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然后就说了这么一番话，然后自然是群情激愤，然后所有人自觉行动起来，然后韩世忠所有阴谋诡计全都变成了“阳谋”，然后就掉进了方杰的陷阱！ 这绝对是一个吃人的陷阱，而且是绝户计！ 如果不出现意外，韩世忠和他手下的六百骑，全都要尸骨无存！ 第0613章 说姻缘，劫持梁红玉 韩世忠参军以来，跟随种家军打败过大夏国军队，生擒过方腊，打败过大辽国军队，他本人还从来没有吃过败仗。 韩世忠参军之后不久，种家军攻打大夏国一座城池，一连三天都攻不下，主帅老经略相公种师道，气得把攻城的将领打了二十军棍。 韩世忠也打红了眼，最后一个人爬墙冲进去，杀死守城的敌军头领，把他的脑袋扔出城外，种家军受到鼓舞，一涌而上攻下城池，从而崭露头角。 大夏军队的监军驸马亲率夏军向种家军反击，种家军连退三阵依然不能止住颓势，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又开始大发脾气。 韩世忠问清驸马的身份，还有监军在军中的作用，然后率几名敢死士卒冲入敌阵。 韩世忠更是直奔敌阵元帅帐，还没等大夏国军卒明白过来，他已经手起刀落，将大夏国监军驸马的人头砍了下来。 驸马监军一死，大夏军卒顿时大乱，只能争相奔逃。 老种经略相公上报朝廷，请求破格提拔韩世忠。可是，当时主持边事的童贯却怀疑汇报的真实性，只同意给韩世忠升一级，于是当了虞侯（副班长）。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败。 韩世忠是四等农户出身，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并没有读过兵书战策。他后来能够成长为一代名将，完全是经过血战打出来的。 不知己，不知彼，说的就是目前的韩世忠。 飞狐军，属于眼前这个时空最神秘的一支部队，和大宋军队、大夏军队、大辽军队、大金军队都不一样。 因为飞狐军平时根本不动，除了干掉郭药师五万人之外，从来不和大宋军队发生冲突，所以宋军将士根本不了解这支部队。 方杰虽然比韩世忠小十多岁，但是他接到消息之后，经过一夜之间的推敲，发现自己绝对占据主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自己占有地利，处于居高临下的态势，反击保州城出来的敌人易如反掌。 第二，自己占有人和，保州城及其周边虽然在大宋朝手里，但实际上属于飞狐军的势力范围，一草一木都知根知底。 第三，自己占有兵器优势，这是敌人永远无法弥补的劣势，这就是望远镜和驮马式弩床。 方杰认为自己完全掌握的大局，所以给韩世忠施展了一个绝户计。 书中交代，方杰的飞狐第二团，下辖一个护旗连、一个警卫连、第四营、第七营，总兵力四千九百六十人，全部都是最精锐的骑兵。 司行方带领尖刀部队渗透到保州城以后，方杰命令第七营坚守倒马关，第四营的四个骑兵连一千一百多人，已经分散迂回到保州城西北潜伏，切断了韩世忠的退路。 方杰本人率领护旗连、两个骑兵连、一个驮马式弩箭连，利用夜晚赶到了郎山寨。然后利用自己对地形了解的优势，全部秘密潜伏起来。 为了完成这个绝户计，方杰需要七天时间，才是飞狐镖局连续三批次用空马车出城的本意，实际上就是要吸引韩世忠的注意力。 苏格落入陷阱，在韩世忠的意料之中，他率领主力部队四百骑就在后面三里多远，刚准备全军出击，结果三个方向同时出现敌人，而且全都是顶盔掼甲的精锐骑兵，总兵力不下一千五百人！ 原来，方杰站在高处使用望远镜，把山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韩世忠的大部队一动就暴露了目标，方杰同时命令护旗连发射了信号弹。 眼看韩世忠就要全军覆没，没想到战场中间突然出现二十六个女人，其中二十五人简直比仙女还要漂亮。而且都是从树梢上跳下来，最典型的从天而降。 当先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右手拧着一把弯刀，左手中抓着一个女人娇斥一声：“韦十娘在此，全都给我住手！” 韩世忠定眼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自称韦十娘的美貌女子，左手中居然抓着自己的老婆——梁红玉！ 韦十娘如何出现在这里，而且把梁红玉给抓了，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黄龙被人劫镖，派出两路人传信，其中一路就传到了白云山庄。 前文说过，裴鸾娇奉命组建朱雀军团，同时承担起白云山周边的防御任务。 薛沁儿为了救援自己身受重伤，让疯丫头裴鸾娇一夜之间成熟许多。见到郎山寨的传信人员，裴鸾娇没有擅自做主，而是把人带回去，让薛沁儿亲自询问事情经过。 李宪北上之前，已经任命姜四娘主管白云山庄，薛沁儿为朱雀军团军团长，裴鸾娇为副军团长，指挥部就在浮图峪镇司令部。 薛沁儿是蔚州境内所有女人当中，对李宪了解最深的女人。 听说保州城的宋军开始寻找飞狐镖局的麻烦，而且方杰、司行方和韩世忠之间有血海深仇，薛沁儿顿时就知道事情很糟糕。 “此事一定要慎重！”薛沁儿看着跃跃欲试的裴鸾娇摆摆小手：“你先给我安静下来，如何处理这档子事情，绝对不是你和方杰他们想的那样。要知道，公子临走之前再三交代，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都不能和大宋军队发生冲突。” 裴鸾娇大不以为然：“沁儿姊姊，黄龙把六车硫磺弄丢了，这还是小事吗？我的炮兵营已经组建完成，二十四尊铜炮已经到位。可是没有富裕的炮弹，姐妹们想试试大炮都不可能。” 薛沁儿继续摇头：“硫磺就是火药，我当然知道厉害。但是和公子的命令相比，也就不重要了。除非能够让韩世忠心甘情愿交出来，而不是和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攻破保州城，此事需要好好商议。” 殷莲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两句话，顿时追问道：“沁儿姊姊，你们说的是种家军的韩世忠吗？” “是啊？”薛沁儿闻言一愣：“难道你认识这个人？” 裴鸾娇忙于整训部队，照顾薛沁儿日常起居的人，就是殷莲的歌舞团姑娘们。她们当初都是风尘女子，对于风月场中的流言蜚语知道不少。 薛沁儿和裴鸾娇说起韩世忠，殷莲顿时想起一个人来：“如果韩世忠果真是延安府人士，而且在种家军的话，那还真有文章可做。” 薛沁儿闻言大喜：“公子多次说莲儿博学多才，既然你说有文章可做，那就赶紧说说看！” 殷莲俏脸一红：“别听公子到处瞎说，都是没影的事情。不过，有关韩世忠，还真听说过一段风流韵事。据说他从军的缘故，就是听了一个妓女的劝告。他们之间的这段故事，早就传遍了京城花柳巷。” 女人都喜欢八卦，就连薛沁儿、裴鸾娇这样的人尖子都不能免俗。 裴鸾娇首先按耐不住：“还有这种稀奇事，赶紧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殷莲红着脸说道：“韩世忠出身微贱，某一日到城里贩卖猎物，自以为有了两个钱，于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附庸风雅跑到妓院。可惜他不知深浅，要了一个姑娘陪宿一宿，结果把他本人给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 “可是这个妓女不简单，居然拿出自己的体己付账，并且另外送给韩世忠一百两银子，让他安顿好老家之后到边关从军。如果能够在三年之内出人头地，这个妓女就为他守节三年。” “还别说，真是天从人愿。韩世忠一参军就连打三仗，而且每次都立下首功。后来征讨方腊起义，韩世忠更是亲手抓住了方腊和所有头目，顿时一鸣惊人，衣锦还乡。那个妓女闻讯就自己把自己给赎出来，两个人成其好事。” 薛沁儿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摇摇头：“故事很好听，可是和我们面临的问题八竿子打不着。” “非也！”殷莲嘻嘻一笑：“韩世忠虽然小有名气，却是军中不起眼的小头目，没有能力成家立业。再加上他和那个妓女干柴烈火，片刻不愿分离，所以韩世忠走到哪里，那个妓女就跟到哪里。如果能够控制那个妓女，韩世忠必然投鼠忌器。” 薛沁儿和裴鸾娇不约而同惊呼一声：“劫人？” 殷莲很肯定的点点头：“不错，就是劫人！韩世忠对那个女人像心肝宝贝一样，绝对不肯轻易放弃。” 薛沁儿有些心虚：“公子最反感对女人动手动脚。我们和韩世忠有冲突是不假，现在却拿人家的女人出气，这似乎不大好？” 裴鸾娇点头笑道：“莲儿在公子身边时间不长，连这种无耻的想法都学会了，我也觉得很丢人的感觉。” 殷莲嘻嘻一笑：“当然不能用男人去劫人，那就要坏了人家的名节。再说了，古人也有走马换将，并没有什么丢人的。我们不是要真的劫人，而是用那个妓女交换镖车。嘻嘻，听说那个妓女叫做梁红玉，我真想看看是个什么模样。”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俗话果然没错。 殷莲很快就说服了薛沁儿和裴鸾娇：“为了保险起见，可能需要韦十娘亲自带人走一趟。只要韦十娘出马，从保州城弄一个人出来难度不大。”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殷莲的推测果然不错。 韩世忠带兵出城，留下两百骑保护自己的中军大营，根本无法阻挡韦十娘的渗透，更何况她还带过去二十四名落霞观的高手。 两百骑面对二十五个美貌姑娘，刚开始还没有太当回事儿，可是眨眼之间全部被点了穴道。 一代奇女子梁红玉，只能乖乖地跟韦十娘出城，然后在战场上看见了自己的情郎——处于生死两难之际的韩世忠！ 第0614章 平风波，搬出国舅爷 “嗯，殷莲这丫头不错！”李宪听到这里，顿时大点其头：“能够想到这种卑鄙无耻的主意，很符合老子的行事作风，哈哈——看来让她弄什么歌舞团，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今后就进入朱雀军团的编制，给沁儿和鸾儿当狗头军师去。” “说话真难听，你才是狗头军师！”薛沁儿翻着白眼说道：“莲儿这么好好的一个人儿，都是公子给带坏了，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嘴。” “不对！”李宪突然想起来：“既然你们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为什么让齐曼丽用了四个月追上我，还要十万火急返回来？” 牟长霞一拍小手说道：“谁说解决了？问题闹大了！” “问题闹大了？”李宪大吃一惊：“难道韩世忠的牛脾气犯了，居然宁死不屈，不要粱红玉了吗？” “不是！”萧芸娘摇摇头：“韦十娘突然挟持梁红玉出现在战场上，而且命令方杰和司行方立即收兵，把韩世忠和他的残部放回去了。原本是准备谈判，完成走马换将的，没想到事情又出了变故。” 李宪听得满头雾水：“什么变故？” 唐浩然呵呵一笑：“梁红玉那丫头毕竟不是敌人，而且手无缚鸡之力，我们也没有把她当犯人看待，而是让小公主凤儿姑娘照看着。恰在此时，韦秋明、李奚骨根据你的命令，带领女兵营、李九郎的儿童连、一百二十四名落霞观女弟子，还有近千少女返回蔚州。” “总人数七千多人涌到飞狐县，这个动静可不小，当然要惊动很多人。况且你命令组建儿童团，让姜四娘兼任团长，李飞凤、李九郎、李十二郎担任副团长，小公主凤儿姑娘当然要出马。梁红玉每天跟着凤儿姑娘，见证了我们整编所有童男童女的过程。” “还有，你命令我在蔚州五县要开辟专区修建军人家属区，凡是飞狐军将士申请成家，就要分配一套住宅。这是大好事，我们几个人决定尽可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么一来二往，梁红玉居然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李宪有些奇怪：“这些事情和梁红玉有何关系？” “我们也不认为有什么关系。”唐浩然嘿嘿一笑：“梁红玉说她也是随军家属，应该分配一套住宅，而且要和我们将领享受同样的待遇，就是所有的物资供应。如果能够通过她把韩世忠拉过来，那当然好了，我当时没有明确表态。” “如果仅仅是嘴巴说还无所谓，梁红玉这丫头不知深浅，居然偷偷给韩世忠写了一封信，而且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一个人送信。送信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进入保州城的时候见人就问韩世忠，刚好碰到杨可世，顿时闹得沸沸扬扬。” 勾结蔚州逆贼，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种师道命令韩世忠带人进入保州城，往大的说，是服从兵马都总管詹度的命令，替朝廷保卫边城。往小的说，就是一个地方军阀前来抢地盘。 保州城本来属于王彦和杨可世的地盘，种师道进来横插一脚，两个人心里能高兴才怪了。现在抓住了韩世忠的痛脚，如果不大做文章，那都不算无耻大宋的官员。 李宪知道韩世忠的麻烦大了：“后来呢？” 薛沁儿撇撇嘴：“后来很简单，杨可世和王彦联名上奏，污蔑韩世忠勾结我们这帮逆贼，直接惊动了大宋朝廷。这样一来，我们的走马换将也没法子进行，只能请你这个半仙赶回来，看看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据我们掌握的消息，情况还没有太糟糕。”萧芸娘接口说道：“大宋君臣有些忌惮种家军的势力，过去几个月时间没有对韩世忠采取措施。日前传来消息称，兵马都总管詹度派人过来，把韩世忠训斥了一顿。” 李宪沉吟半晌，才看着萧芸娘说道：“对于朝廷里面的勾心斗角，你最有发言权。针对韩世忠目前的局面，你的判断是怎么样的？” 萧芸娘点点头：“从目前的我情况来看，朝廷并没有准备对种家军动手。就我所掌握的情况，韩世忠并不是朝中君臣的打击目标，主要是针对种师道和种师中。跳得最欢的也不是杨可世和王彦，而是种师道的老乡姚古！” “河东境内三大军阀，从来都是水火不容。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三家子弟都争强好胜，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平时相见的时候，三家表面上都是满脸笑容，谈笑风生，实际上在背地里都落井下石，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李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完全明白，因此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们让我紧急返回是什么意思？” 牟长霞突然站起身来：“针对杨可世、王彦、姚古、折可适等人的态度，如果我们稍微添一把火，极有可能彻底整垮种家军。果真如此的话，我们蔚州南面的威胁就自动消除，只要一心防备西面和北面的女真鞑子就可以。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战略决策，我们这些人都不敢乱拿主意，所以才让你赶回来。” “绝对不行！” 李宪终于明白这些核心人物想干什么，原来他们准备利用梁红玉的天真，给韩世忠落井下石，借以制造更大的乱子，从而扳倒种家军。 如果单纯从维护蔚州战略利益的观点来说，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薛沁儿的想法完全正确。 可是李宪心中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大宋，整垮种家军虽然对自己有利，但违背了李宪的基本准则。 心里的真话不能说，李宪换了一种说辞：“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整垮种家军，对我们没有丝毫用处。没有种家军，还有折家军、姚家军、刘家军。随便换哪个上来，难道我们面临的局面会更好？” “实话告诉你们，面对一个知根知底的敌人，比面对一个陌生敌人更安全。芸娘是战略高手，难道这个道理不懂吗？姚家军一直在熙州和大夏国抗衡，他们想回中原，我们对他们一点儿都不了解。” 萧芸娘冷哼一声：“这都是基本常识，我能不懂吗？我不懂的地方在于，你为何一定要困守蔚州一地。多少机会摆在眼前，你就是抵死不从。说实话，按照萧姵生前的设想，整个燕山府、中山府、真定府都是我们囊中之物。” “果真如此的话，我们的回旋余地增加数十倍，能够养活的人口也能成百倍增加，何至于现如今的窘迫局面？你总说大宋君臣不思进取，到了你身上呢？小小的一个蔚州五县就困住了你的手脚，我才是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 萧芸娘发脾气当然绝对有理，李宪无话可说。 女真鞑子今年下半年就要南下，完颜宗望要一直打到汴梁城，无耻的宋徽宗赵佶，吓得把皇位让给太子，自己带人逃跑了。 太子赵桓更不是东西，登基的唯一条件就是求和，根本目的就是保住自己的狗命。为了实现保命的目标，他可以放弃一切。 难道告诉众人：大宋马上要割让包括灵丘县、飞狐县在内的太原府、真定府、中山府吗？ 说出来也没人相信，那还不如不说。 李宪的心里话是：该死的人必须要死，腐朽无耻的大宋必须灭亡。然后才能挺起民族的脊梁，完成破国重建的历史重任。 必须通过女真鞑子的野蛮残暴，让老百姓明白唯一的真理：腐朽的儒教、虚伪的理学，才是人类最大的祸害，也是老百姓遭受异族屠杀蹂躏的唯一根源。 归根结底一句话：只有等到所有老百姓彻底觉悟，才是李宪出手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在此之前他就一直选择当鸵鸟，甚至不惜当缩头乌龟，对所有的无耻事都视而不见，让最后的疯狂来得更加猛烈一些才好。 现在的蔚州五县，在朝廷眼中都是逆贼。无论李宪如何折腾，都名不正言不顺。 等到今年底宋钦宗赵桓上台，而且把太原府、真定府、中山府割让给大金国女真鞑子，蔚州五县真正脱离了大宋朝，那才是好时候。 王禀在太原府并州城拼死抵抗的时候，李宪才能站出来，代表整个燕山南北的全体汉民，彻底和大金国女真鞑子宣战。 一旦李宪发布宣战书，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才是真正的大局。 “你说的果然很有道理！”李宪首先肯定了萧芸娘的责难，但随即倒打一耙：“蔚州五县你是最高统帅，我就问你一句话：蔚州五县是否已经彻底做好准备，能够一口气打十年全民皆兵的战争？” 萧芸娘毕竟不到十七岁，闻言大惊失色：“公子，我没听错，你刚才说要全民皆兵打十年？” 李宪突然站起身来，右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然后高声说道：“我是担心把你吓倒，所以才说了十年这个最短的时间。我内心深处的计划之中，很可能下半生就要在战火硝烟中度过。为了未来的数十年时间，难道不值得忍耐年？” 唐浩然听得脸色大变，但更多是兴奋之色：“公子，穷其一生去征战，果然好气魄！唐某人这条命本来就是公子的，你想怎么整都可以！” 萧芸娘半晌没做声，俏脸蛋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红，高耸的胸脯急速起伏着。 女真鞑子起兵灭辽的时候，只有两千四百骑。结果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把大辽国彻底覆灭了。铁血征战数十年，是什么概念？ “我今天才彻底理解萧姵。”萧芸娘激动地看着李宪：“难怪公子此前让韦秋明带回来一封长信，特别强调无论最近发生何事，蔚州五县都保持观望。为了未来数十年的波澜壮阔，别说年风平浪静，就算蛰伏十年也是必要的。那么，韩世忠的问题如何善后呢？” 李宪转身看着牟长霞：“给奔雷剑杨春传令，让国舅爷王元出面斡旋。” 第0615章 做准备，构建三军区 有关韩世忠和种家军的问题，已经传令让国舅爷王元到朝中斡旋，李宪终于把注意力收回来：“说说蔚州目前的情况。” 萧芸娘满脸不高兴：“蔚州能有什么情况？有情况也是在外面！” 牟长霞赶紧打圆场：“萧焯的第一军团、张彦的第二军团，都已经完成磨合，随时可拉出去。裴鸾娇的朱雀军团训练了一年时间，初步具备战斗力。宝贝傻儿子李奚骨的黑煞军团组建才半年，因为缺少各级将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有大用。” 李宪发现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这三个人脸色都不自然，肯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不对！芸娘看问题都是从大处着眼，很少像变色龙似的。今天一会儿一个表情究竟为什么？” “还是我来说！”薛沁儿是李宪亲口承认的第一个女人，关键时候只能她站出来解围：“其实也没啥大事，目前已经僵持住了，看样子也不会闹出大乱子。” 李宪赶紧摆手：“你说的都是废话，什么叫僵持住了？什么叫不会闹出大乱子？” 薛沁儿微微一笑：“这事儿，责任就在公子你身上了。” “在我身上？”李宪彻底被搞糊涂了：“我过去一年多都在外面，又有什么事情扯到我身上了？” “还记得前年在象州发生的事情么？”薛沁儿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芸娘那个时候就提醒过你，岳飞那家伙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可公子倒好，居然背着我们让苍山营暗中接济岳家庄。现在终于弄出事来了，你让我们几个人怎么处理？” “岳飞？”李宪大吃一惊：“怎么又和岳飞有关系了？” 萧芸娘尖声叫道：“不是我们和岳飞有什么关系，而是他居然打上门来了，差点儿就搞得不可收拾！” 李宪真晕了：“真的假的？岳飞怎么可能打上门来？” “芸娘也别急，让我慢慢说。”薛沁儿勉强笑道：“公子前年底就断言大河要爆发洪灾，去年五月底果然爆发大洪水，卫州、浚州、滑州相继受灾，一下子就出现了三四百万灾民。加上杨江、张迪的义军推波助澜，简直乱成一锅粥。” “罗谦按照公子的命令，把苍山营扩编成独立团之后，就率领主力部队离开封龙山南下卷山，苍山就剩下罗成第三营一个空架子。洪涝灾害爆发之后出现大量难民，罗成在赈灾过程中，采用的是五十斤粮食换一个童男童女招兵。” “对灾民来说，童男童女留在家里纯粹就是负担，罗成的办法并没有错。可是此举却遭到岳家庄的猛烈反击，岳飞的堂弟岳翻不分青红皂白，居然率领两百多壮丁进攻苍山大营，可不就闹出事来了？” “慢着！”李宪越听越不对了：“岳家庄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怎么会有那么多壮丁，而且还进攻苍山大营？” 薛沁儿叹了口气：“这不就是公子你弄出来的事情吗？岳飞家里本来是四等农户，你让罗成一下子接济五千斤粮食、五百两银子和五百贯铜钱。岳飞的母亲非同一般，居然在半年时间里就让岳家变成了二等农户，现在已经是汤阴县首屈一指的一等农户了，家里的壮丁、长工超过六百人。” 李宪算是彻底晕菜了：“岳飞家里居然变成了大地主？” “可不是咋的？”薛沁儿撇撇嘴：“整个牟山五千余亩山地，都被岳飞的母亲给买下来。这还不说，又在鹤壁镇购置良田两千余亩，果然就是一个大地主。” 李宪还是没听明白：“苍山大营在牟山以南两百里，岳家庄已经变成大地主了，岳翻怎么又会无缘无故攻打苍山？” 萧芸娘的情绪终于稳定不少：“看你这话说的？老岳家现在有了近万亩地，五六百人肯定照顾不过来。恰在此时爆发大水，灾民四处流荡，岳家当然顺势收留发展壮大。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所有流民都往岳家去了。” “岳家储备的粮食严重不足，必须尽快解决。岳飞和堂弟岳翻经过一番谋划，决定兵分两路。岳飞带领两百多人突袭澶州双龙寨，吉倩被打败之后投降。岳翻带领两百多人进攻我们苍山大营，罗成抵挡不住岳翻的长枪。” 岳飞的堂弟岳翻，李宪当然知道这个人，跟随岳飞征讨曹成的时候，被猛将杨再兴一枪挑了。 岳翻虽然打不赢杨再兴，但他的岳家枪法是岳飞亲自传授，小土匪出身的罗成肯定不是对手。 李宪有些疑惑：“罗成不是岳翻的对手，怎么会僵持不下的呢？” 萧芸娘冷哼一声：“罗成虽然打不赢岳翻，但是坑杀岳翻还是能够做到的。可岳家是公子交代的事情，罗成不敢使用阴谋诡计，就只能紧闭寨门高挂免战牌，然后派人回来报信。” “我和长霞经过商量，最后命令黑煞第三营营长匡蹇、副营长裴小四带领一个连紧急增援。岳翻的岳家枪碰到裴小四的裴家枪，两个人打了三场不分上下，现在已经僵持两个月。” 李宪终于听清了一些脉络，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疑惑： 按照固有历史，岳飞应该到种家军投军，从而和韩世忠产生了第一次交集。可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且还曾经给岳飞留下一封信，现在历史已经产生了某些偏差。 毫无疑问，岳飞目前已经不是孤家寡人。收编澶州的吉倩双龙寨之后，岳飞手里至少有了四百骑。如果把庄丁都算上，岳飞已经可以拉出一千多人的部队。 岳飞的人生轨迹完全偏转，今后会产生什么影响呢？ 看见李宪沉默不语，萧芸娘又不高兴了：“赶紧拿主意，必须尽快处理岳飞的问题。匡蹇和裴小四是黑煞军团的干将，黑煞军团正处于关键时期，总不能被拖在苍山不回来？” “这事儿不能着急。”李宪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眼前的问题有很多，苍山那边既然已经形成僵持，暂时就这么对付着。我这次带回来三万童男童女，还有大量的乌藤和铁桦木，未来的兵器制作需要好好调整。浩然，说说民政方面的事情。” 唐浩然点点头：“蔚州民政方面，因为平阳夏家搬迁过来四万多人，目前的势头很不错，新增六万多亩地，今年就会有收成。商贸局有了平阳夏家的运作，各方面的物资采购有长足进步。按照十万人的标准，军粮、食盐储备了三年的份额。” 李宪摇摇头：“军队还是次要的，我关心的是老百姓是否对我们满意。” 唐浩然呵呵一笑：“老百姓又不是瞎子和聋子，现在外面到处民不聊生，只有我们蔚州五县平静如水，而且各村镇都是老百姓自己当家作主。从公子往下，包括我们这些人在内，都是百姓眼中的活菩萨，家里都供着公子的长生牌位。” “就是啊！”萧芸娘又不满意了：“公子有这么一套好办法，就应该让更多的百姓享受实惠，而不是局限于蔚州五县之地。尤其是晋西北地区，还在女真鞑子的铁蹄下，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些准备？” 李宪这一次没有反驳萧芸娘：“当然要准备，而且要抓紧时间准备。现在是五月中旬，从今天开始，我给你们一年半时间准备。如果到明年底以前，蔚州的部队不能拉出去作战，你们每个人都要成为历史的罪人！” 听李宪这么一说，一直跃跃欲试的萧芸娘，顿时俏脸发白：“公子，难道你认为一年半以后就要天下大变么？” 李宪冷哼一声：“不是一年半以后就要天下大变，而是半年之后就会风起云涌。接下来就再也没有平静之日了。到那时，你们可别怪我不让你们休息。正因为如此，我决定组建蔚州军分区，统一指挥第一军团、第二军团。” “为了有别于各朝廷的军队，我决定萧焯的第一军团，正式更名为逐日军团；张彦的第二军团，更名为雪豹军团；萧芸娘担任蔚州军分区司令，统一指挥两个军团，唐浩然兼任军分区后勤部长，也就是转运使。” “干儿子李天成抽调出来，单独组建飞龙军团。加上李奚骨的黑煞军团、裴鸾娇的朱雀军团，构成中央直属军区，夏安民担任后勤部长。牟长霞担任中央直属军区司令，薛沁儿担任副司令，不再担任朱雀军团军团长。” 萧芸娘眨巴着眼睛问道：“耶律余里衍是杭爱山军分区司令，我是蔚州军分区司令，长霞是中央军区司令。所有的部队都在三大军区，公子，你自己干什么？” “我给你们跑腿。”李宪嘿嘿一笑，随即严肃起来：“部队放在你们手中，我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情，而且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事情。眼前的平静是暂时的，也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就开始紧张起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一切为了战争，一切服从战争。从现在开始，不用问我在干什么。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我很可能没有时间关注三个军分区的事情。” 连续半个多月的奔波，紧接着又开了一天的会，李宪已经疲惫不堪，结果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你这一场好睡啊，终于醒过来了，赶紧吃东西。” 薛沁儿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个铜碗。 李宪一骨碌身子坐起来，接过铜碗之后才说道：“我问你件事情，武元春来过灵仙县没有？” 薛沁儿点点头：“听芸娘说来过，在出云阁待了半个月就不知所踪了。” 果然没有留住，李宪算是彻底死心了：“你赶紧把齐曼丽给我找过来，我有重大事情交给她去办。” 第0616章 谈密约，敲打夏安民 齐曼丽，落霞观第三代弟子的大师姐。 此前奉命北上寻找李宪，追到赛音山达水泡的时候，李宪刚好率队离开。好不容易越过戈壁滩找到月牙泡兵营，李宪刚好又带领部队北上。 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想找人，那还真是个十分艰难的活计。加上齐曼丽和她率领的七十名弟子都是南方人，结果最后迷路了，可谓九死一生。 为了寻找食物，齐曼丽她们居然闯到了白鞑靼部落，才知道李宪率部北上。好不容易赶到狼居胥山见到蒙陀纠，才知道李宪已经向西去了。 就这么阴差阳错，齐曼丽她们这些毫无经验的江湖高手，居然用了四个月时间，才在可敦城找到李宪。 看见七十一个美貌女孩子一个个风尘仆仆，俏脸蛋因为刺骨寒风的吹拂，全部裂开一条条血纹，李宪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落霞观并不是江湖门派，门下女弟子也不在江湖上走动，所以心灵像白纸一样纯洁无瑕，才会受人利用。 齐曼丽曾经抢劫李宪的辎重队，而且还想刺杀李宪，这都没有让李宪生气。 齐曼丽为了自身清白和尊严，不惜和完颜京翻脸相向，最后归属到李宪身边。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经历，让李宪对齐曼丽一直不冷不热。向北出击之前，李宪把齐曼丽留在浮图峪镇司令部，主要是传授李飞凤她们那些少年的武功。 患难见真情，铁血显忠诚。 重新见到齐曼丽之后，李宪才从心底接受了这个美人儿，当然还有她身边的七十人。 从可敦城返回蔚州的路上，李宪一直把齐曼丽等人放在身边，苦口婆心讲解江湖上的各种阴谋诡计，甚至把自己贴身肉搏的小巧功夫倾囊相授。 “曼丽，从今天开始，你才算是真正当兵了。”李宪并没有过多废话：“有关飞狐军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不少。但是我今天找你过来，是需要让你承担一个重要任务。” 齐曼丽点点头：“我以前啥也不懂，所以做了很多坏事，甚至还想杀了韦十娘。自从来到蔚州，我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尽管吩咐，要死要活绝不皱眉。” “你们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准说什么死呀活的。”李宪摇摇头，随即严肃地说道：“我现在和你说的话，永远只能你一个人知道，能做到吗？” 齐曼丽只不过缺少江湖经验，其实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很快就明白了李宪的意思：“公子请吩咐。” 李宪看了看身边的薛沁儿才接着说道：“飞狐军的人数越来越多，需要有一双眼睛代替我盯着每个人。上次送回来武元春手下的一百二十四名弟子，再加上你身边的七十人，全部交给你指挥，基地就在我的浮图峪司令部，今后就对我一个人负责。” “除平时暗中巡查飞狐军各部之外，可能会有一些特殊任务交给你。总之，凡是经过你手的事情，都属于飞狐军最大的秘密，必须一辈子烂在心里。平时的联络人就是薛沁儿，薛沁儿找不到的时候，可以找韦冬宁。” 薛沁儿看见李宪点头示意，赶紧从自己的皮包里面拿出三样东西：单筒望远镜、左轮手枪、打火机。 李宪拿起左轮手枪晃了晃：“曼丽，这就是完颜京当时拚命追踪的掌心雷。在飞狐军里面，只有军团长、副军团长才有资格配备。我把你当成最可信赖的人，所以这三样东西今后就是你的贴身装备。你的职务是：飞狐军总司令部特勤大队大队长。” 人用其长，每个人都是人才。 通过这次为期一个月的近距离接触，李宪发现齐曼丽实际上就是一个闷嘴葫芦，平时非常安静。只要你不主动找她说话，她可以三天不说一个字。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李宪才明白齐曼丽这个大徒弟，为什么会首先站出来反对“师傅”韦十娘。 武元春出身于商贾世家，从小就能说会道，而且会来事。估计是无师自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顶级神通，所以把心灵像白纸的韦十娘哄得团团转。 李宪心中有很多秘密，最大的秘密就是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身边需要的是齐曼丽这种闷葫芦。 齐曼丽的优势在于，不仅个人武功很不错，而且一手字写得很清秀。 殷莲虽然也很不错，但毕竟曾经坠入风尘，心眼太活泛，而且话太多。正因为如此，此前李宪才决定把殷莲放出去，给裴鸾娇当“狗头军师”。 确定了齐曼丽的职务，李宪没有在灵仙县继续停留，在薛沁儿、韦冬宁、齐曼丽的陪同下穿越飞狐陉，回到了浮图峪镇司令部。 李宪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嬉戏一番，随即让李飞凤去通知匠做营的陈老幺、韦冬宁立即去夏家农场通知夏安民，立即前来司令部。 看见李宪的第一眼，夏安民顿时大吃一惊：“少族长这么快就从漠北回来了？” “不回来能见你吗？”李宪微微一笑，随即把夏安民让到三楼会议室：“你们那个什么狗屁清源武馆，主要成员都过来了吗？” 夏安民点点头：“都过来了。” 李宪脸色一垮：“当初我们所说的四家协定，属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交给我的郭壁镇独立营，已经在镇州站稳了脚跟。诺移长生、嵬拓凌宁、野利鹄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想过问。” “但有一条我要说清楚，不管你们怎么搞，都不能影响我的大局。你是汉民，这一点希望你站稳立场，不要做有损汉民的事情。还有，我的任务完成了，让他们赶紧兑现自己的承诺。” 夏安民点点头：“你现在是我们的族长，一切当然按照你的意思。过去一年时间，三座马场的成熟战马已经分批转移过来，全部交给了唐浩然大人，一共一万八千匹。工匠一千六百多人，也全部到位交给了陈老幺。” “另外，过去的一年时间，弄回来粮食四百万斤、食盐六百万斤、猛火油三千斤、硫磺和硝石五百多斤、铜铁两万多斤，还有棉布九万多匹，绢绸两万五千多匹。” 李宪摇摇头：“不行！其它还好说，但是战马太少了。我马上要扩编两个军团，至少需要四万匹战马。还有，我上次所说的柳叶细甲、组合长矛，这都需要大量的精铁，两万斤能干什么？” 夏安民微微一笑：“给我一句实话，你对大夏国究竟是如何考虑的？” 李宪盯了夏安民一眼才沉声说道：“哪来的狗屁大夏国？党项族原来是上党地区的土族。对于大宋朝来说，嵬名氏和女真鞑子一样，全都是一帮叛逆，全部应该凌迟处死！” “很好！”夏安民点点头笑道：“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嵬名氏全部处死了，你又准备如何呢？” 李宪摇摇头：“有关大夏国的出路问题，两年后答复你。我想告诉你的是，天下大变在即，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运作。我所需要的战略物资，数量越多越好。不管你是买，还是抢，已经只有三个月时间。” “同时给你交个底，在今年八月底之前，必须把平阳府临汾城里面的所有东西转运出来。如果我的推算不出偏差，未来的临汾城，必将是战场核心地区。如果你们的东西继续留在那里，后果你自己想。” 夏安民神情肃穆：“既然少族长如此慎重，我当然记下了，还有什么吩咐？” 李宪突然微闭双目，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让人莫测高深。 原来，刚才谈到临汾城大搬迁的瞬间，李宪猛然想起一件史实。 足足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李宪才缓缓睁开眼睛，仿佛神仙降临一般：“我刚才心血来潮，突然推算出天地变化。两个半月之内，河东河西必然爆发大地震。这是天下兵灾暴起的前兆，老天爷提前示警！” 把夏安民好好敲了一番，李宪终于看见了陈老幺。 对陈老幺，李宪实在是无可奈何：“你今年才十八岁不到？总是一张苦瓜脸干什么，你就不能笑一笑嘛。” “不劳费心，该笑的时候我自然会笑。”陈老幺一屁股坐在李宪对面：“公子有话赶紧说，我忙得很。” 李宪苦笑着摇摇头：“我就问八个问题，第一，柳叶细甲制作了多少？第二，改进的组合长矛生产了多少？第三，弓箭储备了多少？第四，驮马式弩床需要的弩箭储备了多少？第五，经过改进的钢制手弩生产了多少？第六，铜制袖箭生产了多少？第七，钢剑锻造了多少？第八，斩马刀储备了多少？” 陈老幺半个字没说，直接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拍在李宪面前，然后转身离开会议室扬长而去。 李宪抓起两张纸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薛沁儿刚好进来看见：“公子，陈老幺惹你生气了？” “你自己看！”李宪把两张纸递给薛沁儿：“柳叶细甲仅仅生产了一千二百套，只有半个营的数量。组合长矛只有七千二百套，还不够四个营。” 薛沁儿摆摆手：“你说这些东西我都知道，不能怪他。虽然经过扩张，三千多人看起来不少，但和我们的需求量相比严重不足。匠做营现在分为刀坊、枪坊、弓坊、箭坊、甲坊、弩坊、铜坊、木坊、银坊、锡坊，还有白云山庄的火药作坊。” 李宪叹了口气：“我去年出去之前，专门命令苍山营想办法，难道澶州和相州那边没有收获吗？” 薛沁儿笑道：“公子亲自下的命令，罗成当然不敢怠慢，澶州和相州的两座朝廷匠作所，全都被拿下了。可是怎么着？一共也只有三百多人。剔除其中的老弱病残，送回来的只有一百三十多人。” 没想到古人早就说过了：天无绝人之路。又说：得道多助。 李宪在这里担心兵器制作速度的时候，一个意外消息突然传来，让他顿时精神大振。 第0617章 得强援，制造手榴弹 黄迢，三十岁出头，入云龙公孙胜的大徒弟。因为有小儿麻痹症，双腿肌肉萎缩，行走不便，所以常年骑牛。 李宪第一次看见黄迢，是在一清观的时候。一清观并没有道观，而是几座山洞。 入云龙公孙胜有些愤世嫉俗，曾经在山洞两侧题写一副对联：人间万妙皆虚幻，世上一清我独尊。从那时期，山洞所在地就叫做一清观。 李宪第二次看见黄迢，已经是白云山庄。 此刻的黄迢并没有骑牛，而是坐着一辆三轮车。 这辆三轮车李宪认识。虽然是第一次看见，李宪的确认识，因为制造图纸就是他画的。 这辆三轮车的结构非常复杂。李宪所说的复杂，当然是针对北宋末年而言，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只能劈了当柴禾烧。 设计这辆三轮车的时候，李宪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为了震慑卜老大。卜家庄是千年工匠世家，李宪希望为自己所用，但卜老大只感激李宪协助他们报仇，一心想重建卜家庄恢复祖上的荣耀。 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勾引黄迢，因为他手下还有八个师弟。虽然他们说自己是道士，但是在李宪心目中，却认为他们应该属于化学家，应该从事研究才对。 这辆三轮车模样古怪，前面两个轮子的直径六十厘米，第三个轮子放在后面，直径只有二十厘米，而且是万向轮。 这辆三轮车的特点，就是采用手摇行走。李宪所说的复杂，就是这个手摇行走，对北宋末年而言不是一般的复杂。 二十一世纪有齿轮和链条传动，北宋末年就没有。其实也不对，应该是说北宋末年没有人想过链条的问题，所以没有发明出来。 齿轮和链条传动，现在已经不复杂了，白云山庄匠做营营长陈老幺，已经被李宪给教会了，所以才能弄出起吊铜炮的葫芦吊。 但是这辆三轮车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它是“子母车”的一个部件——这才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之作，也是勾引黄迢的秘密所在。 三轮车不能走远路，黄迢又不能骑马，这个麻烦可不小。 为了弄一批化学家到身边，首先就要能够成功勾引黄迢，李宪还真的伤透了脑筋。 果然不错，李宪很快就在院子里看见了一辆古怪马车——三轮车的“母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黄迢这个残疾人也有自己的尊严，李宪心里很清楚。 如果是一般的马车，黄迢上下车就需要别人帮忙，甚至要抱上抱下，这很不合适，所以黄迢宁愿在山里骑牛，也不愿意出山行走。 但有了这辆子母车，那完全不同了。 特制马车的后半段有一个预留的凹陷，特制三轮车可以一直开进去，然后用锁扣扣住，就是一个完整的部分。 马车篷后开门，而且有手摇式升降板，黄迢一个人就可以进入车棚。后挡板放下来，刚好挡住三轮车。马车上路行走，三轮车当然也带走了。不管黄迢什么时候想从马车里出来，随时可以使用三轮车。 “黄迢参见师叔！因为卜家庄用了一年多时间，才把这辆神奇的马车造好，黄迢今日才能来到师叔身边效力。” 李宪快步上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派人去接啊？” 不管是道士还是化学家，那都和疯子差不多。李宪的接风酒宴摆上之后，九个小道士都找不到人了。 白云山庄现在的主人是姜四娘，看见李宪四处乱窜找人，顿时在身后笑道：“公子别着急，他们都在火药作坊，一个个像入魔症了。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 没想到黄迢带着八个师弟进入房间，顿时乱叫起来：“师叔，你居然能够把硫磺和硝石如此这般处理，这里果然很神奇。但是有一点我不敢苟同，那些小娘子弄得什么导火索，还有什么拉发式地雷，根本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 李宪就知道鬼道士肯定有些鬼门道，闻言大喜过望：“先别急，我们边吃边说。” “吃什么吃？”黄迢摆摆手：“修道之人，怎么可能专心口腹之欲？其它的我还不知道，但是拉发式地雷，不需要在里面增加任何东西，只要把导火索稍微加工一下，绝对比原来好用多了！” “师叔现在的导火索能够在水中燃烧，已经足够神奇了。既然能够制作出拉发式信号弹，为何地雷不采用导火索装填呢？刚才我仔细推演了一番，原来信号弹使用的导火索不能防水。” 说到这里，黄迢从怀中摸出两根导火索，拿出其中一根用手一拉，嗤嗤嗤燃烧起来，而且火苗足够大。不要说引燃黑火药，只怕可以直接烧房子。 这一幕看得李宪目瞪口呆，变成了典型的呆若木鸡。 原来，李宪弄出地雷之后，也想过另外一种武器，那就是手雷。 他采用后世小孩子玩的拉炮原理，弄出来的导火索的确就不能防水，而且燃烧的时间很难控制。 按照后世的标准，手雷和手榴弹导火索的燃烧时间都是七秒。如果掌握不好的话，很可能导致手雷还没出手，或者刚出手就爆炸，那就会把自己人炸死。 李宪根本没有时间专心从事科学研究，他只能采用耗时最少，威力最大的方式，让黑火药立即派上用场。 古人云：术业有专攻。正因为如此，他才迫切希望黄迢等人加入自己的阵营，今天终于让他看到了效果。 第二天，李宪把自己专用的两个人叫过来，这就是郝大根、霍高明。这两个人理论不行，但是动手能力绝对天下一绝。 李宪拿出几张纸说道：“我现在要做这两样东西，从今天开始，你们随时听从黄迢他们差遣。” 李宪说说的两样东西，就是铜壳手雷和木柄手榴弹。 考虑到黑火药的爆炸威力有限，李宪设计的手雷和手榴弹，并非普通的铸铁破片杀伤，而是采用薄铜壳，里面装填八两黑火药，外加二两小铁珠，一共一百二十颗。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制作成功，手雷的重量是一斤二两。爆炸威力相当于现在的炮弹，因为装药量是一样的。 有了黄迢他们九个人进入深层次研究，李宪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另外的东西——夏安民用一年时间弄回来三千斤石油，现在需要蒸馏出来。 忙成一团的时候，李宪脑海中始终萦绕着黄迢所说的导火索，随即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目前无法制作凝固汽油弹，但是李宪认为纵火弹也具有强大的威力。因为目前对付的敌人，威胁最大的就是骑兵。畜生都怕火，战马同样如此。 如果能够研制出一批纵火弹，在关键时刻放一把大火，就可以遏制敌人的一次强大进攻，这种战斗太划算了。 李宪原以为这个想法很困难，没想到仅仅实验了五次，就获得空前成功。 原来，李宪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手雷铜壳里面不装火药，直接灌油进去封闭注，采用导火索引燃。 大爆炸的产生，是因为密封空间内的气体急速膨胀。混合油一旦燃烧起来，同样会急速膨胀。 汽油桶遇热就会发生大爆炸，现在不是遇热，而是直接引燃密封的混合油，大爆炸不可避免。 李宪需要实验的内容，就是汽油、煤油和柴油混合的比例。确保大爆炸发生的时候，混合油并没有烧完，爆炸出去的热油迎风爆燃，从而实现大面积纵火的目的，而且用水无法扑灭。 这种纵火弹肯定不能用大炮发射，只能采用投掷方式，也就是纵火手雷。 试验有了一个基本结果，剩下的就是黄迢等人精加工，李宪首先制作了一批一斤二两的铸铁手雷训练弹，然后找到孟威和陈团，命令少年军团开战投掷手雷训练。 李宪心里很清楚，后世的八路军因为没有掷弹筒，更没有迫击炮，于是不断挖掘人类的潜能，涌现了一大批能够把手榴弹扔出去七十米的战士，而且能够扔进小鬼子炮楼的射击孔，号称“移动小钢炮”。 后世解放军男兵投掷手榴弹，1978年创下88米的世界记录。女兵投掷手榴弹，是中国的徐蕾在2003年军事五项世锦赛上，创下627米的世界纪录。 李宪本人前一世当战略侦察兵，投掷手雷训练的最好成绩，是扔出五十二米。但这个成绩实在是差强人意，比人家女兵徐蕾都差劲。 女人一旦认起真来，连神仙都只能叹气。正因为如此，李宪从来不敢小瞧女人。 一千年之前的人，无论是体格还是纯力量，都远超后世的八路军，所以李宪充满了期待。如果突破一百米，那就能够超过绝大多数弓箭手，成为这个年代的迫击炮。 “命令：白云山庄单独批出九座窑洞，让黄迢等人使用。黄迢等人所需要的物品，姜四娘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满足。郝大根、霍高明，以及白云山庄的女兵营，要全力支持黄迢等人，同时提供最严密的保护。” 第一枚杀伤手雷、第一枚纵火手雷成功投掷爆炸，李宪同步公开下达命令，奠定了黄迢等人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然，李宪私底下也给姜四娘另外一条命令，也就是“提供最严密保护”的实施细则。 因为国舅爷王元动作很快，韩世忠已经把硫磺和硝石已经送回来。李宪从长远考虑，把黑火药的配方交给了黄迢， 李宪希望黄迢等人不要当道士，而是沉下心来当化学家，最好是琢磨出黄色火药，并且谈了许多绝密内容，这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 为此，李宪私底下给姜四娘一条命令：“黄迢等人如果想单独外出，必须有一个女兵排随行保护，而且女兵排长配备左轮手枪。如果外出之后不想回来，立即就地处决！” 有了精益求精的专业人士，李宪轻松太多了，以至于有时间指导少年军团军训。 古人说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消息传来，所有的平静都被彻底打破！ 第0618章 折可存，逼反义胜军 赶到白云山庄求见李宪的不是别人，正是宝贝傻儿子李奚骨，驻守在平型关的黑煞军团军团长！ 简单听了李奚骨回报的问题，李宪才知道自己忙这忙那，居然忘记了很多事情，实在不可饶恕。 大宋君臣无耻，实在是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山西境内的几大军阀，为了争夺地盘和军权，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都敢做。 现如今的韩世忠不过是一个小不点，老婆梁红玉也就写了一封希望在飞狐县安家的书信，结果被有心人抓住不放，开始大做文章。 尤其是山西境内的大军阀之一姚古，更是勾结杨可世、杨惟忠、王彦，矛头直指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三兄弟，忙得不亦乐乎。 私通叛逆，养寇自重，这两个罪名里面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种家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朝廷中的事情，军队里面的事情，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山西境内三大军阀，分别是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因为平时三足鼎力，所以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实际上暗流汹涌，随时都会爆发惊涛骇浪。 现在，姚古、杨可世、杨惟忠、王彦内勾外联起来，搞得声势浩大，种家军面临的形势极为险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军方出现如此巨大的变故，不管惊动别人没有，至少惊动了山西境内另一个大军阀家族的代表：折可存。 对于折家军来说，三足鼎立的局面可以接受，如果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那就绝对不能容忍。 一旦种家军彻底垮台，姚古、杨可世、杨惟忠、王彦抱成一团，折家军就没有抗衡的能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种家军和蔚州叛逆李宪扯上了关系，折可存首先就想到了自己身上。因为一年前的今天，折可存和毕长青达成私下协定，让追魂枪李宪平安救走了大辽余孽耶律余里衍。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姚古发起疯来，利用蔚州叛逆这件事情，妄想同时扳倒种家军和折家军，那真的糟了。 按照以往的平衡套路，种家军打下风的时候，折家军就应该站出来“主持公道”，为种家军说两句好话，扼制姚家军一家独大的可能性。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折家军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绝对不能在追魂枪李宪的问题上说三道四，那会引火烧身。 可是，就这么看着种家军被姚家军整垮么？ 折可存、折可求，两兄弟仔细推演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老折家也应该未雨绸缪。 要想挽回颓势，就必须打蛇打七寸，折家军应该从哪里下叉子呢？ 经过一番密谋，折家两兄弟决定引爆一枚定时炸弹，这就是两河宣抚使谭稹！ 前文书已经说过，谭稹接替童贯出任两河宣抚使，面临迫在眉睫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如何才能尽快建立自己的班底，让自己在几大军阀面前说话有底气，别人不认为是放屁。 第二，如何才能遏制势力日益膨胀的郭药师，常胜军号称三十万，已经成为尾大不掉之势。 经过一番谋划，谭稹给昏君赵佶写了一份奏折，力呈“云中归朝人”忠义可嘉、足堪重用。 “归朝人”，就是原来属于大辽国，现在归顺大宋朝廷的幽云汉人。 谭稹组建义胜军，任命李嗣本、耿守忠、韩常为左中右三军统制，并不是相信幽云汉人，而是贯彻“以夷制夷”的方针。 这一套说辞深得宋徽宗赵佶的心理，自然是龙颜大悦，朱砂笔一挥而就，冠冕堂皇的瘦金体光彩夺目，义胜军横空出世。 谭稹为了实现制衡几大军阀和郭药师的目的，所以对义胜军采取了“恩养”措施一律发双饷，希望他们能够给自己卖命。 那么问题就来了。不是来了一个问题，而是来了一大堆问题。 谭稹这个老太监仗着皇帝赵佶的宠信，而且和朝廷中宰相王黼、尚书左丞李邦彦、大内总管李彦、少保梁师成等“北宋六贼”沆瀣一气，所以他下车伊始就飞扬跋扈，嚣张不可一世。 紧接着又弄出一个“义胜军”，谭稹号称就是自己的近卫军，而且兵力达到五万之众，边防大将心里的想法就更多。 义胜军从诞生之日起，就没有得到大宋朝廷正规官军的认可，随时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必欲杀之而后快，折家军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之一。 义胜军组建每个月都是双饷，的确就是近卫军的模样，让一直拖欠军饷的边防将士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直接就是一堆干柴。 现在局势诡异，种家军很可能一夜崩盘，姚家军有一家独大的可能，已经到了应该点燃这堆干柴的时候。 经过折可存私下授意，折彦质、折彦彪开始四处煽风点火。折家军和义胜军之间终于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 作死的意思，就是你不做，就不会死。 金国女真鞑子马上就要南下，大宋将士居然在搞窝里反，那可不正是做死吗？ 折家军的这次行动，主要有两个目的，算得上是一箭双雕： 第一个目的，就是干掉自己的心头大患，挤走两河宣抚使谭稹，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 第二个目的，就是提醒朝廷，山西不光有姚家军，还有折家军存在。按照后世的说法：我打故我在。 李宪气得脸色发黑：“折家军和义胜军之间的冲突，现在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李奚骨有些跃跃欲试：“据侦察兵报告，李嗣本已经放弃崞县，全部退到雁门关以北，在广武县东南集结。韩常已经收缩到雁门县和繁峙县，耿守忠已经退往宁化县。” 现在已经很明显，李嗣本、耿守忠率部北上朔州，已经准备投降女真鞑子，历史的车轮正在加速前进。 李宪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人家狗咬狗，你没有必要兴奋。有两个人你回去之后注意一下，他们是韩常手下的两个兵马指挥，名字叫牛清、崔忠。你的黑煞军团缺少中层将领。如果能够把这两个人弄回来，可以让他们带一个骑兵营。” 李奚骨搓着手说道：“爹爹，上次我们从五台山回来的时候，牛清就在光裕堡，现在也没挪窝。崔忠从崞县退回到繁峙县，距离我的平型关很近了。可是，宝兴镇有折家军李翼所部一千多人。要想接应牛清和崔忠，就必须干掉李翼所部。” “胡说！”李宪把脸一板：“你的黑煞军团有一万六千多人，拿出神堂堡的一个营两千多人，就可以把李翼所部驱逐出去，为什么要干掉？” 李奚骨摇摇头：“爹爹难道忘了，李翼所部一千八百骑，那都是河套好马。他们既然可以杀自己人，为何不能为我所用呢？” 李宪没有做声，而是微闭双目掐指推算。 原来，这个李翼就是折家军屠杀义胜军的急先锋，最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就是李翼挑起来的。杀掉这个败类，李宪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李宪需要推算的是时间，也就是完颜宗翰挥师南下进攻忻州的时间。 按照历史记载，今年（1125）十月份，完颜宗翰出兵武州、朔州，因为义胜军投降，一鼓作气突破雁门关占领了代州，然后反手拿下了忻州，折家军覆灭。 现在是六月中旬，距离完颜宗翰出兵南下还有不到四个月时间。如果一口吃掉折家军李翼所部，折可存集结兵力北上，就已经来不及了。 由此可知，折家军还有四个月寿命，根本没有能力威胁神堂堡和平型关。 想到这里，李宪才睁眼说道：“奚骨，为大将者不以杀人为目的。下个月，山西境内会发生大地震，折家军当然不可能威胁你的平型关。即便如此，对于李翼所部也应该以驱逐为主。只要他们留下战马兵器和粮草辎重，就放他们一条活路。” “我需要你注意的是，金城一线的完颜银术可所部。完颜宗翰的主力大军，很可能在十月份对大宋朝发起攻势，你只要紧盯着完颜银术可就行了。完颜银术可不动，你绝对不要动。这是一个基本原则，一定要给我记住。去，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 李奚骨抱拳说道：“一切都按爹爹的吩咐行事，孩儿不敢越雷池半步。” “又胡说！”李宪赶紧打预防针：“作为独当一面的主将，我需要你有主见，而不是当应声虫。让你盯住完颜银术可，是因为这家伙是完颜宗翰手下的第一猛将，我们飞狐军其他的人很难压制住他。” 李奚骨摇摇头：“爹爹，经过近一年时间的侦察，完颜银术可手下猛将如云，完颜拔离速、完颜彀英、完颜杯鲁、索里一室、撒里土、耶律马五都是能征惯战之辈。孩儿现在是孤掌难鸣，所以有个疑问，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李宪把眼一瞪：“像个娘儿们干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问就问！” 李奚骨很小心的措辞：“卜辙，断魂锛堪称天下一绝，对？从栾城开始，孩儿就和他配合，后来共同经历那么多风雨，已经很默契了。爹爹为何让他带领一帮童男童女训练，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我想让卜辙给我当助手！” 李宪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断魂锛是天下一绝，所以老子让他传授下去。他本来就是你的助手，我才从可敦城带回来，只不过暂时借用几个月时间而已。你可以去告诉他，什么时候把断魂锛的招式传授完毕，什么时候就到黑煞军团当副军团长！”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好不容易给李奚骨把战略方针解释清楚，东面又传来令李宪更加心烦的消息。 第0619章 尽人事，约见郭药师 奔雷剑杨春是血手党首领，他目前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盯住燕山府周边的动态。 没想到突然返回飞狐县，让李宪很意外。但一听他所说的消息，顿时又释然了。 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奔雷剑杨春所说的一句话，那就能够解释一切。 杨春是这么说的：“兄弟，郭药师正在暗中和完颜宗望勾搭。” 这就够了，李宪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无力感：“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春耸耸肩，显得很随意：“我碰巧抓住了他派出去的信使。因为不知道兄弟是什么态度，所以我又把信使放了，然后命令几个兄弟在暗中盯着。” 李宪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摇摇头：“到目前为止，宋金两国表面上还是盟友，国舅爷王元还在开办榷场和友邦做生意，郭药师作为燕山府兵马都总管，和大金友邦有一些来往，那很正常啊。” 杨春冷哼一声：“和友邦来往当然很正常，所以我们才在暗中保护国舅爷王元。可是，郭药师派出的信使却不然，因为他给完颜宗望写的是效忠信，还说什么自己明珠暗投，误入歧途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可能真的比较严重。”自己到处搞七搞八，依然无法改变历史，李宪真的有些丧气：“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孤立发生，郭药师在燕山府是一方霸主，为什么突然想卖主求荣呢？” 杨春略为沉思了一下，顿时有些疑惑：“哦，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呢。前不久朝廷派内侍来到燕山府传旨，大宋官家赵佶提升郭药师为太尉，还在京师修建了太尉府，让他到朝廷任职。” “当朝太尉啊，这是武将能够达到的最高顶峰，郭药师为什么还不满足，要卖主求荣呢？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血手党就直接出手给灭了。但郭药师手下毕竟有十来万人，所以我赶回来问问。” 李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奔雷剑杨春是江湖中人，精通的是杀人于无形。对于朝廷之中的蛛丝马迹，完全就是白痴级别。 太尉位列三公，如果仅仅说官阶高低，那当然算是位极人臣，属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极品大臣。 奔雷剑杨春，就看见太尉一职的无限崇高，却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殊不知根本没有几个人想当太尉，比如说京师里面的不倒翁高俅，他就不想当什么狗屁太尉。 实事求是地说，郭药师最初投靠大宋，的确有脚踏两条船的心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郭药师已经改变许多，对金国女真鞑子的抗击也很厉害。 历史上真实的郭药师之所以要投降大金国，完全是无耻的大宋君臣给逼的，罪魁祸首第一个是燕山知府王安中，第二个是中山府知府、兵马都总管詹度！ 书中交代，王安中迫于完颜宗望的压力，居然把投降过来的张觉父子斩首，还把三个人的脑袋送给完颜宗望。 古人云：物丧其类，兔死狐悲。 大宋君臣口是心非，视降将为草芥，说杀就杀，没有丝毫怜惜，让郭药师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恐惧。最后逼走了搬弄是非的奸臣王安中，郭药师才稍微安心一些。 对于郭药师威胁王安中这件事情，大宋君臣没有问为什么，更没有反省自己的卑鄙无耻。而是在朝廷上引经据典夸夸其谈，论述郭药师阴谋造反的可能性。 李宪一向认为大宋君臣都有罪，而且罪不可恕，千刀万剐都不为过，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宋徽宗赵佶当初委任王安中为燕山知府，詹度和郭药师为同知。詹度的名字在前，郭药师的名字在后。朝中官员的名单次序，决定了孰轻孰重。所谓排名不分先后，那都是哄鬼的，一直到未来的二十一世纪都是如此。 那个时候的詹度刚从京师过来，属于孤家寡人。郭药师认为自己有兵权，想居于詹度之上。詹度声称诏旨所写有次序，对郭药师没有好脸色，郭药师因此记恨在心。 既然已经论证出结果，郭药师肯定要造反，无耻的大宋君臣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肯定要采取措施。 采取的措施不是安抚郭药师，而是给郭药师的政敌詹度升官！不是一般的升官，而是大大的升官。 宋徽宗赵佶一纸诏书，詹度被调离燕山府同知岗位，出任中山府知府，兼任真定府、中山府兵马都总管，而且划拨马步精骑三万六千人。 稍微有一丝官场常识的人就能够明白，大宋君臣为什么都有罪。 给詹度无限制升官，而且还授以绝对军权，这根本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明目张胆地激化矛盾，逼迫别人造反。 自己的政敌突然在身后拥有重兵，这分明是居心叵测。不要说是郭药师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两宋三百年，各种大小起义一百零九次，平均不到三年就有一次大起义，可见大宋君臣的卑鄙无耻，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李宪一瞬间明白了，为何朝廷命令兵马都总管詹度移师北上，而且把行营放在真定城。 李宪还明白了，势力如日中天的郭药师，为何要急于和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取得联系。 李奚骨此前刚刚过来说：折家军已经对山西境内的义胜军动手了，而且已经杀了数千人。那真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站在郭药师的立场上来看，山西境内的义胜军能够被屠杀，燕山府常胜军性质一样、来历一样，被屠杀不就在眼前吗？ 正是居于这种判断，宋徽宗赵佶下诏晋升郭药师为太尉，而且进京任职，这分明是想杀鸡拔毛。郭药师敢去吗？绝对不敢！ 郭药师对于朝廷晋升自己为太尉，不仅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和怨恨，由此彻底坚定了投降大金国的信念。 牵一发而动全身，韩世忠和飞狐军之间的冲突，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纯属一种意外变故。 因为在此事之前，朝廷之中针对山西境内的义胜军、燕山府的常胜军，早就有了斩尽杀绝的心思。 尽人事听天命，代表自己不白来这个时空一趟。 李宪摆摆手，仿佛要驱赶所有的烦恼：“一切事出有因，暂时不要对郭药师动手。不仅不能动手，你还要想办法送我到燕山府，我要亲自和郭药师谈谈。” “兄弟，你没发烧？”奔雷剑杨春大吃一惊：“你吃掉人家五万精锐人马，这才过去两年时间。你可能忘记了，人家做梦都还记得。郭药师全军上下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你居然还想深入虎穴，疯了？” 李宪呵呵一笑：“如果郭药师是老虎，难道奔雷剑杨春是绵羊？再说了，我既然要过去，肯定要有所防备。” 说到这里，李宪对外叫道：“凤儿，让你的冬宁阿姨过来见我。” 凤儿当然就是宝贝女儿李飞凤，冬宁阿姨不用说了，就是李宪的贴身保镖韦冬宁。 对于李宪的胆大妄为，韦冬宁半晌做声不得。 足足愣了三分钟，韦冬宁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你可能不知道。自从回到蔚州，长霞、芸娘、沁儿、鸾娇、四娘，每个人都找我询问在大漠深处的经过，最后都无一例外把我臭骂一顿。” “韦十娘、唐秀才他们，恨不得直接吃了我。我今后是不会陪公子胡闹的，所以想让我陪你到燕山府面见郭药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公子真想见郭药师，我带人过去想办法把他抓回来。” 李宪虽然两世为人，而且还是战略侦察兵，深入敌后是家常便饭。但随着越来越深入了解这个时空，李宪也开始谨慎起来。 说实话，如果没有韦冬宁、杨春这样的江湖高手保护，李宪根本不敢闯进常胜军中军大营，更别谈和郭药师见面了。 当然，如果是去搞破坏，甚至是去杀人，李宪一个人绝对敢去，而且肯定能够把常胜军搞得鸡飞狗跳。 但是双方坦诚见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因为要涉及到利益上的核心问题，一旦扯起皮来，就需要大把的时间。这不是侦察兵，而是送死兵，李宪不敢尝试。 五天后，奔雷剑杨春传来消息，郭药师已经被抓到了，让李宪立即赶到易州上方谷进行面谈。 面见郭药师，这是一个绝密行动。李宪和韦冬宁凌晨离开浮图峪镇，中午赶到紫荆关见到了第一军团长萧焯。 第二团团长方杰站出来说道：“我在倒马关差点儿弄出大乱子，到现在还心里不安。我带侦察连陪公子走一趟，算是立功赎罪。” “有你保驾护航，我就放心了。”李宪拍了拍方杰的肩头：“你在郎山寨处理飞狐镖局的问题，采用的办法完全正确。至于说我们后来尽可能缓和关系，不找究韩世忠的麻烦，那是属于另外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军事主官，你上一次立功了。” 郭药师是络腮胡子，鼻子比常人大不少。三十五六岁的汉子，身高大概一米六八左右，双肩显得非常厚实精壮，两颊都是饱经风霜呈现的紫红色。 李宪第一眼看见郭药师，发现他身上的穿着，和当初解救萧焯等人一样，的确就是左衽。所谓左衽，就是上衣交领是右褡在外，在左腋下扣上绊扣。 郭药师虽然被人抓住，但并没有显得畏畏缩缩，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李宪差点儿吐血：“名震天下的追魂枪李宪，居然如此青春年少，今年有没有十八岁？” 李宪抱拳说道：“此情此景，郭总管居然没有关心自己的处境，反而关心我的年龄，实在让人佩服！” 郭药师呵呵大笑：“你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我抓来，我关心又有何用？如果要我的人头，也不会等到现在，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宪不得不承认，能够在有限的史书中留下浓重一笔，不管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绝对属于牛人，郭药师也不例外。 第0620章 遭伏击，杨天王殒命 和郭药师的谈判，并没有取得丝毫结果，李宪纯属白忙一场。 李宪自始至终就说了一句话：“如果你选择投靠女真鞑子，我们就是敌人。” 听了李宪的来意，郭药师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灭我五万主力，这个仇恨忘不了，本来就是死敌，我不能和你合作。你现在杀了我，我没有怨言。一旦我抓住你，会毫不犹豫砍下你的脑袋。 第二句：大宋赵官家毫不犹豫杀了张觉父子，能够不眨眼睛屠杀义胜军，说明朝中君臣都是出尔反尔的无耻之辈，你能保证詹度、杨可世不杀我和常胜军么？ 按照宋史记载，郭药师是一个见风转舵的卑鄙无耻之徒。郭药师并没有用虚假言辞给自己求情，这大出李宪意外。 李宪终于明白了，《宋史》大概是历史上最不可相信的一部史书。因为在这部史书里面，凡是靖康之耻涉及到大宋赵家的重要耻辱事件，全部没有涉及到。 比如说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未出嫁的十六岁小公主，被送到刘家寺当天晚上，就在爹爹宋徽宗赵佶、大哥宋钦宗赵桓面前被全身扒光，在大庭广众之下遭轮奸身亡。 大宋赵家子弟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光辉事迹”，《宋史》里面就无影无踪，还是金人笔下的《宋俘记》、《南征录汇》里面提到。 如果仅仅看《宋史》，而且相信它描述的内容，绝对不可能想到曾经发生过惨无人道的靖康之耻。 由此可知，对郭药师这个“贰臣”的描写，必然也有诸多不实之处，绝对不能当真。 李宪没有当场杀掉郭药师，当然有自己的反动理论作为依据。 在李宪看来，无耻的大宋赵家，已经把整个汉民族给葬送了。 如果没有异族前来疯狂屠杀一次，如果没有万世难平的奇耻大辱发生，汉民族就不会彻底警醒，就没有重新站立起来的希望，这个民族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存在。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人必自强而后人敬之。 为了整个民族的警醒与复兴，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才是李宪的心里话，也是他在这个时空的处事方针。 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就是李宪的心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郭药师已经铁了心了，准备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只能未来在战场上见了。如果现在把郭药师杀了，他又变成了大宋的英雄。 李宪命令韦冬宁放了郭药师之后，怏怏地返回白云山庄，准备继续埋头搞自己的发明创造。 可是李宪太异想天开了。 目前已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关键时期，幽云十六州怎么可能风平浪静，让李宪能够心安理得当发明家？ 大金国女真鞑子用了十年时间覆灭大辽国，算得上是百战余生之辈，把握战机的能力在这个年代绝对出类拔萃。他们能够选定在今年下半年发起灭宋的前前哨战，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历史的车轮，就是在这种惯性轨道上，隆隆向前行驶。 “公子，杨江所部因为没有粮食，兵分三路同时进攻大名府元城、魏县、南乐三县。兵马都总管辛兴宗、团练使王渊和曹懋凭城固守，杨江所部粮尽兵溃。杨江率领中军转攻山东聊城途中，陷入官军埋伏中箭身亡。” “与此同时，张迪所部二十余万兵马，猛攻汤阴、卫县，依然无法攻克刘光世的阵线。岳飞和堂弟岳翻整兵参战，以牟山为依托，保住了鹤壁镇。罗成的苍山独立团第三营，关闭山门处于警戒状态。请问如何处置？” 前来传递消息的人，正是飞狐镖局相州分舵主狄猛。据他本人说是名将狄青的后人，贴身兵器是一对四棱铁锏，合计四十八斤。 历史的车轮有自己的惯性，谁也干涉不了。 李宪同样干涉不了，更何况他也没有准备干涉，只能关心自己的问题：“张迪所部没有骚扰苍山大营？” 狄猛摇摇头：“罗成把山寨大门一关，深山老林里面啥都没有，张迪才不会过去自找没趣。朝廷早就下令，各县镇的粮食全部集中到府城官仓。加上去年夏天一场大水，乡间至今没有恢复元气，杨江和张迪才被迫进攻州城和府城。” 李宪点点头：“现在天下大乱，朝廷几乎集中了全部主力，杨江和张迪他们的处事方式和我们不同，对于他们的遭遇我们只能表示同情，实在是无能为力。你立即返回去，收拢相州分舵的兄弟们，暂时停止一切行动，确保人身安全。” 狄猛赶紧摆手：“罗成让我亲自赶回来，还有另外一个重要问题。进攻卫县失败的张迪右军一万九千余人，已经退入苍山南麓。主将褚精忠、副将伍文彬，和总镖头邹吉关系匪浅。虽然褚精忠和伍文彬不知道苍山营和飞狐镖局的关系，但是罗成却有些于心不忍的感觉，所以才让我倍道兼程赶回来。” 李宪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说，褚精忠和伍文彬不是张迪的原班人马，而是后来加入的？” “对！”狄猛脸色一红：“其实我也认识他们，当初童贯第一次北伐，我们都在辛兴宗那里报名投军，结果还没有上去，前锋部队已经崩溃。我们算是看透了官军的无能，也失去了信心。邹吉大哥到相州找到我，才重新出来当分舵主。” 李宪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亲自跑回来向我报告，只怕不是罗成的意思。而是你看见自己的两个朋友遭难了，准备当面向我求情收留他们，对？” 狄猛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是半仙之体，我也知道瞒不过。褚精忠和伍文彬这两个人不仅武艺不错，而且在女色上把持得住，是江湖上难得的英雄好汉。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敢回来求情。公子就大发慈悲，收下他们？” 李宪故意板着脸：“你他娘的那只狗眼看见我会发慈悲的？死在老子手里的女真鞑子、漠北蛮夷，不下二十万。老子是不会发慈悲的，要发慈悲你去发。但是有一条要记住，如果他们违反军规，老子就斩下你的脑袋当球踢。赶紧滚出去吃饭，然后换好马返回去！” “我替两位兄弟多谢公子！”狄猛闻言大喜，给李宪抱拳行礼之后，转身如飞而去。 看着狄猛兴高采烈离去，李宪不由得怅然地摇摇头。 恰在此时，姜四娘出现在李宪身后温言说道：“公子，我看你的心又飞了？” “四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了我一大跳。”李宪转身笑道：“哎哟，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 姜四娘跳脚不依，一双粉拳在李宪身上乱打：“公子，你也学会取笑人了！不行，沁儿去倒马关之前专门交代，如果你要离开白云山庄，必须经过她同意。” 李宪点点头：“就算要离开也不是今天。如果不忙的话，就跟我回一趟浮图峪镇司令部，有些事情要问你。” 姜四娘顿时眉开眼笑：“我是公子的人，还有什么忙不忙的？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备马。” 看着姜四娘的窈窕背影，李宪还是只能叹气摇头。 姜四娘也十五岁了，已经是大姑娘。可是前不久私底下询问唐浩然，有关飞狐军将领的婚事问题，没想到白云山庄女兵营两千九百多人，全都说不嫁人。 飞狐军将领都知道，白云山女兵营是李宪的心肝宝贝，她们说不嫁人，不管是谁也不敢过来自找没趣。 李宪心道：“白云山女兵营的姑娘们，有的被土匪糟蹋了，有的被女真鞑子糟蹋了，都是吃尽了苦头的可怜人。如果她们都不嫁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怎么还在发愣？走呀！”姜四娘清脆的嗓音惊动了李宪。 李宪接过缰绳飞身上马，这才低声问道：“四娘，我带回来的那些童男童女，都是漠北深处各部落选送过来的，目前的训练情况如何？” 姜四娘点点头：“身体条件比中原的小孩子强，就是比中原的孩子矮半个头。和女真鞑子的那些孩子一样，他们训练的时候都很能吃苦，这一点很不错。” 李宪若有所思：“第一批女真鞑子的那些孩子，年纪大的也有十一二岁了？” “哪有啊？”姜四娘摇摇头：“当初交给我的时候，年纪最大的也只有八岁。这才两年半时间，最大的也不到十一岁。” 李宪似乎下定了决心：“超过十岁的有多少人？” “没多少人。”姜四娘继续摇头：“你当时下令，女真鞑子的孩子，超过六岁的都不要。勉强弄回来的几个年纪大的，一共是十几个人，而且大半是女孩子，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女真血统，甚至忘记了女真话，只记得自己姓李。” 李宪微微一笑：“十几个人已经很够了，他们的武艺练得怎么样？” 姜四娘终于有了成就感：“按照你的交代，对他们主要是训练力量和弓箭。年满八岁的男孩子，都选用十八斤的紫铜棍和一石半弓。女孩子训练的是九斤的缠金月华枪，再就是一石弓。有四个男孩子，现在居然换了二十七斤的紫铜棍，非常厉害。” 回到浮图峪镇司令部，李宪让李飞凤赶紧把齐曼丽找到三楼办公室。 面对闷葫芦一样的人，李宪没有废话：“一个多月时间了，你的特勤大队情况如何？” 齐曼丽难得一笑：“过去一个月时间，除了修炼武功之外，主要是训练手弩、袖箭、金针，再就是飞虎爪。现在差不多了，公子有什么吩咐？” 李宪摇摇头：“我没有过多吩咐，就是想交代给你一件事情。如果到时候我不在家的话，你们要出去抢一个人回来。” 齐曼丽点点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抢谁？” 第0621章 践诺言，李宪救杨琼 李宪抓起自己特制的铅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齐曼丽说道：“今年腊月你亲自带领一个班，进入蓟州韩城镇附近隐伏待机。到时候，女真鞑子会对大宋用兵，并且占领平州和蓟州，这个你不用管。” “大宋朝无耻之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派出贺金国正旦使。这个人叫做傅察，你把他给我劫持回来，然后幽禁在阁院寺方丈室。傅察是非常有骨气的书生，不管他如何谩骂，一定要好好款待。” 齐曼丽点点头：“公子放心，既然连你都很推崇，我一定好好对待傅察。” 李宪摇摇头：“不光是傅察，还有他的两个副使，随行卫兵当中有一个家伙叫沙立。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全部带回来。金国在平州有一个汉人降将叫武汉英，有可能的话也给我抓回来。” 齐曼丽略作沉思，随即摇摇头：“既然公子说那边要打仗，而且要抓活人回来，带一个班十七人过去肯定不行。我准备带一个排七十人过去，争取把公子交代的所有人都带回来。” 李宪微微一笑：“这是你们特勤大队的第一个任务，和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一样困难。现在是六月底，时间还长。你们首先完成三个月的正规军训，然后派人先过去摸摸地形，提前做一些准备。从今天晚上开始，我用三天时间，教你们特勤大队的易容术。” 齐曼丽闻言大喜：“谢谢公子！” 原来，李宪前一世读《宋史》、《金史》，最敬佩的北宋名臣，就是这个傅察。 根据历史记载，傅察被完颜宗望抓去以后，无论如何恐吓殴打，傅察坚决不给他下跪，更没有吐露有关大宋的半个字。完颜宗望恼羞成怒，命人把傅察乱刀分尸。 傅察，字公晦，孟州济源（今属河南）人，北宋中书侍郎傅尧俞的重孙子。 傅察是徽宗崇宁五年（1106）进士，蔡京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准备拉拢到自己身边，但是傅察始终低头不语，此事最后作罢。 傅察曾任青州司法参军，历任永平、淄川县丞，太常博士，兵部、吏部员外郎。 宣和七年（1125）冬，作为贺金国正旦使抵达蓟州玉田县，刚好在路上碰到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斡离不）率军南下，命令傅察向自己跪拜。 傅察昂然而立，拒不下跪：“我奉命出使贵国，代表着大宋朝廷和大宋天子。如果见到贵国国主，那当然应该致敬。二太子虽说身份尊贵，但毕竟是贵国的臣子。碰到外国使节，应该以宾客之礼相见，我凭什么要向你跪拜？” 完颜宗望闻言大怒：“我奉命兴师讨伐毫无信义的宋国，你不过是我抓住的一个卑贱俘虏，哪里还是什么使节？要么立即下跪，要么乱刃分尸，你自己选！” 傅察不为所动：“我主上仁圣，与贵国一向友好往来，从没有过失。太子背弃盟约统兵南下，究竟意欲何为？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据实奏报。” 完颜宗望呵呵大笑：“真是笑话！你还妄想还朝啊？” 完颜宗望左右亲兵一拥而上，抓住傅察的双臂拼命按头，但是傅察抵死不从，就是不下跪。 整来整去，女真鞑子的残暴终于爆发出来，完颜宗望的亲兵踢断了傅察的两个膝盖。即便如此，傅察还是坐在地上破口大骂，最后被乱刃分尸。 李宪虽然不想过多干涉大宋的事情，但像傅察这样铁骨铮铮的读书人，却不能不救。 接下来三天，李宪白天在姜四娘的陪同下，巡视少年军团的训练，晚上就教特勤大队化妆易容。 能够每天和公子形影不离，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姜四娘每天都喜笑颜开，也让女兵营的姑娘们羡慕不已。 这个时空的武功还没有形成系统，化妆术（易容术）更是粗糙得很，而且绝对不会传授给外人。由李宪亲自传授一千年之后的化妆术，让齐曼丽和她的特勤大队惊若天人。 该看的看够了，该传授的都传授了，李宪的各项准备工作也秘密完成。 古人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李宪曾经两次给杨琼承诺，如果碰到不可逆转的变故，就立即赶到苍山。 现在杨江已经战死，张迪也坚持不到几天，杨琼目前在什么地方，李宪一定要过去看看。 而且金兵南下在即，邹吉在汴梁城青城寨搞得怎么样了，这个问题也要查清楚，否则到关键时刻就可能前功尽弃。 这些事情都不能让别人去办，李宪必须亲自再到汴梁城走一趟。 “四娘，我真要离开了。”七月初一这天清晨，李宪把姜四娘叫进办公室：“你马上派人传令给牟长霞、萧芸娘、唐浩然，最多还有一个月，大金国就会兴兵南下，大宋朝的燕山六州马上就要全部丢掉。命令各军团严守各处要隘，防止女真鞑子趁火打劫！” 姜四娘闻言大惊失色，扑上去一把抓住李宪：“既然马上就要打仗了，公子怎么能够离开？我不放你走！” 李宪拍了拍姜四娘的后心：“我已经算定了，女真鞑子这次进攻大宋朝，只不过是一次试探，大宋朝割地赔款了事，最后肯定虎头蛇尾。告诉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真正的大战在明年下半年，让他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整训部队，等候我的命令。” 姜四娘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趴在李宪肩头无声大哭一场，但很快擦干眼泪快速离去。 既然要离开，而且要谋划一年之后的各项事务，李宪当然需要带走一批人。 七月初一日晚上，李宪秘密确定的随行人员，已经全部集中到浮图峪镇司令部三楼大会议室。 出于特殊任务的考虑，宝贝女儿李飞凤是必须的人选。 李飞凤，已经快十一岁。因为营养跟得上，而且习文练武的要求很严格，不仅枪法大成，身体发育也很好。比同龄女孩高半个头，看起来有十二三岁模样，也沉稳许多。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对于汴梁城来说属于陌生面孔，而且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关键是他俩的战斗力无人替代，完全可以独立承担许多重要任务，也被李宪选拔出来。 韦冬宁是贴身保镖，同样没有在汴梁城露过面。她的优势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实在是太漂亮了，让人不敢正面直视。 漂亮的女孩子总具有极大的迷惑性，没有人愿意对这样的人下毒手。这个身份很不错。被李宪安排为近身护卫统领。 主将确定之后，还必须有相应的成员才能构成战斗力。这批成员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少女，这是小宝贝李飞凤的部下。姜四娘送来六个女真族女孩，李飞凤身边挑选六个女孩。这十二个女孩都是十四岁，缠金花枪尽得萧芸娘真传。 第二部分：少男，这是孟威和陈团的部下。姜四娘送过来八个女真族少年，从少年军团挑选出十六人。这二十四人能够使用二十四斤的紫铜棍，而且投掷手雷训练成绩突出，可以扔出七十米开外。 第三部分：就是韦冬宁原来带领的吴小琴特务排。因为韦秋明已经给姜四娘担任副手，特务排一分为二，韦冬宁身边只有三十五人，吴小琴带队。 这样一来，主要成员有五人：李宪、韦冬宁、吴小琴、李飞凤、孟威、陈团。随行人员一共是七十一人，包括二十四个少年，四十七个年龄不同的女孩子。 因为金兵在完颜宗望指挥下，要围攻汴凉城，那实在是危乎险哉。李宪这一次准备的装备，当然要保证这些人能够杀出重围。 孟威的合扇板门刀不能带，陈团的五股托天叉也不能带，而是统一使用陈老幺亲自锻造的组合长矛。 这套长矛一共分为两节：带矛头的第一节长度一米八，重量三十六斤。矛头长度两尺，就是李宪设计的三棱军刺样式，只不过放大了四倍。附加枪杆长度一米六，重量三十二斤。第一节单独作为长枪使用，第二节单独当镔铁棍使用。 李宪特别强调，枪头这一节平时放在皮套子里，使用第二节镔铁棍，因为他们手底下的二十四个少年，全都是紫铜棍，这样比较协调。 孟威和陈团的突击小组，吴小琴的特务组，装备两石张力的钢制组合反曲弓，有效杀伤距离一百二十步，外加两壶箭，这是标准装备。压箱底的装备，就是他们每个人携带四枚杀伤手雷，四枚纵火手雷。 少女组肩负绝密任务，的不一样。 第一件：可拆卸钢制手弩，弩箭二十四支，射程六十米，杀伤距离三十米。 第二件：可拆卸式花枪，长度一米六，重量分为九斤和十二斤两种。 第三件：铜制袖箭，平时绑在左臂上，配备十支弩箭，杀伤距离十米。 女兵使用的花枪。不是一般的花，那真够花的！ 李宪从漠北带回来一大批乌藤和铁桦木，现在还来不及大批量制作制式兵器，仅仅是给这些姑娘们量身定做了一批花枪。 花枪也分为两节，总长两米。枪杆上面铜、铁丝交替缠绕，挥舞起来光华流转，仿佛一片光轮，带枪头一节平时在皮包里面。 原来，因为郭壁镇的夏国工匠全部搬过来，兵器的系统化有了基础。 李宪北上漠北深处之前，专门画了一套兵器图纸，包括组合长矛（骑枪）、变形断魂锛（瑞士戟）、长柄骑兵战斧（弧形双刃矛斧）、短柄骑兵手斧（投掷斧）、钢制组合反曲弓、钢臂十字弩、铜制灯笼圆盾（带一米矛刺）、标枪（投枪）。 这些兵器结合了欧洲中世纪冷兵器的优点，进一步加强了杀伤力。 陈老幺组织精选出来的夏国工匠，全面完善螺杆、螺母、簧片，没有让李宪失望。 考虑到年龄层次的区别，李飞凤和她手下的十二个女孩子，分别携带一枚杀伤手雷，一枚纵火手雷。 至于李宪本人的随行兵器，和别人有很大区别。 第0622章 赵州桥，突遇流民潮 赵州桥又称安济桥，坐落在河北沃州赵县洨河上，横跨在三十七米多宽的河面上，由大隋着名工匠李春设计建造。 赵州桥是一座空腹式圆弧形石拱桥，也是最完整的单孔敞肩石拱桥，开创了人类建桥史的先河，创造了世界之最。 李宪上一次来到玉郎城，因为杨江、张迪的义军突然向南发展，结果没有机会到城北去看看，自然也就没有看见赵州桥。 这一次因为有特殊任务要处理，为了避免和栾城吕家寨的完颜京照面耽误时间，李宪选定了一条绕远路的行动路线。 在倒马关说服了薛沁儿和裴鸾娇之后，李宪选定的第一落脚点，就是定州庆都县的七里店。休息一夜之后，次日凌晨出发，赶到东南方向的祁州落脚打尖。 这条路线就是从东面绕过真定城和栾城，越过沃州赶到玉郎城。玉郎城有飞狐镖局分舵，可以做为休整的地方。 现在是七月初，属于燕山南部最热的季节，乘坐马车绝对是受罪，所以李宪他们全都是宝马赶路。 预定七天路程仅仅五天就走完了，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障碍，这就要感谢李宪一年前的“伟大发明”。 自从来到这个年月，李宪最不习惯的就是穿衣服：小衣、中衣、外套，一层又一层裹在身上，实际上并没有内衣内裤，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薛沁儿下身隐秘之处遭受重创，李宪不避忌讳亲自救治，也算是两世为人，第一次看见了女孩子神秘的身体，从而触发了一个念头——彻底改变飞狐军的服装结构。 李宪刚开始也想过，但却不好意思说出去。改变服装结构，最主要就在女人身上。比如说用胸罩取代这个年代的抹胸，比如说女人如何处理每个月的“大姨妈”。 这些事情在二十一世纪随便和女孩说说是可以的，但是在北宋末年心里想想还行，如果找到一个女孩子说出去，你肯定要遭到天打雷劈，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李宪当众宣布薛沁儿今后就是自己的女人，很多话就可以说出来，那叫做小两口的私房话，神仙也干涉不了。 实际上李宪的发明很简单，一共只有五样最基础的东西： 男装上身：里面的圆领汗衫，外面的对襟衬衣；男装下身：里面的内裤，外面能扎皮带的长裤。 女装上身：里面的圆领汗衫和胸罩，外面的绣花对襟衬衣；下身的内裤（月经带），外面能扎皮带的长裤。 要把这种现代化的服装穿起来，李宪发明了铜铸纽扣。 在率军深入漠北之前，李宪和薛沁儿讲解过很多关于服装改革的问题。那个时候的主要目的，是想让薛沁儿转移对伤口的关注。 女孩子那个神秘的地方受伤，对身体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主要是心理上不能接受。只有心情愉快起来，才能尽快恢复。 说实话，这次回到白云山之后，薛沁儿当着李宪的面，把自己亲手缝制的女装，从内到外穿一遍，让李宪差点流鼻血。 第一，薛沁儿居然如此大胆，在李宪面前脱得精光，而且没有丝毫扭捏，这就足够让他震撼的了。 第二，薛沁儿虽然才十六岁多，但是皮肤白皙，挺拔的双峰经过胸罩衬托，更显得颤颤巍巍。 第三，薛沁儿给自己缝制的这件对襟衬衣，选用的是白色丝绸，左胸上用金线绣了一朵莲花，和五颗铜纽扣相映成趣。 她缝制的长裤，选用布料是藏青色缎面，侧面开叉。把衬衣往里面一扎，暗红色的胸罩若隐若现。然后把牛皮带一扣，外面罩上一袭雪白的凉衫，整个人英姿挺拔，又飘然出尘。 看见李宪双眼发直，薛沁儿有些心虚：“公子，我是第一次做这种针线活，是不是很难看？” 李宪还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说话自然就没有把门的：“难看？谁他娘的要说你难看，老子马上撕了他的狗嘴！” 李宪一锤定音，白云山庄的独立女兵营两千九百多人，第二天全部换装，从而拉开了飞狐军大换装的历史序幕。 原来她们每个人都做了四套衣服。在没有得到李宪许可之前，她们每天晚上偷偷穿一下，第二天赶紧换下来。 也正是看见独立女兵营崭新的风采，李宪终于找到了一丝心灵慰籍，仿佛看见了二十一世纪的影子。 心情激动之下，李宪当然要说两句。 “姐妹们，通过这次换装，你们应该发现了。这种新式男女服装之间，除了长裤之外，并没有明显差异。这说明什么？说明从现在开始，我们才真正把男女平等落到实处。我希望你们不光要从服装上，而且要从心灵上建立男女平等的坚定信念。谁敢在你们面前胡说八道，就给我打回去！” 韦冬宁和特务排的姑娘们回到白云山庄之后，整整一个月没有出现在李宪身边，就是缠着姜四娘教自己针线活，而且按照薛沁儿的服装样式，每个人给自己缝制了四套衣服。 就像这一路上，从韦冬宁以下，所有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里面都是若隐若现的胸罩，外面是雪白的衬衣，胸口全都绣着一只金凤凰。下身穿着藏青色长裤，外罩一袭雪白凉衫（李宪总说是风衣）。 随着战马飞奔，凉衫迎风飞舞，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即便有老学究认为这是奇装异服，有辱斯文，但谁敢说出来？ 因为一大群仙女飞过，结果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其实这群人的马鞍桥两侧，都带着杀人的兵器，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李宪端坐在金玉赤骝背上信马由缰，打量着姑娘们的窈窕背影想七想八，陈团突然飞马返回：“公子，前面打起来了！” 被人搅破了好梦，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话给老子说清楚，谁和谁打起来了？” 陈团圈转马头之后才说道：“孟威带领十二人开路，我带人随后跟进。结果赶到赵州桥的时候，发现孟威匹马单枪站在桥上，对面有两千多人堵住去路。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居然是张迪溃散的后军，带兵将领叫吴湛。因为他们不让路，孟威和吴湛打起来了。” 李宪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及时说话，韦冬宁勒住战马问道：“公子一再强调不要惹事，孟威为何不让别人先过桥？” 陈团摇摇头：“他们不是要过桥，而是不让我们过去。吴湛说身后不远就是刘光世的追兵，他们占领玉郎城坚守，所以不让我们过去。” 李宪终于回过神来：“暂时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上去问问他们的大王张迪是死是活，然后马上回来报告。冬宁，如果真是刘光世的部队追过来，我们可能要逃跑才行。姑娘们立即进入西面的密林，让战马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李宪的想象，陈团刚准备策马上前，南面已经烟尘大起，傻金刚孟威已经带领二十四骑如飞也似返回来。 还隔着老远，孟威就高声叫到：“公子赶紧走，玉郎城周边的乱民超过三万，朝廷官军超过五千人杀过来了！” 乱军之中难分正邪，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挡不住成千上万的军队冲击践踏。此刻除了亡命而逃，再也无法可想。 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李宪一边从马鞍桥上取下组合长枪开始拼接，一边急促地说道：“韦冬宁，带领姑娘们顺着洨河北岸先走，我带领孟威和陈团他们断后！” 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地已经开始震动起来，南面的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 孟威、陈团看见李宪拼接组合长枪，顿时也把自己的长矛拼装起来。 虽然是逃跑，那也不能瞎跑，起码也要搞清楚基本态势，同时为了给姑娘们争取时间，李宪一马当先站在大路上，用望远镜紧盯着南面越来越近的人潮。 李宪纹丝不动，孟威和陈团一左一右也不动，剩下的二十四骑在身后更不敢乱动。 足足看了两分多钟，李宪才轻声说道：“溃逃的义军以步军居多，追兵同样如此，情况还不算太糟糕。陈团带领十二骑追上去给凤儿她们掩护侧翼，孟威带领十二骑缓缓向东撤退。走！”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李宪想避免陷入乱局之中的被动局面，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或者说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还不知道啥叫数百万流民的造反大军。 杨江战死，张迪所部崩溃，他们手下的流民加起来，总人数超过两百万。以前有义军控制还好说，这一下溃散开来，可以说到处都是人。 大宋官军对造反大军一向执行斩尽杀绝的政策，凡是参加造反的流民，就没有想过能活下去。随着主力部队崩溃，最疯狂的时刻终于来临。 李宪等人沿着洨河北岸向东狂奔，本来是不得已的选择。没想到此前看得赏心悦目的女兵服装，现在变成最醒目的标志。 疯狂逃窜的溃散流民，原本没有丝毫方向感，完全依赖从众心理随大流。 韦冬宁她们四十八骑，全都是红色宝马，加上雪白的服装迎风飘动，在流民眼中就变成了一面移动的大旗，自然从四面八方向韦冬宁她们奔走的方向涌过去。 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仅仅跑了不到十里路，李宪发现身后已经汇集了不下一万流民，而且远处还有更多的流民蜂拥而来。 傻金刚孟威虽然年纪不大，胆大包天，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但此刻也不能淡定：“公子赶紧拿主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官军认为我们是义军将领，必然遭到疯狂追杀，那才真是糟透了！” 此情此景，同样让李宪头皮发炸，他一边催马，一边没好气的骂道：“难道老子不知道后果很严重吗？乱军之中有什么办法可想，赶紧闭嘴跑路是正经！” 第0623章 大陆泽，孟威斗巨蟒 李宪也知道，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流民，并不是想把自己这些人怎么样。而是因为流民失去了最后的依赖，完全处于彷徨无计的混乱状态。 李宪等人的出现，让这些流民以为有了新的领头人，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根稻草，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李宪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他也有富正义感和同情心，所以耶律余里衍、萧芸娘都说他有妇人之仁。 可现实的情况容不得他迟疑下去，必须当机立断才行，否则就要陷入疯狂流民的包围之中。 想到这里，李宪提起全身之力高声叫道：“冬宁，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不用继续向东跑，直接策马渡河南下！” 韦冬宁有些迟疑：“公子，一旦渡河南下就进入洺州境内，那里可是张迪义军的所在地。我担心到时候百口莫辩，很可能玉石俱焚啊？” 李宪摆摆手：“我知道肯定会被官军误解，但目前摆脱流民潮是第一位的，不然很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俗话说：情急生智。 李宪看见流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自己这些人马上就要被湮没在其中，顿时想起一个地方，这就是周长百里的大陆泽。 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大禹导河，北过洚水，至于大陆。”这里所说的河即黄河，大陆即大陆泽。 《山海经》称大陆泽为泰陆水。《尚书禹贡》导河：“北过绛水，至于大陆”。这里所说的大陆，也是指大陆泽。 蚩尤是大陆泽附近巨鹿一带的氏族，史称九黎部落。黄帝部落因为气候干旱，从陕西东迁到邢台地区，强占轩辕岗一带发展农耕。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蚩尤的九黎部落当然不能同意，从而爆发了惨烈的争夺战。蚩尤悍勇无敌，黄帝九战九败。 夏朝建立以前，发生了大洪水，舜派鲧治水，鲧采用堵的方法，在今邢台临西一带修建堤坝，但是治水不成功，舜杀了他，又派他儿子禹治水。 禹用疏导方法，从河南孟津开始疏导黄河各大支流、主流入邢台中部大陆泽，然后又从大陆泽开始疏通九道河流入海，治水成功，舜传位给禹。 大陆泽周边九河纵横，水网密布，地形极为复杂，到处都是吃人的陷阱。 相害相权取其轻。李宪情急之下命令渡河南下，目的很明确： 第一，利用洨河、汦河、泺河、澧河扼制流民聚集的速度，为自己脱离险境争取时间。 第二，利用大陆泽的特殊地形地貌，隐藏自己的行踪，为接下来寻找杨琼、摆脱官军追杀创造条件。 好在李宪他们人数很少，而且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少男少女为主，再加上每个人都配备宝马良驹，策马乱流而渡并非难事。 经过半天时间的狂奔，李宪等人已经来到大陆泽东面，信德府（邢州）的巨鹿县西北十里，流民潮已经被甩开数十里之遥。 “哈！公子是怎么指挥的？”韦冬宁勒住战马，顿时尖叫起来：“你看看我们的衣服，上面全都是泥浆，如何出去见人？” 李宪本来在用望远镜观察情况，闻言扭头一看，姑娘们的原来漂亮衣服，下半身全都湿透了。 这也难怪，李宪为了摆脱流民，选择的行进路线全都是沼泽地带，几乎就是从水网中冲过来的。 李宪呵呵大笑：“只要能够活着冲出去就是万幸，至于能不能不见人，那已经非常次要了。西南十多里就是大陆泽，那边有一大片树林，我们到里面吃点儿干粮休息一下，也好让战马恢复一点体力。孟威打头阵，陈团殿后，出发！” 李宪用望远镜看远处，实际上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他对大陆泽的认知，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知道一千年之前的大陆泽是个什么样子。他在望远镜里面看见的一片草地，实际上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从小就在沁水边长大，水性当然不错，对芦苇荡并不陌生，所以还无所谓。 但是他们手下的二十四个少年都来自草原，这一次在水网地带胡冲乱闯，已经让他们晕头转向。 话说傻金刚孟威拧着长矛当先开路，十二个小家伙拧着紫铜棍策马跟进，顿时陷入两人深的芦苇荡中，彼此之间就失去了照应。 咴——傻金刚孟威正在用长矛砸断芦苇开路，左侧后突然传来一声战马的哀鸣，而且声音之中带有极大的恐惧。 啊——随着队员的一声惊叫，芦苇荡突然摇晃起来。 傻金刚孟威圈转马头往后一看，仿佛神人凌空劈下一刀，东北方向的一片芦苇荡，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 簌簌簌——嗞嗞嗞——嘶嘶嘶—— 一阵扑鼻的腥臭传来，傻金刚孟威顿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提起全身之力狂吼一声：“全体策马退出去芦苇荡，这是吃人的蟒蛟，不可力敌！” 傻金刚就是傻金刚，说时迟，那时快，孟威吼声未落，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已经向蟒蛟前进的方向冲去。 要说傻金刚孟威的这匹枣红马，那绝对堪称龙马。 其它的战马都吓得纷纷后退，但是孟威双脚后跟一磕，枣红马顿时凌空窜了起来，直接向蟒蛟所在的方位扑去。 枣红马一连三个起落，傻金刚孟威终于看见了恐怖的对手——蟒蛟！ 这是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蟒，前半身已经超过二十米。身上都是巴掌大小的墨绿色鳞甲，脊背上有一条大拇指粗细的朱砂红线。三角形的脑袋比洗澡的木盆还大，突出的两个大眼珠仿佛拳头大小的肉瘤，口中吐出来的肉红色信子两尺多长。 距离蟒蛟还有三十多米远的时候，傻金刚孟威勒住战马，把长矛往地上一插，反手摸出了自己的五石铁胎弓，右手在箭囊上一划，两只狼牙箭已经搭在弓弦上。 推望把，带弓弦，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嘣——咻——弓弦猛地弹动，两只狼牙箭离弦而出，直奔蟒蛟的双眼射去。 嗖——哗啦—— 蟒蛟果然非同寻常，如此之近的两支狼牙箭，而且还是傻金刚孟威这个大力士射出去的，蟒蛟的三角形大脑袋一甩，身子一卷，芦苇荡再次摇晃起来，两支狼牙箭已经射空！ “哎哟！好孽畜，真厉害！” 孟威怪叫一声，直接扔掉自己的铁胎弓，顺手拔出长矛反磕而出。 啪嚓——矛头刚好砸在蟒蛟横卷而来的尾巴上，傻金刚孟威身子一晃，差点儿摔下马背。 想当初，女真鞑子的猛将完颜赛蛊，都没有让孟威吃大亏。后来在萨利川恶斗麦古丹部的勇士博尔忽，同样没有吃这么大的亏。可见蟒蛟尾巴的这一记横抽，力量究竟有多大。 傻金刚并不傻，孟威发现这头蟒蛟的力量如此变态，顿时扬声高叫：“你们赶紧退下去让陈团上来，我一个人还对付不了它！” 就这个功夫，后面的李宪和韦冬宁等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所以都飞马冲过来看个究竟。 但是，能够靠近战场的人，关键在于战马的优劣，结果只有李宪、韦冬宁、李飞凤、陈团四个人的战马不害怕蟒蛟。 李宪来到附近一看，傻金刚孟威把长矛当铁棍，居然在和蟒蛟斗力，嘁里咔嚓打得不亦乐乎。 等到看清实际情况，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娘也，这头怪物的长度起码三十米，体重超过两千斤！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吗？ 恰在此时，后面担任警戒的吴小琴突然惊呼一声：“公子，东面五里左右有大规模战斗，人数有好几千，似乎在向我们这边移动！” 既然有如此怪物守护，此地绝对属于吃人的陷阱，不可久留！ 李宪赶紧出声阻止陈团加入混战：“此乃神物，杀之不祥。陈团担任警戒，策应孟威退出战斗！千万小心，这怪物喷出来的气味很可能有毒。其他人立即向吴小琴靠拢，防止官军追杀过来！” 居然会有一头蟒蛟挡路，李宪不知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什么古怪。准备利用大陆泽附近的密林歇歇脚，然后养足精力从这里逃出去，这个愿望基本落空。 恰在此时，刚刚退出芦苇荡的宝贝女儿李飞凤，突然高声叫道：“爹爹，赶紧回来！那边作战的人就是杨琼姊姊，已经被官军包围了！” 杨琼？这才是自己的目标。 此刻已经日头偏西，李宪再不犹豫：“全体退出芦苇荡，全力协助杨琼脱困！” 冲到李飞凤身边，李宪接过望远镜略一观察，终于被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东面五里多远果然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人数眼见就超过五千，其中一大半都是妇孺和孩子。 杨琼骑着一匹大红马，右手拧着缠金月华枪，左手控缰独自断后，正在掩护数千妇孺往这边退过来。一千多官军马队紧追不舍，形势已经岌岌可危。 在官军马队的后面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处战团，五百多人被两千多官军围在垓心，两员猛将在里面左冲右突，却无法冲破包围圈。 看着眼前的局面，李宪的眉头越皱越紧。 现在事实很清楚，大陆泽实际上是一处天然陷阱。杨琼掩护数千妇孺往这边退过来，最终的结局很可能是全部丧身在芦苇荡里面。 由此可见，官军的马队没有发起冲锋，而是从后面缓缓压上来，很可能就是故意把杨琼她们逼进大陆泽。 如果仅仅是解救杨琼，难度并不大。 实际上李宪很清楚，杨琼如果想逃走，官军绝对追不上她。因为杨琼的大红马，是牟驼岗御马监万里挑一的宝马。 由此可见，杨琼的目的不是要自己逃走，而是想凭借一己之力，掩护数千妇孺安全撤退。 李宪想到这里，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现在应该怎么办？ 第0624章 救妇孺，李宪闯敌阵 韦冬宁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公子，东面有两处战场，而且情况都很紧急。我们人手有限，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举着望远镜没有作声，实际上他心里现在也没谱，自然就没有定见。 原本以为解救杨琼是很简单的事情，李宪认为只要找到人，然后带走就行了。可现在杨琼就在东面五里左右，到底如何才能把人救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尽信书不如无书，李宪终于明白古人的教诲绝对是真理。 纵观华夏历数千年历史，所有史书记载的农民起义，全都是碰到官军的时候就一触即溃，抱头鼠窜。什么自相践踏，什么抛妻舍子，怎么残忍怎么写。 而实际上刚好相反，见人就杀的是官军，拼死保护妇孺撤退的是起义军。因为起义军本来就是活不下去的农民，他们是为了抱团反抗官府，才没有理由自己杀自己。 就像现在，官军出动一千五百人的马队，缓缓压迫数千妇孺，目的是把她们逼入死亡陷阱。两千多步军构成包围圈，正在围杀五百多义军男兵，看样子不斩尽杀绝誓不罢休。 对于杨琼的为人，李宪已经有所了解。这丫头虽然才十四、五岁年纪，但是性格刚烈，宁折不弯。加上她本来就是江湖人，还是明教幽云探查使。碰到危险就自己逃命，那绝对是办不到的。 李宪难以取舍的是：一旦出面救人，肯定会引火烧身，而且杨琼不一定会舍弃数千妇孺单独逃走。 孟威和陈团安全返回，李宪终于有了决断：“东面的两处战场短时间内不至于崩溃，全体下马休息十分钟，让战马恢复一点体力。今天局势非常危险，等下动手的时候一定要猛打猛冲，争取速战速决。” “大家都听我说，孟威、陈团的突击队，等会从北面绕到官军马队后面，和义军里应外合，首先把那五百人救出来增强我们的实力。可那五百人都是步军，缺乏足够的冲击力，这就涉及到第二个环节。” “韦冬宁带领吴小琴的特务组三十五人，同样从北面绕过去，从官军马队后面发起突袭，主要目的是抢夺战马。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需要你们发挥弓箭的威力。尽可能少杀人，让他们滚下马背就行。” “凤儿带领自己的卫队十二人，跟我从正面冲过去向杨琼靠拢，吸引官军注意力的同时，掩护数千妇孺向南撤退，做出靠近巨鹿县的态势。我们这一路先过去，两个迂回的小组随后开始行动。” 七十余人刚好是一个排的兵力，现在分成三部分同时采取行动，李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今天面临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根本不可能四平八稳部署战斗，只能争取打乱官军的攻击节奏，然后想办法浑水摸鱼。 李宪说完了全部细节，所有人都开始战斗之前的准备，主要是检查兵器、战马的肚带和马蹄铁。 姑娘们脱下雪白的凉衫塞进包里，全部换上了猩红的披风，这是飞狐军女兵的战袍，为了防止厮杀过程中溅上敌人的血迹难看。 “凤儿注意保护好自己，走！” 李宪飞身上马，倒提长枪一踹马腹，金玉赤骝一声长嘶窜了出去。 李飞凤的小红马身材略小，但速度极快，紧跟着李宪向东冲去。 要说李飞凤这匹红马，还是上次在汴梁城赌回来的。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精心饲养，现在终于开始发力，居然能够和李宪的金玉赤骝不相上下。果然和萧芸娘说的一样，的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 五里路在宝马的蹄下不算什么距离，李宪很快就越过三千多妇孺出现在杨琼身后。 李飞凤按照战斗计划，带领十二名少女成斜线散开，在杨琼身后摆成横阵，同时高声叫道：“杨琼姊姊不要惊慌，凤儿跟着爹爹来救你了！” 原来，杨琼单人独骑负责断后，和三千多妇孺之间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官军的一千五百骑已经逐步收缩弧形包围圈，并且分出五十骑提前，看样子准备包围杨琼。 李宪上战场从来不多废话，右手中的长枪一顺，金玉赤骝已经越过杨琼的战马闯入敌群之中。 李宪这一次出来没有带自己的柔铁金枪，而是一杆分成两截的组合长枪，长度两米八，重量三十二斤，比柔铁金枪轻了十六斤。 李宪也没有施展枪法，而是利用宝马金玉赤骝的强大冲击力，双手抡圆了长枪朝敌人的脖子横抽过去，口中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李宪采用这种方式冲阵，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现象。 官军一千五百骑看起来还整齐，都是右手提着斩马刀，左手死死抓着马鞍桥的铁过梁。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一千五百官军的骑术根本不行，他们担心自己摔下马背，所以才会用左手抓住铁过梁！ 这一个惊人的发现，让李宪猛然想起《资治通鉴》记载：完颜宗望攻占真定府之后，“（1125）十二月二十六日，诏遣何灌将兵二万，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桥，以金兵渐逼故也。军士行者，往往上马辄以两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大宋禁军骑马出战，必须双手死死抱住马鞍才不会摔下来！如此奇葩的马军骑兵，难怪汴梁城“人皆笑之”！ 正是因为这支部队“临敌而溃”，完颜宗望安然渡河南下，仿佛一道闪电扑到了汴梁城下，“大宋首都告急”！ 李宪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所以故意违背了“枪走一条线”的法则，而是抡圆了枪杆横抽过去，实施面打击。 咔嚓——噗嗵、噗嗵、噗嗵！ 除了第一个家伙勉强挥刀挡了一下，但也没啥卵用。李宪横抽一枪，当场把三个家伙砸下马背！ 一招得手，李宪心里是五味杂陈。但现在抓紧时间彻底击溃敌人，把人救出去才是大事，不是为大宋军队悲哀的时候。 李宪再无顾忌，干脆策马闯入敌群深处，手中长枪乱劈，口中哇哇乱叫：“追魂枪在此，降者免死！” 小宝贝李飞凤年纪虽小，但是在萧芸娘和薛沁儿等人的娇惯下，一向是古灵精怪。 李宪一枪扫落三人，结果被李飞凤看出了窍门，因此一声娇喝，带领十二个小姐妹冲了上来。十三杆花枪宛如玉女飞梭，一个照面之下，十三名官军被捅下马背。 李飞凤花枪出手就是凤凰三点头，转眼就被她枪挑五人，顿时精神大振：“如此不堪一击，居然敢欺负我杨琼姊姊，本公主今天要你们好看！” “本公主”这三个字一出口，比刚才“追魂枪”三个字的杀伤力可大多了！ 这帮官军也不知道冲过来的小姑娘，究竟是哪门子的公主。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小姑娘出奇的漂亮，小脸蛋犹如粉妆玉琢一般惹人怜爱。 但是有一点，大宋年间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把公主两字挂在嘴上的。既然人家亲口说自己是公主，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绝大部分官军拨转马头就想逃跑。 晚了！ 李宪在人群中势不可挡也还罢了，等到官军准备后撤的时候，担任迂回任务的韦冬宁等人已经到位，动作整齐划一，三十六张钢制反曲弓寒光闪闪，全都是张弓搭箭引而不发。 韦冬宁提足内力娇喝一声：“降者免死，逃者杀无赦！” 江湖高手提足内力喊话的效果，和李宪完全不同。韦冬宁的嗓音清脆悦耳，但却让听众的耳鼓震得隆隆作响！ 有两个家伙不信邪，居然把韦冬宁的警告当放屁，结果还没有跑出去二十米，就已经被一箭穿喉，两具尸体栽落马下。 韦冬宁带出来的落霞观弟子，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手，箭术和骑射功夫由萧芸娘亲自传授。 江湖高手练习射箭具有先天优势，因为她们内息平稳，只要掌握诀窍就能够做到箭无虚发。 这帮娘子军全都使用两石钢制反曲弓，虽然只有三十六人，但是江湖高手使用弓箭不是普通军卒可以比拟的，她们的打击距离达到一百八十步。相当于后世的战场狙击手，威慑力不容小觑。 韦冬宁一次射出两箭，而且被射死的两个人都是咽喉中箭，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大宋官军没有战斗力，只能屠杀自己的百姓，李宪终于亲眼看见了。 韦冬宁一箭射死两人，然后一声娇喝，一千五百骑纷纷下马乱窜，整个场面顿时乱了套。 战局发展到这一步，李宪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所以策马退回到杨琼身边。 看见杨琼浑身是血，李宪心头猛然一阵刺痛：“妹子，我让你紧急关头往西退往苍山。我在那边专门留下一个营策应，你怎么往北面退回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杨琼带着哭腔说道：“大哥，兄长中伏阵亡之后，我带领后军的确是往西退却。可是在半道上碰到团练使王渊，居然把五千多妇孺的衣衫全部剥光，然后驱赶进大河（黄河）淹死。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只要能够让这些妇孺活下去，我战死也值了！” 李宪扭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疑惑：“这些女人的年纪都在十多岁不到二十岁，年龄怎么会如此整齐？” 这一问不要紧，杨琼顿时趴在马背上放声大哭：“大哥有所不知啊，为了让这些人能够逃出来，年纪大的带着年纪小的，全部跳河自杀了！十多万人自杀身亡，我每时每刻都在做噩梦，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李宪心头猛地抽搐，差点儿就一口血吐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李宪才继续问道：“西面大陆泽里面有怪物，芦苇荡绝对不能进去，赶紧带领姐妹们向南走！” 杨琼抬起头来凄然一笑：“大哥，谢谢你前来救我。你赶紧走，我们已经走不了了！” 李宪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为什么？” 第0625章 收残兵，李宪施诡计 杨琼并不是孤家寡人，她身边有两支部队。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 杨琼有一个四百八十人的女兵卫队，还有后军主力两千多人，而且都是战马齐全。因为没有粮食，后来把战马陆续都杀了，也就支撑了一个月时间。 杨琼舍命保护的姑娘们原本有两万多人，过去一个月被官军杀死、跳河、饿死绝大部分，现在只剩下三千来人。 到今天为止，这些人已经四天四夜粒米未沾，而且被官军接力追杀两百里，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大哥，因为失去了战马，后军护卫两千四百骑，就剩下那边步战的五百多人。我匹马单枪断后，此前还能用飞蝗石威胁敌人。后来浑身乏力，实际上是强撑着吓唬敌人，根本无力再战。” 李宪扭头一看，孟威、陈团带领二十四骑，已经杀散了官军救出了五百多人，正在亡命追赶。这不是要继续杀人，而是给官军下马威，打得他们肝胆俱落，生不出反抗之心，这是以少胜多的法宝之一。 三千多姑娘们终于明白自己来了援军，所以全部冲进战场，协助韦冬宁她们收拢官军留下的战马。 被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解救出来的五百多人，也纷纷加入抢战马的行列。对于对于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军，反倒无人关注。 “韦冬宁，立即带领姐妹们检查战马。凡是经不起你用力一按的战马，全部拉出来杀掉。我们接下来需要长途跋涉，必须让她们恢复体力。杨琼，命令姐妹们就地扎营，首先解决吃饭问题。” 李宪知道战马的重要性，可是现在连人都保不住了，只能牺牲一部分战马解燃眉之急。 “大哥，这里太危险了！”杨琼下马过来说道：“王渊就在巨鹿县城，身边还有两千多精锐主力。刚才被击溃的那些人，除了这一千五百骑之外，另外两千多人不过是他纠集起来的土兵（民兵）。” 李宪当然知道这里非常危险，不仅仅是巨鹿县城有敌人，北面五十里开外还有刘光世的主力部队。 “妹子，你看看这些姐妹走路都摇晃，如果今不吃点儿东西的话，随时都有倒毙的可能。至于巨鹿县城里面的王渊，反倒不是问题。” 李宪尽可能说得轻松一些，但实际情况瞒不住杨琼：“大哥只带过来几十人，就算以一当百也不行啊。留下几匹无用的战马，大哥还是走。我知道大哥是干大事的人，没有必要被我们牵连。” 李宪呵呵一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眼前之人不救，何以救天下人？就目前而言，救妹子就是天大的事情。我意已决，妹子赶紧让那些兄弟杀马，我要安排人监视敌情。” 杨琼沉思片刻，这才扭头高声叫道：“慕容宫、文成泰、王菱香、邱巧云，赶紧过来！” 杨琼对李宪说道：“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慕容宫，现年十九岁，后军都统，使用镔铁长枪；文成泰，现年二十四岁，后军副都统，使用锯齿砍刀。王菱香和邱巧云，只有十四岁，是我女兵卫队的正副队长。女兵卫队四百八十人，慕容宫，你还有多少人？” 慕容宫抱拳说道：“总都监，末将手下还有五百二十七人。” 杨琼点点头：“这位是我大哥，大名鼎鼎的蔚州追魂枪李宪。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了。凡是想离开的人，可以带走一匹马和自己的兵器，算是给他们的军饷。愿意留下的人，全部听从大哥指挥。从此刻开始，我要给大哥当妹子了，再不管其它的事情。” 杨琼当众表明态度，李宪只能苦笑道：“妹子，你这又是何必？不管任何时候，你都是我妹子，生在一起，死在一处。目前还没有脱离险境，你必须负起责来。”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宪曾经给杨江支援大批粮草、战马和兵器，义薄云天的名声在杨江的队伍中无人不知。 现在杨琼表明态度，慕容宫、文成泰、王菱香、邱巧云四人不仅没有颓唐之色，反而眼睛发亮，精神头暴涨。 “上一次在栾城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拜谢，今日恩公再次赶来救命。虽说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但还是请恩公受慕容宫一拜，今后牵马坠镫，万死不辞！” 慕容宫把铁枪往地上一扔，跪倒尘埃磕了三个响头。 李宪一时间措手不及：“江湖上互相帮扶，乃是分所当为之事，何必记挂在心？兄弟快别如此，赶紧起来！” 原来，当初在栾城的时候，李宪为卜家庄报仇，曾经攻破大狱救出杨江的三员大将，其中就有慕容宫。 放春风收夜雨，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古人说话从来都不会错的。有了慕容宫这一层关系，李宪的核心地位已经牢不可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 太阳落山之前，韦冬宁终于把战马挑选一遍，随即命令吴小琴带领特勤排分散开去，对四周进行监视。 一共缴获战马一千五百零九匹，不符合要求的战马五十四匹。抓获俘虏三千余人，跑掉的不足两百人，孟威和陈团带领二十四人看守。 杨琼等人想把俘虏里面的将领拉出来杀掉泄愤，李宪没有同意，而是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慕容宫、文成泰让一部分兄弟杀马，一部分兄弟对俘虏搜身，有用的东西全都留下，包括衣服。王菱香、邱巧云立即组织姑娘们收拾柴禾，同时把散落的兵器收拾起来，今晚就地宿营。” 四个人都去忙碌，李宪才对杨琼说道：“妹子，你知道我的飞狐军和别人不一样，现在这些人需要重新编组。慕容宫和文成泰的武艺如何？” 杨琼摇摇头：“他们都是沧州人，从小练了几年武艺。慕容宫的镔铁枪三十多斤，文成泰的锯齿砍刀二十多斤，和大哥带来的那两位兄弟没得比。” 李宪知道杨琼所说的“那两个兄弟”，就是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 李宪微微一笑：“那两个小家伙属于变态，不用理他们。从兵器推断，慕容宫和文成泰在飞狐军里面，也可以当一个中层将领，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有一千四百五十五匹战马。现在的人员加起来是一千人，你到那些姐妹中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会骑马的四百五十人，然后组建一个女兵营。” 杨琼伸手指了指那些俘虏：“男人总比女人强，大哥为何不从那里面挑选？” 李宪赶紧摆手：“战斗力是可以练出来的，但是本质坏了就无药可医。这些官军根本没有丝毫用处，只能糟蹋粮食。再说了，你就是女儿身，难道比男人差了？” 大家开始烤马肉吃饭的时候，李宪按照战马的数量，终于拿出一个整编方案： 女兵营（978人）：营长韦冬宁，副营长杨琼，全部用枪，此前缴获的红缨枪。 特勤女兵排（132人）：排长李飞凤，副排长李金奴（女真） 第一女兵连（282人）：连长吴小琴，副连长刘菊仙，特务排三十五人扩编。 第二女兵连（282人）：连长王菱香，副连长李默儿（女真），杨琼的卫队精华。 第三女兵连（282人）：连长邱巧云、副连长李兰儿（女真） 突击营（553人）：营长慕容宫，副营长文成泰 第一突击连（282人）：连长孟威，副连长陈团，全部用棍。 第二突击连（271人）：连长刘守成，副连长范大毛，全部用刀。 这个方案做到两头兼顾，真正的打击力量是第一女兵连、第一突击连，一共五百六十多人。第二女兵连和第二突击连，行军途中负责保护步行的姑娘们，同时作为第二波策应力量。第三女兵连全都是刚刚加入的姑娘们，专门照顾步行者。特勤女兵排负责传递消息。 李金奴、李默儿、李兰儿这三人，都是经过姜四娘培养两年多的女真族少女，所以都跟着李宪姓李。这一次被提拔起来，也是李宪的一次试验——关于人性的实验。 一通忙乱之后，太阳已经接近落山，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按照正常情况，巨鹿县城里面应该接到官军失败的消息。王渊究竟会采取什么对策，目前不得而知。 李宪来到俘虏群中，命令孟威和陈团把兵马指挥、步军都头、队将都叫出来。 “刚才没杀你们，并不代表今后不会杀你们。实话告诉你们，老子在这里等后续部队。听说王渊在城内，里面肯定有足够多的粮草。如果今晚在城内再看见你们，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五马分尸，现在赶紧滚！” 一听自己保住了性命，三千多人呼啦一下子就放了鸭子。 杨琼拿着一块马肉给李宪送过来，同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大哥，我们虽然极缺粮食，但是能战之兵不足一千，进攻县城没希望？此前连番攻打城池失败，大家都没有信心了。” 李宪接过马肉，拉着杨琼走到远处才低声说道：“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又说：兵不厌诈。我们急缺粮食这是事实，而且你们此前连番进攻府城也是事实，所以我放出风声，王渊就不得不三思。” “我不会进攻县城，而是要尽快和官军脱离接触，把这些可怜的姑娘们送到安全地带。此地不可久留，北面、西面都有刘光世的军队活动。我刚才大声下令，说姑娘们今晚就地宿营，本来就是扰乱视听。” 杨琼闻一知十：“大哥的意思，今晚就要离开此地，对？” 李宪点点头：“不是今晚，而是天一黑就马上转移。为了牵制敌人，当然需要小股部队到巨鹿县城游玩一番，给王渊弄点儿动静出来。” 杨琼点点头：“江湖传言大哥算无遗策，而且有半仙之称，果然诡计多端。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李宪微微一笑：“在目前这个混乱局面下，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我们就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第0626章 出意外，夜取郝家市 巨鹿县历史悠久，华夏历史上的着名事件，很多都和巨鹿县有关。 大禹治水，分天下为九州，华夏雏形诞生。巨鹿之战，楚霸王项羽打败秦国大将章邯。王莽和刘秀中原争霸，诞生了东汉光武帝。黄巾大起义，揭开了魏蜀吴三国九十年纷争的序幕。 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巨鹿县。 李宪对巨鹿县并不陌生，那指的是一千年之后的巨鹿县。面对现如今的巨鹿县，如果不是城墙上火把通明，李宪肯定是两眼一抹黑。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关键是定更天之后老天爷突然变脸，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不仅显得十分闷热，而且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咔嚓——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后响起一阵滚地雷，把李宪吓了一大跳。 天空中光弧乱闪，还是有些作用，终于让李宪看清了巨鹿县的北门楼，还有宽大的护城河，高高翘起的吊桥。 现如今的巨鹿县城，是一座只有十五年历史的新城。 宋大观二年（1108年），汹涌的黄河水（漳河古道）如同脱缰的野马，挟裹着泥沙咆哮而至，一夜之间吞没了巨鹿城，除三明寺塔还留出一截之外，整个巨鹿城神秘消失了。目前这座县城，是在原址附近重新修建的。 对于团练使王渊，这家伙原本是刘延庆的部将，贪财好色，重利轻义，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王渊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在童贯二次北伐的时候，配合萧干上演了一出“蒋干盗书”。刘延庆不辨虚实，结果被萧干一通乱鼓吓得狼狈逃窜，导致童贯的二次北伐惨败而归。 王渊当了俘虏，而且造成严重后果，昏君赵佶居然没有追究责任，仍授以武功大夫、果州团练使。刘延庆被免职发配之后，王渊被划给杨惟忠、辛兴宗指挥。 李宪对王渊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既然城内官军犹如惊弓之鸟，已经在城墙上坚守，说明他们今晚不会出来，李宪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李宪是带着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的第一突击连过来的，原本准备给王渊弄点儿动静，现在老天爷已经电闪雷鸣，这个动静就已经够大的了，没有必要再费事。 李宪刚准备带队追赶自己的大部队，没想到北面突然出现更大的动静，而且还有喊杀声，时间不长就能够隐约看见火把连天。 有了今天上午在赵州桥附近的教训，李宪这一惊非同小可：“有人杀过来了，赶紧向西退走！” 刚刚脱离城池范围，北面已经冲过来黑压压的人群，估计有数万人。前锋线是一队马军，大概有五六百骑。后面就是乱糟糟的流民蜂拥而来，和军队没法比。 孟威借着对方的火把光亮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公子，这就是我在赵州桥碰到的吴湛。他们不是说要坚守玉郎城的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宪叹了口气：“你没有进入玉郎城，所以会有这个疑问。玉郎城只有巴掌大小，最多能够容纳一两千人，这数万流民根本装不下。而且玉郎城里面啥都没有，如果这个吴湛困在里面，就是死路一条。” 孟威有些迟疑：“吴湛是张迪的部下，看这架势他们要连夜攻城，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宪有些气恼，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这数万人第一个大问题就是吃饭，第二个大问题是摆脱官军追杀。我们现在自顾不暇，除了干看之外什么都别想。” 吴湛果然是要攻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数万人已经涌到护城河边。成捆的茅草、树枝被扔进护城河，还有石块、泥土也纷纷扔进去。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几十米宽的护城河，以眼见的速度就快堆出一条进攻通道。 嘣嘣嘣——城墙上突然传来弓弦的弹动声，李宪知道城内的官军开始反击，而且动用了大宋的拿手兵器——架子弩，也就是床弩。 床弩的威力不容小觑，流民开始出现重大伤亡。但只有惨叫声，却无人退却，看的李宪心里直抽抽，同时也为这些流民鸣不平。 没有人想死，这是肯定的。这些流民视死如归，并不是因为他们勇气冲天，而是因为没有活路了，所有人都已经把自己当死人。 这是李宪在这个年代第一次看见攻城战，但很快就知道吴湛根本不可能攻破巨鹿城，因为这批流民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 虽然有一部分人抬着云梯，如果也叫云梯的话，实际上就是临时砍伐树枝绑起来的。城墙高度超过二十米，这种笨重的云梯根本无法架上去。 看了两轮攻防，死伤流民已经超过百人，连护城河都过不去。 恰在此时，李宪突然想起一个严重问题，再也没有心情为吴湛等人担忧了。 李宪回想起今天上午在赵州桥的情况，四面八方的流民铺天盖地，后面还有刘光世的追兵。 大宋官军对抗外敌虽然不行，但是屠杀手无寸铁的流民换取功劳，那个顶个都是好手。 现在吴湛所部出现在这里，刘光世的军队难道不会跟过来？ 刘光世暂时接替了老爹刘延庆的班底，手中的军队不下六万人。一旦追杀过来，那可是个天大的麻烦。 “此地不可久留，现在全速前进，立即赶上我们的大部队！” 李宪吩咐一声，已经策马往南狂奔而去。 原来，李宪设定的逃逸路线，并非走偏僻的小路。而是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原则，选定的是大路官道。正因为如此，李宪才带人过来监视城内的王渊，目的就是要掩护大部队越过巨鹿城。 按照一般常识，被官军拼命追杀的流民，都会往偏僻无人的地方流窜。李宪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直奔最繁华的地方而去。 第一站就是漳河东岸的平乡县，第二站就是邯郸。从巨鹿城到邯郸，直线距离不到两百里，但是一路走下去，大概有四百里路程。 李宪此前和杨琼秘密交待的注意事项，最关键的就是今后要夜晚赶路，白天找密林潜伏起来。 因为白天太热，而且容易被别人发现目标。晚上天气凉快，赶路的速度会快很多。 为了加快赶路的速度，韦冬宁挑选出来的五十几匹马，目前只杀了八匹，还剩四十六匹。 两千六百多姑娘们，李宪分为五个大队，每个大队五百多人安排十匹战马，平均五十个人一匹马。凡是身体有病，或者是走不动的人，就轮流骑马。 没想到李宪他们一口气往前追了半个多少时，居然没有看见自己的大部队，这才真是出了稀奇。 就在李宪浑身发紧的关键时刻，黑暗中传来了韦冬宁故意压低的声音：“来的是公子吗？” “正是！”李宪勒住战马一看，原来韦冬宁带领两个人蹲在一片草丛中，距离大路有二十多米远。 看见韦冬宁她们没有带战马，李宪也跳下马来：“我们的人呢？” 韦冬宁反手一指身后：“在西面的庄子里休息。” “这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就要休息吗？”李宪对于行军速度有些不满意了：“就算要休息，也不能到别人庄子去，这不是自己暴露目标吗？” 韦冬宁上前接过李宪的缰绳，这才低声说道：“事出有因，公子不要着急。我们在这里碰到打劫的了，最后为了隐秘行踪，只好彻底控制这个庄子。” “打劫？”李宪吃了一惊：“深更半夜还有人拦路打劫吗？” 韦冬宁冷哼一声：“你说对了，正是深更半夜打劫，而且都是马匪，有三百人之多。如果不是吴小琴亲自带领师姐妹在前面探路，很可能今晚就栽跟头了。这个庄子叫郝家市，是平乡镇的一霸。” “经过初步审问，郝家市接到官府的告示，抓住叛军可以请赏，抓一个人赏五贯。这附近的郝家市、田家庄组成联庄队，每天晚上在漳河两岸出没，凡是外地口音就一律抓捕，已经被他们抓了两百多人。” 李宪有些释然：“现在控制局面了吗？” 韦冬宁点点头：“郝家、田家都是一等农户，下面还有二等农户十多家。他们把两个庄子修建得像城堡一样，还有护城河。郝家市马队一百二十骑，步卒两百人。田家庄马队六十骑，步卒一百五十人。” “两个庄子已经全部拿下，我们决定今晚就在这里停留，主要是利用他们的粮食制作干粮。另外搜出来一大批布料，让那些姑娘们连夜给自己做一件衣服。她们身上的衣服太破，好多姑娘连胸脯和小腹都遮不住。” 韦冬宁说的是实情，李宪此前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有些姑娘的裤子全烂了，连最隐私的部位都露在外面，所以他才没有靠近那些姑娘们。他此前下令把所有俘虏的衣服剥下来，就是给姑娘们遮羞用的。 对于韦冬宁和杨琼的决定，李宪心里也没什么反感。一等农户就是大地主，二等农户是小地主，或者叫富农。 大宋年间的一等农户，名下的田地起码都有数千亩，家赀万贯，囤积居奇，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范仲淹出身贫苦，后来出人头地了，看不惯一等农户、二等农户的凶残，又无法改变整个社会局面，所以他才牵头弄了一个“范氏义庄”，让那些贫苦家庭能够活下去。 《水浒传》里面就写了一个曾头市，庄丁比官兵还厉害，这也是大宋的实际现状——朝廷无耻，民间彪悍。吏治腐败，民不聊生。 斗地主，分浮财，这是均贫富的手段，李宪当然没意见。可是等他一脚踏进郝家市，顿时就是满头包，而且杀心大起。 第0627章 杀地主，临时建义庄 私设公堂，酷刑逼供。这是李宪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居然就被他碰到了，那还不一蹦三尺高？ 原来，韦冬宁没有社会经验，杨琼、慕容宫、文成泰这些人最关心的是粮食，结果就忽视了许多东西。 李宪进入郝家市城堡——的确就是城堡，而且是两层围墙的坚固堡垒。 外围墙高度超过十五米，厚度超过两米，边长超过四百米。大门有门楼和吊桥，围墙四角分别修建一座碉楼，里面居然有神臂弓。 外围墙里面还有内墙，边长一百二十多米，围墙高度十二米，里面是四进的砖木结构三层楼。一楼和二楼都是砖墙，第三层是雕龙画凤的木楼，房顶居然是琉璃瓦。每一层都有回廊连接，各种房间数百间。 韦冬宁跟随李宪一年多时间，而且还参加了昂耆泺水泡的“奴隶革命”，所以她对李宪的心思很清楚，姑娘们全部在内堡，突击营全部在外堡接管了大门楼和四座碉楼。 李宪本来准备留在外堡指导防御，但是韦冬宁和杨琼坚决让他进入内堡，说是便于商量事情。 姑娘们都在忙碌，有的在磨面摊饼，有的在赶制衣服。吴小琴她们三十五人负责指导，让姑娘们缝制胸罩、内衣内裤、衬衣、长裤。 李宪对于金银财宝没有半点儿兴趣，带着韦冬宁和杨琼开始对所有房间进行巡视。没想到在最后面的东北角，发现了一个独立区域。 韦冬宁拔出未济重剑，劈断铜锁打开房门一看，居然是三间牢房，而且是一座水牢！ 杨琼提着一盏马灯进去一晃，顿时惊呼一声：“大哥，水牢里面被绑着的，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 李宪冷哼一声：“冬宁赶紧到前面传令，让慕容宫带一个排进来救人！” 这一阵忙碌，很快就到了鸡鸣五鼓，马上要天亮了。 从水牢里面一共抬出来两百七十多人，这些人都没救了。有的被割掉了舌头，有的被打断了肋骨，有的被砍断了锁骨，有的被打断了双腿，还有几个人被挖掉了双眼。 慕容宫面容扭曲，死死地捏着双拳，来到李宪面前说道：“这位就是上次公子在栾城救出来的中军护旗官褚霸。可怜他被挖掉双眼，已经没救了。” 看着眼前的凄惨场景，李宪几乎是牙缝里蹦出两句话：“血债血偿，天公地道。郝家市一等农户、二等农户的成年男子，全部给老子绑起来斩首殉葬！” 两百七十多奄奄一息的活死人被抬到全院的广场上，郝家市男女老少两千多人都被突击营集中起来。 李宪站在正北面的一个小戏台上，说出话来仿佛来自地狱：“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活不下去的贫民，为了争一口饭被迫起来造反。你们把他们抓住，直接杀了还情有可原。但是你们丧心病狂，居然做出天怒人怨的畜牲行为。” “杀人者人桓杀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子一向的观点，首犯严惩，从犯必究！三等农户以下的人，全部到西面集中！一等农户、二等农户的成年男子，全部斩首陪葬！” 慕容宫、文成泰他们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仇恨，一场大屠杀持续了十多分钟。包括联庄队员在内，一共有四百七十多人被斩首，然后全部扔进水牢填平。 李宪随即下达命令，对南面的田家庄同样进行大清洗，首犯、从犯一个不留。 这是李宪第一次针对汉民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虽然有急怒攻心的原因，但也有长远的考虑。 金国女真鞑子马上就要南下，未来大河两岸奋起反抗的并不是那些大地主，而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比如说猛将牛皋。 李宪坚信，不管在任何年代，二八原理都不会错。只有代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能团结最广泛的力量，应付最艰难的局面。 日上三竿的时候，田家庄三等农户以下的一千四百多人，也被集中到郝家市。 所谓三等以下的农户，也就是后世民国末年的中农、贫农、雇农，代表着全社会百分之八十的群体，是力量最强大的群体，也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主要力量。 “把你们全部集中起来，我就是要宣布三个决定：第一，郝家市、田家庄不存在了，今后改成杨氏义庄。第二，原来属于郝家、田家的财物，一律作为杨氏义庄的共同财产。第三，由四等农户和五等农户推举三十五名代表，共同管理杨氏义庄。” 地主一旦被打倒，雇农、贫民每一家可以分到十五亩地，很快就能爆发出自己的力量。 有了在昂耆泺改造奴隶的成功经验，李宪这一次没有费事，因为都是汉民，语言沟通上没有障碍。 吴小琴特务排的三十五人，都是昂耆泺事件的经历者，成为联络贫雇农、宣传杨氏义庄的主力军。 经过最后统计，去掉郝家市、田家庄的直系人口，目前的杨氏义庄一共有两百四十多户，三千一百多人，一万六千多亩熟田，两千多只羊，五千多只鸡。 一共找到十三座地窖，库存的粮食超过十五万斤，棉布一千多匹，锦缎绢绸三百多匹，金银财宝不知其数。 李宪有些疑惑：“粮食还是太少，十五万斤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五十多斤，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 杨琼笑道：“不是你这么算账的，这十五万斤粮食属于最后储备。我刚才带领几个老丈骑马出去转了一圈，属于杨氏义庄的小麦就有九千多亩。按照老丈的说法，平均亩产八十多斤，那也有七十多万斤。” “扣除朝廷的十万斤，还有六十多万斤。你以为老百姓都吃白面吗？不可能！大年三十吃一顿饺子，那都已经是洪福齐天了。另外还有数千亩毛芋，据说亩产达到三百斤，虽说很涩口，但煮熟了也能吃。大河两岸还有很多野菜，这才是老百姓的食物。” 李宪点点头：“告诉庄上，今后新分地的家庭，收割的麦子全部属于自己。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卖粮食。朝廷？不用理他们！” 杨琼吃了一惊：“大哥，你没说胡话？今后都听你的命令，难道你不走了吗？” “肯定要走的，但不是今天。”李宪摇摇头：“你保护出来的那些姑娘们，身体都垮了。这里围墙坚固，而且有漳河作为屏障，易守难攻。我决定在这里停留几天，让大家把身体恢复起来。慕容宫的突击营需要训练，还要组织百姓抢收麦子。” 杨琼还是没有听明白：“就算停两天，今后如何听你的命令？” 李宪不好说金兵马上南下，只能莫测高深地一笑：“你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河流大拐弯，像牛耳湖一样，对于兵家是一处死地，建立基地却是个好地方。肯定会有人过来经营，你放心就是。” 第三天中午，傻金刚孟威突然过来报告：“漳河西岸出现官军，据说是刘光世的部下，统兵将领叫做王师成，正在追赶杨江残部！” 李宪还没说话，杨琼已经跳起来了：“残部多少人？将领是谁？” 孟威摇摇头：“是割麦子的老农过来报告的，据说官军派人过河询问。刚好碰到我们的人，因此按照公子的吩咐应付过去。听说这批官军要在这里渡河，然后北上夹击吴湛。公子，现在如何处理？” 李宪伸手按住杨琼的左肩：“命令：突击营分散到农户之间，制式兵器全都藏起来，统一使用原来庄丁的哨棒。如果遇到外人询问，就说是郝家市的护庄队，保护百姓收割。如果官军渡河，就说庄主设宴，给将军们接风洗尘。快去！” 孟威离开之后，李宪才对杨琼说道：“在女兵营挑选一个排，然后换上村妇的服饰，带上镰刀出去，看看孟威所说的残部究竟是谁。没想到这里还是一个大漩涡，所有人都往这边过来了。” 杨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是当然啊，漳河西南面就是洺州和邯郸，张迪前不久攻打洺州惨败，数十万人崩溃，官军当然紧盯着这里。别人要么往北逃跑，要么往南逃跑。你倒好，偏偏一头撞进来。” 苦笑着摇摇头，李宪把韦冬宁拉到里间问道：“派出去的人出发没有？” 韦冬宁点点头：“刘菊仙带领七个人昨天晚上就走了，按照她们的行程，今天应该赶到邢台，然后南下滏山，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六天时间。” 原来，李宪把郝家市、田家庄的大小地主全部处决之后，发现这两个庄子都非常坚固，仿佛双鬼拍门之势，控制了平乡镇的漳河回流湾区域的大片土地，简直就是个独立王国。 既然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李宪决定暂时不走了，而是让人过来把那些没有参军的姑娘们接走。 前文说过，罗谦奉旨当土匪，后来发展到四千五百人扩编成独立团。 罗谦已经按照李宪的命令，率领精锐两千四百骑渡河南下，秘密建立伏牛山区的卷山基地。 要说这个卷山基地，那还是安九娘的大哥安重弄出来的。安九娘、张廷飙等人跟随李宪发展，尤其是有了奔雷剑杨春的率领，几件事情都干得非常漂亮。 安九娘找到李宪，想把大哥大嫂接到蔚州，这样比较安全。李宪没有同意这个要求，反而命令安九娘拿着自己的命令，让罗谦率领精锐主力秘密南下，要进一步扩大卷山基地。 罗谦手下有两个得力助手：苍山独立营罗成、滏山独立营董捷。 罗成在苍山坚守，目前和狄猛接纳了张迪的残部褚精忠、伍文彬，据说有一万九千余人。 董捷率领一千多人坚守滏山，一直秘密窥视邯郸。现在情况有变，李宪让韦冬宁派出一个小组，拿着自己的命令调动董捷的滏山营，策应姑娘们西进。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光世这个混账的部下要在这里过河，简直岂有此理！ 第0628章 找根源，杨琼说经过 夜幕降临之前，打扮成村姑的杨琼，挎着一个竹篮回来了。她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青衣衫，左脚的鞋子都开口了。脸上分明擦了灰土，而且故意披头散发，头上还有两根杂草。 “对岸被追杀的残部，是我兄长杨天王的南路先锋郦琼，大概还剩下步骑六百余人。孟威此前听百姓所言，情况并不确实。准备渡河的官军，的确是王师成所部。经过我们上去从侧面打听，王师成所部和刘光世的中军连成一线。” 李宪点点头，顿时沉思起来。 杨琼所说的情况，才是比较真实的结果。根据历史记载，围剿张迪的时候，刘光世亲自统领中军，左军统领是鄙琼，右军统领是王师成。 前几天在赵州桥一线听说的刘光世大军，应该是左军统领鄙琼，所部兵马万余人。 右军统领王师成手下万余人，是进攻张迪的主力部队，此前应该在洺州、浚州追杀张迪的主力，刘光世率领中军两万为后援。 因为李宪的出现，历史轨迹出现偏差。张迪所部最大一股成建制的残部，也就是褚精忠、伍文彬的两万人，现在已经退入苍山，让王师成所部失去了攻击目标，所以一路拉网搜索过来，和刘光世的中军会合了。 李宪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妹子，听到张迪的消息没有？” 杨琼眼圈一红：“张迪率领中军主力，在浚州掉进何灌的包围圈，五万多人无一生还。还有，高托山所部在徐州向辛兴宗投降。到今天为止，当初轰轰烈烈的杨江、张迪、高托天三路义军，一百五十万人已经彻底灭亡。现在东躲西藏的那些人，不过是漏网的小股人马。” 叹了口气，李宪问出了心中隐藏许久的疑惑：“妹子，其他人暂时不说，杨江和张迪这两部人马上百万，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彻底崩溃了？我虽然很早就推算出他们会失败，但败得如此之快，还是出乎我的意料。过去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可否简单说说？” 杨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平复一下情绪，才低声说道：“直接原因就是去年夏天的一场大水，好多农田被冲毁，大河两岸灾民遍地。不要说粮食，连树皮和观音土都吃干净了。紧随而至又被瘟疫肆虐半年之久，大河两岸已经无法立足。” “我兄长杨天王发现河北已始无法继续坚持，所以准备和张迪联手，打垮老贼何灌南下山东富庶之地。张迪也准备南下，也同意两家联手行动，可是由谁来担任前锋部队的都统制，两个人都不让步。” “张迪要让他的左先锋褚精忠担任，我兄长要让南路先锋郦琼担任。为此，褚精忠和郦琼两个人还大战三场，但没有分出胜负。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两路人马还打小算盘，我在傍边看得很清楚。” “大哥，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你当初为何说他们无药可救，同时也对他们失去了信心。所以我主动提出来担任后军都监，负责组织妇孺转移。我一路向北突围，就是想把姐妹们带到蔚州找大哥的。” “涉及到军权问题，我兄长和张迪谁都不让步，最后决定各自挑选一支两万人的精兵南下，负责打开一条南下通道。上层将领勾心斗角，给两军将士造成了恶劣影响。恰在此时，出现了一个恶劣事件。” 李宪一直没有搞清楚一个历史谜团：杨江、张迪发展到顶峰的时候，兵力达到百万之众。为何会同时阵亡，导致河北大起义戛然而止。 宋江和三十六个小蟊贼，手下喽罗不过三千余人，历史上都有记载，为何杨江和张迪最后的结局，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杨琼说到恶劣事件，李宪顿时精神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琼恨声说道：“兄长杨天王的后军统领彭和尚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而且武艺高强，不在褚精忠、郦琼之下，是兄长赖以打天下的六猛之一。谁都知道河北已经没有出路，只有尽快南下才能求得一线生机，所以彭和尚也提出第一批南下。” 李宪不以为然：“大家都想寻求出路，彭和尚自告奋勇站出来打头阵，这是好事啊，怎么变成了恶劣事件？” 杨琼又擦了一把眼泪：“愿意冲锋陷阵当然是好事，可彭和尚是后军主将，负责粮草、女眷、钱财的安全，可以说掌握着军队的命根子，可见兄长对他是何等倚重。” 李宪推测道：“彭和尚抛弃了粮草辎重？” “如果只是抛弃辎重到没什么，反正也没有多少粮草。”杨琼突然满身杀气：“彭和尚没有拿到南下的先锋之职，整日里喝得醉醺醺的不理正事，更没有关注四周的敌情。王渊可能通过细作察觉到什么，在一天夜里发起突然袭击。敌人打进大营的时候，彭和尚居然大醉未醒而被俘！” 李宪听得身临其境，居然失声大叫起来：“果然是一起恶劣事件！” 杨琼双目冒火，仿佛要吃人一样：“更加恶劣的还在后面！彭和尚虽然被俘了，也不过折损了五千人马而已。虽然损失够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了不起。他的两个副将反应很快，已经带领女眷连夜转移到预定的下一个宿营地，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失。” 李宪不是傻子，通过杨琼的表情和语气，很快明白了严重后果：“彭和尚投降了？” 杨琼几乎是咬牙切齿：“不错，平时把大话说得震天响的彭和尚，居然一被俘就投降了。仅仅是投降这也没什么，他连夜带领王渊的官军偷袭密营，导致数万女眷在睡梦中被抓走，那才是罪该万死！” “我在中军接到后军巨变的消息，连夜带领亲兵赶过去，没想到灾难已经彻底暴发。王渊简直就是畜生不如，第二天下令把这些女眷全部扒光，然后赶到河里淹死，这里面有数千未满八岁的孩子啊！” “数万妇孺遭遇奇耻大辱而死，我一怒之下潜入王渊大营想刺杀彭和尚，没想到找了一个更次也没有找到。后来抓住一个小校严刑逼供，才知道彭和尚已经被黄潜善提走，更大的灾难由此产生。” 李宪虽然明白杨江、张迪瞬间覆灭，肯定是出了大问题，却没想到还如些此一波三折，居然还有大奸贼黄潜善的事情。 “黄潜善是河间知府，怎么把手伸到这里来了？”这是李宪感到最奇怪的事情，所以迫不及待问了出来。 杨琼情绪低落，声音也小了很多：“彭和尚被黄潜善提走这件事，刚开始我们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没想到仅仅过了十来天，两支义军突然连续出现大面积叛逃事件。最糟糕的是，两支南下的先锋部队，同时掉进何灌的伏击圈。” “两支部队的行军路线，只有核心将领才知道。何灌老贼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两支部队都算得分毫不差？毫无疑问，有人泄密了。结合最近连续发生的各种意外事故，我们肯定彭和尚已经彻底出卖了两支义军。” “原来，兄长揭竿而起的初期，最早的那批人都是燕山府、河间府人，刚开始的军事行动都是大家商量着来，慢慢变成了不成文规矩。这批人目前都是各部主将，自然更能够参与核心机密，彭和尚作为六猛之一，掌握各种核心部署。” “黄潜善老奸巨猾，在河间知府任上一心挖掘义军将领的根基。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被他找到了许多蛛丝马迹，对核心成员的性格了解甚深，自然就能够对症下药。彭和尚虽然在女色方面没什么，但热衷于个人名利。” “黄潜善把彭和尚提过去以后，首先把他狠夸了一通，那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然后空口白牙许给彭和尚一个河间府团练使的虚职，彭和尚就把两支部队的所有内幕和盘托出，重点解释了杨江和张迪面和心不合。” 李宪彻底明白了杨江、张迪为什么能够迅猛发展，为什么又同时覆灭，主要原因有两个： 第一，杨江、张迪属于半流寇性质，并没有真正的核心地盘，朝廷官军无法确定义军的真实动向，只能平分兵力四处设防，反而变成了处处被动挨打，助长了义军的气焰。 第二，朝廷一直认为杨江、张迪、高托天三位一体，官军每次制定围剿计划，都要同时考虑三股义军之间的相互策应问题，结果自然是顾此失彼，到处都是漏洞。 彭和尚投降之后，让黄潜善彻底掌握了杨江、张迪两支义军高层的真实内幕，知道了人心不稳的巨大秘密，而且还知道两支义军接下来的所有计划，这才是杨琼所说的“恶劣后果”，也就是两支义军覆灭的直接原因。 有了彭和尚提供最核心的详细资料，朝廷官军可以很简单制定有针对性的两个计划： 第一步就是广泛宣传招安，用彭和尚现身说法，招安自然事半功倍，成效显着。部队成建制接受朝廷招安的局面出现，两支义军实际上已经垮了。 第二步就是改变围剿策略，变四面围攻为重点进攻，集中官兵精锐实施重点打击，暂时忽视溃逃的小股部队，对核心人物穷追不舍，起到了擒贼先擒王的作用。 当然，杨江、张迪、高托天三支义军同时覆灭，李宪知道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而且最开始就和徐成、杨江、张迪、高托天、高托山说过。后来李宪又和光明左使方七佛说过，也和杨琼说过。 所有人都没有认识到严重性，最后出现这种无言的结局，李宪只能一声叹息。 第0629章 埋伏笔，李宪收郦琼 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之所以瞬间败亡，就是狭隘的小农意识作怪。 第一，事先没有目标，没有规划，没有方针。 无论是杨江、张迪，又或者是高托天、高托山兄弟，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起义目的，完全走一步看一步。 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几个人决定大着胆子赌一把，究竟是死是活并没有人关心。 第二，事后野心膨胀，急于称王，自绝于民。 没想到三数月时间，居然在身边聚集了数十万百姓。这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定力稍弱的人，就会出现心理失衡的情况。 事实证明，杨江、张迪、高托天就是心理失衡了，以为荣华富贵已经到手，一个个都不甘人下，于是大封功臣，开始称孤道寡起来。 这些历史上血的教训，后来人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奥妙。一直要等到两百五十年以后，才有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明白了其中的真谛，结果在群雄中脱颖而出。 这个人叫朱元璋，真名朱重八，小时候给地主家放牛，因为实在是太饿了，这家伙居然把地主家的一头小牛犊给宰了，饱餐一顿之后逃进寺庙当和尚躲过一劫。 在征战过程中，朱元璋亲眼目睹了各路大王的结局，第一次提出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方针，并且顶住所有人的劝进拒不称王。最后削平群雄，建立了大明朝。 河北三路义军的悲惨结局，有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这一点李宪当初就己经和徐成说过。 但是，通过杨琼这个当事人口述事情经过，让李宪对部队建设、根据地建设，引起了更大的重视。 要想从外部攻破一个团队，其实难度非常大。如果能够从内部下手，那就容易多了。 有了杨江、张迪这种血的教训，李宪认为执行队伍纯洁性的原则，还必须进一步加强，绝对不能搞成乌合之众。 李宪叹了口气：“死者已矣，生者自强，你没有必要太伤心。杨江、张迪、高托天，他们都是草莽英雄。最后这种无言的结局，也算是他们求仁得仁。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褚精忠、伍文彬暂时安全了，吴湛结果不明，郦琼所部现在如何了？” 杨琼擦了一把眼泪：“我没什么好伤心的，那些人本来是活不下去才起来造反。郦琼有六百余人，大白天目标太大。我担心引起官军对杨氏义庄的注意，所以让他们藏起来了，等到后半夜再接应他们过河。” 李宪一想也对，虽然郝家市、田家庄从西北向东南绵延十多里，但现在四周都有官军出没，五六百人马移动起来的动静不小，很可能被发现。 这些事情只能暂时抛开，李宪终于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对了，你刚才说刘光世的中军，他本人在什么地方？” 杨琼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漳河以西的南部战场，全都是何灌负责。刘光世的部队向北扫荡，配合王渊、赵明、阎定方绥靖地方。刘光世的中军大帐就在南和县城，很可能也要渡河东来。” 李宪顿时满脸阴霾：“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还真需要做一番准备才行。” 刘光世，是刘延庆的第三个儿子，被《宋史》虚构成所谓“中兴四将”之一。 在李宪看来，纵观刘光世一生的经历，跪下来给岳飞、韩世忠、张浚舔脚趾头，反而玷污了这三人的身份。 刘光世的第一仗：宣和四年，童贯二次北伐大辽，郭药师主动请缨突袭燕山城，但是需要刘光世出兵接应。刘延庆同意这个战斗方案，于是命郭药师率常胜军千人为先锋，杨可世、高世宣率部随后跟进，刘光世率领主力接应。 郭药师的部将甄五臣，率领了解燕京情况的常胜军五十人，夹杂在入城的城郊百姓中夺取迎春门，郭药师、杨可世、高世宣率领大军一拥而入，燕京城七座城门被占领，分别派两百军卒坚守待援。 萧干接到萧太后的紧急诏命，率领三千精骑兼程返回燕京城，和城内的辽兵里应外合，很快就夺取了七座城门。郭药师、杨可世、高世宣被迫展开巷战，七千将士苦战三昼夜，刘光世的主力部队始终不见踪影。 高世宣等七千将士战死城内，燕京城得而复失。郭药师、杨可世及百余军卒，侥幸用绳索溜下城墙逃脱。 如果不是刘光世抗命不尊，童贯的二次北伐，很可能就会取得成功。果真如此的话，大宋就不需要看大金国的脸色行事，历史就要改写了。 刘光世的第二仗：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军第二次进攻宋首都开封，刘光世率步骑三千人，从陕州起兵进京勤王，七天路程他走了两个月，结果赶到潼关的时候，得知北宋已被金国灭亡。 刘光世的第三仗：建炎三年二月，金军五百骑兵追击至天长县。宋高宗赵构渡江南逃，刘光世所部四万余人未遇金兵即溃退渡江。 刘光世闻敌而逃不仅没有被追责，反而被任为行在五军制置使，屯守镇江府，又升为殿前都指挥使，成为名副其实的殿前司长官。 刘光世的第四仗：建炎三年九月，金军自黄州渡江，刘光世率军继续南逃，留下岳飞在混账杜充指挥下孤军奋战，誓死保卫开封。 刘光世的第五仗：建炎四年六月，金军主将挞懒（完颜昌）攻楚州，张浚、韩世忠、岳飞全线出击，刘光世再一次抗命不尊，差点儿出大乱子。幸亏梁山好汉张荣率领一万多兄弟突然出现，最后才反败为胜。 刘光世的第六仗：绍兴六年十月，刘豫的“伪齐国”主将刘麟渡淮攻宋时，刘光世弃城南逃，在右相兼都督张浚的督迫之下被迫回军，结果走到秀州打死不再往前走半步。 就刘光世这样避敌怯战、而且从来没打一仗的逃跑将军，居然是和张浚、岳飞、韩世忠齐名的“中兴四将”？ 李宪也知道，要说刘光世一仗没打，那也是不对的。剿灭农民起义，每次都有他的辉煌战绩。河北霸天虎张迪、河北南大王郦琼、山东李太子李昱，这些人都是刘光世剿灭的。 如果不是李宪给自己定下一个“不干涉大宋”的原则，刘光世这样的败类，早就被抓起来斩首示众了。 事情没有意外，王师成的先头部队，当天晚上就开始在漳河上搭建三座浮桥，这是大部队要过河的动态。 幸亏李宪此前当机立断，已经宣布所有分得土地的贫雇农、原来的中农，今年收割的麦子全部归自己所有。 这一个决定，让郝家市、田家庄的三千多人彻底归心，而且抱成一团，居然没有走漏丝毫风声，官军还不知道郝家市和田家庄已经变天。 因为担心刘光世亲自过河，李宪让女兵营全部打扮成村姑，分散到田间地头有意无意透露风声：官军过来之后很可能要抢粮食。 翌日凌晨，杨琼带人把郦琼所部接应过河。这支残部有一百二十骑马军，五百人的步军。这都是血战余生之辈，兵器比较完整。 现在刻不容缓，没有那么多虚套，李宪直接下了命令：“全部放下制式兵器吃饭，马军换上哨棒加入护庄队，步军全部分散到各家各户，给老乡当几天儿子，帮助老乡们抢收粮食。不管有没有人问话，你们全都给我当哑巴！” 农民义军本来都是农民，只要放下刀枪，根本不需要更换衣服，也没有必要转换角色。 女兵营和姑娘们此前之所以要换衣服，是因为她们换上了连夜缝制的新衣服，而且都使用了最凉快的彩缎布料，这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 以貌取人，这四个字在大宋并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规定：根据你的服装，就能够一眼看出你是什么等级。 没有功名和身份的人，从来都叫做布衣。布衣，就是粗布葛衫。 大宋年间的农民，不管是大家小户，平时就没有穿新衣服的。而且不同等级的农户，衣服的布料、颜色都有严格规定，只有一等、二等农户才能在逢年过节穿彩缎和丝绸。 其他等级的农民，只能穿粗棉布，颜色只能是白色、灰色、蓝色、褐色、黑色。农妇穿襦裙系黑色围裙，男人夏天穿牛鼻裤（后世的大裤衩）。 在夏天的时候，无论男女农民都不能穿鞋子，而是光脚，两条小腿露在外面，所以蔑称泥腿子。否则就叫逾制，那是要追究责任的。 李宪对姑娘们一贯骄纵，最好的彩缎面料全都归姑娘们所有。缝制出来的衣衫大大逾制，已经足够砍头了，所以姑娘们需要换衣服。 郦琼，燕山通州人，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长得膀扎腰圆，孔武有力，使用一把五十多斤的泼天刀，是杨江生前的三大先锋之一。 看见这个人，李宪相信刘光世肯定要渡河。因为历史上专门有记载，郦琼被刘光世包围之后被迫投降。后来因为朝廷重新划分势力，郦琼又被逼反了。 李宪单独留下郦琼问道：“郦大哥，你不是奉命南下的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郦琼苦笑着摇摇头：“可别叫我大哥，实在承受不起，也没脸听这两个字。的确是要南下的，可是何灌那个老贼重兵把守。后来听说张迪派褚精忠、伍文彬两个人南下，所以我想和他们取得联系，在路上也有个照应。” “没曾想，这两个人凭空消失了。既没有听说战死，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后来碰到梁山张荣的细作，才知道高托山已经向辛兴宗投降。如果我继续南下的话，刚好撞到辛兴宗的主力，结果掉头北上又撞上刘光世的中军，两万人几乎全军覆没。” 李宪终于断定，因为自己的出现，不仅岳飞的人生轨迹发生变化，导致很多人的结局也发生变化。 想到这里，李宪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郦大哥，经历这次惨败，当初的雄心壮志还在么？” 第0630章 安九娘，苍山传急信 按照原来的计划，李宪是准备让滏山独立营的营长董捷，在杨氏义庄冒名顶替当庄主，然后把那些姑娘们分批秘密转移出去。 现在有了更加勇猛的郦琼，经过一晚上的谈论，李宪觉得此人可用，所以决定让郦琼留下来当杨氏义庄的庄主，并且在原地坚持两年。 郦琼本来就是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的五等农户出身，对于老百姓的苦难最理解不过，所以没有推辞。 为此，李宪专门拿出一千两银子、两万斤粮食、一百只羊、三百只鸡，派人送到刘光世军前慰问，展现一下“军民鱼水情”。实际上就是要买一条路，让官军不要在境内停留。 江湖上人抬人高，伸手不打笑脸人。作为大宋军阀家庭的二世祖，刘光世还懂一点人情世故，此后三天大军过境，真可谓是秋毫无犯，从而结下善缘。 稳定了外部环境，李宪这才腾出手来组建真正的护庄队。实际上应该叫做飞狐军巨鹿独立营，营长郦琼，副营长文成泰。预留七个连2116人的编制，暂编三个282人的骑兵连，现有兵力846人，今后扩编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本来李宪想让杨琼、慕容宫也留在杨氏义庄，可是杨琼说当妹子就要跟着大哥，慕容宫说自己肯定要跟着救命恩公，免得今后要救命的时候找不到人。 这都不是原则问题，李宪也没有过多纠缠。 组建了一个巨鹿独立营的架子，原来临时整编的突击营撤销，然后大幅精简成一个185人的“南下小分队”，李宪、韦冬宁、杨琼组成三人小组具体指挥： 特务组（35人）：组长吴小琴，副组长刘菊仙 少女组（72人）：组长李飞凤，副组长李金奴 护卫组（75人）：慕容宫、孟威、陈团分别带领二十四人 这边刚刚尘埃落定，滏山独立营营长董捷就到了，同时带过来一封急信。 李宪在密室召见董捷的时候，董捷首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公子，这封信是通过秘密渠道送到苍山营，然后通过我的滏山营送回白云山庄的。后来听说公子在这里，所以我直接带过来了。” 李宪接过密信并没有打开，因为他已经知道这是谁写的信。 “董捷，事情紧急，我长话短说。原本准备让你留在这里，现在没有必要了。你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里的姑娘们秘密转移到滏山。在明年八月份之前，全部给我送到倒马关，不得有误！” “另外，我得到可靠消息，金国女真鞑子马上就要南下，邯郸会有一场大战。你未来一年之内的任务，就是囤积粮草秘密潜伏，外面天塌了也与你无关。到时候如何动作，一定要等我的亲笔命令。” 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李宪当天下午就带领南下分队离开了杨氏义庄。和离开飞狐县相比，南下小分队增加了一百多人。 给李飞凤增加了六十个小姑娘，全部装备长剑。给孟威的护卫组增加了五十人，全部装备缴获的铁棍。这些人年纪都不大，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精干成员，都能够单打独斗。 李宪带领小分队再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赶到浚州前线，报名求见老将军何灌。 小贼完颜京当初在汴梁城快活林请客，李宪和老将军何灌喝过酒，还争执一番，有一面之缘。 这次闯关而过，李宪就是迫不及待要从浚州桥过河，这样才能争取时间，是因为有特殊缘故。 当然，李宪心里的特殊缘故不能说出来，给何灌解释的理由，就是要进入京城，查验三位公主徒弟的剑法修为。 李半仙是公主的师傅，东京汴梁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李宪就是李半仙，东京汴梁城的高层都知道，何灌老将军也明白，虽然满怀疑虑，但李飞凤手里有皇上的御赐金牌，最后还是放行了。 李宪之所以着急，因为董捷送过来的那封信，居然是安九娘的特定标记。 一直等到渡过漳河之后，李宪才在马背上把信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杀气就外冒。 原来，李宪当初在东京汴梁城和神霄宫搞得你死我活，掌教至尊的四大弟子全部丧命。此后不久，李宪在王屋山又把神霄派的护法神霄六玄之一的林长捷给杀了。 这真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神霄六玄丢了林长捷的一条人命不说，紧接着又在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手里丢了人，已经没脸在王屋山呆下去了。五个人带着林长捷的尸体，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其实不能叫老家，应该叫老巢。 汝州崆峒山，传说是广成子成仙之地。广成子是道家创始人，好多人说他活了一千二百岁，被封为道教“十二金仙”之首，据说黄帝曾向广成子问道。 对这种无稽之谈，李宪从来都一笑了之，可此刻他就笑不出来。 广成子是真是假，这个无法考究。但崆峒山是神霄六玄的老巢，这个不用继续考察，因为安九娘已经在信中写得很清楚。 卷山，大致相当于现在平顶山，在鲁山县境内。 安九娘的大哥安重，因为被迫刻了一通“元佑党籍碑”，担心被后人追究责任，所以秘密搬迁到深山之中隐居。 李宪偶然从张廷飙口中知道卷山，突然发现这里是伏牛山北麓，属于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要点，应该有所部署才对，所以命令罗谦的苍山独立团精锐秘密南下。 要说江湖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神霄六玄变成了神霄五玄之后，几个老不死的牛鼻子闲得无聊，依然四处晃悠蛊惑百姓，结果被他们发现了苍山独立团。 神霄五玄并没有搞清楚罗谦的来历，更不知道这两千四百骑，就是死对头李宪的部下。 但是，自己的卧榻之旁，居然出现一股大土匪，神霄五玄觉得应该降妖除魔。 没想到这帮土匪并不好缠，他们完全不要脸，根本不和你单打独斗，一上来就群起而攻之，结果神霄五玄变成了神霄三玄。 和一帮土匪战斗，居然被射死两个绝顶高手，剩下的神霄三玄恨不得一头撞死。 书中交代，为了让罗谦能够尽快在伏牛山站稳脚跟，专门给他们装备了一个驮马式弩箭连。神霄五玄被射死两人，就是弩箭连建立奇功。 武林高手有个屁用，碰到真正的军队战阵，有多少死多少。 神霄三玄一心想报仇，却又不敢把自己丢脸的事情说出去。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有几个狐朋狗友。三个老不死的老东西七想八想之下，居然发出绿林贴，要在伏牛山召开河南武林大会。 安九娘回去看望自己的大哥大嫂，刚好听到这个江湖上的风声，所以利用秘密通道传递了一封急信。 “绿林贴？”韦冬宁和特务组勉强算江湖中人，接过信一看，顿时就脸红了：“我们落霞观距离崆峒山并不远，可是我对江湖上的事情真的毫不知晓，也不知道三个老家伙都会召集什么人。不过，他们把决战日期定在九九重阳，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公子作何打算？” 李宪有些茫然：“你都不知道江湖事情，我这个门外汉就更不知道了。但是我相信，没有武林高手能够从军队里面逃生。具体如何处置，到时候再说不迟。目前要进京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韦冬宁突然勒住战马：“不行，我不同意！” 看见韦冬宁如此态度，李宪满脸愕然：“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韦冬宁没好气地说道：“自从来到你身边，有关你在汴凉城的事情，听得我耳朵起茧子了。京城之内，从皇帝往下，几乎每个人都想要你的命。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再三交代，绝对不允许你到京城。前不久离开倒马关的时候，薛沁儿还在私底下强调这件事。” 李宪呵呵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个时候，是因为小贼完颜京在里面搞鬼，再加上神霄宫居心不良，所以才搞出许多事情。这一次我悄悄进城，然后就躲在清风楼的大酒店，行了？” 韦冬宁知道清风楼大酒店有一条秘密地道，所以赶紧强调：“自己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到时候可不能瞎跑。说实话，真正到了蔚州我才明白，我们都死绝了也没关系，如果你出啥问题，我真的没法交代。” 杨琼接口说道：“冬宁姊姊，你也太把汴梁城当回事儿了，搞得一惊一乍的有必要吗？” 韦冬宁狠狠盯了杨琼一眼：“妹子，你这个大哥身负重任，蔚州五县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全都在他身上，千万不能出纰漏。你应该帮我看住他，而不是像这样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你还嫌不够乱吗？” 李宪赶紧摆手：“越扯越远了，赶紧住嘴。行行行，我尽可能不惹事，你们两个人不要争了。实际上我真的就是进城了解一些情况，并不是要去惹是生非。” 李宪没法解释自己为何一定要进城，除非他说完颜宗望马上就要打到城下。可这种没影的事情即便说出来，连赵佶那个昏君都不会相信，全天下也就没几个人相信了。 李宪此次南下，最根本的问题还不是卷山营那边，而是有关青城寨、牟驼岗的布局问题。 李宪一直不干涉金国女真鞑子针对大宋的行动，就是不想改变历史走向。 李宪知道自己的短板，他并非伟大的战略家。如果历史走向变得面目全非，先知先觉的顶级神通就没有了，那属于自废武功。到时候自己不能把握历史脉络，也就不能在关键时刻给女真鞑子致命一击。 随着历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宪心中的忧虑越来越严重。如果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到时候不南下，那就真的麻烦了。 正因为如此，二次进京势在必行。 第0631章 斗张宪，再进汴梁城 宣和七年（1125）七月十八日下午申时许，汴梁城南戴楼门外四里桥头，来了一群女道士。不对，后面还有一群男道士。 这群男女道士有一百多人，分成两堆往四里桥而来，看样子是准备进城，让路上行人为之侧目。 行人侧目，不是看男道士，而是看一百多女道士。那真是花容月貌，丽质天成，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这群女道士的打扮一模一样：桃木簪横挑发髻，身上穿着灰白色直缀，脚上穿着芒鞋，左肩上挂着行囊，背后背着宝剑。 行人为之侧目，还不仅仅是这些女道士容颜惊天，关键是她们不拿拂尘，右手中都拧着一根打狗棒。 女道士出门行走居然拧着打狗棒，这就已经足够古怪了。更加古怪的是，打狗棒也太长了，起码都有一人多长，而且还缠着金丝银丝。这到底是要打狗，还是准备炫富，行人自然议论纷纷。 男道士人数少一些，只有二十六人。这群男道士也很古怪，二十五个小道士大概只有十四五岁，两只手里都有一根三尺铁棍。 最古怪的是一个老道士，头戴青色平天冠，身穿灰色直缀，白胡须起码有两尺长。根据这个胡子来推测，这个老道士起码都有七八十岁。可是他脸色红润，眉清目秀，目如朗星，似乎只有十五六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鹤发童颜不成么？ 说老道士古怪，还不光是“鹤发童颜”这么简单，而是因为他左右两侧陪伴的人。 左手边是一个小道童，长得非常敦实，双手都拧着三尺长的短棍。他行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踏实，一脚下去就会咚咚有声，仿佛在和路面赌气。 右手边是两个美貌的女道士，年龄一大一小。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十四五岁，那也太美貌了，有引诱男人犯罪的嫌疑。 看见两官差拧着哨棒走过来，年长的女道士突然问老道士：“师傅，您不是说无涯子发绿林贴，怎么一路上都没见人迎接呢？” 老道士右手一捋白胡须，高声说道：“这个是你记错了，无涯子道友乃是神霄宫的太上大护法，他才不会在红尘闹市出现。约定时日还早，为师带你们到此，就是让你们见识见识大宋京城。” 老道士说到这里，右手单掌当胸而立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两位官差大哥，贫道应神霄宫太上大护法无涯子道友之邀，带领二三代弟子来此。请问进入此门可有打尖歇脚的所在？” 拧着哨棒的官差正准备询问那个小道童，结果被老道士吓了一大跳，赶紧还礼不迭：“原来是神霄宫仙长的客人，老仙长多礼了！从四里桥过去，进入戴楼门之后不远就是清风楼大酒店，那可是西大街首屈一指的豪华所在，据说是李半仙的产业。你们都是同道中人，他们应该会盛情款待。” 老道长躬身稽首：“大德无量，多谢多谢。” 就老道士和官差打岔的这功夫，那些男女道士已经晃身而过，来到了四里桥的桥头。 书中交代，这个狗屁老道士，就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李宪。左手边的小道童是呆霸王陈团，右手边年龄稍大的女道士是韦冬宁，小一些的就是没羽箭杨琼。 韦冬宁手里有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等人赐下的尚方宝剑，专门限制李宪的胡作非为，原则上是不准他再度进入汴梁城。 可是李宪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进入汴梁城活动一番。为了让韦冬宁安心，所以李宪决定化妆进城。 韦冬宁和吴小琴的特务组成员，原本就是落霞观的女道士。此次离开飞狐县的时候，她们都按照李宪的要求，带上了自己原来的行头，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化妆，更不需要训练。 需要化妆的人有两部分：一个是李飞凤的少女组，一个陈团带领的二十四个少年。 特务组和少女组一百多姑娘，贴身兵器是宝剑和缠金花枪。进入汴梁城肯定不能带着制式兵器，把枪头卸下来放在包里，所以每个小姑娘都拧着一根缠金打狗棒。 陈团带领的二十四个少年，是从飞狐县带出来的，他们是组合长矛。第一节留在战马上，剩下两节拧在手中档短棍。如果碰到紧急情况，合在一起就是两米长的镔铁棍。 有一群美貌的姑娘们打头阵，这也是既定安排。一般而言，很少有人对美貌姑娘在第一眼就产生警戒心里。 慕容宫和孟威今天没有过来，因为有一百八十多匹战马无法进城，所以李宪让他们在青城寨西北的一片密林之中隐蔽。 无涯子发出绿林贴不是小事，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李宪相信汴梁城里面肯定已经知道此事。 走到城门哨位附近韦冬宁就叫师傅，这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台词，就是用李宪的嘴巴说出神霄宫太上大护法无涯子的名头，其目的是为了招摇撞骗。 果不其然，神霄宫是任何人都得罪不起的所在，李宪他们一行一百多人，很轻松就来到了四里桥上，越过四里桥就是戴楼门。 恰在此时，城门口传来一阵喧闹，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宪、韦冬宁、杨琼更是吃了一惊。 李宪和杨琼都是朝廷眼中罪大恶极的叛逆，韦冬宁肩负着保护李宪的重任，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三人格外关注。 现在不能轻易说话，李宪按照事先约定很隐晦的做了一个手势，陈团立即抢步上前，带领二十四个少年三人一组分开向前走，越过姑娘们率先上桥，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李宪带着韦冬宁和杨琼随后跟上去，才发现城门口有两个人发生口角。一个穿着武士巾的少年骑着一匹大白马，和一个挑柴禾的年轻汉字在争执什么。 李宪找到看热闹的一个老汉问了一下，才知道因为人比较多，挑柴禾进城的汉子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人家的马屁股。 大白马受惊之下往前一窜，结果撞到了另外一个小青年，争吵就此展开。 只要被马撞倒的小青年没有受伤，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所以李宪的注意力就放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青年身上，正是他一手抓着大白马的缰绳，和那个年轻武士争执不下。 李宪心道：“挑柴禾的汉子和被撞倒的小青年，都是农夫打扮。骑白马的少年虽然做武士打扮，但是从穿着打扮和精气神来看，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这两个农夫打扮的小青年居然得理不让人，真是怪事！” 李宪在心里嘀咕不休，杨琼突然靠近身边耳语道：“大哥，事情麻烦了！” 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让李宪有些奇怪：“你说什么？” 杨琼压低声音：“这两个家伙怎么会跑到京城，而且在城门口故意找茬，这不是送肉上砧板吗？实在是不可理喻。” 李宪这才吃了一惊：“妹子，难道你认识这两个人？” 杨琼做出右手抚胸的动作，但大拇指往外一番翻，正好指着挑柴禾的青年：“大哥，你就过他一命，难道不认识他？” 李宪仔细看了一眼，顿时摇摇头：“这两个人很陌生，我半点印象都没有。” 杨琼神情凝重：“当初大哥从栾城大狱救出来的三个人，一个是褚霸，一个是慕容宫，还有一个就是张恭礼。挑柴禾的家伙就是张恭礼，他是褚霸的副将。褚霸被郝家市抓住整死了，张恭礼为何在此？不好，他们很可能要抢这个少年的马匹和兵器！” 李宪顿时释然：当初把慕容宫、褚霸、张恭礼三个人从大狱救出来，是卜老二具体处理的。他当时不想和杨江有什么瓜葛，从头至尾都没有和三个人照过面。正因为如此，他在江湖上才落下了施恩不望报的好名声。 李宪凝神一看，大白马的马鞍桥左侧挂着双锏，右侧果然挂着一口大砍刀，刀杆放射出森寒的光芒，说明这口大刀通体都是镔铁锻造，起码都有四五十斤。由此可知，骑白马的少年来历非凡。 李宪抢步上前叫了一嗓子：“无量天尊！诸位小哥在城门口争执不下，让行人无法进出城门，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骑白马的少年扭头冷哼一声：“道爷此话甚是不通！争执是有的，但也有个是非曲直？在下战马撞人是真，但也事出有因。归根结蒂，是因为后面挑柴禾的汉子撞了我的战马。按照道爷的说法，难道是我的不是了？” “你怎么和公——师傅说话呢？”陈团闻声往前一窜，两根短棍交到左手，伸出右手抓向那个少年的左肩：“赶紧给我师傅赔礼道歉！” “放肆！” 那个少年口中呵斥，微微往外一侧身子，一个霸王卸甲让过陈团这一抓的同时，右脚已经直奔陈团的小腹踢了过来，果然是很高明的练家子。 陈团也不是好相与，继续跨步上前的同时，左手往前一伸，两根短棍撞向那少年的脚尖！ 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大战，李宪赶紧大喝一声：“都给贫道住手！这位小哥功夫不错，不知道姓甚名谁？” 那少年收回右脚冷哼一声：“在下张宪，道爷有何指教？” “张宪？”李宪暗吃一惊：“你叫张宪，难道是监察御史张所大人的公子？” 少年双手抱拳斜举左肩傲然说道：“家父正是监察御史张大人！” 按照历史记载，张宪是岳飞手下的第一大将，比牛皋更胜一筹。岳飞在风波亭被杀，张宪和岳云一起在大街上被斩首弃尸。 虽然张宪如今还是个少年，但这种牛人绝对惹不起。 李宪赶紧收场：“原来小哥是张府的小公子，贫道这厢有礼了！张大人为人正直不阿，贫道一向钦佩得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说到这里，李宪把眼一瞪，冲着挑柴禾的张恭礼喝道：“你们这两个汉子好生无礼，还不赶紧给张小哥赔礼道歉！” 第0632章 找帮手，夜访包国雄 包国雄，宋徽宗赵佶的十八镇殿将军之一，是李宪上次来到汴梁城结识的一个家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包国雄孔武有力，贴身兵器是一对十三节降魔双鞭，单鞭重量三十六斤，大概只有李奚骨、卜辙、方杰、祁三郎、李天成等人才能够对付他。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因为年龄太少，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好，可能要过两年才能战胜包国雄。 别看包国雄长得五大三粗，给人的感觉应该很粗鲁，实际上是一种假象。这家伙心眼活泛得很，手段也足够很辣。 想当初，包国雄追踪李宪一无所获，又担心得罪了有“大金国背景”的清风楼大酒店，居然想把李奚骨灭口。失败以后，就主动和李宪拉拢关系。 这家伙曾经把自己的一个“同事”给宰了，还把那个“同事”的腰牌送给李宪，也就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李宪。 包国雄就在旧城东北角开宝寺左近居住，距离单雄信庙不远。李宪此次进京，要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包国雄。 原来，李宪暂时把卷山营的事情放在一边，而是首先进入汴梁城，不仅仅是因为顺路，他需要提前安排几件事。 这是承接上次在汴梁城那些布局的后续动作，也是关键时刻产生连锁反应的基础。和整个大局相比，卷山营受到无涯子等人的威协反而次要得多。 首先，曾经答应国舅爷王元，妥善安排他的家眷北上。这个尺度除了李宪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把握住。因为时间既不能太早，又不能太晚。 其次，上次给五皇子赵枢面受机宜，李宪不过是点到即止，并没有涉及到细节问题。现在金兵南下在即，李宪这次过来之后需要作些部署，比如说肃王妃、肃王子的未来安全问题。 第三，一年后的靖康之耻发生，如何才能混水摸鱼，李宪也需要预作准备。他没有拯救整个大宋赵家的打算，但是，几个被当众轮奸致死的小公主，一定不能重蹈历史覆辙。 第四，青城寨地道已经完工，李宪需要实地验收，并且为地道能够发挥作用预留手段，比如说就要考察清风楼大酒店盗窃硫磺、硝石的情况如何。 所有这些事情，有几件不是李宪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很多时候需要借助外力，包国雄就是一枚重要的棋子，所以要提前拜访。 包国雄在群英殿值班，二更天才交班回家。没想到一进大门，黑暗中闪出两个人来。 看见李宪和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包国雄整个人都呆住了：“李兄何时又到京师，而且能在三更天来到我家？” 李宪摆摆手，示意包国雄找个僻静之地说话。包国雄顿时醒悟过来，赶紧挥退跟班和迎接的丫鬟婆子，把李宪和韦冬宁带到后院密室。 四个丫鬟进来摆上茶点，又把房屋中的烛花修剪一番，才悄然退出去，顺手轻轻关上房门。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动静，可见这些丫鬟经过特殊训练的。 包国雄有些迫不及待：“李兄真胆大，一年前的事情人们并没有忘记，你还敢再来京城，难道有什么重大之事未了不成么？” 李宪笑了笑，说得轻描淡写：“过去的事情宛如云烟，我两天前就到京城了。这次过来也没什么大事，随便逛逛而已。” 包国雄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今日早朝的时候，群臣给皇上贺喜，说是杨江、张迪授首，高托山接受招安，匪患已经平息了。李兄担心朝廷腾出手来全力对付蔚州，所以专门到京城捣乱，是也不是？” 李宪呵呵一笑：“包兄真会说笑话！杨江、张迪虽然死了，匪患真的就平息了么？水泊梁山报号张敌万的张荣，青州报号李太子的李昱，悬窟寺的刘和尚，手下都有数万精兵，张叔夜手下的三万官军被打得不敢出城，难道包兄不知道？” “至于我的蔚州，从来就没有反朝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蔚州也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大金国的。如果朝廷妄想对蔚州用兵，没有三、五十万人上去送死，我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包兄觉得我需要担心么？” 包国雄脸色一红：“既然蔚州无事，李兄冒险进京所为何事？” “蔚州虽然固若金汤，并不代表别人无事。”李宪突然严肃起来：“比如说包兄及其宝眷，我看一年之内必出大事。如果不预做准备，到时候男亡女辱，骨肉分离，生死不知。当然，和整个大宋朝相比，就算包兄一家全部死绝，在别人眼里也无所谓。” 包国雄顿时神色不虞：“即便李兄要故作惊人之语，但深更半夜拿在下的家人开玩笑，这不合适？” 李宪的这番话看似不着边际，却又咄咄逼人，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在决定拜访包国雄之前就确定的谈话步骤。 上一次来汴梁城的时候，包国雄主动向李宪靠拢，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生死把柄交给李宪，那个时候的李宪认为包国雄是向自己表忠心。 可是后来经过了一连串的变故，好几次都差点儿万劫不复，李宪才明白朝廷之中的人，绝对不能按照常理揣度。包国雄究竟是人是鬼，还需要从长计议。 李宪清楚的记得，包国雄当初的说辞是：如果今后在朝廷中混不下去，找到李宪名下的时候，希望给碗饭吃。 通过刚才的一番对话，李宪终于搞清楚了一个问题，也算是实现了第一个预期目标。 包国雄自始至终称呼“李兄”，这是一种平起平坐的称呼。虽然听不出有轻蔑的意思，但也绝对没有敬重的含义。最后责备李宪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这已经表示他很生气了。 想到这里，李宪也把脸色一沉：“包兄以为我是个无聊之人，不远千里从蔚州赶到京城，而且深夜前来拜访，就是专门过来找包兄寻开心的么？” 李宪变得神情肃然，包国雄终于表示了自己的疑惑：“然则李兄为何又到京师？” 李宪重新变成一副神棍模样：“上一次来到汴梁城，是因为我师傅曾经留下一封书简，说京城煞气蒸腾，乃极凶之兆。我想弄明白师傅为何留言示警，一时好奇来京师看看。可惜京城中人醉生梦死，反而视我为怪物大加追杀。” “离开京城之后，我经过一年来反复推演，现在已经了然于胸。正所谓时运翻覆，天机颠倒。社稷现倾颓之兆，百姓有倒悬之祸。京师有我的亲朋故旧，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又来了。” 这个年代的人都非常迷信，李宪毕竟有半仙之名，此刻直言马上就有国破家亡之祸，包国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没有逃过李宪的暗中观察。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的样子，包国雄才试探着问道：“不知李兄可有祈禳之法？” 李宪一脸肃然坐在那里，紧盯着蜡烛跳动的火苗没有吱声儿，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样子。 包国雄有些心虚了：“难道没有丝毫机会和希望吗？” 其实，李宪坐在那里不说话，根本没有别的意思，而是在担心包国雄不能为自己所用，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办。 看见包国雄终于开始有些紧张，李宪的信心又回来了：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你真的无动于衷，心虚就对了！ 因为包国雄处于首鼠两端的状态，并没有真正向自己效忠。李宪只能改弦易辙，放弃实话实说的原定计划。 李宪没有解释包国雄的问题，而是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自古天心难测，神仙也有犯错误的时候。但是我已经算定，十日内关中必然大地震，然后天灾人祸齐至。我和包兄毕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专程过来提醒一声，希望包兄能够早作准备。现在时辰已晚，我这就告辞了！” 李宪冲着韦冬宁一使眼色，两个人站起身来说走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包国雄再三挽留也没用。 来到单雄信庙，吴小琴的特务组居然迎了出来。 原来，李宪让张恭礼给张宪赔礼道歉之后，才知道张宪从老家到京城看望父亲张所。现在时机不对，李宪没有准备结交张宪，就带领众人进城来到清风楼大酒店。 因为这一次进城有特殊任务，所以李宪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一直是让李飞凤出面找到柜台上的账房，亮明自己飞狐军小公主的身份，命令清风楼大酒店立即安顿少女组七十二人。 至于李宪等人，仅仅是吃了一顿饭，并没有在清风楼大酒店停留太久，天黑以后就离开了。 单雄信庙，是李宪上一次专门给血手党确定的一个秘密据点，平时就是张廷飙在此负责，安九娘跟着奔雷剑杨春在河南河北来回跑。 李宪不在清风楼大酒店落脚，关键是在城门口遇到了张恭礼和另外一个人。杨琼的推断没错，他们两人果真想抢张宪的马匹兵器。 身边有了杨琼、慕容宫、张恭礼，还有另外一个叫路元奎的家伙，这四个人都是朝廷抓捕的要犯。万一在清风楼大酒店闹出事来那就麻烦了，只能找个地方先藏着。 来到庙后密室，韦冬宁才低声问道：“公子，你不是说去找包国雄帮忙的么，为何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李宪有些懊恼地摇摇头：“唉，我以前居然相信包国雄是一条线上的人，今晚的才知道是自作多情。包国雄当初主动和我拉拢关系，不过是官场中人给自己预留退路的惯用手段，也就是江湖上所说‘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意思。” 韦冬宁有些紧张了：“既然包国雄靠不住，公子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李宪摆摆手：“你没有领会我的意思，我并没有说包国雄靠不住，而是说他五心不定，担心他坏事。” 韦冬宁有些迟疑不决：“这些人隐伏在庙内不是长久之计，公子准备如何处置？” 李宪摇摇头没吱声儿，脸上隐隐升起一丝怒色。 第0633章 变计划，李宪露行踪 李宪很生气，不是为自己生气，而是替古人担忧。 现在已经是进入汴梁城的第三天，外面的消息都是张廷飙小组传进来。 要说这个张廷飙，他和安九娘、董十五、曹保义、孔三槐原来是学石匠、铁匠的少年，为了反抗官府欺压，几个人梦想闯荡江湖，成为百姓敬仰的大侠。 几个人阴差阳错之下救了李飞凤，成为李宪在汴梁城手下的第一批人，可惜孔三槐被神霄宫杀死。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成长，张廷飙手下兄弟已经有七十多人，是血手党在汴梁城及其周边的负责人。 张廷飙和他手下的兄弟们一向兢兢业业，成绩显着，关键是对李宪忠贞不二，他当然不可能生气。 李宪心中生闷气，是因为张廷飙的汇报内容，还有包国雄此前的表现。 现在已经是宣和七年（1125）七月中旬，金国女真鞑子已经秘密攻占了苏州（今大连），覆灭大宋的战争准备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秘密调兵遣将，然后发动突然袭击。 按照历史记载，十月初七日，金国皇帝（内称狼主）完颜晟下诏诸将南伐。大宋破灭的时间已经不足三个月，但是君臣居然一无所知。 最近这几天，因为杨江、张迪、高托山三股义军基本被扑灭，大宋君臣都是弹冠相庆，沉浸在狂喜之中。各府、州、县上贺表的信差络绎不绝，生怕在溜须拍马方面落后。 对大金国女真鞑子的狼子野心无所察觉也就罢了，大宋君臣居然倒行逆施，在这个节骨眼上谋划对付蔚州五县，李宪能不生气吗？ 此前包国雄自作聪明，推测李宪二度进京的目的，是担心杨江和张迪覆灭之后，朝廷对蔚州用兵，所以过来捣乱进行牵制。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包国雄绝对不是凭空说这番话。应该是大宋君臣在朝堂上激烈讨论过这个问题，包国雄这个镇殿将军听到风声，然后才会脱口而出。 包国雄在李宪面前的表现和上一次判若两人，说明他对蔚州五县的前景已经很不看好，对李宪当然也就失去了应有的尊重。 李宪暗暗生气，就是因为大宋君臣全都是鼠目寸光之辈，根本没有丝毫战略眼光，国破家亡果然是一条必由之路，神仙也救不了。 为了打破包国雄的幻想，所以李宪从包国雄家里出来之前，才会提前“预测”十天之内发生大地震，重新树立自己半仙的形象。 宣和七年（1125）七月底，兰州发生七级大地震，这绝对是不会错的。 根据历史记载，这次大地震发生的时候，地面上裂开数丈宽、数十里长的裂缝，造成黄土高坡全范围内的大滑坡，无以计数的城镇村庄被掩埋，秦陇金城六城之一的益机滩堡凭空消失，巨大的破坏力一直波及到陕西、山西境内。 “公子，你在想什么？”韦冬宁端着一盘糕点过来：“夜深了，吃点东西赶紧睡一会儿。” 李宪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随即摇摇头嘟囔道：“你让大家休息，我还在等消息，睡不着。” 韦冬宁有些吃惊：“这还不到四更天，城门都没打开，怎么会有消息传来？” 李宪捏了一下韦冬宁的右耳垂，这才低声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你说说看，汴梁城的三道城墙，能挡住你吗？好了，睡觉去，养足精神才好给我当保镖。” 其实，李宪没有说实话，他要等候的消息根本不在城外，当然不会从城墙上飞进来。 原来，李宪来到单雄信庙之后，首先就给张廷飙交代了两个任务： 第一，立即派人前往汝州，对卷山、鲁山一线进行摸底，看看崆峒山广成子道场的无涯子，究竟找了些什么牛鬼蛇神对付罗谦的卷山营。 第二，立即分派得力人手，对汴梁城内的特殊人员进行盯防，看看这些人接下来都忙些什么。这些特殊人员，就是李宪拿出的一份名单。 果然不错，五更天刚过不久，张廷飙突然从外面回到单雄信庙：“公子，你果然料事如神，包国雄一夜没睡。你前脚离开包府，包国雄随后也就出门，跑到另外一个镇殿将军关弢家里去了，刚才他们两个人一起出门上朝。” 韦冬宁是有数的江湖高手，本来就睡在李宪房中，而且一颗心都在李宪身上。张廷飙的武功没有入门，来回的动静可不小，当然无法瞒过她。 张廷飙的话还没有说完，韦冬宁已经披衣而起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家伙一夜不睡，在打什么哑迷？” 听说了包国雄的行踪，李宪稍稍松了一口气，竟然有心情开玩笑：“你家公子是谁？那是江湖人称李半仙的世外高人。这不是打哑谜，应该叫未卜先知。其实，我和你到包府和包国雄见面，张廷飙已经提前潜伏在那边，专门监视包国雄此后的行动。” 韦冬宁满脸疑惑：“你做这种布局，究竟所为何来呢？” 李宪顿时严肃起来：“包国雄认为朝廷很快就可以平定蔚州，我李宪的人头马上就要被砍下来了，所以他对我失去了敬畏之心。我此前告诉他关中要发生大地震，而且故意点出是国破家亡的征兆，就是要让他疑神疑鬼。” “你们要明白，镇殿将军对皇上是忠心不二的。包国雄被我吓唬了一番，心里肯定七上八下，当然要找人商量。他曾经和我说过，八个镇殿将军里面，有四个人是生死兄弟，关弢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俩住得最近。” “慢着！”韦冬宁打断了李宪的话头：“刚才张廷飙说，包国雄和关弢一夜没睡觉，而且一起出门上朝，公子又说镇殿将军对皇上忠贞不二。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包国雄和关弢这么早进宫，就是要把公子来到京城的消息禀报上去？” 李宪点点头：“正确！” “那还等什么啊？”韦冬宁一把抓住李宪的胳膊：“赶紧跟我出城！” “出城？”李宪满头雾水：“为什么要出城？” 韦冬宁真急了：“公子，你自己说话不算话。进城之前你专门说过，一定在暗中行事，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现在皇上马上就要知道了，你还不赶紧出城，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吗？” 李宪恍然大悟：“原来你说这个事情，那根本没有必要惊慌。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既然让包国雄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当然有绝对把握不会出意外。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你让大家都起来，马上返回清风楼大酒店，不要暴露了张廷飙的秘密据点。” 韦冬宁心如白纸，而且对李宪有些盲从，就有些拿捏不定起来：“真的？” 李宪赶紧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实话告诉你，不到中午就会有人到清风楼大酒店找我。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打赌。” “只有裴鸾娇那个丫头会上你的当，我才不和你打赌。”韦冬宁盯着李宪的眼睛说道：“长霞、芸娘、沁儿等人告诉我，如果公子一意孤行的话，就重复一句话：蔚州还有很多人等着公子平安回去呢。” 李宪双手按着韦冬宁的肩膀，说出话来显得语重心长：“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冲动的人，但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我现在无法告诉你实情，可这件事情就属于必须去做的。你放心，皇帝老儿赵佶好大喜功，最爱面子，他不会公开对我怎么样的。让张恭礼、路元奎留下，你带领其他人立即返回清风楼大酒店。” 这一次，李宪真的没有欺骗天真无邪的韦冬宁，他的确有很大的把握。 地裂山崩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大地震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老天爷遭到报应。所以每次大地震之后，皇上都要下罪己诏。 上次来京城的时候，李宪给高俅、李纲透露过去年的那一场大水。有了那次预测的可靠性，那比所有神仙都要灵，大宋君臣不可能把李宪的话当放屁。 韦冬宁前脚离开，李宪就带着张恭礼、路元奎从另外一条街离开了单雄信庙，他心中还有疑问。 “张恭礼、路元奎，你们跑到汴凉城也就罢了，为何要节外生枝，居然想夺取张宪的马匹兵器？” 原来，张恭礼、路元奎是杨江南下部队的副先锋，他俩带领五千步军和正先锋郦琼兵分两路行动，褚霸负责策应。郦琼在大河边上掉进官军的伏击圈，褚霸挥师增援也陷入重围，张恭礼和路元奎带领所部五千人拼死救援。 一战下来，张恭礼和路元奎的五千步军固然损失惨重，最后只剩下不足千人南渡黄河，被官军隔断之后和郦琼、褚霸失去了联系。 澶州马军统制孙琪也没讨到好去，两千骑兵也折损大半，可谓是两败俱伤。这个结果对于马军统制孙琪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性的。 因为大宋官军的马军极少，一下子折损一千多骑，而且一个匪首都没有抓住，孙琪回去之后根本没法交差，只能拼命追击张恭礼和路元奎，希望能够抓住两人将功赎罪。 张恭礼和路元奎并不知道高托山已经向辛兴宗投降，还是按原计划南下汇合，结果一头撞上辛兴宗的主力部队。最后八百多人全部战死，他们两人侥幸逃了出来。 张恭礼最后说道：“恩公，我和路元奎准备潜入京城刺杀大官报仇。因为无法携带兵器进城正在无计可施，刚好在城门口看见张宪，所以就起了心思。” 李宪终于明白了，张恭礼和路元奎彻底丧失信心，准备战死在京城一了百了。 不怕死，并不代表就不想活下去。 李宪曾经救过张恭礼，他的突然出现，让张恭礼和路元奎喜出望外，所以李宪又多了两个铁杆跟班。 刚刚睡了一到两个小时，韦冬宁神色紧张跑进来，李宪心里顿时往下一沉。 第0634章 再见面，高俅耍手段 殿帅高俅、兵部侍郎李纲，当初都想在李宪离开汴梁城之后干掉他。但那属于各为其主，没有必要挂在心上。 高俅、李纲和后面一大群官员都还穿着朝服，可见来得很匆忙，而且应该是从朝堂上直接过来的。 看见老熟人，李宪本来应该热情打招呼。 可是看见门外还有一大群人都不认识，后面居然是包国雄、关弢率领一百多骑卫压阵，李宪心头猛地一沉：“高相公、李大人，一大清早搞出这么大阵仗，不知所为何事？” 不能怪李宪担心，毕竟清风楼大酒店里面有杨琼、张恭礼、路元奎，这都是要被朝廷千刀万剐的匪首。难道已经走漏消息，这是要准备抓人吗？ 千算万算，李宪就忘记了一件大事。 结果高俅一开口，麻烦就来了：“李长生乃公主业师，而且圣上钦赐宝剑密诏诛奸除佞。今日云游归来，下官等人当然应该过来拜见才是。” 一听宝剑密诏这四个字，李宪心头已经怒火万丈，却又作声不得。 想当初，皇帝老儿赵佶赐下宝剑密诏，紧接着放出风声，被蔚州劫匪李宪给抢走了，实际上是要置李宪于死地。后来围绕宝剑密诏，弄出若干阴谋诡计，差点儿让李宪灰飞烟灭。 现在高俅一本正经说出来，李宪才知道麻烦已经彻底上身。 高俅口称李长生，回避了蔚州李宪这个敏感身份，似乎是一番好意，实际上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鬼头大刀。 皇帝老儿赵佶当初赐下宝剑密诏，对象就是李长生。现在宝剑密诏都不见了，“李长生”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是一条什么罪状？轻则斩首，重则灭族。 来到这个时空快三年，经历了数不尽的血雨腥风，李宪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面对这一个突发事件，李宪脑海中一瞬间飞速运转起来，开始推演其中的利害关系。 第一，如果要追究丢失宝剑密诏的责任，大理寺可以直接过来兴师问罪，看架势又不是这样。那么，高俅脸上一本正经，开口就说出这番话，真实目的是什么？ 第二，如果不是想追究丢失宝剑密诏的责任，今天不仅过来十几位官员，而且还有包国雄和关弢率领的一百二十骑卫，摆出如此之大的阵仗，这究竟想干什么？ 恰在此时，韦冬宁带着李飞凤从后面出来：“公子，各位大人从朝堂上下来，肯定饥肠辘辘。茶点已经准备好，赶紧请各位大人入室就坐饮茶才是。” 李宪赶紧顺坡下驴：“高相公和各位大人光临寒舍，那真是不胜之喜，请到里面奉茶。” 高俅果然属变色龙的，马上就换了一副表情，而且呵呵一笑：“既然主人一片诚心，各位大人就请随老夫进去小坐片刻。能得李长生指点一二，那也是难得的机缘。” 来到二楼雅间坐定，高俅冲着李宪一摆手：“李纲李大人不用说了，我来给你介绍另外几位大人：吴敏吴少宰，淮阳郡公；聂山聂大人，户部尚书兼开封尹；户部侍郎，唐恪唐大人。太子詹事耿南仲耿大人，河北燕山府路转运使孙昭远孙大人 ” 听到吴敏、聂山、唐恪、耿南仲等人的名字，李宪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对于高俅后面所说的人完全没有听见。 深吸了一口气，李宪心里像开锅一样翻腾不休：真是古怪得很，除了高俅和李纲之外，今天过来的这些官员，居然都是同类的一群！这到底是皇帝老儿赵佶的意思，还是一种巧合呢？ 原来，李宪对这些人的名字并不陌生，凡是了解靖康之耻的人，都不会陌生。 吴敏，除了文章华丽之外一无是处，是太师蔡京的二女婿，老婆被封为淳国夫人。现在已经接替大舅子蔡攸知枢密院事，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 吴敏是兵部侍郎李纲的好朋友，而且属于无话不谈的那种。李纲是吴敏推荐上去的，算有提携之恩。李纲后来被赶出朝堂，吴敏起了很大作用。 吴敏算不上罪大恶极的奸臣，但属于蔡京一党，也不是什么好鸟，属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耻文人。因为庇护蔡京父子，吴敏最后被赶出朝堂。 户部尚书兼开封尹聂山，无耻文人，是蔡京、吴敏一党，太宰王黼的死对头，同样也是李纲的好朋友。这家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至于唐恪、耿南仲更是无耻之流，全都是祸国殃民的贪生怕死之辈，李宪心中已经厌恶至极。 厌恶归厌恶，但是李宪知道这些人虽然不干人事，害人那是一套接一套，毒辣手段层出不穷。 不能轻易得罪奸贼小人，这是行走江湖的基本准则。 小不忍则乱大谋，古人早就教导过了。李宪强忍着恶心，面带笑容对这些人一一抱拳行礼，不敢稍有怠慢。 李宪正在晕头转向，侧面突然有人阴声说道：“陛下英明神武，群盗纷纷授首。正是普天同庆之时，居然有人故弄玄虚惊扰世人，不知是何居心？” 这句话虽然是故意找茬，但李宪却觉得格外动听，而且绷紧的神经也轻松不少，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问题。 高俅这个老东西果然是官场太极拳的高手，刚才在门口的那番话，其实就是要吓唬李宪。既有下马威的意思，也有试探的意思。 首先，既然叫做密诏，“宝剑密诏”这个事情，除了参与陷害李宪的当事人之外，其他的人并不知道内幕。 当初传旨的大内总管李彦今天没来，也就没有直接证人。既然是密诏，那就没有公开，没有直接证人肯定是不行的。 其次，有关那把宝剑，后来通过韦十娘已经明白了：那是陷害李宪的一个重要环节，而且是神霄六玄之首的无涯子从落霞观亲自夺来，然后由皇帝老儿赵佶“赏赐”给李长生。 朝廷为了对付一个人，居然采用偷窃栽赃的方式，这实在是卑鄙无耻。宋徽宗赵佶是个爱面子的人，肯定也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李宪自然就明白高俅想干什么。其实高俅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表明两个意思： 第一，李宪小兄弟，过去的事情虽然搞得有些过火，但是你并没有死，而且事情已经就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要再谈起。 第二，如果你始终咬住不放，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宝剑密诏的事情也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结论：宋徽宗赵佶不想节外生枝，又担心李宪此次来京城兴师问罪，所以让高俅这个太极高手亲自前来，目的就是敲打敲打李宪，并没有想杀人的心思。 李宪一瞬间想通了因果关系，突然听到另外一个人说道：“聂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位卑职小，但曾经参与去年两河救灾。如果不是李长生提前示警，去年的那场大水就会让朝廷措手不及。由此观之，李长生绝非信口雌黄之人。” 此言一出，房间里面顿时翁声四起，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李宪扭头一看，才明白刚才发难的是户部尚书兼开封尹聂山，给自己辩护的人是河北燕山府路转运使孙昭远。 转运使，级别不高，也就六品或者从五品，相当于后世的交通运输厅厅长。 宋朝转运使的权力可不小，不仅掌管着辖区内的漕运和一路赋税，而且具有监察各州府官员的职能，可以随时给皇上打小报告，让那些官员吃不了也兜不走。 “咳咳！”高俅清了清嗓子，这是要开口发言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李长生，今日早朝，镇殿将军包国雄和关弢联名上奏，据说得到你的示警，十日之内必然发生大地震，可有此事？” 李宪站起身来抱拳说道：“确有其事，而且就是昨天晚上。” “大胆！”户部尚书兼开封尹聂山一拍桌子：“一个乡野村夫，居然半夜三更勾结内廷大臣，居心何在？” 对于这个问题，李宪早就准备好说辞了：“聂大人肩负着京城的治安，如此说话尚能理解。草民之所以专门找镇殿将军，那是因为上一次在城门楼上救驾，还有后来保护公主的时候，我们并肩战斗过，有一面之缘。” “草民对京城的高官重臣一无所知，连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进不去。但事情紧急，而且人命关天，不能拖延下去，草民只能不避嫌疑，找到包国雄大人据实而言。草民姑妄言之，各位大人姑妄听之。” 自古常言：功大莫过救驾。宋徽宗赵佶当初专门传旨嘉奖，清风楼大酒店还有“武将下马，文官落轿”的御赐金牌，京城百姓都知道。 首先把自己的救驾之功搬出来，李宪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说话中气十足。 “此事果真么？”李纲摸着下颌问道：“天崩地裂，山河动摇，这可不是小事，先生可否言明具体地点？” 李宪点点头：“李大人为国事忧劳，实在让人敬佩。据草民推算，此次地震受害最大的应该是大夏，但是我朝的河湟地区、鄜延路乃至陕州、河东境内，都会受到严重影响，需要提前预防。大夏叛逆狼子野心，一旦境内受灾，很可能在边关生事，这才是关键所在。” “咳咳——”高俅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深深看了李宪一眼，说话却另有所指：“李长生，你不辞劳苦进京示警，这一片忠心陛下已经知道了，而且龙颜大悦。” 知道高俅在试探自己的真实意图，李宪打蛇随棍上：“高相公，草民此次进京，对大地震示警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件小事需要高相公帮衬一二。” 高俅眉头一掀，脸上隐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李长生算无遗策，人人钦佩，还有何事需要老夫出面斡旋？” 第0635章 送袖箭，李飞凤入宫 送走所有人，李宪才彻底反应过来，然后发现自己上当了，上了高俅的当。 俗话说：在关键的时候吃亏，实际上就是占便宜。 明知道自己上当了，李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非常高兴，当然是有原因的。 高俅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自作主张，带着那么多人前来清风楼大酒店。 高俅的胆子并不大，此前的一切都是奉旨行事，皇帝老儿赵佶才是幕后主使。 高俅的胆子不大，皇帝老儿赵佶就更加胆小怕死，于是才会出现此前的一幕。 李宪已经清楚了，高俅此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查证落实对大地震的预言，而是要摸清李宪的底线——会不会不顾一切报复上一次的那些阴谋诡计。 杨琼虽然才十五岁，居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其实也好理解，去年他们想了那么多阴谋诡计，结果让大哥安然脱身。昏君赵佶知道很难把大哥杀死，当然有一种巨大的顾虑，担心大哥小肚鸡肠，会不顾一切找相关人员报仇。”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放心了。”韦冬宁笑道：“这就像两个人比武，一方使尽手段也没任何用处，那么他最担心的问题，是对方反击过来自己无法招架。昏君赵佶认为自己无法杀死公子，所以担心公子反戈一击要他的命。” 李宪点点头：“你们能够有这种认识，我很高兴。朝廷君臣现在都很清楚，我手里有他们对付不了的东西，那就是掌心雷和重狙。一旦把我逼急了，皇帝老儿赵佶担心我不顾一切杀进皇宫，所以让高俅过来表明态度。” “我后来才完全明白，高俅在大门口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首先确认我是公主业师的身份。这不是高俅自己的心理话，而是转达皇帝老儿赵佶的一句话，也是一种和解的态度。” 韦冬宁嘻嘻一笑：“只要公子没有安全问题，那我就放心了，我们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李宪突然严肃起来：“我把你们几个人带进城，当然有专门的用意。清风楼大酒店，有我们女兵营一个连两百四十人。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女兵不问外事，冬宁和杨琼要把她们集中起来训练。” “冬宁和特务组负责近身搏斗、弓箭骑射的训练，杨琼负责军阵训练。在训练过程中，一定要严格要求，完全按照战阵厮杀的标准执行，也就是按照野战部队的要求执行，绝对不能有丝毫松懈。” 杨琼毕竟是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闻言一惊：“大哥，按照野战标准训练，那个强度可就大了，姑娘们吃得消吗？还有，这是在京城里面，难道还要打仗不成么？” 李宪摇摇头：“现在当然不会打仗，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半年之内就有仗打。至于训练强度，你们就记住一条：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韦冬宁要督促特务组，认真传授姑娘们使用袖箭、手弩等暗器，还有空手夺白刃的手法训练。杨琼战阵训练的主要内容，是三人小组、五人小组、十七人小组的攻防转换。” 恰在此时，李飞凤推门而入：“爹爹，双鞭将军包国雄、大刀将军关弢、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在大门外求见！” 大宋皇帝的十八镇殿将军，也就是大内十八高手。现在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人，杨琼顿时就跳了起来。 “急什么？”李宪好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摆摆手：“稍安勿躁，凤儿把他们请上来，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韦冬宁有些紧张：“不用我们回避吗？” 李宪摇摇头：“他们过来报名求见，应该没有恶意，不用回避。” 果然不错，包国雄、关弢、蒋宣、李福都是身穿常服，青衣小帽打扮，而且礼数周全：“见过李先生！” 李宪呵呵一笑：“诸位不用多礼，说起来我们曾经并肩战斗，应该不算外人，大家请随便坐！这三位一个是小女飞凤，另外两个是我的家人。” 包国雄一摆手：“我们四人都是磕头的兄弟，平时无话不谈。刚才接到殿帅高大人的命令，前来护送小仙子入宫。” 看见关弢欲言又止，李宪顿时笑道：“现在正是吃饭的时辰，入宫也干不成事情。凤儿下去，让后厨把酒菜送上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发现李宪的确没有安全问题，似乎还有机密事情要谈，韦冬宁和杨琼安排好酒菜之后告辞离去。 “李大哥，请恕小弟鲁莽。”关弢果然迫不及待：“自从去年跟随李大哥保护十位小公主，小弟就认定李大哥绝对是一代人杰。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李大哥在蔚州五县力抗金兵铁骑，让小弟敬佩至极。” “李大哥在江湖上有半仙之名，天文地理无一不知，人间祸福算无遗策。那些文人每天都在粉饰太平，小弟总感觉目前局势不对。昨夜包大哥到我家转述李大哥的一番话，小弟认为应该还有后文，今日当面求教来了。” 目光在四个人的脸上缓缓扫了一遍，李宪才放下酒杯，盯着关弢轻声说道：“关大哥应该还记得去年我说过一句话：一日是兄弟，终生是兄弟。兄弟之间说话，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关大哥有什么问题但请明言，我一定知无不言。” 关弢压低声音：“李大哥昨夜和包大哥说，如果不预做准备，到时候男亡女辱，骨肉分离，生死不知。是真的吗？” 李宪点点头：“这句话的确是我说的，包大哥很生气。” 关弢也点点头：“包大哥就是这么个人，他总存在一些幻想。以为自己忠心耿耿，就可以换来到前线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是小弟已经看明白了，只要还能喘一口气，朝廷就肯定当缩头乌龟。” 李宪微微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据我的推测，一年之内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包大哥把自己的妻妾女儿送给别人，就可以保住一条命。至于你们三位，很可能死无全尸。” 蒋宣把酒杯一顿：“李大哥，按照你的意思推测，一年之后就会天下大变么？” 李宪摇摇头：“对别人而言还有一年多时间，但是对你蒋宣大哥、李福大哥、关弢大哥来说，已经只有半年时间了。不对，具体说来还有五个月好活，然后尸首分离。现在说来都是无稽之谈，还是等过半年之后再说。” 关弢霍然站起身来横跨一步，噗嗵一声跪在李宪身前：“别人我不敢说，但是我关弢在此发誓，从今往后，只要不反皇帝，李大哥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还请李大哥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赶紧指点一条明路。” 李宪赶紧把关弢拉起来：“反皇帝？如果我反皇帝，又何必劳心费力跑到京城示警？至于说到指点明路，我这里到有一条明路，可惜还不到时候，现在说出来也没用。” 关弢有些失望：“李大哥还是怀疑我，不肯和我推心置腹吗？” 李宪摇摇头：“如果我怀疑你的话，就不可能说这么多。如果关大哥真想逃过一劫，还有半年时间，一切都来得及。自古天机难测，如果我现在泄露天机，我们大家都有不测之祸。” 包国雄突然插言：“李大哥，既然你说得言之凿凿，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情。” 李宪点点头：“没有必要躲躲闪闪，包大哥请明言。” 包国雄沉声说道：“究竟是祸起萧墙，还是外贼入侵？” 李宪说得模棱两可：“国破家亡，非同小可。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包国雄也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李大哥，请恕我昨晚无礼。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做，还请吩咐。” 李宪微微一笑：“我已经和高殿帅沟通过，你们保护小女入宫给公主传艺，那就是避祸的第一步，也是极为关键的一步。如果小女不能完成任务，到时候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小女能否完成任务，全在诸位身上了。” 说了这么多吓唬四人的话，李宪始终没有说明灾祸的原因，并非他故弄玄虚，当然是出于安全考虑。 镇殿将军都是皇帝的近身死士，绝对忠心不二。为了皇帝的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舍弃。 自古言多必失。适当敲打是必要的，那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办事。李宪才不会说得太多，给自己惹下巨大的麻烦。 把高俅抬出来，实际上是为了坚定四个人的信心，其实李宪和高俅就说了一句话：李飞凤要入宫检查公主的修为进展，同时传授一些新招式，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既然包国雄等人过来迎接，还带来三十六骑随扈，安全自然有保障。说明高俅已经和皇上说了，而且皇帝老儿赵佶也答应了。 接下来六天时间，李飞凤每天都是早晨入宫，晚上才被送回来，李宪进入京城的第一个目的终于达到。 原来，李宪一直在考虑一个巨大的问题：如何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把十位小公主救出去。 如果提前到宫廷偷人，那不是救人，而是找死。就算把人抢出去了，那也没有丝毫意义。不仅没有人感谢你，反而会变成人人喊打的逆贼或者淫贼。 既然如此，李宪就要掌握救人的火候。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推敲，李宪认为最好的时机，就是十位小公主被送到金营，而且受到一定凌辱，在惨剧即将发生的一瞬间，就是救人的最好时机。 为了不出意外，李宪让匠做营的陈老幺，特制了一批袖箭。 李飞凤进宫传授剑法是假，把袖箭带进宫是真，教会十个小公主在紧急情况下使用，才是最根本的任务。 要想夹带东西入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才是李宪费尽唇舌，忽悠包国雄等人当保镖的根本原因。 给所有人安排了事情，李宪进入密室之后再没出来，他要完成另一个绝密任务。 第0636章 颁明诏，李宪当仙师 李宪进入密室的第七天，韦冬宁突然进来：“公子，兵部侍郎李纲大人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李宪脸上鼻乌嘴黑，正在二十四个储水缸之间忙碌着。在两盏马灯昏暗光线的映照下，简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二十四个储水缸不是后世那种大水缸，造型就像两头细中间粗的腰鼓。这种储水缸，可以存放六十斤水或者粮食，是大宋朝最常见的东西。不仅军队兵营里面有，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有。 韦冬宁看见李宪的模样有些心疼：“现在是三更天，公子赶紧休息一下。” “三更天？”李宪终于停止忙活：“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把李宪扶到休息室，已经有两个人准备好了洗澡水，韦冬宁这才说道：“人家是大官，我怎么好问呢？不过据我看，李纲大人似乎非常焦急，你还是赶紧洗澡换衣服出去见一见。” 对于李纲半夜来访的目的，李宪真的是一头雾水。 想当初，李宪第一次来到汴梁城的时候，曾经有三次想主动接近李纲。但是，李纲仿佛看见瘟神一样，总是不着痕迹躲开了。 前几天，高俅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李宪对李纲这个人已经有了最新的看法，再也没有想接近的心思。 原来，上一次跟随高俅过来的那些人，除了李纲和孙昭远之外，其他的人全都是贪生怕死的主和派。 在未来的靖康之耻过程中，那些人都极力鼓吹割地赔款，拼命惩处主战派，从而导致奇耻大辱发生。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历史上说得神乎其神的李纲，所有的好朋友或者是贪生怕死、或者是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交友不慎，遗恨终身。这十六个字，就是对李纲一生最好的评价。 就算李纲本人洁身自好，但他身边都是那种无耻之辈，说明失败的导火索已经埋下，李宪对他已经彻底不看好了。 心里面对李纲不以为然，李宪的语气上自然有所体现：“李大人不避嫌疑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李纲果然神情焦急，似乎没有听出李宪言辞之中的讥讽之意：“李长生，刚刚接到金牌马八百里加急，大地震昨日凌晨已经发生！根据邸报所言，最厉害的是甘州、肃州、兰州、熙州、渭州、延安府、晋州，平地开裂数十百丈，黄土高坡全部崩塌，被掩埋的村镇无以计数，一片沧海桑田的惨景，和你推演的结果一模一样！” 李宪心道：老子又不是地震专家，如何能够推演出来？都是历史上的具体记载，和老子屁的关系都没有。 这话不能说，头上多一道神圣光环总没错，能够让大宋君臣更加疑神疑鬼。 李宪真的有些疑惑：“然则李大人不赶紧去研讨救灾，却到草民舍下所为何事？” 李纲突然压低声音：“李长生，我知道你一身正气，慈悲心肠，所以不辞劳苦奔波千里，来到京城示警。皇上正在招集群臣商议，明早就会颁发罪己诏。我受皇上差遣，专程前来讨教：此次大地动，究竟主何征兆？” 李宪心里顿时大不以为然：罪己诏？罪己诏有个屁用啊？ 想到这里，李宪一推六二五，却意有所指：“李大人，如果要谈征兆，就必然涉及到当今时局。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可承担不起妄议朝政的罪名。如果一言有失，再来一次千里大追杀，我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刷的一声，李纲从怀里摸出一卷黄色的东西展开：“李长生听旨：清风楼义士李长生者，善演玄妙，能窥天机。去岁推演水事，今朝预言地动。为黎民祈福，茹苦含辛。为帝姬授艺，呕心沥血。特加大德仙师之号，赏金龙杖一根，见君不拜；赐松纹剑一口，斩杀妖孽。为结仙缘，庇佑黎民，赠金锭三百六十，银锭一千零八十，金玉如意一对，玉如意一对，彩缎七百二十匹，童男女三十六对。钦此。” 李宪还没听完，就已经彻底傻了。要说无耻，大宋君臣真是无耻。 上一次，宋徽宗赵佶颁下一份密诏，结果招来千里大追杀，最后差点万劫不复。 这次干脆颁下明诏，不仅有尚方宝剑，还赏赐一根金龙杖，这是当朝太师才具有的资格。 不管是密诏，还是明诏，颁旨对象并非李宪，而是“李长生”，究竟是祸是福？ 由不得李宪继续犹豫，抗旨不遵的罪名，不是什么脑袋都能顶得起的。 “草民领旨谢恩！” 现在事到临头，没有办法退缩。李宪只能躬身接过圣旨，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把圣旨塞到李宪手里，李纲急切地说道：“皇上赏赐的东西马上就到，现在你这位大德仙师可以无所顾忌了，赶紧说说大地动究竟主何凶吉？皇上和群臣还在大殿之上等我的回音，然后才能决断啊！” 李宪把圣旨揣在怀里，然后倒背双手开始来回踱步。 李纲也不敢坐，更不敢走动，生怕打乱李宪的思绪。 其实李宪在这里装模作样，根本没有什么思绪，简直半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过是遇到了一个伤脑筋的问题：地震就地震，那都是历史上记载的，能有狗屁凶吉啊？可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去，如何才能自圆其说呢？ 还别说，一个人真被逼急了，还真能想出一大堆胡说八道的东西。 李宪情急之下，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由头：“李大人如果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霹雳者，火也。天降火警，实乃水事。地裂山崩，实乃幽魂四出，阴气勃发，主刀兵之灾！如果草民推演不错，三月之内，必有刀兵之警，血光之灾。我大宋何去何从，还请李大人禀报皇上圣裁。” 胡说八道一通，把李宪急了一身汗，总算编出一个牵强附会的理由，把即将发生的灭国之战稍稍透露一二。 至于大宋君臣究竟能否警醒，会不会提前布局防范，就不是李宪能够左右的了。尽人事而听天命，李宪能做的就这么多。 “多谢仙师指点，下官告辞！”李纲一抖袖炮，毕恭毕敬躬身长揖，然后匆匆下楼而去。 李宪刚要回密室，韦冬宁冲了上来：“公子，大内总管李彦、镇殿将军关弢，带着一百二十骑卫，押送六辆马车，还有几十个童男童女，已经在大门外求见。”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神仙都挡不住。李宪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德仙师，自然也无法抵挡。 李宪苦笑一声：“看来皇帝被逼急了，也能雷厉风行。一般人送东西，那叫行贿。皇上送东西，那叫赏赐。陪我下去，把东西都收下来。” 李宪的身影刚刚在大门内出现，一个尖嗓子已经传来过来：“下官李彦参见仙师！” “李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李宪抢步上前双手相搀：“李大人，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真要说起来，五百年前我们很可能是一家。李大人再这样说话，我可真受不起了。” 李彦呵呵一笑：“咱家早就说过，仙师学究天人，算无遗策，必定出人头地，今日果然如此。咱家皇命在身，专门前来押送赏赐之物。” 这种场面话，李宪绝对不会相信。 把李彦拉到一旁，李宪低声说道：“李大人应该知道，我对身外之物从不放在心上。还是像上次一样，剑、杖、人我可以收下。我知道李大人不在乎金银俗物，但这几车金银还想请李大人代劳，赏赐给那些跑腿的兄弟们，也让他们感受皇恩浩荡。” 李宪两世为人，没吃过猪肉也看见猪跑。 凡是大老板赏赐的东西，那绝对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如果你变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就离死不远了。 上一次的一车金银李宪没要，这一次同样也不会要。 果然不错，李宪话一出口，大内总管李彦就已经眉开眼笑，而且对李宪暗挑大拇哥，赞赏之意再也明白不过。 李彦带着众人兴高采烈而去，李宪心头冷哼一声：得意个屁呀，这些金银最后全都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那些女真鞑子的，你们一文都带不走！ 韦冬宁指挥杨琼、李飞凤把七十二名童男童女带走，陈团、张恭礼、路元奎，带领护卫组的二十四个少年，很快把东西搬进后院。 杨琼随即兴奋起来：“大哥，内廷御用锦缎丝绢七百二十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果然是好东西啊！” 李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都送给姑娘们做衣服。清风楼酒店两百四十个女兵每个人一匹，剩下都是你们的。妹子，我没什么东西送给你，皇帝老儿赏赐的这把剑倒也锋利，今后交给你用。” 韦冬宁皱着眉头走过来：“公子，我已经问过了，这些小孩子都一般大，全部是十二岁。从面相身材来看，资质都不错，倒是练武的好材料。可他们皇上赏赐的，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李宪摸着后脑勺说道：“如果芸娘在这里就好了，老子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娘的，赏赐金银物品也就罢了，居然还赏赐人口，不服气都不行。” 韦冬宁不通事务，但是杨琼就不一样：“皇上已经赏赐下来，那就必须留下，否则就是抗旨不遵。我刚才也看了一下，这些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身材匀称，的确适合练武。只可惜没有兵器，只能练拳。” “兵器？”李宪突然想起手中的金龙杖，顿时有了主意：“陈团，天亮之后，你带领兄弟们拿着这根拐杖，赶到老鸦巷口军器所，就说皇上赏赐给大德仙师童男童女好多人，要领取松纹剑一百零八口。另外赶到骐骥院挑选七十二匹宝马，再到鞍辔库挑选鞍辔。老子倒要看看，大德仙师的名头和金龙杖的权威究竟有多大。” 这边还没搞清楚，张廷飙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公子，卷山营那边有消息了！” 第0637章 得消息，江湖起风雷 卷山营那边的问题，是李宪此次南下的核心问题之一，他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一到汴梁城就命令张廷飙派出一个精干小组，对汝州一线进行侦察。 十多天时间过去，消息终于传回来了，李宪自然精神大振。 没想到张廷飙把情况一说，李宪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同时对神霄派无崖子等人的用意产生了怀疑。 原来，李宪在汴梁城内忙得晕头转向，颖州、汝州、嵩州、蔡州、唐州的绿林之中已经风起云涌，甚至波及到荆湖一带。 目前初步查明，开始派出力量向伏牛山移动的各庄各寨，已经有八个： 颍州伊阳县凤牛山翟家庄：大庄主翟兴，儿子翟琮。二庄主翟进，儿子翟亮。据说壮丁不下八百人。 嵩州伊阳县鸣皋山寨：大寨主杨进，二寨主杨伟，两兄弟手下喽啰不下六百人。 颖州宜阳县凤凰山灵山寨：大寨主董先，二寨主姚广智，手下喽啰也有近千人。 唐州叶县方城山王家寨：大寨主王简，二寨主向密，三寨主王英，手下喽啰近两千人。 邓州内乡县王子山寨：大寨主杨侯懋，二寨主丁盛，三寨主彭传志，手下喽啰近三千人。 蕲州固始县金寨：大寨主丁进，二寨主李胜，手下喽啰数目不详。 张廷飙最后说道：“公子，除了那些寨子派人参加之外，还有两股势力最危险。” 李宪越听心里越不舒服，难道还有更加离谱的事情？因此鼻子里嗡了一声：“哦？说说看，怎么个危险法。” 张廷飙不知道李宪在想什么，还是很认真地说道：“济南悬窟寺，有一个花和尚叫刘舜文，江湖诨号刘和尚。他原本是一个独行大盗，因为在彭城知县家里采花被发现，徐州防御使下死命令要抓捕。” “刘舜文最后无路可逃，被迫剃成光头在济南悬窟寺出家当和尚。没想到仅仅过了五年，这家伙居然变成悬窟寺的方丈。从那时起，凡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人，都到悬窟寺出家，据说有五千之众。” 李宪这才真的担心起来：“难道这个淫贼从山东济南过来了？” 张廷飙点点头：“不错，山东自古出响马，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南下侦察小组亲眼看见了刘和尚的人，是八大金刚里面的千佛手池墨、混江龙周处、过山风蒋成，每个人手下都带着三百六十人，说明悬窟寺至少来了一千一百人。” 李宪万万没想到，河南地区的江湖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已经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了，还有一个是谁？” 张廷飙突然紧张起来：“这个人就是澶州孙琪，张恭礼和路元奎说起过的。他现在对外报号‘一海虾’，并非原来的残部六百多骑。南下侦察小组发现他手下有马军八百骑，步军近两千人。其它的江湖门派还好说，但是孙琪原本就是官军，如果看中了我们的卷山营，只怕不好对付。” 李宪沉思良久才问了一句：“就这些了么？” 张廷飙有些迟疑：“暂时就这么多。我已经传令下去，让那边继续留心各方面的情况。我有一个担心，就是两湖势力掺杂进来。比如说洞庭湖君山寨，大寨主钟相、二寨主夏诚、三寨主杨钦、四寨主杨广、五寨主慈利、六寨主杨幺。” “公子，洞庭湖君山寨可不是开玩笑的，据说他们是明教弟子，组织严明，手下喽罗起码有六万之众，而且跨江渡河如履平地。荆湖路官军三次进剿，每次出动一万多人，最后全都惨败而归。如果他们从襄阳府过来，那麻烦可不小。” 经过短暂的迷茫，在听到钟相、杨幺这两个名之后字，李宪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 李宪不得不承认，历史的车轮谁也无法挡住。张廷飙此前所说的那些势力，居然全都是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人物！ 这些势力和人名，有的流芳百世，有的遗臭万年，但都是历史上的名人。 比如说翟兴、翟进两兄弟，在岳飞出人头地之前，整个河南境内一柱擎天的抗金势力，就是翟兴、翟进率领的翟家军。 他们虽然是庄户人家，属于大宋二等农户，但是抗击金兵的名气，以及所取得的战果，和后来出世的岳飞不遑多让。 翟兴、翟进两兄弟收编灵山寨的董先，先后死守渑池、洛阳，扼制潼关、函谷关通道，守卫大宋皇陵，发生了一连串的生死决战。 因为功劳巨大，朝廷只能下诏破格录用翟兴，从平头百姓，直接擢升为河南孟州、汝州、唐州镇抚使，兼知河南府转武略大夫，兼阁门宣赞舍人。 翟兴、翟进此后收编唐州叶县方城山王家寨的王简三兄弟，马上组织第一次大反攻，翟家军重新夺回大宋西京洛阳，全歼金兵三千骑。 与此同时，翟兴派儿子翟琮率军截断敌军归路，生擒河东金兵都统完颜保骨收复阳城县，然后乘胜渡河强袭，夺取绛州垣曲，进至米粮川。 和金兵主力正面硬撼，采用打歼灭战的方式俘获敌人主将，一连夺取几座大城市的巨大战功，就算和岳飞、韩世忠、张浚等人的战功相比，也可以平分秋色。 只不过翟兴、翟进先后被内奸害死，儿子、侄子也先后为国捐躯。加上他们没有掺杂朝廷党争，所以最不靠谱的《宋史》没有长篇累牍记载，让真正的抗金英雄，淹没在历史尘埃中。 既然崆峒山神霄派已经把水搅浑了，所有的江湖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李宪觉得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绝对不能阴沟翻船。 想到这里，李宪对张廷飙说道：“兄弟们干得很好，这些功劳我都记住了。你马上返回去让他们再接再厉，尽可能把详情搞清楚。最迟半个月之后，我就会带人赶到汝州境内。” 想走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李宪在汴梁城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就是配制炸弹。 黑火药的爆炸威力赶不上黄色火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宪只能凭借数量取胜。 正因为如此，他用储水缸制作了六十斤的大炸弹。不是制作一个，一个批量就是二十四个，也就是一千四百多斤黑火药。 与此同时，用陶罐装填了三百多个土地雷，每颗地雷装药三斤，把邹吉辛辛苦苦弄回来的火药全部用光。 “邹吉、曹申，如何把这些东西秘密转运到青城寨，那就是你们的事情。另外还有两件事要做好：第一，从现在开始，清风楼里面的财富开始往飞狐县转移。第二，清风楼里面接客的姑娘们，每个人发放一百两金子、两百两银子，然后送到杭州。” 李宪突然安排分批撤退，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才紧张起来：“公子，难道京城真的要出问题？” 李宪点点头：“你们记住，汴梁城今年底必然出事。大宋朝？哼，明年底就要完蛋！此事绝密，只能你们两个人知道。清风楼不要继续扩张，要慢慢缩小经营规模，但不能惊动街坊邻居，免得朝廷追究扰乱民心的责任。” 邹吉有些忐忑不安：“听你话的意思，公子马上就要离开吗？” “你放心！”李宪呵呵一笑：“老子是丢下兄弟逃跑的人吗？南面的罗谦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紧急处理，老子必须亲自过去一趟。再说了，我把你的宝贝侄女李飞凤留在清风楼，你们这些当叔叔的要看好她，免得跑出去惹是生非。” 李宪话还没说完，邹吉已经大惊失色：“公子要把小公主留在这里？万万不可！我们每天忙里忙外，万一一个照顾不到出点什么事情，我们这些当叔叔的责任太大了，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 李宪笑着摆摆手：“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凤儿虽然才十岁，但比原来成熟多了。而且她现在也是一方面的负责人，手下的童男童女一百五六十人需要她督促训练，偶尔还要进宫指导公主的剑法，没时间让她出去闯祸。” 邹吉的脑袋像波浪鼓摇个不休：“不行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京城里面鱼龙混杂，小公主留在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公子还是带走的好。” 李宪脸色一沉：“我把凤儿从飞狐县带过来，而且留在清风楼，你们以为是闲得无聊吗？她在这里要完成一个重要任务。把这些坛坛罐罐运走之后，你们主要是从旁打掩护，配合她行动。” “我已经打通了高俅、李彦的关系，奸相王黼、蔡京和蔡攸父子马上要完蛋，目前自顾不暇，属于我们的直接敌人并不多，而且我还有大德仙师的身份，只要不主动找事，官场上不会有问题。” 这是军令，没有退路，也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按照李宪的言下之意，此后很长的时间内，清风楼当家作主的人应该是李飞凤。 邹吉和曹申都是搞地下工作的，虽然不知道李飞凤承担着什么绝密任务，但他们不会自找没趣询问，所以只能躬身领命。 把李飞凤留在汴梁成，这是李宪离开飞狐县之前就已经谋划好的。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但是李飞凤已经从爹爹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知道所有的行动细节。 李飞凤虽然不到十一岁，但上一次跟随李宪来到汴梁城，然后一路血雨腥风杀回蔚州，经历了数不清的危急关头，自然而然也就提前成熟起来。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敢打包票，保证李飞凤不会故意惹乱子。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推测可能会出乱子的地方，很可能平静如镜。没想到的地方却生出乱子来，让你措手不及。 李宪可能又走背字儿，刚从青城寨离开不到二十里，张廷飙突然快马加鞭追了上来，然后说了一个意外情况。 第0638章 出意外，张廷飙报信 李宪胆敢把宝贝女儿李飞凤留在清风楼，在安全方面当然有绝对把握。 李飞凤离开飞狐县的时候，她手下有十二个小姐妹，一共就是十三人。李飞凤除了配备两把左轮手枪之外，每个人还携带四枚手雷，一共就是五十二枚。 李宪为了妥善起见，命令孟威、陈团的突击组、吴小琴、刘菊仙的特务组，把所有手雷全部留在清风楼大酒店密室。 上一次来到汴梁城，把左轮手枪、重狙都暴露了。如果敌人依旧要对付李宪，肯定就会有万全之策。 拉发式手雷，在这个时空绝对属于神器，其中一半是破片杀伤弹，一半是燃烧弹。即便敌人使用铁铸的盾牌，还是无济于事，这才是李宪的底牌。 张廷飙飞马追上来，李宪以为是清风楼出了紧急状况，没想到是另外一个突发变故。 “公子，你们前脚离开京城，神霄宫宫主王文卿，就带领两百多人离开了，而且同样是南下。根据他们的说辞，据说要返回崆峒山本部道场。我亲眼所见，各种财物一共有七十多辆马车，所以我敢上来通报一声。” 看见张廷飙双目赤红，李宪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上次在汴梁城遇伏，王文卿为了拖延李宪的时间，居然杀了孔三槐。虽然不是王文卿亲自下手，但这个仇恨却有他一份。 孔三槐和张廷飙、安九娘、董十五、曹保义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儿们。这个仇如果不报，大家心里始终不得安宁。 大护法神霄六玄剩下的五人目前在老巢崆峒山，王文卿的四大弟子都已经被杀，身边没有了得力助手，而且还携带七十多辆马车，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报仇机会。 可是，王文卿身边毕竟有两百多人随行，正面硬碰肯定得不偿失，让李宪有些迟疑不决。 原来，李飞凤的少女组留在清风楼大酒店之后，现在是吴小琴的特务组三十五人，这是江湖高手组合，主要目的是利用两石弓当狙击手。 突击组七十五人，慕容宫，孟威、陈团、张恭礼、路元奎每个人带领十五人，承担正面打击任务。 算上李宪、韦冬宁、杨琼，两个小组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百二十人，至少比神霄宫的人数少一半。 想到这里，李宪才低声问道：“张廷飙，你确定神霄宫的人是要返回崆峒山本部，不是得到消息冲我过来的？” 张廷飙摇摇头：“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我一直暗中跟随神霄宫的车队。一共七十四辆马车，全都是装载的财物，两百四十八名弟子随行保护。既然带着这么多马车，肯定不会去主动找别人的麻烦。” 神霄宫带着七十多辆马车出来，肯定不会为了和别人发生大规模冲突，这个道理李宪当然懂。他反复询问张廷飙，不过是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李宪比较困惑的是，按照历史记载，王文卿带领神霄宫的核心弟子逃离汴梁城，应该是明年四月初，现在提前了半年多时间。 也就是宋徽宗赵佶逃出京城，太子赵桓被迫登基当皇帝之后，恳请王文卿的神霄宫召唤金甲神将，打退金国女真鞑子的围攻。 道教里面的茅山派，本来就是糊弄老百姓的，现在宋钦宗赵桓居然当真了。王文卿一看马上就要露馅，才带领徒弟逃出京城。 被各种阴谋诡计陷害多了，李宪困惑的地方在于：现在金兵还没有发起灭宋的全面进攻，王文卿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跑？ 李宪在这里困惑，何曾知道人家神霄宫主王文卿的苦衷？ 去年黄河发大水，神霄宫根本就不知道，结果被该死的追魂枪李宪这个假半仙说中了。 前不久，甘州、肃州、熙州、陕州、晋州等地爆发大地震，追魂枪李宪这个假半仙居然又说中了。 最可恶的是，这一次朝廷上兴师动众，搞得天下皆知。汴梁城一百多万人，都知道李半仙神算。 大德仙师，这是人家王文卿的名号，皇帝老儿赵佶一份圣旨，就送给追魂枪李宪那个假半仙了。 从一年前遇到追魂枪李宪开始，神霄宫就倒了血霉，开始了残酷的损兵折将之旅。 不仅最有前途的四大弟子先后命丧敌手，就连大护法神霄六玄之一的林长捷，也死在追魂枪李宪的毒手之下。 追魂枪李宪阴魂不散，现在又来到汴梁城，仅仅八天时间，就把大德仙师的名号抢走了。难道追魂枪李宪专门冲着神霄宫来的吗？王文卿不能确定。 但有一点很肯定，单打独斗的话，神霄六玄都不是李宪的对手，林长捷被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王文卿自认没有能力和该死的追魂枪李宪一争高下。 现在街面上的人，全都对神霄宫指指点点，王文卿觉得简直就是在戳自己的脊梁骨，实在没脸继续在京城呆下去，于是决定离开伤心之地。 不管怎么说，李宪已经确定神霄宫不是冲自己过来的，那就说明对方没有防备，虽然人数比自己多一倍有余，但有心算无心还是有胜算的。 从开封府汴梁城到汝州，一共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水路，在汴梁城上船走惠民河，经过朱仙镇到许昌。一条是旱路，沿着惠民河堤经过朱仙镇到尉氏县，然后经过朱曲镇、洧川镇，最后到许昌中转。 也就是说，不管神霄宫选择哪一条路，都要经过朱仙镇和许昌。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神霄宫有自己的马车，那就说明他们选择走旱路。如果想走水路的话，就应该在汴梁城上船，而不是多此一举用马车运到朱仙镇，然后再坐船。 朱仙镇距离汴梁城只有四十五里，这个距离太近了，很可能波及到自己的青城寨秘密基地，不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李宪需要考虑的是，究竟在什么地方打伏击。 洧川镇，因处于洧水下游一片平川地带而得名，很少有人记得这个地名。但说到另外一件事情，只要是中国人都会知道，这就是岳家军的朱仙镇大捷。 岳飞占领许昌之后为什么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朱仙镇方向，完颜宗弼（金兀术）为什么要拼命救援，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奥妙？ 第一，大金国女真鞑子占领河南全境之后，就开始经营中原，同时为了保证南征的粮草供应，于是把洧川镇改名为宋楼镇，并且设惠民仓于此，储存粮食数万石。 当时中原白骨遍地，老百姓家中没有半粒粮食。 如果能够夺取宋楼镇惠民仓的粮食，就可以切断长江北岸金兵的粮草供应，还能够让自己的五万大军坚持作战一个月。 第二，朱仙镇距离汴梁城只有四十五里，堪称汴梁城的西南门户。只要夺取朱仙镇，然后顺流而下，汴梁城就已经在岳家军的直接打击之下。就算不直接攻城，也可以让敌人永远不得安宁。 洧川镇所处的位置极为古怪，刚好在洧水和惠民河的交汇处，处于一个三角地带，从兵家上讲是一处死地。 想到这里，李宪低声说道：“张廷飙，你马上返回去暗中监视神霄宫的人。如果有特殊变故，就赶到洧川镇找我。” 张廷飙看见李宪已经下决心要对付神霄宫，为兄弟孔三槐报仇雪恨就在眼前，顿时雀跃而去。 韦冬宁有些跃跃欲试：“公子，准备一口吃掉神霄宫两百多人吗？需不需要我现在回头迎上去，首先宰了神霄宫主王文卿，让他们群龙无首？神霄派欺压我们落霞观非止一日，我早就想出这口恶气。” 李宪四下看了看，这里处于荒野地带，并没有额外的行人，顿时摆摆手：“冬宁，你给我记住：如果要打歼灭战，就不能让敌人的主将死得太早。因为主将一死，下面的喽啰群龙无首，就会彻底溃散。” “那怎么办？”韦冬宁有些疑惑：“看你的意思就是要一口吃掉神霄宫，可我们只有百十来人，对方却有两百四十多人，如何才能全歼他们？” “大家都过来，我们需要调整一下。”李宪把所有人召集到身边：“特务组三十五人，现在把杨琼算进去就是三十六人。吴小琴、刘菊仙、杨琼担任小组长，每个人带领十一人，现在马上分组。” “落霞观女弟子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几乎没有人知道。杨琼自幼一个人闯荡江湖，在外行走的经验丰富。这个小组立即脱离大部队自由行动，对各方动态进行摸底监视，刘菊仙小组负责接应。” “吴小琴小组十二人在前面探路，负责购买食物。突击组分成五个小组，每个小组十六人。慕容宫，张恭礼、路元奎，你们原来闯荡江湖，后来又统帅大军，现在也单独行动，两天后赶到洧川镇。” “我和韦冬宁带领孟威、陈团这两个小组，沿着官道缓缓而行。一方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一方面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就使用信号弹联络，一般情况下，彼此之间装作不认识。” 大家此前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李宪话音刚落，各小组已经整顿马匹纷纷离去，现场就剩下孟威、陈团两个小组三十二人。 李宪呵呵一笑：“我们一共三十四人，这样才比较符合江湖门派的样子。孟威小组在前，陈团小组在后，越过朱仙镇之后直插尉氏县的朱曲镇，出发！” 李宪不是江湖中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根本不了解，完全是按照军队战阵进行人员调整。殊不知，江湖上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两军对垒那么简单明了。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江湖上各门派都有自己的耳目，传递消息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作为明教曾经的幽云巡阅使，杨琼十三岁就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博得了魔教妖女的诨号，甚至还在繁峙县城戏弄李宪一番。 此次出马果然不负众望，杨琼当天晚上就传回来一个消息，让李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0639章 青云寺，施药不要钱 庄头镇，在朱仙镇西南三十里，尉氏县城西北二十多里。 在天黑之后不久，李宪和韦冬宁带领孟威、陈团两个小组，赶到庄头镇东面十里一个叫歇马营的地方，吴小琴小组十二人已经在一片密林中等候。 “孟威、陈团让兄弟们看好马匹，不要弄出大动静。”李宪吩咐一声，这才问吴小琴：“情况怎么样？” 吴小琴低声说道：“杨琼派人传消息刚好被我们碰上，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杨琼为了落实真假，已经带领两个人潜入青云寺，让公子在这里等她进一步的消息。” 韦冬宁接口问道：“此前说得那么紧张，屈家庄那边现在如何了？” 吴小琴摇摇头：“杨琼说前因后果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一动不如一静。她带领两个人潜入青云寺摸情况，一个三人组进入庄子到了屈武家里，另外六个人就分布在屈家庄外面接应。目前唯一掌握的线索，就是屈家母女到现在也没有回家。” 李宪也是听得满头雾水，不得要领。但现在情况不明，他只能按部就班等下一步消息：“所有人吃干粮，要注意遛马，免得惊风回汗。看这个架势，搞得不好今晚还有事做。” 韦冬宁恨声说道：“这里距离汴梁城不到百里，还算是属于天子脚下，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 李宪也无可奈何：“是不是真的出了乱子，目前还不能下结论，毕竟还是村民传说，一切都要等杨琼回来。” 韦冬宁有些奇怪：“公子，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杨琼妹子没啥信心啊。既然如此，你为何让她独当一面？” 闲着也是闲着，李宪介绍了杨琼的真实身份，然后干脆从繁峙县城史家大院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去年元宵节大闹汴梁城。 包括自己如何上当被制，繁峙县丐帮帮主史老大如何被逼剁掉两根手指，又如何通过杨琼的指点认识明教光明右使刘不全，得到了方杰和司行方两员猛将，还有杨琼如何潜入司令部吓唬牟长霞。 李宪长叹一口气，最后说道：“要说胆大包天，杨琼比裴鸾娇还离谱，十三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在江湖上乱窜，很快就弄出一个魔教妖女的名头。那疯丫头武功不弱，刁钻古怪，不怕人害她，就怕她害人，独当一面胜任有余。唯一希望她不要无事生非，我真怕了她了。” 韦冬宁听得大感惊奇：“杨琼妹子不光是明教幽云巡阅使，而且十三岁就已经名扬天下，果然非同寻常，我真小瞧她了。如此说来，公子和杨琼妹子老早有交情了？” “可不是咋滴！”李宪说起来就生气：“老子好歹也算英雄一世，第一次栽跟头被女人制住，就是杨琼那个疯丫头，当时才十三岁，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恰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嗓音传进密林：“大哥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居然在背后说自己妹子的坏话，羞也不羞？” “咦？”韦冬宁大吃一惊：“杨琼妹子好俊的轻功，一直靠近树林我都没有察觉，难怪你大哥对你赞口不绝。” 人影一晃，杨琼笑嘻嘻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多谢姊姊夸奖！人家是名扬天下的小妖女，如果没有这两下子，那就不能混饭吃，当初也不能偷袭大哥成功，那就有损魔女之名。嘻嘻嘻——” 李宪没好气地说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实话告诉你，落霞观弟子主要是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认识的人和事太少，江湖经验有些欠缺。如果要说到个人修为，四大护法你一个都惹不起，落霞观主韦十娘你更惹不起。” “大哥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杨琼双手一叉小蛮腰，扬起小脑袋盯着李宪：“她们都是我姊姊，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什么惹得起惹不起？有这么说你妹子的吗？我真有些怀疑，肯定是有了你这个大哥，我才开始变坏的！” “行行行，都是我的不对。”李宪后退三步摆手说道：“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赶紧说说你的结论，不然今晚没法休息了。” 杨琼一跺脚气鼓鼓地说道：“你还想休息啊？门儿都没有，马上想办法拿下青云寺才是道理！” 韦冬宁出来打圆场：“你大哥急得什么似的，就别和他置气了。究竟怎么回事，妹子赶紧说清楚。” 杨琼展颜一笑：“大哥是个小气鬼，我就是故意让他生气。” 李宪是真不耐烦了：“赶紧说正题！” 杨琼娇哼一声：“正题就是，屈武的浑家梁氏，和青云寺方丈在床榻上纠缠。屈武的女儿坚决不同意和老秃驴睡觉，被绑在禅房里叫天天不应。青云寺方丈叫什么通性大师，一身横练功夫极有火候，我一个人对付不了。” “我本来想把屈武的女儿救出来，可是后来发现青云寺里面还有四十多个老秃驴、小秃驴，都是横练功夫，修为和落霞观的姊姊差不多，实力不容小觑。我担心出纰漏坏事，所以赶紧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李宪大吃一惊：“青云寺是个淫窟？” 杨琼这才低声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小组在这附近发现七个小秃驴，当时以为是济南悬窟寺刘和尚派出来的探子，所以就化妆之后尾随他们。没曾想，一个三人小组因为经验不够，结果被那些小秃驴发现了。” “那些小秃驴看见三位姊姊美貌异常，顿时开始污言秽语，根本就不是出家人。三位姊姊一怒之下拔剑相斗，居然无法冲破七个小秃驴的包围圈，我才知道事情不简单，把三位姊姊接应出来之后，赶紧离开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没有使用独门暗器，也没有拼死相搏。后来在走访过程中，来到屈家庄东北三里的水塘边上，看见一个中年汉子要跳水自杀。我把那汉子抓过来一问，原来他的浑家和女儿上香没回来。” 李宪刚开始很生气，但随着杨琼的的讲述，他慢慢察觉到一些疑点：“慢着！被你救下来的中年汉子叫屈武，这个不用说了。有两个问题：第一，老婆和女儿进庙上香没回来，屈武就去跳水自杀，说明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琼点点头：“不错，大哥说得对。” 李宪随即问道：“那么就有了第二个问题，屈武既然知道自己老婆和女儿去上香肯定要出事，他为何还要允许她们去呢？” 杨琼声音越说越小：“刚开始我也有这个疑问，后来询问附近的百姓才明白事情原委。三年前，屈武到县衙去送粮食，不小心被骡子踢坏了下身，据说不能人道了。她浑家四处延医救治，始终没有效果。” “去年听人指点，据说到青云寺祈福，就可以心想事成。从那以后每隔半个月，屈武的浑家就要到青云寺去一趟，而且每次都住三天。昨天屈武的浑家居然把十二岁的女儿也带过去了，到今天也没回来。” 李宪真的生气了：“屈武的老婆和青云寺的秃驴勾搭成奸，这也就罢了。但是，屈武的老婆居然把自己未成年的女儿也带过去，分明是居心叵测，那才是真该死！” 杨琼摇摇头：“事情不只是这样。据当地百姓说，从去年开始，只要是年轻的女人到青云寺进香，然后在里面住三天，青云寺施药从不要钱，对于家境困难的百姓反而还给一些钱补贴家用，而且真的治好了不少人。大哥，你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听到这里，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如此说来，进香的女人必须在庙里过夜，这是从去年开始的，而且属于公开的秘密，附近的百姓都知道，对吗？” 杨琼点点头：“不错！” 李宪双手一摊：“现在很清楚了，这里的女人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换药，或者用身体换钱，属于一个愿打一个越挨。我们作为外人，根本没有理由插手。真要说的话，最多是把屈武的女儿救出来。” “非也！”韦冬宁接口说道：“青云寺打着施药的幌子勾引良家妇女，就属于无恶不作之辈。这等江湖败类如何能够留着？” 李宪摆摆手：“自古常言：民不告官不究，约定俗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官府衙门，没有司法的权利，更没有安顿百姓的能力。一旦摧毁青云寺，到时候人家生病了找谁去？我有一个担心，如果我们直接出手，附近的百姓只怕不会放过我们。” 韦冬宁坚持己见：“公子，不是我要反驳你的决定。如果不是青云寺，如果对方不是和尚，只要百姓认可，他们怎么干都行。既然是出家人，那就应该遵守他们自己的戒律。现在把青云寺搞成一个淫窟，岂能任他们逍遥法外？” 李宪觉得这个事情很难整，但又不好直接否定韦冬宁的意见，所以他说得模棱两可：“现在下决定为时尚早，我们赶紧到青云寺去看看，然后见机行事。” 杨琼一摆手：“大哥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我们还真的不好管。但是屈武的女儿坚决不同意陪那些秃驴睡觉，这个问题我们不能不管。赶紧走，往西十里就是青云寺。如果时间拖久了，我担心屈武的女儿要遭毒手。” 李宪突然想起什么：“妹子，你刚才说青云寺的和尚都是横练功夫？” 杨琼听得莫名奇妙：“是啊，他们的内功修为并不咋地，但都使用重兵器。” “那行！”李宪扭头叫道：“孟威、陈团，你们带上自己的小组打头阵，赶到青云寺以后就砸门要求借宿。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全给老子砸趴下。他娘的，既然是没事找事，那就先打了再说。” 命令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强行借宿，李宪的本意是制造事端，然后才好见机行事。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大出意外！ 第0640章 闯寺庙，再见死对头 金鸡岭并不高，因为在平原地带拔地而起，却也显得突兀高耸、气势非凡。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吃饱撑的，居然闲得无聊劳民伤财，在金鸡岭最高处建了一座五岳庙。 唐初佛教兴盛，五岳庙改为青云寺。唐武宗三次灭佛，青云寺变得残破不堪。宋徽宗赵佶抑佛崇道，青云寺更是败落不堪。 把马匹放在山下树林里，李宪带着孟威、陈团两个小组，顺着小路摸上金鸡岭，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第一，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暗哨，说明青云寺里面没有防备。第二，眼前所看见的一切，也颠覆了李宪心中的认知。 青云寺并不大，也就是四十米见方的一个院子，四周有残破的围墙，大概两人来高模样。 青云寺的山门很小，就是两扇木门，门顶采用普通斗拱布局。既没有钟楼，也没见鼓楼。 看见这个情形，李宪有些怀疑，难道青云寺不需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 难怪在这里出家的和尚不务正业，既然不需要撞钟，一帮老秃驴、小秃驴吃饱没事干，在饱暖思淫欲的教导下，那就只好去勾引良家妇女。 青云寺大门口两根一尺粗细的立柱顶住门斗，门廊两侧的泥胎塑像都没了脑袋，也不知道原来塑的是个啥玩意儿。 此刻已经快三更天，四周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李宪也没心情继续打哑谜，命令所有人趴在小路两侧隐藏身影，然后冲着孟威摆摆手，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砸门！” 孟威一挥手，身边窜出两个小家伙，拧着二十四斤的紫铜棍就冲向大门。 李宪心里有数，这是姜四娘专门挑选出来的八个女真族少年之二，据说是一对双胞胎。 因为父亲被别人杀了，母亲被别人抢跑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种，现在都跟着李宪姓李。 这两个小家伙都是十二岁，分别叫李明、李达，是两千多女真儿童里面力气最大的，也是姜四娘重点培养的人，平时把李宪叫爹爹。 他们能把一斤重的手雷扔到八十米开外，而且一口气可以扔出去六个，李宪这个名誉干爹只能吐着舌头甘拜下风。 嗵——哗啦——随着一声巨响，两扇门已经变成碎片，让李宪看得直摇头：这两个傻小子也太实诚了。老子其实是让他们上去敲门，居然真把大门给砸烂了。 “什么人来此撒野？” 随着一声怒喝，大门内冲出四个光头大汉，仅仅穿了一条牛鼻裤（大裤衩）。前面的两个光头拧着朴刀，后面的两个光头举着火把。 李明果然是实诚孩子，说出话来让李宪差点儿吐血：“我爹爹说要借宿，如果不同意就把你们全砸趴下！” 四个光头大吃一惊，几乎是异口同声：“哪来的野小子，你爹爹是谁？在什么地方？” “爹爹说不能告诉你们。”李达上前一晃紫铜棍：“赶紧闪开，不然全砸趴下！” 李宪在后面直摇头：姜四娘真会选人，真他娘的是一对活宝，可惜老子的一世英名，今后肯定全毁在他们手里。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李明、李达先后说要把所有人全砸趴下，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两个半大小子，深更半夜打上门来，如果继续退缩，今后在江湖上就不用混了。 一个拧着朴刀的光头狞笑一声，跨步上前，冲着李达的左肋就是一刀斜削上来。这一刀如果被削上了，李达就会被拦腰断成两截。 李达不退反进，双手握住紫铜棍往地上一拄，刚好挡住朴刀的路线。身体几乎同时凌空飞起，一双脚已经踢向对方的胸口。 李宪在后面看得直点头，这一招正是五行棍里面的变着，也是李宪亲自传授的招式。 咔嚓——朴刀劈在铜棍上，顿时火花四溅。 噗嗤——李达的双脚已经结结实实踢在对方的胸口，五大三粗的身体顿时横飞出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明的紫铜棍已经飞起，冲着另外一个拧着朴刀的光头横击而出：“敢打我兄弟？去死！” 光头没想到两个小家伙反应如此之快，匆忙顺刀招架，已经无法使出全力。 咔嚓——噗嗵——刀折，人亡！ 李达一脚踢飞对手，身体落地的瞬间，利用自然惯性双手一带紫铜棍，呜的一声抡了个半圆，朝举着火把的一个光头砸去。 啪嚓——那个家伙还在发愣，二十四斤的紫铜棍已经挂着风声落到天灵盖上，一颗大好头颅顿时变成一团血雾，无头尸体摔倒在地！ 这一切好像说了几万年，实际上就在一个眨眼的功夫。李达跨步上前的瞬间，李明已经动手。李达踢飞一人，李明砸死一人。李达落地的同时顺手一棍，第三个光头丢了秃头！ 嘭——呼啦—— 出来四个光头，瞬间死了两个，伤了一个，剩下的那个见势不妙，一声嚎叫之后，整个院子乱了套。 十几支火把从房间里面冲出来，青云寺院子里顿时光明大放。 李宪凝神一看，杨琼此前的判断没错，果然有四五十个光头。 恰在此时，从正北面的大雄宝殿出来一人，手中拧着一杆镔铁长枪，李宪顿时就有些热血上头。 王俊，偃师虎头山庄的二庄主，杀害孔三槐的凶手之一！ 李宪最后一次见到王俊，就是利用奔雷剑杨春故布疑阵，让江湖上总知道圣旨和尚方宝剑已经名花有主，全都落到虎头山庄总教头杨春手里了。 正因为如此，李宪最后一次看见王俊的时候，就是四千官军包围了王俊残部六百多人，然后吵个不休。 此后，李宪从渑池渡过黄河，紧接着应付一连串更加险恶的阴谋诡计，早就把偃师虎头山庄的事情抛诸脑后。 此刻的王俊虽然是一个光头，但李宪前一世乃是战略侦察兵出身，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一年多没见了，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同时对青云寺发生的事情也恍然大悟。 虎头山庄王家，是偃师县坐地分赃的大盗。 他们严格遵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平时都是以乡绅的面目出现，对周边的百姓不仅不下毒手，而且还修路铺桥大做善事。 李宪此前一直在心里嘀咕：青云寺不守清规的和尚，为何采用勾引良家妇女的手段，而不是掳掠妇女为自己所用。 现在可以做出一个简单的推测：王俊当初还有虎头山庄的残部六百余人，可能和官军发生一场乱战，最后就剩下这四五十人逃过一劫。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生活中当然就不能没有女人。可是又担心惊动官府，或者是惊动其他想得到圣旨和宝剑的人，所以只能采用比较隐晦的勾引手段，让那些愚昧妇女自动上床。 要说治病，凡是闯江湖的人都会一些。李宪曾经从虎头山庄抢走一大批珍贵药材，说明虎头山庄王家肯定知道一些偏方，所以杨琼说他们曾经治好了不少人。 当然，对于王俊是如何从官军手里逃出来，为何变成了光头，为何出现在这里，李宪完全一塌糊涂，也没准备弄清楚。 察觉到李宪身上的气息变化，韦冬宁小声问道：“公子，怎么啦？” “没怎么！”李宪沉声说道：“你带领吴小琴和杨琼的两个小组，在围墙外面隐蔽，绝对不能放走一个。孟威、陈团听令：你们两个组立即杀进去，一个不留！” 李宪命令一下，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一声大吼冲向大门，二十多个少年也提着紫铜棍杀了上去。 利用这个动静，韦冬宁、吴小琴、杨琼也带着姑娘们隐身离开，沿着围墙外围扩散出去。 李宪从草丛中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倒背双手，踱着方步，一步三摇来到大门口。 院子里面已经壁垒分明，还没有发生混战。李宪的出现，刚好和王俊面对面。虽然相距二十多米远，但的确就是面对面。 王俊把左手的镔铁枪往地上一顿：“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深夜闯到此处？” 李宪猛然想起来，王俊从来没有和自己正面交过手，难怪他不认识自己。 想到这里，李宪冷冷地说道：“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谁要动我一个兄弟，我就让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想当初，我的一个兄弟孔三槐，在汴梁城西大街被人用二指禅残忍杀害。虽然灭了虎头山庄，但还有余孽活着。” 王俊一顺镔铁枪，顿时疯狂起来：“天杀的追魂枪李宪，你毁灭整个虎头山庄，让老王家的基业毁于一旦还不罢手，居然能够追到这里！” 李宪语气冰冷：“王俊，无论你做了多少丧天害理的事情，那都和老子无关。老子从来不沽名钓誉，更不会说什么替天行道。不管是天杀还是地杀，谁动了我的兄弟，就算他跑到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也没有资格继续活着！老子口中只有两个字：报仇！孟威、陈团，动手，一个不留！” 王俊挥舞铁枪猛冲过来，口中大喊大叫：“追魂枪，有本事你就自己伸手，让一帮喽啰上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宪呵呵一笑：“你说对了，老子从来就不是好汉，兄弟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至于你么，还不值得老子亲自动手。” 果然不错，李宪话音未落，王俊就已经自顾不暇。李明、李达这对双胞胎同时冲上去，两根铁棍带着风雷之声劈面砸到。 李宪站在大门口，根本没有进入院子里面，七八十人混战自然波及不到他这里。 李宪不是怕死鬼，他不参加混战，当然有另外的理由。 第0641章 灭王俊，李宪生警兆 土匪就是土匪，军队就是军队，两者之间没有丝毫可比性。 孟威和陈团他们两个小组三十二人，王俊有近五十人。表面上看来，王俊他们人多势众，但他们都是坐地分赃的土匪。 一帮土匪碰到一帮军队，而且起码是千里挑一选拔出来的战士，还是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方式训练出来的军队。 既然是军队，一旦发生混战，就自然而然会有相应的战阵。李宪在后面冷眼旁观，就是要看看这批少年的战阵。 书中交代，李宪每次外出带的人都不一样，起到流动军校的作用，因为他需要争取时间培养更多的人。 这一次从飞狐县出来，孟威和陈团的部下二十四人里面，有八个女真族少年，另外从少年军团挑选出十六人，是从数千人里面通过大比武挑选出来的，这些少年精英需要快速成长。 一个人成长，不仅需要一个好教练，还需要一群好陪练。 既然要让别人当陪练，就不能一棍子把别人打死。给这些人留下一线希望，才能继续战斗下去。 说白了，李宪需要拖延时间，因为特务组的姑娘分散开去包围整个青云寺，起码需要二十分钟。 一个不留，而且一个都不能跑出去，才是李宪的出发点。 第一，接下来还着要对付王文卿的神霄宫，如果让这些土匪把追魂枪李宪的风声放出去，神霄宫肯定要提高警惕，到头来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李宪曾经击杀神霄六玄之一的林长捷，所以也不希望事先惊动崆峒山的无涯子等人。他这次带出来的力量有限，只有在暗中搞清楚各方势力，然后谋划给卷山营解围，才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当然，李宪不直接参加混战，并非单纯为了考验眼前的这个少年，而是因为另外的缘故。 自从中午分组行动以后，慕容宫，张恭礼、路元奎三个小组一直没有丝毫消息。李宪当初的命令，是让他们两天后赶到洧川镇汇合。 可是，李宪慢条斯理来到青云寺大门口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一生蛐蛐叫。 虽说八月初的夜晚有很多蛐蛐叫，但现在院子里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围墙四周的蛐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慕容宫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让李宪就带上了小心。 连夜突袭青云寺，是李宪、韦冬宁、杨琼三个人临时决定，慕容宫如何在大半夜找到此处的？ 目前正在混战，不管有什么疑问，现在都只能憋在心里。 慕容宫藏在大门外小路东侧的草丛中，李宪一边和王俊说话，倒背着的双手做了几个动作，让慕容宫稍安勿躁。 看见韦冬宁和杨琼突然出现在大雄宝殿顶上，敌人的退路已经被彻底切断。李宪知道这场混战马上就要结束了，因为杨琼已经顺着屋檐溜了下来。 杨琼的江湖诨号没羽箭，那不是开玩笑的。她原来使用飞蝗石，是为了便于就地取材。这次来到汴梁城之后，李宪专门检查过杨琼的飞蝗石，认为存在巨大问题。 暗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精准。但飞蝗石因为破碎的规格不同、材质不均匀，无论是外形、重量都不相同。 自从有了大德仙师的金字招牌，李宪命令老鸦巷口军器所，专门打造了一批十二面体的小钢球。 军器所专门为内廷打造兵器，自然是精益求精。小钢球比大拇指稍大，每颗重一两半，第一批一百八十颗，足够杨琼使用一段时间。第二批一千二百颗，到时候回去拿。 杨琼蹲在大雄宝殿的屋檐上，瞅准机会双手连扬，四颗钢珠射出去，场中随即倒下两对光头。 这是李宪第一次看见杨琼使用暗器，全部打击敌人脑后风池穴，出手果然足够毒辣，不愧魔教妖女之名。 有了杨琼在背后偷袭，再加上韦冬宁压阵，李宪闪身离开大门来到小路东侧，劈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慕容宫，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我也奇怪公子为何到了青云寺。”慕容宫压低声音：“如果不是在半山腰看见公子的金玉赤骝宝马，我还不知道公子过来了。” 李宪更加奇怪了：“这么说，你不是来找我的？” 慕容宫点点头：“我并不知道公子也过来了，而是专门过来监视青云寺的。” 李宪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为什么要监视青云寺？赶紧一口气说完，别让老子着急。” 慕容宫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张恭礼那个小组发现了仇人孙琪的行踪，所以就让我们都跟上去，结果在半路上碰到六个和尚和孙琪的人联络。六个和尚返回来的时候，张恭礼把他们抓住盘问，才知道这里的方丈让孙琪把部队带过来。” “据说两家联手，有一单大买卖要做。对了，这里的老方丈和原来的七八个和尚，一年前就被人杀了。现在的方丈，就是虎头山庄的二庄主王俊。其他的那些光头根本不是和尚，全都是一帮土匪。” 李宪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土匪的来历我已经清楚了，今天一个都跑不了。据我所知，王俊是偃师的土匪，孙琪一直在冀州，他们之间如何会扯上关系的？” 慕容宫摇摇头：“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据说孙琪参与送亲，很早就和偃师虎头山庄的庄主认识，好像是因为河间知府黄潜善的关系。正是因为王俊牵线，孙琪才决定带兵造反。” 李宪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虎头山庄大庄主王申的正房夫人，就是黄潜善的堂侄女。黄潜善的侄子黄杰，已经被李宪给杀了。 想到这些事情，李宪不由得大发感慨：“真他娘的有意思，转来转去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地球也太小了，动不动就会碰到一起。” 慕容宫听得不知所云，自然不得要领：“公子，你说什么？” 李宪猛然清醒过来：“我需要知道两件事情：第一，孙琪所部在什么地方，接下来会如何移动。第二，他们准备做什么大生意，采取什么手段。” 慕容宫没有迟疑：“孙琪利用王俊这批土匪做内应，前不久把尉氏县的钱库给偷了，然后利用这笔钱购买粮草。孙琪所部盘踞在新郑县西面的白龙潭，距离青云寺也就一百三十里，骑马三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至于他们要做的生意，和我们的目标一致，准备在半路上劫下神霄宫的车队。根据审问的情况得知，皇帝老儿赵佶赏赐神霄宫主王文卿的金银财宝，如果折算出来的话，据说不下五千万贯，足够两万大军十年之用。” 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这真是古人所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子刚下决心有所动作，居然就有人同时采取行动。问清楚没有，他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动手？”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哭声，打断了慕容宫的说话。 李宪扭头一看，战斗早就结束了，院子里面居然有三个小姑娘，七八个年轻妇女。 韦冬宁提着未济重剑过来说道：“公子，虎头山庄的余孽一共四十七人，战斗力都非常强，应该是虎头山庄最后的精英，现在已经全部被处死。从柴房找到三个小女孩，从禅房找到八个女人。粮仓里面还有三千多斤粮食，方丈室里面搜出来金银钱财一大堆，马棚里面有五十多匹好马。” 李宪摆摆手：“让孟威和陈团带人把尸体拖出去埋了，这几个妇女暂时关起来，明天再放回去。现在情况有变，让吴小琴小组立即出动，用落霞观的传信方式找到刘菊仙小组，马上过来汇合。” 韦冬宁摇摇头：“公子你糊涂了？现在才三更天。落霞观的人所过之处会留下标记，但是晚上如何能够看见？究竟出现了什么情况，让公子说话都颠三倒四？” 李宪一拍脑门：“老子真是被搞糊涂了，慕容宫你接着说，孙琪他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动手？” 慕容宫点点头：“王俊选定的地方，就是洧川镇北面十五里的双子岗。那个地方有两个相对而立的高坡地，也是一片乱葬岗，普通百姓一般不会到那里去，官道就从下面通过。按照王俊他们的预测，王文卿的车队明天下午就会通过那里。” 李宪沉思片刻，顿时有了决定：“这里的柴米油盐是现成的，慕容宫，你连夜返回去，通知三个突击小组赶到青云寺休整。冬宁，姐妹们辛苦一下，赶紧给大家做餐饭。让大家吃饱喝足养休养精神，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没想到慕容宫前脚下山，韦冬宁她们刚刚把战马从半山腰带上来，李宪都还没有进山门，刘菊仙小组回来了，而且战马身上大汗淋漓，说明跑了很远的路。 李宪大吃一惊：“菊仙，究竟出了什么事，需要你们连夜赶这么急？” 刘菊仙飞身下马，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才说道：“刘和尚，我们发现济南刘和尚的踪迹了！” 韦冬宁抢先问道：“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洧川镇临水客栈。”刘菊仙终于把气喘匀了：“我们日落前赶到朱曲镇，本来准备在镇上歇脚，后来发现一批古怪人，所以我们就一路跟过去。通过偷听他们喝酒的时候说话，才知道领头的就是刘和尚的第一干将千佛手池墨。”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暂时只看见三十多人。可是他们同样图谋王文卿的车队，为了让公子及时掌握情况，所以才连夜紧急赶回。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我们继续南下之后，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赶到这里，差点把战马累坏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前脚离开汴梁城，江湖上马上就风起云涌。 李宪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刘菊仙她们立下大功一件，此事的确危乎险哉！” 第0642章 做调整，临时改计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说的意思，刚好就是李宪目前的心态。 一年前，李宪前脚离开汴梁城，然后一步踏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之中，用了半年时间才彻底摆脱，最后导致近千兄弟姐妹战死。 这次的情况如出一辙，李宪离开汴梁城的同一天，首先是神霄宫主王文卿同步采取动作，紧接着就是江湖上的牛鬼蛇神纷纷出笼。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目前这种诡异局面，究竟是有预谋的行动，还是各种巧合凑到一起了？ 第一，如果是有预谋的行动，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一切，最后的目标是什么？ 第二，如果是各种巧合凑到一起，江湖上如何知道神霄宫主王文卿的行动？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江湖势力都是针对王文卿的庞大车队采取行动，似乎和李宪本人没有丝毫关系。 李宪已经被各种阴谋诡计搞怕了，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可就是找不到能够和自己挂钩的地方。 要说是巧合，这他娘的也太巧了？ 首先，神霄宫主王文卿既然决定转移财宝，肯定不会大鸣大放，应该是一次绝密行动。那么，江湖上是如何知道的？尤其是济南悬窟寺的刘和尚，距离如此之远，他是如何知道王文卿要运送财宝的？ 其次，一年前虎头山庄被灭，王俊这股余孽为何恰好出现在青云寺，而且能够即使联系上孙琪的残部？王俊究竟是误打误撞来到青云寺，还是早就有预谋采取的行动？ 如果说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步骤，似乎也说不过去。 首先，这次的诏书是明诏，并不是内侍传诏，而是兵部侍郎李纲顺带传旨，说明就是完全对外公开。 宋徽宗赵佶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一个最要面子的人，在私底下搞阴谋诡计符合他的性格，直接在明面上出尔反尔，赵佶这个昏君还真做不出来。 其次，李宪目前和朝廷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而且在汴梁城内仅仅停留了半个月时间，也没有完颜京之流从中作梗，宋徽宗赵佶没理由找事。 颠来倒去想了三遍，李宪对目前的态势还是拿不准分寸。既然没有更多的信息，那就只能暂时放弃。 李宪笑着对韦冬宁说道：“让姐妹们赶紧进去吃夜宵，然后抓紧时间休息。孙琪前来搅局还不说，现在山东响马也掺乎进来，想不热闹都不可能。” 韦冬宁一跺脚：“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李宪双手一摊：“老子还没搞清楚应该买什么菜，结果前后脚就来了三批客人。不笑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大哭一场不成么？” 韦冬宁突然担心起来压低声音：“在落霞观的时候我就听说过，皇上赏赐神霄宫的财宝不计其数，江湖势力早就红了眼。汴梁城鱼龙混杂，什么眼线都有。现在王文卿把财宝全部拉出来，江湖势力肯定都闻讯而至，局面肯定会越来越复杂。” 韦冬宁的表情突然发生变化，顿时触动了李宪的敏感神经，仿佛看见一片巨大的阴云飘过来，让他的心房砰砰砰乱跳不止。 这是百战余生的一种自然警觉，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能够说清楚。 正因为如此，李宪一瞬间有了新的推测： 第一，自己这一次进入汴梁城，为了配制火药，制造威力巨大的炸弹，刻意保持低调，但这没什么卵用。宝贝女儿李飞凤每天都进宫，这完全是公开的，神霄宫主王文卿肯定知道老子进城了。 第二，宋徽宗赵佶公开下旨，老子头顶上有了一顶大帽子。大德仙师这个名号，对一般人没啥用处，但是对那些道门人来说，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第三，大德仙师原来属于王文卿，现在到了自己头上，对于神霄宫来说，那是上门打脸的行为。王文卿的四大弟子都死在自己手中，正可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难道王文卿知道老子的人不多，所以准备利用庞大的车队做诱饵，引诱老子上钩吗？对，这种可能性绝对存在！ 如果这样的话，江湖各大势力能够得到消息，及时跟踪神霄宫的车队，那就能够解释得通，因为这个消息就是神霄宫提前放出去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李宪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 凌晨五点左右，此前放出去的小组全部回到青云寺。 李宪下达了新的命令：“除了围墙上留下四个哨兵之外，所有人都吃饭睡觉。” 毕竟有事憋在心里，大家都无法进入深层次睡眠状态，日上三竿的时候已经全部起来。男的喂马，姑娘们做饭，一切都忙而有序，然后招呼李宪起床。 大家围坐一团刚刚把碗端起来，杨琼首先沉不住气：“大哥，根据昨天掌握的情况，今天下午就是孙琪所部动手的时辰，我们怎么办？如果让神霄宫的巨额财宝落入他人之手，那实在太可惜了。” 李宪点点头：“大家都回来了，我正要说这个事情。根据掌握的情况，孙琪所部、池墨所部都盯上了神霄宫车队。想必大家也明白，孙琪所部有八百骑兵和两千步兵。刘和尚所部上万人，能够直接出战的超过六千人。” “大家别瞪眼睛，我说的是实情。虽然昨天你们只看见了十几个人，谁能保证孙琪、池墨不让大部队隐蔽靠上来？我们才多少人？一共不到一百二十人。如果参加争夺的话，很可能造成巨大伤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杨琼一听就不满意了：“大哥，你罗嗦半天，全都是丧气话，就是要放弃呗？” 李宪严肃地说道：“妹子，你从小胆大，也不怕死，而且率领大军征战过。但你要知道，我们是飞狐军，不是一般的义军，更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在我眼中，即便是天庭里面的宝贝，也没有兄弟姐妹的性命重要。” “我此前决定伏击王文卿，不是看上了他的财宝，而是为了给孔三槐报仇雪恨。现在已经有两股大势力盯上王文卿，我们的计划就要立即调整。如果孙琪和池墨能够杀了王文卿，孔三槐也可以瞑目了，又何必多事？” 杨琼还是不服气：“既然怕死，那还当兵干什么？王文卿是孔三槐的仇人，孙琪还是张恭礼和路元奎，乃至整个杨家军的敌人。他们都是敌人，而且就在身边不远，我们岂能故作不见？” 李宪没想到杨琼如此倔强，而且脾气还特别火爆，只能苦笑着说道：“妹子，我的意思是对原计划进行一些调整，并没说视而不见。到时候你问问整个飞狐军，我什么时候会放过自己的仇人？” 杨琼把饭碗一顿：“那你说，怎么调整？” 对于杨琼的火爆脾气，韦冬宁和所有落霞观弟子都目瞪口呆。要知道，这些落霞观的核心弟子，是因为在三官寨偷听了李宪的讲话，然后才死心塌地追随他的。 在落霞观弟子心中，李宪就是自己的全部寄托，完全是一种神圣的形象，自然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正因为如此，特务组对于李宪的各种命令，从来没有人提出过丝毫疑问。 对于杨琼连续顶撞李宪，特务组组长吴小琴首先就看不下去了，放下饭碗就想站起来教训教训杨琼，幸亏韦冬宁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 韦冬宁毕竟是落霞观的第四护法，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且作为李宪的贴身保镖，形影不离一年多时间，得到李宪的培养最多，自然也成熟最快。 韦冬宁已经察觉一个问题：虽然杨琼一再顶撞，李宪并没有生气，说明杨琼在李宪心中具有极重要的地位，当然不会让吴小琴站出来。 韦冬宁的推测没错，李宪对杨琼的感情，还真是一种极为古怪的关系。 原来，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个敢于顶撞他的女人是萧姵，可惜已经死了。第二个敢于顶撞她的女人是裴鸾娇，可惜现在一心扑在朱雀军团上。 李宪前一世有妹子，可这一世再也看不见了，心里有极大的遗憾。他是把杨琼当自己亲妹子对待的，所以不管杨琼如何撒娇发脾气，他都不会生气。 发现吴小琴愤愤不平，李宪赶紧摆手：“都不准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原来分组行动是对的，但是行动目标要做出调整。接下来的任务有两个：第一，搞清楚孙琪和池墨对付王文卿的最后结局。第二，搞清楚还有没有另外的势力掺乎此事。” “行军打仗，讲究谋定而后动。我们目前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不知道潜在的敌人究竟有多少。兵法说得好：只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仅仅知道自己的情况，对敌人不了解，一旦贸然行动，就可能造成无法承受的损失。” 杨琼这才端起饭碗说道：“那好，我带自己的小组去盯着王文卿，看看孙琪和池墨能搞出什么名堂！” 李宪赶紧打预防针：“你去盯着当然没有问题，但绝对不允许胡乱插手。我发现河南这地界波诡云谲，还不知道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一定要小心谨慎。” “知道了！”杨琼赌气似的飞快地往嘴巴里扒饭，还一边嘟囔道：“有一个大哥真麻烦，婆婆妈妈的大哥更是麻烦！” 韦冬宁在一旁笑道：“妹子，你大哥虽然把姐妹们当宝贝，但是像你这样胡乱顶撞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杨琼放下空碗一抹嘴巴站起身来：“冬宁姊姊，怎么叫胡乱顶撞？我就是看不惯婆婆妈妈的大哥，整天都前怕狼后怕虎，也不知道他的名气是如何闯出来的。我这组的姐姐们吃完没有？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仿佛赌气似的，杨琼率领十一个人最先下山，其它的小组自然也纷纷离开。 留下吴小琴小组处理青云寺的遗留问题，李宪和韦冬宁带队离开青云寺不久，居然被他看见一个古怪人。 第0643章 荒野地，靓女抓大盗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绝对没错。 李宪和韦冬宁带领孟威、陈团两个小组行动，没想到离开金鸡岭不久，韦冬宁首先就发现了问题。 原来，李宪认为一个小组十多人，而且每个人都有战马，还是目标太大，不符合暗中侦察的作训原则。 考虑到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再加上李明、李达他们八个力大无穷的女真少年，他们这两个小组三十二人，是李宪手下最强的组合。一旦发生正面冲突，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从金鸡岭下来，李宪就命令孟威和陈团离开自己单独行动，主要是尾随杨琼那个小组，随时准备策应。 看见现场就剩下两个人，韦冬宁有些疑惑起来：“公子，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你是什么意思？” 李宪看着西南方向阴沉沉的天空：“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大事发生，可又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把所有人都放出去吸引有心人的注意力，我决定化明为暗，和你在暗中展开侦察。” 韦冬宁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李宪平安无事，听说是暗中侦察，那就说明不会发生正面冲突，安全系数就高得多，所以马上点头同意。 说是暗中侦察，其实也不对。现在大概相当于上午九点多钟，所有行动都大白于天下，根本无处藏匿。 李宪和韦冬宁并辔而行，只不过没有向西南方向靠近，而是顺着官道笔直向南过去，而且是让宝马随意而行，并没有着急赶路。 这样走下去的话，就会距离孙琪选定的伏击战场越来越远，肯定不可能陷入混战之中，所以李宪称之为暗中侦察。 李宪前一世就已经二十六岁，这一世不知什么缘故不长胡子，而且面如冠玉，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有十五六岁，或者十七八岁。 韦冬宁虽然二十多岁了，可因为从六七岁开始就在道观长大，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所以给人的感觉也只有十五六岁。 李宪虽然长得不难看，但没有到貌比潘安的程度，和死对头完颜京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韦冬宁绝对属于妖孽级美女，而且目光清澈，属于旷世纯情少女，放在任何地方都艳光四射。 这么一对少男少女在官道上并辔而行，自然就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很可能还有好多人心里还愤愤不平：一朵鲜花插到什么粪上了。 碰到第一个老农连续侧目，似乎还低声嘀咕过几句什么，李宪顿时发现了问题，两个人属于招摇过市，不符合暗中侦察的作训原则。 绕道，离开官道走偏僻的荒野地，免得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韦冬宁性格文静，为人处事极为沉稳。但毕竟是少女心性，美貌少女都属孔雀的，高傲是从骨子里出来的，韦冬宁也不例外。 李宪最反感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韦冬宁当然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可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她难得和李宪在一起享受宁静的两人世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似乎还很期待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对于李宪的决定就有些抵触情绪，小嘴巴都嘟起来了。 李宪并没有发现韦冬宁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心里有所决定，自然就反应在动作上，宝马金玉赤骝已经离开官道，向东南三里多远的一片树林冲过去。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看起来是一种偶然，其实这中间就孕育着必然。 如果满足韦冬宁的希望，两个人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沿着官道直奔朱曲镇，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即便是走杂草丛生的荒野地，在宝马金玉赤骝脚下，那也不算距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小树林已然在望。 哧溜——没有丝毫征兆，李宪已经滚鞍下马，然后一带缰绳，金玉赤骝也趴下了。 一道灰影，在小树林中一闪即逝，这是李宪滚鞍下马趴在草丛中的原因。 当然，不能怪李宪心里草木皆兵，因为他刚才看见灰影连续闪动三次，每闪动一次，就向自己这边靠近很多，说明这道灰影正在高速向北移动。 灰影第三次闪动，李宪已经确定是一个人，而且正对着自己猛冲过来。 李宪是出来暗中侦察的，不是吃饱撑的，跑到这里和别人正面打招呼。 “此人轻功极为厉害，我需要拿出全力才能追上他。” 韦冬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李宪身边，而且她的胭脂马已经趴在草丛中。 李宪扭头一看，韦冬宁居然用单筒望远镜在观察。 原来，从可敦城返回飞狐县之后，韦冬宁和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在一起混了几天，然后姜四娘大笔一挥：韦冬宁享受军团长待遇。 飞狐军军团长待遇的标志有三件：望远镜、左轮手枪、打火机。最核心的就是左轮手枪，韦冬宁的牛皮挎包里面就有两把，自然就有一百发子弹。 韦冬宁并不知道李宪在偷偷看自己，而是很认真地盯着望远镜，“咦，真奇怪！” 美女的侧影最好看，李宪的眼睛没有离开韦冬宁雪白的脖颈子，闻言下意识地问道：“奇怪什么？” 察觉到李宪口中说话的热气直冲胸脯，韦冬宁顿时满脸通红，反手把望远镜塞给李宪：“大敌当前，居然心不在焉，你自己看！” 李宪端起望远镜一看，原来那个灰影果然不是一般的猛冲，而是很高明的一种陆地飞腾术，也就是韦冬宁所说的轻功。 现在已经不能叫灰影了，应该叫一个小伙子，距离李宪他们有三百多米远，年纪大概二十郎当岁，头戴灰色直角抓脚巾，穿着灰色上衣，青色长裤，腰间还扎着一根青色腰带，左侧挂着镖囊，背上背着一把紫铜剑鞘的无穗长剑。 这家伙把身上收拾的极为简洁，根本没有什么碍眼之物。李宪看了好大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之处：“我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你奇怪什么呀？” 韦冬宁一把抓过望远镜，狠狠地横了李宪一眼：“你呀，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这家伙背上的长剑，不就是你送给武元春的那一把宝剑吗？” 李先不由得大吃一惊：“武元春的宝剑？沁儿曾经告诉我，武元春在萧姵的出云阁停留半个月，然后就不见踪影了。我推测武元春应该是去寻找完颜京，她的宝剑肯定随身携带，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嗖的一声，李宪从自己挎包里面摸出望远镜，然后再次观察前方，却没有发现那个灰影在何处。 韦冬宁并没有继续观察，而是扭头看着李宪：“公子送她的那把宝剑，绝对是人间罕见之物，武元春对它珍若生命，绝不可能拱手送人。那么，宝剑为何在此人身上，公子想过吗？” 李宪赶紧摆手：“这都以后再说，那家伙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看见？” 韦冬宁左手向东南方位一指：“躲起来了，就在一个凹坑里面。由此可知，有人在追赶他。” 李宪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分头包抄，把那个家伙抓起来问问看。他娘的，老子送人的东西，岂能随便乱拿？” 韦冬宁收好望远镜，又紧了紧背后的未济重剑，这才施展轻功向后退去，临走之际还冷哼一声：“你对武元春那个逆徒可真好，人家三番五次找你的麻烦，你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到处做好人，难怪杨琼妹子对你看不顺眼！” 涉及到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李宪自然不敢还嘴，也没有时间打嘴仗。他不会轻功，只会蛤蟆功。 李宪在半人深的草丛中仿佛八爪鱼相似，又好像一条巨蟒向前游动，但速度并不慢。除了杂草微微晃动，没有丝毫额外声息。 没人！ 用最快的速度迂回到那个灰影隐藏的凹坑，李宪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韦冬宁也没有迂回过来，难道那个灰影不翼而飞了？ 现在不能站起来观察，李宪只能在原地寻找蛛丝马迹。 其实也不难寻找，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躲了一会儿，肯定会留下痕迹，而且李宪一眼就看见了，然后顺着痕迹追踪下去。 李宪一边飞速移动，一边喃喃自语：“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到对手！” 原来，灰影留下的痕迹，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居然向李宪他们此前的藏身之处移动过去。 由此可知，李宪和韦冬宁发现灰影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目前应该是采用的反袭手段。 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李宪顿时精神倍增，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金玉赤骝、胭脂马！ 如果光天化日之下，让敌人在自己手里把两匹宝马抢走了，李宪肯定不用继续南下，而是立即北上黄河，然后一头跳进去淹死算了。 不怪李宪着急，宝马、兵器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李宪和韦冬宁的特制皮包里面有秘密。 偷袭敌人不成，反被敌人偷袭，这已经足够丢人了。如果还被敌人把宝马偷走，李宪不能原谅自己。 恰在此时，韦冬宁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清脆嗓音传来：“如果你再动一步，我就让你永远躺在这里。你可以试试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 既然已经和敌人面对面了，那就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李宪干脆长身而起，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儿笑出声来！ 果然不错，那家伙就是想火中取栗抢宝马！而且眼光非常精准，居然盯上了韦冬宁的汗血宝马！ 那家伙此刻躬身半蹲在韦冬宁的胭脂马旁边，左手抓着缰绳，右手作势扳鞍，看样子是准备飞身上马。 韦冬宁俏脸如冰，倒背双手站在那家伙身后十米左右。李宪看见金光闪烁，说明韦冬宁手里捏着几根金针。 那家伙肯定意识到危险，此刻全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所以变成了一尊造型古怪的，活生生的，雕塑！ 第0644章 见伊人，凤阳十三鹰 大内总管李彦接管“西城所”之后，为了支撑童贯、蔡攸北伐所需要的粮草，将京城周边的良田全部并入西城所，共得良田三万四千三百余顷。 “由是破产者比屋，有朝为豪姓而暮乞于市者”，京东、河南百姓流离失所，先后杖死拦路告状的贫民千余人。 老百姓被逼急了，并不一定都当顺民等死，还是有血性汉子铤而走险，一大批年轻力壮的家伙就奋起反抗。 比如说号称李太子的李昱、过山虎武大郎，干脆直接起兵造反，目前就占据了单州、滕州（今微山湖）一线，手下义军号称十万余人，和北面梁山泊的张荣南北呼应，张叔夜到现在都还没有平定。 当然，老百姓反抗官府的方式有很多，除了聚兵造反这条路之外，还有人拦路打劫，也有人专门盗官济贫，被官府称为江洋大盗。 张遇，今年二十一岁。中牟县八角镇人氏，三等农户，家中有良田四十余亩。这些田产被籍没入官的时候，张遇十七岁，娶进门的妻子怀孕七个月。 家里的四十余亩良田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张遇的老父老母急怒交加，于是跑到官道上拦路告状，结果被差役杖责而死。 张遇和十四岁的兄弟张青，拆掉家里的门板勉强安葬了父母。好不容易拖到妻子临盆产下一子，结果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妻子得了产褥风亡故，两个月的幼子丧命。 父母、妻子全部死于非命，张遇把心一横，联络镇上有相同遭遇的十一个儿时好友，带着兄弟张青杀掉八角镇的一个虞侯，抄家得到几件兵器，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十三个青少年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八角镇上面的官差全部杀死，所有财产全部分给当地百姓。 在京城附近杀官造反，这下子就惊动了官军，大追杀全面展开。 张遇并没有蛮干，而是带着十二个兄弟一路向南逃亡，最后跑到了濠州凤阳县，占据了霸王山，自号“凤阳十三鹰”。 十三个家伙胸无大志，并没有想过要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行了。 这年月的百姓，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凤阳十三鹰不种地，不干活，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自然引起好多人的崇拜，于是就开始有人投奔霸王山。 张遇等人都是农家子弟，而且还是家破人亡的农家子弟，对老百姓的遭遇感同身受，结果霸王山就变成了霸王寨。 凤阳十三鹰收留穷苦人，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年时间，霸王寨已经有了男女老少七千多人，一时间声势大壮。 可是，人多了固然有好处，但更多的是坏事。 最起码一条：“说凤阳，道凤阳，十年倒有九年荒。”霸王山周边土地贫瘠，仅仅依靠自己在山里种点儿粮食，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人。 张遇和兄弟们一合计，看来必须重操旧业。 但是为了不惊动附近官府，兔子就不能吃窝边草，东面的濠州城、西面的寿州城都不能偷，那就只能从远处下手。 东面高托天、高托山的义军，和官军打成一锅粥。还有水泊梁山的张荣、单州的武大郎、滕州的李太子，到处都是官军在围剿。那太危险了，不能去。 所以接下来两年时间，张遇带领兄弟们把北面的颖州、南面的庐州偷了个遍。乡镇大户一听凤阳十三鹰的名号，做梦都全身疼。 也不怪那些大户吃不下睡不着，凤阳十三鹰太不讲究了，几乎啥都要。金银财宝、绸缎布匹、柴米油盐、牛羊鸡鸭就不说了，就连种地的锄头、钉耙、扬叉都不落下。 一句话，只要是凤阳十三鹰光顾过的大户，除了给每个人留下一套贴身的衣服之外，连吃饭用的碗筷都不会剩下，就像水洗的一样干净，那比蝗虫厉害多了。 人的名，树的影，的确不是盖的。 一首歌谣口口相传，很快就传遍五州十八县：凤阳十三鹰，要财不要命；大户全遭殃，周济苦百姓。 李宪听到这里，很干脆地点点头：“行！张遇，不管你过去都干了什么，就冲你爱护百姓，不滥杀无辜，那都可以原谅，老子今天不会把你如何。但是，这把剑是怎么回事，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说清楚！” 原来，被韦冬宁抓住的家伙，就是凤阳十三鹰的老大张遇。听说站在自己旁边的就是追魂枪李宪，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很快就把自己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 自古官逼民反，这是人之常情。大宋民不聊生，起兵造反是家常便饭，李宪的确不关心。 但是，武元春的这把宝剑非同小可，也是李宪决定抓住张遇的原因，所以要问个清楚明白。 张遇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李大侠、韦女侠：要说这把宝剑，还真是阴差阳错。前不久，我带领兄弟们出来踩点，在陈州突然得到一个消息。据说因为皇上赏赐的东西太多，神霄宫都放不下了，所以准备转移到崆峒山道场。” “什么？”李宪大吃一惊：“张遇，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张遇不知道李宪为何如此惊慌，但还是抱拳说道：“就在七月初，整个江湖上都传遍了。此后不久，崆峒山道场的掌教无涯子道长，又传出绿林贴，有一股土匪在汝州境内为非作歹。据说这股土匪奸淫掳掠无恶不做，号召江湖义士联手铲除。” “无涯子道长，四十年前就是伏牛山一线的白道首领。虽然我们凤阳十三鹰不过问江湖事务，但是无涯子道长时隔四十年之后，居然传出绿林贴，这事非同小可，所以我决定带兄弟们过来看个究竟。” “没曾想，我带着兄弟赶到洧川镇，在一家客栈打尖吃饭的时候，看见一个宛若天仙的小娘子单人独骑，刚好也到客栈吃饭。奇怪的是，这位小娘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总是低头沉思。” “李大侠应该知道南方无马，凤阳十三鹰到目前为止，连一匹好马都没有。我兄弟张青中途到茅房的时候，居然发现门口有一匹雄峻的大白马，而且是金镫银鞍，那绝对是超级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 “大户人家的东西，那都是盘剥百姓血汗换来的，全都是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既然落入我们凤阳十三鹰的眼中，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弃。所以我让大家分头离开客栈，掩护我兄弟张青盗走大白马。” “我最后离开客栈，经过那个小娘子身边的时候，发现她放在桌上的长剑古色斑斓，绝对是稀世珍品。那个小娘正在低头沉思，我就顺手牵羊一把抓起宝剑。没想到那个小娘子反应极快，一掀桌子飞身就追。” “要说我们凤阳十三鹰，从小都练过两手，而且都是抗重活出身，力气早就熬出来了，我张遇长拳短打都还过得去。没想到那个小娘子真厉害，不仅轻身功夫超凡脱俗，一手金针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小娘子犯了一个错误，她既想要大白马，又想夺回宝剑。我让兄弟们分开，让小娘子顾此失彼。可惜那个小娘子阴魂不散，而且身法形同鬼魅，根本无法摆脱，已经围绕这片树林纠缠三天了。” 李宪阴沉着脸问道：“如此说来，那个小姑娘就在前面的树林之中，你们为何不分开逃走？” 张遇苦笑道：“我们是为神霄宫的财宝而来，现在神霄宫的车队马上就要过来，我们当然不能因小失大。” “胡说八道！”韦冬宁娇斥道：“你刚才又看上我这匹汗血宝马，而且在逃命途中居然要节外生枝把它偷走，还叫不因小失大？” 张遇一缩脖子：“刚才两位并辔而来，而且两匹马都比寻常战马大一号，两位似乎没有丝毫防备，我在树林边上就瞧见了。当时的想法就是抢到一匹马，这样就更好和那位小娘子周旋。” 李宪冷笑一声：“这把宝剑是我送人的，不能给你。这两匹马是我们的坐骑，也不能给你。不过，如果你能够把兄弟们召集过来，而且没有伤害那位小姑娘，我倒可以给你们每个人赠送一匹战马。” 张遇眼睛一亮：“真的？” 李宪没好气地说道：“你他娘的有机会到幽云十六州问问看，追魂枪李宪什么时候说话等于放屁？只要你们能够本着良心做事，能够善待身边的百姓，别说战马了，老子再给你们你门配备兵器也可以。”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张遇把身上整理了一下，这才重新见礼：“江湖盛传追魂枪义薄云天，我不知道是两位来到此地。刚才实在是鲁莽，还请李大侠、韦女侠谅解。” 说到这里，张遇冲着南面的树林打了三声唿哨，然后对李宪说道：“李大侠稍候片刻，兄弟们不出半个时辰，必然过来拜见。” 韦冬宁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树林，此刻突然冷笑一声：“张遇，你的兄弟遇到麻烦了，不信你自己看！” 不用张遇看，因为李宪顺着韦冬宁右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树林边上已经出现一匹大白马，上面端坐一位小姑娘。白马后面跟着十几个人，正在往这边过来。 张遇身子一弓，就要往前冲过去。李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张兄弟不用紧张，你的兄弟们没有大事。他们正在往这边过来，我们就在此处等候。”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李宪终于看清了，大白马背上的小姑娘，可不正是分别一年的武元春，当初“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女主角！ 大白马后面跟着的十几个人，肯定不是自愿跟随的，因为他们都被一根绳子绑着双手，变成了一串糖葫芦，不跟着也没办法了。 第0645章 夜谈心，一笑泯恩仇 武元春清瘦了许多，原本盛气凌人的神采也荡然无存。 “元春，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宪接过大白马的缰绳，又把锁着一串人的绳子扔给张遇，顺口问了一句。 武元春飞身跃下马背，冲着韦冬宁点点头，然后才看着李宪：“我本来还想陪他们玩玩的，但是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才决定把他们都抓起来，然后赶紧过来见你们。” 韦冬宁笑道：“张遇的轻身功夫是不错，但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后来他说你们在树林之中纠缠了三天，我就一直在奇怪，没想到是你故意拿他们寻开心。” 武元春突然俏脸一沉：“这几个混账胆大包天，居然图谋我的宝马宝剑。他们对马匹一窍不通，大白马跟随我这么长时间，我只要一声清啸就能从三里外返回。如果我没有到过蔚州，按照我原来的脾气，他们这十三人早就变成尸体了！” 李宪怒喝道：“张遇，你给老子滚过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说的这位小娘子，名叫武元春，江湖人称凌波仙姑，是老子的小师妹。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你们早就见阎王了！” 韦冬宁看见武元春神情落寞，顿时有些奇怪：“元春，你离开蔚州之后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有心情在这里陪他们捉迷藏？” “唉——”武元春摇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从洧川镇过来，我就没有必要再过去了。”李宪冲着张遇叫道：“老子说话算话，给你们每个人一匹马作为见面礼。现在牵上三匹马在前面带路，马上赶到金鸡岭青云寺！” 原来，通过张遇此前的讲述，李宪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判断。 第一，按照张遇的说法，李宪刚从飞狐县出来的时候，神霄宫主王文卿就已经放出风声，要把神霄宫的财宝转运到崆峒山，然后才出现无涯子的绿林贴。 由此可知，目前所有的一切不是巧合，河南江湖上风起云涌，是无涯子、王文卿有预谋的一次行动。 李宪暂时还没有搞清楚的地方，就是无涯子和王文卿最后的目标是什么。 第二，按照张遇的说法，无涯子是为了对付罗谦的卷山营，但是李宪认为这完全不合理。 要想对付罗谦的卷山营，无涯子的绿林贴应该就可以召集江湖人物，那么王文卿放出转运财宝的消息，又想干什么呢？ 江湖上各大势力见利忘义，一旦知道神霄宫要转运财宝，肯定犹如逐臭绿蝇蜂拥而至。 难道无涯子、王文卿等人痴心妄想，要把河南的江湖势力一网打尽吗？这都违背了基本常识。 很简单的道理，就算无涯子和王文卿手段通天，能够把江湖势力一网打尽，神霄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涯子和王文卿活了六七十岁，而且神霄宫是依靠勾结朝廷发展起来的，本来就是见利忘义之辈，他们怎么可能做无用功？ 虽然李宪想不清楚其中的阴谋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王文卿押送的车队是否有财宝，那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既然是陷阱，当然没有必要掺乎。 李宪当机立断，命令所有人返回青云寺，把所有疑点推敲清楚之后，再谋划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此前，李宪心里有存在很大疑惑，所以把特务组的吴小琴小组留在青云寺，这里有王俊他们的六十三匹马，还有数千斤粮食。王俊的铁枪已经被张恭礼拿走，其他的兵器都还在。 这些战马都是战利品，李宪很大方地答应张遇给他们十三匹马，当然不仅仅是胡乱慷慨，还有深层次目的。 皇帝不差饿兵，这个道理李宪很清楚。 张遇他们老家是中牟县的，加上干了四年大盗，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和人事关系极为熟悉。 李宪的意思是让这十三人帮忙打探消息，把自己的人替换回来，以免过多暴露目标。给张遇他们配备战马跑得快，传递消息也就快了。 既得名，又获利，李宪老干这事儿。 果然不错，张遇看见六十多匹马，而且李宪让他们自选，十三个人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要知道，偃师虎头山庄虽然是坐地分赃的大盗，却是河间知府黄潜善的亲家。 虎头山庄的战马并非本地马，而是从河套地区那边弄回来的好马，比河南本地马长一个马头，也高一尺多。 “少说这些废话！”李宪赶紧摆手：“都是江湖朋友，我敬重你们全力守护身边的百姓，送几匹战马略表心意。至于今后跟我走，这话就别提了，霸王寨近万百姓比我更需要你们。这里还有一批财物，等风头过了之后，你们运回山寨购买粮食。” 正午时分，吴小琴小组简单弄了些饭食，让大家对付一餐。 李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张遇，我们从蔚州过来人生地不熟，尤其是对河南的江湖情况不甚了解，希望你们下山转转，不知是否可以办到？” 听说让自己等人出去探听情况，张遇没有丝毫犹豫就带领兄弟们策马下山。 现在青云寺没有外人，只剩下吴小琴小组十二人，再就是李宪、韦冬宁、武元春在方丈室闲坐。 武元春从萧姵的出云阁离开之后，李宪一直认为她应该到栾城寻找完颜京。本来已经下决心忘记这个人，没想到会在尉氏县附近碰到。 李宪没敢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而是换了一种说法：“元春，我不想打听你的私事，但是对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还是很好奇。” 武元春低头抚摸着横在膝上的宝剑，沉默了起码有三分钟，才悠悠地说道：“萧姵真不简单，十三岁就能够坐镇一方，而且统帅大军上前线毫无惧色。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追魂枪的妻子。小贼，以前是我错怪你了，真是对不起。” 用“小贼”称呼李宪，一共只有两个人。 第一个是耶律余里衍，因为李宪抓了人家的胸脯。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李宪抓了，而且萧芸娘、萧晨露是见证人。 第二个就是武元春，李宪的蛤蟆功碰到了人家嘘嘘，这是神仙都无法开解的问题。 韦冬宁跟随李宪之后，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灵智已经被全部激发出来。 一听小贼这个古怪词语，韦冬宁美丽的大眼珠子，就在李宪身上转个不休。 李宪也豁出去了：“不管什么情况，那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对得起对不起这样的话，今后不准乱说。” 武元春仿佛没有听见李宪的话，而是低声念出一副对联：“因追求而结合，一个人可比千军。为信念而牺牲，十三岁堪称万古。” 一听这两句话，李宪的眼眶都红了。 萧姵战死之后，李宪是刻骨铭心的痛。于是有感而发，随口念出了这副对联，就镌刻在萧姵的墓碑上 李宪前一世是当兵的，这一世没有读过书，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这副对联平仄格律都很别扭，却是真情实感，也是李宪悲痛心情的写照。 “我陪了萧姵半个月，仿佛重新活了一次。”武元春依旧低头看着膝上的宝剑：“那半个月时间，我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信念。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字，给我心灵造成的是迷茫和震撼。” “我每天盯着那幅画像，多么标致的一个小女孩，居然在十三岁就战死了。我不知道信念这两个字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萧姵在十三岁就能义无反顾。所以我决定出去走走，到萧姵战斗过的地方去看看。” “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死了，居然会有那么多百姓始终记得她。只要在路边随便问一个人，就马上给我讲出一大堆萧姵的故事。有人说她是蔚州圣女，有人说她是追魂枪从天上请下来的玉女。” “我把蔚州五县都走遍了，用了三个月时间，终于明白萧姵的信念是什么。看见大街小巷的姑娘们欢笑，看到田间地头的姑娘们忙碌，看见土地庙前的姑娘们传授九章算经，我才知道萧姵根本没死！” 说到这里，武元春抬头看着李宪，已经是泪流满面：“萧姵永远活着，而且万古长存，可是我却死了。没干一件好事就死了，我真不甘心！” 李宪早就眼眶湿润，几乎是脱口而出：“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其迷途实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萧姵死了，她死得其所。因为她用自己的言行，告诉所有人应该如何活着。蔚州五县能有今天，和萧姵的牺牲是分不开的。” “因为不甘心，所以我决定再活一次。”武元春擦干眼泪，声音大了不少：“所以我来到了河南，来到了东京汴梁城。然后又听到了李半仙的各种故事，让我更向往能够活下去。” 李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点头：“我们都应该活下去，才不辜负萧姵的牺牲。” 武元春的目光越来越亮：“耶律余里衍派人刺杀你，你义无反顾去救她。我无数次和你为难，你却从来没有记恨我。我后来终于明白了，你心里有萧姵的影子。因为萧姵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所以你也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 “是。”李宪眼圈又红了：“我看见那些受苦受难的姐妹，就像看见无数的萧姵站在我面前。” 武元春突然抓起宝剑挺身而起，整个人变得意气风发：“我也能够变成另一个萧姵，让更多的人知道武元春曾经活过一次！” 韦冬宁擦了擦眼睛：“元春，恭喜你能够回来，我想姐妹们都会为你高兴，为你自豪的。可是，你没说为何要来这里呢？” 李宪顿时想起来还有正事：“对呀，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第0646章 说往事，武元春顿悟 李宪在大漠放了武元春，让她有机会就到蔚州灵仙县出云阁看看。当时李宪的说法，是自己的妻子萧姵独自一个人在那里修炼。 武元春那个时候万念俱灰，出于对李宪妻子的好奇，所以进入蔚州出云阁，才明白所谓的修炼是什么意思。 萧姵十三岁就战死了，后来听当地百姓对萧姵无比崇敬，这对武元春的触动非常大，所以想搞出个所以然。 武元春的本意，是想搞清楚为何那么多女人都愿意跟随李宪，而且一个个都是死心塌地。孟完庙一战更是奋不顾身，一百多女兵慷慨赴死。 在蔚州境内三个月明察暗访，武元春发现这里的女人和别处完全不同，根本不需要去拼命争取，她们就是至高无上的，没有哪个男人敢在女人面前放肆。 尤其是看见三人一组的少年女兵，在田间地头给别人当先生教授九章算经，武元春当时彻底傻眼，觉得自己真的是白活了十六年。 武元春当时就想：“我挖空心思算计大师姐齐曼丽，然后又算计观主韦十娘，算计李宪。我活得那么累，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更没有争取到至高无上的地位。这里的女人每天开心地笑着，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 武元春毕竟是仅次于韦十娘和四大护法的高手，她想潜伏到什么地方去看看，一般人是拦不住的，结果真被她看到了一样绝密的东西。 裴鸾娇组建朱雀军团，为了保密起见，女兵操练火炮都是放在晚上，而且在深山沟里。 实弹射击训练的时候，炮弹爆炸声太大，整个山沟都微微颤抖。别说韦十娘、裴鸾娇这些人，就算是神仙亲自过来，也不可能察觉有人靠近训练场，结果被武元春看到了整个实弹射击经过。 武元春的父亲是研究火药的高手，她从小就闻惯了硝烟味。武元春虽然不明白火药能够干什么，但她从小就知道火药是什么东西。 大炮一响，武元春就知道是火药的作用。但是那种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地裂山崩的爆炸效果，碗口粗细的大树被拦腰炸断的场景，差点儿没有把武元春吓死。 第一次，武元春从心底产生了一个结论：面对如此强大的喷火怪物，貌若潘安、风度翩翩的完颜京，绝对不是李宪的对手。自己居然放弃身边的同族能人，去追求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异族人，实在是可笑复可怜。 武元春不惜一切代价的目的，就是想完成父亲的遗言，也就是把火药研究坚持下去。 现在发现李宪手下的一群姑娘们就如此厉害，尤其是被自己算计之后，直接放弃落霞观的韦十娘，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够指挥数千女兵操作喷火怪物，彻底颠覆了武元春对李宪的所有认知，同时痛恨自己被鬼迷了眼睛。 正因为如此，武元春此前才说自己已经死了。和萧姵相比，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你居然偷看了朱雀军团炮兵团的实弹射击训练？” 李宪听到这里，顿时浑身都开始冒虚汗：幸亏武元春迷途知返，如果她把所看见的东西和完颜京一说，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恐怖的后果！ 起码一条，女真鞑子为了把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倾举国之力对蔚州用兵进行突袭，李宪所有的准备都将化作流水，变成昨日黄花。 武元春点点头：“如果没有那一次的经历，我还不能下决心重返河南。” “你真是命大，也是运气好！”李宪还是一阵后怕：“幸亏你武功高强，是从树梢飞跃过去的。如果你从地面上渗透进去，早就被地雷炸成碎片了！当初完颜京的父亲完颜宗望，派遣两百四十多精兵渗透进去，最后全部被炸死，一个都没逃出来！” “真的？”武元春也是一阵颤抖：“我在飞狐县的时候，听到茶馆里面的人说起过白云山庄，还说那里的女兵都是天兵天将，能够是用掌心雷把敌人轰成渣子，难道是真的？” 韦冬宁微微一笑：“公子没有骗你，茶馆里的人基本上没有说假话。两百多金兵渗透进去，全部被女兵给干掉了。” 李宪猛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看了炮兵团实弹训练，就决定重返河南呢？” 武元春盯着李宪：“想当初，我一心想杀掉韦十娘和四大护法，所以一门心思都在宝剑上。进入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以后，我就关注宝剑了。其实铜镜和宝剑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炼丹材料和炼丹笔记。” “据我父亲说，司马承祯的笔记里面，记录了一种能够不怕水的火药，而且不是黑色。我父亲决定到京城发展，实际上就是想赢得皇上的信任，有机会进入王屋山道场寻找司马承祯的炼丹笔记。” 说到这里，武元春又生气了：“在漠南我就说你骗我，现在想起来，你肯定是在骗我。” 李宪点点头：“你上次的确说我骗你，但我真的没有骗你。自从离开王屋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武元春眼眶一红：“你走了，我又返回去看过密室的出口，怎么也无法打开。但是我相信你算无遗策，肯定能够再次进去。而且我也相信，司马承祯设计密室，还在里面放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绝对不会只让人进去一次。你分明知道如何进去，却不告诉我，不是骗我是什么？” 李宪恍然大悟：“你要这么说，可以说我骗了你，也可以说我没有骗你。说我骗了你，是此后不久我发现你说的都是假话，而且和女真鞑子脱脱离在一起。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我告诉你进去的方法，你会一个人进去吗？” “说我没有骗你，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你压根没有问过我。后来我也明白了，你以为能够出来，就一定能够进去对？可是你没有想过，司马承祯设计的进出口通道，是居于什么原理弄出来的，所以找不到其中的奥妙。” 武元春美目一亮：“是什么原理？” 李宪呵呵一笑：“你别问我是什么原理，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你学过没有？如果你没有学过，不能把八八六十四卦推演出来，即便我给你说三天三夜，你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进出通道。” 武元春大吃一惊：“司马承祯使用的是奇门遁甲？人们都说这东西只有诸葛亮当年才精通，后来不是失传了吗？” 李宪摆摆手：“奇门遁甲不是诸葛亮发明的，老祖宗早就弄出来了。这都是题外话，有时间了和你慢慢说。你无法打开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又跑到河南干什么？” 武元春一开口就石破天惊：“我想进入崆峒山道场！” “你疯了？”韦冬宁吃了一惊：“如果要说单打独斗，我们四大护法和韦十娘，也只能和无涯子打个平手，不知道较量过多少次了。更何况无涯子还剩下两个师弟，你一个人闯进去根本就是送死。” 武元春冷哼一声：“朱雀军团有那么多喷火怪兽，肯定需要大量的火药。据我爹爹生前说，整个大宋朝最好的硫磺、硝石，全都被神霄宫得去了，然后秘密搬回崆峒山道场储备起来，作为他们炼丹制符的材料。” “以前我当然不想死，可是萧姵十三岁就可以慷慨赴死，我武元春已经活了十六岁，有什么死不得的？如果我死了，能够给朱雀军团提供一笔火药，那就死得其所。说不定今后人们也会记得我，那就虽死犹生。” “乱弹琴！”李宪突然暴跳如雷，指着武元春的鼻子骂道：“如果你今后再这样死呀活的，当心我给你两个大耳光！我早就说过，萧姵不惜一死，是想让更多的人活着。你连崆峒山里面有什么东西都没有搞清楚，就如此蛮干，简直岂有此理！” 武元春被怒骂一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嘻嘻一笑：“放下这些暂时不说，但是你的确骗了我。因为我已经问过很多人，证明你欺骗了我！” 李宪闻言一愣：“我被你算计四次，也就是见过四次面，今天是第五次见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武元春突然跑过去抱着韦冬宁的肩头，满脸通红地说道：“他当初奉仙观舍命救我的时候，为了吓唬齐曼丽和师姐妹放我们离去，居然威胁要把所有人抓起来，然后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上任人参观。” “师姐妹被他的恶行恶相吓唬住了，结果我们狼狈逃了出来。在半路上我曾经问他扒过多少女人的衣服，他告诉我扒的人太多记不清了。我信以为真才离开他的，否则也不会碰到脱脱离，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变故。” 韦冬宁使劲点了一下武元春的鼻尖：“你呀，聪明过头了。我们这位公子，就喜欢胡说八道。还扒别人的衣服，飞狐军一万多女兵，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别人想和他套近乎都不可能。” “好了，各有各的缘法。”李宪不想听自己的辉煌过去：“元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破解无涯子和王文卿的阴谋。你来的早一些，有什么特殊消息没有？” 武元春想了一下：“我刚到汴梁成的时候，曾经潜入神霄宫寻找炼丹材料，结果一无所获。后来抓了一个小道士严刑逼供，才知道凡是炼丹炼器材料，都会及时送回崆峒山道场。” “我没有继续在汴梁城停留，到奸相王黼府邸偷了一批金银，又偷了一匹宝马，我就在汝州境内四处晃悠，想找机会潜入崆峒山。神霄六玄两个人在卷山被杀，这件事情我听说了。” 说到这里，武元春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无意中碰到一件事情，很可能和这次的阴谋有关系！” 第0647章 出怪人，惊现怪兵器 李宪本来是随口问一声，也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是这样的。”武元春似乎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当时手里没钱，拿不定主意应该找谁下手。在清风楼酒店吃饭的时候，听说了一件稀奇事，顿时让我做出了决定。” 女人总是喜欢八卦的，韦冬宁虽然是武林高手，也无法脱离这个俗套：“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啊！” “你别急呀，这都过去一年时间了，我需要慢慢想出头绪。”武元春慢条斯理地说道：“也是凑巧了，有几个家伙喝多了，说话嗓门挺高。说什么奸相王黼家里的一座楼台的木柱，居然长出了灵芝。” “木头腐烂长出灵芝，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长在自家院子里，此事很少见。王黼第二天就上了一道奏折，说什么天降祥瑞。昏君赵佶一听，当即决定抽时间到王黼家里看祥瑞。” “我也想看看这件稀奇事，所以当天晚上就提前潜入王黼家里。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灵芝找到。冬宁护法应该知道，我们落霞观上山采药，都认识灵芝，也知道灵芝如何生长。” “我仔细一看，王黼家里的那座祥云阁的木柱油漆完整，根本就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绝对不可能长出灵芝，而且还有脸盆大小。毫无疑问，这个灵芝是专门粘上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糊弄昏君赵佶。” “我当时就想，王黼贵为太宰，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假东西糊弄皇上呢？一时好奇，我就悄悄钻进王黼最喜欢的一个小妾的房间。经过一番生死威胁，小妾说出一番话来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王黼的府邸和梁师成的府邸就隔一道围墙。这两个混账为了方便往来，居然不顾朝廷法度把围墙打穿，修建了一扇便门。每天晚上，两个老混蛋都要在便门那里嘀咕半天。” “按照小妾的说法，王黼和梁师成已经达成一致，要废掉赵桓那个太子，把郓王赵楷推上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昏君赵佶听说有人要废太子，而且没和自己说，顿时大为恼怒，就逐渐疏远王黼。” “王黼一个月无计可施，梁师成出了个主意，借用祥瑞重新获得昏君的宠信。我记得那一天刚好是杨江的义军吃了败仗，王黼弄出一个祥瑞出来，昏君赵佶大喜过望。大概是入夜的时分，昏君赵佶的銮辇来到王黼家里。” “没有丝毫停留，就到后花园看祥瑞。为了避嫌，王黼把围墙通往梁师成家里的便门用草垫挡住了。王黼万万没有想到，我已经做了一个手脚。昏君赵佶走到附近的时候我一拉绳子，草垫子掉下来，便门大白于天下。” “他们君臣在后花园扯皮，所有人都被惊动，包括梁师成家里也惊动了。机会难得，我把王黼内宅的珠宝卷走一批，然后溜了出来。第二天中午，宫里传出消息，昏君赵佶龙颜大怒，责令王黼立即递交辞呈，否则严惩不贷。” “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梁师成本来是神霄宫使，利用祥瑞欺骗皇上的诡计，居然是神霄宫主王文卿想出来的。昏君赵佶没有直接处罚王文卿，但是把梁师成罚俸一年以示薄惩。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结了，没想到还有变故。” “监察御史张所递交一份奏折，居然弹劾皇上，你们说是不是稀奇事。弹劾的主要内容，就是说皇上偏听偏信，过分依赖神霄宫的胡说八道来判断事情。事实证明，王文卿从来没有为朝廷预测什么天灾，唯一的一次还是李长生。” “我刚开始不知道李长生是谁，经过打听才知道这个李长生，居然是蔚州叛逆李宪，准确预测了去年的那场大水。说实话，我差点儿就把肚皮笑破了。经过张所这么一闹，昏君只好顺水推舟，把王文卿大德仙师的封号给取消了。” 韦冬宁听到这里，不由得点点头：“的确有些关系啊。元春可能还不知道，公子到汴梁城之后，又一次为朝廷立功，准确预测了前不久的那场大地震。为此，皇上专门下诏，敕封公子为大德仙师，不仅赏赐了一把尚方宝剑，还赏赐一根金龙杖，可以见君不拜。” 武元春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李宪：“难道你果真是神仙下凡，人世间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 李宪嘿嘿一笑：“我最多就是半仙，绝对不是神仙。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神霄宫的阴谋还真有出处。可是他们费尽心机把江湖势力吸引过来，就算是一网打尽了，神霄宫又能得到什么？”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嗓音：“果真把江湖势力一网打尽，那就是朝廷最大的功臣。大哥你想想看，对朝廷而言什么功劳最大？无非是开疆拓土，再不然就是平定叛乱。只要灭掉几个江湖门派，然后上报有人造反，加上梁师成、王黼等人在朝中出力，神霄宫马上就可以咸鱼翻身。明白没有？” 韦冬宁拍手笑道：“是杨琼妹子回来了，她说的很有道理！” 杨琼推门而入：“你们在里面点着蜡烛，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外面的人以为你们在密谋大事，所以没有打扰。现在都定更天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吃夜饭呢，谁知道你们在这里说故事。” 李宪摆摆手：“我们的确是在推敲神霄宫的阴谋，并非单纯说故事。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趁热打铁，那你今天看到的情况说说。” “你就是武元春吗？”杨琼盯着武元春看了半天：“果然天生丽质，连我都有些嫉妒。难怪我大哥对你另眼相看，还专门帮你寻找宝剑。” 李宪赶紧解围：“这是我的妹子杨琼，简直就是个疯丫头。她比你小一岁，说话不知深浅，元春你别介意。” 武元春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搞垮落霞观，让一大半女弟子跟她走，韦十娘被迫让出观主的位置，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只不过武元春的性格大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杨琼妹子说我漂亮，我应该谢谢她才是，怎么会介意呢？反倒是杨琼妹子英姿飒爽，一看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让人羡慕得紧。” 杨琼果然没心没肺，想什么说什么：“你说这么一大堆干什么，干脆说我是有勇无谋的猛张飞算了。” 李宪再次拦住话头：“你们姐妹要打嘴巴官司，今后多的是时间。你赶紧把今天的事情说说看。” “你们的推测是对的，神霄宫是彻头彻尾的阴谋。”杨琼神情严肃起来：“马车里面的确是财宝，但是神霄宫有备而来，孙琪出动四百骑发起突袭，结果一个照面就折损了一百多人。济南刘和尚手下的池墨也带来两百骑，看见孙琪四百骑一触即溃，他没敢动。” 李宪大吃一惊：“神霄宫如此厉害吗？” 杨琼的脸色越来越严峻：“大哥，不是神霄宫很厉害，而是其中的一个人非常厉害。就是他一个人打垮了孙琪的四百骑！” 李宪仿佛牙疼似的嘘了一口气：“不对呀，王文卿的四个徒弟都被老子给杀了。王文卿本人的武功虽然还可以，但是比神霄六玄之一的林长捷还差不少。如果不借用外力，王文卿大概也就和我打个平手。要说他一个人对付四百骑，我不信！” 杨琼点点头：“大哥说得对，今天出现的这个人极为陌生，到场的江湖好手都不认识他。后来他自报家门，才知道他叫萨守坚，是无涯子的关门弟子，从来没有在外面走动过。” “撒手锏？”李宪顿感奇怪：“这是个什么家伙？” 杨琼笑道：“不是撒手锏，是萨守坚。他的武功并不是很高强，但他有一件古怪的兵器非常厉害，不仅能够喷出黑烟发出轰鸣声，还能够射死四十步开外的战马，而且一次就射死二十几匹！” 李宪这下子真的被震惊了：能够一次射死四十步开外的二十几匹战马，这种威力比后世的汤普森冲锋枪还厉害，自己的左轮手枪只能甘败下风。 难道这个狗屁撒手锏，也是一个穿越人士不成？ 李宪心头颤动，终忍不住问出了关键之处：“他的兵器是什么模样？” 杨琼摇摇头：“距离太远，也没看太清楚。好像是白蒙蒙的，好像是圆不圆方不方，似乎像一把蒲扇。我看见他双手拿着往外扇一次，轰的一声喷出黑烟，对面就有二十多匹战马人仰马翻。扇了五次，孙琪折损一百多人狼狈逃窜。” “数万人、数十万人厮杀的场面我看过，数千人、数万人被杀的场面我也看见多次。但是今日之事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一旦和这样的人对上，不知道如何应付。所以我通知所有人赶回来，就是想大家商议商议对策。” 听了杨琼模棱两可的描述，李宪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能够冒烟杀人，但不是冲锋枪，也不是轻机枪，说明这个萨守坚不是穿越人士，那就肯定有弱点。 萨守坚的打击距离也就不到五十米，只要不是穿越人士，李宪并不怎么担心。大不了集中四个小家伙，同时扔出去四枚手雷，保证把他炸成碎片。 只不过李宪不想轻易动用热兵器，再说手雷都留在清风楼大酒店，所以希望找到最佳应对之策。 韦冬宁沉思片刻，顿时不以为然地一笑：“萨守坚对付武林中人，或者是一般的土匪，或者是没有防备的官军还行。如果碰到我们，他必死无疑！他能杀死四十步开外的战马，我们特务组的两石铁胎弓，能够射死一百二十步开外的战马，一顿箭雨就要了他的命。” 李宪摇摇头：“萨守坚的威胁不是正面作战，而是躲在暗处近身偷袭，所以我们要另谋他法。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置于死地才行。” 第0648章 灞陵桥，韦冬宁杀人 韦冬宁杀人了！ 接到前面传来的消息，李宪都不相信是真的。 韦冬宁是落霞观第四护法，她六岁多就和另外三个小姑娘一起，作为韦十娘大姐的陪嫁丫头，到了曹国舅的王屋山道场。 韦冬宁没有离开过王屋山道场，更没有和其他男人打过交道，对外面的世界完全陌生。 在见到李宪之前，韦冬宁和另外三大护法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落霞观主韦十娘。 特殊的成长环境，让韦冬宁养成了恬静无欲的性格，从没有想过和别人争一日之长短。 李宪来自后世，韦冬宁的娴静性格，最适合在首长身边工作，所以把她调到自己身边，神秘莫测的未济重剑也送给她了。从那时起，韦冬宁认为自己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李宪的安全。 可以这么说，只要没人对李宪不利，韦冬宁就是非常安静的一个小美女，遇到事情抿嘴一笑就不错了，绝对不会多话，也不会争什么。 就这么一个遇事退一步的恬静小美女，今天居然暴起杀人，李宪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通过武元春的讲述，还有杨琼后来转述的内容，大家一致认为神霄宫这次并非针对李宪，他们的目标是河南的江湖势力。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神霄宫想诱使江湖势力劫夺财宝，然后利用萨守坚的古怪兵器削弱江湖势力。 李宪有自己的战略目标，自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决定暂时脱离眼前的浑水，首先赶到卷山营去看看。 既然不想节外生枝，李宪就没有让江湖经验丰富，但是脾气火爆的杨琼打头阵，而是让韦冬宁率领吴小琴小组十二人在前面探路。特务组的这些姑娘们，名分上都是韦冬宁的徒弟，指挥起来自然如臂使指。 李宪把青云寺里面的东西全部交给张遇：“天下大乱在即，这五十匹战马、兵器、金银都送给你，希望你加强霸王寨的防御，保护百姓不受别人侵扰。神霄宫针对江湖势力，你们不要在这里掺乎了，赶紧返回去。” 处理完凤阳十三鹰的事情，命令孟威、陈团随后出发，准备策应前面的韦冬宁。同时命令杨琼小组自由行动，慕容宫、张恭礼和路元奎三个小组殿后，李宪和武元春带领刘菊仙小组居中而行。 这是一个面面俱到的行军序列，每一个小组都只有十几匹马，在旷野地带一般不会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 李宪觉得自己的安排很合理，所以和武元春并辔而行，后面是刘菊仙小组十二人策马跟随。一路上并不急于赶路，仿佛郊外踏青一般。 把武元春留在身边，李宪当然是有话说，最主要的是消除隔阂。 三百六十名落霞观女弟子，武元春的武功仅次于韦十娘和四大护法，比大师姐齐曼丽高出一大截，堪称飞狐军目前第六大武功高手。这样的人如果用好了，那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你能回来，我真是喜出望外。”李宪在武元春面前说话非常小心：“你想把父亲的火药研究发扬光大，我也很敬佩。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的确是能够进去的，但目前还不到时候。你放心，第二次进去肯定让你参加，毕竟你比别人懂得多。” 武元春并没有兴奋之色：“小——能在这里见到你，能够和韦冬宁她们解开心里的疙瘩，我已经心满意足。只要把崆峒山道场里面的硫磺、硝石抢出来，可以给朱雀营做些事情，我就回到出云阁陪伴萧姵。” 李宪摸着后脑勺说道：“你喜欢叫我小贼，或者是小淫贼，那就叫，我无所谓。但是你这种颓废的表情，我很不喜欢。真的，你才十六岁，无限美好的光阴在未来，何必这么老气横秋？至于萧姵——” “我是认真的！”武元春打断李宪的话头：“在蔚州百姓的心目中，萧姵永远活着，我要让蔚州百姓知道萧姵真的活着。我接下来就要接管出云阁，开创一个以萧姵为祖师的门派，就叫幽云玉女派。萧姵是第一代祖师，我是当代掌门人！” “这次到河南，我一直暗中盯着崆峒山道场，除了硫磺、硝石之外，我还需要里面保存的道教经典。然后把司马承祯的秘藏拿到手，未来的玉女派必定前途无量。我四处行走，实际上在寻找未来玉女派的第一批女弟子，可惜还没能如愿。” 说实话，自从蛤蟆功和嘘嘘之间发生碰撞之后，其实李宪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些期待还能发生些啥。 武元春才十六岁，居然看破红尘要出家，让李宪听得目瞪口呆。 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李宪都没有丝毫敬仰之心，毕竟他前一世就是一个臭当兵的，从来没有宗教信仰。 看见武元春俏丽的容颜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李宪知道武元春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自认为是神圣的事情，外人根本不应该干预，李宪虽然内心深处感到遗憾，但也不会去泼冷水。 想到这里，李宪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想好了，玉女派的第一批女弟子，我已经有了，而且有三十六人之多。韦冬宁和杨琼亲自检查过，她们不仅长相出众，而且身材匀称，骨骼清奇，非常适合修炼武功。” 武元春美目一亮：“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李宪指了指北面：“就在汴梁城清风楼大酒店，是皇帝老儿赵佶赏赐给我这个大德仙师的。童男童女三十六对，全都是十二岁，现在由我的宝贝女儿李飞凤带着。” 武元春顿时精神大振：“皇家选入宫中的童男童女，那都是从各地千挑万选出来的，专门贡献给各大道场的精华。有了这三十六人，我更有信心做出一番事业！” 说到这里，武元春突然冲着李宪古怪一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小贼，既然萧姵是第一代祖师，我具体想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有一条，大德仙师的圣旨、金龙杖、松纹剑，放在你们手上没有用，到时候都要交给我。” 李宪很严肃地说道：“元春，只要你为蔚州百姓做事，不要说什么剑杖了，回到蔚州之后，我命令唐浩然每年单独给玉女派做出预算。出云阁太小了，现在扩建也来不及。这样，我把飞狐县大寺的司令部其他部门全部搬出来，作为玉女派的山门。那里面可以容纳五千人，如何？” 武元春突然抬头看着虚空某处，说出话来让李宪听得莫名奇妙：“追魂枪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我不会让你为今日决定后悔，让你的姜四娘过去当副门主！” 武元春居然知道了姜四娘的底细，让李宪大吃一惊。 恰在此时，前方一匹快马飞驰而至，来的正是呆霸王陈团：“公子，冬宁姑姑在灞陵桥杀人了，孟威已经带人赶过去，让我回来禀报。” 李宪闻言一看天色，才知道陪美人说话没有时间概念，现在已经日头偏西，距离许昌城不远。 李宪当时就急了：“冬宁娴静稳重，怎么会当街杀人？” 陈团圈转马头：“具体情况不清楚，是吴小琴姊姊返回来告诉我们的。” 李宪闻言大怒：“菊仙，冬宁既然一怒杀人，那就说明有人找茬。是可忍孰不可忍？让大家全速前进，立即赶到许昌城西灞陵桥。居然有人惹怒了冬宁，大不了闹他个天翻地覆！” 原来，韦冬宁带领吴小琴小组在前面探路，顺着官道快马加鞭，正午时分就已经赶到了许昌城西的灞陵桥头。 许昌，原来叫许县，曾经是三国时期大汉朝廷的京城，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方。 曹丕篡汉之后，因为“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于是改许县为许昌县，为魏五都（长安、洛阳、谯、邺、许昌）之一。 大宋元丰三年（1080年），升许州为颍昌府。许昌城，就是颍昌府的治所。 灞陵桥在许昌城西面十里，桥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河滩地，后世在这里修建了灞陵桥关帝庙。 因为大家身边都带着制式兵器，李宪让大家不要进入许昌城，而是想办法在灞陵镇包下一座客栈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渡过颖水赶到郏城，那里有卷山营罗谦的联络处。 灞陵桥靠近许昌城，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韦冬宁带着吴小琴小组，十三匹宝马驮着十三个绝世美女狂卷而至，顿时造成一阵骚动。 书中交代，飞狐军女兵的夏季服装，都是李宪按照二十一世纪设计的。 女兵上装都是白色锦缎缝制，左胸口用金丝线绣着一朵梅花，领口、袖口都用金丝线绣着云纹。女兵下身是藏青色缎面左侧开叉长裤，腰扎牛皮武装带，脚上穿着羊羔皮马靴。 因为不是上战场，所有女兵头没有戴头盔，全都是统一的马尾辫，用绣金线的红纱巾束在脑后，头发上没有任何装饰物。让女兵显得双峰挺拔，威严之中还带有飘逸风采。 这种衣着打扮和发型严重违反大宋朝规制，属于凌迟之罪。只有蔚州少女才会如此，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前文说，大宋女服下身是开裆裤。如果外面没有襦裙裹着，大宋女人不要说骑马了，走路的步幅都不能稍大（想想小日本娘儿们穿和服走路，和服就是宋服）。 韦冬宁等人闯进灞陵桥镇，顿时造成轰动，结果就惊动了一帮泼皮。 韦冬宁看见人太多，赶紧甩蹬下马。结果她往地上一站，麻烦来了！ 韦冬宁从六七岁开始练武，已经快二十年功力，身材还有什么好说的？雪白的衬衣扎在皮带中，绝对是前凸后翘。 韦冬宁守身如玉，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李宪这个男人拉过她的手。 没想到刚刚下马，人群缝中居然伸出一个爪子，闪电般摸向韦冬宁的翘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第0649章 杀泼皮，孟威打曹成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个你一定要相信。 韦冬宁惜身如玉，还是不世出的江湖高手。她长得貌若仙女，给人一种娴静甜美之感，宛若邻家清纯小妹，绝对像人畜无害。 但是，韦冬宁的屁股更加摸不得，如果你不相信，那可就真没救了。 当街摸女人的屁股，这已经是下流至极，不是一般泼皮能干出来的。 当众摸一个江湖高手的屁股，虽然她长得人畜无害，也只有不知死活的混混才敢如此不要命。 韦冬宁跳下马背，是害怕宝马撞人，并非其它的原因。她从小就担任保镖任务，首先保护韦十娘，现在保护李宪李大公子。 当保镖出身的人，对于密集的人群有一种下意识的警戒心里，更何况韦冬宁还是江湖高手。 人墙缝里伸出一只爪子，虽然处于韦冬宁身后，但韦冬宁仿佛脑后有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那只爪子距离自己翘臀不到一尺的刹那，韦冬宁的右手闪电般往后斜挥，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然后往外一带！ 美人就是美人，这个动作舒缓优雅，堪比美人捉蝴蝶，让人意犹未尽。 呼啦一下子，一个人影从人墙后面飞了出来。韦冬宁的右脚一记侧踹，这个人影就已经飞向半空，而且越飞越高。 之所以说一个人影，而不是说一个人，就是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整个大街上的人自始至终就看见一个人影。 确定被踢飞的不是人影，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的时候，那还是噗嗵一声，一具尸体掉在大街上！ 整个动作实在是太优美了，难怪有人鼓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管是做鬼，还是风流，韦冬宁杀人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美女人人爱看，这是人之常情。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趴在大街上，喜欢看的人可不多见。 呼啦一下子，围观的人群怪叫着四散而逃。 从跳下马背开始，韦冬宁的目光就一直注视前方，压根儿就没有左顾右盼过，更没有看身后那具尸体。 唯一的附加动作，就是韦冬宁从裤袋里摸出一条粉红色纱巾，然后开始仔细地擦拭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紧随其后的吴小琴根本就没有下马，也没有吱声儿，而是圈转马头疾驰而去。 十一个女兵也没下马，但是动作整齐划一，刷的一声拔出了背上的夏国钢剑。 从来到灞陵桥镇，到闪电般踹死一人，然后把两根洁白如莹的手指头擦完，大概有足足十分钟，韦冬宁就这么站在镇头，始终没有说半个字。 身后的十一个女兵端坐马背，横剑当胸，同样没有说话，更没有多余的动作。 死寂——正午时分，是灞陵桥镇最热闹的时候，此刻却一片死寂。 此前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不见，唯有前面不远处一座客栈的大门口，偶尔伸出半个脑袋往这边瞟一眼，马上又缩回去。 嗒嗒嗒——镇子西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韦冬宁终于有了动作，也不过是抬起头来盯着镇子西头，伸出右手抚摸着身后的胭脂马的马头，似乎是想让宝马稍安勿躁。 青色头巾，青色紧身上衣，紧扣箭袖，腰间扎着黑丝带。下身是青色马裤，青色马靴，胯下一匹大黑马。 一句话，从镇子西面冲过来二十多骑，当先一人连人带马仿佛一堆黑炭，马鞍桥上横着一根粗大的铁棍。 全身黑的汉子在三十步开外勒住战马，双手按着马鞍桥上的铁棍，身体微微前倾大喝一声：“何方妖女，居然当街杀人？”仿佛破锣嗓子，却像打雷一般。 韦冬宁美目一凝，发现此人肩宽腰窄，古铜色的脸庞上，两只眼睛并不大，但是两道眉毛却比常人粗大许多。 身后一共有二十八骑，同样是全黑的打扮，只不过战马的颜色各不相同。毫无疑问，这是某一股势力。 韦冬宁的身体纹丝不动，开口说话却不是针对前面的黑衣大汉，而是对身后的人说的：“此人一身横练功夫，你们都不要动，等孟威上来对付他。” 凡是修炼横练功夫的人，爆发力必定很离谱。特务组的女孩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女性的肉身强度有天然弱势，死打硬拼划不来。 当然，就这二十九人肯定没放在韦冬宁等人眼中，毕竟她们跟随李宪深入漠北，参加过几乎所有的大战，见证过数万人的死伤。 韦冬宁始终不答话，是因为她本来话就少，只有在李宪身边才会毫无顾忌说话。加上她对江湖上的事情所知不多，轻易不和陌生人说话。此其一。 韦冬宁此前一怒之下踢死一人，是因为对方无耻下流地摸她的屁股。不要说是自幼在道观长大的女孩子，即便是最普通的女孩子也没法说出口，此其二。 本来就不爱说话的韦冬宁，碰到一个根本无法开口的理由，她当然不做声了。 可这样一来，对面的黑衣大汉顿时莫测高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命令两个手下去把尸体抬回来，黑衣大汉再也没有动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下子僵住了。 也不能怪这个黑衣大汉踌躇不前，因为此前他已经接到报告：好像一阵风都可以吹跑的妙龄女子，一脚侧踹就踢死一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可见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双方僵持了一刻钟，也就到头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道红影越过韦冬宁之后才停下。 傻金刚孟威到了，他率领的两个小组三十骑自然都到了！ 孟威一开口，就让别人下不来台：“居然挡住我姑姑的去路，简直不知死活。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来自何方，三息之间退出镇子，小爷饶你们不死！” 一群美貌女子不理自己也就罢了，好男不和女斗也说得过去。没想到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更加猖狂，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开口就赶人。 黑衣大汉终于按耐不住了：“灞陵桥镇在我曹家庄地头，乳嗅未干的小子，来到我曹成的屋檐下，居然也敢口出狂言，那你就试试看！” “曹成？”傻金刚孟威从马鞍桥边抓起半截长矛摇摇头：“我跟随公子闯荡江湖这么长时间，什么阵仗都见过，从来没听过这种无名之辈。” 傻金刚孟威自认为是实话实说，但听在曹成耳朵里，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如果不教训教训你，曹家庄只能关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 曹成口中还没说完，大黑马已经冲了过来，粗大的铁棍借势一抡，朝孟威当头劈下。 孟威并没有催动枣红马，只不过双手一顺，半截长矛刷的一声平刺而出，居然后发先至，冲着曹成心口扎到，正是李宪临时传授的中平枪。 既然是半截长矛，那就只有半根。 傻金刚孟威的兵器是合扇板门刀，李宪此次出来不想招摇过市，所以没让带，而是专门给孟威和陈团打造了一套组合长矛。 带矛头的第一节长度一米八，重量三十六斤。附加枪杆长度一米六，重量三十二斤。矛头长度两尺，就是李宪设计的三棱军刺样式，只不过加粗了四倍。第一节单独作为长枪使用，第二节单独当镔铁棍使用。 孟威此刻就是使用半截长矛，重量三十六斤。 咔嚓——曹成顾不得伤敌，被迫用铁棍斜砸长矛。两件兵器一触即分，孟威和曹成身体都不由自主一阵摇晃。 孟威把半截长矛交到右手，左手从马鞍桥边摸出半截铁棍，这才冷笑一声：“难怪你胆子不小，敢挡住我姑姑去路，原来还有两斤气力！” 组合长矛连在一起，长度就是三米四，重量六十八斤，这是野战冲杀的神兵利器。 “如果你能接我一棍不死，小爷还是饶你一命！” 孟威口中说话，双手也没有施展枪法，直接抡圆了三米四的长矛，一招力劈华山直奔曹成的脑袋砸去。 孟威话一出口，后面的韦冬宁脸上就有了一丝笑容。因为李宪早就说过，傻金刚孟威并不傻，属于粗中有细的人。 傻金刚孟威就是力气大，这是天生的。因为年龄太小，还没有测出来他究竟有多大力气。 刚才两个人碰了一下，傻金刚孟威发现对方的粗铁棍超过五十斤，自己的兵器吃了点小亏。 毕竟年纪太小，不懂得变通。傻金刚孟威这句话，就是逼着对方硬接一招，把场子找回来。 树要皮，人要脸。 孟威的兵器居然能够临阵加长，那说明重量要加倍，但是曹成却不能退缩。因为孟威的嘴巴太恶毒，如果这一招不接下来的话，今后在道上就没得混了。 只能硬接，因为组合长矛三米四长，曹成的粗铁棍只有一米八左右。如果不接就只能躲开，反击是没有可能的。 一旦躲开这一招，一寸长一寸强这句俗话，对骑兵来说就是致命的。躲闪的结局就是落荒而逃，曹成只能咬牙横托粗铁棍，用尽全身之力往上一架。 咔嚓——噗嗤——咣啷！ 两件兵器一触即分，顿时迸出火花。曹成古铜色的脸庞顿时变成猪肝色，虽然想极力忍住，但一口鲜血还是喷了出来，随即身体一晃，粗铁棍脱手掉在地上。 曹成右手抓住马鞍铁过梁，左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脸上变得狰狞起来：“曹某今日认栽，此仇他日必报！” 曹成说完拨马就走，连掉在地上的粗铁棍也不要了。 韦冬宁闪身上前把铁棍捡起来一掂量，居然接近六十斤。棍身做工非常精美，上面雕刻两条龙，此前两次硬碰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铁棍两头有拳头大小的圆球，不仅防止脱手，还能增加重量。 “大哥休要长他人志气，何必等待他日。小弟来也，有仇今日就报！” 随着一阵高呼，一匹白马从后面冲了上来。马背上是一位小青年，右手倒提一杆镔铁枪！ 第0650章 格斗场，杨琼说怪枪 跟随李宪一年多时间，从山西一直杀到漠北，先后经历各种血战，见识过不同的战将。还不到十四岁的孟威，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实战经验越来越丰富。 凡是用枪的将领都不能忽视，这是血的经验。加上来人冲得太猛，孟威不敢丝毫大意。 孟威双手一顺长矛对着敌人战马来势，防止敌人发起突袭，同时大喝一声：“站住！否则休怪小爷不客气！” 韦冬宁拄着铁棍放眼一看，来人大概十六七岁年纪，带着赭红色头巾，身穿蓝色紧口劲装，右手倒提一杆怪枪。一人一马一枪，马鞍桥旁也没有什么鸡零狗碎，整个人干净利落。 “吁——”来人勒住战马，一双大眼紧盯着孟威。 孟威收回长矛立在身边，同样盯着对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足足有三个呼吸没吱声儿。 小青年率先开口：“此地正当街面，不够二马盘旋，你的长矛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无法打得尽兴。看你年纪不大，有没有胆量到郊外一战？” “郊外算什么？只要你愿意，到天上一战都可以。”孟威咧嘴笑道：“你可以选定地方，我先应承下来，但还需要请示公子定夺。你放心，我家公子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绝对不可能爽约。” 小青年干脆果断：“镇上三英客栈是曹家庄的产业，你们远道而来，中午可以在那里吃饭打尖。镇西十里有一片草场，足够数千人摆开厮杀，我在那里等你到日落时分。小的们，收兵回去！” 数十人呼啸而去，孟威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只能下马看着韦冬宁：“姑姑，现在如何是好？”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韦冬宁也拿不定主意：“既然人家已经说了，你带领兄弟们到三英客栈看看。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准备一百二十人的酒席，当然还有一百二十匹战马要草料。我就在桥头等公子过来。”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呆霸王陈团已经飞马返回，慕容宫、张恭礼、路元奎的三个小组随后赶到。 又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李宪和武元春才带着杨琼、刘菊仙两个小组前来汇合。 在李宪面前，韦冬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顿时把事情经过说了一边：“曹成被孟威一棍打吐血，但是后面来了一个小青年，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不好对付。现在约好下午在镇西十里的草地上决斗，公子认为如何？” 李宪此次来到河南，有一个主要目的就是看看河南的情况，为今后的战略计划做准备。 飞狐军军令：侮辱妇女者杀！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管曹成的兄弟究竟是谁，就凭他手下的人当街摸韦冬宁的屁股，李宪也不能把这种侮辱自己女人的人渣留在世上。 “那个家伙就该死，你做得对。”李宪首先安慰了韦冬宁一番，然后沉声说道：“据我所知，河南有名的马上将领并不太多，用枪的名将就更少。汤阴县有一个叫岳飞的很厉害，你们今后会知道的。既然人家很大方，我们也不能太小气。先到客栈吃饭，然后到约定地点见机行事。” 杨琼被人称之为魔教妖女，考虑问题的出发点自然不同，关心的重点也不同，所以皱着眉头说道：“孟威把人打了，别人反而请我们到客栈吃饭，会不会搞什么下作手段啊？需不需要我带人到前面去看看？” 李宪摇摇头：“如果在饭菜里面动手脚，不外乎就是下毒，或者搞什么蒙汗药。但我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男男女女一百多人，有喝酒的有不喝酒的，下毒不可能。另外就是在决斗现场进行埋伏，这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 “要想在平地上埋伏，那就需要动大手术进行伪装，那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行。冬宁和元春都知道，难度可不小。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我们吃完饭就会赶过去，他们即便想埋伏也来不及布置。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就大方一点。” 李宪说韦冬宁、武元春知道平地埋伏的难处，指的就是上一次在漠北伏击脱脱离和武元春。 李宪提前两天在草地上挖坑，才把人和驮马式弩床埋伏下去，脱脱离全军覆没，武元春也被李宪抓住。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李宪没说，毕竟对方不是军队，最多也就算江湖势力。既然当众提出决斗，那就说明凭借真本事决胜，搞阴谋诡计会被江湖豪杰瞧不起。 李宪从来不喜欢争强斗狠，最反对为了个人意气逞英雄蛮干。 如果是敌人的某一支军队给李宪下战书，他才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对方光明正大。就算对方光明正大，他本人也会搞出阴谋诡计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就像上一次在漠北，蔑儿乞惕部落的大头人脱脱别乞，自己的兵力明显占据绝对优势，因为没有摸清李宪的虚实而提出斗将，结果被李宪一连串阴谋诡计打得全军投降。最后一战定乾坤，彻底搞定了狼居胥山周边，提前完成了北伐任务。 但是碰到江湖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如果不凭真本事把他打服，而是使用军队战阵驱逐他们，必定后患无穷。今后在你的部队周围不停地搞小动作，今天摸你一个哨兵，明天给你放一把大火，就会让你防不胜防。 李宪一向的观点是：在江湖人面前必须谨慎行事。就算要搞阴谋诡计，也必须把自己的英雄气慨摆出来，首先占据人类道德的制高点，然后想办法做到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就像当初在香炉寨所做的那样。 都想名利双收，手段各不相同。唯一的诀窍，不外乎谋定而后动。 李宪身边都是胆大包天之辈，没有一个怕事的人。既然他已经决定不向敌人示弱，大家顿时涌进三英客栈。反正不用出钱，不吃白不吃。 因为战马吃完草料之后需要休息一下，所以这顿午饭吃了一个半小时，突击组的少年才开始给战马装备马鞍，进行出发前的准备。 虽然是和江湖人见面，但李宪毕竟是军人，不可能让大家一窝蜂冲出去。 “慕容宫、张恭礼、路元奎，你们都是带领大部队作战过的，对战场有清晰的认识，知道地形的利害关系。你们三个小组成品字形打头阵，到地头之后选定一处战场列阵，我们随后就到。” 李宪并不着急，完全是信马由缰，让战马自己一路小跑。给人一种好整以暇，闲庭信步的感觉。 从灞陵桥镇出来，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到处都是绿草茵茵。 说来也是，大宋朝不过一亿人左右，除了城镇周边之外，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未开垦的处女地，用机枪都打不到人。任何人都可以占据一个地方造反，朝廷要好几个月之后才知道。 不像后世有十四亿人，任何地方都人山人海，而且手机和网络最坏事。就算你想搞点儿小动作，结果你还没开始下手，就被人察觉拍照发微博了，公安局闭上眼睛用耳朵都能知道。 李宪很快就发现对方选定的决斗场，原来是颖水一个回水湾形成的u形区域，东西宽度五里多，南北长度十里左右，果然是一片草场，养数千只羊是没问题的。 来到草地上，李宪发现这里果然有羊群，虽然没有数千只，起码也有五六百只。 慕容宫、张恭礼、路元奎三个小组占据东面，对方两三百人占据西面，双方相距一百五十多米。没有人背水列阵，倒也显得公平公正。 刚刚来到自己的阵营，杨琼就已经开口：“大哥，此战可能不容易取胜！” 李宪闻言一愣：“为什么？因为对方人数是我们的三倍吗？” “不是，大哥你仔细看！”杨琼拿着韦冬宁的望远镜，正在观察对方的举动：“你看对方阵前的那匹白马，那小子手中的铁枪有来历。告诉孟威，等会比斗的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李宪也摸出望远镜一看，对方的铁枪似乎和别人不一样，但也没有发现什么奥妙。 杨琼语气有些惊诧：“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见到传说中的龙舌凤尾枪！” “龙舌凤尾枪？”李宪完全不明白什么含义：“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古怪吗？” 杨琼点点头：“我在光明顶练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本兵器谱，上面专门强调过龙舌凤尾枪。如果不知道奥妙，一旦和这样的人对阵，最后的结局只有一死。龙舌凤尾枪号称天下无敌，招式复杂，非常古怪。” 李宪反手一招：“孟威过来，用望远镜好好观察对方的铁枪，听杨琼姊姊给你讲解一番诀窍！” 杨琼把望远镜交给韦冬宁，然后低声说道：“孟威，其他的无所谓，你仔细看看他的枪尖。龙舌凤尾枪的枪尖不是尖的，而是像人的舌头一样是扁平的，而且极为锋利，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你再看看枪尖的造型，整个就像一条舌头，这也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孟威低呼一声：“姊姊说得不错，枪头整个像个三角形，长度超过两尺。尤其是枪头后面居然没有承盘，但是枪头尾部的宽度已经接近一尺，实在太古怪了。” 杨琼继续提示：“你仔细看看枪头后面的两翼，是不是像即将收拢的翅膀？而且还带有向外飞起的倒钩，这才是关键之处。枪头尾部的两翼外沿薄如蝉翼，锋利无比。无论对方向前刺出，还是把枪头往后收回，都是厉害的杀着。” “你想想看，一般枪头朝你的咽喉刺过来，你只要一偏头就可以让过去。可是面对龙舌凤尾枪就是死路，因为它的侧翼掠过，同样可以把你的脑袋割下来。还有，你必须防备他收枪的时候横掠而过，挨到什么地方都会留下一条血槽。” 孟威点点头：“姊姊说得不错，这玩意儿还真的很难对付。除非不让他的枪头近身，但这实在是太难了。姊姊有没有应对之策？” 第0651章 傻金刚，恶斗杨再兴 “书中记载，龙舌凤尾枪，枪长八尺半，其中枪头长度两尺四寸。舌头、凤尾、倒须钩，这是它的特点，也是枪法招式的。要把龙舌凤尾枪的特点发挥出来，那就一个字：快。对方的招式必然快若闪电。” 说到这里，杨琼沉吟半晌，随即又微微摇头：“要求枪法招式快若闪电，所以龙舌凤尾枪的重量并不大，一般是从十八斤到三十六斤不等，不会超过四十斤。正因为如此，你的长矛超过十一尺，而且重量六十八斤，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李宪一听就明白了杨琼的三个意思： 第一，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并不是绝对的，因为还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长短优劣之间，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第二，万法归宗，唯快不破。龙舌凤尾枪的特点，决定了它的招式快如闪电。就要求你的应对手法必须更快，彻底封死对方的进击路线。 第三，长兵器和重兵器虽然进攻的时候占有先机，但是巨大的惯性之下，让你的招式之间无法快速转换，碰到龙舌凤尾枪那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李宪沉声说道：“孟威，把我的枪拿去！我的第一节只有一米六，第二节只有一米二，合起来两米八，和龙舌凤尾枪的两米七相差不大。而且我这杆枪只有三十二斤，凭借你的力量应该能够控制招式转换之间的惯性，从而以快对快。” 杨琼最后说道：“孟威出战，记住两个原则：第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龙舌凤尾枪只要攻不破你的防御，他就已经输了。第二，牢记‘马快枪急’四个字。你的宝马比对方厉害得多，出招的时候不能犹豫，越快越好。” 经过杨琼一番耳提面命，傻金刚孟威重新振作起来，再次充满了斗志：“公子，杨琼姊姊，你们就看好，我绝对不给你们丢脸！驾——” 枣红马仿佛一团红云滚了出去，傻金刚孟威右臂一振，长枪直指前方：“蔚州追魂枪右护卫孟威，手下不杀无名之辈，对面小将报名受死！” 对面的小将催马而出，挥舞长枪一声长笑：“追魂枪名震幽云，江湖豪杰无不敬仰。原来小兄弟是他的手下，哈哈哈，来得好！舞阳杨再兴在此，真想想看看谁能杀得了我！” 孟威昨天的兵器是长矛，今天突然变成短了一大截的长枪，说明是有备而来，杨再兴自然心中有数。 孟威打起十二分精神，杨再兴也带上了小心，闪电般交手三个回合，但都是试探对方，连兵器都没有碰到，留有足够的余地。 一听对方报名，李宪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哟，我的娘耶，原来是他横空出世，这下真的糟透了！” 杨琼也吃惊不小：“难道公子认识此人？” “我倒不认识他。”这个事情还不好解释，李宪只能故作神秘：“我师傅推演世事变化曾经说起过，河南地界最近几年必然有一员虎将出世，手中一杆怪枪打遍天下无敌手，堪称千古第一猛将，名字正是杨再兴。” 大宋年间崇尚虚无缥缈的神仙之说，明教自古神秘莫测，当然也不例外，杨琼顿时就大惊失色：“还有这等事？” 李宪点点头没有作声，盯着战场上你来我往的两个人，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 不怪李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这个杨再兴实在是太可怕了。 按照历史记载，杨再兴后来跟随曹成在河南造反，结果扛不住金兵的打击被迫渡江南下。因为他们想和洞庭湖君山寨的杨幺联手，结果岳飞吃掉杨幺之后，掉过头来追杀曹成，一直追到广西莫邪关。 杨再兴的怪枪大发神威，岳飞第五将韩顺夫的右臂被削断，重伤不治身亡。次日再战，杨再兴又阵斩岳飞的堂弟岳翻。 岳飞一怒之下，对杨再兴采用四面包围之策全力围攻。杨再兴被迫弃马跳崖，准备孤身逃出去，然后再来报仇，结果被张宪等了正着。 岳飞乃战神出世，时刻想着将功立业，爱才之心超越古人，居然不计兄弟被杀之仇。杨再兴为了酬谢岳飞的不杀之恩，从此成为岳飞麾下不要命的猛将。 杨再兴曾经单枪匹马突入五万多人的敌阵，想孤身活擒女真鞑子的主帅完颜宗弼（兀术），可惜杀了个三进三出也没找到，一百多金兵成为他的枪下之鬼。 这个举动足以惊天动地，成为女真鞑子的噩梦。此后在战场上，女真鞑子只要看见杨再兴的大旗，就会惊呼“杨爷爷来了”！ 在大金女真鞑子口中，岳家军里面有三个爷爷：岳飞岳爷爷、杨再兴杨爷爷、牛皋牛爷爷。 岳飞最后一次北伐的时候，杨再兴率三百骑兵巡逻到临颍县小商桥时，突然遭遇完颜宗弼（兀术）十二万大军。 双方已经照面，完颜宗弼（兀术）发现“噩梦杨再兴”闯进自己的十二万大军之中，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两万女真精骑拼死追杀，希望这一次能够彻底抹去心头的噩梦。 双方气合之下，杨再兴想轻易脱离接触已经不可能。为了不暴露岳飞主力部队的所在地，杨再兴当然不可能让敌人尾随自己返回大营。 在这种情况下，杨再兴并没有选择向其它地方逃逸，而是再一次做出惊人之举，居然率领三百骑冲入十多万敌人之中，发起了悲壮的自杀式冲锋。 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一共杀死两千多敌人，杨再兴亲手刺死万夫长完颜撒八，同时导致女真鞑子的千夫长、百夫长等大头目百余人丧命。 最后因为战马体力消耗殆尽，结果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杨再兴身中七十二箭壮烈牺牲，裨将王兰、高林及三百骑兵全部阵亡，用自己的生命报答了岳飞的不杀之恩。 华夏历史上众寡悬殊的决死之战，除了杨再兴之外再无第二人。后世有人推举杨再兴乃历史上第一猛将，的确实至名归。 因为杨再兴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总有人想给他弄一个高贵的出身。 根据宋史记载，建炎三年（1129）十月，杨邦乂出任建康府同知，适逢完颜宗弼（兀术）率领金兵主力再次入侵，建康岌岌可危。 岳飞率军转战于建康、广德、溧阳、宜兴、常州等地，建康留守杜充等人投降金兵主帅兀术，杨邦乂率孤军奋勇抗敌，但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俘。 兀术劝其投降，杨邦乂严词拒绝，并咬破手指，在衣服上书写下十个血字：“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 十一月二十七日，杨邦乂看见李税等人在宴会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皇上让你们守御城池，结果你们望风投降，还有在这里脸见我？” 还不解恨，杨邦乂又望着兀术破口大骂曰：“如果女真鞑子图谋中原，老天爷也不会帮你们，到时候必定把你碎尸万段，居然妄想侮辱我！” 兀术被骂得恼羞成怒，竟命刽子手割其舌头，开其胸膛，剜其心脏。 宋高宗赵构听闻杨邦义壮烈殉难的事迹，立即颁下诏书：“赐田三顷，官为敛葬一，赐谥号忠襄。”并下令造墓、建祠、立碑。同时，又“官其四子”。 宋高宗赵构后来看见有关杨再兴的战报，说了一番自相矛盾的话：“飞之裨将杨再兴，则邦乂之子也。单骑入阵，几殪兀术，身被数十创，犹杀数十人而还，一时声势可知矣。是以郾城之役，恢复之业系焉。” 皇上金口玉言，杨再兴变成了烈士杨邦乂的三儿子，但并非事实。 建康之战是1129年，岳飞奉命剿灭曹成是在剿灭杨幺之后，才奉命对窜入两湖的曹成所部发动围剿。杨再兴变成岳飞的部将已经是1135年之后。此其一。 杨邦乂慷慨就义，宋高宗赵构亲自下旨追封，并且“官其四子”，说明杨再兴他们四兄弟已经当官，怎么可能从浙江跑到河南来造反，这都说不通。此其二。 杨邦乂为国壮烈捐躯，当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代表他的儿子都是大英雄。即便杨邦乂的三儿子真叫杨再兴，但此杨再兴非彼杨再兴。 殊不知，英雄每多屠狗辈，草莽之中卧潜龙。 旷古英雄杨再兴的出身并不高贵，就是一个朝廷眼中造反的土匪。 杨再兴用自己的生命，报答了岳飞的不杀之恩，诠释了什么才叫“知恩图报，奋不顾身”。惟其如此，才显得杨再兴的可贵和可敬。 伪造英雄的出身来历，让无耻之徒攀龙附会，借以自显身价，纯粹是对英雄的侮辱！ 李宪在这里思绪万千，战场上已经风云突变。 原来，两个人试探了五个回合之后，都知道对方不好缠。 傻金刚孟威已经对龙舌凤尾枪有了一个基本认识，而且牢记杨琼所说的马快枪急四个字。经过五个回合的试探，孟威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 每当杨再兴双肩一抖，枪招即将使出来的刹那，孟威的枣红马就已经猛窜上去，铁枪率先出手，义无反顾直奔杨再兴当胸扎到，完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命招式。 以毒攻毒，以攻对攻，以快对快，这就是孟威的临场决定，他已经发现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战马比对方厉害。 此时的杨再兴还没有经历过大战，神出鬼没的枪法还没有彻底成型，再加上战马的速度和灵活性赶不上，所以被孟威给压制住了。 但是，杨再兴毕竟是不世出的绝代猛将，即便还没有出人头地，那也不可轻侮。加上他性如烈火，根本不能承受被压制的憋屈。 被孟威连续三次打破自己的进攻节奏，杨再兴顿时就急了。 金兀术的十二万主力都不能吓住杨再兴，仅仅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孟威，当然不可能彻底压制他。 看见孟威再次横枪静立，杨再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随即双肩往下一沉，做出准备出招的架势。 傻金刚孟威不知是计，果然催马冲了上来！ 第0652章 解愁怨，初到曹家庄 冷兵器作战，个人武艺高强，肉身力量够大，这不过是一个基本条件。马上将领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战马。 战马是武将的两条腿。所谓力从脚起，劲从腰发。如果战马不得力，武将的功夫就废了一大半。 孟威最大的优势就是战马，因为个人力量极大，所以出枪极快。利用战马的冲刺速度，孟威一招毒龙出洞，居然发出啸叫之声，勇不可挡。 河南地区不产战马，宝马良驹万金难求。 杨再兴才十六七岁，还没有举旗造反，那就要谨遵杀人偿命的律条，自然不敢随便抢劫别人的宝马。就算看见别人的好马，也只能在心里羡慕。 因为平阳府夏家的鼎力支持，李宪飞狐军的核心成员，现在全都更换了来自大月氏的宝马，比蒙古马足足大一号，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韦冬宁当街杀人，终于给了曹成和杨再兴一个出头的机会。如果能够打死杀人犯抢回宝马，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这也是曹成冲到灞陵桥镇，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口指责韦冬宁的缘故。可惜孟威及时赶到，曹成的美梦变成了幻想。 现在，杨再兴发现战马差距太大，再打下去也不行，所以他决定使用阴谋诡计。 只见他右臂一振，龙舌凤尾枪在阳光之下顿时寒光四射，仿佛要招架孟威这一招。可是他的大白马并没有往前冲，而是把腰身一塌，居然往斜刺里窜了出去。 孟威发现自己的眼前一花，铁枪已经一招走空。他当然不相信杨再兴会逃跑，现在人马不见，就知道大事不好。 咻——一股劲风直奔孟威的右侧命门射来。 原来，杨再兴发现自己战马的速度够不上，正面对枪并不占上风。经过三个回合的硬架之后，杨再兴突然想到一计：避其朝锐，击其惰归！ 说白了，杨再兴就是一招回马枪。 孟威的枣红马猛冲而至，杨再兴的大白马往左侧斜窜，就在这十分之一个刹那，龙舌凤尾枪一招犀牛望月，直奔孟威的右肋刺了过来。 马如游龙，枪似闪电。 前文已经说过，龙舌凤尾枪古怪的枪头，决定了它的招式可刺、可锯、可削、可砍、可钩，一旦被杨再兴的枪头靠近身体，最后的结局不是重伤，就是丢命。 好在孟威去年十月份在漠北斗将，和麦古丹部头人蒙里克的亲兵百夫长大战一场，并且逼得博尔忽连换两匹战马，最后打成平手。 也就是这一战，傻金刚孟威的马上功夫才趋于大成，开始了一代名将的生涯。 正是因为孟威豪情万丈，李宪才能弄回来一员猛将，博尔忽目前协助卜辙训练少年军团。 杨再兴这一招犀牛望月固然歹毒，但他还是小瞧了焉耆马的厉害，也小瞧了傻金刚孟威的反应能力。 现在回枪遮挡来不及，战马侧闪也来不及。傻金刚孟威一声大喝，铁枪在地上用力一撑，枣红马平地腾空飞跃而起。 咻——杨再兴的龙舌凤尾枪从马腹下穿过。 咴——枣红马预感到极度凶险，一声长嘶窜出去一百多米才停住脚步。 宝马通灵，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傻金刚孟威今天终于亲自体会到了。 傻金刚孟威圈转马头返回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才高声叫道：“杨再兴，难怪杨琼姊姊说厉害，你果然厉害。如果不是宝马帮忙，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佩服佩服！” 自古英雄惜英雄，杨再兴是不世出的猛将，心中更加敬佩英雄：“哈哈哈，小兄弟过奖了。我这一个败中求胜的招数都无法把你挑落马下，要说佩服的应该是我。如果再给你两年时间，我还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兄你错了！”孟威年纪虽小，但是胸怀坦荡，异于常人，从来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从枪法来说，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我的宝马帮忙。如果我们换马再战，三个回合我就落败了。” “蔚州李宪当一回和事佬，两位听我一言！”李宪抓住时机催马而出：“俗话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是两败俱伤。我们之间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再斗下去就伤了感情。两位就此平手罢斗，然后痛饮三杯可好？” 李宪突然出来解斗，是因为想到了另外一个重大问题。 因为自己的出现，岳飞的人生轨迹慢慢发生变化，并没有出现第三次投军。 岳飞虽然参加围剿霸天虎张迪的战斗，却不是参军之后发生的，而是带领自己的庄丁保卫家园，属于民间战斗。 岳飞没有第三次投军，也就没有变成韩世忠的“战友”。今后岳飞的军旅之路会如何发展，李宪暂时不知道。 岳飞的人生轨迹发生改变，也就涉及到很多人的变故。方面大将张宪和牛皋、千古猛将杨再兴，他们的人生轨迹又会如何变化呢？ 如果因为自己瞎胡闹，让杨再兴这样的千古名将蒙尘，李宪不能原谅自己。 还有一个让李宪很困惑的地方，就是有关神霄宫的怪异行为。 神霄宫主王文卿放出运送财宝的风声，吸引各江湖势力前来争夺，根本目的其实没有完全解释清楚。如果仅仅是为了削弱江湖势力，那是说不过去的，至少李宪认为存在很大的疑点。 因为神霄宫的太上护法无涯子，还同步发出了绿林贴，邀请各江湖势力围剿罗谦的卷山营。 神霄派过去数十年都是河南白道盟主，发绿林贴不是儿戏，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大变故。 无涯子和王文卿是一家人，江湖中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俩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江湖中人，肯定会激起公愤，然后群起而攻之，神霄派马上就要灰飞烟灭。 无涯子是活了七十来岁的老怪物，王文卿也活了五十多岁，他们绝对不可能自寻死路。 由此可知，王文卿放出运送财宝的风声，无涯子同步发出绿林贴，这之间肯定还有更大的图谋，可惜李宪一直没有融会贯通。 现在距离卷山营所在地越来越近，到底有多少江湖势力按照绿林贴行事，李宪还不知道，也就没有办法采取相应的对策，所以他不急于离开灞陵桥镇。 当然，李宪选定灞陵桥镇作为落脚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这是李宪第一次来到一千年之前的许昌附近，他不知道其它的地点是否存在，但是灞陵桥在历史上大大有名，所以把这里选为碰头地点。 李宪要等的人就是安九娘。 罗谦率领精锐两千四百骑秘密来到卷山，是因为安九娘的大哥安重四年前就开始做准备，在卷山先后购买了一百五十亩山地，占据一条山冲安家落户。 曹成既然是许昌附近的地头蛇，如果能够搞好关系，说不定就能够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李宪一出面，曹成也策马上来抱拳说道：“原来是追魂枪大驾光临，曹成有眼无珠，居然对贵宝眷无礼，实在是让江湖朋友笑话。真要说起来，我们也不算外人，奔雷剑杨春和曹某也算朋友，他每次经过此地，我们都要痛饮一天，追魂枪的奇人异事就是我们下酒的好菜。现在天色已经不早，各位可否到庄上小坐，也让曹某略尽地主之谊？” 没想到自己手下的兄弟杨春，居然和曹成、杨再兴有一腿，李宪自然是大喜过望，对于曹成说韦冬宁是自己的家眷也没在意。 现在双方把话说开，果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原来大家都不是外人，顿时就熟络起来。 李宪一行人来到曹家庄，首先看见的就是三个巨大的打麦场，旁边的粮仓门廊上居然还有兵器架。虽然上面都是哨棒，但这也非同一般。 “属于我们曹家的庄户，一共有两千多人，青壮男子四百多。这一带受到少林寺的影响，各家各户的男子都练两手。农闲的时候，兄弟们就在打麦场切磋拳脚棍棒，等闲的山贼百人还不敢靠近。” 曹成介绍自己的壮丁，语气之中不乏得意之处。 曹家庄是颍阳镇的大户，周边两百多户人家，大多数都耕种曹家的田地。老庄主曹老太爷已经不管事，二郎、四郎都已经死了，目前是曹成这个长子经营一切，还有一个三郎曹彪当帮手。 曹家庄就在颖水边上，并没有什么寨墙、碉楼什么的。 曹成他们家是土墙青瓦，前后两重，每一重有九开间。两重青瓦房的东西两侧，有回廊连接，形成一个回字形建筑群。 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妇，带着四个小姑娘张罗，李宪就有些奇怪，曹成赶紧解释：“我们家没有什么佣人，就这四个小丫头给我的浑家帮手。来了客人之后，就请人帮忙张罗饭菜。” 李宪脸色一红，赶紧抱拳躬身：“原来是嫂夫人当面，李宪这项有礼了。曹兄不必找别人，我带来的这些姐妹都能够当粗使丫头。” 农家有农家的乐趣，曹成一声令下，壮丁们顿时抓来四只羊宰掉，弄了十来只鸡，又到河里抓了二十几条大鱼，丰盛的晚餐就在打麦场上开始。 根据李宪的要求，除了姑娘们有凳子，而且在另外一处吃饭之外，男人全都席地而坐。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谈天说地，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七说八说之下，话题终于被李宪转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李大哥有所不知。”曹成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再兴兄弟仗义出手，我们曹家早就不在了。正因为如此，其实现在不叫曹家庄，应该叫杨家庄才对。只可惜再兴兄弟坚持不要，我才腆着脸代管着。” 李宪顿时奇怪起来：“还有这事儿？” 果然，曹成灌下一碗酒之后，叠起手指头说出一番话来，让李宪感觉天地太小。 第0653章 说往事，牵扯卷山寨 杨再兴并非许昌附近的人，而是舞阳县吴城镇人氏。 舞阳县，夏禹时即得名。因在舞水（又作潕水、?水）之阳，故称舞阳。 舞阳县成立很早，但一直没有什么名气。直到有一天出了一本书，里面写了一个人，结果天下皆知。 这本书就是《三国演义》，描写的那个人就是关羽关云长。“攻舞阳，孟德议迁都”这一折书，说的是关云长夺取方城之后挥兵北上威逼舞阳县城，把许昌的曹操吓得要大搬家——把皇帝和大臣一起搬走。 这一仗是关云长人生最后的辉煌，此后不久败走麦城，一代名将被孙权生擒斩首。 关羽生前爵位是“汉寿亭侯”、职务是前将军。他光照万古的荣光，都是在死后获得的。大汉最后一个皇帝刘禅，追谥他“壮缪侯”。 壮，说关羽勇武；缪，说关羽有大错。也就是说，关羽虽然战死了，却是因为他犯了错误造成的，并不值得炫耀。这是最后的盖棺定论。 给关羽“加官进爵”的第一人，就是昏君宋徽宗赵佶，封他为“忠惠公”。被一个千古昏君加封，有何值得炫耀的？ 给关羽加官进爵，满清达到巅峰：“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一共二十六个汉字，从此“超凡入圣”，成为一个笑话。 满清鞑子挖空心思给关羽加官进爵，当然是居心叵测。满清鞑子侵占中原，奴役汉人，最担心的就是老百姓群起而攻之。夸大其词突出一个“忠”字，这才是背后的故事。 关羽变成一个笑话，那是后来的事情。宋徽宗赵佶给一个死了八百年的人加封，作用还是有的，起码杨再兴就受到了教育。 杨再兴自幼父母双亡，成为街头的流浪儿，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一套枪法。 俗话说：穷文富武。 要想在武功方面出人头地，没有大把的财富做后盾，是肯定不行的。杨再兴不过是一个孤儿，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没有机会练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然给他机遇。 三年前，曹成他们四兄弟逐渐成年，一身横练功夫基本成型，老庄主就把对外做生意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 因为北面的大金国、大辽国正在打仗，生意肯定没得做了。所以曹成他们决定向南发展，进入岭南贩运一些香料，到京师汴梁城赚取差价。 从许昌南下要经过舞阳县城，故事就从舞阳开始了。 三年前，也就是方腊大起义的最后关头，整个南方都已经乱成一锅粥，各地小毛贼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曹成他们初次南下，结果就遇到一伙小毛贼拦路抢劫。正在危急的时候，碰到一个十三四岁的放牛娃经过，凭借手中的一根竹竿，把两百多毛贼打得落花流水。 毛贼狼狈逃窜，曹成他们转危为安，自然要感谢仗义出手的放牛娃。双方通名报姓，原来这个放牛娃叫做杨再兴，父母已经死了两年了。 既然杨再兴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曹成提出结拜为兄弟，自然是一拍即合。 恩大莫过救命。 曹成是闯荡江湖的人，出手也很大方，当即在舞阳县吴城镇买下一座院子，还请了两个佣人照顾杨再兴，另外留下一百贯铜钱作为生活费。 曹成他们兄弟继续南下，杨再兴突然有了一笔钱，还有自己的宅子，当然不可能继续给大户放牛。 经过多方打听，杨再兴跑到蕲州才找到一个老铁匠，用五十贯打造了一杆怪枪，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龙舌凤尾枪。 一年半以后的一个晚上，曹成浑身是血来到舞阳县吴城镇找杨再兴：“五郎，为兄的货物在大别山以南被人劫了，你二哥和四哥当场战死，六十多庄丁只剩下十三人，我专门赶回来找你商量。” “大哥，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杨再兴已经十四五岁，考虑问题也开始有了脉络：“贼子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大概有多少人？” 曹成点点头：“查清楚了，就是荆湖北路应山县的金琮，据说是荆湖北路魔教的分舵主，手下教众五六千人，你三哥还在带人跟踪。” 杨再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曹成回到老家另外调集两百壮丁，并且给杨再兴弄了一匹好马，然后杀向大别山，从此踏上了江湖路。 在应城，杨再兴匹马单枪挑了魔教分舵，分舵主金琮孤身逃命，所有的货物全部找到，而且魔教分舵的财物也便成了战利品。 两位兄弟被杀，这个仇恨实在太大了，曹成自然是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大江（长江）北岸。金琮跳江逃命，他的坐骑大白马变成了杨再兴的战马。 经此一战，铁枪杨再兴的名头威震大江南北，曹家的生意再也无人敢动。 听到这里，李宪不由得叹息一声：“原来你们和明教还有仇怨，那就怪不得了。” “不错！”曹成老脸一红：“我今日出面唐突弟妹，实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 李宪知道曹成搞错了对象，“弟妹”指的就是韦冬宁，但这一时间解释不清楚：“曹大哥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分青红皂白给一个泼皮出头？” 曹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不是要为那个泼皮出头，不过是找个由头而已，实际上弟妹她们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得到消息。说实话，我是看上了弟妹她们的那些宝马。没想到不仅弟妹厉害，孟威兄弟更加厉害。” 李宪点点头：“河南无马，倒也能够理解。” 没想到曹成直接摇头：“只要有钱，宝马还是能够慢慢买到的。只不过事情紧急，所以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 李宪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有人想图谋曹家庄不成么？” “那倒不是。”曹成继续摇头：“虽然没有人图谋曹家庄，但是大仇人金琮又出现了，而且就在附近不远。只不过他这一次带过来的全都是马队，而且有四百多骑。我和再兴兄弟反复推敲，既然金琮敢再次出现，说明有了充分准备。如果没有一支马队，根本不能报仇，所以才会想到抢弟妹的战马。” 李宪越听越糊涂：“金琮不是已经逃过大江，怎么又到了这里？” 曹成有些无奈：“无涯子大撒绿林贴，据说魔教分教主钟相在鼎州（今常德武陵）也接到绿林贴。金琮突然出现，很可能就是钟相派过来打前站的。我们都明白，魔教下面起码都有数十万人。如果不能在钟相赶到之前干掉金琮，今后就没机会了。” “我本来想寻找奔雷剑杨春想办法，可是最近大半年都没再见他。前不久，他的浑家安九娘来过一次，也说不清杨春最近在什么地方，让我们都摸不着头脑。这世界上，还有浑家不知道自己男人行踪的吗？所以我怀疑她是推搪之词。” 李宪心中暗笑：尼玛，杨春和安九娘是老子血手党的正副队长，他们的行踪属于绝密。安九娘当然知道杨春在什么地方，但绝对不可能告诉外人。 “曹大哥误会安九娘了，她并没有说假话。”李宪赶紧解释一番：“我前不久命令杨春办一件事情，安九娘那个时候在这里活动，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她。曹大哥，我有个疑问，你们都搞不定的事情，找到杨春又能如何呢？” 曹成突然笑了：“杨春虽然剑法惊人，但是对抗马队还是不行的。李兄弟可能还不知道，卷山寨大寨主安重，是安九娘的嫡亲大哥。二寨主罗谦本来就是江湖中人，原来是五虎寨的，被女真鞑子攻破山寨之后流落到此。” “罗谦是杨春过命的朋友，他手下有两千四百精锐马队。我和杨春也是多少年的朋友，只要杨春出面，肯定能够请罗谦出手。只要有了他那两千四百铁骑，就算钟相过来一万人也是白搭。” 李宪心道：杨春和罗谦有狗屁的过命交情，没见到老子之前他们都不认识。罗谦是根据老子的命令秘密转移到此地，什么狗屁流落到此，都是糊弄外人的说辞。 心中念头电转，李宪还是明白了一个问题：曹成和杨再兴知道卷山营秘密基地，说明杨春对这两个人没有完全保密，这是为什么呢？ 李宪仔细斟酌词句，生怕搞露馅了，让杨春今后无法做人：“曹大哥，杨春是我兄弟，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多问。我就有点怀疑，你如何确定杨春一定能够说服罗谦那个土匪出面帮忙呢？” “安九娘的大哥安重原本是一个石匠，这个我早知道。他从京城搬到此地，本来是为了过平静的日子。如果罗谦出面和明教结下死仇，卷山寨今后就永远不得安宁，难道他们没有考虑过吗？” “我来说。”杨再兴终于放下酒碗：“要说杨春大哥，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识。在马上他打不赢我，在地上我打不赢他。后来把话说开了，才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所以我和杨春大哥一个头磕到地上，他就是我的本家长兄。” “说实话，追魂枪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让好多人心里都跃跃欲试。如果不是因为曹大哥发现了金琮的踪迹，我前几天可能跟着嫂子安九娘去寻找杨春大哥，然后让他带着我去找你比试枪法。” 李宪一听杨再兴居然要找自己比试枪法，顿时头皮都发麻：“我这个追魂枪的名头，是江湖朋友故意弄到我头上出洋相的。如果仅仅是比试枪法，我打不赢你。” 实际上李宪的心里话是：除非老子得了神经病，而且自己不想活了，才会和你这种猛将比试枪法。 不过，李宪还是明白了一点：“既然再兴兄弟和杨春已经是磕头的兄弟，看来罗谦那个土匪出兵帮忙，是很有可能的。” 没想到杨再兴摆摆手：“没那么简单，如果我不答应一个条件，还是不行的！” 第0654章 赠宝马，杨再兴归心 奔雷剑杨春，是李宪在偃师虎头山庄认下的一个兄弟。是真正的江湖兄弟，既没有磕头，也没有烧香，却变成了生死不渝的兄弟。 杨春年长一岁，所以自称大哥，把李宪叫兄弟。整个飞狐军数万人，把李宪叫兄弟的只有杨春，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如此放肆。 当大哥就要有当大哥的样子，所以奔雷剑杨春行走江湖的时候，除了完成本职工作之外，也很注意给兄弟李宪网络人才。 罗谦率部秘密南下卷山，杨春和安九娘在暗中注意各方动态，对于那些居心叵测之徒，总会给予适当的教训。 凡是准备对罗谦不利的官员，都收到了警告信。凡是准备对罗谦用兵的官员，最后干脆掉了脑袋。正因为如此，罗谦的两千四百铁骑，才能平安抵达卷山寨。 为了查清楚卷山寨周边的隐形威胁，杨春和安九娘对曹家庄秘密盯防过很长时间。 有一天晚上，杨再兴正在野地里练习枪法，结果让暗中经过的杨春大吃一惊。 老话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卷山寨附近居然有杨再兴这种厉害人物，罗谦那个土匪头子绝对不是对手。居于这种认识，杨春最开始的念头，就是把杨再兴暗杀掉，防患于未然。 结果安九娘不同意：“大哥，你是如何跟随公子的？如果公子和你这种想法，当初在虎头山庄的地下密室，他就把你给杀了。我看这个小家伙虽然枪法惊人，但也不失为一条光明磊落的好汉。既然如此，你杀他干什么？” 爱情的力量可以摧毁一切，从古到今概莫能外。 安九娘一番话，杨春不能不重视起来。 但是，大宋的各大农庄，都有联防剿匪的责任。一旦曹家庄接到上面的命令，必须出兵对付卷山营的话，杨再兴实在太厉害，对罗谦的卷山营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这个问题也必须解决。 有一天，杨春带着安九娘来到灞陵桥镇的三英客栈，三杯两盏之后，杨春大发酒疯，自然就惊动了曹成。 曹成不过是横练功夫厉害，说到底就是一把子力气。结果被杨春三拳两脚打倒在地，只能回家搬救兵。 救兵没有别人，只能是小兄弟杨再兴。 杨再兴虽然枪法无人能敌，但是拳脚功夫却不是杨春的对手，打到最后两个人都不服气，于是决定挑灯夜战，并且规定比试三场定胜负：拳脚功夫、短兵器功夫、马上功夫。 杨再兴初出江湖，而且脾气耿直火爆，怎么可能是杨春这种老奸巨猾的对手？ 毫无意外，杨春第一场的马上功夫输了，但是他的拳脚功夫胜了，剑法和暗器功夫也胜了。 最终结果：杨春2：1战胜杨再兴。 大丈夫一言九鼎，输了就输了。 杨再兴按照约定和杨春续年庚，结果两个人都姓杨，五百年前是一家。杨春大十岁，理所当然就是兄长。 父兄父兄，长兄代父。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这不是开玩笑的。 杨春直接拿出长兄的派头：“我说兄弟，你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行的！方今天下大乱在即，正是英雄辈出，建功立业的时候，你窝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父母。好男儿志在四方，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多少大事还等着你去做！” 接下来，杨春就开始忽悠。从追魂枪的来历说起，说到萧姵十三岁战死，萧芸娘身中四箭死战不退，李宪千里大迂回打垮完颜婆卢火。 少年都有英雄梦。 杨春把各种经过说得跌宕曲折，惊心动魄，具有极大的诱惑力。杨再兴作为不世出的一员虎将，驰骋疆场是他的夙愿，当时就动心了。 杨春话锋一转：“兄弟，卷山寨的二寨主罗谦和为兄是过命交情。他此前是土匪，幡然醒悟之后来到这里，那是要干大事的。按照兄弟你的本事，我可以让罗谦把两千四百铁骑交给你指挥，今后在疆场上叱诧风云，那才是横行天下的大丈夫！” 听到这里，李宪才知道罗谦出兵之前，杨再兴所说的要答应一个条件，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照奔雷剑杨春的想法，实际上是让杨再兴出任卷山营营长，罗谦从苍山带过来的两千四百骑交给他指挥。 杨再兴的龙舌凤尾枪，应该能够抵挡完颜赛古的莲托龙舌枪。卷山营的战斗力至少可以提升五倍，完全可以在大河两岸横冲直闯。 李宪在完颜赛古手中吃过大亏，不由得怦然心动。 可现在的情况很清楚，杨再兴并没有到卷山寨，说明他还没有最后决定。 “李大哥搞错了。”杨再兴摆摆手：“我已经答应杨春大哥，因为无涯子的绿林贴才耽误下来。曹家庄经过两年前的那次变故，二郎和四郎不幸阵亡，防御力量差了很多。如果金琮带人来袭，肯定挡不住的，所以我才没走。” “其实杨春大哥和曹大哥已经达成一致，曹家庄每年多余的粮食都卖给卷山寨，安重高于市场价全部收购。不仅如此，罗谦还拿出五十万贯放在曹大哥这里，请他帮忙不计数量采购粮食和食盐，所以我相信他是要干大事的。” 李宪明白了：“你既然已经答应出任卷山寨的马军统领，罗谦出兵保护曹家庄是没有丝毫意外的，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杨再兴有些不好意思：“曹大哥的想法是借兵，而不是让罗谦直接出面。” 李宪恍然大悟：如果罗谦直接出兵，外人很快就会联想到曹家庄的力量不行了。一旦罗谦把部队收回去，居心叵测之徒很可能卷土重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曹家庄突然出现一支精锐骑兵，而且是属于自己的骑兵，这样才能彻底震住宵小之徒。 “曹大哥，你挑选一名向导！”李宪随即扭头叫道：“吴小琴过来一下！” 吴小琴她们的女兵在另外一堆，闻言闪身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你稍等一下！”李宪从皮包中摸出独有的铅笔和一个小本子，借着火把光亮飞快地写了几句话，然后递给吴小琴：“带领你的小组跟随想到连夜出发，赶到郏城把这封信交给安九娘，快去快回！” 曹成直接把他的三弟叫过来：“李兄弟，你想干什么？” 李宪也不准备继续隐瞒：“既然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罗谦并不是土匪，而是飞狐军苍山独立团团长，他们来到卷山寨是我下的命令。我刚才给安九娘写信，是让罗谦立即抽调八百骑秘密赶到曹家庄。” “从今天开始，杨再兴就是飞狐军卷山营营长，暂时属于罗谦的苍山独立团编制，这八百骑就是他的亲兵，今后驻扎在曹家庄，所有的开支由我承担全部费用。一旦发生重大变故，杨再兴可以调动整个卷山营两千四百骑。” 说到这里，李宪对陈团说道：“去把我的战马牵过来。瞪什么眼睛？让你去就赶快去！” 金玉赤骝，是当初萧芸娘在牟驼岗马场亲自物色，第一猛将李奚骨降服的宝马，曾经跟随李宪纵横大漠。 “再兴兄弟，出门在外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匹金玉赤骝曾经跟随我征战大漠，立下过血汗功劳。它的爆发力强，耐力足，一日夜可以很轻松跑五百里。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跑八百里。今天送给你，让它随你立功去。” 李宪把缰绳塞到杨再兴手里，杨再兴仿佛还在做梦：“这，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宪心里难受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但还是故作豪爽：“他娘的，朝廷牟驼岗马场两万多匹战马，也只有这么一匹能被我看中，可惜跟着我糟蹋了。俗话说：红粉赠佳人，宝马赠烈士。金玉赤骝跟随再兴兄弟，和龙舌凤尾枪那才是相得益彰。马鞍桥上还有一张铁胎弓，也一并送给兄弟了！” 像金玉赤骝这种万里挑一的宝马，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你拿十万贯也买不到。李宪一出手就石破天惊，让在场的男女老少数百人目瞪口呆。 杨再兴足足愣了三分钟，突然醒悟过来翻身拜倒在地：“江湖盛传追魂枪义薄云天，杨春大哥也多次说起，我原来还不相信，甚至狂妄地想找你比试枪法。此刻我终于明白追魂枪三个字的含义了。公子在上，水里火里我杨再兴如果皱一下眉头，必定万箭穿心而死！” 一听万箭穿心，李宪顿时脸色煞白，气得暴跳如雷：“胡说八道！什么水里火里，什么万箭穿心？简直就是放屁！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更多的敌人，这是给你的第一条军令。如果你今后在战场上一味蛮干，老子定斩不赦，记住没有？” 李宪想想还不行，万一冥冥之中存在宿命，杨再兴突然和大股敌人遭遇，一个应变不及，又会变成固有的历史，那就麻烦了。 从皮包里摸出一个长条形皮套塞到杨再兴手里，李宪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在江湖上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半仙，人们传说我是九天玄女的再传弟子。这就是我的千里眼，在草原上可以发现五十里外大股骑兵扬起的烟尘，二十里之内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能够让你提前采取妥善的战术动作。” 为了这个杨再兴，李宪算是把自己的老本都赔进去了。 万里挑一的宝马也就罢了，好歹还有机会见到。千里眼可不一样了，是传说中神仙才有的东西，顿时全场惊呼失声。 杨再兴的手都开始颤抖：“千里眼？” 李宪点点头：“是的，人们都这么说。实际上在二十里之内的效果最好，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 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要恭贺杨再兴同时得到两件宝贝，所有人纷纷起立敬酒。 恰在此时，一条黑影从天而降，就落在李宪和杨再兴身后！ 第0655章 谋反制，杨春献计策 杨春突然现身，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韦冬宁作为李宪身边目前的一高手，也被杨春神出鬼没的身法震撼了：“你的轻功这么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杨春摆摆手：“你们是因为喝酒聊天，没有对外警戒，所以我才能摸进来。我最多和韦十娘差不多，你们四大护法我还是力有不逮。” 杨春的到来，最高兴的自然是杨再兴，因为他毕竟才十六七岁，所以赶紧献宝：“大哥你看，公子把他的宝马和千里眼都送给我了。我没有推辞就收下了，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你尽管收下。”杨春反手指了指背上的宝剑：“看见没有，皇上赏赐的尚方宝剑，他仅仅看了我一眼，就送给我了。你要知道，我那个时候是去杀他的。要说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追魂枪这个兄弟。” “燕山南北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追魂枪对自己人巴心巴肝，只要弄到一件好东西，他绝不会自己留着，肯定送给身边的兄弟了。老话说得好：知己知彼，将心比心。我杨春就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服他。” 李宪递给杨春一碗酒，同时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有这么在外人面前吹嘘自己兄弟的吗？也不嫌害臊。”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杨春接过碗一饮而尽：“你们不用派人过去了，八百骑兵天亮之前分批赶到，会在你们白天比武的草地上集结，再兴等会儿先过去，尽快熟悉那些人才能发挥作用。这下曹大哥不用担心了，八百骑对外就是曹家庄的人。” 有了杨春的这番话，曹成终于彻底放心，晚宴也是尽欢而散。 所有人都能休息，李宪却不行，因为他知道杨春过来必有要事，而且是刻不容缓的重大事情。 杨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实际上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原来，李宪决定南下救援杨琼的时候，突然启用落霞观二代弟子的大师姐齐曼丽，一共交给她两个绝密任务。 第一，一旦得知女真鞑子在平州集结兵力，马上通知雄州榷场护卫统领达奚虎，保护国舅爷王元及其所有财产撤到蔚州境内，对外宣称国舅爷王元被女真鞑子劫走。 第二，让她去做好准备，到时候把傅察抢回来，并且送回飞狐县城阁院寺方丈室软禁，等李宪回去以后再处理。 李宪最开始计划的这两件事情，是让奔雷剑杨春执行。后来齐曼丽的表现赢得了李宪的信任，杨春和安九娘终于获得解放。 河南是杨春土生土长的地方，上一次配合李宪演戏，跑遍了汴梁、洛阳，他对河南对各方面的情况都非常清楚。 李宪既然要南下，当然需要帮手，杨春和安九娘才会秘密南下打前站。后来滏山营营长董捷传来安九娘的急信，卷山营这边果然出现了意外。 董捷离开的时候，李宪让他给安九娘转达一条命令，也就是杨春未来的工作重点。 两个人坐在打麦场上，李宪才低声问道：“你这么急过来，不惜把自己暴露在外人面前，探听的情况如何？” 杨春摇摇头：“兄弟，你的判断完全正确，无涯子阴谋的确不小。神霄宫主王文卿是无涯子的徒弟，这次配合他演戏的目的，就是因为无涯子担心自己这么多年没有露面，缺乏必要的号召力。万一绿林贴没人听，那就是最没面子的事情。” “无涯子看准江湖势力的丑恶嘴脸，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之辈，肯定会竭尽全力争夺财宝。这样一来，对于江湖势力来说，也算是一举两便。既完成了绿林贴，又有可能得到一批财宝，所以来的人可真不少。” 李宪有些疑惑：“无涯子究竟想干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推选一个武林盟主，然后率领江湖势力围攻罗谦的卷山营吗？” 杨春继续摇头：“针对罗谦的卷山营是肯定的，你没有到卷山寨去看过，那个地方果然非同一般。安九娘的大哥安重也不是一般的人物，眼光非常人可比。他买下来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一座煤矿和一座铁矿。” “安重用了三年时间考察，才决定把所有的钱拿出来购买山地，又招揽几十个石匠、几十个铁匠，实际上就是要开矿。经过五年的时间，目前已经有了一个煤矿坑、一个铁矿坑。罗谦过来以后，承担了防御任务。” 李宪大吃一惊：“安重居然就地炼铁？朝廷一旦知道，肯定要大举围剿。” 杨春微微一笑：“他炼铁又不卖，居然全部储备起来。说得不好听，安重是居心叵测。说得好听一点，安重其志不在小啊。” 李宪越来越糊涂了：“弄出来的东西不卖，安重哪来的这么多钱给别人开工钱？” 杨春压低嗓子笑道：“安九娘会刀法，而且是最难学的双刀，难道是天生的么？据我的观察，安重的刀法即便不算第一流的江湖好手，那也不可轻侮。后来我才知道，安重在汴梁城当石匠的时候，只要是欺负过他的官吏，当天晚上家里必定被盗。据说大内总管李彦家里，都被他偷过三次。” 李宪终于服气了：“外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安石匠，居然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佩服佩服！无涯子下死手对付罗谦的卷山营，难道就是要霸占矿山么？” 杨春终于肯定的点点头：“说来也是怪事，安重开采出来的铁矿，炼铁的时候烟囱内壁上凝结出许多硫磺，这玩意儿是道士最需要的东西。还有，神霄派为了扩大自己在民间的影响，平时需要给周边百姓一些甜头，偶尔还需要修桥铺路，当然需要大量的金钱。安重的卷山寨炼铁可以卖钱，还能得到硫磺，而且不用买煤，一举三得的便宜，谁不喜欢？” “废话！”李宪笑道：“不光道士喜欢硫磺，老子也喜欢。晴天霹雳、掌心雷、地狱之怒，这些东西都需要硫磺。只恨数量太少，绝对不会嫌多。” 杨春一摆手：“兄弟，这些事情暂时不说了。我发现一个好机会，所以才连夜赶来见你。” 李宪精神大振：“什么机会？” 杨春对李宪耳语道：“无涯子把高手都带到伏牛山龙潭峡，崆峒山道场里面只留下一百多三代弟子。既然他们苦心孤诣要对付罗谦的卷山营，我们为何不来一个釜底抽薪，首先把他们的老巢打个底朝天？” 李宪没有直接表态：“王文卿的车队走到什么地方了，未来的行程如何？” 杨春神情严肃起来：“我们的机会就在这里，王文卿明天可以赶到许昌，两天后赶到襄城，最快也需要五天才能回到崆峒山道场。” 李宪还是没有表态：“你做出突袭崆峒山道场的依据，仅仅是因为无涯子把高手都带走了么？” 杨春一脸诡笑：“当然不是！你的老朋友来了，绿林大会肯定要出问题，无涯子很可能栽一个大跟头！” 李宪大吃一惊：“谁来了？” 杨春呵呵大笑：“你那个十全十美的老朋友，居然要收编罗谦的卷山营，还要给罗谦一个伏牛山分舵主的名分，后来听说是你的部队才罢休。既然明教大举南下，我看无涯子要吃大亏，因为明教的鼎州分教主钟相也来了。” 明教光明右使刘不全、光明左使方七佛，他俩在河东秘密组建白莲教，未来必将给完颜宗翰制造极大的麻烦。河北分教主杨江失败之后，明教鼎州分教主钟相开始蠢蠢欲动。 按照历史记载，靖康之耻发生的时候，杨幺带领一支人马北上勤王，结果被昏君赵佶勒令立即返回。 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朝廷防民胜于防川，对明教还是不信任，也看不出缓解矛盾的态度，从而埋下祸根。腐朽的大宋亡国实在是天意，人力根本无法挽回。 明教集中河东、江南的势力来到河南，神霄派自作聪明，结果惹祸上身，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李宪点点头：“方腊、杨江先后失败，神霄宫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明教和神霄宫势不两立。明教河东分教、江南分教同时到场，肯定是来者不善，此刻的确是偷袭崆峒山道场的好时机。你看需要多少人？” 杨春摇摇头：“对付江湖势力，人多是没用的。他们一个个腿脚灵便，对地形极为熟悉，一旦受惊逃散，神仙都追不到。我看韦冬宁带领的落霞观女弟子，就足够应付偷袭行动。不过，如果要把崆峒山道场的东西搬走，可能需要一支人马接应。” 李宪摇摇头：“偷袭一个大门派的总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神霄派虽然是一个暴发户，但是他们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崆峒山里面究竟有什么特殊防御措施，目前还没有头绪。如果现在就安排一支人马接应，搞得不好就会打草惊蛇。” 杨春顿时就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没说放弃这个机会。”李宪冷声说道：“我从来不是被动挨打的性格，神霄派居然想图谋老子的基业，不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那对不起老天爷。但是你要记住，心急手不急。” 杨春毕竟不过是一个江湖人，对于战略战术是个门外汉：“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微微一笑：“你现在回去集中你手下的兄弟们，对崆峒山周边进行秘密摸底，但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我明天一大早带人离开曹家庄，并且继续南下叶县，让有心人误以为我是准备赶到伏牛山。但是我会在鲁山县突然掉头向西，然后折转身向北直扑空峒山。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第0657章 见牛人，李宪生失落 李宪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陈团带领先头小组出发之后，李宪带领女兵随后跟进。 李宪前一世毕竟战略侦察兵，对于复杂地形有特殊的敏感。陈团走两次回头路的时候，李宪却找到了一条不需要翻越主峰的通道。 没想到中间的女兵和孟威的后卫都通过了，结果始终找不到陈团的先头部队。这一下所有人都着急了，还以为陈团出了什么大问题，只能原路返回寻找。 就在大家摸门不着的关头，天上掉下两捆柴禾。如果不是李宪当侦察兵养成的危机意识，还有韦冬宁等人武功过人，很可能被柴禾砸死不少人。 天上下雨下雪，甚至掉馅饼都可以理解。但是天上下柴禾，这实在是很少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幸亏韦冬宁还有一个望远镜，结果发现半山腰居然有人往上爬，却没有看见陈团。 李宪把散落一地的柴禾仔细看了一遍，顿时发现了问题：“这些柴禾都是刚砍下来的，说明上面有砍柴人。砍柴人连辛辛苦苦砍下来的柴禾都不要了，说明遇到了极大危险。其他人原地警戒，冬宁和我上去看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陈团和砍柴的汉子已经拼到脸冒青筋。因为地势的关系，陈团这边虽然还有几个人，却没有插手的地方。 再说了，陈团也没有落下风，只不过打了个旗鼓相当。主要是因为每一下都是硬碰硬，两个人的体力消耗极大，所以显得非常危险。 听到李宪叫停的声音，陈团赶紧往后一退，给李宪让出位置。 李宪来到平台上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长发披肩，浓眉大眼，上身就穿了一件背心式的坎肩。下身穿着看不清颜色的长裤，脚上一双草鞋。 “这位大哥，实在是对不起，我这个小兄弟憨头憨脑的，给你添麻烦了。在下李宪，带兄弟给你赔罪了。” 李宪这番话说得非常诚恳，没有装模做样的成分。因为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在这么陡峭的地方，的确应该让挑担的人先走。陈团逼得人家把柴禾都扔了，肯定是他的不对。 伸手不打笑脸人，砍柴汉子虽然满脸不痛快，但还是抱拳说道：“谁都不能怪，只怪我们这里山路太难走。事情已经过去了，李大官人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我牛皋一介贫民，每天砍柴养活老娘和妻儿，可当不起赔罪两个字。” 俗话说：时穷节乃现，乱世出英雄。河南是国破家亡的“靖康之耻”发生地，自然是牛人辈出的地方。 昨天刚刚见过千古猛将杨再兴，今天居然就遇到了另外一个大牛人：牛皋。 来到这个时空快三年，各种牛人李宪见得太多，已经快麻木了，但是牛皋这个名字，还是让李宪心头一震。 杨再兴固然勇猛，但因为出身草莽，缺乏家族传承，属于“不学无术”、“好勇斗狠”的范畴。作为先锋临阵挫敌，给敌人一个下马威，杨再兴是不二人选。 牛皋就不一样了，他属于猛张飞一类的人物，外粗内细，精明过人，而且对战阵不陌生，属于大将之才。他父亲生前是“射士指挥”（相当于弓箭队百夫长），和大夏国作战阵亡。牛皋有父亲的传承，对强弓硬弩有天赋。 后来的岳家军之所以能够威震天下，就是因为岳飞有张宪、牛皋两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前锋还有杨再兴（后来是岳云）临阵破敌。张宪、牛皋、杨再兴组成一个铁三角，构成了岳家军的基本格局和战斗风格。 蔚州追魂枪李宪义薄云天的大名，可谓是江湖皆知。“李大官人”四个字，李宪听起来已经非常陌生了。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牛皋，压根儿就不知道“李宪”何许人也，所以才会有李大官人这么个敬而远之的称呼，李宪心头不由得生出一种失落感。 人家对你完全陌生，自然就会产生足够的警惕，更谈不上什么好感。牛皋虽然礼节周到，但是语气之中还是有极大怨气，傻子都能听出来。 别人不认识自己，甚至都没听说过，好多话就没法出口。牛人当面却无法套近乎，李宪的郁闷心情可想而知。 一行人来到山脚，李宪命令陈团亲自把散落到四处的柴禾收拾起来，而且要找山藤重新捆好，任何人都不准给他帮忙。 李宪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牛大哥，我们一路走来都是密林。你为何舍近求远，翻山越岭去砍柴？” 看见陈团撅着屁股帮自己干活，牛皋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微笑：“难怪李大官人有此一问，这是我爹爹在世的时候，给石牌寨定下的规矩。各家青壮进山，必须到二十里之外的大山里面打猎砍柴。” “附近的虽然柴禾更多，却是专门留给那些年老体弱的人家。我作为石牌寨力气最大的人，当然要走最远的路。你们刚才看见的那条小路，就是我亲自弄出来的，大家称之为登天梯，这条路只有勇力过人者才敢走。” 山民淳朴，细处见大。 石牌寨的百姓能够始终如一，严格遵守“青壮走远路，邻近给孤弱”的祖训，自然就会形成一种向心力。难怪后来牛皋振臂一呼，就能够聚齐一支六百多人的军队，两次打败完颜宗弼（金兀术）。 听了牛皋一番话，李宪马上就有冒汗的感觉。 二十一世纪的不肖子孙急功近利，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哲学，甚至疯狂地坑蒙拐骗、制假害人，把老祖宗的道德教诲全丢到爪哇国去了。 严禁交浅言深，这是行走江湖的一个铁律。 牛皋根本没有听说过追魂枪李宪，李宪又找不到另外的话题，也就没有办法交谈下去。 就这么撒手而别，李宪有些不甘心。自己总要做点儿什么事情，今后才好再次见面。 想到这里，李宪扭头叫道：“冬宁，陈团这个混小子少不更事，耽误了牛大哥许多功夫。按说我们应该到石牌寨给老夫人磕头赔罪。可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让大家把身上搜一下，把所有的银两拿出来，请牛大哥给老夫人买点儿东西，也算我们这些人的一点孝心。” 一百多人身上全部搜干净，最后也只有一百四十多两散碎银子。 李宪带出来的人当然不会这么穷，在青云寺的时候，每个人都带了一百两银子，合起来就是一万多两，可都在战马身上挂着，并没有在身上。 一百四十多两银子，可以折换成六百贯铜钱。一个中等农户家庭，一天的开支不到两百文。六百贯铜钱，相当于普通农家六七年的生活费，属于一大笔财富。 “牛大哥，虽然你对我抱有戒心，但我对你一见如故。你不用推辞，我们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这些银两来路绝对没问题。再说了，银两不是给你的，而是我们这些人对老夫人的一番孝心。如果你不收下，那就是逼着我们登门给老夫人磕头。” 朝廷自古强调以仁孝治天下，“孝”字具有无穷威力。 李宪强调是给老夫人的孝敬，并非普通赔罪的举动。牛皋最后也不敢推辞，只能再三拜谢之后小心收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牛皋终于表现出了自己对客人的关心：“李大官人，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为何出现在深山老林里面？” 突袭崆峒山是绝密行动，这个肯定不能说。 李宪说出来的是另外一番话：“说来不怕牛大哥笑话，我们本来是想抄近路赶到北面的汝州城。没想到忘记了欲速则不达的古训，加上人生地不熟，结果在山里面迷路了。不然的话，我的小兄弟也不会和牛大哥发生争执。” 牛皋大点其头：“李大官人说的是，这一片大山，如果不是本人地人的话，一旦进来就像到了迷宫，想走出去可就难了。既然如此，我送你们一程，免得又迷路了瞎耽误工夫。” 有了地头蛇当向导，一路上果然极为顺利，根本不需要翻山越岭，穿过一道峡谷就已经走出大山。 日落时分，牛皋终于停下脚步：“李大官人请看，翻过前面那个山垭，就是崆峒山东侧官道，可是直达汝州城。按照你们的脚程，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翻过去，那边有一个镇子。如果你们不想住客栈的话，有一座破败的龙王庙，里面没有香火道人，到能够住下百人。再次代表老娘感谢大家的一番心意，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 “慢着！”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牛大哥，我夜观星象，河南地界今年必有刀兵之灾。鲁山县地处要冲，未来两年之内必然遭遇兵乱，希望牛大哥早作准备。北面的卷山寨大寨主安重是我的朋友，他手下有一支护寨队。为了老夫人的安全，到时候牛大哥最好把老夫人和妻小提前搬过去。” 牛皋脸色一变：“卷山寨的事情我听说过，神霄派的老神仙说那里有歹人，号召各村寨加强联防，以防发生不测之祸。” 李宪摇摇头：“牛大哥，人云亦云是不对的。如果你有时间，可以亲自到卷山寨去看看。到底谁是歹人，自然一清二楚。安重原来是东京汴梁的一个石匠，他在这里买了一块地，把全家都搬过来定居，仅此而已。” 牛皋有些不相信：“果真如此？” 李宪伸手一指身边的韦冬宁等女兵：“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安重的妹子平时就和她们在一起，你看她们是歹人吗？” 牛皋突然咧嘴古怪地一笑：“这些小娘子都像仙女，怎么可能是歹人？如此看来，李大官人此行必有深意。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请你们到寨子里歇息一宿。好了，祝你们马到成功！” 第0658章 擅做主，韦冬宁冒险 每个都有自己的缘法，强扭瓜的不甜。 牛皋从来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追魂枪，自然不可能“纳头便拜”。 牛人自己撞到怀里，居然没有忽悠到手，李宪有些遗憾，但现在都要抛到脑后，因为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根据牛皋的指引，李宪等人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三更天的时候翻过山垭找到了龙王庙。 杨春手下的三个兄弟都是江湖上的“鸡鸣狗盗之徒”，化装成要饭的叫花子，在龙王庙当坐探。 坐探对李宪说道：“公子，此处距离崆峒山已经不到五里路。我们已经在此观察了三天时间，现在有个问题很难解决。杨春还在秘密查探，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办法。” 李宪皱着眉头问道：“什么问题如此棘手？” 坐探似乎心有余悸：“神霄派是在广成子修炼山洞基础上扩展而来，最主要的殿堂就是逍遥观。逍遥观建在悬崖峭壁的半山腰，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一条小路上去。宽度两尺的台阶路，仿佛紧贴在悬崖峭壁上。只要脚下打滑，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更糟糕的是，其它三个方向都是垂直的山壁，绝顶高手也无法上去，唯一的进山通道就是一条峡谷的东面开口处。但是这个峡谷极窄，一个拐角处只有六丈多宽。恰恰就在这个地方，神霄派横跨峡谷修建了一座牌楼，上面有一个老道看守。” 谁都知道神霄派的老巢肯定不好整，但也没想到会如此险峻。 李宪虽然心中吃惊，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你们做得很好，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等天亮以后我亲自去看看，然后决定怎么办。” 大家辛苦了两天两夜，三个坐探都是杨春搜罗来的江湖好手，他们自告奋勇承担龙王庙夜晚的警戒任务。 次日天蒙蒙亮，大山之中白雾弥漫，看什么都不真切。 李宪命令杨琼在龙王庙坐镇，由一个坐探当向导，他带着轻功更好的韦冬宁、武元春悄悄溜了出去，要核实一下坐探所说的情况。 经过半个多小时快速赶路，李宪等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孤立的小山头，当向导的坐探伸手一指前方：“公子请看，下面就是那条峡谷最窄的地方。神霄派利用两侧山壁上突出的岩石做桥墩，修建了一座跨峡谷的门楼，里面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牛鼻子。” 韦冬宁接口说道：“这位兄弟说的没错，果然有一个老道在上面，正对着东方打坐调息。而且只能从门楼下面进去，其他的地方都是笔直的山壁，上面似乎还长满了青苔，根本无法借力飞渡。” 李宪扭头一看，原来韦冬宁拿着望远镜在观察。 “雾蒙蒙的看不清，把望远镜给我瞧瞧。”李宪接过望远镜一看，原来真是一座牌楼，上面三个红色大字：朝天门。 牌楼利用两侧突出的岩石作为基础，呈拱形修建了一座实际上叫碉楼的东西，进山的唯一小路就从牌楼底下穿过。牌楼门口有一个小平台，果然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在打坐。看样子，似乎比无涯子的年纪还大。 李宪心道：“我虽然没有练过武，但也听说不少。修炼内功的人，年纪越大，就越是老而弥坚，功力更加精纯。杨春说神霄派的高手都出去了，简直就是胡说，这下把老子也陷进来了。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看见白胡子老道的一瞬间，李宪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在脑海中翻腾起来，两个巨大的疑问油然而生： 第一，昏君赵佶突然大方起来，让李纲亲自传诏，加封自己为大德仙师，刚开始李宪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后来遇到武元春才搞明白，这个称号原来属于神霄宫主王文卿。 因为梁师成和王黼打通自家院子的围墙私通，不对，应该是私底下狼狈为奸，居然想废掉太子赵桓，把三皇子赵楷扶持上位。这样一来，梁师成和王黼就有了“从龙之功”，可以享受万世荣华。 为此，神霄宫主王文卿想出一个制造“祥瑞”的办法，就是王黼家里的一座亭台柱子上面，突然出现千年灵芝。 千年灵芝啊，乖乖了不得，预示着大宋起码还有一千年国运。这么好的祥瑞从天而降，那可是老天爷的眷顾，昏君赵佶能不高兴吗？当然要看看。 搬别人的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梁师成、王黼、王文卿这些奸贼。 没想到武元春适逢其会，在里面大搞一通手脚，结果几个奸贼阴谋败露。 下面的臣子居然把自己当猴耍，昏君赵佶就算再不要脸，那也会龙颜大怒。梁师成、王文卿被疏远，王黼被责令辞职。 那么问题来了，昏君赵佶大张旗鼓，公开授予李半仙大德仙师的称号，难道这是什么好心肠吗？ 树要皮，人要脸。属于自己的头衔居然被别人抢去了，神霄宫主王文卿能够善罢甘休？不想办法把脸面找回，今后还在江湖上混个什么劲？ 李宪心里哀叹一声：“老子太自以为是了，忘记了宫廷之中无正义的古训。昏君赵佶又给老子使阴招，这一招隔山打牛，就是想让我和神霄宫拼个你死我活。不管最后谁死了，都是朝廷除掉祸害，对昏君赵佶的‘仁善’都没有丝毫影响。” 第二，神霄宫主王文卿的头衔被撸了，他当然知道追魂枪李宪来到了京城。想当初，王文卿的四个核心弟子被杀，六师叔林长捷也被杀，这种血海深仇藏在心中，永远也无法消除。 但是，一直到现在为止，神霄宫主王文卿都是引而不发。无涯子把高手都带出去了，崆峒山这里好像没有丝毫防范。那么，王文卿和无涯子心里在想什么呢？ 李宪相信，不管神霄派的牛鼻子心里在想什么，肯定都不会有好事。 居于上述判断，李宪担心眼前的崆峒山，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 想到眼前很可能是个陷阱，李宪马上决定撤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有必要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这是侦察兵执行任务的基本信条。 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滚，那才是侦察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侦察兵，那是彻头彻尾的莽夫。 想到这里，李宪回过神来刚要说话，发现身边居然只剩下武元春。刚才想问题太投入，韦冬宁和那个向导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此刻的武元春趴在地上双手托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宪。 “你看着我干什么？”武元春的这个模样实在具有诱惑力，况且两个人原来还发生过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让李宪大感受不了：“他们到哪里去了？” 武元春依然紧盯着李宪并没有说话，只不过嘴角一歪，表示指明一个方位。 李宪顺着那个方位用望远镜一看，原来韦冬宁跑到另外一侧的山梁上去了。 李宪心里大惑不解：“元春，韦冬宁想干嘛？” 武元春答非所问：“小淫贼，我终于明白韦十娘和韦冬宁她们为什么对你死心塌地。你刚才沉思的时候，那种神态真的很好看。难怪有人说，男人用心做事的神态，对女人最有吸引力，连我都看入迷了。” 李宪听的头皮直发麻：“我问你韦冬宁干什么去了，扯那么远干什么。你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 武元春嘻嘻一笑：“荒山野岭，白雾蒸腾，多好的景色啊？况且我们孤男寡女，你未娶，我未嫁，难道不能说说悄悄话？” 李宪没好气地说道：“你前两天还说要当门主，今天又来这一套。现在大敌当前，你居然还有心思笑。赶紧给我说实话，韦冬宁到底想干什么？” 武元春撇撇嘴：“一副老气横秋的脸，不好玩。告诉你，韦冬宁刚才看见你皱眉头，知道你遇到了极大困难。韦冬宁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心疼你呀，所以决定帮你解决困难。” 李宪心里急得要命：“你可不可以说重点？自从你决定到我身边，那就是一个军人。军人就是有问必答，你这是在违抗军令，知不知道？” “你以为只要是个女人就跟你当兵啊？”武元春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幽云玉女派的门主，少给我摆这副嘴脸。我不是你的小兵，军令对我没用！” “你真是我的魔心！”李宪嘟囔一句，再也没有继续问话。 原来，李宪突然反应过来，韦冬宁不是一个性子跳脱的人，而且从来不自作主张。今天没有打招呼就擅自行动，肯定有特殊的用意。 武元春在这里好像是胡搅蛮缠，但是李宪知道她并非这样的人。她的性格高傲，不甘人下，总想干出一番大事，绝对不会废话连篇。 韦冬宁今天反常，武元春今天也同时反常，那也太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宪决定见怪不怪，甚至把眼睛都闭上了，武元春还以为他在闭目养神。 实际上这是李宪思考细节问题的习惯，闭上眼睛就可以减少外界的干扰，能够让所有细节在自己脑海中放电影。 李宪此前用望远镜看见了韦冬宁，她利用树林作掩护，施展身法攀爬一个制高点。 那是东北侧山梁的一个赤红色柱形孤峰，是和“朝天门牌楼”相对应的一个突出部，孤峰的顶端高于牌楼。 那种孤峰一般人是上不去的，但韦冬宁是江湖高手，而且还有李宪设计的爬墙虎作为辅助。 李宪现在唯一不清楚的是，韦冬宁费尽心力攀爬如此危险的地方，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正常情况下，韦冬宁让武元春留下，肯定有所说明。可现在武元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李宪怀疑韦冬宁和武元春在唱双簧。 恰在此时，武元春低声叫道：“琢磨什么呢，赶紧做好准备！” 第0659章 出变故，奔雷剑送信 韦冬宁对江湖事务不熟悉，并不代表她的智力有问题。 智力有问题的人，绝对不可能变成武功高手。韦冬宁刚好就是为数不多的江湖高手之一，说明她兰心慧质，聪明绝顶。 自从来到李宪身边，耳闻目染全都是战略战术和阴谋诡计，韦冬宁平时话不多，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琢磨，实际上比一般人进步更快。 李宪在观察门楼的时候，韦冬宁闲得无聊，就开始运足目力查看周边的环境。 门楼东北侧大概一百多米的山梁上，有一根赤红色的石柱，那真是一柱擎天。 更奇特的是，就这么一根石柱的顶端，居然长了一棵迎客松，仿佛一颗顶天立地的巨人，戴了一顶翠绿色的斗笠。 后世的男人都不喜欢戴绿帽子，可是这个赤红色的石柱戴了一顶绿帽子，韦冬宁觉得特别好看，所以吩咐武元春贴身保护李宪，她要过去看个究竟。 说韦冬宁冒死去看风景，这是开玩笑的，她的真实目的是突发奇想。 韦冬宁性子沉稳，不喜张扬。 因为还没有到实地去看过，不知道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否行得通，所以韦冬宁让武元春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李宪，免得空欢喜一场。 原来，韦冬宁首先用望远镜把附近扫描了一次，后来用肉眼又仔细看过一遍，于是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第一，韦冬宁目测赤红色石柱和牌楼之间的距离，自己的臂力应该足够了。她所说的够了，是指三石弓的打击距离。 第二，韦冬宁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是如果距离够得上的话，就把原定今晚偷袭神霄派的行动，提前到今天早晨。 韦冬宁跟随李宪从山西到漠北转战万里，李宪曾经多次发起偷袭行动，一般都选在晚上，很少在一大清早出兵偷袭敌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韦冬宁慢慢理解了各种战术。只不过因为她的性格内向，也少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 就像现在，牌楼上的那个牛鼻子老道，就不相信有人大清早来闹事，居然老神在在地进行晨练。 韦冬宁练武将近二十年，当然知道一个人在打坐的时候，如果突然受到巨大惊扰，很可能整个人气血逆行，严重的就直接废了。 还有一点，这个把手第一关的牛鼻子老道，都能够放心大胆修炼内息，说明神霄派的早课很可能是固定时间。就像当初在落霞观，鸡鸣五鼓，阴阳倒转的时候，所有弟子都要起来修炼内息。 正因为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韦冬宁认为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公子李宪平时强调的出其不意，很可能收到更好的效果。这才会冒着摔死的危险，全力攀登赤红色石柱，并且爬到了那棵迎客松上面。 经过一番目测，韦冬宁认为完全可以发挥三石铁胎弓的威力，所以命令那个当向导的坐探立即返回龙王庙，通知杨琼用最快的动作把大部队带过来。 飞狐军里面能够使用三石铁胎弓的女兵有不少，但是能够使用三石铁胎弓连续放箭的人，一共只有五个人，也就是韦十娘和四位护法。 她们可以把五石铁胎弓拉开六到八次，落霞观的普通女弟子可以把三石铁胎弓拉开五次。但这只能作为特殊手段，李宪没有给她们装备五石和三石铁胎弓。 李宪给韦十娘和四位护法装备的是三石铁胎弓，打击距离达到一百八十步；来自落霞观的其他女兵统一装备两石铁胎弓，打击距离一百二十步。 这一个特殊的女兵连，是李宪作为狙击手存在的，而且分布在朱雀军团各个营。 降低铁胎弓的拉力，就是要保持这批女兵连续放箭的能力，增加战斗的持续性。 武元春提醒李宪做好准备，是因为杨琼已经飞掠而来，说明主力部队马上就到。 “小淫贼，不怕告诉你，韦冬宁已经代替你下达战斗命令，偷袭神霄派的战斗就从现在开始！” 武元春话音未落，李宪就已经跳了起来：“情况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就如此匆忙采取行动，开什么玩笑？” 俗话说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恰在此时，云天之外传来咻的一声，正是箭矢的破空之声，说明已经有人放箭！ 李宪循着声音望去，刚好看见韦冬宁站在迎客松树冠上张弓搭箭。 一个江湖高手想练什么武技，比一般人厉害多了。 韦冬宁平时训练刻苦，所以一年多时间练成了一项绝技，也就是一次射出两支箭矢，而且可以同时对付两个目标。 就像现在，韦冬宁一口气连射三箭，六枝箭矢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几乎不分先后射向牌楼，把打坐的牛鼻子老道罩在其中。 嘣嘣嘣——峡谷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弓弦弹动的声音！ 李宪回头一看，顿时张大嘴巴合不拢。 原来，牌楼上的那个老道果然堪称高手，反应也足够快捷。察觉到箭矢破空之声，老道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翻身站起。 没想到杨琼指挥吴小琴的特务组、孟威和陈团的两个小组同时放箭，结果老道站起身来还没明白状况，刚好赶上一阵箭雨。 李宪看见那个老道从脖子上抽出一柄拂尘，一连卷飞十多支箭矢，可这没什么卵用。 韦冬宁本身就是江湖有数的高手，那个老道正面交手能否讨好还在两可之间。她利用三石铁胎弓居高临下打击，而且还是偷袭，老道应付起来就已经手忙脚乱。 孟威、陈团和八个女真族少年都是力大无穷之辈，他们十个人利用五石铁胎弓从下面仰射。这十个人射出的箭矢足以穿云裂石，江湖绝顶高手也不敢正面硬接。 再加上七十多张两石铁胎弓一轮齐射，老道即便是千手观音也忙不过来。仅仅支撑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老道已经被射成刺猬，一个倒栽葱从牌楼上摔了下来。 白胡子老道一死，进攻神霄派老巢的大门已经被打开，而且没有惊动其他人，韦冬宁的冒险之举奏效！ 韦冬宁擅自做主提前行动，居然一击奏效。白胡子老道从打坐修炼的状态被惊醒，连预警的声音都没发出去就被射杀。 韦冬宁的计策成功了，历史不谴责成功者。 李宪当然也没准备谴责，主要是没时间谴责。他需要因势利导，立即拿出应付眼前局面的办法。 “孟威、陈团，你们从飞狐县带出来的二十四人，都装备了五石和三石铁胎弓，现在立即到牌楼上警戒。无论是从谷外进来，还是从里面出去的陌生人，凡是不听警告者，一律射杀当场！” “坚守牌楼的人，由杨琼担任总指挥。吴小琴和刘菊仙的特务组，跟随我、韦冬宁和武元春行动，争取用最快的时间摸到逍遥观。现在时间紧张，而且事发突然，现在只能分头行动。” 要说人世间谁最不是东西？没有别人，正是该死的老天爷。 老天爷平时高高在上，你看不见摸不着。可一到关键时刻，老天爷就会出来显示自己的存在，让你措手不及。 李宪刚刚完成战斗部署，杨琼、孟威和陈团刚刚带领二十四人登上牌楼，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谷口冲进来一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飞狐军血手党统领，奔雷剑杨春！ 杨春还没下马就已经沉声喝道：“兄弟，事情彻底出了偏差，局面可能比较糟糕了！”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可胆大，有事不可胆小。 也就是说，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你一定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一旦事情已经出了，你就要保持绝对冷静，准备应付突发事变。 自己心中不好的感觉终于变成现实，李宪反而彻底放下心来：“大哥别急，天不是还没塌的吗？有什么话就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春来到李宪面前飞身下马：“伏牛山那边出了状况，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导致我们此前的设想全乱套了。” 李宪不明所以：“伏牛山那边的绿林大会出问题，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大哥为何如此惊慌？” “兄弟有所不知。”杨春摆摆手：“为了确保偷袭神霄派老巢不出意外，我的注意力都放在王文卿的车队行程上。可是前不久传来消息，伏牛山那边真的出了大问题，而且直接对我们造成了威胁。” 李宪眉头一皱：“大哥说来听听。” 随着杨春的讲述，李宪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了。 明教的湖广分教此次来者不善，分教主钟相带来九舵七十二坛，一共有精锐五百人。他们都是各坛、各堂里面的武功好手，放眼江湖谁也不敢轻侮。 原来，明教总坛下面的分教主，下辖九个分舵主，每个分舵主下辖九个坛主，每个坛主下辖五个堂主，每个堂主可以拥有五千教众。 如此算来，明教的一个分舵主，满编的时候可以达到二十二万五千教众，一个分教主就可以统帅两百万教众。 也就是说，管理明教弟子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各堂的堂主，他们对坛主负责，坛主对舵主负责，舵主对分教主负责。 江浙分教主方腊起义，两百多万教众瞬间成为席卷之势，和明教严格的管理层次是分不开的。 杨春最后说道：“河北分教刚刚覆灭，分教主杨江也战死了，明教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江浙分教主方腊、河北分教主杨江先后覆灭，朝廷认为明教肯定一蹶不振，无涯子觉得江湖上没有势力可以压制神霄派，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殊不知明教树大根深，没有人能够彻底覆灭他们。这一次的伏牛山绿林大会，神霄派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灾难就此发生。” 第0660章 伏牛山，神霄宫惨败 江湖中人，绝大部分都是见利忘义之徒。 神霄派作为茅山派分支，他们起于草莽，并没有什么底蕴。平时糊弄百姓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名利二字。 因为走了狗屎运，不明不白受到昏君赵佶的宠信，所以神霄派一夜飞黄腾达。神霄宫主王文卿的七大姑八大姨、乃至小舅子都被朝廷册封，享受皇家供奉，简直就是鸡犬升天。 神霄派一时风头无俩，大有睥睨天下之势。后世拼命吹捧王文卿，就是因为修道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从而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 神霄宫主王文卿，和太宰王黼、神霄宫使梁师成沆瀣一气，居然想废掉太子赵桓，扶持三皇子赵楷上位。这就触动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下场当然可想而知。 朝廷中最敏感的事情，就是皇家继承人的选择问题。在君主专制时期，家、国、天下三位一体。 对老百姓来说，无国就无家。但是对皇帝来说，无家就无国，因为天下就是他家的。 皇帝的家务事，天皇老子都不敢管，否则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宋徽宗赵佶虽然是个无耻的昏君，但是被别人当傻瓜一样玩弄，那也是不能忍受的。加上他的皇家厚黑学造诣颇深，绝对超越后世科学院院士的水准，堪称顶级专家。 李宪二次进入汴梁城，刚好处于朝廷中一个极为敏感的时期，结果又被昏君赵佶利用了一次，借以彻底削弱神霄宫在京城的影响力。 失去了皇帝的支持，神霄派头上的“活神仙”光环瞬间暗淡无光，在京城可就呆不下去了。 神霄派本来就属于草根骗子，糊弄愚昧的老百姓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既然不能扳倒太子，而且事情已经败露，继续赖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 无涯子、王文卿等人经过密谋，决定还是回归本行，重新在江湖上寻找自己的位置。 要想尽快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给江湖寻找一个目标，然后组织大家群起而攻之。在此期间，神霄派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庞大财力，在各门派之间上下其手，从而建立自己的威望。 正因为如此，突然冒出来的卷山寨、卷山营，据说没有什么根基，就被无涯子宣布为“强盗恶魔”，凡是江湖正义之士，都应该肩负起降妖除魔的责任。 因为卷山营这个恶魔太强大，比较符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准则，需要各方面协调行动，这就要有一个掌控全局的人，重新推举武林盟主就成为必然。 无涯子的这一招其实很好用，八百多年后的无耻美国恶魔就学会了，然后根据自己的利益关系满嘴胡说八道，随意把一个国家列为“邪恶国家、无赖国家”。 殊不知，世界上最大的恶魔，就是私欲膨胀的美国杂碎！ 因为美国恶魔的操控，栽赃陷害，苏联、伊拉克、南斯拉夫、利比亚等等国家彻底破败，石油能源全部变成美国杂碎的东西，而当地老百姓永远坠入战火之中，从此失去了安宁祥和的生活环境。 历史的事实证明，萨达姆、本拉登是民族英雄，布什父子领导下的美国鬼子是人类最邪恶的杂碎！ 王文卿故意透露自己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宝，实际上是向江湖宣称：“神霄宫虽然在京城小有挫折，甚至被迫撤离，但是神霄派家大业大，根基深厚。” 无涯子借故发出绿林贴，是想看看自己在江湖上还有没有号召力。如果号召力依然存在，然后利用大把的财宝，重新建立神霄派无可动摇的江湖地位指日可待。 数十年未见的绿林贴重出江湖，大江南北顿时风起云涌，始作俑者无涯子内心深处不由得一阵狂喜，所以才会带领神霄派的众多高手赶赴伏牛山。 俗话说：一饮一啄皆有前定。 神霄派过去二十多年利用皇家的威势，对江湖上各门派大肆欺压打击，已经结怨甚深。尤其是针对明教弟子的血腥镇压，神霄派终于给自己挖掘了坟墓。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与世无争。所以明教从来不和道教发生冲突，而是针对淫邪恶毒的佛教采取行动。可是神霄派突然在朝廷里面得势，和明教之间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杨春说道：“此前一海虾孙琪拦路劫财小受挫折，济南刘和尚手下的人暂时退走，并不代表他们放弃了。最新消息是，刘和尚突然增加人手，滕州的李昱李太子也派人过来，王文卿的财宝被抢。” “伏牛山绿林大会还没开始，钟相就站出来挑战神霄派，让其他各江湖势力变成了看客。无涯子和无慧子两个老牛鼻子一厢情愿，他们设想的是单打独斗，但是明教不同意，而是挑战所有神霄派弟子。” “明教五百人构成军阵，用五瓣梅花阵击杀无慧子率领的一百二十八人，无涯子率领的一百二十八人只有四十多人幸存。明教群战的强大威力，让其他江湖势力收起心思一哄而散，绿林大会无疾而终。” 李宪闻言大喜：“无慧子一死，无涯子已经孤掌难鸣。如此说来，神霄派已经彻底崩溃了，你为何如此紧张？” 杨春摇摇头：“无涯子等人已经赶到叶县，正在进行第一次休整。按照他们的速度，两天之后就要返回崆峒山。王文卿的车队被抢，一百多弟子死伤殆尽。如果他们两路残兵同时返回，刚好对我们构成威胁，我能不着急吗？” 李宪倒背双手原地转了两圈，对自己原来的战术计划重新推敲。 原定计划中，李宪命令杨琼指挥孟威、陈团坚守牌楼，目的是为了防备神霄宫主王文卿。 现在突然得到神霄派两路惨败的消息，说明神霄派的精锐成员已经全部完蛋。如果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等他们重新恢复元气，在想动手就大费周章。 李宪想到这些因素，突然觉得只要战斗节奏稍加调整，就可以实现更大的战术目标，因此目放神光，整个人显得气势大涨： “既然明教已经把无涯子打得失魂落魄，神霄宫也是大伤元气，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现在可以断定，逍遥观里面应该没有强大的实力，所以我们应该全力以赴，一战而竟全功。” 杨春闻言精神一振：“计将安出？” 李宪冷笑一声：“你马上赶到卷山寨，命令罗谦的卷山营看守山寨，通知杨再兴率部查明王文卿的死活，命令慕容宫等人把我们的马匹送到这里。” “至于我们这里，还是按照原定计划首先攻破逍遥观，然后迎击无涯子率领的残兵败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把神霄宫从江湖上抹去。” 杨春接受命令，不顾辛苦立即拍马离去。 李宪对杨琼说道：“我们这边只有两天时间，你带领守牌楼的兄弟们砍伐树木，把整个通道全部堵死。无涯子、王文卿当初杀了老子的兄弟孔三槐，这一次要让他们看着家门不能进，最后绝望地死在自己家门口，变成孤魂野鬼！” 大话可以乱说，事情不能盲干。 对于接下来的进攻目标，李宪可不敢大意。 逍遥观来历不凡，据说是轩辕黄帝问道于广成子而成仙得道之地。《庄子有宥篇》：“黄帝十九年，闻广成子在于崆峒之上，故往见之。” 崆峒山，传说中的七十二洞天之一。那真是山清水秀，别有洞天。 逍遥观，依山靠水而建，傍峡谷而坐，境地险峻，景色壮观。道观核心区周围群山环抱，奇峰竞秀，古树参天。 八百年之后，这里修建了观光道路，行走起来比较方便，李宪记忆犹新。 现在啥都没有，就剩下古木森然，怪石林立，李宪完全找不到方向感。 找向导也没用，根本就没向导可找。自从神霄派窃据逍遥观，后来又得到昏君赵佶的敕封，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禁地，老百姓根本无法上来。 不过，龙王庙的坐探说了一个大概，也就是最典型的参照物：两尺宽的台阶小道，当地俗称登天路。 但是，李宪首先看见的并非台阶小道，而是横跨在逍遥河上面的一座绳桥。宽度一米二的桥面，就是三根绳索。上面每隔一步远的样子，绑着一块小木板。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绝对不行！” 只有从绳桥上通过，才能顺着峡谷右侧的台阶路往上，李宪终于发现坐探压根儿就没说清楚。 这条路不是一般的难走，一群人聚在一起根本就无法行走，所以李宪让打头阵的吴小琴赶紧退下来。 台阶两尺宽是没错，但每一级都只能放下半只脚掌，长时间行走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此其一。 这条小路实在太陡了，几乎接近垂直竖了起来。右侧是山壁，左侧就是悬崖。如果前面的人不小心摔跤滚下去，后面的人全部要遭殃，此其二。 崆峒山的初秋，根本没有秋高气爽的模样，反而是白雾茫茫，露气深重，所以台阶上湿漉漉地。加上很少有人走动，间或还有一些青苔。此其三。 韦冬宁有些不理解：“公子，浪费时间对我们非常不利。你让大家停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宪摇摇头：“争取时间当然正确，可是蛮干就不可取。你们看看前面的台阶，少说也有一千多级。这有两个关键之处：第一，中途没有停歇的地方，而且地势险峻，不仅需要强大的体力，还需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第二，如果上面有人下来，发现我们之后不用其他的东西，仅仅是滚一块石头下来，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武元春点点头：“你说的是实情，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 第0661章 三皇殿，武元春失踪 逍遥观围绕崆峒山绝壁修建，分为上观和下观，一共有七十二座大殿。李宪等人确定的第一目标就是三皇殿，供奉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 李宪等人能够了解实情，而且很顺利地悄悄摸到三皇殿，主要是中间出了一个意外情况。 原来，李宪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登山之前将人员分为三人一组。每组之间相距二十级台阶，这样既能前后呼应，也能应付突发状况。 打头阵的三人组就是李宪、韦冬宁、武元春，这是战斗力最强大的组合。而且李宪作为尖刀，韦冬宁和武元春在后面相距五级台阶跟进。 没想到李宪仅仅攀登了不到两百级台阶，居然看见上面下来一个小道士！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难。 小道士手里提着一个小食盒，低着头很认真的看着脚下的台阶，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所以没有发现正在登山的李宪。 情急之下，李宪紧张地观察前后山壁，发现刚刚走过的地方有一个小凹陷，因此退下去把身体塞进凹陷里面。 紧随其后的韦冬宁和武元春看见李宪的动作，就知道山上下来人了。这一下把两个人吓得不轻，赶紧向下挥手阻止其他人上来，同时把身体紧贴石壁，尽可能不要被发现。 大概老天爷觉得过去给李宪出乱子太多了，今天决定送个人情。结果小道士慢吞吞一步一挪，一直走到距离李宪只剩五级台阶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危险。 李宪突然闪身而出，向上一个虎扑抓住了小道士的双脚：“我已经抓住你的双脚，只要用力一甩，你就会摔到山崖下变成一团烂泥，但我不想杀人。” 无论任何人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心脏都会超越承受极限。 小道士右手一松，食盒已经掉入山崖，小脸蛋变得煞白，说话都哆嗦：“你是人是鬼？我不过是一个烧火童子，去给祖师爷送饭的，又没得罪你，为什么要把我摔死？” 李宪冷笑一声：“是不是应该把你摔死，那要看你自己了。比如可以说说你给谁送饭，你从哪里来，你们有多少人，谁是最高指挥者，等等，都可以说。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太好，容易急躁。万一手一发抖——” “给谁送饭”这个问题，李宪猜也能猜出来。他把这个问题放在第一位，实际上是一种参照，也是给犯人一种误导，说白了就是一种变相的诱供。 接下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接近事实核心，也是一种层层深入的讯问方式，却不带丝毫暴力倾向。 这是李宪前一世当战略侦察兵的时候，总结出来的审俘方式之一，专门用来对付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孩子。 这个小道士的确就是个孩子，李宪觉得他还不到十岁。一个人走这么危险的山路，可见胆量不小，只不过没有经验。 被李宪连哄带吓，小道士接二连三说漏嘴。结果李宪乘胜追击，把小家伙肚子里知道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说了一件秘密，心理上就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逍遥观七十二殿，并不是都能够住人的。 比如说传说中广成子辟谷修仙的山洞，就只有两人深。虽然在洞门口修了一座亭子，里面只有一尊泥胎塑像享受香火，根本不可能住人。 比如说老奶奶殿，供奉广成子的老娘，又叫圣母殿。广成子得道成仙了，他的老娘也就成仙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么来的。 老奶奶殿建在悬崖上，专司送子治病之事宜。大奶奶是女娲娘娘，负责抟土造人；陪山爷是伏羲爷，掌管人世的性别、身份、功名、穷富等；看花姐姐负责诊治婴儿的天花、麻疹；夜行奶奶是晚上负责送子到户。 老奶奶殿香火极旺，每天来这里许愿求子的人络绎不绝。这个殿是逍遥观面向世俗的所在，里面没有什么碍眼的人物，不是李宪的目标。 根据小道士的供词，三皇殿上下两重楼宇，下面住了二十多香火道人。 成仙殿据说是黄帝最后羽化飞升的所在，殿堂最华丽，也最大，里面住了三十多香火道人。 广成殿供奉广成子，也是最大的殿堂，小道士没有进去过，里面的情况不清楚。 还有，神霄派并非都练武，香火道人就是负责香火、接待事宜，说白了就是搞创收。他们平时打坐的目的是修身养性，不要让自己想七想八坏了道根。 让李宪比较吃惊的是，在牌楼上被射死的白胡子老道，居然是无涯子的小师叔，今年已经八十三岁，这个小道士就是给他送饭。 无涯子离开之后，逍遥观就是他的关门弟子看家，名字叫云中子，今年五十多岁，一身修为和王文卿差不多。 云中子的二十多个徒弟住在三皇殿，但云中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小道士完全不知道。这就是李宪得到的结果，也是他决策的依据。 由小道士带路，经过一个小时的攀爬，首先来到了三皇殿的厨房。除了小道士之外，另外还有九个烧火做饭的道士，全被韦冬宁和武元春点了穴道。 李宪只能亲自动手，把这些人全部拧到柴房。 这也没办法，只有李宪一个男人，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他做，那就是把所有道士的衣服扒下来。 除了李宪、韦冬宁、武元春之外，另外挑选六个武功最好的人出来。经过一番乔装改扮，大家提着食盒由小道士带路，在中午时分摸到三皇殿堵住了大门。 吴小琴、刘菊仙随后赶过来，根据李宪的命令，全部张弓搭箭守住大门，李宪、韦冬宁、武元春分头潜入大殿之中。 李宪一再交代，只要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一律采用暗杀方式除掉练武的道人，其他的都点穴道控制起来，尽可能不要惊动太多人。 韦冬宁武功最高，所以她负责正殿，武元春和李宪分别搜查东西配殿。 李宪运气实在不好，他负责的西配殿里面，一共找到七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会武功的。 李宪把这七个道人绑起来之后，刚准备回到正殿，外面突然传来男人的喝骂声，随即就是兵器的撞击声，然后又归于沉寂。 李宪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除了他自己以外都是女人。现在有男人喝骂，说明有敌人被惊动了。 闪身来到正殿，韦冬宁刚好从里面出来：“我这里一共只有五个人会武功，身手大概和刘菊仙她们差不多，已经全部解决。刚才的打斗声肯定是武元春，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怪事年年有，今天更多了。 李宪和韦冬宁赶到东配殿，结果发现里面有八具尸体，武元春不知所踪。两个人把东配殿仔细搜了一编，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现场的八具尸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武元春用宝剑杀人，而且也执行了李宪的命令暗中偷袭，因为这八个人都是后心中剑身亡。 “怪事啊。”韦冬宁翻看了八具尸体之后，顿时大惑不解：“既然是暗中偷袭，武元春为何不惜暴露身形使用宝剑近身刺杀，而不是使用自己最拿手的无极蜂针？整个落霞观三百六十多人，她的金针暗器最厉害。如果利用无极蜂针暗中偷袭，敌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她，也就不可能打起来。” 李宪本来在思索什么，闻言一拍脑门，顿时懊悔起来：“这都是我的错！你想想看，武元春跟随完颜京离开王屋山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在追踪我们，后来一直追到漠北。她一直在消耗无极蜂针，却没有机会补充。” “你们现在的金针是回到白云山庄之后，专门安排人给你们定制的。武元春前几天回到我们身边，我居然没有问过她无极蜂针的事情。她的性格高傲，肯定不会主动提出来，到了关键时刻自然没有趁手的暗器可用。” 韦冬宁脸色一红：“公子说的没错，已经两年时间了，武元春的七十二根金针，肯定所剩无几。那是她最后保命的东西，肯定极为珍惜，不想在此地使用。真要说起来，还是我小心眼。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担心她不怀好意，所以没有主动提出给她一批金针。” 李宪曾经听韦十娘说过，落霞观女弟子每个人只有七十二根银针，那是韦十娘的大姐生前留下的储备，并没有多余的补充，所以她们使用的时候极为慎重。武元春是七十二根金针，同样是韦十娘大姐生前特制的，补充起来就更难。 说来也是，三百多女孩子临时弄出来的落霞观，肯定不像李宪的蔚州有一个匠做营，能够随时集中优秀工匠打造兵器。韦十娘的大姐生前是曹国舅的炉鼎身份，可以指使朝廷军械所特制。 韦十娘的大姐一死，就正应了那句话：人走茶凉。朝廷的军械所不仅不会继续给落霞观打造兵器，朝中大臣都想瓜分三百六十个女弟子。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后悔和自责也晚了。 李宪摆摆手，让韦冬宁不要继续自责，而且不要在大殿中随意走动。他本人蹲在地上开始重新一寸一寸进行搜索，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平地追踪，这是侦察兵的技能之一，李宪当然不会忘记。刚才是一时间懵了，所以没有看出什么细节问题。 东配殿里面没有女人，所以李宪只要找到有关女人的线索，就等于找到了武元春的踪迹，然后开始追索下去。 武元春虽然武功高强，轻身功夫厉害，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神仙，总要双脚落地才能借力移动身体。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李宪对女人的体香极为敏感。武元春性格高傲，一想把自己身上收拾得干净利索，但是她身上特有的体香却瞒不过李宪的鼻子。 脚印、体香，成为李宪追踪的线索，很快就有了新发现。 顺着线索追踪下去，很快就来到一处所在，让李宪一惊之后暗呼侥幸！ 第0662章 进坞堡，桥头遇机关 广成泽实际上是一处温泉，又叫广成湖，还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名字，叫做“万古神汤”。 史书记载，广成泽在西汉初年称温塘，东汉末年为皇帝游猎地，隋朝设温泉顿亦称温汤泉，唐改称温塘，亦称汤王街。 汉唐“九帝三后”以及李白、杜甫、欧阳修、苏轼、苏辙等曾前往洗浴。唐太宗李世民曾四次临幸温泉，并建有“清凉宫”、“愈痹阁”。 女皇武则天也曾三次临幸温泉，并在此建行宫、筑祠阁、刻碑文。武则天率群臣在温泉“流碑亭”饮酒时作诗，由上官婉儿评定甲、乙等级，最后汇编成一本《流杯亭侍宴诗集》，传为风流佳话。 李宪前一世仅仅在资料上看见过广成泽这个名字，并没有见过名扬千古的广成泽，因为后世变成了岘山水库。 追索武元春留下的踪迹而来，李宪突然看见一幅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湖面白雾蒸腾而上，好似春雨初霁，又如仙女浴波。正午的阳光似乎无力穿透雾霭，只能在空中留下变化无穷的绚丽云层。恰如人间仙境，美轮美奂。 李宪不是过来观光旅游的，而是来找人的。虽然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但是他此刻没有丝毫心情驻足欣赏。 原来，李宪带着韦冬宁一路追踪过来，李宪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 李宪仅仅是在远处看了一眼，并没有靠近广成泽，因为他发现三里多路之外有一处寨子，用望远镜仔细一看，牌楼上是谢家寨三个字，他心中的疑惑达到顶峰。 谢家寨，南对广成湖，东临洗耳河，西邻汝州至嵩山古道，但是构造非常独特，居然只有一座南门进出，而且外面还有一座吊桥。不过吊桥目前没有拉起来，还能够自由进出。 李宪初步推测，谢家寨东西宽约百米，南北长约两百米。西部与河岸连在一起，沿南北河岸延宽处的高崖边开挖了十米宽、十米深的壕沟，使寨子与河岸分离，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孤岛。 寨子正南有一个二十米见方的巨型土台，李宪推测应该是挖壕沟的土堆砌而成，变成了一个高度九米的祭台。 李宪心中的疑惑有两点： 第一，从上面看下去，谢家寨里面都是农田，说明居住的都是农户。武元春留下的痕迹，为何指向此处？ 第二，俗话说：有入有出才是活路。谢家寨三面临水，一面是绝壁，只有一个南门进出寨子，而且开在约十米高的土崖正中。从兵法角度来说，谢家寨固然利于防守，却是兵家绝地，武元春跑到这里干什么？ 韦冬宁接过望远镜，对脸色阴晴不定的李宪说道：“公子既然确定武元春留下的踪迹指向那里，不管有什么古怪，我们也只能过去看看。站在这里犹豫不决，很可能要坏事，毕竟时间对我们不利。” 李宪摇摇头：“不是我说武元春留下的痕迹指向那里，而是这条路的终点只能是前面的谢家寨，再也没有另外的地方可去。要不然就只能跳湖，我想武元春不会跳进湖里去了。可是谢家寨分明是一个农家寨子，难道这里也是神霄派的秘密窝点？”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李宪只能继续前进。 为了进入寨子，李宪和韦冬宁只能显露身形，从山梁上的密林中下来，半山腰是两米多宽的坡道上。 根据路面上的车辙推断，这应该是一条通行马车的斜坡道，斜坡道的尽头就是那座吊桥。 极为古怪的是，李宪和韦冬宁越过谢家寨牌楼，发现吊桥上有三三两两的农民进出。虽然有几个人对韦冬宁这个美女侧目，却没有人上前打招呼询问什么。 两个带着兵器的陌生男女进入寨子，居然没有人问一声，说明这里的人经常看见陌生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宪心中有所明悟：谢家寨果然非同寻常，这就有点意思了。 既然没有人过问，李宪和韦冬宁仿佛小两口有说有笑，悠然踏上吊桥来到门楼前面。 让李宪更加奇怪的是，一个小伙子赶着马车从门楼里面出来，看见李宪和韦冬宁并肩越过吊桥，他居然让马车退出去闪到一边。 行人让车，这是基本常识。赶马车的小伙子给行人让路，说明他心中对携带兵器的人有一丝畏惧。 肯定是畏惧，而不是敬重，因为李宪的眼角余光一览无余，没有看见小伙子脸上有什么敬重之色。 “公子，看来我们没有白来一趟。”韦冬宁也发现了问题：“这里的农户肯定对提刀背剑的人见过很多，所以没有什么惊诧的表情。但是他们神情紧张，而且还高度戒备，说明他们对江湖人并没有好感。” 李宪神情凝重，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既来之则安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们进寨子看看，不用管别人的看法如何。” 李宪当然神情凝重，因为他肩负着追踪的重任。 武元春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沿途并没有故意留下线索。李宪能够追踪的痕迹，就是淡淡的脚印，时有时无的处女体香。 李宪之所以不是太着急，就是因为武元春的脚印偶尔会出现，而且步幅没有什么变化。说明她并非别人控制，而是主动前进。 此前在荒山野岭，武元春留下的一丝痕迹没有外人破坏。到了谢家寨可就不同了，李宪估计这个寨子可能有一千多人。此刻正午刚过不久，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给追踪造成了巨大麻烦。 震惊！ 越过寨门不到三十米，李宪终于被彻底震惊了。因为整个谢家寨，居然没有一栋房屋，反倒是一个巨大的陷坑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李宪仅仅吃惊了一秒钟，来到“陷坑”边沿的瞬间，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陷坑，而是传说中的“地坑窑”，后世的人只能在资料中看见。 后世的人都知道陕北窑洞，也就是在山壁上挖出来的窑洞，一层一层往上摞，比如说敦煌石窟。 可是谢家寨的窑洞完全不同。他们是在原地挖出一个天坑，实际上应该叫天井，然后在天坑的四周挖窑洞。 也就是说，谢家寨的人并没有住在地面上，而是住在地下窑洞里。如果没有寨墙的话，从远处看过来，这个地方除了一片黄土，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李宪眼前这个地坑窑的天井，东西宽约四十米，南北长约六十米，深度大约十五米。 “井壁”凿有四十八孔窑洞，二十四孔面南，十二孔朝西，十二孔朝东，说明这处地坑窑至少居住了四十八户人家。如果按照平均一户十个人计算，说明这处地坑窑大概居住了五百人上下。 韦冬宁蹲在陷坑边上，伸手摸着土层说道：“公子你看四周的土层，说明这处地坑窑的年代很久远了，并非近年挖出来的。” 李宪点点头没有吱声儿，而是抬头向上观察什么。 原来，韦冬宁说道“年代久远”四个字，李宪的心头猛然想到后世看见过的一份资料，专门针对地坑窑的来历进行说明。 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起源于战乱不休的东汉末年时期。 东汉末年的豪强财富巨大，担心被“黄巾军”劫掠，所以他们远离闹市来到深山之中，是单门独户居住，而且是聚族而居，形成人多势众的优势。 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东汉末年的强豪并没有在地面上修建房屋，而是别出心裁在地下挖坑，然后往侧面挖洞。为了便于防御，天井四周都环以深沟高墙。 大型的坞堡相当于村落，可以居住数百人。较小的如一家宅院，居住一个家族。地坑窑四周，就是家族的田圃、池塘。 坞堡的堡门一般辟于南墙正中，入口有庭院，院中建有招待外来客人的厅堂、厨房、厕所、猪圈、马厩、车棚等辅助建筑。 即便有敌人来攻，因为外围堑壕和岩石垒成的高墙无法攻破，敌人只能采用抛石机进攻。 可是坞堡并没有在地面构造什么主要建筑物，而是在地下十五米深挖出来的窑洞。如果没有后世的钻地导弹，再大的抛石机也无济于事，不可能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 李宪显得若无其事，宛如好奇参观一样，把眼前的这座地坑窑走了一圈，然后低声对韦冬宁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跟我走。” 原来，李宪走到地坑窑最西侧的时候，又发现一处笔直上山的斜坡道，而且发现了武元春留下的痕迹。 没想到往上走到一个拐弯处，居然又看见一座寨门，前面是一道堑壕二十多米宽、十多米深的堑壕，上面也有一座吊桥，同样没有拉起来。和前面那做吊桥不同的是，这里现在没有人进出。 李宪已经明白了，下面的那处地坑窑是谢家寨的第一道防线，这里的吊桥应该是第二道防线。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韦冬宁毫不犹豫踏上了吊桥。 恰在此时，李宪心生警兆，完全是本能的反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韦冬宁扑倒在地，并且死死按在地上。 李宪“当心”两个字刚出口，韦冬宁就听见“嗖嗖嗖”的弩箭破空之声。 看来再也平常不过的吊桥下面南北两侧，居然分别隐藏着四架弩床，数十支弩箭飞射而出，把整个吊桥全都罩在里面。 韦冬宁被吓得俏脸发白：“好恶毒的设计！弩床的触发机关，居然和吊桥连在一起，只要一踏上去就会触发。更加阴险的是，前面的那座吊桥没有问题，就让人产生了麻痹思想，对这座吊桥肯定也没有丝毫防备。如果不是公子反应过人，我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李宪冷哼一声：“他们在地下挖窑洞能住人，当然能安放歹毒的机关消息。看来武元春肯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拼命追赶。” 韦冬宁爬起身来，脸色还没有完全平静：“好好的吊桥不能走，这么宽的堑壕根本飞越不过去，现在怎么办？” 第0663章 上山顶，李宪破埋伏 对于韦冬宁提出的疑问，李宪没有回答。他趴在吊桥头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知觉。韦冬宁以为李宪受伤了，或者已经被射死了，顿时就有些惊慌。 现在的情况非常诡异，在没有掌握最基本的信息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察觉韦冬宁有异动，李宪赶紧轻轻说了两个字：“别动！” 李宪认为情况诡异，是因为有三个问题让他极端疑惑： 第一，经过五六秒钟的观察，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弩床设置在堑壕里面由下往上射，而且应该分布在吊桥两侧，呈四十五度左右的夹角布局，所以才能把整个吊桥罩在其中。 第二，靠近自己这一侧的堑壕沟壁看不见，那也就算了。可是对面的堑壕沟壁一眼如故，并没有看见窑洞，他自然没有发现弩床在什么地方。既然没有发现弩床，那些弩箭从何而来？ 第三，不能被发现的弩床，到底是有人操控，还是和吊桥产生联动？如果是和吊桥联动的话，武元春经过的时候为何没有触动？如果是人操控的话，连鬼也没看见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既然肉眼看不清楚，那就要借助辅助工具，所以李宪低声说道：“把望远镜拿出来。” 韦冬宁有些不解：“距离如此之近，肉眼都能看清楚，还需要千里眼吗？” 李宪点点头：“千里眼对于远处的目标能够拉近距离，让你提前发现。对于近处的目标主要是放大，这样能够让你看清更多的细节。肉眼有时候看见的是一种幻觉，千里眼就不会骗你。” 李宪决定对三十米开外的地方使用望远镜，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首先神霄派不仅能够忽悠愚昧的老百姓，还能够把昏君赵佶忽悠得找不着北，说明还是有些障眼法的。即便是玩魔术，那也需要手疾眼快，让别人看不出破绽。 其次，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年代连电都没有，绝对没有计算机。所以设置的机关消息，肯定不具备一千年之后的人工智能，也就没有安装敌我识别系统。 武元春过去的时候没有遇到弩箭袭击，那就说明不是吊桥联动，而是人为操控弩床。 既然是人造操控，那就说明暗处的敌人肯定能够看见上桥的人，然后才能分辨出打击目标，决定是否启动弩床。 李宪接过望远镜之后，又低声吩咐韦冬宁：“你缓缓向后退，寻找几块石头，或者是木头，然后奋力砸到吊桥上。” 经过李宪这么一说，韦冬宁终于明白李宪的意思了：第一，再一次确认吊桥是否有毛病。第二，如果吊桥没有毛病，那就是人有毛病，当然要打草惊蛇，让暗处的敌人露出破绽。 韦冬宁毕竟是江湖高手，她弓着身体飞速后退，很快就找到一块二三十斤的大石头，然后运足内力向吊桥中间砸去，起码有数百斤的撞击力。 轰——石头居然把吊桥上的木板砸飞两块，整座吊桥都开始上下弹动起来，但是弩床并没有启动。 李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别停，再砸一次！这一次不要砸吊桥中间，直接砸吊桥头的第一块和第二块木板，最好是第一块木板。” 韦冬宁顿时醒悟过来，同时在心中暗暗佩服李宪息虑周全。 毫无疑问，如果吊桥中间和机关消息联动，肯定就会有绳索暴露出来。现在没有看见吊桥下面有绳索，最大的可能就在桥头出问题。 噗嗤——嗖嗖嗖——李宪的推测果然正确，第二块石头落在桥头的同时，从堑壕下面的四个方向射出数十支弩箭！ 啊—— 恰在此时，堑壕下面传来一声惨叫，让韦冬宁大吃一惊，才发现李宪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韦冬宁把身法施展到极处，一个闪身扑到堑壕边上，发现李宪已经到了堑壕下面，而且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原来，李宪让韦冬宁找东西砸吊桥，确认吊桥有没有问题，仅仅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就是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他能够施展阴谋诡计。 因为李宪从来不相信鬼神，更不相信这个年月的人，可以拥有超越二十一世纪的科学技术，更不可能有超越二十一世纪的制造能力。 居于这种判断，李宪断定暗中的弩床发射一次之后，必定有一个重新装填弩箭的过程，而且肯定是人工装填，不可能有先进的机械自动装填。 韦冬宁砸出第一块石头，李宪用望远镜盯着堑壕对面的沟壁。虽然有所察觉，但不能肯定，所以他让韦冬宁再砸一次。 在这个过程中，李宪已经侧身滚出去，然后带上“爬墙虎”手套，从右边三米开外溜下堑壕。 说来也是该着。李宪刚刚在堑壕底部稳住身体，居然被他听到了说话声！ 堑壕里面连鬼都没有，现在居然有说话的声音，让李宪顿时兴奋起来，同时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神霄派的实力。 伪装术！这是后世的科学叫法。按照现如今道家的说法，应该叫奇门遁甲。 一块布帘子上面，居然画得和堑壕沟壁土层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李宪来到沟底，而且听见了说话声，还看见一块两米多高的“沟壁”在微微晃动，他还真没发现自己就站在一个地道入口处！ 有了这个发现，李宪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扭头看向对面的沟壁。按照此前的分析，四架弩床应该是对称分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李宪发现了吊桥东侧的两个暗道。 双手从后腰摸出四把短剑，这还是从司马承祯地下密室得来的东西，李宪一挑门帘闪身而进，里面果然有一架弩床，而且还有两个人正在第二次装填弩箭。 李宪突然进来，两个人还没直起腰来，咽喉就已经中剑。 时不我待！ 李宪没有时间停留，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扑向对面的暗道。 神仙也有犯错误的时候，李宪也会犯错误。经验主义害死人，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 李宪认为此前只有两个人操控弩床，这个地方也只有两个人才对，没想到里面一共有五个人！ 四把短剑连杀四人，但是第五个人终于反应过来，而且拔出背上的长剑，翻腕刺向李宪的咽喉。 幸亏李宪近身肉搏的功夫了得，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扭脖子，同时飞起一脚踹到了对方的胯部。韦冬宁听到的惨叫声，就是这个时候发出来的。 处置了两个暗道，问题还没有全部解决，吊桥西侧应该还有两处。 好在韦冬宁艺高人胆大，看见李宪一个人在下面战斗，她拔出背上的未济重剑刺向沟壁，然后借力直接跳了下去。 李宪略一打手势，两个人分头扑向吊桥西侧。 现在不用担心弩床攻击，因为弩床设定的是仰射，就算要调整也来不及了。 事情没有意外，李宪和韦冬宁同时得手，夺取了另外两架弩床，分别是两个人装填，前后一共杀了十一个人。 根本没有时间观察现场，李宪一拉韦冬宁：“这里不用管，赶紧跟我来！” 李宪此前极为匆忙，并没仔细查看这里。 重新回到五个人的那个暗道，李宪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口带栏杆的深井，能够很清晰的看见水面，深井旁边才是真正的入口。 韦冬宁一进来就失声惊呼，因为里面有一个窟窿，而且还有光亮，一条向上的台阶路呈现在眼前。 “不用争了！”李宪把韦冬宁往身后一拉：“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江湖经验还不够，而且对机关消息很陌生。我打头阵，你在后面准备好金针保持警戒。” 话音未落，李宪就已经躬身进入地道。 地道直径一米五左右，里面是一条近乎笔直的台阶路，刚好够一个人低头弯腰向上攀登。 一路上再没有遇到麻烦，李宪心中默数台阶，一共走了四百八十七级，应该已经到了山顶上。眼前出现一个平垌，从这里应该可以出去了。 李宪并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趴在地上向前爬，首先偏头看了看外面，居然是一处平地，一根直径超过一米的大树立在洞口左侧。 把耳朵紧贴在地面上，李宪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路的动静，说明这块平地上没有人活动。 宛如一条八爪鱼“游出”洞口，然后背靠大树缓缓直起身来，李宪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时间飞速流逝了八百年，已经到了抗日战争时期！ 啥玩意儿？地道出口居然在一座巨大的碾盘下面！看见这一幕，李宪不得不佩服人家神霄派的发明。 八百年之后的抗日战争，八路军也学会了这一招，在冉庄发明的地道战，地道的出口经常在碾盘、马槽、灶台下面！ 此前的估计没有错，这个地方就是山顶最高处。这座黄土山的山头，居然是一块巨大的平地，四周都是悬崖峭壁！ 让李宪惊叹的是，这处平地的直径大概四百多米，上面已经彻底开垦，现在全部都是农田。正中央就是那棵大树，大树底下就是碾盘。 李宪此刻已经看清楚了，这棵大树居然是一棵香椿树。这玩意儿春天发芽的时候摘下来，如果和鸡蛋一炒，那就是一盘好菜。 “这里的设计果然面面俱到，不得不佩服啊！”韦冬宁爬出来以后，顿时大为感慨：“如果被敌人围困，他们有水井和农田，不可能彻底断粮。如果敌人通过吊桥攻上山头，他们又可以从刚才的地道逃下山去，让敌人白忙活一场。” 李宪摆摆手，制止了韦冬宁的说话，因为他又看见了一处地坑窑，从碾盘这里有一条石板路通过去。 山顶上都是农田，很可能种的是二季小麦，长势还不错，都在开始抽穗。碾盘周围种植的是各类蔬菜，正是日常生活所需。 但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没有看见人，也没有听见丝毫声音。 李宪疑惑的是，就算没有别人，武元春究竟到何处去了？ 第0664章 见仇人，武元春护宝 武元春，是落霞观第一代掌门人收下的关门弟子。掌门人是落霞观的创始人，更是韦十娘的大姐。 掌门人年纪大了，一心闭关潜修，根本不问外事。传授武元春武功的人，实际上是大师姐韦十娘。 被落霞观选中的弟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小姑娘，而且入门的时候都在八岁以下，对社会懵懂无知。 进入落霞观以后，她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一个安宁的环境中长成大姑娘，而且每天还要抄写道德经，所以落霞观弟子养成了恬静的性格，心灵就像一张白纸那么纯洁。 换句话说，落霞观物色弟子虽然要求极为严格，一个个美艳照人，聪明绝顶，但是她们对社会、对江湖一无所知，几乎都是白痴。 太原武家是商贾世家，武元春从小耳闻目染，都是商业上的各种奇闻轶事，当然少不了各种勾心斗角。 武元春九岁进入落霞观，其实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但是她小脑袋里面所装的东西，相对“丰富”的社会经验，对于落霞观弟子来说，简直就像天方夜谭——虽然大宋朝还没听说过天方夜谭。 武元春年纪虽小，但是她描述的世俗世界，落霞观弟子就像听天书一样。正因为如此，武元春在落霞观里面人气极盛，掌门人也非常看好她，所以特别宠爱，只要有机会就带在身边耳提面命。 武元春作为落霞观最小的弟子，能够鼓动一百多师姐站出来反对韦十娘，当然有深层次的原因。 只不过武元春性格高傲，对社会的认知也是小时候道听途说，然后自己在心里想当然，实际上也属于狗屁不通。再加上她不愿意解释，从而闹出很多误会。 如果没有李宪的出现，落霞观还是会按照固有历史发展，三百多美艳绝伦的清纯女弟子，最后变成别人的玩物。 但是李宪在一个致命节点上突然出现了，落霞观弟子的前途和命运，一瞬间彻底脱离了固有轨迹。 常言道：性格高傲的人，必然是极为固执的人。性格高傲的十六七岁美艳少女，更是不可能轻易听进别人的意见。 武元春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已经发生逆转，可她刚好符合“性格孤傲、美艳绝伦、聪明过人、武功高强”的美少女标准。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武元春绝对属于街头“女汉子”的角色，须眉男儿就算不甘拜下风，也要退避三舍，起码也会敬而远之。 武元春心里装着很多东西，还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但是她的心扉紧闭着，对任何人都不想解释，包括她口中的“小淫贼”李宪。 比如说：落霞观掌门人就带着她接待过很多客人，武元春知道落霞观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还有一些江湖恩怨。 比如说：武元春离开蔚州出云阁之后，为什么要进入京城，为什么要潜入神霄宫，为什么又盯上了崆峒山，她都没有和李宪解释清楚。 前文说过，神霄派怂恿昏君赵佶拿出巨资，在王屋山道场修建了一座紫微宫。 王屋山道场是上清派的发源地，和茅山世俗派属于生死对头。神霄派是茅山派的分支，他们在王屋山道场修建紫微宫，本来就是居心叵测。 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肯定会无事生非制造乱子。一个居心叵测的门派，更是会故意制造乱子，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落霞观掌门人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而且聪明绝顶，武功进步神速。死对头神霄派的紫微宫就在隔壁，无涯子等人不可能不知道。 把隐患扼杀在摇篮里，这是每个人都会想到的，无涯子他们神霄六玄老奸巨猾，当然也会想到。 无涯子也有两个得意弟子，分别是“降鬼扇”萨守坚、“步斗罡”云中子，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 “降鬼扇”萨守坚一直隐匿在京城神霄宫，主要任务是辅佐大师兄王文卿，“五明降鬼扇”就是他的“本命法宝”。 “步斗罡”云中子原本是王屋山道场的紫微宫住持，和落霞观发生直接冲突的就是他。“步斗罡”是云中子傍身的绝技，包括一套身法和一套剑法。 因为入云龙公孙胜、摧心掌黄裳的震慑，加上李宪击杀了林长捷，无涯子他们神霄六玄只能灰溜溜地撤出王屋山道场。 落霞观掌门人最后一次亲自出手，敌人就是“步斗罡”云中子。云中子虽然被打成重伤，但是落霞观掌门人也受了严重内伤，从此闭关静修。 这一仗只有一个观众，那就是十二岁的武元春，也是唯一看见掌门人吐血的人。掌门人闭关之后，大师姐韦十娘承担起给武元春授艺的重任。 掌门人闭死关之前，曾经和武元春说过一番话：“要想彻底摧毁神霄派，重振上清派，只有找到《灵宝经》下半部才行。《灵宝经》上半部讲述修身、修性、内功等诸多法门，下半部讲述炼丹、炼器、武技等法门。可惜曹国舅把《灵宝经》的下半部藏在京城老家，据说被神霄宫得去了。” 一晃五年过去，武元春在经历了无数波折之后，终于重新和李宪走到一起，而且携手杀进了神霄派的老巢——崆峒山逍遥观。 武元春负责对付三皇殿的东配殿，一口气暗杀八人都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可是在她搜查东配殿的时候，一个让她心神巨震的东西出现了。 三皇殿的东配殿，里面供奉的是药王。武元春在供台上只发现一个檀木盒，当然伸手抓起来打开看看，里面居然是《灵宝经》的下半部！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上掉下来一件绝顶宝贝，武元春心中狂喜之下，刹那间出现一个呆滞。 恰在此时，从塑像后面转出一个人来。看见宝贝《灵宝经》已经在别人手中，这个人自然要怒喝一声，然后扑上前去抢夺。 李宪和韦冬宁同时听见喝骂声、打斗声，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武元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已经失去了先机。拼命抵挡三剑之后，她才发现是大仇人云中子！ 每个人都有思维惯性，武元春也不例外。看见云中子的一瞬间，武元春就想到自己的师傅被打得吐血，最后被迫闭死关，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武元春江湖经验不足的巨大隐患，终于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来。 她就没有反过来想一想，自己的师傅已经被打得吐血，云中子为什么要转身逃走，并没有趁胜杀掉落霞观掌门人？毫无疑问，云中子的伤势更加严重！ 俗话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 武元春心生怯意，也就失去了进取之心，十成武功最多也只能使出七成，顿时就显得更加被动，只能拼命闪避。 武元春面对突发事件惊慌失措，应对之间左支右拙，云中子自然是水涨船高，得势不饶人，攻势越来越猛。 这一进一出之间高下立判。 武元春没有办法，只好丢掉檀木盒，把经卷揣进怀里夺路而逃，想和李宪、韦冬宁汇合。 云中子胜券在握，怎么可能让武元春带着宝贝，安然从大门逃出去？ 再说了，武元春丽质天成，武功高强，那是绝佳的双修炉鼎。云中子不仅想把《灵宝经》这件宝贝收回来，而且还想留下武元春这个宝贝。 心中有了杂念，云中子的长剑再也没有出现杀招，攻势依然很猛，却总是在最后关头留下一线。 武元春很快就察觉到了战局的变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逃出去。 舍生忘死猛攻三剑，这是武元春全身精华所在，云中子反而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被迫连退九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武元春不想在狭小的空间纠缠，一招得手转身就跑。大门虽然出不去，但是后门同样可以离开。 武元春的轻功在落霞观二代弟子里面是最好的，韦十娘和四大护法都追不上。 云中子的身法虽然也不错，但也就和武元春旗鼓相当。现在武元春一心逃走，云中子根本无法抓住她。 武元春太想当然了，她以为从后门出去也能够和李宪、韦冬宁汇合。 从后门一出来，眼前只有一条路。因为云中子已经从后面追出来了，武元春来不及考虑，只能顺着大路向前猛冲。 什么叫慌不择路？武元春此刻就是。 她连方向都没有搞清楚，就顺着大路狂奔而去，结果自然是南辕北辙。不仅没有不可能和李宪、韦冬宁汇合，反而跑到了谢家寨第一座吊桥头。 现在无路可走，武元春把身法施展到极处，仿佛一道流光掠过吊桥进了谢家寨。 过往行人还以为自己刚才真的看见了神仙，所以后来发现李宪和韦冬宁的时候，一个个心惊胆颤，避之犹恐不及。 武元春不知地理，更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追兵云中子却心里有数。 现在武元春直奔自己的核心老巢而去，云中子心中大喜过望。他始终在后面保持压力，并没有想办法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进入寨门之后，武元春看见了第一处地坑窑。她当然不敢下去，因为下面是一处绝地。 没办法，武元春只能沿着大路向前冲，结果自然是看见了第二座吊桥。因为云中子暗中打招呼，武元春并没有遇到攻击，很顺利来到了山顶上，同时也就傻眼了！ 平顶山上三面绝壁，唯有来的一条路可以上山。 后面的云中子已经追上来，武元春再也无路可走。 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武元春一咬牙进入地坑窑下面，准备占据一处窑洞做最后的顽抗。 没想到这处地坑窑下面，一共有二十七座窑洞，住着一百二十多名神霄派弟子，武元春飞掠而下就陷入围攻之中。 “罢了！” 武元春心中哀叹一声，终于把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无极蜂针用了出来，最后的十八根金针没有让她失望。 连杀十八人，终于被武元春抢占了一座窑洞，居然是神霄派储存典籍的密窟！ 第0665章 当黄雀，云中子遭殃 “云中子，如果你再不退走，本姑娘就一把大火把这里全部烧干净，让你们神霄派的所有典籍化为灰烬，今后狗屁都不是！” 突然听到这句话，惶惶不可终日的李宪和韦冬宁，宛如拨开云雾而见青天，不由得精神大振：武元春就在这里，关键是还活着！ 原来，李宪和韦冬宁担心被敌人瓮中捉鳖，不敢轻易下到地坑窑。而是趴在地坑窑上面，偷偷观察下面的情况。 山顶的地坑窑比下面的那个地坑窑更加离谱，天井的深度超过二十米，而且是一个直径三十多米的圆形。天井周壁均匀分布着二十七座窑洞，只有一条不到两尺宽的台阶路上下。 没想到守候半个小时，并没有看见人从窑洞出来。二十七座窑洞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两个人一无所知。 李宪对韦冬宁耳语道：“武元春占据了神霄派的典籍密室，云中子投鼠忌器，武元春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僵持下去对我们更加不利。”韦冬宁神情严峻：“武元春并不知道我们已经过来了，如果她情急之下做出傻事，我们根本无法救援。”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李宪扔下一句话，然后缓缓往后退去，重新回到了碾盘下面的地道之中。 李宪不进反退，让韦冬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韦冬宁对李宪有信心，所以还是趴在坑沿上，留心天井下面的情况。 其实，李宪对于如何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心里并没有什么成算。 他之所以退入地道之中，就是觉得脑海中始终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始终没有抓住，所以他选择进入黑暗之中闭目沉思。 碰到棘手的难题，李宪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静思，这是前一世养成的习惯。 果然不错，进入黑暗之中，李宪的脑袋中灵光一闪，终于被他找到了一点儿头绪。 此前的经历已经证实，谢家寨高低搭配的两层坞堡，在修建过程中充分考虑到了攻守兼备。能攻能守，能进能退，这是最值得推崇的优势。 可是在李宪看来，山顶上的这处坞堡就存在极大问题。 就像李宪这样，首先攻破了吊桥两侧的暗堡，摧毁了四架弩床，吊桥这道防线就已经崩溃。 不仅如此，攻破吊桥两侧暗堡的恶劣后果，就是李宪发现了一条通向山顶的暗道，直接占领了山顶坞堡的制高点。如此一来，山顶坞堡就变成了一处死地。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既然自己能够攻破吊桥两侧的暗堡，那就肯定还有另外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从坞堡的整体布局来看，设计这处坞堡的人，肯定是一个心思缜密之辈，绝对不可能给自己弄出一个自掘坟墓的结局。 脑袋中火花闪现，李宪找到了困惑自己的问题的症结所在：“既然谢家寨坞堡按照能攻能守、能进能退的思路设计，难道最核心的山顶坞堡会变成一处死地，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韦冬宁不知道谢家寨坞堡的来历，但是李宪看过八百多年之后的考古资料，他当然知道谢家寨坞堡并非神霄派挖掘出来，而是东汉末年挖出来的，神霄派不过是窃据在此而已。 想到这里，李宪使劲拍了拍脑门，很有些自责：“我真是个傻子！谢家寨坞堡经历两千多年的风雨战火，绝大部分都已经崩塌，所以考古资料的记载并不完善。但是考古人员曾经提出一个大胆推测，这里应该有两条地道！现在老子已经控制了通往山顶的地道，应该还有一条地道能够通往山顶坞堡里面，这样才能满足‘有进有出’的要求！” 自怨自艾是没用的，想到就做才是李宪的风格。 沿着地道往下，李宪对每一寸洞壁都进行检查，结果一直来到堑壕底部，依然没有发现第二条地道。 李宪不甘心失败，干脆从地道出来，重新跑到吊桥西侧北面的那处暗堡，结果还是没有发现第二条地道。 “不应该呀！”李宪站在堑壕里面，下意识地往西走去，结果来到了河边上。 这里是一个高度三十多米的陡坎，下面就是河滩地。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老子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直到把南墙撞倒为止！” 李宪一发狠，就利用爬墙虎手套溜下绝壁来到河滩上，开始对山头西侧根部进行搜寻。 下水道的痕迹！ 这一个惊人的发现，让李宪心头的所有疑云彻底消散，随即就是一阵狂喜！ 原来，李宪总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融会贯通，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山顶坞堡生活数百人，他们肯定有排污设施。不然的话，碰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坞堡的天井就会变成养鱼塘，里面的人都会变成鱼虾。 顺着下水道流过的痕迹，李宪终于找到一处荆刺丛，里面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下水道流过的痕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种简单的障眼法当然不可能瞒过李宪，很快就被他找到了下水道的真正出口——岩石背后居然是一个两人高的洞口，而且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让李宪大感佩服的是，我们的老祖宗果然聪明绝顶，这个下水道居然是两用的地道。 两人高、两人宽的地道底部中间，是一尺见方的流水槽，两侧专门有台阶都能够走人，而且是向上的斜坡。后世的城市地下排水设施、电缆沟，依然采用这种方式。 左手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右手扣着一枚飞镖，李宪钻进地道，小心翼翼往前摸去。因为地道相当于变相的烟囱，所以地道里面风流很急，给人一种阴雾惨惨的感觉。 但是李宪很清楚，正是因为这种科学地设计，山顶坞堡天井里面，能够保持空气清新，没有丝毫闭塞的感觉。 石板，一块镂花石板出现在李宪头顶。虽然这块石板挡住了他的去路，但也让他再次对古人的智慧感叹不已！ 这块石板不大不小，一米六见方，大概有两指厚，应该有几十斤重。 李宪知道，这里就是地道的山顶出口，而且应该在坞堡天井里面。外面看不见光亮，说明下水道在某一个窑洞的阴暗角落。有一股很淡的潲水气味，说明这里距离厨房不远。 李宪用打火机看了看石板四周的接缝，已经被垃圾彻底堵死了。又伸手摸了摸石板，上面滑不溜手，说明很久都没有人开启。 一个念头浮上脑海，李宪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难道神霄派窃据此地，并没有发现这条地道？” 心动不如行动。 李宪把身上收拾一番，摸出一把短剑咬在嘴巴里，双手托住石板逐渐用力，一托一松活动开，然后右手加力往侧面一掀，石板已经被打开。 李宪爬出地道一看，原来这里是储藏蔬菜的地方，地道出口是一个凹坑，明显是倾倒泔水的所在。 现在四周居然没有动静了，也不知道武元春的情况究竟如何。李宪并没有急匆匆闯出去，而是对这个储藏室进行仔细搜查。 既然后世考古人员推测的双地道成立，那么就还有另外一个推测。 利用打火机检查洞壁，果然被他发现了后世考古人员的推测：山顶上的坞堡属于最核心的所在，每个窑洞之间都有暗道相连。 地道出口附近有一个长方形裂纹，李宪初步推测应该是一道暗门，目前不知道隔壁是什么地方。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武元春的娇叱声：“贼子敢尔！” 与此同时，韦冬宁的娇叱声也传过来：“大胆贼子，看箭！” 随即传来刀剑撞击声，还有弓弦弹动声，箭矢破空声，当然还有惨叫声。 事情突然出现变化，李宪再也顾不得许多，肩头用力一撞那道裂纹，一块糊满泥巴的木板飞了出去。 李宪借势一个前滚翻蹲在地上，发现自己居然蹲在一个人身后。只要不是女人，就是自己的敌人。李宪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嘴巴里咬着的短剑就刺了出去！ 随着一声惊天动的惨叫，那个人飞跃而起，结果头撞到了窑洞顶部反砸下来，居然脑袋被撞开花。 李宪去寻找自己的短剑，才发现自己这一剑，居然捅到别人菊花里面去了。 正在恶心的时候，一个清楚的嗓音传入李宪的耳朵：“是你？” 李宪抬头一看，武元春披头散发站在自己面前，高耸的胸脯急速起伏着。一身雪白的罗裙上血花点点，不知道是她自己受伤了，还是别人的鲜血溅上去的。 “你还好吗？”话一出口，李宪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两世为人，居然说出这么一句废话。就武元春目前这个样子，和‘好’这个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还行！”武元春右手提剑，左手稍微整理了一下鬓角，脸上略带微笑，简直是风情万种：“既然你来了，而且，而且还这么一剑杀了云中子，我估计死不了了。” 李宪大吃一惊，已经顾不上尴尬：“他就是云中子？无涯子的关门弟子吗？” “是不是关门弟子，那要去问无涯子，我并不关心。”武元春摇摇头：“你来的可真及时，只要稍晚片刻，我就要和他同归于尽。”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发现这处窑洞里面全都是书架，还有无数的大箱子，里侧洞壁上有一个大洞。 武元春解释道：“云中子居然想到挖地道攻进来，的确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韦冬宁在上面用弓箭封住窑洞口，我已经完了。” 李宪知道云中子很可能误打误撞，找到了隐藏的暗道，但这并不重要了：“冬宁一张弓怎么可能压制一百多人？你休息一下，我出去打个接应。” “不用了，难道我的金针是吃素的么？他们已经全部被我制住穴道。”话音未落，韦冬宁已经出现在门口，右手四指还捏着三根金针。 武元春刚要说什么，突然大地一震！ 第0666章 战牌楼，两猛将捐躯 提前对神霄派动手，是因为韦冬宁率先发起的，李宪被迫调整部署投入战斗。 武元春突然去舍命保护到手的东西，结果李宪和韦冬宁只能再一次放弃原定战斗计划，毕竟救人是第一位的，其它的都属于次要问题。 仓促之间的战斗计划，自然就考虑得不够周全，甚至可以说破绽百出，不知所云。 第一，李宪等人对崆峒山的环境，没有进行过全方位的侦察，这就已经失去了地利，胜算去了三分之一。 第二，大白天以寡击众，而且变成了多点开花，彼此之间根本无法协调作战，更谈不上配合，又失去了人和，胜算再去掉三分之一。 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要素，李宪仅仅占了天时这一项，那就是神霄派的无涯子、无慧子把精锐带走了，逍遥观就剩下重伤未愈的云中子主持大局。 即便如此，神霄派还是占据了人多势众的优势，而且李宪还面临着内外夹攻的巨大隐患。 按照奔雷剑杨春的预计，无涯子率领的四十多残兵败将，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赶回来。 可是，李宪和杨春都忘记了一件事情：归心似箭。尤其是无慧子战死，同时损失了两百多精锐弟子，无涯子猛然醒悟过来：神霄派面临着巨大危机！ 伏牛山一场惨败，让无涯子认清了一个现实：原来预计到的盟友，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眼看着师弟无慧子和两百多弟子战死。 神霄派能够从不值一文的草莽中崛起，那是因为昏君赵佶的无比信任造成的。现在朝廷中的支持已经没有了，正是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危险时期。 一个人只有走到绝路的时候，才知道“家的味道”。 无涯子痛定思痛，开始悔恨自己太过急于求成。还没有摸清楚现如今的江湖动态，就迫不及待制造事端。 朝廷的支持没有了，两百多赖以生存的精锐弟子覆灭了，神霄派已经失去了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基础。 在这种局面下，唯一的可行之策就是闭关自守，心无旁骛闷头发展几年蓄积力量，然后找机会卷土重来。 居于这种认识，无涯子等人在叶县仅仅吃了点东西，然后就抄近路拼命往回赶。 杨春手下的“鸡鸣狗盗之徒”，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吃东西的无涯子。同时根据他们脸色委靡不振的状态，推测他们应该在县城休息一个晚上。 这一个误判，终于给李宪造成了极端被动的局面。 话说杨琼按照李宪的命令，派出一个五人小组监视四周的动静，指挥孟威、陈团砍伐树木，搬运石块，目的是把朝天门彻底堵死，让无涯子回来的时候不得其门而入。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担任警戒的小组突然传来消息：“慕容宫带领二十多人败退过来！” 杨琼大吃一惊：“他们不是保护我们的战马返回曹家庄，怎么会败退过来？马上让他过来见我！” 时间不长，慕容宫带领二十一人，驱赶着一百多匹战马来到牌楼前面。 慕容宫浑身是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小主人，我们中了埋伏，张恭礼和路元奎为了保护战马，已经全部阵亡，五十一个兄弟就剩这么多了。” 杨琼心里一阵抽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究竟怎么回事？大哥让你们返回曹家庄，怎么会中了埋伏？敌人是谁？” 慕容宫有些垂头丧气：“我们的确回到曹家庄了，后来杨春过来传达命令，让我们把战马送过来。我们也想到你们没有战马，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赶路。没想到越过汝南镇不久，就遭到两面夹击。张恭礼和路元奎负责断后，我带领战马冲了出来。” 杨琼的火爆脾气有爆发出来了：“我问你敌人是谁？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劫我们的战马？” 慕容宫低声说道：“有神霄派的人，也有济南刘和尚的人，还有孙琪的人。” 杨琼大吃一惊：“其它的还好说，怎么会有神霄派的人？罗谦的卷山营全线出击，王文卿怎么可能对你们出手？” 慕容宫摇摇头：“好像罗谦和杨再兴也上当了，虽然王文卿损失惨重，罗谦和杨再兴似乎吃亏不小。至于伏击我们的人，好像是无涯子亲自指挥。如果不是我们有这么多战马轮流骑乘，最后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杨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更是惊骇欲绝：无涯子已经到了汝南镇？杨春不是说他们要两天时间才能返回来的么？ 杨琼不知道究竟山外发了什么事情，但无涯子等人突然出现在汝南镇，而且伏击了慕容宫他们，肯定会立即返回崆峒山。 杨琼虽然年幼，毕竟经历过多次大血战。她心中极度紧张，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特殊表情，而是飞快地下达一连串命令： “慕容宫，让兄弟们把战马带到牌楼后面，然后都上牌楼休整。孟威、陈团把这里的树木和石头堆到牌楼下面，让敌人无法从容通过。二十四名弓箭手立即上牌楼，准备好弓箭御敌。” 经过一阵忙乱，慕容宫小组上了牌楼，这里一共集中了四十九人，战斗力最强的就是孟威、陈团、杨琼，然后就是二十四名铁弓手。 慕容宫刚刚带过来的二十一人，长途跋涉之后体力消耗太大，关键是目前惊魂未定，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缓过劲来，暂时派不上用场。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一群四十多人出现在牌楼前面两里多远的地方。 杨琼并不认识神霄派的人，但眼前这些人都是道士打扮，而且有一个家伙须发皆白，很可能就是神霄六玄唯一的幸存者无涯子。 “你们记住，千万不要和这些人单打独斗。他们两三百人出去，只有这四十多人返回来，可见都是神霄派武功最好的家伙。弓箭手分成四个小组，分别盯住四个方向。只要他们靠近射程之内，不用等待命令就立即放箭。” 杨琼在牌楼上紧张部署，神霄派的人也开始分派人手。 神霄派的这些人刚刚经历了伏牛山惨败，此前的一场伏击战，神霄派的人完全是单方面屠杀，根本没有遇到丝毫威胁，士气又全部回来了。 骄兵必败。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神霄派的人分出两个九人小组登上两侧山梁，然后利用轻功从树梢飞掠而来。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战术方面和军人无法相提并论。杨琼统帅数万人战斗过，对战场的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杨琼一看敌人采用两翼包抄，似乎准备给中央突破创造机会，顿时做出相应调整： “弓箭手全部蹲下，不要让敌人看见你们。其他人把铁棍举起来，让敌人以为你们想近身搏斗！” “弓箭手不用着急，等我的命令。敌人要想攻上牌楼，在树上肯定是不行的。等他们从树上下来，然后集中全部弓箭进行覆盖打击。孟威、陈团，你们两个人是五石弓，分别打击两侧的第一人。” 不到一分钟，神霄派的十八人已经接近到二十米之内，也就是牌楼两侧基石所在位置，接下来就要顺着台阶冲击牌楼的第二层平台。 杨琼低喝一声：“弓箭手起立放箭！三连射，给战死的兄弟报仇！” 嘣嘣嘣——嗖嗖嗖——二十四张弓分成两组，都是瞬间三连射，每一边都射出三十六只狼牙箭。落在神霄派弟子身上，平均每个人承受四支箭。 孟威和陈团并没有执行杨琼的命令，因为他们是跟随李宪血战出来的，对于战术的使用更有心得体会。 李宪曾经多次说过：“武林高手的轻功再厉害，也不是真神仙。只要他们跳起来，就一定会有落地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凭空飞走。施展轻功降落的一瞬间，就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兵法云：避其朝锐，击其惰归。也可以叫做以逸待劳，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正因为如此，孟威和陈团张弓搭箭分别照顾一侧，就等敌人里面轻功最好的家伙逃命。 这一个临机决断，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孟威照顾东面九个敌人，经过三轮弓箭打击，已经有四人被当场射死。另外五个人挥动宝剑拼命拨打箭矢，机会终于出来了。 孟威同样是三连射，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出三箭，分别打击三个人。 经验主义害死人，再一次发挥作用。 五个敌人刚才能够把狼牙箭拨打出去，所以对于孟威射过来的一箭，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被拨打出去。 叮！叮！叮！ 三声脆响极为清晰，三把宝剑居然被一支狼牙箭给震飞了！ 恰在此时，完成第一轮三连射的弓箭手，发起了第二波攻势。 有了孟威三箭的巨大威力，敌人的胆气彻底败落。尤其是其中三个人的长剑给震飞了，只能眼铮铮的等死。从东侧过来的九名神霄派弟子，全部被射死当场！ 与此同时，陈团照顾的西侧情况不一样，第一轮就被射死了七人，残存的两个人果然飞身而起，准备落到树上逃走。 陈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从小打猎的经验今天发挥了威力，因为陈团连射两箭，并没有射向两个人的要害之处，而是射向他们的脚下，这就是提前量的使用。 江湖高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两个家伙正要下落的时候，箭矢的破空之声传到。两把长剑向下斜挥，非常准确的打落了狼牙箭，并且利用反弹之力把身体继续拔高。 他们的想法自然是不错的，陈团的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就在两个人的身体上升到最高的时候，陈团再一次连射两箭。这一次不是射脚底下，而是射头顶上。 两个家伙被迫施展千斤坠，从七八米高摔向地面，他们的这一生也走到尽头——弓箭手的第二轮打击恰到好处赶到！ 第0667章 归尘土，无涯子羽化 江湖中人修炼的都是小巧功夫，讲究身法灵巧，最擅长近身缠斗。对于军队里面的强弓硬弩，江湖中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磨练。 一次极为短暂的两翼突袭，转眼之间就损失了十八人。这都是神霄派仅存的精华，原指望他们今后能够重振神霄派。 惨不忍睹的场面，让在大路上静候佳音的无涯子心神巨震，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无涯子当场吐血，一方面是为十八个人痛心疾首，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到了两个重要问题。 第一，朝天门牌楼，原本是自己的师叔把守，现在被敌人占据，说明师叔已经不在了。 第二，神霄派硕果仅存的大长老不在了，难道敌人就为了占领一座牌楼吗？只有傻子才会这么想。 无涯子吐血的根本原因是：“难道我仅仅出去十多天时间，逍遥观就落入敌手，神霄派被敌人连根拔起了？” 没有家了！自己混了一辈子，到临了，结果变成了孤魂野鬼！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无涯子仿佛一夜老了十岁，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变了样。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彻底丧失理智？那就是家破人亡的时候。 无涯子仅仅沉默了三息时间，顿时变得疯狂起来：“逍遥观可能出问题了，你们的祖师爷有可能遭了敌人的毒手。不要在这里争夺通道，马上跟我抄近路赶回去看看。” 无涯子交代一番话，带领仅存的二十多弟子转身就走，从东侧山梁飞跃而去。这些人都是在伏牛山血战中的幸存者，个顶个都是江湖高手。这些人一旦拼命起来，常人眼中的天堑，在他们脚下不值一提。 敌人放弃牌楼扬长而去，杨琼肯定不能答应。因为李宪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敌人当在牌楼之外。现在敌人冒险翻越绝壁返回逍遥观，就会对李宪他们造成巨大威胁。 “神霄派的人彻底放弃了争夺牌楼，这里应该不会再有战斗。慕容宫小组留下打扫战场，然后在这里警戒。如果发现有敌人过来，一定不要硬拼，直接放弃牌楼撤退。” 杨琼简单吩咐一声，就带着孟威、陈团两个小组追击无涯子等人。 一千多级台阶的羊肠小路上，武林高手的优势尽显无遗。杨琼他们不仅没有追上前面的敌人，反而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逍遥观七十二殿，都分布在崆峒山四周半山腰的密林之中。杨琼他们找不到敌人，只能看见宫殿就杀过去。 张恭礼、路元奎他们五十多人中伏阵亡，杨琼、孟威、陈团等人憋足了一口怒气，所过之处肯定要泄愤，几乎到了寸草不留的程度，李宪和韦冬宁没有下手的香火道人，绝大部分被杀。 经过这么一耽误时间，等到杨琼他们来到三皇殿的时候，发现吴小琴、刘菊仙的特务组姑娘们，正在拼命抵抗神霄派残存弟子的进攻。 其中，小组长吴小琴、刘菊仙和无涯子比拼剑法，其他的姑娘们分成两拨，一拨使用弓箭进行远程压制，另外一拨使用长剑和冲到身边的人战斗。 面对吴小琴和刘菊仙两个人的夹攻，无涯子早就已经失去了高手风采。身上的道袍变得破破烂烂，一头白发也是乱七八糟，仿佛一头野兽狂呼乱叫。 杨琼这一惊非同小可：“神霄派弟子这是要拼命，女兵已经支撑不住了，立即放箭！” 每个人都会有心理暗示，江湖绝顶高手也不例外。 此前在牌楼前面一战，十八个高手全部死在弓箭之下，残存的神霄派弟子，对于弓箭已经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 随着箭矢破空之声响起，神霄派弟子顿时惊慌失措。特务组的姑娘们看见自己的增援部队上来，顿时精神大振，趁势发起一波反击稳住了阵脚。 恰在此时，无涯子突然和吴小琴和、刘菊仙硬碰一招，身体借势凌空一个折转，反而向孟威和陈团扑了过来。 “老混蛋，你想找死？” 孟威并没有参与放箭，而是一直张弓搭箭戒备着。无涯子凌空扑了过来，孟威不由得狂笑一声，闪电般就是连环三箭。 无涯子虽然堪称绝顶高手，但是他在空中无法借力。关键是他小瞧了孟威这种小孩子，不知道对方力大无穷。无涯子的长剑磕飞前面两支箭，结果被第三支箭震脱手！ 无论轻功多好，最后必然要落地。 无涯子的长剑被震飞，身体也往下落。陈团大喝一声，终于射出了第一支箭，紧接着又射出两箭。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一切都徒唤奈何。 无涯子拿出全身解数，也就让过第一箭。紧随而至的第二、第三箭再也躲不脱，左臂和右腿连中两箭。 可怜无涯子纵横江湖数十年，最后因为一时的贪念，在两个少年手下栽了一个大跟头。 无涯子是神霄派的定海神针，连他都当不住一个小孩子的弓箭，残存的神霄派弟子终于彻底绝望，战斗力自然急剧下滑，最后在弓箭手和特务组姑娘们的夹击之下全军覆没，神霄派的末日到了。 要说无涯子也算老而弥坚，折断两支箭杆之后没有丝毫停留，而是顺着马道向西北疾驰而去。 杨琼也是武林中人，看见无涯子落荒而逃，她也不为己甚，而是扭头问道：“吴小琴，我大哥到哪里去了？” 吴小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公子让我们坚守三皇殿大门，他和冬宁、元春进去搜寻敌人。后来元春和敌人正面交锋，公子和冬宁前去策应。哎呀不好，无涯子逃走的方向，就是公子他们追踪的方向！” 杨琼惊呼一声：“那还等什么？赶紧跟我追上去！” 俗话说：老来不以筋骨为能。 无涯子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加上此前连中两箭流血不止，体力已经接近透支。杨琼他们后发先至，很快发现了他的踪影。 双方一逃一追，谢家寨已经在眼前。无涯子越过第一座吊桥，刚准备让人把吊桥拉起来，孟威和陈团已经射出一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涯子也是惊弓之鸟，听见弓弦弹动声，顿时如飞逃走。 毕竟杨琼他们地形不熟，追到第二做吊桥前面的时候，无涯子居然一个人把吊桥缓缓拉了起来，可见这个老牛鼻子的修为的确有过人之处！ 可这有什么卵用？ 孟威和陈团对视一眼，同时张弓搭箭瞄准吊桥的缆绳射出去。 咯嘣——轰——缆绳被射断，吊桥落在地上，造成大地震动。 李宪、韦冬宁和武元春在山顶坞堡感受到的震动，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李宪来自后世，一声巨响造成大地震动，他还以为遇到了地雷或者炮弹爆炸，顿时有些吃惊。 带着武元春和韦冬宁来到山顶上，李宪刚好看见无涯子狼狈逃回，后面就是杨琼、吴小琴、刘菊仙带领女兵尾追不舍，孟威、陈团带领一帮少年紧随其后。 李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无涯子的狼狈模样，他冷笑一声：“云中子被老子给杀了，老巢已经瓦解，神霄派彻底覆灭。无涯子，你还跑什么？” 头顶上突然有人说话，埋头狂奔的无涯子猛地刹住脚步，抬头一看：“追魂枪，原来是你？” 李宪倒背双手临风而立：“你们神霄派祸国殃民也好，愚弄百姓也罢，老子都懒得关心。但你们一心和老子作对，而且对老子的兄弟动手动脚，那就不可饶恕。我曾经说过，女真鞑子动我一个兄弟，老子就杀他一百人。” “我第一次进入京城，王文卿在大街上两次设伏，不惜杀了我兄弟孔三槐。我离开京城之后你们依然不放手，接二连三给老子找事。神霄派搞了那么多阴谋诡计，不就是要算计我吗？现在我自己送上门来，你想咋地？” 杨琼厉声高呼：“大哥，这个老混账此前伙同孙琪、刘和尚在汝南镇设伏，张恭礼和路元奎等五十二人阵亡！” 本来李宪看见无涯子惨不忍睹，心中的怒气已经开始消散。此刻听说五十多人阵亡，他的怒火顿时升腾起来。 “好你个老匹夫！”李宪要切齿地骂道：“老子看你偌大年纪，原本还准备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丧心病狂，居然在半道上伏击老子的兄弟。如果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就对不起天地良心！” 无涯子实际上已经气血耗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此前鼓起余勇狂奔回来，是因为心中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现在李宪突然现身，而且连碎尸万段的话都说出来，所有的希望彻底破灭。 无涯子终于接受了残酷的现实，恢复了本源。他毕竟修炼数十年，一旦彻底放弃一切幻想，仍然有出家人的风采。 “你赢了。”这是无涯子最后说的三个字，然后就地盘膝坐下，双手掐诀置于小腹位置。双目紧闭，五心朝天，再也没有丝毫生息。 韦冬宁轻声说道：“无涯子切断内息羽化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俗话说：人死恨消。无涯子选择坐化，李宪也只能干瞪眼。 看见无涯子的结局，李宪也是有感而发：“世上最难勘破的就是名利二字。每个人都有信仰自由，本来无可厚非。可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就去诋毁别人、祸害别人，甚至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栽赃陷害，这就不可饶恕。孟威，让兄弟们挖坑把无涯子埋了，不要让他曝尸荒野。” 无涯子死了，神霄派彻底不存在了，崆峒山逍遥观变成了无主之物。至少在李宪看来，已经变成了无主之物。 杨琼上来请示应该如何善后，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刚准备和武元春说话，没想到担任警戒得陈团突然来到山顶坞堡：“下面有三个人求见！” 李宪闻言一愣：“神霄派已经覆灭，这里还有什么人要见我？” 陈团反手指着山下：“来的是一老两少，他们说是下面谢家寨的人。公子见是不见？如果不见的话，我就让他们回去。” 一听是谢家寨的人，李宪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疑问，因此一摆手：“见！” 第0668章 占崆峒，谢家寨试探 谢瞳，字子明，福州人。唐懿宗李漼咸通末年，谢瞳到长安考进士，结果搞了三年都没考中。后来黄巢起义攻陷长安，谢瞳走投无路，被迫投到义军将领朱温门下当文吏。 对这段历史典故，李宪当然是清楚的，而且也知道谢瞳这个人。唐朝覆灭虽然有很多内在的原因，但是最直接的导火索，就是这个始终考不中进士的谢瞳。 谢瞳被义军将领朱温抓获，很干脆就举手投降了，但这不过是一种自保的权宜之计。 利用自己的才学得到朱温得信任之后，谢瞳立即怂恿朱温叛离黄巢，向大唐朝廷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投降。 凭空得到一件天大的军功，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自然喜出望外。于是提拔谢瞳为检校屯田员外郎，让他立即赶到成都给朝廷报捷。 昏君唐僖宗李漼得到前线大捷的消息，更是龙颜大悦，立即把谢瞳召入宫中亲自问话，并且钦授谢瞳朝散大夫、陵州刺史。 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秀才，眨眼之间就当上了副省级的大官。什么叫一步登天？看看人家谢瞳，那才叫读书人！ 怂恿朱温投降朝廷，谢瞳给自己创造了高官厚禄，也给大唐朝准备了一个掘墓人。 昏君唐僖宗李漼加封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并且改名全忠。 天佑四年（907年）四月，朱全忠逼迫唐哀帝李柷禅位，大唐朝覆灭，后梁朝诞生。 谢瞳怂恿朱温向大唐朝廷投降，是大唐朝的功臣，当然是高官得做，俊马乱骑。 朱温当了开国皇帝之后饮水思源，对这个谢瞳也不薄。崆峒山谢家寨，就是谢瞳的后裔。他们占据坞堡，就是为了躲避后来的战乱。 李宪听到这里，终于说了一句话：“好，故事我已经听完了，的确很精彩。现在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见我？” 原来，李宪此前的估计没有错，山顶坞堡下面的那座地坑窑里面，果然住着一个家族，男女老少三百七十多人。 上来求见的老者六十多岁，名叫谢重志，是下面谢家寨的族长。带过来的两个人，是他的儿子谢昌、孙子谢昉。 谢重志为了说明自己的来历，首先罗里嗦讲了一通家族的辉煌历史，然后才说出实情。 这处汉代坞堡，最开始就是谢家祖上发现并占据的，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 谢家寨秉承祖上传承，一向是耕读传家，文武并重。后辈子孙不仅读书练剑，还从事农田劳作，四周开垦出来的良田，也达到了两千多亩。 因为祖上谢瞳有过惨痛教训，所以留下训诫：一旦朝廷生出乱象，谢家子孙决不允许出仕为官。 四十年前，神霄派占据了崆峒山逍遥观，开始对四周进行扩张，并且强行霸占了山顶坞堡，还有一千二百亩农田。 谢家寨总人口只有不到四百人，青壮只有一百多人，自然无法对抗神霄派，所以就忍气吞声，得过且过至今。 俗话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谢家寨虽然最近几十年没有人当官，但是他们对外面的并不闭塞。比如说方腊、杨江、张迪、高托天造反，附近新近冒出来的卷山营，还有曹家庄等等，他们都一清二楚。 “谢老先生，你放心。我们是过来报仇的，不是为了抢占地盘。”李宪对谢家祖孙三代的来意有所明悟：“被神霄派霸占的田地，全都还给你们，我不会要的。” “非也，老朽并非此意。”谢重志反手一指儿子谢昌：“犬子在外游历数年，近日方才归来，对周边之事略知一二。蔚州追魂枪名震天下，老朽今日有幸得见尊颜实乃不胜之喜，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尊驾不要见责。” 谢重志咬文嚼字，李宪听得头晕脑胀：“老先生有话但请明言，只要在下能够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谢重志神色凝重起来：“朝中奸臣当道，官家昏庸无能；灾民揭竿而起，边关烽烟隐现；大宋危在旦夕，百姓有倒悬之祸。我谢家传承千余年，不想在老朽手中断绝。为求得一线生机，老朽想把族中孙辈委托给尊驾。” 李宪终于明白了，眼看大宋崩溃在即，各大世家都开始为自己谋出路。眼前的这个谢重志，和当初平阳夏家的夏安民如出一辙，就是要给自己的后代谋一个退路。 李宪看了身边的谢昌一眼，才知道此人很不简单。为了家族的前途和命运，这个家伙居然出去数年时间进行考察。 李宪甚至怀疑谢昌不仅亲眼看见各路义军败亡，很可能还秘密到过蔚州境内。由此可知，这个谢昌必定有一身好功夫。 想到这里，李宪微微一笑：“坞堡地坑窑结构合理，易守难攻。谢家寨耕读传家，读书练剑，说明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老先生既然对外不陌生，想必知道我李某人虽然不是流寇，但也属于朝廷眼中的匪徒。你把孙子辈交给我，那不是明珠暗投吗？” 果然，谢昌接口说道：“尊驾不必出言试探，在下专程到过蔚州，重点考察民约执行情况。看见老百姓整天笑容满面，和其他地方相比完全是两重天。说实话，如果不是父母在堂，妻儿在家，在下都不想回来。”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程度，李宪也不想继续兜圈子：“说说看，你们三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重志微微一笑：“老朽一路过来都看见了，尊驾手下全都是童男童女，而且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子弟。我谢家虽然破落，但也有几个后辈子弟才堪一用。如果尊驾不嫌弃，请把他们带走。” 自古以来的大世家，从来都是极端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家族的长远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包括自己的廉耻和人格。 谢家寨祖上的谢瞳，就是因为投靠造反的朱温起家的。没想到这个谢重志居心叵测，也想学习祖上的谋略，贴上李宪这个叛逆。 李宪对大世家只有极端地反感，没有半点儿好感。 当初在栾城县主动协助卜家报仇，并且帮助他们在姬家庄废墟上重建，一是因为卜家已经覆灭了，二是因为李宪知道那个地方很快就会变成战场。 李宪给卜家报仇，干掉了吕家寨八百骑兵，是为了让卜家和完颜京变成生死仇人。等到金兵攻打真定府、平定州的时候，卜家如果想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依赖蔚州，李宪谋取卜家工匠的目的就实现了。 后来和夏安民签订秘密协定，参与平息平阳府夏家的内部之争，李宪也不是吃饱撑的要当大宋年间的活雷锋。是因为李宪看中了对方的商业网络，秘密笼络的一千多大夏国工匠精英，还有织坊、染坊、瓷窑等资源。 到目前为止，平阳府夏家已经给蔚州贡献了两万四千匹特等战马，还有十多万匹绸布，几百万斤粮食和食盐，几万斤铜铁。 平阳府夏家进入蔚州，彻底搞活了当地经济流通，极大地丰富了老百姓的生活物资，而且彻底绑在飞狐军这辆战车上。李宪从平阳府夏家身上，已经得到了几百倍的回报。 这个谢家属于耕读传家，如果他们崇拜理学，欣赏狗屁三寸金莲，那就属于李宪要灭杀的对象。 蔚州虽然也急需读书人，但并不需要大世家的子弟。谢家寨子弟到底是否可用，李宪心里没底。 李宪看着谢昌说道：“不是我不答应。你既然到过蔚州，想必知道那里没有三六九等，大家都一视同仁。还有一点，我和女真鞑子势同水火，未来必有一场血战。到那时，谁能活下来，我也不知道。再说了，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我们改天再谈。” 不能怪李宪下逐客令，把神霄派的人杀了，并非问题的结束，而是问题的开始，接下来还有一大堆事情急需处理。现在已经日头偏西，马上就要天黑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和别人扯淡。 既然主人已经下逐客令，谢重志、谢昌、谢昉祖孙三人只能告辞离去。 “孟威、陈团、慕容宫，立即带领兄弟们返回逍遥观，把所有的尸体搜集起来埋掉。那边有厨房，你们自己做饭吃。然后从三皇殿开始连夜展开搜查。兵器、典籍、材料、金银珠宝、粮食，都要进行登记。现在就去办！” 给四十多男兵安排了事情，李宪这才对吴小琴说道：“带领特务组的姑娘们，马上开始搜查这里的全部窑洞。神霄派搜刮了四十多年，东西不在少数。只要对我们有用的，一定要想办法带走。” 所有人都去忙活，李宪身边就剩下韦冬宁、杨琼、武元春，他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元春，你为何跑到山顶坞堡里面，还被云中子堵在窑洞中？” 韦冬宁也说道：“对呀，如果不是你这么一搞，我们还不会来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元春脸色一红，整个人变得扭捏起来，神情显得非常不自然。 李宪是什么人？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对于细节问题最是关注，顿时就明白武元春想隐瞒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王文卿那边的情况，罗谦和杨再兴是否完成了战术目标，李宪当然不想有人勾心斗角。 李宪神情严肃，但说话还是留有余地：“元春，如果是你个人的私事，我当然不好多问什么。冬宁和杨琼，对我来说不是外人。如果你觉得可以说的，那就说两句。如果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强迫。”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武元春似乎有了决定，扭头看了韦冬宁一眼，终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然后说出一番话来，李宪终于明白武元春苦心孤诣的目的是什么。 第0669章 见秘籍，李宪传武功 从怀里摸出《灵宝经》，武元春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师傅五年前就死了，那是打退云中子七个月之后，是我一个人安葬的。安葬在什么地方，师傅不让告诉任何人，所以韦十娘和四大护法怀疑是我杀了师傅。” “韦十娘和四大护法以为神霄派故意和落霞观为敌，其实不是这样的。神霄派在王屋山修建紫薇宫，其实师傅心中暗暗高兴，因为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这个东西。只要紫薇宫修建起来，方便师傅找神霄派的麻烦。” 李宪对于江湖门派不甚了然，所以觉得不可思议：“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册子，你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何苦来哉？” 武元春一抹眼泪，精神好了很多：“你不是江湖中人，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曹国舅没有传授师傅任何东西，可是师傅聪明过人，居然在一天之中就把《灵宝经》的上半部背下来，然后用九天时间默写了一本，包括其中的所有插图。” “可是《灵宝经》的上半部只有吐纳之法，并没有任何武技。我们现在所练的剑法，全都是师傅偷看别人练剑，或者是别人打架，然后凭空推敲出来的，所以存在很多问题，甚至有致命的漏洞。” “因为落霞观的剑法没有形成系统，所以落霞观弟子不耐久战，师傅才发明银针暗器。我使用的无极蜂针，并不是我自己打造的，是师傅临死之前把她自己的金针给我了。” 韦冬宁大吃一惊：“这么说来，你手里就是《灵宝经》的下半部了？” 武元春点点头：“不错！有了下半部经文，落霞观才能真正拥有上清剑法，也是唯一的嫡系传承，更是师傅的毕生追求。因为这套剑法是司马承祯总结出来的，从来只传给上清派掌门人。” 韦冬宁摇摇头：“不对？据我所知，小姐生前极度厌恶上清派，而且和我们几个人多次强调过，落霞观不属于上清派。” 武元春冷笑一声：“你们根本不理解师傅！她被曹国舅糟蹋之后扔到一边，当然是满腹怨气，所以发誓独创一门武功，而且要能够打败曹国舅，摧毁上清派。可是，你要想打败别人，首先就要搞清楚别人的底牌。” 李宪有所明悟：“元春，你此前说要组建幽云玉女派，恐怕不是你个人的心血来潮，而是你师傅的遗愿？” 武元春点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的确如此。曹国舅的修炼体系，是以男人为中心。师傅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专门建立一个女人为中心的门派。韦十娘一心想嫁人，四大护法木讷没有主见，所以师傅让我来挑起这副重担。” 听了武元春转述师傅的话，韦冬宁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而且盯着《灵宝经》的眼神越来越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抓到自己手中。 李宪心头猛震：一切以女人为中心？按照这种偏激思路走下去，武元春会不会变成《倚天屠龙记》里面的灭绝师太？如果摧心掌黄裳把自己的独创心法总结出来，难道还会出现《九阴真经》不成么？ 还有，性情平和的韦冬宁，都对《灵宝经》有了据为己有的心思，如果今后韦十娘、韦春盈、韦夏晴、韦秋明、齐曼丽等人知道了《灵宝经》下半部，那还不得天下大乱么？ 这太可怕了！ 李宪最开始的想法，是准备让武元春配合自己未来的战略计划，所以才决定把飞狐县城的阁院寺交给她，并且准备让唐浩然专门做出预算，支持武元春的发展。 如果武元春以后把萧姵神话当招牌，最后走上了灭绝师太那条绝路，对李宪未来的战略计划不仅没有帮助，反而有巨大的危害。 想到这些问题，李宪小心翼翼地问道：“元春，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每个人都有好奇心理，《灵宝经》如此神秘，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就在你面前翻一下，最多一刻钟就行了。” 武元春嘻嘻一笑：“难道你比我师傅还聪明，看一眼就可以背下来不成么？给你看！” 李宪没有吱声儿，而是很慎重地接过来。他不需要看其他内容，所以很快就翻到武技部分，而且主要是看里面的插图。 让李宪大吃一惊的是，《灵宝经》里面的剑法非常简单，一共只有六幅插图，更多的是文字说明。 李宪心道：后世的传说果然不错，上清派剑法根本没有具体招式！这六幅插图，不过是修炼运气用力之法，根本不是对敌的招式。 很快看完所有文字和插图，李宪顿时幡然醒悟，冲着韦冬宁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哈哈，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冬宁，你没有必要羡慕，只要七天时间，我就可以把里面所说的剑法教给你，而且还可以教给你一套步法、一套拳法、一套掌法！” 韦冬宁本来满脸乌云，闻言大喜过望：“公子，真的假的？” 李宪嘿嘿一笑：“你以为李半仙是乱说的么？我师傅才是真正的神仙，《灵宝经》里面记载的这套剑法，我师傅早就有完整的说明。只不过我不喜欢长剑，所以没有修炼而已。” 武元春一把夺过《灵宝经》：“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这是司马承祯的东西，曹国舅都没有完全悟透，你师傅如何得知？” 李宪冷笑一声：“元春，我们没有必要争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现在你把小册子翻开，我这就打一趟拳法给你参照一下！” 口中说话，李宪把身上的衣服收拾利落，然后来到外面的天井空地，果真缓缓打出一趟拳法，让武元春的小嘴巴再也合不拢。 原来，后世早就有传说，上清派的武功都没有具体招式，不同的人修炼，会得到不同的结果，于是产生了太极、绵掌、八卦掌、形意拳、梅花拳。这些拳法、掌法都没有具体招式，只有基本身法和步法。 《灵宝经》里面的剑法，仅仅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也就是剑法克敌制胜的指导思想。 北宋末年，各种武学还处于初创阶段，都没有形成系统理论，元末明初是一次大爆发，但一直要到明末清初才最后完善起来。 李宪虽然没有系统练过剑法，但是为了修炼擒拿手和近身肉搏的功夫，对于流行于江南的各种拳法接触的可就多了。 为了避免武元春走弯路，同时消除韦冬宁心中的隔阂，避免落霞观弟子重新出现内乱，李宪首先打了一套绵掌，然后又打了一套八卦游龙掌，最后打了一趟形意拳。 这三套功法，都是按照道家“道法自然”的理论创立出来，经过数百年的磨练已经彻底成熟，完全符合上清派的基本原理。 兵器不过是手臂的延伸，根据兵器的不同，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招式。如果手里有长剑，就可以变成剑法。如果换成单刀，那就是刀法。 打了三趟拳，李宪脸不红气不喘，而是面带微笑在武元春和韦冬宁脸上扫来扫去，就像看两个傻子一样。 武元春和韦冬宁在武学上具有极深造诣，算得上已经登堂入室。李宪的三套拳法对她们的触动极深，处于深层次的思索之中，刚好符合“呆若木鸡”状态，实际上是一种顿悟。 看见两个人始终无法彻底领悟，李宪干脆命令吴小琴和刘菊仙的特务组，马上砍来一百零八根木桩，然后按照他的要求钉在天井之中。 “你们看仔细了，我再给你们打一套梅花拳，这才是修炼武功身法和步法的基础方式，绝对比你们师傅自己琢磨出来的完善多了。” 一百零八根梅花桩，这是修炼梅花拳真功夫的基本要求，属于身法步法最难的一关，也是侦察兵自由搏击训练的必修课。 梅花拳谱同样只有功架，没有具体的对敌招式，完全依靠个人的临阵反应，从而达到无招胜有招的至高境界。 李宪没有修炼内功，他的身法步法属于硬功，在韦冬宁和武元春看来，绝对属于“花架子”。可就是这样的花架子，却包含着最系统的武学原理，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就好比后世那些杰出的中学教师，他本人绝对考不上博士，但是他可以教出若干“预备”博士生。 对于李宪而言，他现在就相当于高中教师水平，利用领先一千年的优势，却在给两个博士生讲课，至少也相当于在给两个未来的博士生讲课。 不是两个，而是一大群，因为吴小琴、刘菊仙的特务组三十五人，全都被李宪在一米多高的梅花桩上闪转腾挪给惊呆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武元春才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大发感慨：“小贼，你师傅真是神人，可惜你的武功徒具其形，实在不堪入目，真是玷污了师门！” 李宪是从千年之后穿越来的，压根儿就没有师傅，所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说对了，师傅活了一千年，我才活了几年啊？玷污师门也只能怪师傅没教好，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韦冬宁刚刚清醒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你师傅活了一千年？” 李宪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道：“绝对活了一千年，那不会错的。他说我不堪教诲，所以云游四海去了，再也找不到踪影，结果把我扔在这里受罪。这个师傅啊，真他娘的为老不尊，肯定是准备害死我的！” 武元春若有所思：“你师傅他老人家是哪个门派？” 李宪想到自己的身世，顿时有些愤愤然：“鬼才知道那个老东西是什么门派！很可能叫时空门，或者叫自然门，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受苦。” 武元春似乎还想问什么，陈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天井上方：“公子，我们搜查三皇殿周边的时候，在后面发现几个大山洞，还有三百多工匠。现在天色已晚，那些人如何处置？” 第0670章 做准备，卷山建军团 李宪不是江湖中人，对江湖武林的事情一知半解。他关心的不是什么武林绝学，而是具体的东西，所以他心中存在很大疑惑：什么储备都没看见，神霄派的近千人吃什么，穿什么？ 山顶坞堡里面全都是各类典籍，没有找到神霄派实物东西，比如说粮油、布匹、炼丹材料、金银铜铁锡之类的物品。 殊不知，秘籍典册是一个大门派、大家族最重要的根基，所以神霄派霸占山顶坞堡，就是为了储藏这些东西。 来到三皇殿，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 对于道士来说，金银当货币使用买东西，仅仅花费极少的一部分，他们主要是用来当炼丹、炼器材料。神霄派的日常消费都是皇帝赏赐，甚至都不花钱。 三皇殿后山不是几个山洞，而是九座巨大的窑洞，分别贮藏粮油、食盐、布匹、铜铁、金银等物品，却没有发现硫磺、硝石。 二更天左右，李宪在陈团的带领下来到一条山谷，原来这里是一个匠做场，各类工匠接近四百人。他们不仅打造道士用的法器、长剑，还铸造铜镜。 陈团指着这些人问道：“神霄派除了核心弟子之外，加上香火道人和这些工匠，现在还有五六百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宪点点头：“这些人能够给神霄派打造法器，还能够锻造长剑，说明都是高明的工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要惊吓他们。冬宁，你过去让他们放心。等我们把库存清理完毕，绝对不会亏待他们。愿意跟我们走的人，每个人发放金锭一百两、银锭五百两作为安家费。” 李宪的底气这么足，就是刚才看见山洞里面的金银都堆成山了，而且都是真金白银，绝对不下百万两。 李宪也没想到神霄派搜刮了这么多东西，仓促之间根本弄不清楚，要好好整理一下才行，三两天肯定走不成。 第二天一大早，苍山独立团长罗谦带领两个骑兵连赶到，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这近六百人，崆峒山的安全基本有了保障。 大家都开始彻底清查逍遥观，李宪带着罗谦来到密林无人之处，才低声问道：“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罗谦笑道：“根据公子的图纸，我已经完成卷山的防御部署。如果无涯子这个时候偷袭卷山营，绝对一个都不可能逃脱。你是不是过去亲眼看看？” 李宪摇摇头：“只要按照我的命令执行就可以，没有必要亲自去看。主要是我的身份太敏感，如果进入卷山营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次突袭逍遥观，报仇是第二位的，转移别人的视线才是我内心的目的。” 罗谦有些疑惑：“公子，我们的根基都在河北，你突然让我放弃苍山大营南下，我到现在都是满头雾水，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李宪看见韦冬宁严密监视四周，肯定没有外人过来，这才严肃起来：“我要你用一年时间，秘密囤积两万人一个月的粮草，打通到虎牢关和孟津的通道，并且在大河北岸的温县建立一个秘密据点。” 罗谦面露难色：“公子，我一共只带过来两千四百骑，前两天又抽出八百骑交给曹家庄的杨再兴。如果向西北方向发展，我的人手真的不够。不是我不想去做，实在是担心坏了公子的大事。” 李宪微微一笑：“你说人手不够是实情，我既然有这个计划，肯定不会让你无人可用。我一年前就已经给你留下一支人马，需要你过去整编。然后给杨再兴增加一千三百人，扩编成一个整编营，剩下的人让卷山营扩编成一个整编营。这样一来，你在河南就有了两个营四千多人，还不够用吗？” 罗谦闻言大喜：“公子不愧半仙之体，果然是神鬼难测，那支人马在哪里？” 李宪反手一指西北方向：“砚山寨！我一年前留下九百多人，同时让他们物色流民中的青壮。前不久大地震给了砚山寨发展的机会，里面至少有两千人，主要是没有独当一面的将领，所以需要你过去整编。” “砚山寨，那不是花子明的老巢么？”罗谦闻言一惊：“花子明和陶三春不是跟随公子到蔚州去了么？” 李宪呵呵一笑：“你说的没错，正因为如此，砚山寨才没有将领。” 罗谦苦笑道：“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现在还不是孤家寡人，同样没有独当一面的将领。” 李宪点点头：“这个我也有考虑。慕容宫忠心可靠，我把他给你留下。另外传达我的命令，正式组建卷山军团。你担任军团长，飞狐镖局的总镖头邹吉担任副军团长。但是邹吉目前还有其他事情，目前不能到任。” “滏山独立营、苍山独立营合并，组建卷山军团第一团，团长罗成，副团长董捷；卷山营和砚山寨整编以后，组建卷山第二团，团长杨再兴，副团长慕容宫。罗成收编的褚精忠、伍文彬所部一万九千人，挑选两个团出来整编。” “组建一个苍山第三团，团长褚精忠，副团长伍文彬，驻扎在苍山和滏山，准备夺取整个相州；组建一个巨鹿第四团，团长郦琼，副团长文成泰，驻扎在巨鹿县的杨家义庄，控制大陆泽周边，准备夺取巨鹿县城。” 听到如此庞大的计划，罗谦的眼睛发亮：“四个团就是八个营，再加上警卫营和护旗营，总兵力就是两万多人。夺取相州和巨鹿县以后，反掌就可以拿下邢州、洺州和大名府，难道公子准备起兵了？” 李宪没好气地骂道：“起兵个屁！我说的是战略计划，没让你现在就下手。整编工作都要秘密进行，绝对不能露出半点风声。至于什么时候动手，一切听老子的命令。谁走漏消息，老子就砍谁的脑袋，明白没有？” 跟随李宪快三年时间，罗谦这个土匪头子成长也不慢。 虽然李宪没有说什么时候动手，但是罗谦完全相信，把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兵源进行整编，说明绝对会有大动作，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而且时间不会很长了。 “不动手就不动手呗，发什么脾气？”罗谦腆着脸说道：“按照公子的整编计划，褚精忠和伍文彬所部一万九千多人，整编两个团四个营，还剩下七八千人，如何处理？” 李宪点点头：“知道打算盘，还行。褚精忠和伍文彬所部，里面肯定有一批不能满足飞狐军要求的人。这部分人就在苍山当农民，剩下的精锐组建一个补充营、一个辎重营。” “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公子下命令。”罗谦低声说道：“邹吉当了副军团长，飞狐镖局肯定就不存在了，分舵主黄龙、狄猛、曹申如何安置？” 李宪早有计划：“卷山军团护旗营营长狄猛，辎重营营长曹申。至于黄龙，今后另有安排。” 罗谦张了张嘴，结果李宪一摆手：“我知道你想说卷山军团为何没有警卫营，这是因为未来的卷山军团，需要承担一个极为特殊的战斗任务。这个警卫营必须具有杀透重重包围的强大冲击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担任的，你现在不用知道。” 罗谦想起一件大事：“兵器，大规模整编需要兵器，还需要大量的战马，公子如何解决？” 李宪指了指山下：“下面有工匠，金银铜铁锡现成的。从现在开始，逍遥观的金银钱财和粮油全部转运到卷山营，然后就根据我的图纸，督促他们加班加点锻造兵器。再加上卷山安重手里的工匠，全部利用起来锻造兵器。战马今年底就可以解决，这也是让你着手整编的原因。” 一连忙了三天，逍遥观七十二殿终于清理完毕，重要的图集典册也搬运到三皇殿。 第四天下午，奔雷剑杨春过来说明王文卿的下落：“神霄派的七十二车财宝最后落在孙琪、刘和尚、李太子等人手里，我们啥也没得到。杨再兴率领八百骑紧追不舍，可惜王文卿和萨守坚轻功厉害，追后被他们逃脱。” 对于一般的金银钱财，李宪根本不在乎：“什么叫啥也没有得到？我们乱中渔利拿下了神霄派的老巢，这里的东西难道不是收获吗？我关心的是，王文卿和萨守坚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春笑道：“神霄派在河南的根基彻底崩溃，真正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这个地方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王文卿和萨守坚被迫一路南下，我估计只有逃到大江以南才能活命。” 李宪摆摆手：“既然如此，这两条丧家之犬已经没有威胁，你们血手党的注意力收回来，开始转向汴梁城、洛阳城。经过各路江湖势力这么一闹，这附近方圆五百里已经变成漩涡中心，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杨春点点头：“这边的事情基本上告于段落，兄弟准备返回蔚州吗？” 李宪掐指一算：“现在已经八月底，我要返回汴梁城，估计年前无法返回蔚州。从现在开始，血手党的所有消息，全部传到清风楼大酒店。” 听说李宪要返回汴梁城，杨春马上说道：“安九娘从汴梁城传来消息，有人打着你的旗号招摇撞骗，前段时间似乎还闹出人命。九娘一直没有过来，就是在主持调查这件事情，希望搞清楚背后势力。” 李宪听到这里，额头上的汗珠子都下来了：“还有这种事情？老子又不是什么王公大臣，甚至还是朝廷眼中的叛逆，打着老子的旗号有什么好处？” 杨春很肯定地说道：“安九娘的为人，兄弟还不知道吗？她不会捕风捉影乱说，肯定是她找到了准确证据。” 李宪抹了一把冷汗，随即对韦冬宁说道：“这他娘的还真是幺蛾子，通知吴小琴和孟威，明天早晨下山，立即返回汴梁城！” 第0671章 被冒名，京城出怪事 五天之后的傍晚时分，李宪带着特务排、突击排返回清风楼大酒店，马上召见邹吉、曹申、安九娘、张廷飙，询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人冒充自己的情况。 李宪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杨春说京城里面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还弄出人命了，究竟怎么回事？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的确有这么回事。”因为消息是安九娘发出去的，只能她先说话：“我一直在卷山那边活动，是半个月前进京之后偶然发现的。” 李宪一脸晦气：“其它的暂时都不用说了，我需要知道两个问题：第一，究竟是谁冒充我，目的是什么。第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闹出人命来，幕后黑手是谁？” 张廷飙是血手党在京城的负责人，细节问题只能他来说：“公子，我们原来的主要目标放在官吏身上，主要是主意朝廷的动向，防止他们对蔚州、青城寨、卷山寨突然采取对我们不利的行动。” 李宪点点头：“这是我当初的要求，你们做得对。” 得到了表扬，张廷飙并没有兴奋的表情，反而显得心事重重：“因为我们的人手有限，城内大大小小的商家也太多了，所以很少对商家进行监视。关于冒充公子招摇撞骗，这件事情我丝毫不知情，还请公子责罚。” 李宪摆摆手：“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和你毫无关系，我当然不会责怪你，没有必要弄成一张苦瓜脸。安九娘，既然张廷飙他们都没有察觉，你是如何发现问题的？” 安九娘眼睛一红：“公子，你当初在琼林苑参加皇家宴会，出来之后在西大街遭到伏击。我们当时没有经验，结果导致孔三槐被敌人杀害，这是血的教训。我只要进城，就会沿着西大街走一趟，随时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公子遇伏的地点在荆王金银铺附近，这段路是我每次必走的位置。神霄宫主王文卿从京城撤离以后第二天，荆王金银铺对面的一家商铺突然关门歇业，这件事情引起了我的重视，当然要打听一下。” “公子应该知道，荆王金银铺那个地段，是西大街最繁华的位置，店铺门脸价值万金。现在有一家店铺关门歇业，顿时引起争抢，这很正常。参与竞争的商家里面，有一家就是潘楼街大酒店，他们准备盘下来开分店。” “潘楼街大酒店？”李宪突然插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潘楼街大酒店的幕后老板，是当今郑皇后的幼弟郑臣，也是风头正劲的国舅爷。” 清风楼大酒店的名誉大掌柜曹申说道：“公子说得不错。因为都是京城顶级酒店，我们清风楼和潘楼街大酒店争斗得很厉害。当初公子应邀参加迎春诗文会，那个郑臣当面给你颜色看。” 李宪点点头：“九娘，接着说。” 安九娘接着说道：“郑臣开价九千贯，没有人愿意得罪当红国舅爷，其他的几家都退出竞价。但是有一家寸步不让，并且出价一万二千贯，这直接表明不给国舅爷面子。我暗中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一家居然打着公子你的旗号。” 李宪大吃一惊：“你没搞错，果真是打着我的旗号？” “正是！”安九娘点点头：“和国舅爷郑臣竞价的是一家高档茶楼，名字叫迎仙楼。公子曾经教导我们，敌人的敌人很可能是朋友。国舅爷郑臣是我们的敌人，有人和他唱对台戏，而且在我们清风楼附近，我顿时产生了兴趣，决定查清楚。” “没想到经过三天暗访，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因为参加竞价的人，都是通过荆王金银铺作为中介，当事人从来不露面。我花了五百两金子，买通荆王金银铺的一个小二，才搞清楚是李半仙在竞价。” “公子多次强调，我们不要轻易和朝廷权贵发生冲突。我当时怀疑是邹吉和曹申和国舅爷郑臣过不去，这违背了公子当初定下的原则，所以我来到清风楼大酒店询问，结果根本没有这回事。” 邹吉苦笑道：“九娘跑过来责问，还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所以把曹申臭骂一顿，后来才知道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参与这件事情。我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公子，所以打着你的旗号和国舅爷郑臣作对，目的是给我们增加敌人。” 李宪听得满头雾水：“这的确是个问题。京城里面的人都知道，李半仙就是我。你们调查的情况究竟如何，国舅爷郑臣，对清风楼大酒店采取报复动作没有？” 安九娘接口说道：“大德仙师的称号可不是开玩笑的，国舅爷郑臣并没有对我们采取行动，而是对暗中竞价的人下毒手。提交最后一轮竞价的那天晚上，新郑门外两个人被杀。” “我再次找到荆王金银铺的那个店小二摸底，才知道被杀的两个人就是迎仙楼的人，他们当天晚上送报价单过来，出门不久被杀，但是没有人报官，开封府居然也没有调查。” 果真出了人命，李宪知道事情越来越严重：“如此说来，你们还是没有掌握基本情况？” 邹吉脸色不好看：“由于中介人是荆王金银铺，又不好采取过激行动抓人逼供，我们集中了六十多人追查此事，但是没有得到丝毫线索，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迎仙楼究竟何许人也。” 李宪也被搞糊涂了：“居然如此神秘，真是奇哉怪也。如果是冲着我来的，最大的可能是神霄派。毕竟我剥夺了王文卿大德仙师的称号，还把逍遥观覆灭了。” 安九娘很快就否定了李宪的推测：“神霄宫的核心人物撤离京城前后，和他们有关的几家店铺都关门了，这家店铺也属于神霄宫。竞价杀人的事情发生在公子覆灭逍遥观之前，不可能是神霄派的余孽！” 邹吉也插言说道：“荆王金银铺对神霄宫没有什么好感，不可能给他们打掩护。根据我们的调查，西大街属于神霄宫的三家店铺，都是荆王金银铺首先出钱买下来，然后重新典出去竞价的，所以才会搞得这么神秘。”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现在情况如何，迎仙楼开张没有？” 邹吉摇摇头：“七天前就挂牌了，而且门口张灯结彩，但是大门紧闭，并没有开张。最奇怪的是，装修的人、挂牌的人，居然都是荆王金银铺派来的，并非迎仙楼的人出面做事，让我们埋伏在四周的人干瞪眼。” 李宪也摸不着头脑：“一万二千贯拿下店铺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还要买通荆王金银铺出面做事，估计至少投入伍万贯。这么大一笔钱拿出来，居然不开门做生意，这他娘的究竟所为何来呢？” 不怪李宪满头雾水，这个事情的确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荆王，是宋徽宗赵佶的第四个儿子，名字叫赵楫，不到十岁就暴病而亡，已经死了十五年。 就算荆王赵楫还活着，李宪也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矛盾冲突，更何况已经死了十五年。 荆王赵楫死了，当初服侍他的人就是扫把星，肯定没有人要。这些人虽然被朝廷扫地出门了，但是他们还要吃饭，这就是荆王金银铺的来历。 俗话说人走茶凉。荆王赵楫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人们早就忘记了。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有两个： 第一，国舅爷郑臣不惜采用杀人的方式进行恐吓，说明他志在必得。但不管是迎仙楼，还是荆王金银铺，都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把店铺给装修了，还挂上了牌匾。 站在国舅爷郑臣的立场上来说，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示威：要杀人就尽管来，我们不怕！ 第二，得罪新鲜出炉的大德仙师李半仙，同时得罪当红国舅爷郑臣，只要脑袋没有被驴踢的人，绝对不会做这种自挖坟墓的事情。 按照常理来说，荆王金银铺没有丝毫根基，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对。但他们似乎至死不悔，丝毫不担心得罪当红国舅爷郑臣，这是为什么？ 此事透露着极大的诡异，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需要作为一件大事来对待，这就是李宪目前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 必须夜探荆王金银铺，彻底搞清楚他们为何要陷害自己，这是李宪心中想到的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宪一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干自己的事去，迎仙楼的问题交给我就可以了。” 吃过晚饭之后，李宪一直把自己关在地下密室，没有去看宝贝女儿李飞凤，更没有去看宋徽宗赵佶赏赐的那些童男童女。 三更天的样子，李宪没有携带长兵器，悄悄从后院溜出清风楼大酒店，利用夜色掩护向西大街奔去。 去年正月初四晚上的那一战，虽然杀了王文卿的三个徒弟，但是孔三槐也丢了性命。荆王金银铺这个地段，是李宪的伤心地。 李宪沿着房脊悄悄靠近荆王金银铺，可以说是带上了万分小心，全身的感知力发挥到最大限度。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距离目标还有一个跨院，李宪心头一震：黑衣人！前面房脊上，居然有三个黑衣人蹲在那里！ 李宪用屁股都能想明白，这三个黑衣人和自己的目的差不多，躲在房脊上监视荆王金银铺。 面临这么一个突发情况，李宪顿时处于两难状态： 如果停止前进，距离荆王金银铺还有二十多米远，根本不可能探听到里面的情况。 如果偷袭三个黑衣人失败，肯定就会惊动荆王金银铺，自己今晚的行动也失败了。 李宪一下子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这三个人来自哪一股势力，难道是国舅爷郑臣的手下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第0672章 抓舌头，李宪生疑云 李宪前一世是侦察兵出身，经过一瞬间的迷茫之后就做出决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管惊动那哪一方，都会造成自己今晚行动失败。既然如此，现在一动不如一静，李宪决定就地蹲守，看看前面的三个黑衣人，究竟想干什么。 转眼就过了一个小时，李宪心中对三个黑衣人的评价大幅上升：好家伙，他们都是老手，而且肯定有一身好武功。 原来，整整一个小时，三个黑衣人蹲在屋脊上一动不动，这绝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让李宪这个老侦察兵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李宪认为今晚肯定没有收获的时候，结果东面房脊上出现了动静：又出现三个黑衣人，而且还发出老鼠吱吱的叫声。 动静一出来，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已经施展轻功向北如飞而去，东面过来的三个黑衣人接替了蹲守位置。 李宪大吃一惊：看来荆王金银铺里面还真有名堂，这些黑衣人居然换班蹲守！ 现在已经不能执行一动不如一静的原定计划，因为人家换班蹲守，李宪觉得自己体力上、精神上都很吃亏。 此地不可久留，干脆赶紧溜走！ 李宪施展自己的蛤蟆功，悄悄往后退出去十多丈远，然后开始追踪此前“下班”的三个黑衣人。 不追不知道，一追吓一跳。 李宪一直向北追到西水门桥东侧的西浮桥头，终于看见了三个黑衣人。 没想到这三个黑衣人过桥之后没有继续向北，而是折转向东越过金梁桥，李宪顿时傻眼了。 为啥？东面就是内城的护城河，现在已经到了梁门外。从梁门进去，就是踊路街直抵皇城。万一惊动了皇城骑卫，也就是三皇子赵楷的部下，那才真是糟了。 现在梁门是关着的，李宪躲在阴暗之处，想看看三个黑衣人如何进入内城。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让李宪大喜过望：爬城墙？三个黑衣人居然选择爬城墙！ 李宪什么都怕，就不怕攀岩或者爬城墙。因为他有专门的爬墙手套，而且鞋子也是特制的。 从镖囊里面摸出爬墙虎戴在手上，李宪向南退出一段距离率先爬城墙，然后迂回到三个黑衣人爬城墙的部位，来一个守株待兔。 三个黑衣人选择爬城墙，李宪认为他们来路不明，应该不敢惊动皇城骑卫。既然大家属于同行，那就有了浑水摸鱼的可能性，危险自然就小很多。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第一个黑衣人爬了上来，然后扔下去一根绳索，把另外两个人拉起来。 李宪并没有抓舌头，而是跟在他们身后溜下城墙，准备直奔敌人的老巢，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三个黑衣人进入内城之后走不多远，居然折转向南。李宪跟过去一看，一座庙宇让他目瞪口呆：吴起庙！ 仅仅是吴起庙，李宪当然不会当回事，关键是吴起庙南边就是开封府衙门所在地，而且这后面还有一座王府——五皇子赵枢的肃王府！ 李宪此刻念头百转，一下子彻底晕菜了：“安九娘和邹吉都说是国舅爷郑臣捣鬼，为什么三个黑衣人直奔五皇子赵枢府邸？难道荆王金银铺是五皇子赵枢的敌人？或者是这三个黑衣人要对五皇子赵枢不利？” 五皇子赵枢，是一个没有母亲记载的皇子。没有母亲的皇子，那就是不齿于人的贱种，在大宋朝连杂役太监的地位都不如，每个月的俸禄都被太监克扣，成为太子赵桓、郓王赵楷随便呵斥的对象。 虽然俸禄被克扣了，但是肃王府的“王府气象”却不能减弱，规定要养活的太监、杂役、侍女、府卫四百多人，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就有损大宋皇家的脸面。 国舅爷王元是汴梁城的首富，皇家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大老板就是他，每天的交易额都在数千万贯。 如果不是国舅爷王元暗中鼎力支撑，肃王赵枢连吃饭都成问题，早变成叫花子都不如的街头混混。 去年正月初四，李宪参加迎春诗文会的时候，五皇子赵枢邀请李宪到国舅爷王元家里，然后求教保命之法。 对于李宪来说，五皇子赵枢、国舅爷王元属于自己人。因为完颜宗望马上就要挥兵南下，国舅爷王元已经按照李宪的命令从雄州撤离，目前安顿在飞狐县司令部。 看见三个黑衣人马上就要靠近五皇子赵枢的“肃王府”，李宪一咬牙窜了上去，一记手刀把最后面的黑衣人劈晕，然后拖入黑暗之中隐伏不动。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李宪必须抓一个舌头问问，看看京城里面究竟出了什么妖蛾子。 拧着黑衣人狂窜三条街，暂时摆脱了另外两个黑衣人的追踪，李宪一巴掌拍醒了黑衣人。 “老子不想废话，回答四个问题：第一，你们为何在荆王金银铺蹲守，究竟想干什么？第二，你们和肃王府是什么关系？第三，荆王府和迎仙楼是什么关系？第四，国舅爷郑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黑衣人马上就可能追过来，现在火烧眉毛，根本没有时间周旋，李宪只能直来直去，摸出一把短剑顶在黑衣人的咽喉处，直接把心里的问题全部问了出来。 没想到黑衣人一开口，吓得李宪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谢天谢地，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们只能豁出去了。” 唰——李宪把黑衣人的蒙面巾一把抓下来，顿时就愣住了：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看起来很面善，似乎见过，却想不来名字。 李宪真晕了：“你是谁？” 黑衣人翻身跪在地上：“我叫奚长年，在彭婆婆家见过公子一面。” 李宪猛地一拍额头，恨不得一头撞死：哎哟，我的娘耶！抓舌头居然抓了自己的部下，这要传出去了，今后还怎么见人？ 原来，这个奚长年的名字还是李宪给取的，原名叫做达奚长年，本来是独臂大侠达奚虎的内族弟子，也就是飞狐军第一猛将李奚骨的叔伯兄弟。 达奚族祖上猛将辈出，是所有朝廷都十分忌惮的家族。为了免生是非，李宪才让达奚长年改名奚长年。 根据李宪的命令，独臂大侠达奚虎作为卫队长，保护国舅爷王元到雄州开办榷场，肃王爷赵枢身边就没有了最后的支柱。 李宪虽然答应保护肃王赵枢，但是他的身份特殊，实在是太敏感，为了减少风险，所以他从来没有到过肃王府。 为此，李宪专门从奚家庄弟子里面挑选出九个人，组成一个秘密小组潜入肃王赵枢的府邸暗中保护，同时监视各方面的情况，这个小组的组长就是奚长年。 李宪和肃王赵枢、国舅爷王元三个人的秘密，属于飞狐军的最高机密。除了卫队长达奚虎、联络人杨春之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第六个人知道。 即便是达奚虎和杨春，也仅仅知道李宪和国舅爷王元可能有交易，并不知道还有肃王赵枢，更不知道是什么交易。 奚长年的九人小组直接对李宪负责，属于飞狐军最顶层的单线联系，不和任何人发生横向关系。 奚长年也不知道李宪和肃王赵枢是什么关系，李宪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听从肃王爷的命令，在暗中保护肃王赵枢的安全。 “公子，此处不是谈话之所。我先回王府安顿一下，马上到吴起庙向公子汇报。”奚长年把身上整理了一下，转身如飞而去。 李宪也赶紧离开此地，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吴起庙偏殿。 奚长年这个九人小组，李宪今后还有大用，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暴露身份。现在肃王赵枢也卷入此事，而且动用了暗中的九枚钉子，完全超出了李宪的想象。 奚长年来到吴起庙，李宪已经迫不及待：“天马上就要亮了，长话短说！” 奚长年压低声音：“肃王爷突然接到消息，据说国舅爷王元被金兵抓走了。公子你也知道，如果没有国舅爷王元拿钱出来，肃王爷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四百七十多人就没饭吃。” 李宪心里清楚，这个消息很准确，因为是奔雷剑杨春奉命放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国舅爷王元失踪的事实。 李宪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但目前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继续！” 奚长年点点头：“王元被金兵抓走之后，最吃惊的就是我们肃王爷。我奉命潜入王元府邸，发现他的妻妾、儿女和所有核心人物都无影无踪，因此我怀疑国舅爷王元不是被抓走，很可能是主动叛逃跑到金国去了。” 李宪摆摆手：“王元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说京城里面的事情。” 奚长年吁了一口气：“就在肃王赵枢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听说公子到了京城，而且还得到皇上赏赐，被加封为大德仙师。我们认为公子是为了王元之事而来，却始终没有得到公子的进一步指令，让我们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转眼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公子的消息，肃王赵枢的资金已经摇摇欲坠。为了解决燃眉之急，肃王赵枢和我们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破釜沉舟，拿出一部分财物抵押给荆王金银铺，想办法自己开一家店铺。” 李宪心中一动：“和国舅爷郑臣暗中竞价那个门面，难道是你们要开迎仙楼不成么？” 没想到奚长年摇摇头：“不是我们，肃王赵枢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是你们？”李宪心头疑云大起：“那还有谁？” 奚长年叹了口气：“绝对不是我们。公子别急，听我慢慢说。国舅爷王元失踪了，他名下的金银彩帛交易所是个庞然大物，不管落在谁手里都会一夜暴富，顿时引起朝廷内外的高度关注。汴梁城的商界动荡，就从这里开始了。” 第0673章 吴起庙，奚长年汇报 金银彩帛交易所，一天最高的交易额超过七千万贯，是宋徽宗赵佶对外炫耀大宋繁荣的标杆。 如果按照足额一贯一千文计算，一贯铜钱就是十三斤，七千万贯有多重？这根本没法交易，所以金银彩帛交易所采用白银和黄金作为中间计价货币。 按照大宋比价，七千万贯铜钱，折合纹银接近一千八百万两。这还是一天的交易额，可见其中有多大的利润。 李宪作为穿越者，具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大块肥肉流口水。 让过气的国舅爷王元到雄州开办榷场，并且用一年半时间把核心人物向北转移，就是李宪最大的阴谋诡计。 但是李宪百密一疏，居然犯了一个最基本的错误，那就是国舅爷王元突然消失，依靠他的五皇子赵枢就失去了饭碗！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孤立存在，彼此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说法。 奚长年低声说道：“公子可能不知道，当红国舅爷郑臣，虽然没有在朝廷做官，但是他在汴梁城的能量，几乎无人能比。王元被金兵抓走的消息传来，第一个闯进金银彩帛交易所的人，就是郑臣。” 李宪心道：这都是我一手安排的，老子不知道才怪了。老子不仅知道国舅爷郑臣的情况，而且还知道朝廷内外的各大世家，都在金银彩帛交易所有庞大的生意往来，郑臣也不例外。 李宪面无表情：“嗯，说说看，郑臣发现了什么？” 奚长年满脸都是惊骇之色：“据说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地下钱库是空的，而且所有账本都不见了。我曾经私底下问过肃王赵枢，他说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地下钱库，储存金锭十万锭，银锭五十万锭，都是一百两一锭。也就是说，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库存资金，包括黄金一千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现在居然都不翼而飞！” 李宪心里不以为然：不翼而飞就对了，因为都在飞狐县阁院寺地宫里面。还有大堆的财宝在保州城飞狐镖局，目前由分舵主黄龙监管。如果不是韩世忠横插一脚，全都进入飞狐县了。 想到这里，李宪微微一笑：“郑臣发现金银彩帛交易所变成了空壳子，结果如何呢？” 奚长年看见李宪不以为然，顿时大惑不解：“金银彩帛交易所变成了空壳子，直接导致好多大世家血本无归，而且太子赵桓、郓王赵楷、太师蔡京、太宰王黼、神霄宫使梁师成都陷进去了。我还听说，殿帅高俅也损失了三百万两银子。尤其是国舅爷郑臣，后来直接快疯了，见人就咬。” 基本上明白了眼前的局势，李宪摆摆手：“其他的暂时不管，先说说郑臣，说说荆王金银铺，说说迎仙楼，居然有人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是这样的。”奚长年接着说道：“神霄宫的势力突然从京城撤离，于是空出许多店铺。肃王赵枢手里没有现钱，只能拿出当初皇上赏赐的一些东西，安排管家到荆王金银铺抵押，想弄一间店铺做生意，维持肃王府的基本运转。” “没曾想，肃王府管家的马车刚刚离开内城，居然在半道上遇到抢劫，车夫当场被杀。马车上是肃王府的全部积蓄，一旦被劫走就彻底完了。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八名蒙面女侠。不仅赶走了劫匪，还保护马车抵达荆王金银铺。” 李宪大吃一惊：“八名蒙面女侠？” 奚长年点点头：“是的，我后来专门问过管家，的确就是八个蒙面女侠，而且年纪应该不超过十六岁。” 李宪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她们有什么特点？” “据管家说，她们都白纱蒙面，身披黑纱，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奚长年也拿不准：“唯一的特点，就出现在八个人的长剑剑柄上，因为都镶嵌着一颗比拇指还大的猫眼石，显得非同一般。” 李宪脸色难看起来：“如此说来，八把长剑一模一样，八个女人的打扮也一模一样，对？” “正是如此。”奚长年点点头：“我断定这八个人要么是出身大世家，要么出身大门派。” 李宪脸色难看，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最开始以为是武元春。因为神霄宫从京城撤离，就是因为武元春从中捣鬼，让梁师成、王黼、王文卿的阴谋败露。 但是武元春的宝剑古色斑斓，却朴实无华，更没有猫眼石做装饰。而且武元春进入京城的时候是孤家寡人，根本没有八个人当助手。 再者，整个落霞观三百六十名女弟子，长剑虽然很锋利但很朴素。由此可见，解救肃王府大管家的八个少女，绝对不是落霞观弟子。 李宪接触过的大门派女弟子，只有王屋山的落霞观。现在武元春也来到自己身边，代表着整个落霞观已经全部变成李宪的部下，江湖上没有零散落单的女弟子走动。 除此之外，李宪还没有见过一次出动八个女弟子的门派，所以他整个脑袋里面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 “现在有两个问题。”李宪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第一，谁冒充我搞什么迎仙楼？第二，查清楚那八个蒙面少女的落脚点没有？” 奚长年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冒充李半仙的人就是那八个蒙面女侠，但是我们居然找不到她们的落脚点。和国舅爷郑臣竞价死磕的过程中，每次出面的人都不相同。郑臣也想抓住她们的马脚，结果发现居然是两个乞丐出面，所以他一怒之下杀了这两个人。” 李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轮流蹲守荆王金银铺，目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奚长年接口说道：“金银彩帛交易所的风声传出来以后，整个京城商界风起云涌，大世家人心浮动。荆王府八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他们也从事金银交易，所以很多人怀疑和国舅爷王元有瓜葛。” “国舅爷郑臣连续吃大亏，当然要疯狂报复。荆王金银铺没有强大的后台支撑，刚好肃王赵枢拿出物品抵押，荆王金银铺的大掌柜决定和肃王赵枢联手。与此同时，希望找到八个蒙面女侠作为强大的武力帮手。” 一直听到这里，李宪终于明白了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荆王金银铺出面装修迎仙楼，而且装修完成之后没有开张，主要是荆王金银铺的大掌柜在暗中给八个蒙面女侠示好。 第二，奚长年他们轮流蹲守，实际上是守株待兔。一方面暗中保护金银铺，同时监视没有开业的迎仙楼，希望查到八个蒙面女侠的行踪。 那么问题就来了，而且还是核心问题：八个蒙面女侠，为什么要冒充李半仙？ 想到事情如此诡异，李宪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你们蹲守了多长时间，八个蒙面少女出现过没有？” 奚长年摇摇头：“我们已经蹲守了二十天，今天晚上终于有了新发现。八个蒙面女侠一直没有出现，但是今天日落时分，荆王金银铺突然来了另外四个蒙面女侠，所以我们才分三组盯着。” “什么？”李宪精神大振：“听你的意思，今天日落时分出现的四个蒙面女侠，就在金银铺里面不成么？” 奚长年第一次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正是！而且就在金银铺后院的密室之中，据说是专门过来讨论迎仙楼开业事宜。” 事情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李宪觉得自己今晚没有白出来一趟，心情自然好了不少：“奚长年，马上就要天亮了。你现在返回去暗中告诉肃王赵枢，目前不要轻举妄动。至于肃王府的日常开销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他饿着。” 没等奚长年说话，李宪已经长身而起，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没有回到西大街荆王金银铺，而是拿出最快速度，风驰电掣一般直奔清风楼大酒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想对付江湖高手，而且不惊动太多人，李宪自认没这份本事。 不是说李宪无法对付四个少女，自从和武元春发生了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之后，李宪发现在这个年代和女人正面战斗，最后失败的绝对是男人。 李宪并不是武林高手，他的优势是贴身肉搏。和少女贴身肉搏？李宪想想就头皮发麻，无论冲着对方什么部位下手，最后必定落得“无耻淫贼”的下场。 他要用女人来以毒攻毒，所以必须回去请帮手，那就是韦冬宁、武元春、吴小琴和刘菊仙。只要这四个女人出马，那边四个蒙面女侠应该能够解决。 韦冬宁看见李宪满头大汗跑回来，顿时兴奋起来：“公子果然神出鬼没，这么快就查到栽赃嫁祸的主谋了？” 李宪喘着粗气说道：“马上就要天亮，时间来不及了，现在没法解释太多。你赶紧把武元春、吴小琴和刘菊仙找过来，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说。” 吴小琴和刘菊仙的特务排本来就是李宪的贴身保镖，所以出动速度极快。 李宪在前面带路，同时低声叮嘱：“你们四个人记住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歹徒。我的目的是想搞清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而不是让你们胡乱杀人。最好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搞得不可收拾。” “难怪杨琼说你罗嗦！”武元春不耐烦了：“一个大男人，居然长了一张婆婆嘴，你不烦别人也烦了！” 李宪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行，我不说了！现在从房脊过去，那边应该有三个黑衣人蹲守，点了他们的穴道。” 没想到李宪话音未落，前面的韦冬宁突然惊呼一声：“原来是你？” 第0674章 临汾城，姐妹花守节 韦冬宁一声惊呼，李宪抬头一看，房脊上居然站了一个小姑娘，奚长年手下蹲守的三人小组躺在房脊上，看样子已经被点了穴道。 小姑娘背插长剑，也没有蒙面，一身雪白长裙在晚风中微微飘荡，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李宪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明白对方为何要冒充自己了，因为这个人他也认识！ 但要把这个事情说清楚，那真是懒婆娘的裹脚——说来话长。 平阳府曹家，曾经是仅次于平阳府夏家的商贾世家，后来被夏家的族长夏崇儒给灭了，并由此引发一系列血案。 李宪去年初经过平阳府北上五台山解救耶律余里衍，刚好遇到夏家族长夏崇儒被人刺杀，从此和平阳府夏家、曹家产生了交集。 夏崇儒灭掉曹家的时候，一个姓阮的怀孕小妾逃出生天，不久产下一女，后来变成了夏崇儒长子夏经纶的正室夫人阮氏，生下一对双胞胎夏珠、夏玉。再后来由夏安民出面，要招李宪为倒插门的女婿。 嵬名惠敏和她的大哥嵬名巫达刚好采取行动，夏家族长夏崇儒被杀。李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被迫解开了夏家的各种丑恶内幕。结果导致夏家核心势力全部被铲除，李宪居然变成了少族长。 阮氏夫人本来是曹家安排进入夏家的奸细，主要目的是为了报仇。夏家发生巨变之后，她和一对双胞胎女儿都要被杀，或者是卖入妓院。 经过夏安民一番“威胁”，李宪被迫收双胞胎夏珠、夏玉为妾，改名为曹瑛、曹娥定下了名分，属于飞狐军的一份子，并且把夏家送的“李府别院”拿出来重建平阳府曹家。 这件事情本来是为了妥善解决夏家善后事宜，属于最典型的商业利益交换。关键是名义丈母娘阮氏才二十七八岁，和李宪一样的年纪，所以他对姐妹花曹瑛、曹娥并没有什么想法。 正因为如此，平阳府夏家的核心机构搬到蔚州的时候，临时建立起来的曹家并没有搬迁，表明李宪想彻底放弃和曹家的“婚姻关系”。 夏家原来的大本营，现在是蔚州飞狐军商贸团的办事机构，负责人就是王节，商团武装护卫力量总指挥是塔布野。 王节，属于李宪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批铁杆跟班，今年才十八岁不到。听说曹家的姐妹花是公子的小妾，王节当然是照顾有加。 李宪后来出兵漠北万里征战，紧接着来到河南忙得一团糟，压根儿就把临汾曹家姐妹花给忘记了。 韦冬宁能够认识此女，说来同样话长。 那是当初进入郭壁镇的时候，第四女兵连就是夏珠、夏玉这对姐妹花接待的，最后第四女兵连换装，是因为夏珠、夏玉“相中”了李宪这个“大英雄夫婿”，从而给出去的第一批聘礼！ 当然，眼前的这个少女并非夏珠、夏玉，而是姐妹花身边的大丫鬟莺儿！当初在郭壁镇接待第四女兵连，就是这个莺儿出面，韦冬宁当然不会忘记。 韦冬宁不会忘记，李宪也不会忘记，而且还记得一件事：夏珠、夏玉这对姐妹花，手下有三十二名侍女，统领就是大丫鬟莺儿。 她们使用的长剑，都是郭壁镇夏国工匠精心锻造的，堪称绝世凶器，剑柄上都镶嵌一颗域外猫眼石。剑鞘上更是镶满珠宝，显得富丽堂皇，一把剑鞘就可以卖数千贯。 按照落霞观主韦十娘的评估，夏珠、夏玉、莺儿的武功，和落霞观普通女弟子的水平差不多，三十二个侍女的武功稍弱一些。并非她们的武功招式弱，主要是缺乏实战经验。 在离开临汾城之前，因为李宪答应夏安民和阮氏夫人纳姐妹花为妾，所以韦十娘、韦冬宁等人专门给三十二名侍女传授过武功，实力突飞猛进。 莺儿身子一闪，越过韦冬宁来到李宪身前倒身下拜，同时放声大哭：“婢子莺儿，拜见相公老爷。天可怜见，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让婢子见到了相公老爷，两位小姐终于能够出人头地了。” 黎明之前这一哭，而且还在房脊上居高临下，那简直惊天动地，整个西大街都被震动了。 李宪这一惊非同小可：“莺儿别哭，马上把另外三个姐妹叫出来，返回清风楼大酒店之后再说！” 莺儿见面大哭，简直是痛断肝肠，最后泣不成声，韦冬宁、武元春等人也是直抹眼泪。 李宪心里有所明悟：曹瑛、曹娥两姐妹和莺儿等人，肯定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磨难。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三个蹲守的黑衣人被解开穴道，但是有保密规定在前，他们并没有过来拜见李宪，而是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到清风楼大酒店，韦冬宁安排莺儿她们四人沐浴更衣，然后来到地下密室重新拜见李宪。 核心人物韦冬宁、邹吉、安九娘、杨琼、武元春、李飞凤都在一旁静坐，他们也想听听莺儿的哭诉，看看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李宪关心的内容完全不同：“莺儿，既然已经来到我身边，所有的噩梦都会成为过去。现在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小姐在何处？” 莺儿抹了一把眼泪，才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们是得到老爷被敕封为大德仙师的消息，才不顾一切赶到京城的。但要说清楚这件事情，婢子只能从头说起。” 原来，李宪把临汾城“李府别院”改成曹府交给阮氏夫人，然后率领部队紧急北上，结果落入完颜京的伏击圈造成了巨大伤亡，李宪本人也差点儿万劫不复。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况且完颜京还大肆宣扬。 阮氏夫人是曹老夫人安排的一枚棋子，目的是要渗透进入夏家高层，最后谋取整个夏家的财产报仇雪恨。 正因为如此，阮氏夫人虽然名义上嫁给了夏经纶，实际上那对姐妹花并非夏经纶的种，而是曹老夫人从曹家子弟当中挑选的一个人，利用阮氏夫人回娘家的间隙，强迫她和那个男子交合怀上的。 经历了这种屈辱之后，阮氏夫人已经对曹家，也就是自己的母亲痛恨不已，一心想摆脱母亲的控制。 后来李宪摧毁了整个夏府，阮氏夫人认为自己见到了一丝阳光，所以才在李宪面前表态，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实际上是想跟李宪离开临汾。 曹老夫人手段也不是盖的，李宪没有杀掉的阮从吉、阮从骧、阮恒玉，全部都是曹老夫人安插进夏府的人。尤其是十五岁的阮恒玉，原计划就是要迎娶曹娥、曹瑛这对姐妹花。 后来因为种种突发事件交织在一起，导致姐妹花变成了李宪的妾室。虽然没有迎娶过门，但是名分已经定下，曹瑛、曹娥已经变成李家人。 追魂枪李宪横刀夺爱，一对漂亮的姐妹花被人摘走了，最憋屈的就是十五岁的阮恒玉。 离开临汾城之前，李宪的表现就像凶神恶煞一般，阮恒玉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面对强势无法反抗，有非分之想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把怒火压在心头。 没曾想，这世界上也有天从人愿的时候。 仅仅过了不到五天时间，居然传来一个消息：蛮横不可一世的追魂枪李宪，前不久落入敌人的伏击圈，几乎全军覆没，目前生死不知！ 好消息啊，好消息！追魂枪李宪惨遭不幸，阮恒玉顿时变成了最兴奋的人。 古人说得好：人贵有自知自明。 阮恒玉仅仅知道追魂枪李宪可能完蛋了，自己应该在姐妹花面前有所行动。殊不知，经过韦十娘、韦冬宁等人一番传授，曹瑛、曹娥和她们的侍女，早就已经脱胎换骨，绝对有了杀人的能力和勇气。 “好男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 面对阮恒玉的软磨硬泡，曹瑛、曹娥口中始终只有冷冷的十二个字，再也不多说半句话。 在曹瑛、曹娥两姐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阮恒玉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 可惜莺儿率领三十二名侍女日夜守护，阮恒玉有色心没色胆，虽然想了很多阴谋诡计，最后啥也没捞着。生米还是生米，也没做成熟饭。 此后不久，一直隐居幕后的曹老夫人，终于出现在临汾城曹府，开始彻底掌控一切。 经过大半年时间紧锣密鼓的发展，加上夏府的核心力量向蔚州境内转移，平阳府商界出现了短暂的真空状态，老曹家又开始生根发芽，势力越来越大。 曹家有了恢复往日雄风的势头，但是骨干力量已经被夏崇儒给杀干净了，传种接代变成迫在眉睫的事情，曹老夫人终于想起了曹瑛、曹娥两个外孙女。 追魂枪李宪没死，这个消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曹老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利用自己的商业网络，开始对蔚州进行渗透，主要目的不是做生意，而是打探追魂枪李宪的下落。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阴差阳错，李宪返回蔚州之后就一头扎进白云山庄搞发明，此后又直插漠北万里征战。对于蔚州五县来说，李宪仿佛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曹家的密探带回消息，曹老夫人和手下的核心力量仔细推演之后，居然得出一个古怪的结论：追魂枪李宪掉进敌人的伏击圈，虽然最后逃得性命，很可能重伤不治身亡！ 既然追魂枪李宪已经死了，曹瑛、曹娥的婚事当然可以另外讨论，毕竟她们没有过门，还是冰清玉洁的身子。 书中交代，夏府虽然搬走了，但是夏家大院变成了飞狐军商团的驻地，而且是总管王节亲自坐镇。 李宪给王节说过曹瑛、曹娥的事情，但也下达一条命令：飞狐军商团另有重任，不能主动接触曹家，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王节是谁？虽然才不满十八岁，但他是李宪第一批铁杆跟班。 王节认为：老大的姐妹花小妾在自己身边，虽然不能明目张胆接触，暗地里严密监视那是必须的！ 第0675章 入京城，粜麦桥生事 莺儿似乎心有余惧：“相公老爷，如果不是贵人相助，我们小姐肯定逃不出来。” 李宪不是白痴，对于大宋婚律和民间惯例并不陌生。 这个莺儿身份不一般，是曹瑛、曹娥的贴身大丫鬟，别名“通房丫鬟”，基本算“半个小姐”。 好比《红楼梦》里面，王熙凤身边的平儿、林黛玉身边的紫鹃，《西厢记》里面的小红娘等等。 因为大家闺秀不能私下和男子接触，更不能和别人争论什么，这种通房丫头就是小姐的眼睛、嘴巴，还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 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几乎就等于泼妇的代名词，那一张嘴巴可以骂死全天下人。凡是小姐身份不能说的话，她们都敢往外骂。 就像林黛玉身边的大丫鬟紫鹃骂雪雁，一开口就是“不要脸的小蹄子，仔细我揭了你的一身皮！” 这种话，林黛玉和薛宝钗在心里想想都不行，更别说骂出来，否则就犯了六出之条，只能由大丫鬟口里说出来给小姐出气。 通房丫头一辈子都和小姐捆在一起，和普通丫鬟的身份有天壤之别，一般人是不能得罪的，包括小姐都不敢轻易得罪她们。 对于小姐嫁给谁，通房丫头比小姐本身还着急关心，而且在闺房之中还有一定的发言权。也就是说，如果李宪把曹瑛、曹娥收房之后，随时都可以叫莺儿侍寝。 李宪强忍住心里的急躁情绪，尽可能做到和颜悦色：“既然到我身边来了，今后叫我公子，不要叫什么相公老爷，记住没有？接着往下说，后来怎么样了？” 原来，阮氏夫人想尽一切办法，给曹瑛、曹娥身边弄了三十二名侍女，而且不惜重金请人传授武功，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母女不受欺负。 侄孙子阮恒玉一再要娶曹瑛、曹娥姐妹，曹老夫人一直躲在外面，对于自己女儿和孙女儿并不十分知情，结果一个决定让事情彻底恶化。 说到这里，莺儿突然气息大变：“公子，那个死老太婆居然瞒着我们夫人和小姐，把婚礼请客的帖子都发出去了，准备让阮恒玉那个杂种霸王硬上弓。夫人舍命争执，但是那个死老太婆就是一意孤行。” “我发现已经被软禁的时候，才知道夫人已经在婚礼的前一天碰柱而死。两位小姐只知道痛哭，根本拿不出主张。婢子一怒之下，放了一把大火把公子赠送的曹府给烧了，准备保护小姐逃出临汾城。” 李宪心里很清楚，莺儿口中的夫人是阮氏夫人，死老太婆是曹老夫人。但是阮氏夫人一头撞死，莺儿居然放火烧房子才逃出来，还是大出李宪意外。 这几句话说起来轻轻飘飘，但是李宪心里很清楚，实际上在临汾城里面爆发了生死冲突，不亚于部队的一场大规模战斗，可见其中的惊心动魄之处。 莺儿接着说道：“可是我们杀到东门的时候，阮恒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群护院，居然都是江湖好手。眼看就要被抓回去，夏府大院冲出来数百护院，把阮恒玉当场生擒活捉。” “那些护院还给我们准备了三十五匹好马，外带一千两黄金、五千两纹银，让我们南下轵关陉，然后进入汴梁城天子脚下，就可以逃过曹家的追杀。唉，说来也是我们小姐吉人天相，关键时候有贵人相助。” 贵人个屁呀！李宪心道：肯定是王节那小子早察觉情况不妙，就等你们从曹府杀出来。 莺儿并不知道李宪心里想什么，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真是好人多磨难啊，我们一路马不停蹄，但是走到铁荆关附近，还是被曹家的护院给追上了。正在危急关头，没想到砚山寨的好汉冲了出来，还说我们已经交了保护费。如果有人动手的话，就是不给砚山寨面子，那就有灭族之祸。” 李宪心中一凛：王节那小子成长很快，这一年多没少干事情。能够提前调动砚山寨的人马接应，这一路的巧妙安排很不简单。既保护了曹瑛、曹娥姐妹，又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莺儿深吸了一口气，又拍拍胸口：“砚山寨的好汉说京城有很大变动，李半仙已经被皇帝敕封为大德仙师。如果能够得到仙师的庇护，我们才能真正高枕无忧。没想到在危难时刻突然听到公子的消息，我们终于增加无穷信心闯进了汴梁城，可事情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韦冬宁接口问道：“莺儿，清风楼大酒店是公子的产业，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既然你们进入京城，要想打听公子的下落，那不是很简单吗？” 莺儿摇摇头：“冬宁姊姊有所不知，我们第一次出远门，对京城完全一无所知。途中问过不少人，而且也有好心人给我们引路。清风楼大酒店我来过一次，可是里面一个人都不认识。因为担心曹家的人追过来，我不敢轻易暴露小姐的身份，结果阴差阳错惹出了另外的麻烦。” “什么？”杨琼拍案而起：“难道还有人找你们的麻烦么？你告诉我是谁，居然敢得罪我两个嫂子，这就去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小公主李飞凤也跳了起来：“琼姊姊说得对，在京城里面居然有人对我姨娘动手动脚，他们以为本仙子最近在皇宫和酒店两头跑，就没时间杀人了吗？” 李宪赶紧摆手：“行了，你们两个疯丫头给我安静些，应该快接近事实真相了，听莺儿把话说完，然后决定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在京城里面大喊大叫要杀人，莺儿这才知道密室里面的几个人都不好惹，尤其是对李飞凤刮目相看：“难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小公主么？” 李飞凤过去一个月每隔三天进宫一次，语气神态和以往完全不同，果真有了一丝公主的风范：“莺儿姊姊你别怕，有我李飞凤在，看哪个王八犊子要找死！” “可惜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小公主啊。”莺儿接着说道：“没有看见公子，我们小姐顿时就慌了神，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还是婢子提醒小姐，想办法在清风楼大酒店附近落脚，暗中守候公子出现。” “因为京城住酒店开销太大，婢子担心坐吃山空。反正我们对做生意不陌生，因此开始在附近寻找店面，准备开一家小店铺勉强维持。接下来三天，我把三十二个侍女分成四组蒙面出行，在西大街来回寻找。” 李宪暗自点头：难怪奚长年每次看见的都是八个蒙面女侠，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曾想，”莺儿的语气突然阴森起来：“那天我陪着两位小姐出门解闷，结果在粜麦桥头碰到一群奴才，他们想抢我们的长剑。后来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混账，应该是他们的头目，一开口就要我们小姐给他做妾。” 李宪不是一个有始无终的人，不管对姐妹花有没有什么心思，他都不能撒手不管。 尤其是阮氏夫人一头撞死，曹瑛、曹娥姐妹为了给自己守节，不惜焚毁曹府逃到京城，这份情义让李宪感怀至深。 现在听到居然有人想抢自己的老婆，哪怕是名义上的，李宪也是心头火起：“此人是谁？” 莺儿冷声说道：“刚开始并不知道是谁，后来听到大街上有人惊呼，才知道是国舅爷郑臣。我和两位小姐不甘受辱，于是拔出宝剑杀透重围，直接冲出新郑门闯出了京城。” 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两姐妹从此时开始和郑臣结怨，然后才有了此后的冲突。 想到这里，李宪心中开始发狠：“行啊，郑臣你这个混账！老子不惹你，是不想无端生事。你他娘的居然打老子老婆的注意，那就走着瞧！” 韦冬宁闻言一惊：“如此说来，你们小姐目前不在京城？” 莺儿点点头：“后来打听清楚了，郑臣是当红国舅爷，在京城一手遮天，我可不敢让小姐进来涉险。” 李宪突然发话：“你家小姐在什么地方？我亲自去接！” 莺儿闻言一震：“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宪语气决然：“老子才不管什么礼法，既然你家小姐对我有情有义，我就应该亲自去接。” 原来，按照大宋礼法，男方在纳妾的过程中，都是娘家人自己把女儿送上门，绝对不会上门去接亲。妾侍的身份不过略高于丫鬟，如果进门之后不能生儿育女，下场比丫鬟还惨。 李宪在这个时空没有成亲，但是飞狐军里面有些将领已经成家，他看多了，也听多了。 对于李宪的决定，韦冬宁等人都是无可不可。按照一般规矩，成年男子也都是先纳妾，然后娶正妻和平妻。至于出门在外的男人，只要手里有钱，随时都可以买几个小妾。 对于大宋朝来说，所有客栈和酒店，都有一项特殊服务：给客人物色小妾。 莺儿最后说道：“我们小姐在琼林苑西面十里铺一家小客栈里，每天有两个小组的侍女守护，另外一个侍女小组进城打探消息，专门盯着国舅爷郑臣。功夫不负有心人，肃王爷赵枢的大管家押送一批财宝到荆王金银铺，郑臣居然指使手下抢劫，被我们给破坏了，然后和荆王金银铺建立了关系。” 李宪苦笑道：“你们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打着李半仙的名号办事。万一被有心人给利用了，看你们如何收场。” 莺儿翻身跪在李宪面前：“公子，冒用你的名号并非我们的注意，而是荆王金银铺提出来的，他们说只有公子的名头才能压制那个郑臣。我们一想也好，公子知道有人冒用自己的名义，肯定会找上门来，比我们大海捞针简单多了，所以才会同意。” 李宪伸手虚抬：“起来，我不喜欢别人磕头，今后不要这样。你们的迎仙楼竞价，究竟是什么内幕，说来听听。” 莺儿刚要说话，门外传来孟威的声音：“公子，张廷飙有紧急消息禀报！” 第0676章 查内幕，血手党建功 李宪在东京汴梁城是个大名人，也是朝廷内外所有人的敌人。此次南下之前，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等人专门叮嘱韦冬宁，一定不能让李宪进城。 可惜的是，韦冬宁虽然武功高强，对李宪忠心耿耿，但是她心灵纯洁如镜，缺乏必要的狡诈手段，对李宪没有什么约束力。 侦察兵都是混蛋兵，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更是一个大混蛋。他竟然欺负韦冬宁不会胡搅蛮缠，离开飞狐县之后就开始为所欲为。 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李宪是伤疤还在流血，顿时就忘乎所以。 曹瑛、曹娥这对姐妹花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只有十四岁，而且是第一次被迫踏入江湖，和韦冬宁一样属于半个白痴。根本不知道“李半仙”这三个字，在汴梁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曹瑛、曹娥这对姐妹花是白痴级别也还罢了，但是李宪属于老奸巨滑的人物，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事情就注定无法挽回，怪不得他人。 忽悠国舅爷王元到雄州、霸州开办榷场，而且在一年半时间内，把直系家属往北迁移，而且搬空了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地下钱库，李宪居然没有提前想好善后措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俗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李宪脑海中始终无法摆脱北宋末年各种资料的束缚，导致战术步骤的设计经常出现致命偏差。 在李宪的记忆中，杨江、张迪覆灭，应该是今年九月底左右。大宋军队沉浸在剿灭乱民的巨大喜悦中，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突然挥师南下，彻底打了大宋军队的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李宪忘记了一件事情：此刻的北宋末年多出一个人来，而且占据了蔚州五县之地，手中握着六万雄兵，而且萧芸娘、耶律余里衍都没有落到女真鞑子手里，必然对历史车轮造成影响，结果杨江和张迪提前两个月覆灭。 杨江和张迪提前两个月覆灭，女真鞑子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实施，这样就多出来两个月时间，历史的车轮在这里再次出现偏差。 这两个月的时间偏差，是李宪这个穿越者无意识给大宋创造出来的机遇。可是大宋君臣全是一帮废物，根本没有丝毫战略远见，无法察觉女真鞑子的阴谋，京城当然更加热闹。 华夏子民自古以来就有一个通病：只要眼前没有杀身之祸，那就可以为了一丝利益拼命内斗，哪怕杀个你死我活都可以。 这些事情李宪不知道吗？他知道！但是他自信过头了，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 还有，李宪命令雄州榷场护卫队的统领达奚虎，提前保护国舅爷王元秘密进入蔚州，对外宣称是被金国女真鞑子掳走了。这本来是李宪故意制造混乱，让大宋君臣把注意力转移到北方边境线的意思。 可惜，李宪一厢情愿，忘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基本规律。 张廷飙低声说道：“公子，我把所有力量都调动起来，关于迎仙楼竞价的内幕，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看见张廷飙脸色阴沉，李宪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说来听听。” “金银彩帛交易所地下钱库被搬空，实际上就已经破产了。”张廷飙的语调没有什么波动：“与此相关联，损失最惨重的有两家：国舅爷郑臣的潘楼街大酒店、朱勔的得胜桥烟雨楼。” 李宪大吃一惊：“朱勔？” “不错！”张廷飙点点头：“朱勔并不在京城，得胜桥烟雨楼的大老板，是朱勔的长子朱旭。为了弥补金银彩帛交易所造成的巨大亏空，郑臣和朱旭沆瀣一气，暗中对京城里面没有强硬后台的金银铺下手，荆王金银铺刚好当了出头鸟。” “高俅作为禁军殿帅，本来负有维持京城安定的责任。可是这位高相公在金银彩帛交易所，也亏空了三百万两银子。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具体妨碍，但是这口气憋在心里不舒服，所以对城内商界的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旭，李宪当然知道，而且刻骨铭心。 想当初，李宪在栾城驿亭镇遭到耶律敏的刺杀，耶律敏就是打着刺杀朱旭的幌子，应付李宪这个老侦察兵的审问，差点儿就被她蒙混过关。 朱旭的狗爹朱勔，李宪更是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朱勔这个奸贼，方腊根本不会造反，大宋也不会搞成眼下这个样子。 “有意思，真他娘的太有意思了！”李宪听到朱旭两个字，顿时怒火万丈：“这种乌龟王八蛋，看来他们都活得太自在了，居然也敢在老子面前递爪子！” 张廷飙没有理会李宪的怒火，还是继续汇报自己的东西：“荆王金银铺闹出李半仙扩张的消息，国舅爷郑臣根本就不相信。因为公子离开京城虽然很隐秘，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比如说朱仙镇驿站、许昌衙门就专门上奏此事。” “不仅如此，我们的清风楼大酒店树大招风，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人。正因为如此，郑臣、朱旭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判定，有人打着李半仙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也是江湖上的老套路，实在是瞒不过人。” “迎仙楼的竞价，实际上是郑臣和朱旭的阴谋，他们怀疑是京城内的某一股势力想探探风向。金银彩帛交易所的突然崩溃，他们已经怀疑肃王赵枢，因为赵枢和王元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也怀疑到公子头上，毕竟雄州那边发生的事情，不能保证绝对没有走漏风声。” 对于张廷飙的说法，李宪感到很欣慰，因为这些内容既有实际情报的佐证，也有自己的逻辑推理，说明这家伙成长很快，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当然，李宪还需要考核一番：“你是如何在一夜时间内查清楚的呢？” “这没什么难的。”张廷飙摇摇头：“既然郑臣直接涉及到冒充公子的事件之中，而且还想图谋不轨，我采用的办法很简单，郑臣的一个贴身长随刚刚在汴河淹死了，尸体就在西浮桥下面漂浮着，桥头上有一个血手印。” 李宪一听就更满意了，脸上都有了一丝笑意。 毫无疑问，张廷飙从清风楼出去之后，抓住郑臣的贴身跟班酷刑逼供，得到想知道的一切之后沉尸河中，并且留下血手印示威，这才是江湖黑道的传统手法。 满意归满意，李宪没有忘记最核心的问题：“郑臣和朱旭还有什么后手？” 张廷飙沉声说道：“这两个贼子怀疑肃王赵枢，所以才会在半道上抢劫肃王府管家的马车，目的是想找到金银彩帛交易所的赃物，因为他们怀疑是肃王赵枢在转移物品。没想到突然出现八个蒙面女侠，反而更加坚定了郑臣的怀疑。” 李宪苦笑一声：“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根本没有什么八个蒙面女侠，她们都是老子两个没过门的小妾的侍女。因为郑臣调戏过老子的小妾，所以那些侍女故意给郑臣找麻烦，没想到反而被人利用了。” “那些女侠是我们自己人，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张廷飙大吃一惊：“郑臣不知道是肃王赵枢没钱吃饭要抵押物品，反而坚定了王元把大笔财富转移到肃王府的怀疑。肃王赵枢的这个黑锅背定了，我担心朝廷要追究责任啊！” 李宪有些无奈：“唉，世界上好心办坏事的大有人在，神仙都干涉不了。老子也不知道她们在这个时候来到京城，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刚才正在接待她们。” 张廷飙一下子没注意了：“这涉及到两位小嫂嫂的问题，公子赶紧拿个章程，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事情变成目前这个样子，李宪一瞬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倒背双手在房间内转圈圈。 对于李宪来说，如果不考虑未来的战略利益，仅仅是就事论事，目前的局面越乱越好，对他本人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万一应付不来，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 可实际情况绝对不允许他拍屁股走人，否则一年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而且国舅爷王元、肃王赵枢这两枚棋子很可能失去作用。 李宪面临的难题有两个，而且是相辅相成的两个问题： 第一，张廷飙担心朝廷对肃王赵枢不利，这个可能性绝对是存在的。五皇子赵枢没有母党势力，完全是皇家里面的一块烂肉，谁都可以咬一口。如果郑臣和朱旭疯狂起来乱咬一气，肃王赵枢很可能被直接咬死。 第二，要想保住肃王赵枢，那就必须彻底转移郑臣和朱旭的注意力，让这两个贼子不敢轻举妄动。那么，需要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郑臣和朱旭投鼠忌器？ “荆王金银铺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想好办法之前，首先给部下提一个问题，这是李宪的老套路，可以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这一点我已经查过。”张廷飙可不敢打马虎眼：“河东有风声传来，据说完颜宗翰已经从临潢府返回云中，而且有调动兵力的迹象。荆王金银铺没有后台，担心战乱一起没有什么依靠，所以想和公子发生一些联系。” “毕竟公子有半仙之体，能够提前预知祸福。据我掌握的消息，迎仙楼竞价实际上就是荆王金银铺暗中操控。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声势，引起公子的注意。我此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既然涉及到两个小嫂嫂，用意不言自明。” 扩大声势？引起注意？ 李宪一下子脑洞大开，猛然想起一句名言：当你弄出一个无法收拾的乱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快的动作，制造一个更大的乱子，这样才能转移别人的注意力，给你解决问题创造条件。 对于郑臣和朱旭来说，什么是更大的乱子呢？ 李宪略作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摆脱困境的办法：在伤口上撒盐！ 第0677章 解危局，李宪下毒手 摸金校尉詹雄，身材干瘪瘪的瘦小个子，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天生的盗墓贼，现在是青城寨特种连连长。 云里金刚战彪，中等个头，体格匀称，皮肤白皙，像个娘儿们。尤其是双手十指修长，是撬门扭锁的人才，青城寨特种连副连长。 青城寨特种连由三种人组成，分别是盗墓贼三十三人、盗马贼一百八十人、小偷二十七人。 看着自己的两个古怪部下，李宪脸上充满邪笑：“战彪、詹雄，挖了一年多地道辛苦了。今天找你俩过来，是让你们做点本职工作，不知道你们的手艺还在不在？” 战彪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好像动情的少女一般：“公子尽管吩咐，世上还没有我打不开的铜锁。” 尖嘴猴腮的詹雄一伸脖子，两只小眼睛精光闪烁，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难道公子发现了一座古墓？殷墟，还是战国？” 看见两个人的表情，李宪觉得自己身上有起鸡皮疙瘩的趋势，声音都带鬼气：“是两座活死人墓，防守严密，只怕很难整。” “活死人墓？”詹雄眉头一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果然有些古怪，公子详细说说在什么地方。即便是阎王殿，我也能够挖通。” 李宪语气阴森：“得胜桥烟雨楼，高桥国舅府！” 战彪闻言一惊：“得胜桥烟雨楼是奸贼朱勔的产业。朱勔、朱旭父子承办花石纲，把全天下的百姓逼得没活路。这对狗父子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少部分上贡给昏君赵佶，有相当一部分被私吞，所以才有烟雨楼古玩店。江湖上早就想下手，只不过没机会。” “高桥国舅府可不一样啊，那可是当朝郑皇后幼弟郑臣的府邸。据说郑臣常住潘楼街大酒店，高桥国舅府是郑皇后的老爹郑绅坐镇。据我所知，因为郑皇后的缘故，国舅爷郑臣也是荣宠备至，号称汴梁第一霸，他的府邸有一百二十御林军日夜把守。” 李宪冷哼一声：“不愧是江湖大盗，你说的不错。怎么，怕了？” “怕？”战彪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如果怕事，我当初也不会上五虎寨。我是担心事情闹大了，给公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情况不一样！”李宪一摆手，恶狠狠地说道：“郑臣和朱旭这两个杂碎，居然在大街上调戏老子两个没过门的小妾。老子本来没想和他们发生冲突，但这一次是他们首先惹上老子，如果不给点儿教训说不过去。” 朋友妻不可欺，这是江湖规矩。 李宪避重就轻，回避金银彩帛交易所的绝密内幕，专门拿自己的小妾说事，反而更能起到同仇敌忾的作用。 果然，詹雄舔了舔嘴唇：“少说那些没用的。既然他们惹上了公子，如果不出一口恶气，我们兄弟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公子尽管下令，什么时候动手？就算他们把金银财宝藏在九幽地府，我也保证给他挖出来！” 郑臣、朱旭等人因为在金银彩帛交易所血本无归，所以才狗急跳墙，冒天下之大不韪胡作非为。 李宪为了转移敌人的目标，决定把郑臣、朱旭苦心搜刮的金银财宝，一次全部搬空，直接导致他们倾家荡产，这就是他设想的“伤口上撒盐之计”。 李宪一年前进京城，除了在蔡攸府邸抢劫两匹马和几件兵器，并没有对那些贪官污吏动手，实际上有另外的考虑。 靖康之耻发生之后，整个汴梁城里面的所有财富，最后都会被搜刮出来送到金营。李宪原来的计划是，等到所有财富都集中到城外，然后发动突袭抢劫金营。为了这个计划，李宪提前两年时间挖地道。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因为李宪此前的疏忽，没有想到金银彩帛交易所突然破产，会产生不可收拾的连锁反应。 现在被逼无奈，李宪只能先拿郑臣、朱旭开刀，扼制蠢蠢欲动的暗流。 金银彩帛交易所的财富是“不翼而飞”，所以这一次的行动要周密计划，同样做到“不翼而飞”，这样才能让所有人疑神疑鬼，从而掩盖金银彩帛交易所的重大变故。 想到这里，李宪低声说道：“那些马贼兄弟就别动了，留在青城寨防御。摸金校尉三十三人、梁上君子二十七人全部出动，分批进城赶到彭婆婆家汇合，我会把你们所需要的东西提前放在那里。然后分成两组，同时对烟雨楼和国舅府下手。” “这一次的行动，对郑臣和朱旭是一个惩罚，对你们来说是一次实战演习，未来还有一大批绝密行动。比如说奸相王黼、奸贼蔡京、小丑梁师成，他们家里的地板都是金砖铺就，真正的富可敌国。这些财富到时候都需要你们弄出来。” 詹雄微微一笑：“听公子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动静越小越好，下手越毒越好。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刮地三尺，把几大家族搞得第二天没饭吃，连老鼠和蟑螂都饿死。” “理解正确！”李宪嘿嘿一笑：“老子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谁接应？”战彪接口说道：“这两家的财富如果摆到地面上，那绝对是堆积如山。我们只有六十人进城，而且要一夜之间全部搬空，否则就会被惊动。如果没有大量的人手秘密转运，此事根本搞不成。” 李宪拿出一张纸铺在桌上：“战彪说的没错，两家的东西太多，最起码需要几百辆车才能拉走。这么大的动静就属于明抢，在京城中肯定不现实。” 詹雄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天大的麻烦。如果不能带走，那不是白忙一场吗？” 李宪冷笑一声：“这就要看你手下那些摸金校尉的本事了。你们看这张图，两家都在河边上，处理土方很方便，所以第一步挖地道并不难，但是这两条地道有讲究。不光要挖出两条通道，而且要挖出几个巨大的洞窟。” “公子果然是天神下凡！”詹雄是盗墓贼，顿时就明白了：“原来公子的计划，是把两家的东西换个地方，暂时埋在地下。等到机会成熟，然后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秘密运出去。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果然是好主意！” 李宪掐指一算：“我只能给你们十天时间，有困难没有？” 詹雄伸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那么多土方进入河道，很可能被有心人发觉，十天时间太长。我只需要五天时间，就能够完成地道和洞窟。到时候战彪负责搬东西，我负责完成洞窟的密封，绝对让官府进入地道也察觉不了。” “那行，时间就从今天晚上开始计算。”李宪把地图交给詹雄：“你们从酒店后侧门出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终于部署了一个歹毒的计划，李宪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于詹雄这个老牌盗墓贼，李宪非常放心。这年月的地下密室，并没有钢筋水泥可用，只不过用三合土糊了一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了开挖青城寨的地道，李宪命令匠做营专门锻造了一批工具，那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组合工兵锹。 这种组合工兵锹可以折叠，一边是锹，一边是尖嘴镐。可以在各种地形条件下挖战防工事，挖地道自然不在话下。 用最先进的工具，武装最专业的盗墓贼，而且已经有了近两年挖地道的实战经验，郑臣、朱旭的末日注定要到了。 脸上挂着阴笑，李宪来到了地下密室。 一次战役，是由各个战术节点组合而成。这里面虚虚实实，不可琢磨，才能够让敌人晕头转向，从而掩盖自己的战役目的。等到敌人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李宪在战略方面虽然不是很擅长，但是可以称为战术专家。他一旦下决心干一件事情，肯定就是连环套。 “莺儿，我虽然决定亲自去迎接你家小姐，但是你也知道目前城内情况糟糕，所以现在不是时候。不仅如此，你们还要像原来那样，表示和我们清风楼大酒店没有丝毫关系。” 曹瑛、曹娥、莺儿这些人，李宪仅仅见过两面，一点底细都不了解。她们今后要到自己身边生活，究竟属于什么类型的人，李宪需要有所了解。 李宪面带微笑，首先说了一通开场白。这不是说废话，而是另有用意，也是对莺儿的一种考验，同样是此次战役的重要环节。 “公子的顾虑，婢子当然明白。”莺儿才十三岁，并没有完全领会李宪的意思：“我就担心小姐她们在十里铺时间长了，被郑臣察觉行踪发生危险。” 李宪微微一笑：“你家小姐的安全不用担心，我当然会派人暗中保护。今天晚上，你们悄悄离开清风楼大酒店，然后和荆王金银铺联系，对外散布迎仙楼准备开业的消息。你不用做决定，也不用问什么，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行了。” 男人就是天，莺儿虽然很疑惑，也没有继续追问，那不是丫鬟应该问的。 莺儿当天晚上带着三个侍女离开，韦冬宁有些不满意了：“公子，曹瑛、曹娥两姐妹誓死为你守节，可以说是吃尽千辛万苦。你还不赶紧把人家接过来，万一出点差错后悔都来不及，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宪顾左右而言他：“武元春在干什么？” “她还能干什么？我看她想当门主都入魔症了！”韦冬宁气哼哼地说道：“三十六名童女已经被她集中到身边，正式宣布成立幽云玉女派，在传授武功呢，早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好！”李宪脸色一整：“命令杨琼带领十二人，化装成普通民女在新郑门外活动，暗中策应莺儿。吴小琴、刘菊仙两个小组，对整个西大街展开巡逻。” 韦冬宁大惑不解：“杨琼那一组化妆出城还能理解，吴小琴她们全副武装出动，那还不打草惊蛇吗？” 李宪冷笑一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老子就是要打草惊蛇！” 第0678章 传捷报，女真藏祸心 “公子所料不错，郑臣再次派人劫夺肃王府的车辆。吴小琴小组冒充莺儿的人，一直等到对方得手，才从暗处冲上去驱散他们。” 韦冬宁把事情说完，还是很疑惑：“公子，你既然算准郑臣要劫夺马车，为什么又命令吴小琴让对方成功呢？” 李宪神情严肃：“现在没有外人，我可以给你说实话了。曹瑛、曹娥她们冒用我的名义，主要目的是想把我引出来，省去寻找的麻烦。但是京城里面波涛暗涌，郑臣和朱旭不是傻子，而且身边谋士如云。” “在我们返回京城之前，郑臣等人就已经察觉事情真相。他们推测曹瑛、曹娥两姐妹属于肃王府的暗中势力，所以采用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准备一举扳倒五皇子赵枢，然后从中渔利，我当然不能答应。” 韦冬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五皇子赵枢、国舅爷王元属于公子的势力？” 李宪点点头：“不错！这是我们飞狐军最大的秘密，你放在心里就行了。郑臣怀疑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库存金银，全部转移到肃王府，所以才会拦截肃王府的马车。第一次被莺儿她们破坏了，反而让郑臣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对五皇子极为不利。” “为了打破郑臣的念头，所以我暗中通知肃王府，另外拿一批古董器皿，送到荆王金银铺抵押。主要目的就是要让郑臣的人看见，那些东西都是皇帝赏赐的，根本不是金银彩帛交易所的物品，从而增加对方心中的疑惑，让他们五心不定。” “原来其中还有这些弯弯绕。”韦冬宁小手一挥，把脑海中的疑虑驱赶出去，然后才低声说道：“莺儿带着八个侍女，已经悄悄住进迎仙楼。虽然没有开门，但根据公子的要求在窗户边晃动，外面能够看见人影。接下来怎么办，真的要开一家迎仙楼不成？” 李宪心道：还开个屁呀？汴梁城马上就会变成战场，所有的生意都没得做了，逃命才是第一位的。 心里话不能说，李宪换了一种说辞：“既然是引诱敌人上钩，当然不会真开业。郑臣已经查看了肃王府的马车，我也该露面了，你陪我到街上走动走动。” 韦冬宁心里发虚：“不是？凤儿刚刚进宫，孟威和陈团带人在皇城外守候，特务排的姑娘们也全出去了。公子光天化日到大街上，身边缺乏足够的防御力量。城内那么多人想要公子性命，会不会有危险？” 李宪呵呵大笑：“我现在是无所不知的大德仙师，能有什么危险？虽然想要我脑袋的人很多，但是我算定他们在大白天不敢生事，你就放心给我当贴身丫头！” 李宪突然要逛街，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按照既定计划行事。 今天是詹雄、战彪等人秘密挖地道的第四天，已经开始接触核心部位，李宪需要把各方面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吃过午饭不久，韦冬宁换了一身水粉色襦裙，身上没有带长剑，手里把玩着一把三棱刺来到酒店门口。李宪内穿藏青色劲装，外罩一袭白色凉衫，手里捏着寒铁扇随后出来。 这一对俊男美女离开清风楼大酒店，越过宜男桥往东晃荡，看样子要到南薰门，或者是到五岳观。 人的名，树的影，那一点儿都没错。 李半仙大白天携美出游，这还真是少见，一年多就见这么一回。 大街上的人都很自觉，看见李宪和韦冬宁有说有笑过来，大家都不约而同让开大路，然后在后面小声嘀咕。 女孩子天生爱逛街，神仙也无法阻止。韦冬宁是第一次在汴梁城逛街，而且身边是自己的公子陪着，所以兴趣盎然，看什么都那么有情趣。 看着眼前的花花世界，韦冬宁不由得感叹不已：“如果没有那么多争斗，每天都这么惬意的活着，该多好啊？” 李宪冷哼一声：“谁不想过安宁日子？王八犊子才想争斗。可是总有人狼子野心，你想安静都不行。” 乌鸦嘴就是乌鸦嘴，李宪话音未落，前面突然一阵大乱，街上的人群顿时四下奔逃。 李宪还没反应过来，韦冬宁已经闪身上前抓住一人问道：“这位大哥，青天白日的，你慌什么？” “哎呀，小娘子有所不知。”那汉子脸上惶急：“大金国友邦特使前来传捷报，据说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被抓住了，大辽国彻底覆灭。这是两国联盟的巨大胜利，皇上要出内城迎接特使。上合门知事高世则大人、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大人带兵出来，从朱雀门到南薰门开始净街。” “回去！” 李宪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让韦冬宁莫名其妙：“回去当然最好了，为何公子脸色如此难看？” 李宪脸上仿佛要滴下水来：“今天是不是九月二十四号？” 韦冬宁更是摸不着头脑，掐指算了半天：“对呀，今天是九月壬辰日，也就是你说的二十四号，有什么问题么？” 李宪摇摇头，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宣和七年（1125）九月二十四日，是靖康之耻开始的一个特殊日子。 李宪刚才脸色难看，是因为他忘记了这个日子，突然得到消息有些措手不及，在心里对自己非常不满意。 具体内情，大宋朝廷内外就李宪一个人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 完全不说是不行的，韦冬宁虽然心性恬静，毕竟是武林高手，机敏异常，所以李宪需要解释：“冬宁，我问你，耶律延禧被女真鞑子抓住有多久了？” 韦冬宁跟随李宪深入漠北转战万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们在可敦城的时候，公子私下和我说过，耶律延禧四月底就被完颜娄室给抓住了。耶律余里衍还不相信，让耶律敏派出一个排出去打探消息，结果耶律延禧被押送临潢府，已经追之不及，余里衍才彻底死心跟随公子。” “那我问你，”李宪的脸色慢慢平静了，甚至还带有一丝冷笑：“如果完颜宗翰从云中派人通知太原府，大宋朝廷只需要七天时间就能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时间，女真鞑子早干什么去了，为何现在才来报喜？” 这种战略层面的问题，不是韦冬宁能够理解的：“难道女真鞑子有什么阴谋不成么？” 李宪点点头：“我早就说女真鞑子今年底以前必定南下，你们都不相信。现在金国已经做好战争准备，女真特使前来汴梁城报喜，实际上有两个目的。第一，查看大宋朝廷的虚实。第二，麻痹大宋君臣，为女真鞑子秘密集结兵力争取时间。” 韦冬宁拿不准李宪的想法：“是否通知一下朝廷？” “不用！”李宪一摆手：“说出去不仅没人相信，朝中君臣还会给我一个诽谤友邦的罪名，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韦冬宁一心都在李宪身上，从来没有什么政治倾向性：“公子算无遗策，我相信应该是这样的。这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李宪加快了脚步：“别人家的事情可以不操心，我们自家的事情要马上处理。” 原本是准备用自己吸引别人的目光，现在有了女真特使这么大的动静，全城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李宪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大干一场。 回到清风楼大酒店密室，李宪马上把邹吉、曹申、安九娘找过来：“命令：血手党从现在开始放弃监视商贾世家，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到汴梁城周边，严密监视各路官军的最新动向。” “命令：飞狐镖局正式解散，各分舵改成秘密驿站，从汴梁城开始往外辐射，分别延伸到飞狐县、苍山寨、青城寨、卷山寨。各驿站储备六匹甲等战马，确保八百里加急畅通无阻。” “命令：清风楼大酒店立即结束所有经营业务，在十天之内分批遣散所有妓女和店小二，对外宣称重新装修。从今日开始，清风楼大酒店作为我的临时司令部，立即转入战时机制。” “命令：酒店两百四十名女兵归建，和特务排一起编成京城女兵连，杨琼任连长，吴小琴任副连长，刘菊仙任特务排长。孟威和陈团的突击组和护院兵丁合并，组成京城突击连，孟威任连长，陈团任副连长。” 李宪一声令下，邹吉、曹申、安九娘立即转身离去，只有韦冬宁纹丝不动。刹那间，清风楼大酒店顿时散发出一种寒气。 韦冬宁轻声问道：“需不需要把吴小琴等人找回来？还有，你刚才没有涉及到武元春，还有我们的凤儿如何安排？” 李宪摇摇头：“酒店结束营业需要一段时间，吴小琴她们暂时维持现状。武元春训练那些童女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本来就是一个好办法。至于凤儿和她身边的二十四名小姑娘，到时候就作为我的传令兵。你先下去整顿酒店的两百四十名女兵。” 韦冬宁走出房门之后突然返回来：“曹瑛、曹娥怎么办？我们这边突然做出调整，她们可不知道。” 对这个问题，李宪已经有了通盘计划，所以很快就做出决定：“酒店结束营业之后，我亲自过去把她们接回来。三十二名侍女实力不弱，可惜没有进行过军事训练，暂时派不上用场，到时候作为一支预备队存在。” 好在李宪前一年就已经在这里埋下伏笔，酒店的整个运转忙而不乱。 第二天傍晚时分传来消息，詹雄、战彪他们大功告成，已经撤回青城寨，国舅府和烟雨楼还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唯一让李宪感到遗憾的问题，就是遣散的妓女不听劝阻，没有一个人离开京城，纷纷投到其他的酒店继续接客，还在做发财的美梦。 没想到第三天午夜时分，一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让李宪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0679章 走门路，谭稹送军刀 一个富态的老头，披着一件蒙头的黑袍，身材不高，还佝偻着脑袋，出现在李宪面前的时候，让他大感奇怪。 李宪实在是没有明白状况，只能不冷不热地问道：“尊驾深夜来访，还搞得如此神秘，究竟所为何事？” “李壮士，别来无恙啊？” 此人嗓音尖细，说话的同时伸手掀开黑袍，让李宪大吃一惊：谭稹！ 两河宣抚使谭稹，居然搞成如此古怪模样，完全出乎李宪的预料之外。 要说谭稹，这是李宪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在临汾城，谭稹召见李宪，转交了种师道的一封“劝降信”，两个人之间还达成了互不侵犯的秘密协定。 想到京城这几天的变故，李宪虽然拿不准对方的来意，但心头也有所明悟，顿时热情起来：“原来是谭相公大驾光临，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快快请坐！冬宁，上茶！” 谭稹也没客气，把手里的一个长条黑布包放在茶几上，这才一抖双袖坐下。 李宪在对面坐下，这才拱手问道：“谭相公不在太原坐镇，什么时候返回京城了？” 谭稹嘴角直抽抽，脸上的苦笑比哭还难看：“算来我们也是老相识，李壮士何必明知故问。” 李宪心里一抽，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 离开飞狐县之前，宝贝傻儿子李奚骨专门赶到浮图峪司令部，主要向李宪请示一个问题：折可存逼反了义胜军，平型关的黑煞军团应该如何应对。 义胜军，是谭稹花费数千万贯培养出来的，最后被折家军一举摧毁，谭稹对两河境内的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刘家军这四大军阀彻底失去了控制。 李宪当初给李奚骨的命令，就是在最后关头突然出兵，干掉折可存手下逼反义胜军的急先锋李翼，吃掉李翼的一千二百马军，把义胜军里面的两个统制官牛清、崔忠解救出来。 李宪做出这个决定，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切断繁峙县到平型关的通道，属于一种战略决策。 毫无疑问，谭稹已经知道李奚骨干掉了李翼所部，牛清和崔忠向李奚骨投诚，所以此前才有“明知故问”一说。 “折可存倒行逆施，肯定不得好死。”李宪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根据我的推测，折可存、折可求半年之内必定人头落地，纵横三晋之地两百多年的折家军必定全军覆没，谭相公没有必要在眼前的小挫折上耿耿于怀。” 谭稹眼前一亮：“果真？” “我好歹也是皇上敕封的大德仙师，这种小小的天人感应还能不清楚么？”李宪干脆再放一颗炸弹：“不仅折家军要全军覆没，姚家军在种家军背后使坏，两家勾心斗角为敌人所逞，最后同样难以活命。唯有刘家军仓皇逃窜，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谭稹果然被镇住了，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按照你的说法，我的义胜军没有了也就罢了，但是西北另外三军覆灭，我大宋岂不，岂不——” 李宪冷哼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可惜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再说太多，谭相公很快就会知道结局。” 谭稹突然双眼发直，额头上青筋直冒，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看见这么一幅场景，李宪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在腐朽的大宋朝里面，谭稹虽然不算人才，但也不是无药可救的庸才。如果能够安分守己，仅仅在皇帝身边当一个内侍太监，他还是很称职的。 谭稹实际上没有坏头顶，类似于高俅的情况，最多只能算半个坏人。只可惜，谭稹没有高俅那种平衡全盘的能力，更没有高俅韬光养晦的胸怀。 谭稹唯一和高俅相同的地方，就是不过分贪财，对自己手下的人舍得花钱，有一些人情味儿。只不过自视过高，没有处理好和各大势力的关系。 至于趋利避害，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属于官场自保求存的常规套路，没有什么正邪好坏之分，更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 担任两河宣抚使期间，谭稹在大事大非问题上，和金国女真鞑子据理力争，从来没有妥协退让过，是大宋朝不害怕女真鞑子的极少数人之一。 历史上，女真鞑子围困汴梁城之后，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谭稹的人头。因为谭稹一直据理力争，从来没有给完颜宗翰一两银子、一粒粮食，属于完颜宗翰最痛恨的人之一。在完颜宗翰眼中，谭稹和李纲、童贯、蔡京身份相等。 谭稹虽然算不上好人，但绝对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李宪决定开导开导：“所谓时也命也，不可强求。谭相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凡事往开处想。一旦跨过这道坎，或许又是一片天。自古天心难测，神仙也无法尽知。” 谭稹终于缓过劲来：“相公什么的，就不要说了。我到军前效命之前，是内侍总管，执掌皇家内库。折家军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对义胜军痛下杀手，必然会遭到报应。可是陛下把我召回京城，却不听我解释。” “我现在连黄门太监都当不上，基本上是一撸到底了。这一个多月来，陛下让我闭门思过，不能和任何人来往，这是要我的人头么？你是半仙之体，算无遗策。帮我看看未来凶吉如何可好？” 李宪觉得自己刚才说太多了，现在应该装神弄鬼把话说回头才对，所以推开窗户一指夜空：“谭相公请看，太虚之境血气密布，紫微星光芒暗淡，这是大凶之兆，所有人都无法躲避，包括谭相公和我在内。” 谭稹听得一哆嗦：“可有性命之忧？” 李宪摇摇头，说得煞有介事：“依我推演天道的结果，没有数百万人殉葬血祭，只怕难以平息此祸。” 哐啷一声，谭稹把茶几上的黑色长条包袱抖开，一把怪刀出现在李宪眼中：龙鳞紫金刀！ 谭稹指着龙鳞紫金刀说道：“此刀是大宋定军刀，你曾经用此刀斩了女真特使的护卫，为我大宋争光。我原来的想法，是把此刀偷出来送给你，希望通过你的门路拿回实权。现在听你一说，我已经心灰意冷，只求你指点一条明路，能够安然度过下半生就可以了。” 谭稹居然能够从内库把龙鳞紫金刀偷出来，这种能耐还是让李宪大吃一惊。不过想到蔡攸能够把月神刀偷回家，李宪心里也就释然了。 李宪看见此刀就热血沸腾：“刀是好刀，但是要在战场上杀敌才算宝刀。放在库房里面，不过是破铜烂铁。既然谭相公送此厚礼，我就给你指一条逢凶化吉的明路。” 谭稹态度大变：“仙师请指教。” “兵凶战危，不是自保之道。”李宪说得一本正经：“如果谭相公下定决心，今后不沾兵权，不谋私利，一心韬光养晦，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天下大变在即，位高权重者必然率先身败名裂。” “为谭相公借箸代筹，最好主动向皇上提出退隐要求，然后辅佐一位没有丝毫根基的皇子，彻底离开朝中君臣的视线，远离权贵漩涡。等到云开日出，或许有从龙之功，东山再起也说不定。” 谭稹不愧是在官场漩涡中闯荡出来的，很快就明白了李宪的意思：“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辅佐一位没有丝毫根基的皇子，表明我对权力已经彻底放弃，也就不会变成别人潜在的对手，自然没有人打上门来找麻烦。” 李宪微笑着点点头：“正是此意。” 谭稹掐指一算：“要说没有根基，那只有五皇子赵枢、九皇子赵构，其他的皇子年龄太小，都还没有成年，不具备开衙建府的资格，皇上肯定不会让我过去。仙长请明示，我到底是进入肃王府，还是进入康王府？” 李宪这次很干脆：“康王赵构才十七岁，性格就已经阴沉善变，不是可靠之主。肃王赵枢在太子赵桓、郓王赵楷之间周旋，而且为人相对厚道，与世无争，应该是谭相公辅佐的人才。” 谭稹还有些迟疑：“就是不知道肃王赵枢会不会相信我，如果他怀疑我是皇上派过去的卧底，可能事情比较难办。” 李宪莫测高深的一笑：“我刚才已经推演过，绝对不会怀疑你。只要你不再梦想回到皇上身边，应该可以逢凶化吉。记住，千万不要想和大内总管李彦争高低，那是一条死路。” 送走谭稹以后，韦冬宁还在埋怨：“我真搞不懂，公子居然会和谭稹这个老宦官说这么多。天斗快亮了，你已经两天没睡觉，赶紧去睡一会儿。” 李宪瘫坐在太师椅上叹了口气：“你当我不想睡吗？可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闭目养养神。你去睡，明天还要整顿女兵连。早饭后，命令孟威带领一个班集结待命，跟我出城走一趟。” 韦冬宁给李宪泡了一壶茶，这才问道：“这把刀的造型果然诡异得很，就是你当初在琼林苑比武用的么？是放在这里，还是我暂时保管？” 李宪摆摆手：“此刀锋利无比，杀人不见血，是不可多得的一件宝物，也是一个巨大的祸根。暂时封存起来，在离开京城之前不要让外人看见。” “哦，对了！”韦冬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既然你说局势越来越严峻，有个问题需要立即解决。你的宝马送给杨再兴了，现在的这匹马根本无法上战场。一旦遇到大战，连你的长枪和战刀都驮不起，那如何是好？” 李宪微微一笑：“大将无马，被动挨打，这个道理我当然懂。此事生死攸关，我肯定不会掉以轻心。你放心，我早有安排，明天出城就是为了把宝马带回来，然后训练一段时间就能人马合一，上战场肯定没问题。” 第0680章 金水河，李宪得宝马 金水河出自荥阳黄堆山，源头叫做祝龙山，是大宋东京汴梁城最重要的一条河。 说金水河非常重要，并不是说这条河有多么大，其实这条河非常小，只有一百二十里长。 金水河，实际上并不是河流，而是北宋初期开凿的一条引水渠。 金水河是从外城西北穿城墙进入城内，蜿蜒至内城西北部，自天波水门进入皇城后苑，又曲折穿越皇城进入大内，而后绕太庙过御街而东行，直至内城东壕。 评书《杨家将》附会出来的“天波杨府”，不过是因为金水河上有一座天波水门，门楼匾额上书“天波”二字。事实上没有什么“天波杨府”，也没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更没有佘太君百岁挂帅。 除了能够当妓女出名之外，宋朝的女人不可能出头做事。大户人家的女人开始崇尚三寸金莲，走路都走不稳，还谈什么出兵打仗？烧火丫头杨排风作为一个低贱奴婢，应该是一双天然大脚，到有可能练武。 大宋东京汴梁城，一共有四条河，分别是汴河、五丈河、蔡河、金水河。 大宋朝廷专门规定：每年漕运粮食，汴河600万石、五丈河62万石、蔡河60万石，唯独没提金水河漕运之事。 朝廷没说金水河的漕运之事，这就是金水河的重要之处。 汴河，黄河水多泥沙，由于主要用于漕运，污染较为严重，不能作为百万人口的饮用之水。 蔡河，只是贯外城南部而不入内城，因用于航运，其水质亦有污染，故用于饮水亦是不妥。 五丈河位于东京城安远门外，是“引济水、接湛渠、通曹兖”的一条河流。换句话说，五丈河与汴河一样，其水同样出于黄河，亦不能饮用。 金水河的终点，就是皇城后园，主要功用就是为皇城内提供饮用水。专门为皇上、皇后、妃子提供饮水，这样的河流谁敢说不重要？ 李宪带领孟威他们十三人从城西万胜门出来，就是要专门看看金水河。 金国女真鞑子南下已经迫在眉睫，李宪给手下的核心人物下达各种命令之后，他本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开始对汴梁城外围周边的地势进行考察。 李宪选定的战场考察第一站就是汴河上的西水门，其次就是金水河上的西北水门。 根据历史记载，完颜宗望屯兵牟驼岗之后，对汴梁城发起的第一次进攻，就是“金人以大船数十只顺汴流而下攻西水门”。 李纲“募敢死士二千人，列布拐子弩，城下大船至，即以长钩摘就岸，投石碎之，就水中斩获百余人。” 双方围绕西水门剧战一整夜，李纲击毁敌人的进攻船只上百艘，两千敢死队死伤殆尽。完颜宗望的所有船只被毁，进攻部队也折损近千人，第一次进攻以失败告终。 现在是九月底，正是各地往京城运送粮食的季节。汴河上各种漕运粮船络绎不绝，船工号子此起彼伏，显得非常热闹繁荣，丝毫感受不到转瞬就要国破家亡的气息。 李宪策马伫立于北岸河堤之上远眺，脸上阴晴不定。 孟威跟随李宪已经一年半时间，其间经历了十多次大战，完全进入了警卫员的角色。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公子究竟在想什么，但还是让手下十二个兄弟照顾好马匹保持肃静。 其实李宪并没有想什么，而是因为看见眼前的景色，心中油然升起许多感慨。 眼前的汴河能够承担如此繁重的漕运任务，首先就应该铭记隋炀帝杨广的丰功伟绩。如果不是他一力主张凿穿汴渠，而且亲自督办这项浩大的工程，也就不可能有洛阳城、汴梁城的繁荣。 隋炀帝杨广，固然荒淫无耻，是一个亡国之君。但是他凿通四大运河，重要性堪比万里长城，惠及华夏一千多年。 宋徽宗赵佶，同样荒淫无耻，也是亡国之君。但是他除了写几笔瘦金体之外，就是修建无数的道观，设立花石纲。 秦始皇嬴政修筑万里长城，隋炀帝杨广凿通四大运河，他们被后人恶毒地骂了两千多年，但是留下的丰功伟绩，给后人造福一千多年。 和无耻的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相比，秦始皇嬴政、隋炀帝杨广，绝对算得上千古明君，拥有超越同代人一千多年的战略眼光。 数风流人物，看过眼云烟。隋炀帝杨广是在做事，宋徽宗赵佶却在害人。 李宪越想越生气：“隋炀帝杨广荒淫无耻，祸国殃民，但是他的丰功伟绩泽被万世。宋徽宗赵佶荒淫无耻，祸国殃民之外，还流毒千年。由此看来，赵佶这个无耻昏君，跪下来给隋炀帝杨广舔脚趾头都没资格！” 一个人心中愠怒，身上的气息就会发生变化，孟威很快就察觉李宪的怒气，所以也开始生气：“公子，什么人惹你不高兴了？我马上去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李宪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你去拧，他的狗头很快就会自己掉下来。” “对了！”李宪突然想起今天出来的正事：“你们好好看看这附近的地形，把所有沟沟坎坎、一草一木全部记在心里，尤其要记住西水门外的地貌特征，老子到时候要考你们的。接下来我们向北，去看看金水河。” 孟威瓮声瓮气地嘀咕一声：“南边的新郑门外极为平坦，那倒是一个好场所。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河汊茅草。除了大堤上能够走马行车之外，其它地方连骑马都不行。” 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的年纪不大，屁话还不少。老子让你记住那就要记住，否则军法从事！” 众人策马离开河堤往北疾驰，刚刚进入一片草地，女真少年李明突然惊叫一声：“公子你看西面那片草地，居然冲过来一匹鞍辔齐全的黑马！不对，这匹马体型好大，而且快若闪电，绝对是一匹绝世宝马！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这匹马哪里来的？” 李宪扭头一看，一匹大黑马宛若寒星划破天际，仅仅在绿色的草地上留下一条黑线。 传说中的马踏飞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李宪并不清楚。但是这匹黑马紧贴着草地射了过来，仿佛离地腾空飞行一般。 李宪大喜过望：“孟威，你们这些家伙不是号称力大无穷，把天下英雄都不放在眼里吗？老子今天想看看，你们谁能够率先抓住这匹马！。” 孟威有些迟疑：“要抓住这匹马并不难，可是此马鞍辔俱全，肯定是有主之物。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就算我们抓住了，万一别人找上门来，那还不是一场麻烦么？” 李宪破口大骂：“放屁，这是老子未来的战马，哪里会有麻烦？” 原来的那匹宝马金玉赤骝，跟随李宪一年多时间，已经人马合一。它不仅能够听懂李宪的话，而且能够观察李宪的表情。 李宪静立沉思的时候，金玉赤骝绝对纹丝不动，不会发出丝毫声息。李宪心中一旦发怒，金玉赤骝顿时就会气息暴涨，随时准备狂奔而出。 宝马通灵，都是有感情的。李宪为了笼络一员猛将，把金玉赤骝宝马忍痛送给杨再兴，私下抹了好几次眼泪。 没有宝马的日子，李宪才知道多么不方便。他的长枪虽然只有三十多斤，但是加上双节棍和其他的物品，也有一百来斤。再加上李宪的体重，一般的马匹根本不能达到金玉赤骝的那种速度。 牟驼岗一共有六处马场，金玉赤骝是萧芸娘和李奚骨从第一马场挑选出来的。 李宪此前召集战彪、詹雄的时候，就暗中交代一件事情，让青城寨特种连的盗马贼潜入牟驼岗御马监，从两万多匹中给自己偷一匹战马出来，今天就是检验盗马贼实战水平的时候。 当然，李宪不会为了给自己弄一匹战马，就让兄弟们陷入险境。他的真实目的，是要检验开挖出来的藏兵洞，究竟能否不声不响潜入马场。 大黑马突然高调亮相，李宪知道藏兵洞和地道完全可以投入实战，青城寨特种连的盗马贼名不虚传，没有辜负鸡鸣狗盗之徒的“光荣称号”。 孟威虽然在平阳府夏家马场长大，但要说到降服宝马还差了一筹。结果女真少年李明率先抓住大黑马，然后在草地上狂奔三圈，最后带到了李宪身前。 李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公子，真是奇怪。这匹马应该叫做紫龙驹，比汗血宝马还高一筹，属于甲等顶级战马，在任何地方都是稀世奇珍。你看它背上银鞍金镫，说明属于某一个大世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宪早就把原来的那匹白马扔到一边去了，一把抓过缰绳仔细观看大黑马，才知道此前没有看清楚。 金玉赤骝就比一般甲等战马大一号，紫龙驹的身架还要大几寸，远看是黑色，近看却是紫色鬃毛，通体油光水滑，在阳光下栩栩生辉。 看见李宪想靠近自己，紫龙驹仰起脖子一声长嘶，孟威他们的战马气势皆无，顿时往后一挫，可见紫龙驹的威风。 李宪越看越喜欢，顿时说了实话：“放心，你没见鸾带上夹着一封信么？金玉赤骝送给杨再兴了，这是别人专门送给我的战马。今天出城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来接收这匹宝马。” 通灵的宝马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 孟威等人按照原定计划巡视金水河两岸，李宪就牵着紫龙驹在草地上都圈子，不断用语言和形体动作进行交流。 如果老天爷注定要出事，那就肯定要出事。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努力，紫龙驹总算勉强认可了李宪这个新主人，一人一马开始在草地上纵横奔驰。 李宪一门心思都用在熟悉紫龙驹的特点上，眨眼之间向西冲出十多里。 恰在此时，一股劲风直扑顶门，李宪不由得心房一紧，浑身汗毛倒竖！ 第0681章 抓弓手，隐患露苗头 紫龙驹突然刹住身躯人立而起，把李宪掀下马背躲过一劫。 啾——随着一声雕鸣入耳，李宪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一头大雕直冲云天。 毫无疑问，紫龙驹首先察觉到危险，可惜它不会说话，无法通知主人李宪。只能立即杀住身形人立而起，李宪猝不及防摔下马背，终于躲过了大雕的偷袭。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大雕从云天之上直扑下来，时速超过三百公里，每秒超过八十米，和军用直升飞机差不多，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宝马具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对未知危险的感知力出类拔萃。紫龙驹临危救主，初次出山就立下一功。 李宪揉着屁股站起身来，摸了摸马脖子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时抬头破口大骂：“好你个扁毛畜生，老子和你无冤无仇，居然敢偷袭老子！” 一句话出口，李宪顿时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大雕的记忆力极强，而且复仇心理很重，能够飞行千里复仇。 二十一世纪，黑龙江某地一个昧了良心的汉子，从大雕的老窝掏走一对幼雕，准备拿回家卖钱。 母雕发现自己的孩子被偷走，一直在那汉子的头顶盘旋哀鸣，希望那汉子能够留下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汉子被每只幼雕三四千块钱的价格蒙住了心，根本没有理会母雕的无言请求。 回到家里才发现，两只幼雕已经在怀里闷死了。那汉子觉得丢掉可惜，于是把两只幼雕油炸了下酒，灾难由此产生。 此后半年时间，那汉子先后被大雕偷袭三次，前两次都被抓掉一块头皮。第三次被撕掉一块左脸皮，还差点儿被啄掉一个眼珠子。 想到这里，李宪猛然惊觉：老子从来没有伤害过大雕，大雕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它怎么会偷袭老子？ 李宪飞身上马放眼四顾，果然发现西面两里开外有几个人纵马飞驰而来，天空中还有一只大雕来回盘旋。 李宪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这帮混账应该在架鹰打猎，可他们为何要攻击自己呢？” 李宪脑海中还在转念头，一匹马已经来到近前二十米开外，马背上是一个身穿劲装，长相猥琐的汉子，挥舞着哨棒喝道：“兀那汉子，居然胆大包天偷我家宝马！” 无缘无故被偷袭，李宪心头余怒未消，听见对方语气不善，他的嘴巴当然也不干不净：“狗奴才，果然是狗眼看人低。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偷宝马了？” 就这功夫，后面一个穿着光鲜的锦衣汉子，看样子二十多岁，左手控缰，右手拧着马鞭，身后背着一张大弓，带着七个人冲上来。 一直来到李宪身前不足十米，锦衣汉子才勒住战马大吼一声：“好贼子，此刻人赃俱获，居然还敢出言不逊。小的们，给我围起来！” 李宪不是喜欢废话的人，所以紧闭嘴巴在马背上纹丝不动，冷眼看着八匹马把自己包围起来。 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此前大雕突然偷袭，肯定是这些人指使的，而且是冲着紫龙驹而来。 别看李宪似乎很冷静，一副胸有陈竹的样子，实际上他的手心在冒汗。因为他今天出来没有带兵器，而对方八人里面有三个人携带弓箭，头顶上还有一只大雕盘旋。 李宪没有信心在三张弓的打击下逃走，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他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镇定功夫异于常人，一般人看不出破绽。 当然，李宪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能力，后腰有十二枚飞镖、四把短剑。但是暗器的杀伤距离在十米以内，李宪只能以静制动，让敌人尽可能靠近一些。 不过，李宪心里还是很疑惑。除了正面的锦衣汉子之外，其他的七个人虽然都是小厮打扮，但都是簇新的衣服，而且并非那种紧扣箭袖的劲装。这些人里面虽然有三个人带着弓箭，却不像打猎的人物。 不管这些人究竟像干什么的，现在是狭路相逢，而且已经被包围。接下来要么斗勇，要么斗智。 现在没有长兵器，也没有弓箭，斗勇就是逞匹夫之勇，最后肯定得不偿失，所以李宪选择斗智。 镇定，就是斗智的关键。李宪不认为一群纨绔子弟，就能够把自己如何，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 看见李宪仿佛被吓傻了，穿着光鲜的锦衣汉子放肆地笑道：“你来到此地居然不登门礼拜，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就敢纵马乱闯？” 对方没有继续强调偷马这个问题，而是换了另外一种说法。李宪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给人的感觉是有些惊慌失措：“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穿着光鲜的锦衣汉子呵呵大笑：“小的们听听，他闯到了刘府牧场，居然问我们是谁？” 一个拧着哨棒的猥琐汉子厉声喝道：“小子，赶紧把马献上来！三衙内今日迎娶新人，心情比较好，或许还能饶你一遭。” 李宪闻言一愣，难道这个锦衣汉子今日要成亲？既然有如此大事，为何不赶紧去迎接新娘子，却要节外生枝谋夺紫龙驹？ 想到这里，李宪盯着身前的锦衣汉子问道：“你就是三衙内？” 猥琐汉子冷笑一声：“三衙内何等尊贵，而且今日是新郎官，岂会过来和你一般见识？这位是我们刘府侄少爷，乃是三衙内的堂兄。识相的，就赶紧把宝马献上来。侄少爷不为己甚，或许饶你一命。” 李宪心头不由得疑云大起。 李宪是战略侦察兵出身，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他连续开口问话，并非浪费唇舌，实际上在拖延时间，等待孟威等人跟上来。 现在这群人的言行，看起来似乎是猫戏老鼠图个痛快，实际上有拖延时间的嫌疑，这就有问题了。 第一，这个锦衣汉子首先让大雕偷袭自己，然后带着一群恶奴狂奔而来，并且立即包围自己，说明目标很明确。 第二，不管是什么人，抢劫都不光彩。包围圈已经形成，按说应该立即动手，这样才不至于浪费时间惊动别人。 第三，锦衣汉子并非三衙内，不过是刘府某人的堂侄，并没有话事权。三衙内今日娶亲，这汉子为何节外生枝？ 实际情况是，只要李宪提出问题，锦衣汉子和猥琐汉子都不厌其烦进行解释。虽然语气张狂，但的确是在解释，完全自相矛盾。 李宪拖延时间，是在等待自己的卫队。这群人迟迟不动手，他们拖延时间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李宪面临两个问题： 首先，锦衣汉子带着一群恶奴突然出现，究竟是有所为而来，还是真的属于“偶遇”？ 其次，李半仙的名头不小，这群人到底是否认识自己，他们口中的刘府究竟是什么人？ “原来是这样！”李宪决定再试探一下，因此脸色一沉：“想找死就留下，否则赶紧给老子滚开！” 果然不错，李宪话音未落，猥琐汉子眼中就闪过一丝慌乱，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瞒不过李宪。 李宪心里已经有数：不管其他人如何，这个猥琐汉子肯定认识自己，所以才会相信自己的恐吓之词。 对方既然认识自己，当然应该知道自己的恶名，但还敢兴师动众而来，李宪心头顿时升起一种不祥预感。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都在一瞬间。 对方鼓勇而来，李宪问了两句话，然后恐吓一句，整个事件不到两分钟。 这就足够了，因为李宪的眼角已经发现了孟威的身影。 孟威并没有朝这边冲过来，而是带着四个人顺着金水河堤向西迂回，看样子准备抄这群人的后路，另外八个人肯定从其他方向兜上来了。 这就是军队和普通百姓的区别，一言一行都是标准的战术动作，孟威虽然才十四岁，但他担任贴身警卫已经血战多次，细节方面不用李宪指手画脚。 发现孟威已经策马掉头，李宪微微一笑：“既然你们都不离开，那就全部给老子留下。在汴梁城周边，居然有人在老子面前动手动脚，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要听他虚张声势。”锦衣汉子突然疯狂起来：“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把他给我抓起来！” “大胆狂徒，你动手试试！” 恰在此时，锦衣汉子左侧十多米开外的草丛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正是女真少年李明拧着绣春刀扑了上来。与此同时，李宪右侧后草丛中也跃出三个人。 李宪终于明白了，孟威带着四个人策马狂奔敌人身后，一方面是迂回包抄，另一方面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李明、李达他们四个人放弃战马，从草丛中快速靠近。 “被他察觉了，赶紧回去禀报三衙内！”看见李明挥舞单刀砍向自己，锦衣汉子吓得面如土色，拨转马头就跑。 果然不错，锦衣汉子刚刚圈转马头，草丛中又飞起一人，一把抓住锦衣汉子的右腿，把他扯下马背按在地上：“哈哈哈，现在才想跑，晚了！” 李宪终于说话了：“抓住那个猥琐汉子，老子要问话！” 孟威已经迂回到位，闻声大笑道：“公子放心，他们从西北方向冲过来的时候，我们早就发现了，而且我还找行人打听过，他们都是祥符县的弓手（警察），居然平白无故诬良为盗，一个都跑不了！” 李宪眉头一皱，心里就像开了锅：“祥符县的弓手？难道青城寨特种连的那些马贼手脚不干净，真的被人发现了偷马的事情，所以埋伏在这里准备捉贼拿脏？” 孟威纵马转了一圈，两个逃出去的家伙全被踢下马背：“这帮家伙顶着县衙弓手的名头横行乡里，早就已经怨声载道。至于他们今天想干什么，等我把他们全部捆起来，公子自己问。” 第0682章 查真相，郑臣施诡计 李宪突然遇到袭击，果然不是孤立事件，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行动。 对李宪而言，金水河畔的事情属于阴差阳错，完全是一种意外。但是对于暗中的敌人来说，这次的“偶遇”却是早就预谋好的事情。 此前耀武扬威的锦衣汉子，名字叫做刘倪，也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这是针对李宪而言，孟威等人完全不清楚此人是谁。 锦衣汉子口中的刘府，指的是金水镇刘府，并非一般的宅子，可谓是大有来头。家主叫做刘豫，现任河北西路提刑，大概相当于后世的省公安厅长。 历史上叫刘豫的人很多，但是北宋末年的这个刘豫却非同一般。 北宋灭亡之后，金国女真鞑子为了平息河南河北的抗金烽火，完颜宗弼（金兀术）专门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大齐皇帝，建都大名府（今河北大名），这个傀儡皇帝就是刘豫。 刘豫的出身门第不高，不过是永静军阜城的一个二等农户子弟，元符年间进士及第，被任命为殿中侍御史。 刘豫不仅贿赂上司图谋进身之阶，而且还不自量力妄议朝政，结果遭到御史弹劾。 昏君赵佶不想自己身边的人的丑行外传，显得大宋朝廷乌烟瘴气，有损于自己的伟大光明正确，最后训斥一顿不了了之。 一年前，昏君赵佶为了霸占李师师，居然把人家的丈夫贾奕抓起来，闹得满城风雨。 这个刘豫居然在私底下议论此事，让昏君赵佶怀恨在心，前不久找了一个机会，把刘豫贬出京城，担任河北西路提刑。 刘倪，是刘豫的侄儿，今年二十九岁，祥符县县尉。 县尉相当于后世的县公安局长，抓捕盗贼是本职工作。但是刘倪想抓捕李宪，那就不是本职工作，而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 当然，刘倪即便胆大包天，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官，也不敢在汴梁城附近抓捕李宪。御笔亲封的大德仙师，手里还有尚方宝剑，不是一般人敢动的，他的目的果然是想拖延时间。 经过李宪拿出手段亲自审问，掰断刘倪的左手小指之后，终于知道了幕后人物的预谋是什么，同时也知道能够在京城混的家伙，都是奸猾之徒，绝对没有真正的笨蛋。 原来，国舅爷郑臣的潘楼街大酒店、小贼朱旭的烟雨楼，已经发现自己的金库失窃，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财富，一夜之间不见了。 除了一条废弃的地道之外，和金银彩帛交易所的情况一样，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不仅被盗过程中没有动静，过去两天时间里，郑臣和朱旭采用各种手段查访，包括暗中询问十六座城门的守卫，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动静。 价值数千万两银子的金银财宝，居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郑臣、朱旭这两个贼子刚开始还彼此隐瞒，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终于碰头互相通气，结果还真被他俩想起一件事来。 一年前，京城之中发生过一件事情，当时人们传得沸沸扬扬：三更天时分，李半仙踏云而来，然后袍袖一卷，小蔡相公蔡攸府邸的金银财宝，就眼睁睁不翼而飞！ 小蔡相公蔡攸家中失窃众所周知，但他本人自始至终没有对外声张，成为当时京城最大的悬案。 从前天开始，杨琼带领十二人化装成普通民女，在新郑门外活动。吴小琴、刘菊仙两个小组，对整个西大街展开巡逻。李宪还带着韦冬宁外出逛街，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郑臣和朱旭两个小贼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开始怀疑是李宪施展神仙法术，比如说施展五鬼大搬运之类的神通，弄走了自己的财宝。 大德仙师风头正劲，小仙女李飞凤日一入宫，最近和后宫走得非常近，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 郑臣和朱旭这两个小贼无计可施，只能在暗中谋划度过灾难的办法。 李宪命令自己人四处活动，目的本来就是要吸引郑臣的注意力，掩护青城寨特种连盗窃两家金库的行动。可是李宪太过自信，低估了郑臣的能力。 郑皇后是当朝皇后，郑臣有这么一个得宠的姐姐，溜须的人自然不少。经过一番活动，终于被郑臣查到了迎仙楼的底细——一帮小娘子来自山西河东。 临汾城曹家，是过去一年的商贾后起之秀，而且正在不断扩大经营规模，知道的人当然越来越多。 潘楼街大酒店，经常接待来自山西的各色人等，而且身份地位都不会太低。 郑臣通过询问山西客人，终于查到了曹瑛、曹娥因为逃婚反出家门的事情。然后顺藤摸瓜，才明白这对姐妹花居然是大德仙师李半仙的妾侍。 有了明确的侦察目标，郑臣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居然查清楚曹瑛、曹娥这对姐妹花在十里铺落脚！ 郑臣能够这么快掌握核心机密，那就要感谢一个狐朋狗友。 刘玲，河北西路提刑刘豫的小儿子，今年十七岁。 刘豫担任殿中侍御史期间，就把小儿子刘玲送进国子监进修。刘豫为了向上爬，不惜贿赂上司。他的小儿子刘玲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变成了国舅爷郑臣的跟班。 刘豫贿赂上司的丑事被弹劾，昏君赵佶之所以不准大臣议论，郑臣通过姐姐郑皇后发挥了很大作用。 十里铺，属于祥符县的管辖范围。郑臣听说刘玲的堂兄刘倪是祥符县的县尉，一个阴谋诡计终于成型。 潘楼街大酒店金库被盗，郑臣没有和别人说，刘玲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但是，郑臣拦截肃王府运送财宝的马车被人打破好事，后来竞价迎仙楼有碰到不买账的对手，这几件事情满城皆知，刘玲当然是知道的。 一次喝酒的时候，郑臣若有所指地说道：“临汾曹家的一对双胞胎姐妹来到京城，居然专门和我作对。遭到打击之后，现在躲在祥符县十里铺镇，真是可恨之极。” 刘玲闻言精神大振：“国舅爷能够确定她们躲在十里铺么？” 郑臣摆摆手，显得很无所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两个小娘子也没有彻底隐藏行迹。是真是假，你出去一探便知。” “国舅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刘玲笑道：“我们刘家就在祥符县，县尉还是我的堂兄刘倪。如果不开眼的两姐妹真在十里铺镇，我可以为国舅爷出这口恶气。”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到一些事情。”郑臣做出恍然大悟状：“据我的人探查，那对姐妹花貌若天仙，据说才十四岁，而且待字闺中。你正当青春年少，如果能够找人说合说合，正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刘玲顿时兴奋起来：“国舅爷此言果真？” 郑臣猥琐地一笑：“你到西大街问问看，那对姐妹花的八个侍女，一个比一个水灵漂亮。观其仆知其主，这是一般道理，还用我多说吗？先不管那对姐妹花究竟如何，仅仅是八个通房丫头，就已经那个啥了。” 正说到兴头上，郑臣来了一个大喘气：“不过——” 刘玲有些迫不及待：“国舅爷，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患不成？” “那倒不是。”郑臣做愤然状：“李长生最喜欢沽名钓誉，总是无事生非，知道？此人近日经常在西大街附近出没。我担心你走漏风声，那个假半仙到时候强出头架梁子。” “如果你对那对姐妹花真有意思，就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你知道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到时候你得美人，我们就是一家人。西大街多出来的几家店铺，就让我来经营。” “多谢国舅爷提携！”刘玲一拍胸脯：“王元无故失踪之后，京城的生意，本来就应该你来执牛耳。我这就回去派人到十里铺提亲，并且让堂兄刘倪亲自盯住新郑门和西水门，绝对不让李长生坏了大事。” 听了刘倪的供述，李宪脸色铁青。 国舅郑臣在京城肯定势力庞大，这一点李宪是清楚的。但是郑臣能够这么快查清曹瑛、曹娥的行踪，还是让李宪大吃一惊。 按照刘倪供述的基本情况，现在有两个问题迫在眉睫： 第一，郑臣把刘玲当枪使，在城外采取行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曹瑛、曹娥两姐妹极度危险。 第二，郑臣同步在城内采取行动，虽然主要针对西大街的商铺，但是否会对清风楼大酒店使用手段，目前不得而知。 经过短暂的焦虑之后，李宪很快理顺了脉络。 首先，两天后就是昏君赵佶祭天的日子，在这个敏感时期，作为当朝国舅，郑臣应该不敢在城内把事情闹大，所以清风楼老巢暂时应该没问题。 其次，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谋夺自己的女人。李宪想吸引郑臣的注意力，没想到郑臣借力打力，居然想到利用刘玲破解僵局。 按照一般的逻辑，很简单就可以推理出结果：郑臣是想利用刘玲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城内转移到城外，方便他本人的相关动作。 郑臣搜刮金银，李宪并不在乎，因为京城内的金银财宝马上就要改姓。两个月之后，大宋朝廷就会主动把官府、民间的所有金银财宝搜刮出来，甚至连妓女的金簪都会搜刮一空，然后送给金国女真鞑子买平安。 但是，郑臣为了对付自己，居然对自己的女人居心不良，李宪觉得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李宪一记手刀劈晕刘倪，同时吩咐道：“孟威，把这帮混蛋全部砸晕，让两个兄弟立即回城通知杨琼，带领女兵连紧急增援十里铺，其他人跟我赶到十里铺见机行事。” 李宪没有兵器，只能用刘倪的一杆铁枪对付着：“孟威，把三张弓带上，到时候或许用得着。” 听说刘玲带领手下到十里铺抢公子的小妾，孟威比李宪更着急。李宪还在掂量刘倪的铁枪，孟威已经带领十个人冲向十里铺。 第0683章 解纷争，孟威乱杀人 “公子，十里铺客栈被包围了，曹家姐妹派人封住了前后门，目前还在僵持。孟威让我回来禀报，同时请是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女真少年李达满脸都是跃跃欲试之色，丝毫没有面临大敌的紧张。 “居然能够包围客栈，刘玲哪来的这么多人？”李宪眉头紧锁：“你们查清楚对方的情况没有？” 李达终于严肃起来：“我们找人询问过，包围客栈的主要是刘府家丁六十多人，县城里的弓手二十多人。” 怪事！ 根据刘倪的供词，刘玲一大早就带人过来逼亲，而且做好了抢人的一切准备。现在都已经下午了，双方居然还在僵持，是否有些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刘玲还没有把人抢回刘府，处理起来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李宪一摆手：“这么说来，你们没有搞清楚客栈的情况，也没有看见曹家姐妹。回去告诉孟威，既然对方拖了这么久，一定要查明对方有没有其他阴谋，然后回来报告。” 原来，察觉自己被郑臣摆了一道，李宪目前冷静多了。 此次回到京城，李宪不想节外生枝。因为现在已经是九月底，距离金国女真鞑子发动战争不足半个月。一旦敌人兵临城下，无论任何个人恩怨，都会烟消云散。 正因为如此，他仅仅搬空了潘楼街大酒店和烟雨楼的钱库，目的是消除人们对国舅爷王元和肃王赵枢的关注，并没有想把郑臣、朱旭本人怎么样，虽然朱勔和朱旭父子都应该千刀万剐。 别人不知道未来几天会发生什么，但是李宪具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心里再清楚不过。 昏君赵佶正在做白日梦，把剿灭大辽国的“丰功伟绩”都归属给自己，兴高采烈地筹备祭天大典，认为自己完成了先人没有完成的伟大历史功绩。 殊不知，金国女真鞑子的战车已经启动，巨大的灾难马上就要降临。两个月之后，昏君赵佶就会逃出京城，成为千古笑柄。 两个月，这是李宪希望给自己争取的时间，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事情闹大。 他本人并没有冲进镇子，而是躲在镇北一片树林里面。一方面担心自己目标太大，被人认出来就没有回旋余地。另一方面，他是想等到杨琼的女兵连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 但是孟威传回消息，刘玲到现在也没有把人抓走，李宪怀疑刘玲兴师动众包围客栈，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策应郑臣在城内搞小动作。 没想到李达离开之后不久，奉命回城调动杨琼女兵连的两个人突然返回：“公子，新郑门、水西门全部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我们无法进城和女兵连联络，只能赶紧回来禀报。” 李宪闻言大吃一惊：一百多年平安无事的汴梁城，今日居然封锁城门？难道郑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对清风楼大酒店下毒手？ 要知道，清风楼大酒店有昏君赵佶御笔亲题“武将下马，文官落轿”的牌匾，有册封大德仙师的圣旨，还有“见君不拜”的金龙杖和“诛佞不奏”的尚方宝剑。 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搞清楚。十里铺客栈曹家姐妹的事情迫在眉睫，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变故，由不得李宪迟疑不决。 李宪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直接下达了破釜沉舟的命令：“你们两个立即赶到十里铺镇找到孟威，尽快进入客栈把曹家姐妹接到我这里。如果有人阻拦，允许他们武力解决。” 两个少年兵有些奇怪：“公子，这涉及到两位如夫人的安全问题，难道你不过去指挥？” “我的身份不一样，暂时不能出面。”李宪摇摇头：“刘玲是官宦子弟，而且刘倪派出祥符县的弓手参加，名义上属于官府行为。一旦被迫发生争斗，就变成了民与官斗。如果我提前露面，到时候就没有回旋余地。告诉孟威，由他根据实际情况全权处置，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出面的。” 话说孟威带领十个人在镇东头待机，刚开始听到的是客栈争吵声、喝骂声，还有围观人群的哄叫声，随后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孟威因为担心两位姨娘有危险，在那里急得直跳脚。可是没有得到李宪的后续命令，孟威也只能在原地打转。 恰在此时，两个少年兵飞马而至。 孟威才十四岁，虽然平时话不多，但他是孟家庄庄主的孙子，典型的三世祖。加上他力大无穷，从小都是他欺负别人，自然是脾气火爆。 听说公子让自己全权处置一切，孟威飞身上马一晃铁棍：“娘的，这帮不开眼的混蛋居然惊动两位姨娘，我看他们纯粹活得不耐烦了，跟我上去教训教训他们！” 孟威带领的十二个人，都是蔚州飞狐军少年营出来的半大小子，而且是通过比武之后，从一万多人里面挑选出来的二十四人，个顶个都是力气极大、武艺精熟，而且都是不要命的小家伙。 尤其是李明、李达、李成、李旺四个女真少年，都是李宪劫掠回来的第一批女真儿童精英，过去三年时间都在接受姜四娘苦口婆心的教育，李宪就是他们心中的神灵，属于至高无上的存在。 要说蔚州飞狐军的个人崇拜，完全是姜四娘一手操控的。对李宪个人崇拜的急先锋，就是少年营的一万多人。 孟威含愤下令，李明、李达、李成、李旺四个人顿时策马飞出。他们什么都还不想，唯一记得的就是姨娘是女的。正因为如此，凡是携带兵器的男人，就是他们的打击对象。 李宪带出来的二十四个少年兵，统一装备组合长矛，虽然今天没有安装矛头，但是两米长的镔铁棍，在这些大力士的手中就变成了追命的阎王。 宛如一道狂飙卷过，街道上已经多了十多具尸体，而且全都是脑袋开瓢，死状极惨。 一个短促冲锋，孟威等人已经从敌人身后杀进圈子里，来到了客栈门前。 因为孟威等人是从人群后面冲进来的，而且当在路上的人无一活口，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街道上躺着十多具尸体。 坏事了！ 客栈门口并没有看见女人，倒是客栈大堂里面有十多名少女，手里提着钢剑在观战。 客栈门口非常热闹，两个头戴武士巾的少年，都骑着一匹大红马，一杆枪和一条铁棍斗在一起。 孟威等人可就纳闷了：根据莺儿的说法，她和两位姨娘身边只有三十二名侍女，没听说还有男保镖。这两个打斗的人一个也不认识，现在应该帮谁？ 李明低声说道：“孟大哥，既然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干脆喊一嗓子，然后趁乱行事。” “喊一嗓子？”孟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喊什么？” 李明脸色一红：“我们不认识姨娘，姨娘也不认识我们。但是莺儿姑娘我们见过啊，就喊莺儿！姨娘听见我们的叫声，很可能就知道是自己人过来了。” 孟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叫一声试试看，我们打死了十多人，千万不要把公子扯出来了。” “看我的！”李明似乎胸有陈竹，顿时扯起喉咙大声叫道：“客栈里面是莺儿姊姊吗？我是你兄弟李明，没想到平阳一别，今日在此遇到！” 果然不错，客栈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嗓音，只不过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莺儿：“原来是李明兄弟啊，立即赶走这个用铁棍的无赖，否则我们没法说话！” 此话一出，现场已经敌我分明。 “用铁棍的贼子，居然敢惊扰莺儿姊姊！”孟威催马上前大喝一声：“你家用铁棍的祖宗来了，着打！” 孟威一年前就可以斗一斗女真猛将完颜赛古，你说有多大力气？虽然他的兵器应该是六十多斤的合扇板门刀，但是两米长的镔铁棍一招力劈华山砸下，而且基本属于偷袭，能够接下来的人还真不多见。 使铁棍的少年武士没想到斜刺里劈来一棍，匆忙之间放弃用枪的对手，双手横握铁棍往外一推—— 咔嚓——柔——噗嗵！ 棍弯！头碎！马塌架！ 两条大棍一撞，使用铁棍的少年武士，就已经变成了无头尸体，大红马的腰身也被压断！ 孟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拿出七成力量，结果对方连人带马全完了。 孟威正在愣神的关头，突然听见咻的一声，一股劲风扑向自己的左肋，不由得大吃一惊。 伸手格挡已经来不及，策马闪避也晚了！ 好孟威腰部用力往下一坐，噗嗵一声，枣红马四蹄卷曲卧倒在地。 唰——一个寒光四射的枪头，紧贴着孟威的头顶刺了过去！ 孟威一提缰绳，枣红马长嘶一声飞跃而起，这才发现是那个使枪的少年武士作怪。 孟威这一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出言不逊：“混账！你居然偷袭我？” 没想到使枪的少年武士怒目圆睁，右手倒提长枪振振有辞：“你想解斗救人，我不怪你。但是你居然当街杀死朝廷命官，与造反何异？朝廷律法俱在，我断断容你不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抛弃兵器下马受缚，要么给我留下命来！” “哈哈哈——我呸！”孟威气急而笑：“真是大言不惭，也不自己掂量掂量。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想让我放下兵器？你既然为贼徒说话，说明你也是贼人一党，还是你给我留下命来！” 孟威气急之下一棍砸出，可就用上了全力。镔铁棍带着呼啸声，直奔对方的马头砸到。 “来得好！”使枪的少年武士毫无惧色，催马斜冲让过一棍，同时反手一枪闪电般刺出，直奔孟威的小腹扎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两个人二马盘旋，虽然兵器没有直接对撞，但都明白对方绝非好相与，心里自然带上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就在两个人积蓄力量，准备大打出手的关键时刻，街头传来一声娇喝：“都给我住手！” 第0684章 十里铺，李宪装君子 突然出现在打斗现场的人是韦冬宁。因为她认识使枪的少年武士，所以隔着老远就赶紧出声阻止。 张宪，监察御史张所的儿子。 李宪第二次进入汴梁城的时候，在戴楼门外遇到杨江的部将张恭礼、路元奎，正在想法谋夺张宪的马匹兵器。 那一次，孟威带领自己的小组成员和慕容宫在城外照看马匹，陈团带领自己的十二人小组作为李宪的开路先锋，孟威和他的小组成员并没有见过张宪。 韦冬宁冲过来阻止两个人继续争斗，李宪随后赶到打圆场，同时商量如何处理今天的杀人事件。 韦冬宁和李宪能够恰到好处地同时赶到，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李宪带领孟威小组出城之后，韦冬宁和杨琼的注意力自然放在城西，水西门和新郑门突然限制人员进出，顿时引起韦冬宁和杨琼的高度重视。 韦冬宁是李宪的贴身保镖，保护李宪的安全是她的唯一任务。 遇到突发事件，韦冬宁当然只有一个想法：“杨琼妹子，你经历过大风大浪，家里的事情由你负责。赶紧查明城内发生何事，然后决定如何处置。我带领刘菊仙的特务排从戴楼门出城寻找公子，以免发生意外。” 没想到韦冬宁还没出发，安九娘突然返回清风楼大酒店，同时带来最新消息。 “出大事了！”安九娘没有废话：“第一，今天凤儿进宫和小公主见面，结果皇城骑卫不让进门，而且今天的早朝拖延很长时间。第二，国舅爷郑臣的护院二十多人，已经在暗中包围了迎仙楼。第三，朱旭的家丁十多人在宜男桥游弋，似乎在监视我们清风楼大酒店。” 韦冬宁和杨琼对朝廷事务一窍不通，闻言直皱眉头：“朝会拖延时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郑臣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迎仙楼，本来就是我们的计划。这两点不是你如临大敌的理由。” 安九娘语气急促：“凤儿没有进入皇城，返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镇殿将军关弢。关弢解释今天朝会之所以拖延，是因为黄门昨天傍晚时分接到一份奏折，据说是太原知府张孝纯采用金牌马急奏，看样子有重大军情发生。而且关弢还透露，童贯似乎要官复原职。” 杨琼毕竟率领数万人战斗过，对于战争的残酷性有亲身体会：“如此说来，京城很可能要发生变故，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大哥，只有他才知道如何应付。” “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能自乱阵脚。”韦冬宁曾经跟随李宪在大漠深处万里转战，参加了所有的防御作战，基本套路还是知道的，安排起来也算面面俱到：“安九娘指挥血手党严密监视京城各大势力的举动，邹吉、曹申、陈团指挥突击连负责清风楼防御，武元春负责管理童男童女，我和杨琼带领女兵连出城寻找公子。” 韦冬宁和杨琼带着女兵连首先看见了八匹无人的战马，然后发现了被捆在草地里面的刘倪等人，最后终于找到了李宪。 听说太原知府张孝纯采用金牌马急奏，李宪顿时想起了一连串的历史事件。 大宋驿站的公文传递方式，承袭了唐朝的制度。 驿站的公文传递速度，分为金牌马、银牌马、铜牌马三级。金牌马是八百里加急，银牌马是四百里加急，铜牌马为正常公文传递速度。 八百里加急的金牌马，只能传递边关敌情、大战军报、天灾人祸、四境叛乱等涉及到江山社稷安危的内容，一般情况下不能动用，否则就有惊驾之罪。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唐玄宗命令金牌马给杨贵妃千里传递荔枝，从广西容县到陕西长安何止千山万水？导致许多差官累死、驿马倒毙于广西至长安的路上，堪称唐朝的“烽火戏诸侯”，从而引发安史之乱。 后世所说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是说朝廷派出十二匹金牌马八百里加急，并不是望文生义的发出“十二块金牌”。 宋徽宗赵佶的荒淫无耻，比唐玄宗李隆基更进一步，直接拆屋扒坟修直道，目的是运送花石纲，全天下的穷苦百姓无以为生，被迫揭竿而起，敲响了大宋的丧钟。 李宪没有继续说话，因为他知道天下大变在即，更清楚韦冬宁所说的内容是什么。 金国女真鞑子为了迷惑大宋，掩盖自己暗中集结兵力的秘密，东西两线分别施放烟幕弹。按照后世的说法，叫做战略欺诈。 希特勒针对苏联、小日本针对珍珠港、英美联军的诺曼底登陆，这三大战役发起之前，都采用了战略欺诈手段。 东线的烟幕弹，是从临潢府过来“报捷”的特使李孝和，利用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被抓作为由头，掩盖完颜宗望秘密进入平州的事实真相。 西线的烟幕弹，是完颜宗翰派出代表到太原府，利用“海上之盟”相关条款，用云中三州之地作为由头，掩盖完颜宗翰回到云中的真相。 韦冬宁转述镇殿将军关弢透露的消息，实际上是太原知府张孝纯传来急奏：“完颜宗翰已经回到云中，并且派遣使者来到太原府城，指名要见童贯，据说是商议割让云中三州之地。” 对于金国女真鞑子马上就要起兵突然袭击，朝廷之中昏庸无能的大宋君臣，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太原知府张孝纯这份急奏的真假，不管那些大臣如何看法，反正昏君赵佶“颇信之”，并且当庭下诏，恢复童贯两河宣抚使的官衔，并且命令他立即出发，不得稍有迟缓。 与此同时，宋徽宗赵佶根据金国特使李孝和的要求，命令刚刚接替王黼太宰职位的白时中、开封府尹聂山等人筹备祭天大典。 想到这里，李宪终于明白韦冬宁为何把女兵连带出来了：“女兵连全副武装，搞得如临大敌，是不是因为童贯官复原职？” 韦冬宁吃了一惊：“公子，难道你真的是神仙？我刚刚接到安九娘传来的消息，所以把女兵连带出来保护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宪有些不以为然：“就算童贯官复原职，你紧张什么？” “我能不紧张吗？”韦冬宁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一年前在济源县、三官寨发生大战，我参加了反击童贯的战斗。那个时候的童贯不过是潞州节度使，今天童贯官复原职，河东河北的兵马都由他调动。” “我和邹吉、杨琼碰头之后，认为童贯有可能要报一箭之仇，陈团带领突击连封锁了清风楼大酒店，邹吉和曹申坐镇指挥。我和杨琼带领女兵连出城，保护公子去把曹瑛、曹娥两姐妹接过来，随时准备应变。” 李宪脸色一变：“乱弹琴！你们搞成如临大敌的局面，没事都会搞出事来，从而影响所有布局。” 杨琼刚好甩镫下马走过来，顿时不满意了：“大哥，童贯是个什么好东西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当甩手掌柜当然轻松，不知道我们这些负责具体事情的人多担心。为了迷惑外人，我们女兵连出来之前，邹吉和曹申在清风楼大酒店张灯结彩，对外宣称大哥要纳妾。” 李宪一拍脑门，才想起别人都没有先知先觉的神通，不可能知道未来两个月的局势变化，当然做不到处变不惊。 韦冬宁和杨琼等人就事论事，采取的应变措施是未雨绸缪的好办法。女兵连在城外，突击连在城内，一旦出现意外就可以互相策应，让所有人都能立即脱离险境。 心里话不能说，李宪只能装神弄鬼：“你们所说的这些内容，我此前已经有所推演，童贯官复原职是不错，但他三天之内肯定要离开京城，根本没时间对我们采取报复行动。当然，利用这个机会把曹瑛、曹娥接过来，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就这么地，李宪等人很快赶到十里铺镇，刚好看见孟威和张宪斗了一个回合，当然要出声阻止。 “没想到会遇到张宪兄弟，真可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李宪伸手一指早就吓呆了的刘府家丁和祥符县弓手，一开口就倒打一耙：“这都是哪里来的贼寇，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客栈门口生事？” “你是——”张宪收枪下马，眼神在李宪、韦冬宁、杨琼脸上转来转去，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也不怪张宪如此模样，因为上一次在戴楼门外，李宪化装成一个老道士，韦冬宁和杨琼等女兵都是做道姑打扮。 但今天就不一样了，整个女兵连两百八十多人，全都是怒马花枪，不仅有一把精钢剑，而且还带着铁胎弓，绝对是一支精锐之师。 “在下李长生，这都是大德仙师的护教仙女。”李宪微微一笑，随即低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贼寇全部抓起来！” 孟威等人刚准备动手，镇西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且慢！” 李宪扭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随即给孟威使了一个眼色，又隐晦地做了两个手势。 孟威和他的小组成员飞身上马，然后哗啦一下子，不管不顾向镇东头狂奔而去，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原来，镇西头出现一群官差，净街对牌上面很清楚：祥符县的知县大人驾到！ 李宪头上有“公主业师”头衔，虽然没有正式授予，但在人们心目中相当于太子少师。还有“大德仙师”头衔，这是昏君赵佶亲自加封的，可谓见官大三级。 有了两个大大的头衔，李宪绝对不会害怕一个小知县。之所以让杀人凶手孟威等人逃离现场，是因为李宪不想把自己陷进去打官司。 知县的轿子还没落地，杨琼已经反手摘下马鞍桥上的宝剑抱在胸前，然后飞身上前站在李宪左侧后三步的位置，好像演练过几十遍。 这不是一般的宝剑，正是昏君赵佶赏赐的松纹剑，相当于上方宝剑。不仅可以降妖除魔，还能够诛杀贪官污吏，而且还是诛佞不奏。 第0685章 作伪证，张宪说因由 祥符县是京城近郊附属县，县里的大小官员当然知道出了一个大德仙师。只要看见这把松纹剑，就能明白李宪的身份。 果然不错，知县大人从轿子里出来，刚准备抖一下官威，结果看见杨琼怀中的宝剑，顿时吓得一哆嗦：“下官陈建拜见仙长！” 李宪一摆手，张口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陈大人不必多礼！我也是刚巧路过此地，发现有人争斗，还有人伤亡，所以过来看看。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居然有人目无王法，简直岂有此理！既然陈大人来了，那就赶紧着手处理，免得百姓疑虑。我要进客栈拜访故人，就不多陪了。” 扔下满脸阴霾的陈建，李宪带着韦冬宁、杨琼进入客栈后跨院，女兵连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李宪看见曹瑛、曹娥的一瞬间，发现两姐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秀可人，只不过瘦弱许多，满脸都是悲戚之色。看见李宪之后只是不停地流泪，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既然来到公子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两位妹妹不用伤心。”韦冬宁年龄最长，很有些大姐大的风范，此刻更是当仁不让：“说说看，这里鼓乐花轿齐全，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曹娥一开口，就让李宪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被孟威一棍砸死的家伙，就是刘府家的三衙内刘玲？” “是的。”曹娥比曹瑛早出生一刻钟，略微成熟一些：“刘玲一大早带人包围客栈，想把我们姐妹强行带走。” 李宪摆摆手：“慢着，刘玲想把你们姐妹抢走，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赶过来救援。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张宪会和刘玲打起来？” 曹娥脸色一红，曹瑛抢着说道：“公子，我们在此落脚的第二天，张宪也来到这里投宿。吃饭的时候看见我姊姊，张宪就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今日一大早刘玲过来抢人，张宪就自告奋勇挡在门外。” 看见两姐妹的表情，李宪顿时有所明悟：张宪正值青春年少，客旅之中偶逢佳人，倒也有可能“胡言乱语”。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宋年间的男女之事很随便，看对眼了随时都可以约会，这也没什么了不得。 李宪关心的是，刘豫虽然被贬出京城，但毕竟是朝廷正六品的大员。孟威一棍子把人家的小儿子给打死了，而且祥符县的知县陈建已经赶到现场，此事如何善后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的情况是，孟威和他的小组成员“奉旨潜逃”，刘玲已经死无对证。张宪此前横插一脚，不管是不是“英雄救美”，反正是最直接的当事人。 张宪是朝廷监察御史张所的小公子，算起来也是从五品官员的衙内。陈建不过是一个九品知县，张宪的来头自然不小，处理起来就必须掂量掂量。 想到这里，李宪冲着韦冬宁使了个眼色，这才低声说道：“莺儿留下，冬宁带两姐妹下去沐浴更衣。杨琼到前院去一趟，请张宪过来一叙。” 张宪来到后院就单刀直入：“如果在下所料不错，上一次在戴楼门外，应该就是仙长乔装改扮的？而且仙长带走的两个汉子，应该是杨江的余孽。” 听见张宪蔑视自己的大哥杨江，杨琼一下子没忍住，顿时就露了馅：“你怎么说话呢？什么余孽不余孽？” 李宪生怕杨琼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赶紧打圆场：“我这个妹子骄纵惯了，说话没大没小，张兄弟别往心里去。张兄弟果然慧眼如炬，上一次在戴楼门外见到的两个人，是我原来在江湖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至于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事情，我倒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李宪一摆手：“莺儿上茶——张兄弟请坐，我还有事要请教。” 张宪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明人不说暗话，杀人凶手究竟什么来历，我们心里都明白。他们突然逃走，现在就是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顶缸。陈建那厮还在外面等着回话，我可不能久待。一旦被做成铁案，很可能损及家父，仙长有话就请吩咐。” 李宪不得不承认，历史上的张宪，能够成为岳飞的左膀右臂，果然心思细腻。 “痛快！”李宪也直来直去：“据我所知，刘玲虽然身手不错，但是和张兄弟的武艺相比，却有云泥之别。我听说你们久战不下，张兄弟此前究竟是什么用意？” 看了李宪身后的莺儿一眼，张宪才摇摇头：“仙长有所不知，为曹家姐妹出头不过是一个临时借口，我和刘玲那厮一向不对付，前不久在京城就发生过冲突。我虽然和他有嫌隙，但还不敢杀官造反。” “仙长应该知道，刘玲有功名在身。此前久战不下，我不过是想让刘玲知难而退。没想到那汉子实在鲁莽，居然一棍砸死刘玲。当然，死一个刘玲无伤大雅，可一但牵扯到朝堂，事情还是比较麻烦的。” 李宪心里明白，张宪口中的“那汉子”就是指孟威，但这个问题既不能承认，也无法否认。 眉头一皱，李宪终于找到了谈话的切入点：“张兄弟和刘玲之间有矛盾，这个我倒是没听说。” 张宪冷笑一声：“不是我和他之间的矛盾，而是父辈之间的问题。” 原来，刘豫不仅向上司行贿，而且在私底下和太宰白时中等人结党营私，经常在一起议论朝政。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外面就慢慢传出风声。 监察御史张所为人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听到风声之后，就主动接近刘豫，慢慢就掌握了他的全部证据。 两个月前，张所联合大部分御史联名上书，虽然有郑皇后干预，但是张所一连三天在朝会上据理力争，昏君赵佶迫于无奈，只好把刘豫贬出京城。 父亲被贬出京城，刘家的势力在京城一落千丈，刘玲当然怀恨在心。因为有国舅爷郑臣的关系，刘玲经常肆无忌惮寻找张宪的麻烦。 正因为如此，张宪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才决定离开京城游历，没想到刚刚出城就碰到曹家姐妹，阴差阳错搞出一单子事情。 李宪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监察御史张大人，我一向钦佩他的为人。杀人凶手来历不明，而且杀人之后就逃离现场，这都是事实。最关键的是，张兄弟并没有伤人，整个十里铺镇的百姓都是见证人。” 张宪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杀人凶手来历不明？” “不错！”李宪说得像真的：“据我所知，根本没有人知道杀人凶手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人。就我个人的看法，祥符县的知县陈建大人，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立即缉拿凶手，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凶杀现场的目击者，最忌讳的就是认识凶手。 按照正常套路取证，目击证人虽然看见了整个凶杀过程，但是不认识凶手，只需要陈述事情经过就可以。如果你说自己认识凶手，那问题就麻烦了。只要一天没有抓住凶手，你就要经常接受质询。 李宪这番话，实际上就是和张宪串供，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已经逃跑的孟威，而且要咬定绝不认识此人。 这样一来，张宪和李宪都没有问题，监察御史张所也不会因为“家教不严”被牵连。 张宪毕竟才十六七岁，此前担心自己的父亲受牵连，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经过李宪这么一说，他顿时恍然大悟：“仙长此言有理，事实也的确如此，我这就出去写证词！” “张兄弟，不是我说你。”李宪再度打预防针：“你继承了监察御史张大人的秉性，为人太过耿直，不知道变通。古人云：变则通。要知道，朝廷中的那些奸贼，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于这些人，我们就不能太方正。” “刘豫的卑劣品行大家都知道，他的儿子刘玲更加不是东西。自以为有国舅爷郑臣这个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对于这样的人，我认为应该以毒攻毒，一旦抓住把柄，绝不给他丝毫机会。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难道还不该死？” 张宪点点头：“听仙长如此一说，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话：除恶即是扬善。刘玲本来就该死，杀掉此人就是行侠仗义，能够惠及大多数人。你们放心，我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写证词。时间紧迫，我这就告辞了。顺便说一句，请代我向曹家姑娘致意。” 张宪掉头离去，韦冬宁和杨琼脸上顿时升起一片乌云，隐隐带有杀气。 李宪看得莫名其妙：“谁得罪你们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韦冬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杨琼恨声说道：“大哥，张宪这小子在打曹家姐妹的主意，难道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又怎么样？”李宪不以为然：“曹家姐妹还是玉洁冰清的黄花闺女，正是君子好逑的大好年华。张宪青春年少，我觉得很正常。” 哗啦一声房门被推开，曹娥、曹瑛手提宝剑闯了进来异口同声：“我们的出身不受人待见，实在是不配服侍公子。你要把我们送人，那也无话可说。但是我们心如日月，今日有死而已！” 说到这里，两姐妹随即拔出宝剑横在脖子上，幸亏韦冬宁眼疾手快点了两个人的穴道，才没有演变成一场悲剧。 杨琼冲着李宪直翻白眼：“看你今后还胡说！” 没想到曹家姐妹如此刚烈。李宪终于明白，什么才叫最难消受美人恩。 “唉，你们又何必如此！”李宪叹了口气：“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觉得委屈你们了。” 看见曹家姐妹脸色凄楚，韦冬宁突然诡异的一笑：“我有办法让你们姐妹彻底放心！” 第0686章 纳美妾，李宪遇麻烦 韦冬宁能有什么办法？根本就是一个馊主意！ 经过一番忙乱，韦冬宁和杨琼让李宪在主位高坐，曹瑛、曹娥进入内室换了一身大红襦裙，然后托着茶盘出来，在莺儿的引导下给李宪敬茶，完成了纳妾仪式的第一步，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名分。 杨琼作为男方“所有小姑子”的总代表，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李宪左侧，笑嘻嘻地接受了两姐妹的敬茶仪式，确定了未来的“姑嫂名分”。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韦冬宁居然站出来，让曹瑛、曹娥两姐妹敬茶拜见“姐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让李宪都大吃一惊。 韦冬宁作为李宪的贴身保镖，从来没有说过是李宪的女人。但现在突然站出来，而且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李宪的主位右侧，无声地宣布自己是李宪的妻室，而且身份高于曹瑛、曹娥。 地位高于妾侍，那就是平妻。 也就是说，韦冬宁利用此次机会给李宪一个措手不及，宣称自己和薛沁儿平起平坐，而且代表薛沁儿接受新人敬茶。 韦冬宁和李宪之间，无论是口头上还是行为中，其实啥事儿都没有。 曹瑛、曹娥这一对名正言顺的妾侍敬茶之后，吴小琴带领女兵连齐声贺喜，韦冬宁的名分也就板上钉钉，李宪想反对也没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宪终于明白自己很可能上当了。整个女兵连突然集中起来齐声道贺，韦冬宁、杨琼肯定早有预谋。 杨琼在飞狐军里面，除了李宪之外，关系最好的是结拜姐姐牟长霞，和萧芸娘、薛沁儿之间的关系稍微远一些。 这一次转战大河两岸，韦冬宁和杨琼配合无间，在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之间已经变成了闺蜜，杨琼在牟长霞之外又多了一个好姐姐。 飞狐军高层都知道杨琼是李宪的义妹，对她极为骄纵。没想到一向文静的韦冬宁，居然也是心思深沉之辈，能够让杨琼变成自己的同盟军。 虽然整个飞狐军数万人都知道，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是李宪的女人，但是除了薛沁儿之外，其他三人没有在正规场合造成既成事实，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韦冬宁这一下占得先机，在三百多人的见证下，通过正式仪式完成了“订婚”，从而确定了自己在李宪后宫的地位。 不得不承认，女人之间的战争简直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那真是合纵连横，见缝插针，无所不用其极，关键时刻当仁不让。 李宪没想到自己身边会多出来两位美妾，更没想到韦冬宁也出来趁火打劫。 最难消受美人恩，李宪免不得要宽慰几句：“人生不如意者十八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能够在这里相遇，也算是天从人愿。既然来到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十里铺客栈太小，根本无法容纳李宪他们三百多人吃饭。 女兵连长杨琼干脆果断：“两位嫂嫂不用伤心了，要和我大哥说知心话也不急在一时。反正外面的花轿现成的，现在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立即把两位嫂嫂抬回清风楼大酒店。” 现在木已成舟，李宪也当机立断：“莺儿率领的三十二名侍女，正式进入飞狐军编制，和李飞凤手下十二名少年女兵合编，组成四十七人的独立通信排，李飞凤任排长，李金奴和莺儿任副排长。曹瑛、曹娥身手不错，今后就跟在我身边协助韦冬宁。” 韦冬宁虽然和李宪之间没有具体发生什么，但现在有了名分，当然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大姐的派头可就拿出来了： “目前公子出门在外，而且局势非常危险，这些仪式只能因陋就简，暂时委屈两位妹妹。为了不打乱仗，我们三人要有一个具体分工：曹瑛负责公子的饮食起居，曹娥负责公子的兵器马匹，我负责安全警卫。” 大宋年间的女儿，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三从四德都学得很好。 韦冬宁话音刚落，曹瑛、曹娥没有丝毫扭捏，面带笑容口称姐姐，同时屈身应是，纳妾仪式皆大欢喜。 没想到三百多人浩浩荡荡回城的时候，居然在新郑门外出了麻烦。 担任前哨的吴小琴纵马疾驰而回，一边擦额头的汗珠，一边汇报情况：“我亲自去看过新郑门和西水门，城门口的兵丁还是限制人们进出。难道城内发生了变故，他们是冲我们来的吗？” 李宪心头一紧：“杨琼和吴小琴掌握女兵连就地警戒，冬宁和我到前面看看。” 李宪和韦冬宁并驾齐驱，曹瑛、曹娥这一对新人也履行职责策马跟上，很快就跑出五里地，汴梁城外城的新郑门出现在眼中。 “不对，城门口的兵丁不像要打仗的意思。”李宪在马背上略一观察，顿时发现了问题：“你们看，这些兵丁衣甲鲜亮，兵器整齐。不是一般的城防厢军，似乎是皇城卫队。” 韦冬宁疑惑不已：“公子说得对，这样的兵丁在皇城外看见过。那就奇怪了，皇城卫队跑到外城干什么？难道皇上要出巡？” 一个少年男兵小声问道：“公子，我上前试试，行不？” “不好！”李宪摆摆手：“你马上返回去，让杨琼带领女兵连上来。一般而言，军队对女人的戒心要小得多，让女兵连试试看。” 杨琼带领女兵连靠近城门，并没有引起骚乱，城门口的兵丁也没有敌意，不过是让女兵连把所有兵器上交，空手进城就没问题。 果然有古怪。 现在李宪已经断定，城内不是要打仗，也不是冲自己来的。似乎像后世一样，很可能有高官大臣出巡，所以要清理管制刀具保证安全。 杨琼当然不能让女兵连把兵器交上去，所以先抬出两个名头：“你们知不知道清风楼大酒店？知不知道大德仙师？我们是大德仙师的护法神女，岂能上交兵器？” 城门口的兵丁没有生气，而是一脸肃然拱手说道：“大德仙师我们都知道，不过还请仙子原谅。现在全城戒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全城戒严？”杨琼此前是叛军头领，顿时警觉起来：“现在是太平日子，也没听说有敌人打过来，为何要戒严？” 一个虞侯模样的家伙上前一步抱拳说道：“仙子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早朝下旨，三日后要到五岳观祭天。大金国特使李孝和李大人，到时候要亲手递交捷报。为了确保祭天大典不出纰漏，所以全城戒严清查。如果仙子不交出兵器，小人不敢放行。” 全城戒严可是一件大事，现在李宪和整个女兵连都在城外，如果清风楼大酒店里面的邹吉沉不住气，很可能会弄出乱子来，那问题就麻烦了。 杨琼不想继续拖下去，更没有想过回去请示李宪，反手拔出松纹剑娇声喝道：“放肆！御赐宝剑在此，谁敢阻拦大德仙师的护法神将，一律就地枭首示众！女兵连保持战斗队形，吴小琴带队进城，我看谁敢乱动！” 女兵连纵马硬闯城门，李宪只能催马上来询问。他并不是要阻止女兵连的行动，而是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杨琼斜眼盯着城门口的兵丁：“据说皇上要接收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被俘的捷报祭天，现在全城大搜查以策万全。太平时节全城戒严，让老百姓无端受苦，最后搞得人心浮动，我看朝廷君臣全都在做死。” 别人是在最后疯狂中灭亡，大宋君臣刚好相反，他们选择了安乐死。安乐死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当事人没有过多痛苦瞬间死亡，却把痛苦留给别人。 一份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被俘的捷报，本来就拖延了五个月才送过来，结果还要等到昏君赵佶主持祭天仪式的时候才能看见。 大宋君臣没有一个人察觉女真鞑子转移大宋朝廷注意力，实现拖延时间的阴谋诡计，结果在最后的意淫中国破家亡。 李宪猛然醒悟，这是历史车轮的固有轨迹，谁也无法阻挡。 大宋君臣全都浑浑噩噩，亡国之祸就在眼前。李宪也懒得给朝廷面子，而是下达了“全体立即进城，阻拦者斩”的命令。 杨琼举着“尚方宝剑”在前面开路，李宪等人返回清风楼大酒店再没有波折。 现在有了曹瑛、曹娥这两位妾侍，李宪一个人住密室就不合适。 清风楼大酒店整个四楼已经清理出来，变成了李宪专门的活动空间。 天字号套房属于李宪的私人房间，地字号套房属于韦冬宁、曹瑛、曹娥的住房，人字号套房就是小公主李飞凤的住房。 “冬宁，通知西大街迎仙楼里面的小组秘密撤离，让郑臣和朱旭的人看守一处空房子。现在朝廷没有精力管我们，邹吉传令下去，今晚全体聚餐，让曹瑛和曹娥认识一下清风楼大家庭的成员。” 这是清风楼大酒店第一次举办盛宴，而且还是自家公子纳妾的喜宴。 曹瑛、曹娥看见数百人行礼敬酒，态度极为恭敬，根本没有给人当小妾那种低三下四的模样，更是喜极而泣。 喜宴告于段落，李宪的麻烦来了。 回到四楼的房间，李宪发现整个格局全变了，东西两侧分别有一张两进的雕花闺房（带二门的雕花合欢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更加糟糕的是，曹娥、曹瑛分别站在闺房门口弯腰行礼：“恭迎老爷回房安歇！” 嗡的一声，李宪整个脑袋都麻木了：安歇？一个房间两张床，自己今晚应该如何睡觉？ 李宪两世为人还没有成过亲，而且他心目中的女人是薛沁儿。现在曹娥、曹瑛站在房内，应该怎么办？ 第0687章 见方琼，李宪论时局 “爹爹，兵部尚书方琼前来贺喜！” 李宪进退两难的关键时刻，李飞凤在楼下的叫声帮了大忙。 对于方琼的相关资料，李宪并不陌生。 方琼，原名端五，号益庵，荆湖北路通城县梓木里人（今湖北省咸宁），出生于仕宦之家，号称“一门三尚书”。方琼根红苗正，自小就受到良好教育，习文学武均从名师。 祖父方白允不仅将自己多年前编写的“兵学研究”交给孙子，还常带方琼拜访一些武学名家，时常到御拳馆观摩。 方琼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三岁中进士，历任谏议大夫、工部郎中、兵部待郎、兵部尚书。 大宋的兵部其实没有实权，连后世的后勤部都不如，主要是起草一些各地兵营文书、粮草往来、中下等兵种嘉奖、训练新军等。 曾短暂出任兵部尚书的苏轼曾言：“武选隶于天官，兵政总于枢辅，故司马之职，独省于文书。”也就是说，实际兵权在枢密院。 方琼主政兵部，虽有报国之志，奈处处受制于当时的制度和机构设置。 他曾经上折子：“京师之内，有亲卫诸兵，而四城之外，诸营列峙相望，此京师内外相制之兵此。府畿之营，云屯十万之众，其将副视三路者，以虞京城与天下之兵，此府畿内外相制此。非特此，凡天下之兵足皆内外相制也。” 亲卫兵直属于皇帝指挥，也是北宋时期最大的兵团，兵营则是驻派各路各边关的重兵，仅次于亲卫兵团，各府也设兵营，形成三者相制。 宣和三年初（1121），方琼对童贯行军打仗的能力提出质疑，在朝堂上主张重用张孝纯、王禀、种师道、张思正等将领北伐，并附带表扬了韩世忠等年青小将。并对蔡京父子提出强烈批评，要求重用李纲、宗泽、张叔夜等人。 昏君赵佶既然是百年一遇的昏君，当然要做昏君才会做的事情。方琼上书反对昏君赵佶最为倚重的宦官童贯，无异于自断前途。 方琼要求罢免童贯的军权，严惩奸臣蔡京父子。昏君赵佶竟然将此书转交童贯，让他和蔡京亲自处理此事。 让被弹劾的大臣，亲自处理上疏弹劾的人，除了昏君赵佶之外，前面没有古人，后面没有来者，大宋不亡都没天理。 童贯和蔡京秉承上意，联名上书昏君赵佶，要求将方琼贬出京城。昏君赵佶自然是“龙颜大悦”，方琼被贬于偏远的利州路巴州。 韩世忠和西夏血战三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后来又抓住方腊极其核心人物，最后却没有得到提拔重用，就是受此次事件的影响。 宣和三年秋，贬职文书初下，方琼刚要离京，老家传来噩耗，父亲方琳逝世，母亲病危。按宋制当守孝三年，方琼辞官远离朝政。 宣和四年春，方琼回到老家荆湖北路通城县梓木里（今通城县黄袍），开始了三年多的丁忧守制。 同年四月，辽军在芦沟桥大败宋军二十万，死伤殆尽。如此惨痛的战况传到通城，让方琼痛心疾首，于是决定开办武馆。 方琼想到了同乡的武举人徐福，于是安排叔父方玠任武术总指导，徐福任武术总教头，练过武艺的次子方曦等人任教官。 此后召集荆湖北路子弟八千余人组建方家军，太原解围、开封救驾，方琼父子和徐福等人迭经血战，最后在汴梁城外全部战死。 方家军宁愿战死也不投降，凶残的女真鞑子无不动容，完颜宗翰下令厚葬方琼、徐福等人，并且杀马、洒酒祭之。 听说一代名将方琼深夜拜访，李宪不敢怠慢，赶紧下楼迎接。 李宪来到门前一看，一顶小轿停在数十米开外，久仰大名的名将方琼当街而立，居然是一个穿着青衣直缀的老头儿，大概五六十岁。 面对这种牛人，李宪诚心诚意一揖到地：“不知道方大人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来到北宋年间三年多，李宪从来都是不卑不亢，面对昏君赵佶也是毫不退让。 如此恭而敬之，今天是李宪第一次。 方琼也是大感意外：“仙长纳妾，老夫恭贺来迟，实在是受之有愧。” 把老将军请到四楼会客室坐定，李宪赶紧吩咐：“曹瑛，赶紧上茶点！” 方琼摆摆手：“仙长不用麻烦，老夫随便坐坐就走。” 兵部尚书屈尊光临，李宪才不认为方琼是想过来随便坐坐：“方大人不用客气，有什么指教尽管明言。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然不会推辞。” 方琼叹了口气：“你占据蔚州，虽然给朝廷制造不少麻烦，但是更多的是给大金国造成致命伤害，老夫和高大人一直认为对朝廷利大于弊。” 把高俅搬出来做陪衬，而且首先直言蔚州之事表明态度，李宪知道这是开场白，所以微笑着没吱声儿。 方琼接过曹瑛端上来的茶盅放在茶几上，这才一脸严肃地说道：“一年前，独斗群雄为我朝扬威，连续两次预言天灾，让朝廷不至手忙脚乱，可见你维护我大宋之心。” 不断送高帽子，李宪知道肉戏在后面。 果然，方琼顿了顿接着说道：“金国特使李孝和前脚报捷，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被擒；太原知府张孝纯马上传来急奏，云中三州之地可能要回归我朝。陛下决定即日祭天，似乎我大宋呈现中兴之象。你号称半仙，能够推演过去未来，不知道有何见解？” 刚好曹娥也端着一杯茶进来递给李宪，然后和曹瑛站在李宪身后侍立。 李宪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掀开茶碗盖抿了一口，脑海中开始紧张运转起来。 金国特使李孝和传捷报，太原知府张孝纯上急奏，看起来都是天大的好事。至少对于鼠目寸光的大宋君臣来说，这是两件大好事。 方琼一辈子都想干大事，李宪不认为对方是为了此事来拜访自己，其中必然有深层次的原因。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李宪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李宪目前顶着大德仙师的名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肯定不能轻易开口。一旦说得风马牛不相及，头上神秘的光环就会烟消云散，巨大的危险马上就要降临。 把方琼的话反复推敲了一遍，李宪终于抓住了要点：方琼首先把自己恭维一通，然后强调昏君赵佶马上要祭天，而且点出大宋中兴之象。 看见大宋中兴之象，所有臣工应该欣喜若狂才对，方琼作为兵部尚书，居然在这个时候深夜拜访。 李宪瞬间明悟：症结就在这里，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白了方琼在试探自己，李宪顿时想起一件事来，这才放下茶碗笑道：“方大人言不由衷，这是要考验在下吗？” 方琼眉头一掀：“仙长何出此言？” 李宪微微一笑：“如果我所料不错，兵部应该是接到了一份金牌马加急文书。方大人想连夜上奏，可是在黄门就被挡住，结果无法面君，所以焦虑不安，这才来到寒舍。” 方琼老脸一红：“人言仙长能够推演过去未来，算无遗策，老夫一直是半信半疑。今日一见，才明白所言非虚。不错，老夫前不久接到一份急奏。” 李宪摆摆手：“大人不用多说。如果我推演不错，应该是燕山府接到清化县榷场上报，女真鞑子突然拥大兵前来，精锐部队正在向南调动，所过之处劫掠居民筹措粮草，焚毁庐舍断绝后路。宣抚使蔡靖、转运使吕颐浩推测是爆发战争的前兆，所以用金牌马联名上奏。” 方琼脸色大变：“仙长不愧大德仙师名号，事实的确如此！” 李宪松了一口气，说话嗓门也高了不少：“老大人忧国忧民，接到边关急报当然不敢怠慢，所以连夜进宫面君。可惜在宫门外被礼部尚书蔡筱、太宰白时中等人阻拦，老大人一怒之下折返回来。” 方琼一拍茶几：“正是那帮佞臣坏事！蔡筱和白时中对老夫说，朝廷目前最大的事情，就是如期完成祭天大典。圣上伺候肯定要大赦天下，所有大臣必定得到朝廷推恩重赏。燕山府的急奏全都是揣摩之词，如果老夫呈递上去，肯定会触怒金国特使，必定导致龙颜大怒，不仅赏赐没有了，反而会牵连一大批人。” 李宪耸耸肩：“我早就表明态度，绝对不干预朝政。老大人不辞劳苦来访，我也无话可说。” 方琼摇摇头：“不需要你干涉朝政，老夫就是希望你推演一下，如果燕山府的急奏是真的，金国对我朝用兵的目的是什么。” 李宪呵呵一笑：“金国女真鞑子用兵是真的，但没什么目的。” “没什么目的？”方琼不明所以：“哪有一国用兵没有目的？” 李宪这才冷笑一声：“金国女真鞑子出兵南下是真的，我说他们没有目的，是因为金国女真鞑子不过是执行既定战略。这是老贼完颜阿骨打在世就决定的事情，并非完颜晟、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决定的。” 方琼的身体微微一颤：“金国的既定战略是什么？” 李宪伸手在虚空中一划拉，沉声说了八个字：“先灭大辽，再灭大宋。” 方琼一万个不相信：“这实在是危言耸听。灭大宋，你说金国要灭我大宋，那怎么可能！两国结盟仅仅五年时间，金国难道要撕毁盟约轻启战端？” 果然不错，大宋君臣绝对不相信大战在即。方琼虽然有所警觉，但也不相信会爆发两国之间的必死之战。 “盟约？大宋还好意思说盟约！”李宪冷笑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既然大宋能够撕毁澶渊之盟，金国女真鞑子为何不能撕毁海上之盟？” 方琼还是抱有幻想：“你说金国肯定要出兵，能不能告诉老夫，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兵么？” 李宪说得斩钉截铁：“大金国主完颜晟，将在十月初七日左右下令出兵，现在还有十天！” 第0688章 惩宵小，血手党杀人 方琼连夜拜访，让李宪彻底警觉起来。 正是因为有了方琼打岔，李宪终于找到了托词：“曹娥、曹瑛，成亲仪式已经完成，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不想冷落你们，但是我有难言的苦衷，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刚才让你们陪我接待方琼大人，说明我把你们当心腹，同时正式对外明确了你俩的名分。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大宋面临破国之灾，沉浸在温柔乡里就要坏大事。你们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曹娥躬身说道：“公子以天下为己任，这也是我们姐妹誓死追随的原因。冬宁姊姊此前和我们说过，蔚州还有沁儿姊姊、芸娘姊姊、长霞姊姊、四娘姊姊，我们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基本礼数还是知道的。能够服侍公子，我们就心满意足，并没有非分之想。” “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李宪赶紧解释：“不管蔚州有多少人，你们在我心里都会一视同仁。记住：我没有纳妾，你们也不比别人矮半分。还有，此前在临汾城就说过，我有一个女儿和两个义子，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曹瑛突然笑道：“公子不用解释下去，妾身已经明白了。从今日开始，我们可以同寝，但暂时不发生夫妻之实。那还说什么呢，请公子安歇，让我们姐妹学着伺候你。” “别急！”李宪摆摆手：“现在时局极度危险，我们不可能安然高卧。曹瑛到隔壁把凤儿叫过来，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李飞风虽然才十一岁，可能是因为常年练武，加上生活有保障，无论是身材还是神情，给人的感觉就是成熟的大姑娘。 听说爹爹召见，李飞风一阵风飞了进来：“爹爹，所有袖箭都已经带进宫，十位公主都已经学会操控。根据你的命令，女儿和后宫那些娘娘经常接触。可惜后宫的娘娘起码都有两百多人，我根本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和封号。” 看着女儿越来越成熟，李宪心里更是高兴：“那些娘娘没有经历灾难，以为自己是人上人，暂时不管她们。凤儿，十位公主的剑法练了快两年，有没有自保能力？” “还行，勉强可以自保。”李飞凤站在后面，一边给李宪揉双肩一边说道：“和我比还差得远，但是镇殿将军关弢手下的皇城卫士，二打一也战胜不了一位公主。这倒不是那些公主的武功很厉害，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长剑极为锋利，能够削断栎木哨棒。另一方面是那些兵丁束手束脚，不敢拿出全力。” 李宪呵呵一笑：“长剑收发自如，能够削断栎木哨棒，这就很不错了，我也没指望她们都变成女将军。凤儿，你立了大功，爹爹很欣慰。对了，武元春姊姊最近忙些什么？” 李飞凤凑近李宪的耳边低声说道：“元春姊姊这几天很神秘，不言不语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除了传授那些童男童女武功之外，就是清理从崆峒山带回来的典籍。” “哦？”李宪略一沉思：“凤儿下去一趟，让元春姊姊过来见我。” 武元春来到李宪房间，脸上似笑非笑：“刚喝完喜酒，不和自己的美人恩爱，找我干什么？” 李宪老脸一红：“大姑娘家家的胡说些什么？听凤儿说你最近足不出户，一心研究典籍，难道有了什么新发现？” 武元春没有说话，而是递给李宪两本书。 李宪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两本书居然大有来头，是魏伯阳《周易参同契》的一册目录、苏敬《新修本草》的一册目录。 魏伯阳和苏敬，都是历史上大有名头的人物，李宪并不陌生。 魏伯阳是东汉最着名的炼丹师，号称“万古丹经王”，他总结的外丹炼制方法，是原始化学的鼻祖。 他总结出来的内丹修炼方法，成为道家的根本法则，也是后世“网络玄幻小说”的基本进阶准则，大体包括如下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筑基，是对人身体机能进行修复、补益，达到精足、气满、神旺的三全境界，这就是“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到“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 第二阶段：炼精化气，又叫小周天功法。“知白守黑，神明自来”。气由会阴穴沿督脉上行，过三关（尾闾、夹脊、玉枕）到泥丸（脑神），称“河车搬运”。再沿任脉下行入丹田，这叫小周天。其作用是：“阴阳互会”“真人至妙”。 第三阶段：炼气化神，又叫大周天功法。主要是内视元气弥漫于中丹田，下丹田之间，由微动到不动，最后尽化，所以叫“十月养胎”。用入定之功，使人的“元神”发育成长，就像母体怀胎儿一样。这是炼性，可以返老还童，延年益寿。 第四阶段：炼神还虚，这是最高境界。“耳目口三室，闭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颜容浸以润，骨节益坚强，排除众阴邪，然后立正阳。”“淫淫若春泽，液液象解冰，从头流至足，究竟复上升。”“累积长久，化形成仙”“百世以下，遨游人间”。 苏敬的《新修本草》，世称《唐本草》，包括本草二十卷、药图二十五卷、图经七卷，加上目录一卷共计五十三卷，载药八百四十四种。 其它的都不谈，如果把《参同契》里面的炼丹法搞清楚，李宪就可以培养出一批提炼硫磺、芒硝的人才，很可能对火药的发展奠定基础。至于《唐本草》，那更是中医发展的基础，对李宪设想的“宋代云南白药”具有不可估量的促进作用。 看见李宪皱眉沉思，武元春轻声说道：“我看了很多典册，只有这两套能够治世安民，对飞狐军有作用，所以我把两套典籍的第一册送来给你看看，其它的都在下面密室放着。” 李宪由衷地说道：“元春，谢谢你给飞狐军做的贡献！这两套典籍一定要保护好，回到飞狐县以后，我会组织人专门研究，然后完善飞狐军的医疗救援药物。对了，你带领那些童男童女练武，有什么困难没有？” 武元春摇摇头：“我不是傻子，对目前的局势很清楚，你给他们每个人配备一匹马、一把长剑，就已经说明一切。京城注定不是长久之计，返回蔚州才是根本。所以我没有系统传授练功方法，而是让他们学会骑马，能够使用长剑冲杀，争取到时候不拖你的后腿。” 李宪点点头：“没想到你会有如此战术眼光，那我就放心了。” 后院不会起火，李宪放下一半心，终于决定把眼前的尾巴处理干净。 仰面躺在床上，曹娥、曹瑛两姐妹偎依在左右，李宪却盯着房顶，心中没有丝毫杂念。 李宪虽然不是小肚鸡肠，但也不是一个挨打不还手的人。郑臣摆了自己一道，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为了不影响大局，必须立即遏制住郑臣蠢蠢欲动的心思。 具体应该如何动作，李宪希望找到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把所有核心人物集中起来，发出了第一道命令：京城的部队重新整编，建立统一指挥机构。 总指挥：李宪，副总指挥：韦冬宁、邹吉 贴身传令兵：曹瑛、曹娥 贴身警卫排（47人）：排长李飞凤，副排长李金奴、莺儿 幽云玉女派（73人）：门主武元春，三十六对童男童女 京城女兵连（277人）：连长杨琼，副连长吴小琴，特务排长刘菊仙 京城突击连（282人）：连长孟威，副连长陈团 一排长李明（核心兵器：手雷），二排长李达（核心兵器：地雷），三排长不勒赤音（核心兵器：弓箭），四排长凯洛赤（，核心兵器：长枪） 青城寨特种连（240人）：连长詹雄，副连长战彪 孟威等人已经“奉旨潜逃”，一排和二排的排长没有到任。 李宪发布的第二道命令是一份密令，由曹申负责送到青城寨交给孟威。也就是说，孟威带领十二人并没有逃很远，目前就躲在青城寨。至于这份密令是什么内容，其他人都不知道。 李宪发布的第三道命令，是让邹吉立即启动刚刚建立的特殊驿站，给飞狐县总司令部送一封密信。第四道命令也没有别人知道，因为他把安九娘叫到地下密室吩咐的，比密令还要密令。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内忙于祭天大典，到处都是彩旗飘飘，一片盛世太平景象。李宪命令所人都在清风楼大酒店，没有命令不准出门，都在后院秘密训练。 最主要的训练对象，就是莺儿和原来的三十二名侍女。她们的长剑用得不错，也能够骑马奔驰，但是在马背上使用花枪就需要严格训练，而且还需要训练战阵冲锋。 第三天，也就是昏君赵佶完成祭天大典的当天晚上，烟雨楼的老板朱旭在卧室被杀，墙壁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沉寂了一年多的血手印，居然在一个敏感时刻再度出现，而且把应奉局总管朱勔的大少爷给杀了，这不是给朝廷内外的祥和气氛抹黑么？ 朱勔，为了花石纲劳心劳力，虽然搞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但也是得到过皇上多次嘉奖的红人，那真是炙手可热。 居然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杀了朱勔总管唯一的儿子，让人家断子绝孙。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城顿时噤若寒蝉。 事件发生之后，邹吉、韦冬宁、杨琼等核心人物，才明白自家公子李宪这两天躲在暗处，究竟在谋划什么，同时也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李宪一年前在京城连续遇到袭击，关键时刻都出现过血手印。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够联想到很多事情。 如果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李宪，接下来应该如何应付？ 等到次日一大早，人们突然发现李宪不见了，连带小妾曹娥、曹瑛，还有李飞凤的贴身警卫排也不见了。 第0689章 当劫匪，李飞凤领军 “张廷飙，情况怎么样？” “护院总教头和管家果然直奔南京，一个人两匹马昼夜兼程，两天时间应该可以赶到。公子，我们接下来如何处理？”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有别人处理。你马上回城继续蛰伏，暗中监视各大势力，等候下一步命令。” 原来，李宪此前拘泥于“不干预大宋进程”的原则，凡是涉及到大宋朝的人和事，他都尽可能绕开走。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发起反击。 国舅爷郑臣伙同朱旭、刘玲找自己的麻烦，而且是针对自己的女人下手，终于触及到了李宪的底线。 李宪是侦察兵出身，为了搞清楚特殊侦察目标的情况，他能够忍别人所不能忍。 完颜京对李宪恨之入骨，多次设计干掉他，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因为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各为其主是不能被指责的。 完颜京自持身份，不管采用什么阴谋诡计，从来没有单独针对李宪身边的女人下手。所以李宪认为完颜京是个好对手，那家伙非常可恨，但绝对不可恶。 郑臣、朱旭、刘玲之流就完全不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丧失了最基本的做人准则，那就不能算人了。 把曹娥、曹瑛接回清风楼大酒店之后，李宪心里一直暗恨不已：“你们能够想办法砍掉老子的脑袋，老子只会恨自己无能。但是你们对老子的女人下手，那就不可饶恕！” 命令血手党杀掉朱旭，只不过李宪报复的第一步。他虽然对郑臣、朱旭恨入骨髓，但不会仅仅报私仇。 民谣唱得好：“金腰带，银腰带，赵家天下朱家坏。” 应奉局都总管朱勔，原本是一个摆地摊卖假药的无赖，因为一个偶然机会得到蔡京赏识，依靠贡献奇花、异草、怪石这一项花石纲平步青云，为此不惜和全天下百姓为敌，仅田产就达到三十多万亩，堪称大宋第一奸贼。 一不做二不休，要干就干一把大的，把奸贼朱勔、朱旭父子一次都干掉，这才是李宪给安九娘下达的密令内容。 为此，血手党仅仅杀掉了朱旭和四个寝室护卫，却故意放走总管和护院总教头，目的是给奸贼朱勔报丧。 老来丧子，是不能承受之痛。更何况朱勔挣出偌大家业，继承人居然被人杀了，这事儿肯定小不了。 李宪断定朱勔要进京喊冤，同时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送葬，所以命令血手党秘密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一次事关重大，张廷飙根据密令的要求亲自出马，一路跟踪烟雨楼的护院总教头和管家，最后隐蔽在东京汴梁城和南京（今商丘）之间的杨驿店，等候李宪过来汇合。 听说让自己立即回城，张廷飙有些迟疑：“公子，你就带了这些人过来么？” 新任警卫排长，李宪的宝贝女儿，李飞凤闪身而出：“张大哥，一年前我就敢在擂台上杀人，时至今日你居然瞧不起我？”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李宪赶紧打圆场：“有心算无心，难度并不是很大，你掌握好京城的动态即可。” “小仙子名震京师，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嘛？”张廷飙呵呵一笑，打趣小宝贝李飞凤一番，转身如飞而去。 李宪说的是实话，并非一般的粗心大意。 李飞凤从飞狐县带出来的十二名少年女兵，包括姜四娘亲自选拔的六个女真族女孩，李飞凤自己挑选的六个女孩，都是十四岁，缠金花枪尽得萧芸娘真传。 贴身警卫排其他的成员，就是曹娥、曹瑛的三十二名侍女，一手剑法已经很可观，只不过缺乏实战磨练。 李宪此次行动依然带有“流动军校”的性质，并不过分关心最后成败，练兵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没有带一个老手。从曹娥、曹瑛、莺儿以下，全都是新手。 如果硬要说有老兵，那就是李飞凤和李金奴。李金奴就是六个女真少女之一，在解救杨琼的那次战斗中脱颖而出，缠金花枪连杀三名官军，也算是见过真正的战场。 李宪把贴身警卫排带到杨驿店东南三里的一处树林中，然后召集全体成员说道：“这一次要伏击的对象是奸贼朱勔，以击毙朱勔为成功标准。排长李飞凤、副排长李金奴担任正副总指挥，副排长莺儿协助，曹娥、曹瑛跟随我左右观战。” “为了让你们有一定心理准备，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可能出现的情况：根据血手党提供的消息，朱勔每次进入京城，都会携带一些奇花异草怪石，有一支一百二十人的护卫队，而且都是正规官军。遭遇敌人的时间，估计是明天下午。” 李宪说到做到，吩咐完毕就当了甩手掌柜，直接带领曹娥、曹瑛离开，寻找一个避风处教两姐妹搭建行军帐篷。 姐姐曹娥显得忧心忡忡：“公子，凤儿才十一岁，金奴也就十三岁，莺儿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行军打仗。你让她们三人指挥四十多人，难道就不怕出乱子？李金奴和莺儿也就罢了，万一凤儿出点啥事儿，我们姐妹可就百死莫赎，今后怎么有脸见长霞、芸娘、沁儿三位姊姊？”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两姐妹刚满十四岁，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孩子。这次带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感受一下真正的战斗气氛，今后很可能面临更加惨烈的战斗。凤儿和金奴虽然是第一次单独领兵，但是行军布阵已经学了三年，今天就是要让她们都用出来。” 曹瑛俏脸一红：“公子，我可是你用大红花轿抬进来的，连兵部尚书方大人都知道了。是你自己要为长霞、芸娘、沁儿三位姊姊守身如玉，你说谁是孩子啊？”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三年多，但始终无法彻底接受这个年代的风俗习惯。面对小妾的抱怨，他也不好过多解释，只能无言地摇摇头。 把帐篷搭建好，曹娥、曹瑛用干粮准备晚餐，李宪倒背双手观察李飞凤她们安营扎寨。 贴身警卫排一共四十七人，除去三个正副排长，剩下四十四人编成三个班，分别由三个女真少女担任班长。女真少女对于搭建帐篷都是能手，也就是最好的老师。 李飞凤主要负责规划营地、安排哨位，李金奴负责指挥搭建帐篷、开挖堑壕，以班为单位构成一个三才阵。莺儿当助手，负责组织人安排晚餐。 李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代十几岁的女孩子，的确算成人了，自理能力非常强，四十五人在李飞凤和李金奴的指挥下并没有打乱仗。 入夜时分，警卫排的营地全部完成，准时开饭，而且还安排了三个前出哨位，李宪终于放了一半心。 三更天时分，躲在暗中观察的李宪，发现副排长李金奴带领四个人秘密出发，直奔东南方向的南京（今商丘）。毫无疑问，这是警卫排派出去的侦察兵，属于战前最后的战术侦察。 到目前为止，李宪觉得没有什么需要指手画脚的地方，终于彻底放心回到帐篷，陪两位小妾睡觉。 日上三竿的时候，李宪突然从林外返回来，就连一直在李宪怀中睡觉的曹娥、曹瑛，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更不知道李宪干了什么。 正午时分，李金奴带领四人纵马疾驰而回。 李飞凤随即下达作战命令：“根据确切消息，目标已经出现在官道东南二十里，加上护卫和民夫一共三百多人，目前正在打尖休息。根据副排长李金奴实地勘察，前面八里有一个大拐弯，正是伏击的好战场。” “现在我命令：为了不暴露我们的身份来历，全排立即换装，一律做村姑打扮，对外报号飞凤寨劫富济贫，泄露身份者军法从事。除了随身兵器之外，其他物品全部留在营地，一刻钟之后出发，不得有误！” “难怪公子能够放心。”曹娥满脸都是羡慕之色：“凤儿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真像一员女将军。” 李宪神情严峻，似乎蕴含极大隐忧：“凤儿自幼父母双亡，弟弟在她怀中饿死，可以说是在灾难中长大。如果不是碰到我，她可能早就死了。这三年虽然成长很快，但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最后究竟是个什么结局，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曹娥点点头：“公子说得是。伏击目标有三百多人，就这四十多个小丫头，如果不能以一当十的话，今天的行动只怕很危险。” 从曹娥手中接过紫龙驹的缰绳，李宪吩咐一声：“打仗也不仅仅看人数，还需要随机应变。我们赶紧跟上去，保持两里左右的距离。” 李飞凤并不知道爹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没有大战将临的紧张。她严格按照日常训练的要求，一丝不苟完成各项战术动作，尽可能把爹爹和芸娘传授的东西展示出来。 李金奴有些紧张：“大姊，究竟如何伏击，你有成算没有？” 李飞凤虽然年龄最小，但是身份不一样，整个少年军团不分男女都称呼大姊。 “爹爹用兵，一向强调虚实结合。”李飞凤一脸严肃：“我带领一班在官道上正面亮相，你和莺儿分别带领二班和三班在两侧埋伏。等我挡住敌人之后，你们看我的手势打击敌人身后。” 李金奴满脸忧色：“我已经抵近看过，他们有二十骑的马队当前锋，还是我带领一班挡住正面？” 李飞凤小手一摆，语气十分果决：“每个人都是一条命，我也不会比别人多半条。这是爹爹的口头禅，难道你忘了？你既然姓李，也就是爹爹的女儿，我的命并不比你的命更值钱。不用争了，立即按计划行事！” 第0690章 杀朱勔，警卫排遇险 用宝贝女儿李飞凤单独领军，而且要面对将近十倍的人数劣势，这的确具有极大风险。 如果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任何一人在此，都绝对不会同意这个天方夜谭的计划，但李宪不得不咬牙为之。 半路劫杀朱勔，并不是李宪的主要目的，磨练这个四十多人的贴身警卫排，才是李宪的根本出发点。 不是因为李宪残忍，而是因为既定的战略计划必须如此。 在李宪心底的计划中，这个贴身警卫排并非用来保护自己，她们必将肩负重大的战略任务，并且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到目前为止，这个战略计划只有李宪一个人知道。实在是找不到实战练兵的对象，李宪才决定拿奸贼朱勔当磨刀石。 曹娥、曹瑛一左一右策马站在李宪身侧，脸上的焦虑之色溢于言表，因为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出现在视线中。虽然隔着三里多路，但是能够看清基本情况。 前面是二十骑打头阵，清一色的木柄长枪。紧随其后是一溜马车，大概有四十多辆。第三部分是一顶轿子，两侧分别有八骑护卫。第四部分，就是后面一百来人的步军殿后。 官道两侧河汊纵横，杂草丛生，李飞凤和她的警卫排就隐蔽在杂草丛中。 当过家长的人都知道，不管情况如何，都会为自己的孩子担忧。哪怕孩子一百岁了，家长还活着的话，也会担心。 一百多马车夫会不会变成敌人，目前还很难说。但是三十六骑兵，加上一百多步军，就是李飞凤和她的警卫排必须面对的敌人。 大宋官军没有战斗力，并不代表大宋军队里面没有勇力出众之辈，说不定就会阴沟翻船。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李宪多次给李飞凤讲解的道理。讲解归讲解，当事人具体运用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宪不知道宝贝女儿准备如何打这一仗，也不知道自己的暗中的布置会不会发挥作用。一切都是未知数，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咻咻咻——随着一轮弓箭划破虚空，伏击战终于拉开了序幕，李宪也明白了宝贝女儿的基本战术。 警卫排虽然有四十七人，但是莺儿和三十二名侍女并不熟悉弓箭，这一次也没有配备弓箭。 刚才这一轮三箭，就是李飞凤从飞狐县带出来的十二名少年女兵。 李宪终于明白了，李金奴另外带兵伏击，李飞凤把剩下的十一名女兵全部集中在一班，而且在官道两侧重点打击前面的二十骑。 一轮三箭射出，二十骑已经只剩下六骑，另外十三骑要么人受伤，要么马受伤。第一轮打击成效显着，极大地削弱了朱勔卫队的冲击力。 第三支箭刚刚出手，李飞凤已经一马当先冲到官道上，同时娇喝一声：“飞凤寨全伙在此，要命的把车马留下赶紧滚蛋！” 说实话，东京汴梁城和南京（今商丘）之间的官道，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劫匪。刚才一阵乱箭，的确让朱勔的卫队乱成一团。 可是李飞凤一声娇喝，却让朱勔的卫队重新振作起来，因为他们已经看清楚，挡住自己去路的居然是十几个丫头片子，而且年龄才十二三岁。 “杀——”朱勔小轿右侧的八骑飞速增援前锋，一共十四骑猛冲上来。 李飞凤的枪法是萧芸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当然不甘示弱，挥舞着手中的缠金凤头枪迎了上去。 要说这杆缠金凤头枪，还是昏君赵佶一年前亲口赏赐的，堪称一件宝贝。 一班的十五名女兵，绝大多是都是从飞狐县少年女兵营出来的，枪法也趋于大成，而且是萧芸娘的枪法一脉相承。 李飞凤往前一冲，十五名女兵也挺着长枪杀了上去。十六对十四，李飞凤她们在人数上略占上风。 没想到事情出了意外，李飞凤单挑对面冲上来的第一人，一连三枪居然全部走空。 迎面三枪是萧家枪的绝学，当然也是李宪的绝学，真可谓无坚不摧。 三枪毫无建树，顿时让李飞凤大吃一惊，这才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手。 这家伙头戴范阳帽，身穿皮质胸甲，外罩一袭赭红色战袍，手中一根枣木装金长槊。 “这家伙居然使用单雄信的兵器，而且两头缠铜钉，肯定是力大无穷之辈，大概只有我大哥才能稳赢他。” 李飞凤所说的大哥，当然是李宪的傻儿子李奚骨，飞狐军黑煞军团的军团长，目前是镇守平型关的主将。 李飞凤心中念头电转，手中的枪招却一招紧似一招。不管能否伤了对方，她也不敢给敌人丝毫喘息余地。 李飞凤虽然枪法精熟，变化万端，可是她年龄太小，碰到一个使长槊的猛将，麻烦可就来了。 缠金凤头枪，长度一米八，重量九斤。装金枣木槊，长度三米六，重量起码四十斤，也有可能超过六十斤。 李飞凤的兵器比敌人短了一半，长枪根本不可能刺到敌人身上，几乎就是稳输不赢的局面。 好在李飞凤身材娇小，而且她的战马是一匹小红马，一年前“关扑”得来。 李飞凤古灵精怪，连续两枪碰到对方的长槊，双臂震得发麻，她就改变了战法。整个身子完全趴在马鞍桥上，利用小红马速度快若闪电和身法灵活的优势，缠金凤头枪专门寻找对方的马头，或者马尾。 一枪不中，李飞凤立即催马冲到外面。等到对方催马赶上来，李飞凤顿时策马斜冲，然后找准机会直奔对方身后杀到，反正就是不和对方正面硬碰。 转眼就是五六个回合，李飞凤完全落在下风，对方却拿她没有办法，并不算真正战败。 战斗力最强大的李飞凤被敌人牵制住了，冲上来的一班十五人就和对方十三人撞在一起，一场混战就地展开。 好在李宪最强调战阵，一班十五个人分成五个小组，构成一个梅花阵型。每次都是两个小组出击，三个小组防御，和敌人打了一个不相上下，总算暂时稳住了阵脚。 可是这么一耽搁，最后面的一百多步军分出三十人增援上来，逐渐在外围构成一个包围圈，专门抽冷子袭击落单的战马，从而极大地限制了战马的回旋余地。 这三十个步军对一班的威胁还不是很大，却严重制约了李飞凤的活动空间，局势顿时极度恶化。 有人说了，李金奴和莺儿带领另外两个班，一直隐蔽在敌人侧后，难道没有发挥作用？ 围魏救赵，这是任何军人都能想到的事情。就算莺儿不知道，李金奴却耳熟能详，而且很快就付诸实施。 本次战斗的成功标志，就是刺杀朱勔。李金奴看见李飞凤渐渐不敌，于是命令莺儿率领三班冲击后面的步军，她亲自率领二班冲击朱勔的小轿，正面的敌人就是八个骑兵。 莺儿冲击近百步军难度不大，并没有被敌人缠住，完全可以周旋下去。 可是李金奴碰到的八个骑兵，居然都是马战的好手，清一色的斩马刀极具威胁。二班十五骑以二敌一才能够勉强周旋，根本无法冲到小轿附近，也就无法完成斩杀朱勔的任务。 除了一班之外，二班和三班都是曹娥、曹瑛原来的侍女，她们的剑法虽然不错，但是对方的斩马刀长很多，也重很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劣势越来越突出，那就是纯力量和对手相差太多，前、中、后三处战场都每况愈下。 在后面观战的曹瑛声音都开始颤抖：“公子，凤儿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一旦稍有闪失可就糟了！” 李宪早就把自己的组合长枪拼装好，但并没有冲上去。 “再等等看！”李宪眉头紧锁，脸色铁青，语气也显得冷酷生硬：“在真正的战场上，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她们今后要面对更加凶残的敌人，如果没有经历生死考验，是不可能真正成长起来的。” 刷的一声，曹娥拔出宝剑：“公子，如果凤儿稍有闪失，我在你身边还有立足之地么？现在情势所迫，不是我不听话，还请公子原谅。” 曹娥纵马而出，曹瑛也拔剑跟上。李宪不仅没有继续阻止，铁青的脸上居然隐现一丝笑意。 恰在此时，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大胆狂徒，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家爷爷来了，有胆子就把你们的狗命送给我！” 李宪长吁了一口气，眉头随之舒展：“孟威这个混小子还行，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也不枉老子的一番心血！” 杀入战场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十里铺“奉旨潜逃”的孟威小组！ 原来，李宪制定劫杀朱勔的战斗计划，唱主角的是李飞凤和她的警卫排，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孟威小组十三人。 昨天夜里，李宪溜出去一趟，其实就是去见孟威，然后传授机宜。 孟威小组能够从青城寨赶到此处，当然是李宪让安九娘传达命令。李宪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警卫排完成刺杀任务。 要想带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时的严格训练仅仅是一个基础，真正的考验还是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 说白了，李宪是用孟威小组这个杀手锏唱配角，确保警卫排首战必胜，从而培养出舍我其谁的气势。后世的好事者，美其名曰：塑造军魂。 孟威一马当先杀进战场，目标就是使长槊的家伙。 李明、李达、李成、李旺四个女真少年，个人战斗力仅次于傻金刚孟威、呆霸王陈团。上来就是一阵嘁哩咔嚓，围攻李飞凤和一班的数十个官军瞬间崩溃。 李飞凤和一班突然被解放出来，终于进入李宪预定的轨道。 应奉局都总管朱勔被劫杀，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最后却无声无息。 自己杀了朝廷红人居然没事，李宪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气得坐卧不安！ 第0691章 接败报，宋徽宗丧胆 奸贼朱勔被杀，其实动静还是有的。 没有了应奉局都总管，花石纲暂时就没有人督促。正因为如此，各种消息口口相传，言者、听者都显得异常兴奋。 可惜大宋百姓高兴没几天，就被两个糟糕的消息给打蒙了。 李宪知道宋金两国之间已经不可调和，到了战争的临界点。 这是一场极具讽刺意义的战争：金国女真鞑子一方磨刀霍霍，秣马厉兵；大宋朝廷一方浑然不觉，还在派出友好使团。 秘密经营三年之久的各项准备工作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李宪命令血手党党魁杨春立即赶到京城，清风楼大酒店作为临时司令部正式转入战时机制。 韦冬宁、杨琼、孟威、陈团加紧操练京城留守部队，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邹吉立即赶赴卷山，传达李宪关于组建卷山军团的命令，并且出任卷山军团副军团长。 奔雷剑杨春全面启动此前安插在各衙门的暗线，亲自指挥血手党严密监视各方动静。 杨春、安九娘、张廷飙不负众望，很快就全面掌握了朝廷动态，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导致朝廷突然人心惶惶乱成一团，问题就出在两河宣抚使童贯身上，因为他昨日下午利用金牌马八百里加急，传回一分长长的奏折。 原来，在昏君赵佶一再催促下，童贯带领马扩、辛兴宗赶到太原，就立即着手谋划谈判事宜，争取尽早让大金国“割让”蔚州、应州以及飞狐县、灵丘县等地，同时试探一下完颜宗翰的真实目的。 没曾想，马扩和辛兴宗赶到云中，完颜宗翰居然广列军卒严阵以待，这是赤裸裸的炫耀武力。 仅仅陈兵耀武也就罢了，完颜宗翰居然命令马扩和辛兴宗大礼参拜，要像觐见皇上一般模样。 马扩和辛兴宗作为一国特使，代表一个国家的尊严，这两个混账被吓得战战兢兢，居然给完颜宗翰行叩拜之礼，而且山呼金主万岁。 什么叫丧权辱国？完颜宗翰不过是大金国的一个臣子，马扩和辛兴宗给他行臣子礼，就是最典型的不顾廉耻。 好不容易把这一则过去，马扩终于可以递上国书。 没想到完颜宗翰根本不接昏君赵佶的诏书，而是沉着脸冷笑一声：“我们先帝和你们赵家皇帝交好，并且立下誓书，约定万世无毁。可是你们宋国朝廷背信弃义，居然私下接纳叛逆张觉，擅自收留燕京逃走的官民。我大金国多次发文追讨，你们置若罔闻，我们今天就来说说这些事情。” 马扩明知话头不对，但也要说两句，否则回去没法交差；“大人所言，的确事出有因，都怪本朝两河宣抚使谭稹耽误国家大事，轻信了张觉父子一面之词，我们皇上听说之后非常后悔。但愿两国重修旧好，不要因为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还请大人履行海上盟约的相关条款，交还蔚州、应州以及飞狐县、灵丘县等地。” 完颜宗翰满脸都是鄙夷之色：“真是好笑，你居然还有脸提两州、两县之事？燕山南北都是我大金国勇士用鲜血换回来的，属于我们的国土！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割让几座州城来赎罪。你可以滚回去了，不用再啰里嗦。我会派出特使到你们的宣府司，正式提出相关赎罪条款。” 金国女真鞑子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马扩和辛兴宗不由得面面相觑：大势已去，夫复何言？再留下去只有危险，还是赶紧回去交差。 马扩、辛兴宗灰溜溜返回太原宣府司，还在童贯面前给自己脸上贴金表功：“童相公，粘罕摆出军阵耀武扬威，一口咬定张觉之事不松口，而且言辞极为蛮横无理。下官不计生死据理力争，但是粘罕根本不听，一定要我们割让数州之地才罢休。相公大人赶紧想办法提防，下官觉得很可能会爆发两国战争。” 第二天中午，完颜宗翰的特使王介儒、萨里穆尔来到太原，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了完颜宗翰此前提出的要求：如果不立即割地赔款，大金铁骑就会南下自己来取！ 当初两次北伐，童贯早就被吓破了胆，和一条被打断脊梁骨的癞皮狗差不多少。 听了金国特使王介儒、萨里穆尔的言辞，童贯赶紧和参议官宇文虚中密谋，并且很快做出判断：女真鞑子铁心大干一场，事情无法挽回，赶紧跑路是正经，对外美其名曰“进京护驾”掩人耳目。 直接跑路肯定是不行的，宇文虚中笔杆子极为厉害，很快就夸大其词刷了一份奏折，重点强调了女真铁骑不可抗拒，并且派出金牌马急奏给自己做铺垫。 昏君赵佶接到两河宣抚使童贯的急报，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要知道，昏君赵佶最爱面子，好大喜功是他的拿手游戏。曾几何时，他亲笔亲题“平燕碑”昭告天下：大宋国不仅收复了燕山六州之地，而且和大金国的友谊牢不可破，“宣和中兴”势不可挡。 这才过了一年时间，难道就要割地赔款买平安吗？ 先不说自己打自己嘴巴如何难看，割地赔款的罪名实在太大了，昏君赵佶觉得自己不能背上万世骂名。 昏君赵佶御笔亲书，千里加急命令两河宣抚使童贯，立即亲自北上云中宣抚，务必说服大金友邦不要轻启战端。 完颜宗翰派遣使者过来，诡称割让云中三州迷惑宋朝，其目的就是掩护自己的兵力南下，昏君赵佶居然“颇信之”。事后发现上当，昏君赵佶又让童贯前去宣抚。 宣：传达圣旨或者圣意；抚：安慰抚恤镇压。宣抚，是上对下的恩赐，也是上对下的威压。 马扩和辛兴宗拜见完颜宗翰，已经是三叩九拜山呼万岁。完颜宗翰实际上把马扩和辛兴宗当成两条狗戏耍一顿，已经属于变相宣战，昏君赵佶居然还让童贯去宣抚。 昏君赵佶的无知、无耻、无能，而且坐井观天，妄自尊大，由此可见一斑。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比童贯的奏报仅仅晚了一天，中山宣抚使蔡靖通过细作得到金兵详细情报，金牌马八百里加急又到京城。 第一，大金国皇帝已经发布南征诏书，任命完颜杲为都元帅，集结雄兵三十万，兵分两路向大宋国问罪。 东路军：完颜阇母为大金铁骑都统制，二太子郎君完颜宗望为总监军，六路军帅完颜昌（挞懒）为六部都统，董庞儿为汉儿军都统制，耶律铎为契丹效死营都统制，完颜当海和完颜宗弼（金兀术）为正副先锋，完颜京为策应。 西路军：国相完颜宗翰兼左副元帅，先锋经略使完颜希尹（谷神）为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余睹为右都监，完颜斡鲁为大金铁骑都统制，招讨都监耶律马五为契丹效死营都统制，完颜银术可和蒲察石家奴为正副先锋，完颜思敬为策应。 第二，完颜昌、完颜宗望已经离开中京（今赤峰）抵达平州，开始肆无忌惮地集结兵力。因为朝廷此前一再强调和大金国保持友好关系，目前没有接到新的旨意，郭药师驻蓟州的常胜军六千余人被迫收缩兵力。 大宋朝廷迎接金国贺正旦使的吏部员外郎傅察，使团十多人在玉田县境内突然失踪。金国汉儿军统制武汉英，带兵越境搜寻傅察途中被杀。 打着给武汉英复仇旗号，董庞儿率领的六万汉儿军趁势西进，已经和郭药师的常胜军对峙，并且爆发十多次小规模冲突，双方死伤数百人。 完颜当海和完颜宗弼（金兀术）率领的金兵前锋四千余众，已经抵达古北口一线，郭药师独力难支，请求朝廷立即派兵增援。 蔡靖这一次奏报的情况非常详实，造成的震动也就更大。 两国已经处于战争状态，大宋朝堂之上还是战和不定，两派大臣吵得一塌糊涂。一连七天争论不休，燕山战报又到了京城！ 郭药师集中自己的精锐部队四万五千人，一战古北门口，惨败。退到白沟（今拒马河），和金国东路军先锋完颜当海所部血战一日夜，最后依然惨败而归，当地各级官吏狼狈逃窜，完颜宗望挥师占领燕京城。 郭药师面临“前有强敌，后无援军”的局面，一连血战两场，兵力损失大半，而且粮草不济，被迫向中山宣抚使蔡靖求援。 可是蔡靖没有接到圣旨，不知道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究竟什么意思，不敢私自调动部队增援，只能孤身到前线督战 既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郭药师一怒之下，抓住宣抚使蔡靖、转运使吕颐浩、转运副使李与权，率领常胜军七万余人向完颜宗望投降，燕山府所属涿州、易州、顺州、通州、蓟州、平州全部陷落！ 耗费六千万贯赎回来的燕山六州之地，转眼之间又丢了，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昏君赵佶打得晕头转向。 宋徽宗赵佶虽然昏庸无耻，但是皇家厚黑学绝对超过博士后水准，在华夏数千年历史上绝对属于超一流。 被敌人戏弄，耗费无数钱粮赎回几座空城，实在是太没面子了。至于丧师失地，那更是一个天大的罪过。 既不伟大也不正确的宋徽宗赵佶，其它的能耐是没有的，就剩下无耻。 但无耻也是有境界的，这一点你必须得服。 宋徽宗赵佶接到前线败报，脑海中马上做出准确判断：丧师辱国、割地赔款的罪名，绝对不能弄到自己身上！ 如何才能躲过一劫呢？ 宋徽宗赵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首先是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茶杯摔成粉碎。然后嘴角歪斜翻白眼，而且晕厥在地吐白沫。 第0692章 摸底细，高俅再现身 皇帝老爹似乎要翘辫子了，皇太子赵桓被迫入宫问安。 大宋朝以仁孝治天下，太子赵桓这一行孝，立马感动上苍，宋徽宗赵佶陛下的龙体顿时大见好转，随即金口玉言：“拜太子阿哥开封牧，赐排方玉带！” 排方玉带，那可不是一般物件，而是皇帝陛下上朝之时佩戴的腰带。 如果在太平时节，不要说把排方玉带拿到手中，皇子、大臣就是开口问一声，那都有欺君谋逆的嫌疑。 把排方玉带赏赐给太子赵桓，昏君赵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父有事，子代其劳！丧师辱国、割地赔款的罪名，我老人家承受不起。你小子赶紧出来顶缸，确保我老人家英明神武的光芒永在，那才是真正的大孝！ 把黑锅给自己儿子背上，一旦有机会翻案，杀掉一个儿子以谢天下就行了，这就是皇家真谛。 宋徽宗赵佶把自己儿子拉出来当替罪羊，李宪知道这些事吗？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 可是，宝贝女儿李飞凤突然上来禀报，李宪想不知道都不行了，因为李飞凤禀报的内容是：“爹爹，殿帅高俅相公、兵部尚书方琼大人、兵部侍郎李纲大人、监察御史张所大人、太子詹事耿南仲大人联袂来访！” 方琼、李纲、张所是最坚决的主战派，高俅是一个太极高手的不倒翁，心头只有宋徽宗赵佶；耿南仲是太子赵桓的智囊，胆小怕死的主和派。 这些人突然不请而至，李宪一瞬间就些糊涂。 把几位朝廷大佬让进会客室，李宪脸上比哭还难看：“几位大人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堪称臣民楷模。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高俅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扫了一眼李宪身后侍立的曹娥、曹瑛姐妹，说出话来似乎不着边际：“你荣升大德仙师，正是圣眷正隆之时。日前又得一对美妾，堪称天作之合。老夫恭贺来迟，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李宪一听就恨不得骂娘：你这个老东西分明想知道什么，却又含沙射影不明说。把大德仙师的名头搬出来，分明是要老子猜哑谜，一不小心就要洋相！ 骂人肯定不行，李宪只能装傻充楞：“高相公并非俗人，那种虚名也能看在眼中么？在下不过是故弄玄虚混口饭吃，皇上恩典，却之有罪，受之有愧。高相公百忙之中亲来道喜，真让我无地自容。” 高俅微微一笑：“果然是个奸猾之徒，居然推得一干二净。陛下圣明，亲封大德仙师，自然有莫测的奥妙。目前诸事敏感，你倒说说我们四人前来何事。这是为朝廷出力，你不可推辞。” 没事的时候，李宪认为高俅是大宋朝廷里面的半个好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半个好人早不见了，绝对只剩下半个坏人。 李宪懒得理高俅，而是扭头看着兵部尚书方琼：“方大人，高相公说话一向云山雾罩，让人摸不着头脑。方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四位大人一同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有什么吩咐尽管明言，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以赴。” 方琼还在沉吟，张所接口说道：“犬子日前放弃游学回京，原说是仙长劝解，下官还心存疑虑。而今金国背盟寻衅，四下烽烟将起，游学西北必有不测之祸，可见仙长有先见之明，能够料敌先机，下官在此谢过。” 原来，李宪离开十里铺之前，想到历史上的张宪在战乱中和家人失散，后来岳飞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人找到。为了避免旧事重演，李宪极力说服张宪立即返回京城，不要继续往西北前进。 “女真鞑子浪子野心，天下皆知，倒也谈不上什么妙算先机。”李宪没有搞明白这些人为何而来，所以说得大而化之：“张大人，我和令公子一见如故，偶尔劝解两句也在情理之中。” “仙长有神鬼莫测之机，对眼前之事洞若观火，打哑谜干什么？现在事机急迫，我就直言相告。”方琼似乎下定决心，把来意和盘托出：“仙长据有蔚州五县之地，熟悉山南地理。金兵数次在蔚州惨败而归，仙长应该对金兵了若指掌。如今郭药师叛国投敌，燕山六州糜烂，不知仙长有何见教？” 宋徽宗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高俅就贴身跟着。换句话说，高俅是昏君赵佶肚里的蛔虫，在很多时候就代表昏君赵佶的意思。 李宪并非真神仙，他唯一的能力就是知道历史走向，宋徽宗赵佶肯定要逃跑，把烂摊子交给儿子背黑锅，自己躲在幕后操控。 历史记载是一回事，真实经过是另外一回事。朝廷之上的唇枪舌剑，几大阵营勾心斗角，李宪并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李宪只能故作神秘，没有回答方琼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到高俅脸上，希望看出一些端倪。 高俅果然玲珑剔透，脸上充满尴尬：“你看着老夫干什么？” 李宪微笑着反问：“不看着高相公，如何知道皇上想什么？” “是这样的。”高俅耸耸肩：“今日早朝，兵部认为你和金国接触最多，也是知道金国虚实最多的人，所以提出让你上朝以备陛下咨询。可是陛下龙体违和，大臣们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就过来走动走动。” 李宪心里极度鄙视高俅的虚伪：闲来无事？前线战事方殷，你这个老混帐居然说闲来无事。尼玛，就算要哄鬼，也应该找个好由头，不是吗？ 不过，高俅虽然说得模凌两可，但李宪还是明白了不少东西。 高俅自然是代表宋徽宗赵佶，耿南仲代表太子赵桓，这两个人是过来探听虚实的。 方琼、李纲、张所三人极力主战，可是对女真鞑子一无所知，应该是真心过来求教，希望找到克敌制胜的办法。 李宪心里有了初步印象，所以说得很干脆：“既然方大人和高相公把话说开了，大家也没有必要来虚的，仙长什么的不要挂在嘴上，我们就事论事。一句话，我一介草民，对朝廷大事一窍不通，不可能上朝。” 李纲有些迫不及待：“两河宣抚使童贯送来急奏，极言女真铁骑不可战胜。郭药师常胜军三十万一触即溃，最后全军投降。既然就事论事，你倒说说金兵究竟如何厉害？” 李宪冷笑一声：“天下无不可战胜之军，我从来没说过女真鞑子有多厉害。童贯和马扩所言，纯属胡说八道。至于郭药师，本来就首鼠两端，而且三十万大军是个虚数，能战之军不足十万。如果朝廷决意倾力死战，郭药师不可能投降。” “按照你的意思，”方琼精神一振：“金兵并无多大能为？” 李宪赶紧摇头：“方大人此言差矣，我可没这么说！女真鞑子能够以少胜多打垮大辽国六十万大军，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当了俘虏，那是血战出来的，当然很厉害。” 耿南仲缩着脖子阴声道：“你前言不搭后语，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对这个家伙，李宪不可能客气：“你知道什么叫自相矛盾，居然也敢大放厥词？” 一看马上要谈崩，张所赶紧当和事佬：“意气之争毫无益处，还是说说眼前。” “我一介草民，对于朝廷之事没什么好说的。”李宪看了方琼和李纲一眼：“临兵斗阵，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女真鞑子的厉害之处，就是上下一心，拼死向前。《淮南子》有言：欲胜人，必先胜己。我言尽于此，各位大人请回。” 李宪真的不关心大宋局势？非也。只不过有耿南仲在场，他不想多说而已。 李宪两世为人，才能先知先觉。 二十世纪的抗日战争，国民政府出了一个卖国贼汪精卫，就搞得天下不宁。 北宋末年可了不得，不是一个汪精卫，而是一大群。什么耿南仲、张邦昌、李邦彦、王时雍、李棁等等，都是。 李宪不可能当着耿南仲的面，说一些有关战略战术方面的问题，更不可能透露自己的虚实，当然只能下逐客令。 大宋朝是一个不齿于人类的奇葩，赵家子孙一个比一个恶心，“君死国、臣死节”的古训，对他们不适用。 皇帝贪生怕死，群臣争权夺利，空有数十万大军，实际上是一盘散沙。一切都无法挽回，说再多也没用。 李宪没想过亲手宰了赵家子孙，也就没有能力扭转大局，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是针对大宋朝廷而言。高俅等人前脚离开，李宪就忙得脚不沾地。 既然郭药师已经投降，女真鞑子的战车就刹不住了，历史的总体方向还处于原来的轨道上，李宪下达了“扩编卷山军团”的命令： 军团长罗谦，副军团长邹吉 警卫营：孟威、陈团；护旗营：狄猛；秘密驿站：曹申；黄龙另有安排。 女兵独立团：团长韦冬宁，副团长杨琼 苍山第一团：团长罗成，副团长董捷 滏山第二团：团长褚精忠，副团长伍文彬 卷山第三团：团长杨再兴，副团长慕容宫 巨鹿第四团：团长郦琼，副团长文成泰 扩编卷山军团的兵源，就是苍山营收编的张迪残部一万九千多人。 李宪在这个节骨眼上扩军，当然是有考虑的。因为燕山六州已经失陷，大量流民再度南下。 前期从“杨氏义庄”转移到釜山的女兵、苍山营收罗的张迪残部，现在化妆成流民南下，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人没有怀疑，韦冬宁和杨琼马上提出了巨大的疑问：“公子，君山军团下辖五个团两万多人也就罢了，可是这五个团彼此之间相距数百里，一旦出现军情，根本无法统一调动，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如何能够打仗？” 李宪摆摆手没有解释，而是把曹申叫到密室，要他利用秘密驿站给飞狐县总司令部送一份急件。 第0693章 帮大宋，李宪走偏锋 “大宋朔县兵败，耿守忠、韩常的义胜军投降，朔州和武州陷落，完颜宗翰已经兵临广武县窥视代州。一旦雁门关失守，忻州注定抵挡不住女真铁骑，太原府就完了！郭药师的常胜军投降，蔚州东、北、西三面都是金兵，可以说危在旦夕。公子居然让我们静观其变，真是莫名奇妙啊！” 萧芸娘一双小手背在身后，盯着墙上的地图忧心忡忡。 原来，李宪此前利用秘密驿站传回来一份命令：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全部返回飞狐县，和姜四娘、达奚虎（李奚骨的父亲）组建联合司令部，统一指挥蔚州军分区、中央军分区的部队。 具体责任划分是：萧芸娘担任总指挥，牟长霞和达奚虎担任副总指挥，唐浩然负责粮草供应，姜四娘负责白云山庄运转，达奚虎的雄州榷场护卫团，整编为联合司令部警卫团。 李宪在命令中指出：萧芸娘的蔚州军分区，下辖逐日军团、雪豹军团；牟长霞的中央军分区，下辖飞龙军团、黑煞军团、朱雀军团、少年军团、辅助军团（女兵营、匠做营）。并且作出明确规定： 原近卫军团更名为飞龙军团，统一更换纯白马，军团长李天成，副军团长方杰。 原第一军团更名为逐日军团，统一更换纯黄马，军团长萧焯，副军团长郭小乙。 原第二军团更名为雪豹军团，统一更换黑白马，军团长张彦，副军团长金永炎。 加上李奚骨和卜辙的黑煞军团（纯黑马）、薛沁儿和裴鸾娇的朱雀军团（纯红马），蔚州境内已经有了五个军团的正规军，每个军团都是人，总兵力八万余人。 还有姜四娘和博尔忽的少年预备军团三万二千人，陶三春和花子明的警卫团，蔚州境内的能战之兵达到十二万人。而且李天成的飞龙军团、薛沁儿的朱雀军团都有一个炮兵团，完全有自保能力。 这些部队的兵源，是李宪从不同地方搜罗来的，并没有在蔚州五县征兵。各种颜色的战马，是夏安民、王节、嵬拓凌宁利用高于市场两倍的价格，从大夏国那边走私而来，外界根本不知道蔚州具体的军事力量。 牟长霞笑道：“芸娘，我看你不是担心蔚州安危，而是另有打算，对？” “说来也是。”达奚虎砸着嘴巴，满脸都是惋惜之色：“我们五大军团已经整编完成，这是我所见战斗力最强大的部队。现在东西两线都已经打成一锅粥，正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如果我们五大军团分头出击，绝对能够一鸣惊人。公子居然让我们当看客，实在是匪疑所思。” 萧芸娘双眼盯着墙上的地图，仿佛脑后长了眼睛：“秀才，你冷笑什么？” “我不过咧了一下嘴巴，怎么就是冷笑了？”唐浩然连连叹气：“公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估计神仙才明白。我就知道一件事，公子当初组建军队的时候，就确定了长远战略计划。他让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不分开，肯定有他的道理。” 萧芸娘终于转过身来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公子比谁都懂。五大军团已经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公子却命令按兵不动，简直就是昏招。” “我也有这种疑惑。”独臂大侠达奚虎双目如电，盯着地图说道：“公子离开之前，命令平型关的李奚骨干掉折家军的李翼所部，收编义胜军的两个兵马指挥牛清、崔忠，实际上已经占领了繁峙县，打开了进攻雁门关和忻州的通道。” 萧芸娘点点头：“问题就在这里！公子让李奚骨出手，我以为是准备越过五台山突袭拿下忻州，进而威胁太原。结果最后虎头蛇尾，李奚骨收编了牛清、崔忠四千多人，接到的命令是原地防御，不准擅自出击。毕长青喜欢剑走偏锋，很可能他明白公子想干什么，可惜距离太遥远，无法听到他的高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芸娘大姊，公子传来紧急命令！”随着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殷莲出现在司令部门口。 嗖的一声，独臂大侠达奚虎已经窜了出去，一把抓过密信交给萧芸娘：“快打开看看，是不是让我们立即行动？” 萧芸娘展开密信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古怪：“不是让我们行动。这份命令不是给我们的，而是给杭爱山军分区司令耶律余里衍，毕长青和裴凤琦的苍狼军团有事干了！” 达奚虎一脸落寞：“我白高兴一场，这下真的没事干了。” “不，既然公子把命令首先传到这里，我们当然有事干。”萧芸娘扭头对殷莲说道：“命令后勤部长夏安民、清源武馆的嵬拓凌宁和诺移长生赶到司令部，有紧急大事商议！” 作为联合司令部的高层，肯定属于飞狐军的核心人物。关于李宪和清源武馆的秘密协定，萧芸娘等人自然一清二楚。 “真是怪事啊，公子居然要帮助大宋！”达奚虎摇摇头：“一年前，大宋朝廷联合完颜京、完颜思敬，差点儿让公子万劫不复。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子不计前嫌要帮助大宋！” 唐浩然微微一笑：“公子韬略如海，此举必有深意。” “不错！”把密信重新看一遍，萧芸娘点头称是：“公子命令嵬拓凌宁等人立即出发，秘密潜入大夏国境内策动政变，同时命令杭爱山军分区的苍狼军团隐蔽南下，准备威胁黑水镇燕军司、黑山威福军司，策应嵬拓凌宁等人的行动。” “大夏国主李乾顺已经给大金国递了降表，公子担心大夏国军队会趁乱南下，从而牵制大宋国在河西走廊的军队，所以提前采取行动，目的是把大宋国的河西军队解脱出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公子就是要帮助大宋国。” 达奚虎闻言一震：“没想到公子一年前和清源武馆结盟，居然是为了今天这一行动。公子在一年前就已经算到了今日之事，实在太可怕了！惟其如此，公子苦心孤诣维护大宋国，就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萧芸娘脸上也充满疑惑：“从公子连续传来的两份命令看，我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他的真实用意。蔚州军分区、中央军分区按兵不动，而是让耶律余里衍的杭爱山军分区采取行动，应该是不想刺激金国女真鞑子。公子一向对女真鞑子恨之入骨，从来都是针锋相对。这一次选择避战，和一贯主张背道而驰，究竟是为什么呢？” 牟长霞、唐浩然、姜四娘虽然属于最核心的成员，但是李宪从来没有详细解释过自己的长远战略计划，所以拿不准李宪到底想干什么，萧芸娘的疑问也是他们共同的疑问。 李宪远在东京汴梁城，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夏安民、嵬拓凌宁、诺移长生来到会议室，萧芸娘没有废话：“你们先看看这份命令。我家公子是一个重然诺的人，他当初答应你们的事情就一定要兑现。目前，金兵从东西两线对大宋国发起进攻，大夏国作为金国的臣属国，肯定要从旁策应，都城兴庆府肯定兵力空虚，这是个好机会。” “为了策应你们的行动，杭爱山军分区的苍狼军团、镇州城契丹军团，一共三万多人会秘密向南移动。只要你们在兴庆府有所作为，他们就会威胁黑水镇燕军司、黑山威福军司，让李乾顺不能南北兼顾。” 嵬拓凌宁有些迟疑：“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完颜宗翰正在攻打雁门关，西进通道已经变成战场，我们如何才能回到大夏国？” 萧芸娘神情肃然：“这点你不用担心，公子早有考虑。你们马上回去准备，五天之后赶到平型关，黑煞军团军团长李奚骨是公子的义子，他此前已经接到命令，肯定会把你们送到临汾城，然后有专人护送你们越过延安府，安全进入大夏国境内。” 诺移长生试探道：“萧大人，我们还有三百多贴身护卫，这一次能否全部带走？” “当然！”萧芸娘小手一挥：“你们返回兴庆府需要大量的资金活动，属于你们的人员、物资、财富全都可以带走，我们负责沿路提供保护。这都是公子和你们秘密协定的内容，我们会全力以赴办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嵬拓凌宁看着萧芸娘：“黑水镇燕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南面七百里的黄河西岸，还有一个白马强镇军司，那里有李乾顺的御林军七千多人。在关键时刻，我们希望夏存智的郭壁镇独立营能够越境打击。” 萧芸娘微微一笑：“夏存智目前是苍狼军团第二团的副团长，你们原来的郭壁镇，现在是苍狼军团第四营，营长孟犇，副营长结讹保忠。只要你们需要，不要说一个独立营，苍狼军团第二团，甚至是整个苍狼军团都可以越境深入大夏国。” 嵬拓凌宁和诺移长生满脸兴奋地离去，萧芸娘突然脸色一沉：“夏安民，公子当初达成的四方秘密协定，是你一手促成的。我们现在捆在一起，公子名义上是平阳夏府的少族长，有些话我不好明说。” “你是商贾世家的大总管，应该知道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我们动用整个杭爱山军分区三万多主力部队，这可不是个小事情。嵬拓凌宁他们什么都不付出，我们就会赔本，这不符合做生意的原则。” 夏安民点点头：“这个不劳费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三万大军出动，至少需要五万民夫。杭爱山地广人稀，肯定无法征集那么多民夫。我会让嵬拓凌宁他们筹集粮草，同时购置骆驼确保运输。” 唐浩然冷笑一声：“你没有接触过军队，好多事情都不懂。皇帝不差饿兵，粮草仅仅是一个方面，真正的大头在后面，这才是让你出面谈判的问题。” 第0694章 重墨家，接纳卜家庄 唐浩然扳着指头给夏安民解释：“除了粮草之外，我们给嵬拓凌宁他们打仗，兵源和战马的损耗、兵器和箭簇的消耗等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所谓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阵亡将士的抚恤、立功将士的奖励，同样必不可少。” 夏安民当时就晕了：“公子当初也说过，打仗就是打资源，你们这么说我根本记不住。除了粮草、兵源、铜铁、马匹、牲口、石油、硫磺、硝石之外，到底需要多少钱粮？” 唐浩然嘴巴一张，双手漫天一划拉：“童贯第二次北伐出动军队二十万，仅仅军费一项就是六千万贯。我们出动近四万人，相当于童贯军队的五分之一，你说需要多少钱？” 兹事体大，夏安民擦了擦额头冷汗，赶紧告辞离去。 殷莲突然火急火燎冲进来，让萧芸娘等人又是一震。 殷莲是李宪从清风楼大酒店妓女中选拔出来的文字秘书，因为两年妓女生涯的特殊经历，殷莲善于揣摩别人的心理，熟悉各种贵族应酬礼仪。 殷莲本来是李宪的笔杆子，甘愿做贴身侍女，可是李宪认为她太艳丽风流，其实不适合在高层领导身边工作，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会犯错误。 韦冬宁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文理皆通，能够一人多用，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变成了李宪的贴身保镖。 在处理韩世忠的问题上，殷莲献出劫持梁红玉的连环计崭露头角，成为总司令部的固定人员。她手下有一个女兵警卫连，负责司令部的保卫和接待工作。 李宪原本想把殷莲下放到朱雀军团，作为薛沁儿和裴鸾娇的“狗头军师”。 牟长霞认为自己和薛沁儿、姜四娘出身农家，好多贵族礼仪都不懂。萧芸娘虽然什么都懂，但是她身份显赫，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司令部需要一个“形象代言人”，能够和各色人等周旋应酬。 殷莲和另外三位女使和萧芸娘的容貌相似，而且专门训练过冒充萧芸娘，最后被留在司令部，更多的时候是作为萧芸娘的替身。 很多初次来到浮图峪司令部的人，都以为飞狐军四大巨头之一的萧芸娘接待了自己，其实不过见到了殷莲这个替身。 “沁儿姊姊传来紧急消息，栾城卜家庄已经到了倒马关，今天晚上就会入进飞狐县，让我们安排好接待事宜。” 姊姊，在飞狐军里面是一种敬称，不是按照年龄划分，而是根据个人的身地位确定的。 殷莲比牟长霞、薛沁儿、萧芸娘、姜四娘等人的年纪都大，但是地位相差很多，只能当“妹妹”。 萧芸娘、牟长霞都是栾城卜家庄事件的当事人，第一次和完颜京发生冲突，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猛将卜辙就是卜家庄幸存的精英子弟，卜老大为了感谢李宪给卜家庄报仇，把卜辙送给李宪。 卜老大始终没有表态效忠李宪，让萧芸娘、牟长霞等人非常不满意。 在目前这个敏感时期，突然听到卜家庄来投的消息，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萧芸娘秀眉一皱：“来了多少人？” 殷莲的打扮和萧芸娘一模一样，形态举止也差不多：“我刚才问了传信人员，据说来了两百多人，而且绝大部分带伤。” “公子预言的结果出现了。”牟长霞微微一笑：“公子当初离开栾城的时候就说过，卜家庄三年之内肯定要投靠我们飞狐军，现在果然应验。” 萧芸娘神情肃穆：“公子一向神秘莫测，能够知道过去未来，这都不是重点。卜老大带过来两百多人，而且绝大部分带伤，说明一路上迭经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是我关心的。秀才、四娘，你们说说看，我们应该如何接待？” 秀才是唐浩然，蔚州父母官，是李宪口中的“不管部部长”，飞狐军吃喝拉撒都是他的本职工作。 四娘就是姜四娘，李宪和薛沁儿不在的时候，她是白云山庄的“女主人”。虽然只有一个基地总指挥的头衔，但姜四娘手中掌握着白云山庄女兵营、人数超过三万二千的少年军团，实际地位和萧芸娘、牟长霞差不多。 姜四娘摇摇头：“公子曾经和我说过，卜家庄是历经千年的工匠世家，严格说来属于墨家弟子。白云山庄是飞狐军最核心的兵器制造区域，黄迢他们研制第二代手雷正处于关键时期，未经审查不能接纳外人，我认为应该参照平阳夏府的方式安置。唐秀才是父母官，你认为呢？” 唐浩然显得很慎重：“需要区别对待。公子推崇卜家庄，并非你们想象的为了工匠。墨家强烈抵制儒家维护强权高贵、压抑人性的统治思想，鄙视儒家强调的繁文缛节和靡财害事的丧葬礼仪，强调学习大禹刻苦俭朴的精神。” “墨家极力反对儒家‘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和公子强调的人人平等异曲同工。正因为如此，卜家庄虽然被摧毁了，但是精英子弟却能够忍辱负重力图恢复。他们的这种精神正是我们需要的，也是公子极力推崇的关键。” “我想起来了！”萧芸娘一拍小手：“公子敬佩我们萧家祖先，据说曾经和萧姵探讨过很长时间，多次讲过‘尊儒国必亡’的道理。” 唐浩然点点头：“芸娘大姊说得不错，我和郭小乙也是当初争论的当事人。公子认为，当权者应该尊崇法家，老百姓应该学习墨家。” 牟长霞接口说道：“不错，公子还说在我们控制的范围内，要彻底铲除西域佛陀邪教。个人修身养性借鉴儒家和道家，治国安邦必须尊崇法家和墨家，所以要求蔚州五县极大提高九佬十八匠的地位。” 唐浩然伸手一指北方：“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大辽灭亡、大宋正在灭亡，就是儒家学说作怪。我们蔚州五县之地是唯一的净土，也是推行法家和墨家之治的典型。我决定把卜家的人安顿在浮图峪白河北岸，和白云山庄夹河而立，大家认为如何？” 既然大家逐步统一了观点，萧芸娘最后一言而决：“那就这么定了，希望卜家庄的墨家思想，还有他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精神，能够给我们蔚州带来新气象。” 针对如何安置卜家庄人员的整个讨论过程中，独臂大侠达奚、女使殷莲一言不发，而是在一旁静静地听。 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所说的内容，是对李宪指导思想的总结，已经属于系统阐述，完全是另外一种治国理念，让达奚虎和殷莲耳目一新，同时对李宪的飞狐军有了崭新认识。 当天傍晚时分，萧芸娘、牟长霞、姜四娘、唐浩然、达奚虎五人，在司令部设宴招待卜家庄的核心人物：卜老大、卜老二、卜老三。 通过卜家三兄弟的讲述，萧芸娘等人才明白过去两个月发生了什么。 原来，李宪当初毁灭姬家庄之后，和完颜京暂时达成一致：卜家庄在姬家庄的废墟上重建，同时接收了姬家庄名下的九千亩良田。 有了这个基础，而且李宪和完颜京有“互不干涉”的约定，随着流失人员的回归，卜家庄顿时飞速发展起来。 仅仅两年时间，新的卜家庄就重新收拢六百多工匠。再加上租种农田的数百人，卜家庄摇身一变就成了有一千四百多人的大家族。 李宪不是北宋末年的活雷锋，他在栾城代替卜家庄出头，肯定是需要得到回报的，而且相信会得到回报。 完颜京联手姬家庄灭掉卜家庄，就是因为卜家庄的工匠不为自己所用。 心头有灭族之恨，身后有李宪的飞狐军做后盾，新卜家庄自然更加不买完颜京的帐，冲突已经不可避免，而且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真要说起来，新卜家庄第二次灾难降临，和李宪有莫大关系。 为了勾引卜家三兄弟，李宪离开栾城的时候，曾经留下两份图纸： 第一份图纸，就是黄迢的“子母马车”。轮椅和马车的联合体，可以分开使用，也可以联合使用，而且还有四张微型弩床，能够对马车前后左右进行打击。 第二份图纸，就是李宪进京的装甲马车，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轴承。但是这里留下的装甲马车，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坐人和载物，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装甲车。 李宪第一次到汴梁的时候，匠做营的工匠数量出现极大缺口，李宪的很多设想不能付诸实践。给卜家庄留下的装甲马车图纸，就是李宪的设想之一。 这是一款装甲弩箭战车。 型宽一米五，车长三米六，轮高一米二。从尺寸来讲，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就算外面加装了铜板装甲，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李宪在马车上设计了阶梯式布局的三张弩床，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这款弩床，是驮马式弩床的放大版，一次发射十二支弩箭，最大射程六百步，最大杀伤距离四百步。 每辆马车上三张弩床高中低搭配，一共携带一千二百支弩箭。可以单独发射，也可以齐射。一旦遇到敌人，只要把马车的尾部朝着前方，就可以对敌人实施远程打击。 李宪的设想是：自己今后的步兵，每个班十七人，装备两辆装甲战车，一个排就是八辆，一个连就是三十二辆，可以独立进行野外防御作战，或者遂行一般的攻城作战。 卜家庄首先给黄迢制作了一辆子母马车，从而掌握了李宪的设计指导思想，所以很快就试制出第一辆装甲弩箭车。 一款新产品试制出来，就需要进行大量试验，卜家庄也不例外。 完颜京从大局出发，虽然和李宪达成了暂时谅解，不干涉卜家庄的发展。但是对于卜家庄的制造能力，完颜京心有余悸，一直没有放弃暗中监视。 卜家庄试验新式装甲弩箭车的消息，很快就被完颜京掌握了。作为女真鞑子新生代的佼佼者，完颜京顿时发现了这款弩箭车的巨大威力，心中的算盘就打个不休。 第0695章 破代州，银术可逞凶 就在完颜京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的老爹完颜宗望说服大金国主完颜晟，决定了对大宋国用兵的国策。 完颜京得知自己是东路军的策应游击将军，他首先就把目光盯上了卜家庄。 “完颜京突然对我们发动夜袭，虽然被我们庄上的弩床打退，但是卜家庄已经不能呆了。” 卜老大似乎心有余悸：“幸亏我们没有懈怠，而且按照公子的图纸，完成了三十二辆装甲弩箭车的制造，才能够组成车阵，保护最核心的弟子一路冲杀出来。不过，虽然射死了对方数百骑，但六百多工匠还是有三百多人被杀。” 萧芸娘有些疑惑：“我刚才看过装甲弩箭车，算得上开天辟地的一款步兵防御战车。如果使用得当，完全可以从容撤退。吕家寨不过两千来骑，铁弓营也对付不了装甲弩箭车，怎么会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 卜老二长叹一声：“唉，我也是太自负了。大哥和老三带领大队保护物资先走，我带领卫队殿后。没想到吕家寨居然有一员大将追赶，我疏忽大意之下，被他的流星锤打伤左臂败下阵来，导致三百卫队折损大半。” 萧芸娘、牟长霞当初在栾城，就知道卜家庄的传承体系，卜家三兄弟劫后余生，如何重振家业有明确的分工。 卜老大精通各种机关消息，主管培养工匠；卜老二勇力超群，一柄宣花大斧七十二斤，比卜辙还要厉害，估计只有李奚骨才能压制他，所以负责训练护庄队；卜老三博览群书，曾经还准备考举人，负责商路开拓、刺探各方消息。 “既然到了蔚州境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到这里，萧芸娘显得很随意地问道：“卜辙现在是我们黑煞军团的副军团长，三位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卜老三坐直身子：“不瞒诸位，公子当初就希望我们不要急攻进利，一定要从长计议。可惜我们目光短浅，急于恢复卜家庄昔日的荣耀，对复杂环境缺少基本认识，这才有今日之败。” “在来蔚州的路上，我们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不打下一块安宁的地盘，卜家庄不可能再度兴盛。有鉴于此，我们决定暂时放弃对普通物件的琢磨，全力为飞狐军打造各类战车、战船。” 唐浩然微微一笑：“你们能够有这个觉悟，我们感到很欣慰。墨家弟子，都是先做学问，再做工匠。正因为如此，墨家弟子的培养需要很长的周期，更需要一个和平宁静的环境才能办到。方今天下山河变色，民不聊生。你们抱着独善其身的宗旨，肯定要碰得头破血流。” 萧芸娘和牟长霞、姜四娘碰头嘀咕两句，然后扬声说道：“公子留给你们的装甲弩箭战车图纸，实际上是想磨练卜家庄子弟的手艺，其实并不完善，还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部件。” “如果你们决定和飞狐军捆在一起，这个部件的图纸可以交给你们。这是公子的核心机密之一，目前只有我们匠做营才能铸造出来。究竟何去何从，你们三兄弟考虑一下再答复。” 卜老大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们当初南下汴梁城，一共有八辆装甲马车随行，行走的时候无声无息，而且绝不颠簸。我们弄出来的装甲弩箭车，行走过程中总是吱吱呀呀，敌人在很远都能听见动静。” 牟长霞娇笑一声：“不错，这就是绝密的减震系统和轴承系统。一旦完善这两个系统，装甲弩箭车不仅速度提高一倍，而且行走的时候没有声音，让敌人无法在远距离察觉，那才是我们飞狐军的步兵战车。” 卜老大脸色潮红，似乎非常激动：“因为受到儒家疯狂打压，墨家都是一脉单传，而且只能在暗中秘密发展。当初在栾城的时候，我就想问公子是不是墨家弟子。诸位可否实言相告，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萧芸娘点点头：“公子的具体来历是个秘密，有人说他是九天玄女的再传弟子。但是我知道公子另有师傅，而且是学究天人的一位绝世高人。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公子涉猎广泛，不是单纯的墨家弟子，但极为推崇墨家之说。” “掌心雷、地狱之怒、天降神罚之类，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公子胸中的机关消息之学，每一项都是旷古绝今。他一再强调尊重九佬十八匠，你们完全可以认为公子是墨家弟子，而且是出类拔萃的墨家弟子，具有开山立派的资格。” 过去两千多年，墨家一心追求在各类机关消息上有所突破，也是对他们吸引力最大的地方。 女人心海底针，谁也搞不清。 萧芸娘从长远战略考虑，虽然说得模凌两可，但让人一听就会反应过来：李宪有可能就是墨家弟子！ 给李宪弄一顶墨家弟子的帽子，萧芸娘属于阳谋，绝对是居心叵测。 卜老大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能够得到公子的倾力指导，我们卜家必定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辉煌的一笔。” 萧芸娘嫣然一笑：“那是自然！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公子已经是平阳夏府少族长，这里集中了数千夏国工匠。你们看看桌上的点心，这就是公子随手发明的工具，一年前就开始批量生产。目前主要是作为军粮储备，暂时没有对外销售。” 萧芸娘口中所说的点心，实际上就是李宪弄出来的曲曲饼干、蛋卷、奶糖、水果糖、寸金糖，还有最原始的压缩干粮。目前都是夏安民组织人生产，所有配方都属于绝密。 这些东西制作精细，包装精美，暂时没有对外扩散，只有飞狐军高层和女兵每个月才有相应配额，男兵要逢年过节才有两斤供应。 李宪参照后世小米手机的“饥饿销售”模式，规定飞狐军的点心都是非卖品。关系好的可以赠送，关系不好的绝对不卖，你拿一座金山也买不到。 物以稀为贵。 蔚州点心就是面粉、奶酪、鸡蛋、甜米酒制成，成本并不高。可是到底值多少钱，没有人知道。因为拿钱买不到，所以才能成为身份的象征。 王节、夏安民能够大批走私甲等战马，还能把嵬拓凌宁等人送进大夏国，沿途对各关卡最主要的行贿品，就是飞狐军生产的各类点心。 大宋君臣还没有见过领先一千年的点心，大夏国皇室成员和许多要害部位的官员，已经品尝过了，而且每天都盼望王节或夏安民的代表过来商谈事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卜氏三兄弟终于下定决心：彻底融入飞狐军，希望得到公子李宪的全面传授。 萧芸娘最后拍板：飞狐县开辟专区，正式组建车船匠做营，卜老大担任营长。接下来的唯一任务，就是生产五个步兵团需要的装甲弩箭车。所需要的人员、材料，唐浩然协调整个蔚州全力保障。 处理好卜家庄的安顿问题，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底。 殷莲在地图上把情报内容标注出来，这才轻声说道：“平型关传来消息，应州的完颜银术可所部已经调往雁门关，宋国义胜军统制耿守忠、韩常、郭企中全部投降，雁门关和代州一丢，忻州必定不保，太原府危在旦夕。接替镇守大同、应州的将领名叫完颜宗雄，李奚骨询问应该如何应对。” 李宪的横空出世，蝴蝶效应终于开始发酵。 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彻底平定燕山府，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彻底调整完毕，大金国的灭宋之战全面拉开了序幕。 但是，因为蔚州五县之地的存在，金国女真鞑子不敢放手一搏，而是要留下两支精兵防备李宪的飞狐军团。 萧芸娘并不知道李宪不属于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彻底颠倒。她只能根据各方情报分析眼前发生的一切，然后采取相应对策。 看着地图上“完颜宗雄”四个字，萧芸娘脸上顿时布满阴霾，引起了牟长霞和达奚虎的关注。 牟长霞有些吃惊：“芸娘，你一向处变不惊，今天这是一副什么表情？” 萧芸娘阴声说道：“我终于明白公子为何要把李奚骨、卜辙放在平型关，而且严令不得擅自出击的本意了！难道公子早就知道完颜银术可要被调走，而且知道完颜宗雄会成为大同府主将的接替者么？” 达奚虎有些疑惑：“银术可手下猛将如云，他被调走对平型关的压力顿时减弱，这应该是好事啊，芸娘大姊担心什么？” “你们不知道完颜宗雄这个人，当然也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萧芸娘转过身来盯着达奚虎：“知子莫若父。李奚骨是你的儿子，对他的能力你最清楚。可是，如果一个不小心，李奚骨突然碰到完颜宗雄，很可能就是一场灾难！” 达奚虎愈发紧张起来：“有这么严重？” 萧芸娘肯定地点点头：“不错！完颜宗雄号称女真第一神射手，铁弓营就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这家伙九岁能射中奔跑的兔子，十一岁能射中奔跑的麋鹿。他使用五石铁胎弓，可以射死三百步开外的兔子，而且箭无虚发。” “辽天庆五年（1115），大辽国主耶律延禧陈兵七十万于护步答冈，和完颜阿骨打的八万女真精锐进行第一次对决。大辽国七十万契丹铁骑为什么会彻底崩溃，就是因为完颜宗雄的铁弓营，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达奚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如此厉害，在没有特殊布局之前，还真不能轻易和他野战。” 萧芸娘补充道：“完颜宗雄在灭辽之中功劳极大，完颜阿骨打把自己的女儿都嫁给他了。公子命令李奚骨的黑煞军团坚守不出，果然有先见之明。” 牟长霞不擅于战术谋划，一时间茫然无绪：“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怎么办？” 萧芸娘神情严峻：“既然公子提前预料到各种变化，肯定还会有命令下来。立即传令下去，五大军团严守防线，擅自出击者斩！” 第0696章 上血奏，李纲乱朝政 萧芸娘、牟长霞、达奚虎等人感受到风起云涌的压抑，其实李宪在汴梁城也不轻松。 李宪的主要敌人是女真鞑子，他又不想挽救无耻的赵家，很多计划看起来都自相矛盾。 说白了，李宪不想自己手里沾上赵家人的血，就只能借刀杀人。利用女真鞑子的鬼头大刀，把无耻的赵家子弟屠杀一空，然后施展自己的偷天换日之计。 命令蔚州境内的五大主力按兵不动，实际上是李宪战略计划的重要一环。萧云娘等人单纯从战略战术出发，当然不能理解。 李宪过去两年四处游荡，到处留下零星棋子，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有深层次的用意，只有在一个关键时刻才能看到作用。 就像现在，李宪坐在房间陪小妾曹娥、曹瑛聊天，实际上是在等一个消息。 镇殿将军里面的双鞭将军包国雄、大刀将军关弢、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这四个人长得身材高大，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惜没有带过兵，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平时也就为了摆着好看。 皇家无耻，心性残忍。四个人是宋徽宗赵佶培养出来的，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最近一段时间，河北、山西两线的急报和雪片相似，每天都有几次八百里加急冲入京城。 李宪知道历史的大体走势，所以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皇城。 “我受命宣抚，并无守土之责，你强行让我留在太原，还要你们干什么？”临阵脱逃都能如此理直气壮，千古以来仅童贯一人而已。 童贯逃回京城，李宪知道完颜宗翰终于按照计划出手，代州、忻州陷落之后，太原府已经是最前线。 仅仅过了一天时间，中山知府詹度一天之内送回三份八百里加急，详述完颜宗望用郭药师的常胜军、董庞儿的汉儿军为前锋，兵马总管杨惟忠一触即溃，雄州、霸州陷落。金兵马不停蹄进攻莫州和保州，兵马统制杨可世、兵马指挥韩世忠正在全力抗击。 消息传来，让朝中君臣大惊失色。 面对河北、山西（河东）的一片乱局，宋徽宗赵佶被迫启用种师道，出任河东、河北路制置使。 两河宣抚使童贯临阵脱逃，河东没有大将主持，宋徽宗赵佶命令兵部尚书方琼立即增援太原府，同时启用赋闲的刘韚担任两河宣府副使一同前往。 按照常理，在此危急关头，朝中大臣应该泣血进谏，以死抗争，逼迫昏君赵佶下定决心和敌人决一死战。 可是大宋的臣子刚好相反，看见昏君赵佶贪生怕死，准备让太子赵桓背黑锅，李纲、吴敏、宇文虚中等人不仅没有劝阻，居然还一唱一和推波助澜。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朝廷中更换一个皇帝，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后世的美国宪法专门规定：一旦国家陷入战争状态，总统选举就无限延期。 现在敌人已经兵分两路南下，国家面临灭亡的巨大危险。大宋朝廷中不是想办法抗击敌人，而是在更换皇帝制造更大的混乱。 更换皇帝，最直接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之后，注定一批既得利益者倒台，一批既得利益者上台。两者之间的利益之争，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 第二，新皇登基肯定颁布新政策，国家机器在一段时间内要停止运转，军队的指挥系统混乱，彻底变成一盘散沙，失去最基本的战斗力。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后世的延安方面处理“西安事变”，旗帜鲜明地拥护蒋委员长，确保抗日大局未受影响。 果然不错，宋徽宗赵佶为制造舆论的“罪己诏”一出，同时宣布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裁撤花石纲和内外制造局，并诏告天下起兵勤王，整个汴梁城彻底乱了套。 此后几天，朝廷内外都在议论上皇禅位，各方势力纷纷开始钻营，希望在未来的新朝廷谋到一个好位置。 双鞭将军包国雄、大刀将军关弢、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不过一介武夫，缺乏最基本的政治头脑。 他们四人在巨大的体制变革关头茫然无绪，所以在两天前来到清风楼大酒店，请李宪这个大德仙师指点迷津。 李宪原本就对四人有想法，当然要开导一番：“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们都知道。你们是皇上的贴身武士，一旦发生巨大变故，无论你们如何表忠心都没人相信，反而会被认为是太上皇复辟的奸细，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李宪此前专门找到包国雄预言过今日的局面，目前发生的一切，已经验证了李宪的预言。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四大镇殿将军都相信。 大刀将军关弢是个直肠子，而且已经把自己和李宪绑在一起，所以说话毫无顾忌：“仙长，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李宪知道历史进程，当然胸有陈竹：“既然你们选择相信我，那就不要着急。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平时不要和外人交头接耳。只要把朝廷里面发生的事情尽快告诉我，就可以给你们设计一条生路。” 此后两天，四大镇殿将军下朝之后，都会来到清风楼大酒店。 李宪要等的消息，就是四大镇殿将军传回来朝廷的最新动态。 大刀将军关弢每天必到：“仙长，今日下午河北传来捷报，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兵分两路，同时进攻保州、安肃军，韩世忠、杨可世分别率先三千余人出战，金兵劳而无功撤退了，朝中再无人议论禅让之事。” 历史仍然在预定的轨道上前进，李宪心情也放松许多：“你脸上带有喜色，那就说说你对当今时局的判断。” 关弢显得很兴奋：“如果金兵不能攻破保州城，就无法打通南下通道，皇上当然不用退位了。” 李宪冷笑一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完颜宗望用兵狡猾如狐，大宋屯兵在保州、安肃军、中山府一线，这是彻底败亡的前兆。你先回去，不出三天就会有新消息传来。” 李宪的判断果然没错，三天后河北再传捷报，金兵东路军副先锋完颜宗弼（金兀术）长途穿插，指挥两千余人进攻中山府，被中山知府詹度击退，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李宪心里却很清楚，所有这一切都是完颜宗望的诡计，大宋朝的末日快要到了。 因为无论是进攻保州、安肃军，还是进攻中山府，有两个人始终没有现身，分别是： 东路军正先锋完颜当海，副将蒲察忽鲁、完颜雏胡失，率领女真铁骑四千八百人，目前行踪不明，居然没有一个宋将察觉。 六部都统完颜昌（挞懒），手下将领完颜乌达补（完颜昌次子）、术烈速、活里改、耶律铎、耶律高六、耶律那野，统率女真铁骑六千人、契丹效死营三万六千人，同样没有宋将察觉他们到哪里去了。 其实完颜宗望的计策并不高明，不过是“正面强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侧翼包抄切断敌人的后路，然后聚而歼之。” 这个计策很简单，却防不胜防，百试不爽。大辽国七十万契丹铁骑，就是被这么打垮的。 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费尽心机，当然有深层次的目的：一战全歼平定州的种师闵所部四万余人。 第五天，关弢、包国雄联袂来访：“河间知府黄潜善临阵脱逃，河间府、沧州陷落，金兵铁骑顺着黄河南下势不可挡，景州、恩州、冀州危在旦夕。今日皇上首次提出太子监国，但是李纲却不同意。” 李宪前一世看历史资料，瞧不起李纲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吴敏、宇文虚中、耿南仲勾结在一起，逼迫昏君赵佶禅让。 其实，昏君赵佶虽然怕死，而且也准备逃出京城，但并没有准备禅让帝位，而是准备让太子监国当替罪羊而已。 看见李宪陷入沉思不发一言，关弢和包国雄顿时就急了。毕竟皇上一旦退位，他们就面临巨大危险。最好的结局是被裁撤赶出皇宫，最糟糕的结局就是殉葬。 “别急！”李宪摆摆手：“金兵还在千里之外，朝廷之争还要两天时间，你们的安全没有问题。回去安心观察动静，一切有我。”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李宪的预料，当天晚上一场大雪，第二天中午就传来新消息： 吴敏、宇文虚中，原本倾向于太子监国，让宋徽宗赵佶逃出京城避祸。可是李纲刺破左臂，连夜用血写了一份奏折： “皇太子监国，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悍敌，则天下可保矣。臣李纲刺血上言。” 从这份奏折来看，李纲虽然是主战派，但毫无治国之能，纯粹就是一个赌徒。政治敏感性、综合平衡能力，都一无是处。不要说和那些名相、名将媲美，甚至比高俅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一，宋徽宗赵佶当皇帝二十六年，从上到下都是他培植的势力，无论是内臣外戚，都是最核心的利益集团。比如说大军阀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刘家军，都是昏君赵佶养活的，能轻易听你的吗？ 第二，上皇禅让，新皇登基，好像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新皇帝要想有所作为，就要理顺各种势力，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昏君赵佶并没有死，而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问题就更加复杂。 关弢最后说道：“因为李纲的这份血奏，皇上今日一言未发，仅仅写了‘传位东宫’四个字交给蔡攸，然后传旨加封宇文虚中为河北、河东路宣谕使，让他召令诸军入援。宇文虚中当即飞檄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中，勒令他们马上领兵驰援京城。” 李宪叹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关弢：“接到离开京城的命令才能打开，然后依计行事，可以让你逃过一劫。” 第0697章 受内禅，赵桓封近臣 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二十二日，宋徽宗赵佶下诏内禅，东宫太子赵桓在福宁殿即位，史称宋钦宗。 十二月二十四日，宋钦宗赵桓移驾崇政殿，太宰白时中率百官入贺。 尊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艮岳边的龙德宫。皇后郑氏为道君太上皇后，迁居宁德宫，称宁德太后。 也就是这一天，东路金兵正先锋完颜当海，命令副将雏胡失占领玉郎城，控制了赵州桥。 六部都统完颜昌，全力进攻庆源府，切断了中山（真定）、平定州的南撤通道，种家军种师闵部覆灭在即。 十二月二十五日，宋钦宗赵桓颁旨大赦天下，百官进爵一等。 李纲、吴敏、宇文虚中担心天下大乱，不敢过度宣扬此事，翰林学士王孝迪起草赦文、诏书，并没有说明宋徽宗赵佶禅位，更没有说东宫太子赵桓当了皇帝。 掩盖这个事实并不难，因为诏书格式有特殊规定，抬头都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末尾加盖传国玉玺。至于皇帝究竟是谁，除了京城的大臣百姓，外面根本不知道已经“中场换人”。 宋钦宗赵桓登基了，他的皇帝身份只有京城之人知道，外面的人还以为在给宋徽宗赵佶做事。如此倒行逆施，大宋不灭都没天理。 好，按照李纲血奏的说法，只要宋徽宗赵佶禅位，东宫太子赵桓登基之后就可以赌一把，能够“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 现实情况是：河北方面，真定府、中山府、平定州陷入重围。河东方面，代州陷落之后，忻州已经被包围，太原府变成前线。 可惜事与愿违。 国势危如累卵，宋钦宗赵桓、大臣白时中、吴敏、宇文虚中、李邦彦、李纲等人并没有讨论军情，而是开始切蛋糕！ 一个新朝廷的蛋糕可不小，一共有两块： 名不正则言不顺，第一蛋糕是改元。白时中、李邦彦、宇文虚中提出“靖康”，取“靖难、康平”之意。 第二块蛋糕最关键，也是那么多大臣置国家大局于不顾，极力鼓吹禅位的动力——升官发财！ 有皇帝就一定要有皇后，宋钦宗赵桓加封的第一人，当然是自己的老婆，册封太子妃朱琏为皇后，开始母仪天下。 朱琏现年二十五岁，生有一子赵谌，今年八岁，册封为皇太子。 （苕面窝注：朱琏有一个妹妹朱凤英十六岁，一年前嫁给三皇子赵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大家争权夺利的原动力，这个规矩不能破，追封皇后朱琏的死鬼老爹朱伯材为恩平郡王。 稳定后宫之后，宋钦宗赵桓还要大封功臣，奖励从龙之功。 舅舅王宗濋，加封为奉国军节度使、充殿前副都指挥使。 宋钦宗赵桓是故惠恭王皇后生的，王宗濋是故惠恭王皇后的大哥，也就是国舅爷王元的长兄！根据李宪的命令，王元目前在飞狐县隐居，暂且不提。 宋钦宗赵桓第一个加封舅舅王宗濋，“殿前副都指挥使”是一个什么职位？就是高俅的头衔，俗称殿帅，掌管四厢禁军。 宋钦宗赵桓并没有下诏免去高俅的官职，但是“殿前副都指挥使”位置上出现了两个人，大内四厢禁军究竟应该听谁的？ 宋钦宗赵桓出手第一招，就把矛头对准老爹赵佶，要削弱太上皇的嫡系势力。 置外敌于不顾，开始疯狂的内斗，这就是赵家天下的腐朽本质，也是李纲、吴敏、宇文虚中、耿南仲、王孝迪等人祸国的罪证。 这还没完，宋钦宗赵桓紧接着加封两个人： 大舅子朱孝孙，加封右金吾卫上将军，负责内廷守卫。三皇子赵楷被自动解除兵权，皇城骑卫到了大舅子朱孝孙手中。 小舅子朱孝庄，加封永庆军承宣使，负责黄门传召。太上皇赵佶的嫡系梁师成靠边站，进入皇城就要朱孝庄点头才行。 把外戚全部提拔上来之后，宋钦宗赵桓加封的第四人，就是鞍前马后跟随自己十年的耿南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耿南仲在东宫十年，原为太子詹事（机要秘书）。这一次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 耿南仲此前不过是一个小秘书，写写画画还行，现在一步登天当上了国防部副部长，这他娘的能够指挥打仗吗？ 后宫安定了，近臣也准备好了，宋钦宗赵桓想到了太监身上。一个皇帝总需要一个大太监，不然啥事儿都干不成。 太监梁方平，一直在东宫服侍，深得宋钦宗赵桓喜爱。利用王宗濋取代高俅，梁方平自然是取代童贯的最佳人选。 宋钦宗赵桓随即下诏：加封太监梁方平为河北、京东制置使，统一指挥浚州、滑州、曹州的朝廷官军，抵抗金兵入侵，为国家建功立业。 制置使，并非常设官职，是北宋边疆地区临时性的最高军事统帅，可以独自招兵催粮，相当于后世的前敌总指挥，属于性命攸关的职衔。 什么叫把军国大事当儿戏？无耻的大宋那才叫儿戏！ 如果说是种师道出任制置使这个角色，那还差不太多。即便是老将军何灌，或者是张叔夜，勉强说得过去。 梁方平此前还是一个小太监，摇身一变就成了河北、京东前敌总指挥，整个国运都交给他了！ 做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能怪宋钦宗赵桓么？不能怪。 要怪，就要怪更加无耻的赵匡胤，因为这一套治军国策是他定下来的，不肖子孙赵桓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一连串的圣旨飞出朝廷，虽然好多人暗中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有好多人兴高采烈，只有两个人极度郁闷。 李纲和宇文虚中忙活半天，不过保住了目前的乌纱帽，其它的啥也没得到。看着别人升官发财，他俩想不郁闷都不行。 真要说起来，这也很容易理解。 宋钦宗赵桓要想削弱太上皇的势力，首先就要对付高俅和童贯。宇文虚中原来是童贯的参议官，这一次没有被牵连，能保住原有的乌纱帽就不错了。 李纲就更别提了，他在朝中半点人望都没有，还赶敢不上“浪子宰相”李邦彦。对于宋钦宗赵桓来说，李纲属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 新皇登基的首要问题，就是要扶持自己的嫡系，在关键时刻能够说一不二。李纲总想在各派之间左右逢源，却又不想随大流，有些独立特行的意思。 居然采用写血书的方式，逼迫宋徽宗赵佶退位，由此可知李纲的秉性。 过去数年，李纲既没有弹劾过蔡京，也没有弹劾过王黼，更没有弹劾过童贯，甚至连骂声最大的朱勔都没有弹劾过。也就是说，李纲赞同宋徽宗赵佶的各项决策。 现在国事艰难，外敌马上要兵临城下，李纲突然站出来写血书，把所有罪过都推给最高当权者，这就叫不忠。 在李纲的意识中，有了功劳就是自己的，出了问题都是最高当权者无能。既然如此，我要你这样的臣子何用？ 不管在任何朝代，李纲这种人都不会得到上位者赏识，而且属于最高当权者眼中的奸臣，倒台是迟早的事情。 不要说在朝中混不下去，就是放在后世的职场，李纲这样的人在任何企业都会被炒鱿鱼。 当然，最失落的人还是李纲，按照他原来的预计，“佥枢密院事”这个职位非自己莫属。为别人做嫁衣，还得罪了太上皇赵佶，也为后来做了铺垫。 毕竟宗徽宗赵佶是在李纲逼迫下退位的，如果他不能在新皇帝身边有所作为，必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个巨大的恶果，任何读书人都承受不起。 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二十六日，宋钦宗赵桓正式下诏，向河北前线派出了第一支增援部队。 拜河北、京东制置使梁方平为主将，拜何灌为制置副使，简练厢军两万守浚州河桥，扼守京城东北门户。 从新宋门外校场观礼回来，韦冬宁、杨琼、孟威、陈团顿时吵作一团。 李宪并没有去看朝廷誓师出兵，因此有些奇怪：“出去玩了一天还有精神吵架，究竟怎么回事？” 杨琼嘴巴最快：“我们在打赌！” 李宪更加奇怪：“闲的没事，你要和谁打赌？” 杨琼反手一指：“就是孟威和陈团这两个混蛋，居然欺负我没见识！” 孟威呵呵一笑：“我们是实话实说，怎么欺负你了？冬宁姊姊是老实人，你问她就好了。我们当初跟随公子深入漠北，那才叫万里纵横，骑射无双。你看今天朝廷派出去的两万骑兵，双手不敢放开马鞍前面的铁过梁，根本腾不出手来挥动斩马刀，又怎么能够打仗？” 李宪心头明悟，随即苦笑道：“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们打赌的内容是什么？” 陈团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说凤儿小公主和她的卫队，可以在两万官军之中杀一个来回，而且不会折损一人一骑。杨琼姊姊不相信，所以吵起来了。” 韦冬宁板着脸呵斥道：“行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杨琼才十五岁多，孟威和陈团十四岁不到。二十几岁的韦冬宁是标准的大姐大，她一发脾气，小家伙们顿时安静下来。 韦冬宁看着李宪，满脸都是忧虑之色：“公子，今天看见情况的确让人担忧。河东、河北的敌情日益严重，朝廷派出去的援军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不可能挡住金兵。汴梁城实在太危险了，公子赶紧走。” 李宪微微一笑：“走？金兵分两路南下，现在想返回蔚州也没有通道，你说往哪里走？” 韦冬宁小手一摆：“回来的路上我考虑过了，北上不行就南下。公子出城赶到卷山，那里有邹吉、罗谦，还有杨再兴和慕容宫两员猛将，肯定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李宪摇摇头：“你说的不对，我没有必要出城南下卷山。不过你倒提醒了我，让曹申马上过来见我！” 第0698章 急立功，郭药师献计 宋钦宗赵桓大封功臣，居然没有加封任何一个将领，李宪知道后世所看《宋史》等资料，纯粹胡说八道。 没有加封任何将领，并非宋钦宗赵桓不想，而是因为军队将领都是老爹赵佶提拔起来的，加封了也没用。 只要太上皇赵佶存在一天，那些将领就会继续观望，军权就不可能到自己手里，宋钦宗赵桓心里很清楚。 当然还有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那就是把所有高层将领全部罢免，然后换上自己的人，可现在时机不对。 西北、河东、河北前线的高级将领，目前已经和敌人接触，临阵换将等于刺激兵变，是绝对不能考虑的。 再说了，宋钦宗赵桓做太子的时间长了，养成了小心翼翼的性格，而且疑心极重，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当太子不能私蓄武力，宋钦宗赵桓手里没有现成的将领可用，现在培养也来不及，更不可能随便提拔不知底细的人。 宋钦宗赵桓干着急，大宋臣子其实更着急。 太上皇复辟，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常有的事情，后来的西晋出现过，大唐朝更是出现过三次。 当官就是站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一旦站错位置，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除了李纲这种一根筋的赌徒之外，一般的臣子绝对不会当出头鸟。 太上皇赵佶会不会复辟，成为大宋朝目前最敏感的问题。所有人都不会明说，但心里都在打小九九。 看穿了大宋朝廷里面争权夺利的丑恶嘴脸，李宪知道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候。 李宪决定出手，并不是要挽救大宋朝廷，而是为了自保。 最危险的地方，才能浑水摸鱼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是李宪决定留在汴梁城的根本原因。 汴梁城现在有了两个皇帝，太上皇一套人马，新皇帝一套班子。 每天一大早，太上皇赵佶在龙德宫上朝，蔡京、童贯、高俅、梁师成、李彦等原班人马，依然上殿山呼万岁，汇报新皇帝那边的各种风吹草动。 新皇帝赵桓在崇政殿上朝，白时中、李邦彦、王宗濋、朱孝孙、朱孝庄、吴敏、方琼、李纲等人争执不休，对前线的战报各有说辞，战和不定。 敌人都已经打进家里了，到底是立即投降，还是全力以赴拼死一搏，君臣还在争吵不休。如此稀奇古怪的政治局面，想不乱套都不行。 李宪知道历史的车轮无法阻挡，所有的一切都没啥指望，接下来只能看自己。 让韦冬宁把曹申叫上来，李宪是要他安排人手，立即送两封密信出去。 如果说给卷山军团送信，命令杨再兴和慕容宫的卷山第二团留下战马，然后秘密徒步北上。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韦冬宁还能理解。 可李宪另外一封信，却是让曹申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凤阳的霸王寨，也就是送给张遇为首的凤阳十三鹰。 韦冬宁大惑不解：“公子，难道你想收编凤阳十三鹰么？你当初拒绝张遇主动投靠的要求，而是让凤阳十三鹰适当扩军，更好地保护霸王寨的百姓。” “不过是给朋友送一封信，也就是简单的问候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李宪呵呵一笑，却没有具体解释，而是转移话题：“从滏山和苍山转移过来的人员基本到齐，你要督促孟威的警卫营、杨琼的女兵独立团加强训练。” 韦冬宁摇摇头：“警卫营和女兵独立团一共四千多人，不光快活林那边住满了，清风楼大酒店也挤满了，哪里有地方训练？难道拉到大街上去吗？” 这是个大问题，李宪也没有好办法：“合练动静太大，你让大家在后院轮流训练，主要是磨练三人小组、五人小组的攻防。” 稳定了清风楼里面的事情，李宪当天晚上一个人溜出去，悄悄潜入肃王府，让五皇子赵枢又惊又喜：“仙长，新皇登基，三皇子赵楷被剥夺兵权，我也被勒令不用上朝。现在局势越来越严峻，我应该如何自处？” 李宪盯着赵枢的眼睛：“我当初就说过，临大事而不苟，才能有所作为。王爷的磨难还没有过去，需要继续磨练一段时间，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今天过来见王爷，是想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七天之后，你把王妃和侍女悄悄送到清风楼。万一被人发现，就说王妃去见小仙子李飞凤。还有，一旦敌人兵临城下，立即让谭稹进入清风楼服侍王妃。这些安排属于机密，切不可走漏消息。” 赵枢满脸愕然：“如此一来，我就变成孤家寡人，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李宪点点头：“从现在开始，王爷就不用说话了。如果出现意外变故，王爷既不要表现得太刚烈，也不要表现得太猥琐，只要牢记自己王子的身份就好。把握好这个尺度，才能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赵枢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听仙长这么一说，我对前途就更加茫然了。” “嗯，茫然？”李宪微微一笑：“王爷果然聪慧，茫然这个词非常好。从今天开始，王爷脸上就保持茫然之色，可以让很多人莫测高深。” 不管赵枢是茫然也好，莫测高深也罢，李宪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再次现身的时候，李宪已经出现在单雄信庙。 “杨春，京城里面的事情交给张廷飙，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李宪没有废话：“我这里有一个锦囊，你带着安九娘立即出城，赶到巨鹿杨氏义庄之后，打开锦囊依计行事。郦琼和文成泰的巨鹿第四团，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指挥。” 杨春倒吸一口凉气：“兄弟，我对打仗完全是个外行。你有没有搞错，让我杀谁都可以，让我指挥一个团？那可是四千多人！” 李宪微微一笑：“不用你指挥四千多人，只要指挥两个人就可以了。郦琼和文成泰都带领数万人血战过，如何调兵遣将，他们都清楚。” 李宪晚上在忙，宋钦宗赵桓是大白天忙。 宋钦宗赵桓继承了大宋赵家的血统，身上没有半分骨气，登基之后就一心投降。 朝中大臣分为三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一派不作声。一连吵了三天，宋钦宗赵桓极度烦闷，所以就做了一件事。 派遣给事中李邺赶赴中山前线，拜见金国东路军主将完颜阇母、完颜宗望，递上宋钦宗赵桓的一份亲笔信，把卑躬屈膝的丑恶嘴脸表现到极致。 大意是说：大宋过去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友邦的事情，宣和帝痛定思痛，发布罪己诏退位面壁。我刚刚上台，好多事情都不清楚。只要友邦能够退兵赐下和平，我愿意和友邦结成伯侄之国。 一句话，只要大金友邦立即退兵，我赵桓愿意拜大金圣皇帝完颜晟为伯父，今后自称儿臣。 说实话，东路军在保州、中山遭到种家军的顽强抵抗，完颜宗望没有信心一口气打过黄河。 接到宋钦宗赵桓的亲笔信之后，完颜宗望认为惩罚宋国的目的已经达到，顿时产生了动摇，而且有了退兵的心思。 没想到降将郭药师冷不防说了一句：“二太子郎君，既然宋国小皇帝一心向大金国称臣，说明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准备，或者说来不及做好准备。如果现在退兵的话，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郭药师新降，完颜宗望并没有给他兵权，仅仅给了一个行军参谋的虚衔。七万多精锐常胜军，目前都在董庞儿的汉儿军序列。 惟其如此，郭药师急于建功：“不是郭某徒呈口舌之能，我曾经两次到过汴梁城，对这一路的山川地理了若指掌。只要二太子郎君给我一支精兵，就可以打到汴梁城外，给宋国君臣一记黑虎掏心。” 听了郭药师的计划，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略作商议，觉得白养着常胜军也是消耗粮食，还不如拿出来试试看。 但是，郭药师先降金，后降宋，又降金，如此反复无常之辈，实在不可全信，所以完颜宗望仅仅给了郭药师一千二百骑。 长途奔袭千里之外的敌国首都，中间要穿越三道封锁线，而且还隔着一条大河，仅仅给一千二百骑，这实在是太儿戏了。 这个奔袭计划是自己提出来的，郭药师虽然在心里骂娘，但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二太子郎君，不是我贪生怕死，一千二百骑实在太少了，可不可以适当增加一些？” 其实，完颜宗望本来就是一种考验，如果郭药师接到军令就带队开拔，那就不是想打仗，而是想逃跑。 果然，郭药师刚说完，完颜宗望就呵呵大笑：“不必惊慌，我是考验你的胆量。我会命令完颜当海、完颜宗弼挡住邢台、邯郸之敌，同时命令完颜昌挡住大名府之敌，首先清除两翼的威胁。” “一旦打开进兵通道，就是你长驱直入的时候。你马上到汉儿军大营挑选精兵两千四百骑，三天之内做好战斗准备。只要一口气突破大河防线，你就是首功一件，我带领主力部队随后跟进。” 完颜宗望雷历风行，完颜当海、完颜宗弼所部仅用三天时间，就攻破信德府（邢台），兵锋直指邯郸。 平定州种师闵所部四万余人一触即溃，三万多人被俘，只剩下保州、真定两座孤城还在坚持。现在信德府又丢了，邯郸即将不保，整个河北局势已经糜烂。 噩耗接二连三传到，大宋君臣顿时乱成一团，汴梁城中更是哀声一片。 太上皇赵佶谋划出京避难，有家有业之人也开始逃离京城。 尤其是一班贪官污吏，他们早就赚得盆满钵满，金银如山。一听到风吹草动，马上捆载行李，载运娇妻美妾，爱子宠孙，一古脑儿出走。 这其中就有两个人逃得最快，而且动用车马过百辆，护卫家丁四百余人。 李宪接到张廷飙传来的消息，顿时冷笑起来。 第0699章 诛奸贼，李宪动伏兵 李宪需要养活的军队越来越多，当然需要越来越多的金银财宝充作军费。就算不养活军队，也没有人嫌自己钱多了。 东京汴梁城，集中了整个大宋一半以上的财富，堪称人类历史上第一座金山银窝。 李宪不惧危险两度进入汴梁城，却一直没有下死手捞取钱财，实际上就在等一个机会。 不会把握机会的人，虽然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那也是土匪。 虽然曾经翻墙入室杀了刘彦宗，还把蔡攸抢成一个光人，但李宪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土匪。 况且自己拥有一千年的优势。李宪觉得一旦要干，就要干出技术含量，不能把二十一世纪的人丢到北宋末年。 一条大鱼自己跳进锅里，那就说明机会来了，李宪等的就是这个节骨眼！ 北宋六贼，那不是开玩笑的，个顶个都是当奸贼的人才，你不服都不行。 王黼仪表堂堂，进士出身，口才出众，才智超群，尤擅拍马。宣和元年（1119），他由通议大夫超升八阶被任命为宰相，开历史先河。 王黼得到相位后，顿时领悟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真谛。 朱勔在全国刮地三尺弄回来的花石纲，三分之一送给宋徽宗赵佶，三分之二进了王黼的府邸，然后建了一座大大的“黄金屋”！ 在这座黄金屋里面，王黼命人铸造了一套“子母金玉床”——中央一张大床，四周罗列十张小床——连昏君赵佶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其实苕面窝也挺羡慕的，可惜没这本事。 黄金屋建好了，子母金玉床也摆好了，接下来自然是寻找“颜如玉”。 王黼不想自己去搜罗美女，毕竟一个人的眼光是有限的，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所以他把目光盯着朝中大臣。 听说徽猷阁待制邓之纲虽然老眼昏花，居然找到一个十二岁的如花美妾。王黼不顾自己“日理万机”的劳累，兴致勃勃跑去参加邓之纲的纳妾喜宴。 一看那个小妾不要紧，王黼当时眼睛都“直”了。至于其他部位“直”了没有，历史上没有记载，那不能瞎说。 要说这个王黼果真才智超群，顿时发动贺客频频敬酒，把邓之纲灌得酩酊大醉，让他当天晚上根本不能进洞房。 第二天一大早，邓之纲还宿醉未醒，王黼就命人给他罗列三条罪名，而且当庭判定流放到岭南。据说半道上又被土匪给杀了，神仙都不知真假。 纵观人类历史，也只有无耻的大宋号称不杀大臣，但是经常出现土匪劫杀被贬官员，身无分文的大臣！ 比如说李师师的老公贾弈、比如说得罪了黄潜善的张所，比如说被王黼陷害的邓之纲，都是戴着脚镣手铐的犯人，居然在半道上被土匪劫杀了。 大宋朝的土匪也算是千古奇葩，他们吃饱撑的，不为劫夺钱财，专门在半道上劫杀被判有罪的大臣，听说连神仙都笑哭了！ 比如说张所被杀的罪名，就嫁祸给洞庭湖的杨幺，然后才有岳飞奉旨剿匪的戏码。 既然人犯被杀了，王黼随即亲自带人抄家，把邓之纲的小妾和女儿全部收归己有。 不到半年时间，王黼的“子母金玉床”上面，就有了十位娇滴滴的美人轮流陪睡，而且一个月换一批，那真是想不尽的艳福。 徽猷阁，主要是保存先皇宋哲宗的御书。徽猷阁待制，正五品以上的官员，负责研究先皇语录，随时等候皇帝查询，相当于皇帝的顾问。 王黼连皇帝的顾问都敢动，这不光是胆大妄为，也说明昏君赵佶宠信的程度。 正是因为昏君赵佶的宠信，王黼在三省之外设经抚房这个独立机构，专门负责边事，检括天下丁夫计口出钱，用六千二百万缗买六座空城报捷。 宋徽宗赵佶得意忘形之下，解下自己的玉带作为奖赏，并升王黼为太傅，封为楚国公，允许他穿紫花袍，车马、侍从等仪仗和亲王相同。 俗话说：你不做，就不会死。 王黼位极人臣，宠信滔天，居然还不甘心。 赵桓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厌恶王黼的所作所为，两个人的关系搞得很僵。 王黼对此怀恨在心，于是在昏君赵佶面前给五皇子赵楷唱赞歌，暗中替他谋夺太子之位，由此和太子赵桓结下生死血仇。 没想到老天爷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昏君赵佶还没死，东宫太子赵桓就已经登基当了皇帝。 王黼担心自己的脑袋不保，屁颠屁颠地跑到宫门外朝贺，结果被宋钦宗赵桓命人乱棍打出。 新皇帝不原谅自己，王黼只好跑到龙德宫向太上皇赵佶哭诉。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太上皇赵佶已经准备逃出京城避祸，根本无暇顾及昔日的狗腿子。 看着张廷飙递上来的一张纸条，李宪顿时双眼放光：“王黼已经出城了？” “不错！”张廷飙也很兴奋：“根据公子的命令，我最近亲自监视王黼的举动。今日辰时许，王黼的车队从陈桥门出城直奔陈留。我的个乖乖，王黼不仅带走了所有财宝，还带着二十四名妻妾，仅马车就五十多辆，扈从家丁两百四十多人。” 李宪知道，宋钦宗赵桓对王黼恨之入骨。不接受王黼进宫朝贺，其实就是宋钦宗赵桓的计策。 新皇登基擅杀大臣，谓之不祥，而且有损仁政。王黼预感到巨大危机逃出京城，刚好落入宋钦宗赵桓的圈套。 根据历史记载，宋钦宗赵桓命令开封府尹聂山，派人在杞县辅固村击杀王黼，对外宣称是土匪流寇贪图钱财美女劫杀的——看来大宋朝的土匪不是为了抢劫，而是专门背黑锅的。 “很好！”李宪脸上布满寒霜，却问了另外一件事：“蔡京老贼前天中午出城，目前到了什么地方？” 张廷飙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蔡京和小儿子蔡修携带的财宝，其实并不比王黼少。毕竟他四度为相，搜刮数十年，据说奇珍异宝比王黼还要多。根据快马来报，蔡京一行很快就要到亳州，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老子二度进京，难道是白来的？”李宪冷笑一声：“蔡京和王黼是你们必杀名单上的人，但是为人不可太贪婪。如果把王黼和蔡京的财富全部抢回来，很可能刺激朝廷对我们下手。财帛动人心，难道你不懂？” 张廷飙有些无奈：“那怎么办？蔡京一行马上就要逃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公子始终不下令，还必杀个屁呀！” 李宪摆摆手：“你急什么？老子让你盯住蔡京的行踪，主要是掌握他的路线，半路截杀另有其人。你现在赶到青城寨传达我的命令：青城寨特种连立即出动。我已经推演明白，开封府也会派出弓手劫杀王黼，所以一定要在陈留附近干掉，绝对不能让他跑到杞县。” 张廷飙点点头：“这次劫杀的基本要求是什么？还有，盯防蔡京的人是否继续跟踪下去？” “我们毕竟不是土匪，下手不能太狠。”李宪的声调低沉下来：“杀掉王黼和他的扈从家丁就行，财宝和所有宝马全部带回，其他人留足生活费放了。记住，谁敢动女人的心思，老子定斩不赦！至于蔡京就不要管了，他活不了三天。” 原来，李宪此前发出密令的时候，就是得知蔡京已经出城。 派人给凤阳十三鹰送密信，就是告诉他们蔡京的行进路线，以及半路劫杀的地点。并且严令只劫杀蔡京、蔡修和扈从家丁，不能乱杀无辜。 蔡京和王黼搜刮的财宝折算起来，起码都在数亿贯以上，只要抢夺一家，就可以让数万军队支撑五年。 李宪此前已经得到郑臣和朱旭库存的“流动资金”，此后又劫杀朱勔，总价值也有数千万贯，才会对张廷飙说“不能贪得无厌”。 实际上李宪是害怕朝廷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所以挖空心思启动两支伏兵，并没有让卷山军团和清风楼的人出击。 大宋朝廷里面最发财的人其实也不多，一共只有王元、郑臣、朱勔、王黼、蔡京、童贯、高俅这几个人，他们的身价都超过亿贯，折合白银也数千万两，李宪盯住的就是他们。 这年月没有银行，连正规钱庄都没有，大户的财宝都在自己秘密钱库之中。 那些身价千万贯的大户，虽然李宪有办法盗窃他们的秘密钱库，但他认为劳动强度和风险太大，实在有些划不来。 再说了，王元已经连家都搬到了飞狐县，金银彩帛交易所的全部流动资金都转移过去了，现在都是李宪的。 李宪并不差钱，他盗窃郑臣和朱旭的钱库、劫杀王黼的车队，并非为自己搜刮钱财，而是为了更大的目标。 青城寨特种连里面，都是盗坟掘墓、撬门扭锁、跨栏牵马的鸡鸣狗盗之徒，那都属于强盗里面的“专业班子”。安排他们半路劫杀王黼，真可谓是“量才录用”，李宪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实李宪很想亲自带队劫杀王黼，可惜现在机会不好，因为京城里面又接到快马急报，大宋朝廷彻底翻了天。 本来李宪认为自己的出现会改变很多东西，可到头来总会出现特殊的巧合，让历史又回到原点。 一代牛人居然用另外一种方式重出江湖，李宪只能佩服老天爷有办法，不得不让他静下心来关注此事。 不关心也不行，因为汤阴县城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李宪自己的一支部队也卷入进去了。 这次事件的发生，和李宪此前的密令背道而驰，他担心会对历史进程造成极大破坏，进而让自己的所有部署付诸东流，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第0700章 攻汤阴，金兀术遇袭 完颜宗望和都统制完颜阇母秘密协商之后，很快制订了“放弃两厢，单刀直入；威逼京城，迫敌纳降”的战役方针。 命令六部都统完颜昌，率领本部人马挡住大名府之敌；命令全军正副先锋完颜当海、完颜宗弼（金兀术），率领本部人马挡住邢台、邯郸之敌。 郭药师对大宋君臣的判断没错，大宋官军压根儿就没有进行战役部署。 完颜当海、完颜宗弼（金兀术）连克信德府（邢台）、邯郸，然后势如破竹，一举攻破滏阳占领了磁州。 为了给郭药师所部打开南下通道，完颜当海留在滏阳清剿宋军余孽，完颜宗弼（金兀术）马不停蹄，率领两千四百精锐南下直扑相州。 金兵的闪电战进展神速，大宋官军已经全被甩在身后，相州变成了不设防的大后方，完颜宗弼（金兀术）一路上兵不血刃，一口气就冲到了汤阴县！ 汤阴县城没有正规军，只有两百多马快弓手，如何是两千四百女真铁骑的对手？ 副先锋完颜宗弼（金兀术）也没有把汤阴县城当盘菜，认为只要一个短促冲锋，一顿弓箭射翻城头上的几十个弓手，就可以进入县城吃晚饭，然后找几个花姑娘消遣消遣，让自己解解乏以利再战。 没想到完颜宗弼刚刚下达攻城命令，部队还没有完全展开，右侧后、左侧后突然传来喊杀声，很快就把自己的队列一分为二，全军顿时一阵大乱。 完颜宗弼圈转马头一看，原来是两路敌人分成左右杀过来，每一路打头的是十多匹战马，后面跟着一群服装、兵器杂乱的步卒，总人数大概四百多。 这不是宋国的正规军，反倒像一群农夫！ 看见这些人不要命的杀进来，完颜宗弼只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说来也是，自从两个月前从平州出兵，宋国军队几乎都是一触即溃，完颜宗弼率领的大金铁骑还没有碰到对手。 现在居然有一群农夫偷袭自己的两翼，完颜宗弼一横手中五十多斤的锯齿砍刀向前冲去，目标就是一个使用长枪的汉子。 完颜宗弼发现这家伙也就二十出头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一个照面就挑落三人，其中还有一名伍拾长，简直勇不可挡。 完颜宗弼并不知道这是一群什么人，但他在战场中长大，眼光当然不是盖的。如果不能遏制这个用枪的汉子，自己的两千多精锐很可能被这群农夫冲垮。 没想到用枪的汉子根本不和完颜宗弼接战，而是专门朝金兵最密集的地方杀去，很快就把金兵后队冲得七零八落。 “全体散开，围住这群南蛮子，用弓箭对付他们！”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乱局之下，完颜宗弼丰富的实战经验发挥了作用，很快就下达了一道针对性的命令。 “步卒抢夺战马兵器，马军殿后边打边退！” 用枪的汉子也怒吼一声，同样具有针对性，只可惜这道命令稍晚了半步。 突袭过程说来话长，实际上不到两分钟，女真鞑子就度过了最初的混乱阶段，反击手段开始发挥威力。 女真鞑子的精锐部队，面对大辽契丹铁骑能够以一当百，骑射功夫绝对不是儿戏，瞬间就把偷袭者射倒三十多人。 两路偷袭的部队原本只有不到三十骑，经过一通乱战抢到了二十多匹战马，用枪的汉子率领近五十骑断后，开始向西南方向撤退。 敌人猛咬自己一口，居然还想安全退走，完颜宗弼更是怒不可遏，一催战马就追了上来。 没想到用枪的汉子把长枪往得胜勾上一挂，同时摘下一张大弓连射三箭，顿时把三名金兵射下马背，让完颜宗弼不敢过分逼近。 双方一逃一追，转眼就是五里多远，前面的地势略微开阔一些。 敌人的主力毕竟都是步卒，逃走的速度有限。完颜宗弼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锯齿砍刀往左右一个虚劈，两个百人队立即加速脱离大部队，绕了一个大圈子朝敌人两翼包抄过去。 一旦被两千多敌人合围，这一群以步卒为主的部队，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恰在此时，金兵后路再次响起更大的喊杀声，而且还附带有大地震动。 毫无疑问，这是强大的骑兵部队发起冲锋造成的动静！ 完颜宗弼这一惊非同小可，还以为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 金兵接连遇袭，究竟是什么人杀过来，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女真鞑子什么都算到了，却没有想到大宋草莽之中卧虎藏龙，汤阴县境内刚好就有一位牛人！ 李宪第一次南下汴梁城路过相州，曾经和岳飞有过交集，还留下两匹宝马和一封书信，并且交代苍山营给牟山岳家庄提供资金和粮食。 岳飞的老母亲精明能干，利用苍山营秘密送来的钱粮，再加上黄河发大水，突然出现百万灾民。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岳家庄的社会地位就上升为一等农户，变成了雄霸一方的大地主。 岳飞带着李宪留下的两匹宝马，离开相州返回牟山岳家庄，差点儿连自己的家门都不认识了。 岳家庄的老夫人心地善良，广泛接济各地灾民，一时间声名远播，灾民更是蜂拥而至，麻烦也就来了——粮食！ 为了筹集更多的粮食，以便接济更多的灾民，岳飞和堂弟岳翻商量之后，决定对附近的土匪山寨下手。 岳翻没找别人，刚好找到了罗谦的苍山营，这可不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罗谦知道对方的底细，当然是高挂免战牌。后来接到李宪的密令，同意赠送粮食五百石，岳翻也算是满载而归。 岳飞出击内黄双龙寨，不仅收服了大寨主吉倩，返回途中又结识了三条好汉：王贵、徐庆、姚政。 既然是历史上的牛人，而且还有老婆跟别人跑了的巨大耻辱，岳飞当然不甘寂寞。 现在有了岳翻、王贵、徐庆、姚政、吉倩五大帮手，再也不是孤家寡人，岳飞决定组建岳家庄护庄队。 反正牟山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而且灾民都是现成的，岳飞从中精挑细选一千精壮，开始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岳家枪、岳家拳的名声渐起。 完颜宗望率部南侵，岳飞很快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想到金兵来得如此之快。前几天还听说战场在中山一线，转眼之间邢台和邯郸就陷落了，而且有一支金兵正在紧急南下。 “兄弟们，俗话说好汉护三村。”岳飞连夜把五个兄弟召集起来：“我们岳家庄的老弱妇孺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还不包括鹤壁镇的数万父老乡亲。现在金兵正在加速南下，就算出于自保，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什么都没看见。 岳翻不用说了，他没有自己得意见，大哥岳飞的意见就是他最好的意见。 王贵、徐庆、姚政、吉倩都是二十郎当岁的汉子，正是不怕死的好年龄。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可就下令了。”岳飞摸出一根白木令箭，也就是他临时削出来的木片：“吉倩立即带领本部一百五十人下山，主要是往北哨探。查明敌情之后立即返回，不要轻易和敌人交战。” 岳飞又抽出一支令箭：“岳翻听令：带领本部一百五十人，立即下山赶到鹤壁镇东出口，组织当地百姓在两侧山梁上准备滚木擂石，数量越多越好，不得有误。王贵、徐庆、姚政和我带领剩下的七百主力，明日开始靠近汤阴县城。” 吉倩原本是附近的土匪，对四周的山川地理最是清楚不过，岳飞让他带人打探消息正是用得其所。 吉倩也没有让岳飞失望，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敌情查得一清二楚：金兵主将叫兀术，手下两千四百骑，进攻目标是汤阴县城，身后没有步兵。 失败是成功之母，即便是一代战神，也是从失败开始的，岳飞也不例外。 岳飞最大的毛病就是性格急躁，而且饮酒无度。加上前两次投军都不顺，老婆也跟别人跑了，心头的一股郁闷之气无处发泄，遇事就愈发不够冷静。 听说一支金兵直奔汤阴县城杀来，岳飞很快就决定偷袭敌人后路给城内解围，出发点当然是好的。 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采用伏兵之计侧击敌人后路，战术设定也不错，但是他犯了兵家大忌。 第一，岳飞从来没有见过金国女真铁骑，更不知道金兵究竟有多厉害，不知彼。 第二，一千精壮虽然经过训练，但是急缺战马，战斗力没有经过验证，不知己。 兵法云：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自己折损三十多人，斩杀敌人近百，岳飞的伏击战算得上大获全胜，但是他低估了女真鞑子的反应能力，结果在撤退途中陷入三面包围的险境之中，一个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完颜宗弼身后突然杀出一支骑兵，眼见就有八百多骑。而且刀枪整齐，盔明甲亮，仿佛一道狂飙卷入金兵后队之中。 原来，李宪此前发布组建卷山军团的命令，罗成的苍山营、董捷的滏山营，被整编为卷山军团第一团，团长罗成，副团长董捷。 罗谦原来的苍山独立营是土匪武装，这一次整编为正规军，自然要挑选精兵才行。所以董捷痛下决心，把原来的五个连精简为三个连。 董捷整编结束，准备带领三个连赶到苍山和罗成的苍山营合编，然后完成第一团的建制，没曾想金兵已经攻破滏阳县城占领了磁州。 董捷牢记李宪当初在杨氏义庄的吩咐，并没有惊动完颜宗弼的部队，而是一路尾随而来，希望能够悄没声息赶到苍山。 没想到岳飞突然杀出来，而且马上要被包饺子，董捷被迫率领三个连八百多骑，对金兵后路发起突袭，算是围魏救赵。 第0701章 失军机，梁方平溃散 董捷率领三个连八百四十多骑投入战斗，虽然兵力上还处于绝对劣势，但是给女真鞑子造成的破坏力却非同一般。 首先，罗谦、罗成、董捷原来都是五虎寨的马匪。马匪是干什么的？马匪就是首先偷取别人的宝马，然后来无影去无踪四处抢劫。他们所用的战马都是从草原上偷来的甲等蒙古马，比女真鞑子的战马毫不逊色。 其次，罗谦当初为了威胁詹度、种师闵，策应蔚州的反围剿作战，曾经在赞皇山潜伏半年之久，而且还帮卜家庄打了一仗。卜家三兄弟为了酬谢罗谦，专门利用公孙胜的铜铁原料，给他们打造了一批兵器盔甲。 第三，既然是马匪，马背上的功夫肯定不会太差劲。而且李宪两次下达密令，让罗谦、罗成、董捷严格按照萧芸娘制定的计划大练兵，他们已经秘密训练三角阵型三年之久，属于李宪手下隐藏最深的精兵之一。 女真鞑子虽然凶残不怕死，但他们都是黑山白水间的野蛮部落，并没有足够的文化底蕴，部队的战阵训练极为粗糙。 董捷指挥的三个骑兵连，冲击过程中都是三角阵型：第一人使用三米六长的长矛突袭，左右两翼分别是熟铜棍和斩马刀。 一个骑兵班组成五个三才阵，然后构成一个雁翎阵——前面三个三才阵突袭，后面两个三才阵策应，正副班长居中救应。 这是飞狐军的标准冲击队形，如果从空中俯瞰下去，三个人是一个三角形，三千人、三万人依然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 就像现在，基本战斗单元是三个人一组，但是董捷指挥的三个连，就是一个更大的三角形。董捷挥舞着三十六斤的镔铁长枪作为尖刀，一马当先刺入敌人后军，而且还是突然袭击，一个照面就占据绝对上风。 即便完颜宗弼百战余生，见惯各种惨烈的场面，今天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随着后军八百骑瞬间崩溃，整个部队的冲击队形也受到波及。 骑兵对决和步兵对决完全不同，阵型一旦被打乱，这仗就没法再打了。 完颜宗弼也是果决之人，毫不犹豫就放弃追赶岳飞，然后一声令下，带领部队斜刺里冲出去。此时军心已挫，别无他法可想，尽快和敌人脱离接触才是上策。 董捷率部发起一个短暂的突袭动作，女真鞑子两百多人当场被杀，眨眼之间反胜为败，完颜宗弼气得差点吐血。 收拢部队一看，董捷发现自己无一伤亡，说明过去三年没有白练，自然是欢喜不尽。 岳飞发现自己居然在危急关头反败为胜，同样喜出望外：“大恩不言谢！来的是哪位将军？” 董捷也不怕寒碜，收起长枪抱拳呵呵大笑：“在下董捷这厢有礼了！我可不是什么将军，不过是五虎寨逃出来的小土匪而已。岳壮士为了解汤阴之围，以数百步卒突袭女真鞑子的精锐，冲天豪气实在让人佩服！” 土匪不土匪都无所谓，岳飞还是大吃一惊：“董壮士居然知道贱名？” 董捷依然笑道：“岳壮士弓马娴熟，武艺超群，天下谁人不知？我奉命给岳家庄送过五千斤米面，又岂能不知？” 岳飞一愣之后甩镫下马，然后躬身长揖：“原来当初救济家母和两个幼儿的，居然是董壮士。岳某今日方知，还请董壮士受我一拜！” 董捷也翻身下马：“我是按公子的命令行事，承受不起岳壮士这一礼。兀术那厮虽然暂时退下去了，但他绝对不甘心失败，肯定要卷土重来。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必须赶紧打扫战场离开！” 岳飞有些迟疑：“金兵来势凶猛，如果我们离开了，汤阴县城恐怕难保啊？” 董捷摇摇头：“听我一句劝，女真鞑子大举南下，其志不在小，就凭岳壮士这些人只怕守不住汤阴。来日方长，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你尽快派人进入县城，通知百姓立即撤退才是上策。我另有军令在身，肯定不能进入县城，我们就此别过！” 董捷说完就飞身上马，岳飞闪身上前抓住缰绳：“你还没告诉我公子是谁，可不能走。如果是我本人也就罢了，但是接济老母之情大如天，我不能不知道他的姓名。” 董捷有些无奈：“你真是啰嗦！追魂枪李宪，化名李长生游走江湖，人称李半仙，朝廷册封为大德仙师，那就是我家公子。” 岳飞彻底愣住了，连董捷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原来是他！送我盘缠和宝马，还留下书信道别，却没有提及照顾老母和小儿之事。难怪江湖上传说他义薄云天，果真名无幸至，让人叹服。” 王贵兴奋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岳飞的沉思：“大哥，那个董捷真大方，两百六十多匹战马都不要，我们这一下实力大增，现在怎么办？” “他们对我岳家庄的人情大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次。剥下那些尸体身上的衣甲，战马和兵器交给兄弟们。”岳飞也是豪爽之人，很快就收拾心神：“兵法云：孤城不守。那个董捷说的没错，困守孤城是死路一条。你赶紧带人进城一趟，让县令放百姓出城逃命。” 岳飞从善如流，终于让他再次躲过一劫。 原来，完颜宗弼率先南下，完颜当海在后面也没闲着，很快就派遣一支援军跟了上来。岳飞等人前脚离开，金兵大部队就到了。 汤阴县城的百姓无处可去，结果全都跟在岳飞身后逃到鹤壁镇，完颜宗弼只不过得到一座空城。 想到自己此前莫名奇妙吃了一次大败仗，完颜宗弼就气不打一处来，循着踪迹拼命追赶，没想到在鹤壁镇东出口又挨了一记闷棍。 岳飞当初命令岳翻准备的滚木擂石，在关键时刻终于发挥了巨大作用。 把金兵前锋四百骑放进关口，岳飞才命令岳翻施放滚木擂石截断东出口。再一次损失四百骑，让完颜宗弼彻底伤筋动骨。 进又不能进，退又不甘心，完颜宗弼一怒之下在鹤壁镇东出口外扎下大营，和岳飞僵持起来。 完颜宗弼虽然损失了近八百骑的兵力，但也把岳飞堵在大山里面不能出来。 人算不如天算。完颜宗弼连吃两次败仗，还是完成了既定的战斗任务，那就是给郭药师的长途奔袭打开了通道。 郭药师率领常胜军两千四百骑，一人双马向南疾驰两百六十里赶到浚州，中途居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天上真往下掉馅饼，郭药师自然是大喜过望，命令部队不准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浚州桥并占领之。 没想到前哨突然折返回来，所说的消息让郭药师大吃一惊：“将军，浚州桥西岸有宋国军队一万多人把守，急切之间很难通过！” 浚州桥西岸的确有一支超过万人的军队。 这支部队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坐火箭提拔上来的小太监梁方平！ 梁方平和副将何灌在新宋门外誓师出发，带领两万多骑赶到了浚州桥。 黄河故道在浚州是南北流向，浚州桥呈东西向坐落在白马津，西面是浚州，东面是滑州。 白马津，《三国演义》胡扯的关羽斩颜良所在地。 经过一番协商，梁方平带领一万五千人在西桥头安营扎寨，老将军何灌带领五千人在东桥头接应。 要说这个分兵计划还是很恰当的，梁方平带领主力部队一万五千人放在西桥头，扎下联营挡住南下通道，让敌人无法直接冲击大桥。 何灌老将军号称大宋的“飞将军李广”，手下一千二百亲兵精于骑射，让他把守东桥头，即便敌人冲到桥上，一顿弓箭也能够把敌人射回去。 不是老天爷喜欢开玩笑，实在是大宋国策决定了它必定灭亡。 梁方平是个小太监，对于军事纯粹是白痴，让他当前敌总指挥本来就是儿戏。加上京城厢军一百多年没有打仗，每年春秋两次训练更是儿戏。 一支不会骑马的骑兵，别说一万五千人，就算一百五十万人也毫无用处。 梁方平的确扎下大营，而且占地直径十多里，彻底封住了浚州桥的通道。 可是，这么一座大营，外围居然没有开挖堑壕，也没有砍伐树木设置栅栏，仅仅像原来训练那样搭建了几座帐篷。 这根本就不是打仗，而是像原来陪皇帝出城打猎野炊。 听说有一万多人扼守桥头，郭药师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因为阿里刮率领三千女真铁骑马上就要赶到，如果不能夺取桥头，根本没法交差。 当伪军就要有当伪军的觉悟，郭药师是当伪军的专业户，所以非常有觉悟，接到消息之后硬着头皮亲自上来侦察。 没有堑壕，没有栅栏，没有铁蒺藜，只有一片帐篷散落在地上。而且战马和士卒相距两里多远，一万五千多人都在埋锅造饭，这能有个卵用？ 馅饼已经掉下来了，如果不接住就对不起老天爷。 哐啷！郭药师拔出腰刀，一声狼嚎震动四野：“传令下去：用最快速度杀进敌营夺取桥头，不准瞻前顾后，迟疑不前者斩！” 乌拉——杀—— 两千四百人拔出腰刀，一声呐喊加速冲了上来。 郭药师预料之中的战斗没有发生，宋军一万五千多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根本没有半个人想到迎敌，全都撒鸭子四散奔逃。 桥西一阵大乱，顿时惊动了桥东的老将军何灌。 等他老人家冲出帐篷一看，梁方平的一万五千人已经彻底溃散，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冲上桥头！ “弓箭手放箭！”现在大势已去，何灌老将军只能做最后的努力：“立即引燃柴草，烧毁桥索和木板，阻止敌人过河！” 因为不知道河北的梁方平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何灌老将军晚节不保，烧毁浚州桥之后居然率军溃逃，隔河抗击金兵的战役目标未能实现。 胙城陷落在即，汴梁城的北大门实际上已经对敌人敞开！ 第0702章 遇强敌，张叔夜惨败 完颜宗望，大金国二太子，皇位第三顺位继承人，东路军总监军。 他的最大优势就是擅长战略战术设计，俗称老谋深算，又叫诡计多端，和完颜宗翰堪称一时瑜亮。 郭药师新降，而且是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对这样的人，完颜宗望当然不会绝对信任。 如果不是因为郭药师两度进入汴梁城，知道大河两岸的山川地理，完颜宗望早就砍了他的狗头。 命令郭药师率领义胜军两千四百骑单刀直入，实际上是完颜宗望的一个连环计。 第一，宋国的实力究竟如何，君臣的战斗意志到底怎样，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此前能够一鼓作气拿下燕山府、平定州、真定府，一口气打到邯郸，只能算是突然袭击取得的成果，并不具有普遍指导意义。 随着战线南移，距离宋国的京城越来越近。按照常理推断，遇到的抵抗就应该越来越强。如果到了国破家亡的最后关头，宋国军队采用同归于尽的战术，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完颜宗望担心出现每一次战斗的结局，最后都是敌我双方同归于尽。女真部落人数有限，那样巨大的消耗作战，大金国是承受不起的，所以让郭药师打头阵冲一下试试看。 说白了，郭药师就是完颜宗望放出来的一个“探测气球”，目的是看看宋国真正的虚实。其实就是掩人耳目，策应主力部队加速南下。 第二，完颜宗望让叔叔完颜阇母派出一支精兵，这就是阿里刮率领的女真铁骑三千六百人。阿里刮出发之前，完颜宗望私下交代了两个任务。 尾随前进，就近监视郭药师。如果郭药师稍有异动，不用请示就直接灭掉。然后就地坚守，等待大部队到来。 如果郭药师真心和宋国为敌，阿里刮所部就是第一批援军，用最短时间扩大战果，以突破宋国大河防线为第一目标。 阿里刮，是完颜阇母一手提拔起来的千夫长，一根两米多长的狼牙棒横勇无敌，在覆灭大辽的过程中屡立战功。 完颜阇母是谁？乃是大金国第一任皇帝完颜阿骨打同父异母的弟弟，二太子完颜宗望的叔叔。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干将，完颜宗望当然绝对信任。 郭药师一举冲垮梁方平的一万五千大军，同时命令前锋一千二百骑抢夺浚州桥。 没想到对岸的何灌老将军见机更快，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放火烧桥。 郭药师的先头部队一千二百骑蜂拥上桥，结果一半被烧死，一半掉入黄河淹死。 对于女真鞑子严酷的军法，郭药师心知肚明。 没有夺取大桥，就没有完成第一个战斗目标，而且还损失一半兵力。 按照女真鞑子的军法，郭药师就要承受千刀之刑——也就是每天割一刀，直到割死为止。 想到这个可怕的后果，郭药师浑身直打颤，几乎是声嘶力竭地狂吼：“尽快渡河才是第一要务，不用追杀溃兵，也不用管散落的战马，立即顺着河岸搜寻舟船！” 还别说，郭药师急中生智，终于被他找到了将功补过的机会——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他找到了三十几艘小木船，每艘小木船可以坐七八个人，或者送一匹马。 各位看官请注意：无论是原来的大辽国，还是现在的大金国，进攻大宋的时间都选在初冬时节，当然是有道理的。 初冬时节，正是黄河的枯水季节。虽然下游无法徒步渡河，但是河面不宽，水流不急，小木舟划一个来回不用多长时间。 阿里刮率领女真铁骑三千六百人赶到的时候，郭药师刚好把三十几艘小木舟弄到一起。 “郭将军以寡击众，一战即溃宋军一万多人，已经立下大功。”阿里刮看见郭药师灰头土脸，而且只剩下一半残兵，所以言辞方面更多的是褒奖：“既然已经找到小木舟，那就让我的部队先过河，预防宋军反扑过来。” 三十几艘小木舟，一次只能运送三百来人。阿里刮的三千六百人全部渡河，整整用了一天时间。 但这没啥用处，因为运送战马的时候，一次只能运送三十几匹，整整用了五天时间，阿里刮的三千六百骑兵才全部完成渡河。 在此期间，阿里刮、郭药师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支宋军。不要很多，只要一两千人就可以让阿里刮全军覆没。 没想到整整五天时间，浚州桥两岸居然没有出现一个外人，阿里刮觉得自己在做梦：“郭将军，难道宋国真的无人？如果他们有一二千人守住河沿，我等绝对插翅难飞啊！” 可能老天爷也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所以准备略作补救。 人员、战马、装备全部上岸之后，阿里刮开始整顿部队，准备休息一晚之后突袭汴梁城北门。 没曾想，阿里刮的部下将士刚刚找到自己的战马，东南地面突然传来微微颤抖。 阿里刮跃上马背手搭凉棚往远处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乖乖，前面遮天蔽日，数万大军滚滚而来！ 作为最高指挥官，阿里刮当然知道目前形势险恶。身后就是黄河，最典型的背水一战。而且敌人有数万之众，是自己的十多倍。 猛将不光要勇猛，而且还要足够冷静。 阿里刮没有丝毫慌乱，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大股敌人靠近，可惜他们来晚了！如果早半天过来，我们就会措手不及。但是他们现在才来，这是老天爷让我们立此大功！全军都有：放下所有辎重装备，立即整理弓箭、战马列阵迎敌！” 这三句话短促果决，却包括敌群分析、鼓舞士气和具体的战斗命令三部分内容。完颜阇母和完颜宗望同时确定阿里刮作为突袭前锋，果然没有看错人。 大概过了五息时间，阿里刮终于看清一面大纛，上面一个大大的“张”字！ “来的是青州兵，统兵主将是张叔夜。别看他们人数众多，其实在我们女真勇士面前就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实话告诉你们，宋国的青州兵剿剿匪还勉强，根本不会打仗。全体都有：随我出击，杀——” 阿里刮话音未落，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已经一马当先窜了出去。三千六百骑兵嗷嗷叫，在奔跑过程中演变成一个巨大的雁翎阵，紧跟着阿里刮冲向对面的敌人。 这是女真铁骑的传家宝——一个照面就要把敌人的阵型一剖两开，然后利用自己马快刀急的优势扩大战果，让敌人不能左右相顾，无法充分发挥兵力优势。 女真铁骑自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处于巨大兵力劣势。正是采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才能够打败大辽国的七十万大军。 阿里刮的判断没错，东南方面出现的这支宋军，的确是青州知府张叔夜领命而来，率领儿子张伯奋、张仲熊及部下三万人，倍道兼程入京勤王。 张叔夜得到的消息是，浚州桥西岸是制置使梁方平，东岸应该是何灌。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会遭到敌人迎头攻击，甚至都没有派出探路尖兵。 有心算无心，阿里刮一个大胆的中央突破，用三千六百骑兵硬冲，张叔夜的三万青州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土崩瓦解。 张伯奋、张仲熊来不及迎战，只能带领自己的三千亲兵，拼死保护爹爹张叔夜逃走。 阿里刮旗开得胜，整个战斗持续时间不到一刻钟。 三万多青州军六千多人被杀，跟随张叔夜逃走的不足一万，其他的全部溃散。 天上掉下来一场大胜，阿里刮丝毫没有兴奋过头，而是当机立断下达了一条给大宋朝廷送葬命令：“不用追杀溃兵，不用管马匹器械。全军向南追杀张叔夜，趁胜夺取胙城作为我们的立足之地，杀——” 张叔夜已经是丧家之犬，无法摆脱身后紧追不舍的女真铁骑，他根本不敢进入孤城，只能率领残兵绕城而过，一头扎向远方。 青州张家军再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中，已经是十一个月之后。至于他们现在逃往何处，目前无人知晓。 得意不可再往，这是战场生存法则，否则就有可能反胜为败。 此刻天色已晚，而且对汴梁城周边的情况陌生，适当的审慎态度是必须的。 阿里刮冷笑一声见好就收，汴梁城北大门的咽喉要冲：胙城陷落！ 各位看官要问了，阿里刮渡黄河用了五天时间，在此期间居然没有半个宋军干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别说，汴梁城里面真发生了事情。 对于大宋赵家子弟来说，保住自己的狗命才是第一要务。至于什么抗击敌人，保家卫国，那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梁方平和他的一万五千大军四散崩溃，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也就罢了。 何灌老将军一把大火烧掉了浚州桥，觉得自己完成了守桥的任务，当然应该“班师回朝”。 浚州桥守卫部队五天前离开京城，这么快又回来了，而且只回来了四分之一，顿时震动全城。 宋钦宗赵桓恼羞成怒：“丧师失地，罪在不赦。兵部传旨下去，让何灌所部到城西驻扎，不得入城！” 没法子，皇帝陛下可以发怒，当臣子的可不能乱来。 兵部尚书方琼亲自出城传旨当然是次要的，主要是询问前线究竟如何了。 “方大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灌老将军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制置使梁大人带领一万五千人，居然莫名其妙溃散。我没有办法，只能烧桥撤退。” 现在是腊月已尽，天寒地冻，但是方琼却全身直冒冷汗：“金兵渡河了？” 第0703章 惜狗命，宋徽宗逃亡 0703、惜狗命，宋徽宗逃亡 方琼没有从何灌老将军那里得到明确消息。 实际上何灌老将军逃得太快，也不知道浚州桥那边后来的情况。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大桥被烧了，不清楚金兵是否已经渡河。 这是一个天塌地陷的消息，当然是针对太上皇赵佶、宋钦宗赵桓来说的。 对于朝中大臣而言，他们还抱有极大希望，那就是朝廷已经发出诏令，勒令张叔夜的青州兵立即进京勤王。 只要数万青州兵进入京城，有了老成持重的张叔夜坐镇指挥，汴梁城应该会安然无恙，可以坚持到种师中、姚古的勤王大军到来。 可是太上皇赵佶心知肚明，就算这些军队都来了，估计也打不了什么大仗。 太上皇赵佶对自己的军队毫无信心，当然是有缘故的，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这么说，他不相信都没办法。 对大宋军队毫无信心的人，就是该死的太监童贯！ 童贯知道自己以前太跋扈，朝廷中半个朋友都没有。现在新皇登基了，他认为自己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所以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跟在太上皇赵佶身边——如果北宋末年也执行二十四小时制的话。 随着宋钦宗赵桓肆无忌惮提拔自己的亲信，尤其是王宗濋取代了高俅的位置，梁方平取代了自己的位置，童贯觉得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经过一番推算，童贯断定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必须赶紧溜之乎也，否则就有血光之灾。 正因为如此，童贯过去这几天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在太上皇赵佶身边絮叨： “陛下，过去发生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边军打不赢契丹军队，契丹军队打不赢女真军队。现在想让我们的边军抵抗女真军队，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所以京城绝对不能呆了。陛下乃是万金之躯，何必置身险地？” 童贯也是昏君赵佶肚子里的蛔虫，这一对怕死鬼君臣真是相得益彰。 其实，昏君赵佶让儿子出来顶缸，就是为了自己能够逃出京城避祸。可赵佶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现在童贯极力主张出城“巡幸”，太上皇赵佶属于“从谏如流”，而不是怕死逃跑，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好听多了。 恰在此时，老将军何灌败回，终于让昏君赵佶、太监童贯找到了借口，正式向新皇帝提出了太上皇东巡的要求。 有其父必有其子，宋钦宗赵桓早就想跑了。只不过碍于老爹还在城内，他自己肯定不能提前逃跑。现在老爹终于按耐不住了，宋钦宗赵桓二话没说，就下了一道圣旨： “上皇道君心忧国是，不辞劳苦刻意巡边。为策旅途万全，兹命蔡攸为上皇行宫使，宇文粹中为上皇行宫副使，奉上皇出都巡幸。钦此。” 宋钦宗赵桓这份圣旨非常有讲究，故意没提太上皇的三个贴身近臣童贯、高俅、梁师成。所谓杀人之心，路人皆知。 现在是以命搏命的时候，童贯才不管那么多。圣旨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那都无所谓，反正童贯头上的两河宣抚使还没有被免职，自然就能够调兵。 童贯当然不敢调动别人，而是调动了三个营的胜捷军三千六百骑，名誉上是保护太上皇赵佶，实际上是保护他自己，因为胜捷军大有来历。 胜捷军，还是童贯当初在陕西时，专门招募的一批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给双饷严格训练了十年之久，平时作为自己的亲军存在，总兵力一万六千人。 童贯从太原府逃回京城的时候，一直贴身带着三个营，剩下的胜捷军主力万余人留在太原府，保护两河宣抚使府衙门——王禀和张孝纯此后的太原保卫战，就是这批胜捷军当主力——这大概是童贯为大宋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童贯有三千六百亲兵保驾护航，自身安全有了极大保障。 高俅的殿帅头衔还在，当然也不含糊，居然把八大镇殿将军和三千六百禁军都给调了出来，名义上当然也是要保护太上皇。八大镇殿将军历来都是保护太上皇的，带领禁军随同出行更加名正言顺。 高俅心中有些忐忑，所以临行之前的晚上前来拜访李宪。 李宪知道高俅此去不会得意，马上就会返回京城。但是他没有向新皇帝效忠，让宋钦宗赵桓记恨在心，最后被抄没家产，高俅气急攻心，极为凄苦地病死在自家床上。 “高相公，既然你来问我，那我就实话实说。”李宪对高俅没有什么坏印象，所以说话推心置腹：“高相公，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而且和童贯那厮完全不同。在朝廷中虽然没有朋友，但也没有必死的敌人，何必辛苦跑来跑去？” 高俅叹息一声：“老夫侍奉太上皇三十年，这一场君臣缘份说断就能断的么？只不过临行前心头有些不宁，所以过来和你说说话。你可能认为老夫是敌人，但是在老夫心目中，却认为你是忘年交。” 在李宪的心目中，高俅知恩图报，只要昏君赵佶不想害人，他就从不主动害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李宪对他不仅不反感，反而更多的是推崇他的综合平衡能力，认为他是一个国务院总理的最佳人选。 至于说到贪财自污，不过是高俅的一种自我保护手段，也是官场上的常用套路。 有人把大宋军队武备废弛，战斗力低下，导致金兵长驱直入的罪责，全部推到高俅头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做出这种论调的人，叫做李若水，整个大宋朝廷也仅此一人而已。 高俅死了之后，宋钦宗赵桓还准备挂孝举哀。就是因为李若水一天之内连上三道表章，他是这么说的： “俅以幸臣躐跻显位，败坏军政，金人长驱，其罪当与童贯等，得全首领以没，尚当追削官秩，示与众弃；而有司循常习故，欲加缛礼，非所以靖公议也。” 高俅不过是分管内城禁军，保护皇城安全，又不管边军，更不管枢密院。“金人长驱直入”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和两河宣抚使童贯同罪？ 由此可见，李若水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大殿上把头都磕破了，宋钦宗赵桓才没有下旨挂孝。 高俅后来变成奸贼的代表之一，就是这个李若水弄出来的，实际上他本人才是大宋灭亡的罪人之一，暂且略过不提。 李若水故作惊人之语，为了帮助赵家子弟推卸责任，把所有脏水都泼在高俅身上，那也还罢了。 后来出了一个令人恶心的施耐庵，弄出一部颠倒黑白的《水浒传》，才让高俅这个名字遗臭万年，不知道毒害多少人。 大宋搞臭了四个名字：奸臣潘美、屠夫庞太师、负心人陈世美、奸贼高俅。事实证明都是恶毒书生别有用心栽赃嫁祸。 “高相公，你这次说错了。”李宪微微一笑：“如果说汴梁城有朋友的话，我只有高相公一人而已。正因为如此，我认为高相公跟随太上皇东巡，是一个极为不明智的选择。俗话说得好：天无二日。好好的皇帝在京城，高相公跑出去干什么？” 高俅笑道：“既然你当老夫是朋友，那就算算此次出城的凶吉。” “一动不如一静。”李宪摆摆手：“出城即是明日黄花，根本不用占卜凶吉。” 高俅眉头一皱：“果真是明日黄花？” 李宪肯定地点点头，一脸肃然：“不错，的确就是明日黄花！” “老夫明白了。”高俅起身告辞，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要回去好好想想。” 看着高俅突然有些佝偻的身影远去，李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皇位之争无正义，成王败寇是准则。 童贯、梁师成、蔡攸等人极力怂恿昏君赵佶离京逃跑，除了想远离战火保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到时机成熟，拥立昏君赵佶复辟！ 李宪知道北宋覆灭在即，昏君赵佶、童贯、梁师成、蔡攸等人的复辟梦，不过是一场幻觉。 正是因为京城之后忙于应付太上皇赵佶出巡，所以没有一个人想到浚州桥那边的敌人要打过来了！ 别看李纲此前上血奏说得慷慨激昂，实际上半点军事头脑都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军事常识都不明白。 太上皇赵佶逃离京城，之所以要用五天时间，主要是昏君赵佶要带走的人太多了。 童贯的胜捷军三千六百骑、高俅的禁军三千六百骑、宫女太监七百多人、后宫嫔妃一百多人、乐师舞姬三百多人、各种车驾六百多辆。 一万多人马、车驾要出城，仅仅新曹门、新宋门两座桥是不行的，必须日夜加班搭建九座浮桥。 昏君之所以叫昏君，就是因为太上皇赵佶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意味着什么。 汴梁城内上百万百姓，大家都知道金国女真铁骑马上就要打过来了。现在太上皇仓皇出逃，说明京城已经不保，这还得了么？ 皇上要逃跑，百姓当然也想逃跑，有钱的大户更要跑，所以汴梁城一夜之间彻底乱套。 尤其是没有被高俅选上的皇城卫士，发现八大镇殿将军都走了，他们才是真的慌了神。 昏君赵佶刚刚下令打开城门，两万多皇城卫士顿时蜂拥而上，拼命往浮桥上挤，希望太上皇能够带着自己一起逃命。 城内的老百姓还不知道浚州桥已经失守，但是童贯毕竟是两河宣抚使，基本的头脑还是有的，而且知道金国女真铁骑转瞬及至，绝对不能在东门外拖延时间。 居于这种考虑，童贯一声令下，三千六百胜捷军开弓放箭，涌上浮桥的数千皇城卫士全部被射死，顿时就把护城河给填满了。 敌人未至，而先自杀，正是国破家亡的前奏。 宋钦宗赵桓刚把太上皇赵佶送出城，刚刚返回崇政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就开始鼓噪起来：让皇上尽快出幸襄、邓二州暂避敌锋。 刷的一下子，李纲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 第0704章 论战守，崇政殿交锋 0704、论战守，崇政殿交锋 赵桓能够登基当皇帝，是因为李纲血奏促成的。 如果宋钦宗赵桓离京逃跑，李纲就有欺君之罪！ 不是欺骗宋钦宗赵桓，而是欺骗了宋徽宗赵佶。 大宋赵家的祖宗牌位都在太庙里面，一旦宋钦宗赵桓放弃京城逃跑，宋徽宗赵佶复辟就名正言顺，李纲的欺君之罪就完全成立。 臣子居然胆敢胁迫皇上退位，这是大不忠，简直是反了天了。果真如此的话，李纲的结局只有一个：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一定不能让小皇帝赵桓逃出京城！这是李纲心中唯一的念头。 正因为如此，太宰白时中的话音未落，李纲就迫不及待厉声喝道：“大胆白时中，居然敢蛊惑陛下，该当何罪？” 可能想到自己的言行过头了，李纲又赶紧拜伏在地：“陛下，道君太上皇帝是为了保存宗庙社稷，才把大位传给您。如果您听信谗言离京而去，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中对不起道君太上皇帝，下对不起满城军民，您觉得合适吗？” 宋钦宗赵桓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双手死死按着龙椅扶手不发一言。 太宰白时中被李纲呵斥一顿，脸色也不好看：“李纲，你太狂妄了！让陛下居于险地，究竟是何居心？” 现在不是推让的时候，李纲只能梗着脖子说道：“太宰大人，我能有什么居心？不过是想鼓舞陛下全力守城，上报天恩，下护黎民。” 白时中冷笑一声：“禁军精锐都已经被高俅带走了，哪里还有能战之兵？凭良心说，现在的京城还能守吗？” 李纲终于缓过劲来，说话有条理多了：“太宰大人此言差矣！要说大宋天下城池，难道还有比京城更加坚固的么？况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都在城中，只要大家能够激励将士、提振民心，岂有不可守之理？再说了，如果京城都不可守，我倒想请问太宰大人，你觉得把陛下弄到什么地方才安全？” 说来也是，大宋城池一百多座，要说规模庞大和坚固，汴梁城堪称全球第一，白时中顿时被问住了。 宋钦宗赵桓一看逃跑派哑口无言了，无神的眼光终于落在李纲脸上，说出话来都有气无力：“目前勤王之师未到，如果京城可守，谁可为将？” 李纲扫了白时中等人一眼，这才扬声说道：“陛下，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富养大臣，哪一个不是家资亿万？现在到了朝廷有事之日，白时中、李邦彦等重臣，虽然是一群书生，未必通晓兵事，但是他们位高权重，如果能够不避斧钺，甘冒矢石登城抚恤将士，必然能够激励战心。这属于他们的本职工作，不用微臣多言。” 这下行了，李纲以退为进，想把太宰、少宰等重臣一网打尽，全都赶到城头亲自御敌。 一旦敌人攻城，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活着。让自己登城御敌，岂不是等于白白送命么？那绝对不行！ 白时中顿时就急了，决定反将李纲一军：“李纲，这里乃是崇政殿，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我问你，你敢率军出战否？” 现在已经无路可退，李纲给宋钦宗赵桓磕了三个头，这才高声说道：“如果陛下不以臣为怯懦，能够让微臣统率全军，微臣愿以死相报。只可惜微臣人微官卑，不足以镇服士卒。”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其实就是公然要官、要军权。如果放在平时，就凭李纲这番话，马上就要摘去乌纱帽赶出京城。 今时不同往日，宋钦宗赵桓沉思片刻，这才金口玉言：“传旨，加封李纲为尚书右丞，兼东京留守，同知枢密院李棁副之，户部尚书聂山为随军转运使。” 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加官进爵，这个节骨眼上发财是不用想了，如何退敌才是关键，李纲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按理说，尚书右丞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副总理，东京留守相当于首都的市长兼卫戍司令。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李纲目前的官职，相当于首都市的党、政、军一把抓，可以扩军备战、可以筹粮派款、可以征夫拉丁。总之就是可以独断专行，不用请示任何人。 权力够大？李纲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圣旨出去了这么久，一支勤王之军都没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到目前为止，京城之中还无人知晓张叔夜的三万青州军全部崩溃。 本来皇城禁军有两万四千人可以抵挡一阵子，可是高俅带走了最精锐的三千六百人，又被童贯射死了数千人。剩下的一万多人都是老弱病残，根本不堪大用。 李纲在这里满腹愁肠，内侍突然进来禀报的一个消息：“陛下，太上皇前脚离开，中宫主人皇后娘娘已经出城了！” 宋钦宗赵桓顿时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你们都不要再劝了，朕将亲往陕西，然后起兵收复都城。敌寇转瞬及至，朕决不可留此！传旨下去，朕必须马上出城追赶中宫！” 一看小皇帝又想逃命，李纲什么都顾不上了，说话的嗓门就高了八度，而且非常不客气： “陛下，你已经答应我留在京城，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实话告诉你，军队将士的家属都在京城。如果你强行出京的话，军卒溃散跑回京城，看谁来保护你！再说了，敌人的骑兵已经逼近京城，如果察觉皇上的龙撵就在前面，一旦疯狂追击的话，你如何御敌呢？” 宋钦宗赵桓有主见吗？没有。他的目的就是保命，一听金国女真铁骑已经逼近京城，顿时就傻眼了。 嘴唇哆嗦了半天，宋钦宗赵桓才说出两句话：“朕今为卿留京，治兵御敌，一以委卿，幸勿疏虞！” 意思是：“我是因为你才留在京城的，从现在开始，整顿军队抵御敌人，全部都委托给你，你可别疏忽大意把我给坑了！” 这都不像一个皇帝说的话！ 大宋是赵家天下，留在京城抵御强敌，守护自己的宗庙社稷，本来就是你赵家皇帝的本分，怎么是为了一个臣子才留下的？ 从这一刻起，李纲终于有些醒悟：太上皇因自己而退位，自然是怀恨在心。新皇帝因自己而留在京城担惊受怕，心里同样很之入骨。这一次无论成败，自己今后都没好果子吃！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李纲从宫里出来，赶紧带人巡视皇城，准备应付敌人的第一波进攻。 忙了一天一夜没有睡觉，李纲总算把整个皇城走了一转，对于京城防御体系，勉强有了一个大体轮廓。这才匆匆吃了几口午饭，准备进宫汇报自己的防御设想。 恰在此时快马来报：“李大人，金兵二太子斡离不（完颜宗望）率领女真铁骑三万余人、契丹效死营两万余人、常胜军叛逆四万余人，已经全部渡过大河，正在向牟驼岗移动！” 李纲摆摆手让探马下去，心中已经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敌人一下子来了九万多人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董庞儿率领的汉儿军六万余人不见踪影，会不会躲在什么地方，到时候突然杀出来？ 使劲摇摇头，李纲把纷繁的思绪驱赶开去，开始正视眼前的问题。没有发生的事情暂时管不了，还是顾眼前才是正经。 第一，京城之内的四壁厢军目前有七万二千人，皇城骑卫还剩一万多老弱病残，单纯从兵力人数上看，敌我双方也差不太多，可以勉强一战。 第二，牟驼岗是朝廷的天驷监，那里有两万多匹甲等战马。完颜宗望移兵过去，夺取两万多匹战马还在其次，那里的草料足够两万多匹战马支撑一年。 第三，牟驼岗在城西北二十里，如果完颜宗望以此为出击地，距离最近的打击目标，就是西水门、西北水门、永顺水门、卫州门、新酸枣门、封丘门和陈桥门。 一路走一路想，来到宣德门外，李纲顿时大吃一惊。 殿帅王宗濋当先而立，皇城骑卫七千二百人顶盔掼甲，刀剑出鞘。龙撵车驾，摆成长龙。六宫嫔妃，罗列阶前。 李纲心头猛震：“王大人，如此阵仗却是为何？” 王宗濋双手抱拳：“陛下决定巡幸陕西，李大人是京城留守，宗庙社稷就仰仗大人了。” “简直是胡闹！” 李纲这下子真的生气了，转身冲着皇城骑卫厉声喝道：“你们的爹娘妻儿都在京城，难道就把他们送给敌人蹂躏？我就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愿意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家人，还是愿意跟随陛下出城巡幸？” 山河破碎之际，作为一个军人，谁愿意抛弃自己的家人？ 李纲话音刚落，皇城骑卫的将士顿时振臂高呼：“我们愿意留下来和敌人决一死战！” 这是公然煽动军队哗变，属于株连九族的大罪。可见李纲已经急怒攻心，彻底丧失了理智，说话没有任何顾忌了。 搞定了皇城骑卫，李纲一把拽住王宗濋：“斡离不已经在向牟陀岗进军，你们一出城就会迎头撞上。王大人，请随我入宫见驾，一定要阻止陛下出京！” 不用李纲开口，刚才七千多人一声怒吼，整个皇城都被震动。宋钦宗赵桓瘫坐在龙椅上，根本一句话都没有。 既然小皇帝已经走不成了，李纲也没有在宫内停留，而是转身出来假传圣旨：“上意已决，再言出城者，斩！” 事情火烧眉毛，李纲刚愎自用的性格暴露无遗。一连串的言行，尤其是假传圣旨，往小的说是小人得志，跋扈嚣张。往大的说就有蛊惑军心，挟持君上的嫌疑，自然埋下了巨大的祸根，暂且按下不提。 经过李纲的鼓动，七千二百皇城骑卫不再听殿帅王宗濋的调遣，而是簇拥着李纲催问京城防御的问题。 恰在此时，西北方向突然浓烟大起，半边天空都烧红了！ 这一个突然变故，让京城百万人看得目瞪口呆。 第0705章 动底牌，郭药师丧命 前线战局糜烂，朝中君臣动乱，李宪当然不会干看，否则他也不会呆在京城。 李宪不仅没有干看，其实这几天比赵桓、李纲还要忙。因为他要做的事情，比皇帝陛下一心想着逃跑复杂多了。 之所以很复杂，是因为李宪先知先觉，知道东京汴梁城很快就会实行军事管制，十六座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今后进出城就非常麻烦。 第一件大事，疏散清风楼大酒店里面的成员。这件事情必须不动声色，绝对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汴梁城东水门外从虹桥开始，沿着汴河两岸一线展开，有一座长达五里的快活林，属于东京汴梁城最高档、最繁华的“红灯区”，仅仅高级挂牌妓女就有近万人。 两年前的春节期间，完颜京曾经在快活林和李宪谈判，那个地方叫做“王家营跑马场”，主要接待王孙贵戚跑马射箭。 李宪事后从国舅爷王元口中了解到，那座跑马场是奸贼王黼的产业，由他的一个侄子经营。 王黼被责令辞职在家思过，知道自己很可能要出大问题，所以命令家属开始抛售产业，准备溜之乎也。 曹申对外的公开身份，是清风楼大酒店的二掌柜。按照李宪的授意，私底下低价收购了王家营跑马场。 原飞狐镖局相州分舵的成员整编为护旗营，营长是相州分舵主狄猛。飞狐镖局京城分舵改编为秘密驿站，总管就是曹申。 护旗营、秘密驿站这两个单位，就放在王家营跑马场。后来为了整编卷山军团，从滏山营抽调过来的女兵，在这里组建了女兵独立团。 在太上皇赵佶逃出京城之前，李宪已经命令武元春等人疏散到王家营跑马场，女兵独立团副团长杨琼也同步到了这里。 第二件大事，就是要秘密转移三批人：肃王赵枢的妃子和侍女、太监谭稹的核心家人、四大镇殿将军的直系亲属。 前段时间，京城里面的很到大户都开始外逃，李宪趁着混乱，不仅完成了人员转移，还秘密经营王家营跑马场。 经营的主要内容，并不是对外营业，而是对内部进行施工——狄猛的护旗营日夜不停开挖地道，完善跑马场的防御设施。 第三件大事，就是李宪秘密调动相关部队，而且没有说清楚要干什么。 反正孟威和陈团的警卫营按照李宪的命令，已经离开清风楼大酒店，跑到了十里铺镇，也就是当初打死刘玲，解救两位美妾曹娥、曹瑛的地方。 这些动作都是绝密行动，而且必须掌握火候。既不能太早，又不能太晚，所以李宪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到现在为止，各方面进展顺利，完全按照李宪的命令部署到位。 清风楼大酒店里面，只剩下李宪、韦冬宁、曹娥、曹瑛，再就是李飞凤率领的京城通信排，留守京城的一共五十一人。 把人员全部疏散出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宪知道京城攻防战一旦开始，城内最大的问题不是抵御敌人的进攻，而是日常生活资料急缺。清风楼大酒店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是囤积的粮食和蔬菜也不能支撑多久。 太上皇赵佶从城东逃出去的时候，整个京城的注意力都在东面，李宪等候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 李宪带领最后一批留守人员，从西面的新郑门离开了汴梁城，清风楼大酒店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 “爹爹，孟威大哥传来消息，警卫营已经全部到位，敌人打前站的果然是郭药师那个叛逆，先头部队一共有近五千人。” 此刻的李飞凤全副武装，头戴凤翅金钉皮盔，身穿黄金细叶连环甲，腰带左边悬挂着幻影剑，右边挎着飞狐军特制的军用皮包，外罩一袭镶金边的白色貂皮大衣。小红马的马鞍桥右边挂着缠金花枪，左边挂着一张金弰宝雕弓。 要说小公主李飞凤的这套披挂和兵器，除了幻影剑是陈老幺亲手打造之外，其它的东西还是昏君赵佶当初赏赐给她的。 李宪并没有进入十里铺镇，而是在镇东北五里的一片树林扎下营寨。 上次解救两位小妾，李宪就在这片树林幕后指挥。当时就觉得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战术要点，所以他把临时指挥部设在此处。 一场大雪之后，四周都白茫茫一片，六顶白色帐篷在密林之中几乎察觉不了。当然，如果不是有三眼煤炉能够取暖，李宪也不敢如此冒险。 看着十一岁的女儿英气逼人，李宪也很有成就感：“你下去警戒，冬宁姊姊应该要回来了。让大家隐蔽好，千万不要暴露行踪。” 李宪把孟威和陈团的警卫营提前派出来，自己又随后赶到这片密林，这属于两年前就已经制定的战术计划。 李宪此前下达密令，让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放弃战马徒步下山，是这个战术计划的第一步。韦冬宁已经出去一天一夜时间，目的就是要彻底实施这个战术计划。 韦冬宁武功高强，轻功超群，她昨天晚上秘密出发，首先赶到牟驼岗西南二十里的狼城岗，也就是李宪两年前离开京城，发起第一次反击战的位置。 杨再兴率领卷山第二团从卷山穿插过来，已经在狼城岗隐蔽了一夜加一天，全团四千多人都快冻成冰棍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只能放在心里干着急。 “再兴兄弟，我奉公子命令前来通知你，卷山第二团的战斗任务就在今天晚上。一旦牟驼岗天驷监马场燃起大火，你们就立即靠上去。不是让你们杀人，而是尽可能收拢狂奔而出的战马。整个过程半个时辰为限，能够收拢多少战马，全看你们的本事了。” 韦冬宁说完就走，就在牟驼岗东南侧三里的一个雪窝里，举着望远镜观察牟陀岗东北方向，孟威和陈团一左一右趴在她身边。 “孟威，立即派人通知公子，郭药师准时出现，手下兵力五千左右。今天的战斗准时发起，只不过战斗内容略有改动。抢劫战马的同时，我们决定干掉郭药师所部！” 韦冬宁话音刚落，孟威朝身后一摆手，雪地里突然冲出三匹大白马，在暮色之中狂奔而去。 陈团有些心虚：“姊姊，你擅自改变公子的命令，我们回去了会不会受处罚？公子把脸一垮，不知道有多吓人！” “你自己看！”韦冬宁把望远镜塞给陈团，然后才接着说道：“郭药师孤军前来，后面五里没有发现大部队。杨再兴他们四千多人，能不能带走两万多匹马，还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既然如此，还不如把郭药师一口吃掉。至于公子那里我去解释，所有后果由我一个人承担。” 自从上一次在十里铺借题发挥，把自己不明不白“变成李宪的女人”之后，韦冬宁就好像换了一个人。虽然平时依然没有多话，但经常在一些特定事情上大包大揽，让李宪无可奈何。 比如说今天这场战斗，李宪秘密准备了三年之久，当然想亲自出马指挥见证辉煌，结果韦冬宁一定要越组代庖。 恰在此时，牟驼岗传来一阵喊杀声，郭药师所部距离三里的时候，终于一声呐喊发起了冲锋。 韦冬宁凝神看去，牟驼岗马场的一千多护军根本没有抵抗，纷纷抛弃兵器纵马而逃。这都不叫战斗，天驷监马场实际上已经陷落。 “孟威传令下去：一旦郭药师所部进入马场，每个人都把燃烧手雷扔进草料场！然后继续隐蔽在猫耳洞，等到三更天以后再撤退。” 原来，李宪临时整编的孟威警卫营、狄猛护旗营，下面都只有两个连五百六十多人。 至于猫耳洞，实际上是藏兵洞，是青城寨特种连两年前秘密挖出来的，均匀分布在牟驼岗马场正南、正东两个方向，一共有八个藏兵洞，每个藏兵洞可以隐蔽二十人，也就是一个班。 警卫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二排一共八个班，每个人四枚燃烧手雷，这是李宪教训敌人的第一张底牌，目的就是不让完颜宗望得到两万多匹战马，尤其是不让他得到堆积如山的草料。 李宪从来没有想过拯救赵家天下，关键时刻出手杀敌，更多地是从自己的战略角度出发。 半个小时以后，郭药师所部彻底驱散了马场卫队，在欢呼声中分头涌进四座马场。 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七日入夜时分，韦冬宁冷哼一声：“郭药师当初敢对公子下手，那就不用活着了。孟威，发射信号弹，给郭药师送葬！” 咻——咻——轰！ 这是一枚加大号的信号弹，也是飞狐军最后定型的信号弹。手臂粗细的铜管发射冲天炮，而且还是原始的二级火箭，射高度超过三百米，爆炸的光团直径超过五十米，晚上在十几里之外都能看见。 刹那间，从地底下飞出五百六十枚燃烧手雷，分成四组飞向四座马场之中的草料场。 李宪发明的另外一种热兵器，终于在一个特定时刻出现在战场上，这一次倒霉的对象就是郭药师和他的常胜军。 汴梁城突然看见西北天空被烧红，就是韦冬宁、孟威、陈团等人的杰作。 投掷手雷的核心人物，都是在飞狐军少年军团经过大比武挑选出来的，平均能够扔出去七十米开外，直追后世日本鬼子的掷弹筒。 牟驼岗北面是黄河，东面是五丈河上游，南面是金水河。 四座草料场被引燃，近三万匹战马（郭药师所部五千余匹）受惊炸营，从马场西面溃围而出。 万马狂奔顿时造成天崩地裂的效果，郭药师和五千部下直接被惊马淹没，仿佛人间末日降临。 韦冬宁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情此景也被吓得不轻：“难怪公子让杨再兴他们隐蔽在二十里开外，如果迎头撞上奔马狂飙，所有人都会被踏成肉泥！”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利就有弊，牵一发而动全身。 韦冬宁临时起意干掉郭药师，结果导致另外一场血战提前上演！ 第0706章 探敌情，张廷飙报信 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斡离不），疯了！ 二十四个传令兵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完颜宗望下令砍了脑袋。 在过去十多年的战争生涯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那些亲兵心里怀疑：二太子郎君很可能已经疯了。 完颜宗望，一向心思阴沉，喜怒不形于色。给人的感觉很和善，不笑不说话。所以才能培养出完颜京这个风度翩翩的二儿子，让李宪在他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就这么一个大好人，今天居然把二十四个传令兵全杀了，而且还砍下脑袋传令三军。 当然，被砍脑袋的二十四名传令兵，并不是完颜宗望的亲兵，而是常胜军降卒。 原来，郭药师兵不血刃占领牟驼岗马场，发现这里草料堆积如山，足够整个东路军十多万人来此全面补给。这可是奇功一件，所以他迫不及待派出二十四个传令兵，就是要给完颜宗望报喜。 没曾想，这二十四个传令兵冲出去还没多远，牟驼岗四座草料场居然同时起火。 传令兵冲出马场向东疾驰，突然的变故发生在他们身后，并没有看见什么具体东西。正因为如此，传令兵拼命赶到胙城，向主人完颜宗望汇报，也就是实话实说。 “二太子郎君，我们刚从马场大门出来，就听到天上突然一声霹雳炸响。我们抬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然后四座草料场就大火冲天，数万匹战马全部受惊了，郭大人和五千将士不是被战马踩死，就是被大火烧死，反正没看见人逃出来。我们回来报信的路上，听到好多出来看热闹的人议论，据说是触怒上苍，天降神罚——” 刚开始，完颜宗望虽然直皱眉头，但还是听得很认真，而且两百多亲兵都围在一起听新闻。 可是听到“触怒上苍，天降神罚”八个字，完颜宗望突然双目血红，仿佛要吃人的豺狼一般，只是一迭声地乱吼：“拉出去砍了！这些人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全给我砍下脑袋号令三军！” “老二，此事大有蹊跷啊！”帐篷深处，叔叔完颜阇母一脸忧色：“目前正是天寒地冻时节，居然会有晴天霹雳。我刚才已经派亲兵出去牟驼岗附近探查过，的确出现了晴天霹雳，天空中巨大的火球十多里外都有人看见，现在还有人在野地里焚香祷告，传令兵应该没有说假话。” 完颜阇母是金国东路军的名义主帅，而且是完颜宗望的叔叔，属于掌舵人。 完颜宗望当然没疯，可是“触怒上苍，天降神罚”八个字犯了大忌。 要知道，一个国家对另外一个国家出兵征战，是需要理由的，那才能名正言顺，号令三军。 大金国起兵攻打大宋，打出的旗号就是“代天巡狩，讨伐无道。其目的是惩罚宋国的背信弃义，追究昏君赵佶的责任。” 可是二十四个传令兵众口一词，居然胡说什么“触怒上苍，天降神罚”，那不是公然指责大金国师出无名么？ “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但不得不杀。”完颜宗望脸色依然不好看：“我们虽然打到了宋国京城附近，但是保州城、真定城都还没有攻下来，西路军也被挡在太原府一线，宋国的军队基本完好无损。我们完全属于孤军深入，凭借的是一股气势，如果军心一散，那就全完了。” 这都是实情，完颜阇母听得频频点头：“老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应对？” 完颜宗望摇摇头：“郭药师死了也就死了，倒也没什么了不起。问题在于，突然莫名奇妙一场惨败，对军心影响极大。要想重振士气，就必须尽快打一场胜仗。” “孤军深入，利在速战，你的想法是对的。”完颜阇母还是点头，但说话的意思并非赞同：“你准备怎么打？如果全力攻城的话，就违背了我的初衷。” 完颜宗望摇摇头：“我不会傻到全力攻城，但是攻城的战术动作是必须的。今日天色已晚，一切等明天再说。” 原来，金国女真鞑子对大宋国用兵，是为了转嫁天灾人祸引起的矛盾，主要是连续干旱让粮食颗粒无收，大金国百姓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程度。 自古以来，只有经济危机会饿死人，才是爆发战争的导火索，至于其他的原因都可以用来谈判。后世第一次、第二两次世界大战，都是因为经济危机而爆发的全球性战争。 有鉴于此，此次作战的统帅完颜杲，最后接到的命令是：有限惩罚，让宋国尊大金国为伯父，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每年上贡的标准，原来的五十万缗、二十万匹绢帛不合适了，要提高到五百万缗、一百万匹绢帛。 居于这种战略指导方针，女真鞑子出动的都是精锐骑兵，并没有准备攻城的步兵，更没有攻城器械。实际上这次战争就是要吓唬大宋朝廷，只要逼迫大宋割地赔款就完成任务。 正因为如此，女真鞑子已经打到了大宋的京城，但是保州城、真定城、太原城到目前为止也没攻破，完颜阇母才说强行攻城违背初衷，要完颜宗望一定要慎重。 女真鞑子谋划什么李宪并不知道，因为历史上写得很明白，没有必要浪费脑细胞去伤神。 四更天左右，韦冬宁带着孟威、陈团返回密林。 韦冬宁一个人在外奔波了两天两夜，还显得极度兴奋：“公子，你的大仇人郭药师，已经被我一把火全部烧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宪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似乎还有些落寞：“冬宁你记住，我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仇人，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我自己，今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赶紧给我休息！更加艰难的局面还没开始，养足精神才能应付过去。” 不能怪李宪泼冷水，因为他心中此刻也不轻松。 按照固有的历史，完颜宗望的大本营设在牟驼岗，然后利用马场里面的巨大储备做后盾，和大宋朝廷进行数月之久的扯皮。 不错，金兵第一次打到汴梁城下，实际上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战，完颜宗望制定的策略，就是“虚言恐吓、以打促和”。 因为大宋朝廷一心想割地赔款换取苟安，才让女真鞑子彻底明白了大宋朝廷的软弱可欺，从而刺激了女真鞑子更大的野心。 牟驼岗现在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数千人被烧死在里面，这里肯定不能扎营，固有历史已经不能作数。 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迎头挨了一记闷棍，女真鞑子接下来会如何应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为了搞清楚女真鞑子的动态，李宪需要等候最新的消息，也就是血手党的张廷飙所部活动成果。 张廷飙带领的数十人，都是汴梁城附近的人。李宪干掉朱勔、王黼之后，就命令张廷飙提高对京城外围的关注度，监视女真鞑子的动向。 一直到日上三竿，一脸疲惫之色的张廷飙，才出现在李宪面前：“公子，女真鞑子的情况基本查清了。”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慰问，李宪脸上没有什么其它表情：“说说看，越详细越好。” “已经渡河的金兵在城北十里，一线展开扎下二十三座大营。我以为敌人超过二十万，所以带人尽可能靠上去，才明白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总兵力也就十万左右。” 说到这里，张廷飙的脸色突然一变：“还别说，女真鞑子真厉害，除了中军三万人按时休息之外，其他的部队全都没有睡觉，而是连夜展开了行动。我们抓住两组尖兵逼问，终于有了结果。” 李宪心弦一动：“具体如何？” “是这样的，”张廷飙伸出三根手指头：“金兵昨夜出动了三支部队，跶懒（完颜昌）所部两万余人在京城以东展开，对附近村镇进行劫掠，应该是在筹集粮草。耶律铎、耶律高六所部契丹效死营两万余人在京城以西展开，目前已经渡过金水河，正在汴水两岸抢劫船只。” “常胜军所部两万余人在中山降将刘璧的指挥下，连夜对牟驼岗进行清理，一方面是掩埋尸体，另一方面是希望找到能用的粮草物品。目前在牟驼岗以东五里，给斡离不竖起了中军大帐。” 历史轨迹没有发生大的偏差，李宪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情报搜集的很详细，你做的很好！但是，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仅仅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是不行的，还要用脑子想。现在，根据你掌握的情况，说说自己的判断。” 张廷飙倒也没有被难住：“我已经想过了，敌人把中军帐放在京城西北十多里，肯定是为了就近指挥。所以我推测金兵攻打京城的主要方向，应该在西北角。耶律铎和耶律高六在汴水两岸搜集船只，很可能要利用这些船只进攻汴水上的西水门。” “推测有理有据，不错！”李宪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廷飙：“继续！” 张廷飙闻言一愣：“继续什么？” 利用一切机会培养身边的人，是李宪的一贯方式，所以他出言引导：“如果我现在让你进入京城，找到尚书右丞李纲大人通报敌情，你的判断就很可能造成失误。你此前说过，敌人在城北一线扎下二十三座大营，难道仅仅是为了虚张声势吗？” “哎呀，不好！我忘了一件大事！”张廷飙猛地一拍大腿：“何灌老将军的五千人从胙城退回来没有进城，目前驻扎在固子门和西北水门一线。如果金兵要进攻西水门，首当其冲的就是何灌老将军！南有汴水，北有金水河，背后是城墙，三面绝地，一面强敌，根本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何灌老将军休矣！” 第0707章 改历史，小蝴蝶坏事 宋钦宗赵桓，继承了大宋赵家子弟“刻薄寡恩”的优良传统，翻脸不认人是一种常态。 何灌老将军，堪称从龙之臣。如果没有他，宋钦宗赵桓根本不可能顺利建立自己的小朝廷，也没有能力和掌握皇城骑卫的三皇子赵楷抗衡，至少也会出现一定动荡。 何灌，字仲源，开封祥符县人，武状元出身，大宋第一神箭手。 早年担任河东将期间，有一次突然和大夏国三千骑兵遭遇，何灌身边只有亲兵两百骑。但是他毫无惧色，让部下先走，他亲自断后。 大夏军欺负何灌人少，自然是奋力追赶。何灌翻身连发三箭，每一箭都是直接射透第一人，箭矢去势不衰，又伤了后面一人。 如此箭术，简直神乎其技，大夏军惊惧之下被迫放弃追赶。 在熙河路期间，何灌担任“提举熙河兰湟弓箭手”之职，曾经挑选七千四百名青壮担任弓箭手，并且亲自传授箭术，成为西北几路最厉害的一支边军，让大夏军队闻之色变。 当时的知枢密院事张康国，把何灌在西北的战绩讲给宋徽宗赵佶听。宋徽宗赵佶不相信自己的大宋还有如此能人，于是下旨诏对。 何灌年轻气盛，不知畏惧为何物。他居然用玉笏在宋徽宗赵佶的御榻上画线路图，又用自己袍服上的花纹代表山川地理，把西北敌我双方的形势说得头头是道。 宋徽宗赵佶不由得大发感慨：“听卿一言，西北敌情已经全部在我眼中了。” 此后参与平方腊，何灌生擒方腊的左路军帅吕师囊，功勋卓着。 跟随童贯北伐，何灌首先攻取景州，随后遮断平州解蓟州之围，立下“迫使郭药师七万余人投降”的第一功，荣升宁武军承宣使、燕山路副都总管，又加龙、神卫都指挥使。 何灌曾经自告奋勇担任边帅：“本着以夷制夷的方针，让郭药师继续统帅常胜军防御北线，不失为上策。把朝廷河北的边军交给我作为后盾，保证河北平安无虞。” 放眼整个北宋，外战可以震慑敌胆，内战能够平定地方，仅何灌一人而已。 可是童贯不听何灌的意见，而是推荐志大才疏的文官詹度挟制郭药师，让何灌返回京城掌管侍卫亲军步军司，从而造成了“历史没有如果”的遗憾。 高俅掌管侍卫亲军马军司，何灌和他平起平坐，属于侍卫亲军三殿帅之一。另外一位殿帅就是三皇子赵楷，掌握皇城骑卫，也就是侍卫亲军殿前司。 宋徽宗赵佶下诏内禅，何灌率领本部人马入京弹压，刚好赶上宋钦宗赵桓提拔亲信，用小舅子朱孝庄掌控皇城骑卫，剥夺了三皇子郓王赵楷的军权。 三皇子赵楷当然不甘心失败，居然带领贴身护卫直闯崇政殿，要找刚刚登基的大哥赵桓讲道理。 何灌老将军在大殿之外按剑而立，说出话来都带有幽冥之气：“而今大势已定，王爷受谁的指使而来，又想干什么？” 老将军往殿前一杵，三皇子赵楷知道自己啥也干不成，只能灰溜溜地返回王府，宋钦宗赵桓终于顺利完成登基大典。 这么一位功勋卓着的老将军，因为宋钦宗赵桓宠信小太监梁方平，结果在浚州桥一战被牵连，就直接被抛弃了。 完颜宗望一心南侵大宋，对一些重点人物当然有所研究。 比如说他的二儿子完颜京，当初在快活林王家营马场宴请李宪，最主要的陪客就是何灌老将军。 渡过黄河进入胙城，郭药师进攻浚州桥的时候，并不知道打败了谁。阿里刮渡河之后，打垮的敌人是张叔夜。 正因为如此，完颜宗望也不知道汴梁城外会有一支宋军，而且是背城扎营，更不知道这支部队的统帅，居然是何灌老将军。 耶律铎、耶律高六按照命令连夜搜集船只，也没有注意到汴梁城护城河外会有敌人。 小皇帝赵桓不让自己进城禀报战况，也不给自己提供粮草补给，何灌老将军就知道自己活到头了。 但他毕竟是从滑州前线败退下来的，当然知道敌情很严重，所以暗中派人向北哨探，并且很快就掌握相关敌情，也做好了相关准备。 牟驼岗方向突然燃起滔天大火，何灌并不知道李宪出手，以为是马场护军抵敌不住，最后被迫放火烧毁粮草，还在为那些护军叫好。 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快马来报：敌人虽然远道而来，但是并没有休息，而是沿着汴水两岸连夜搜集船只，看样子马上就要发起进攻。 何灌老将军此前是侍卫亲军步军司殿帅，对附近的情况当然了解。汴水上的那些船只都是漕船，上面装载上贡给朝廷的粮米、布匹。 敌人连夜搜集船只，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正好是一举两得：一方面筹集到了进攻西水门的战船，另一方面也得到了大批粮草补给。 何灌老将军征战一生，当然有很高的战略眼光和战术眼光。如果让敌人按部就班做好攻城的战斗准备，自己这五千人只会死得更快。 要死，也要死得其所，起码也应该有些价值。 五更天的时候，何灌老将军终于下定决心：留下长子何蓟率领两千人守卫大营，他本人亲自指挥韩琮、雷彦兴两军三千人发起突袭。 韩琮、雷彦兴，是何灌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原是西北江湖上的好手，因为仰慕何灌对大夏军队的战绩，心甘情愿投到门下当亲兵。 随着何灌老将军一声令下，韩琮和雷彦兴分别率领一千人，沿着汴水两岸向西杀了出去，目的是烧掉敌人搜刮来的船只和粮草布匹。 完颜宗望长驱直入突袭大宋京城，最关键的支撑因素，就是郭药师专门说过：“我在牟驼岗天驷监马场打过球，里面不仅有两万多匹甲等战马，更有粮草堆积如山。如果能够一举拿下，足够我军之用。” 郭药师的确占领了牟驼岗天驷监马场，没想到转瞬间又被一把莫名之火烧得干干净净，全军覆没。 有军无粮，白忙一场，这是最基本的兵法原则。 计划中的补给没有得到，完颜宗望轻兵南下就面临粮草补给的巨大压力，十万大军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完颜宗望知道大宋京城富得流油，周边各村镇同样发财矗到天。才命令完颜昌、耶律铎等人连夜出击，在汴梁城周边进行劫掠。 耶律铎、耶律高六大半夜时间，搜集到了六十多艘船只，得到了一大批救命粮。没想到正在高兴之间，东面居然杀出两支部队。 主将耶律铎闻报大怒：“可恶的南蛮子，这不是要虎口夺食么？” 一个是恶狗护食，一个是拼死一击。 针尖对麦芒，导致两军一见面就没有丝毫退路，直接演变成你死我亡的生死决战。 何灌老将军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他没想到敌人的反击会如此猛烈，每一次撞击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仅仅三个照面，自己的三千大军就已经折损一小半。 耶律铎和耶律高六虽然有两万多人，但刚开始遇到袭击的时候，大部队分散在四周抢劫，让何灌、韩琮、雷彦兴占了一丝上风。 但随着战斗的进行，敌人外围的部队快速回援，自然越打越多。当天色放亮的时候，何灌老将军发现自己被重重包围。 历史在这里发生偏差，让李宪也措手不及。 张廷飙突然提到何灌大军，李宪瞬间就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烧掉牟驼岗马场固然很痛快，但是敌人心头就肯定要滴血，必然产生连锁反应，同时也明白了完颜宗望面临的尴尬处境。 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拼命。完颜宗望轻骑直下，不可能携带足够多的粮草。现在没有得到补给，肯定要疯狂反扑。 所有问题都是自己弄出来的，李宪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全体紧急集合！” 韦冬宁揉着眼眶冲出帐篷：“公子，你想干什么？” “多余的来不及解释了。”李宪从小妾曹娥手中接过缰绳：“何灌老将军肯定面临必死之局，我必须立即赶过去救人！” “救人？”韦冬宁一把抓住李宪的马头：“怎么救？孟威的警卫营只有两个连五百多人，凤儿的通信排四十多人，全部加起来才六百人。耶律铎、耶律高六就有两万多人，你告诉我怎么救？” “你可以不为我们考虑，想想出发之前，长霞、芸娘、沁儿所说的话：蔚州有好多人等着你活着回去呢！如果你真要救人，那就带领凤儿的通信排立即向南撤退，我带领孟威、陈团去救人！” 韦冬宁武功高强，李宪根本打不赢她。 韦冬宁此刻好像要和全天下赌气，浑身杀气弥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肯定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言解释根本就没用。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李宪很干脆：“那行，今天就听你的！不过，救人不是死打硬拼，还需要一定的策略。不要人没救出来，又把自己陷进去了。孟威、陈团——” “末将在！” “还记得我上次带你们出城考察地形，并且让你们记住汴水、金水河两岸的地形地貌么？” “记得！” “现在我命令：警卫营第一连第一排由韦冬宁率领，从西面渡过汴水突袭敌人搜集的船只，允许每个人使用一枚手雷。孟威和陈团带领警卫营剩下的七个排，紧贴着汴水北岸悄悄靠近战场，然后突袭敌人右后侧翼，给何灌大军打开一条西撤的通道。” “遵命！” 李宪没有继续废话，右手一挥，就下达了行动命令：“此战以救人为原则，绝对不可恋战。时不我待，出发！” 第0708章 闯敌阵，李飞凤救人 “爹爹，冬宁姊姊离开之前专门交代我，一定要保护您南下卷山。现在这样就是说话不算话，完全是欺骗人呢，您原来不是这么教我的。” 李飞凤这番话说出来，让李宪还真不好解释。因为他原来教自己女儿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说的是需要的时候可以欺骗敌人，但不能欺骗自己人。 可现在必须欺骗韦冬宁、孟威、陈团他们，赤裸裸地欺骗自己人，和李宪原来所说的话背道而驰。 李飞凤才十一岁，虽然比同龄人成熟得早，而且马上步下的武艺趋于大成，和孟威、陈团他们一样逐步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正是一根筋的时候。 俗话说：老实人，气死人，做起事来急死人。 韦冬宁心如白纸纯洁无瑕，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会在李宪面前来虚的。一旦她真发急的时候，李宪也不敢忤逆她的主张。 李宪是谁呀？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专门深入敌后捣鬼的。如果遵循各种条条框框，那就是自己作死。正因为如此，侦察兵完全可以和不要脸画等号。 君子可以欺其方。 口上答应自己立即撤退，让韦冬宁负责此次救人战斗，并且简单制定了救人的步骤，但李宪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遵守约定。 李宪前一世是人民解放军培养出来的下级军官，在他的所有记忆里面，就没有扔下兄弟们自己逃跑这么一说。即便换成“撤退”这个说法，他也不能接受。 可是，韦冬宁虽然离开了，但她留下一个奸细，如果不搞定宝贝女儿李飞凤，事情还是做不成。 因为根据飞狐军的军规，在部队长存在的时候，任何人不能越权调动部队。不搞定李飞凤，李宪就没法指挥通信排四十七人。 通信排是女兵独立团的直属编制，韦冬宁兼着女兵独立团的团长，是李飞凤的直接上级，属于最高部队长。 对女儿下军令没啥用处，李宪只能化身狼外婆，开始循循善诱：“凤儿，你告诉我，冬宁姊姊为什么让你陪我先走？” 李飞凤小手一摆：“当然是害怕爹爹遇到危险，这还用说吗？冬宁姊姊说了，我们全死了都没关系，就是爹爹不能死。” “什么死呀活的？小小年纪瞎说！”宝贝女儿油盐不进，李宪顿时板起脸来：“我问你，冬宁姊姊他们危险不危险？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李飞凤为难了：“爹爹，我也想听您的话，可是冬宁姊姊下的是军令。” 李宪眉头一皱：看来需要连女儿一起欺骗才行。 好歹也算两世为人，这一世还是一方霸主，居然沦落到要忽悠自己的女儿，李宪想想就泄气。 李宪终于想到了一种诡辩之词：“乖女儿，爹爹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说不去救何灌老将军，那肯定就不会去。你想啊，冬宁姊姊他们非常危险，对不对？我不是去救何灌老将军，而是去救你的冬宁姊姊啊，傻孩子！” 噗嗤——身后的曹瑛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飞凤是什么人？那是经过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裴鸾娇教育过的，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绝顶聪明，要想糊弄她实在不容易。 “瑛姨别笑，我已经明白爹爹的意思了！”李飞凤小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这一次太危险了，实际上我也不想离开。现在爹爹已经找好了说辞，那就不怕冬宁姊姊到时候对我执行军法。爹爹你下令，我们怎么办？” 李宪脸色一整，眼中再也没有父女情分：“敌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孟威、陈团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他们带领七个排杀入重围不成问题。最大的困难就是冲出来的时候，绝对不能被敌人缠住，所以需要接应。” “凤儿，你从飞狐县少年营带出来的十二人，每个人有两枚手雷，现在已经到了必须使用的时候。能不能把他们接应出来，并且摆脱敌人的追击，关键就在你身上。现在我们立即靠上去，我要告诉你们手雷的第二种用法。” 李宪说完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曹娥、曹瑛一左一右紧随其后，李飞凤带领通信排随即跟上，五十骑狂奔半个小时，终于看见了战场。 契丹效死营两万来人，分成六个小方阵，把汴水和金水河之间的西侧通道，堵得水泻不通。 李宪一挺身站在马背上，接过李飞凤递来的望远镜，对整个局面进行进行观察。没办法，李宪的望远镜已经送给杨再兴了。 果然不错，孟威和陈团他们已经杀入敌群，但是李宪看见包围圈中不是五千人，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且有战马的不足一千。 这片战场，就是上一次李宪接收宝马紫龙驹，后来被刘倪纠缠的那片草地。 现在已经不能算草地了，因为上面布满了一层的尸体，起码有数千人被杀，尸体一具接一具，无人的战马不断发出哀鸣。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给人一种绝望的死亡气息，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凤儿，孟威他们冲不出来了，赶紧跟我来！” 李宪不仅没有朝敌人冲过去，而是拨马就走，斜刺里朝敌人后面插过去，距离三里多远才勒住战马。 “快点儿，把手雷拿一半出来！”李宪飞身下马，从皮包里摸出一把细绳和铁钉。如果放在前一世，这是侦察兵的必备物品。 “你们看好，我发明的手雷不仅可以扔出去杀敌，还可以拔掉保险插销，事先把手雷埋在地上，等敌人冲过来绊动这根细绳，然后炸死他们。” 一共十三枚手雷，被李宪布成了一个宽度一百米，纵深五十米的诡雷区。 李宪知道，仅仅这十三枚手雷，对敌人的杀伤力并不大。 但是八百年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这个年代还没有一个人见过，必然给敌人制造巨大的心理压力，李宪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金奴，带领从飞狐县出来十一位姐妹，在这片区域南北两侧埋伏。如果敌人冲过来，你们就听我的命令扔手雷，逼迫敌人往中间靠拢进入雷区，不得有误！凤儿、莺儿，带领其他姐妹随我杀上去，把孟威他们接应出来！凤儿紧跟着我，走！” 李宪留下副排长李金奴，带上自己的女儿打头阵，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父女都是双枪在手，根本不会和敌人近战。 一直冲到敌人身后一里左右，被敌人发现的瞬间，李宪再次大喝一声：“凤儿，发射信号弹通知孟威他们！” 这个年月，其它部队有号炮，那并不稀奇。但是能够在天空中炸出一朵降落伞的信号弹，只有飞狐军一家所有，别无分号。 李飞凤从皮包里面摸出一个手臂粗细的铜管，右手一拉，咻——轰——三百多米的高空，顿时炸出一顶直径一米左右红色降落伞随风飘荡。 这是降落伞信号弹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神迹，敌我双方顿时就是一呆。 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李宪一催紫龙驹，双手挥舞左轮手枪朝敌人杀了过去：“挡我者死——” 一个人再勇猛，又能杀多少人？ 但是李宪左右开弓打死两人，而且左轮手枪沉闷的爆炸声，再加上喷射的火焰，脑袋炸成血雾的无头尸体，这才是真正的威慑力。 耶律铎、耶律高六率领的部下，不过是契丹效死营，属于北宋末年的伪军，打顺风仗当然威力不小。 可是碰到神仙才会的掌心雷神通，而且还在大白天万众瞩目的场合下，心灵上首先就承受不起。 本来是朝李宪等人冲过来，准备迎头拦截的五百多骑，看见降落伞的瞬间就心里发虚，紧接着被李宪冲上来打死两人，剩下的人催马就逃。 李飞凤一看敌人逃走，顿时催马上前冲了过去，左右开弓再次打死两人。 副排长莺儿，原来是曹娥、曹瑛身边的大丫鬟，带领三十二名侍女，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此前看见遍地尸体，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如果不是曹娥、曹瑛紧跟着李宪冲锋，莺儿她们早就逃跑了。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一看自己的小排长李飞凤如此厉害，一个人就追得五百多敌人狼狈逃窜，莺儿不由得精神大振，随即拔出长剑娇喝一声，带领原来的三十二名侍女挥剑杀了上去。 李宪好歹是个成年男子，具有无敌神通勉强还能承受。 现在“随便”冲上来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居然也具有无敌神通。 至少在敌人看来，就是李宪身后“随便”冲上来一个小姑娘，抬手之间就用掌心雷打死两人。 后面还有数十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如果一起冲上来使出无敌神通，天下还有人能活着吗？ 草原部落嗜血凶悍，在任何人面前都没什么畏惧。可现在遇到的对手不是人，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无力感。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半个眨眼的功夫，战场上的主角居然变成了宝贝女儿，自己反而变成了看客。 打仗打的就是一股气势。 被困在包围圈中的一千来人，看见敌人身后杀进来三十几个小娘子，在两万多敌人里面横冲直闯，居然无一人敢当，简直如入无人之境，顿时军心大振。 孟威和陈团看见自己的“死对头”李飞凤杀进来了，当然是来救自己的，两头小老虎终于拿出全部修为，作为两把尖刀杀进敌群。 “你们先冲过去和爹爹汇合，我带领姐妹们断后！” 李飞凤也知道如何借势，干脆勒住战马高声喝道：“小仙子李飞凤在此，谁敢上来一战？我二娘就是大辽萧芸娘，你们谁敢胡乱放箭，我追到灵霄宝殿也要让他粉身碎骨，万世不得超生！” 第0709章 碰手雷，耶律铎吃瘪 汴水北岸六十多艘船只完好无损，甚至都没有人把守。 李宪不知道韦冬宁带领警卫营一连一排，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别人不知道，李宪心里再清楚不过，金兵如果没有船只，根本无法进攻汴梁城。因为他们没有带步兵过来，也没有准备攻城器械。 一旦有了船只，金兵就可以顺汴水而下攻击西水门。只要撬开水门栅栏，就能够穿越到城墙里面。 如果韦冬宁能够在敌人身后使用手雷炸毁船只，耶律铎和耶律高六势必分兵来救，孟威他们不可能被重重围困，导致伤亡如此惨重。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宪目前都无法可想。 首先，孟威和陈团作为两支箭头杀透敌阵，带领一千来人蜂拥而来，李宪必须在前面带路，否则他们就会冲进诡雷区挨炸。 其次，李飞凤一顿猛冲把敌人打懵，那也不过是暂时的。女真鞑子的军规，没有人敢轻视。掌心雷的神通虽然厉害，女真鞑子的千刀之刑更厉害，一旦耶律铎和耶律高六稍微清醒，肯定会发疯似的追上来。 正因为如此，李宪眼见那些船只就在眼前，也只能当作没看见，而是发出一声厉啸拨转马头就跑。 发出厉啸，是通知宝贝女儿赶紧撤退，不要得意忘形。一旦敌人反击过来，那就糟糕之极。 李宪的预测没有错，包围圈中的一千多人全部逃逸的一刹那，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哀嚎：“赶紧追上去，不能让他们逃了，否则我们都是个死！” 一两万人往上一围，顿时就是乌泱乌泱一大片。 好在李宪提醒得及时，而且蔚州的女兵都配备最好的战马，加上跟随李飞凤的都是练过武的三十二名侍女，反应能力非比寻常。 一里路，在甲等战马脚下不算距离。一溜烟的功夫，李宪就带着大家紧贴着汴水北岸冲过了诡雷区。 耶律高六不敢逼近李飞凤，但是他发现莺儿始终没有表现出神通，所以一马当先狂追不舍。如果不是莺儿武功出色，已经被耶律高六射下马背了。 所谓得意不可再往，耶律高六张弓搭箭，准备冲着莺儿射出第四箭的时候，李宪突然斜刺里冲过来，右手奋力一扬，一枚手雷飞向半空，直接在耶律高六头顶爆炸！ 这一款手雷，是李宪亲自指导黄迢等人制造出来的，无论是内部结构，还是实战性能，都是由他本人亲自试验定型。 对于如何正确使用手雷，在北宋末年来说，李宪比玉皇大帝都厉害。 其他的人虽然经过训练能够勉强使用，但心中对“掌心雷”的敬畏之情永远无法磨灭，忐忑之下动作就容易变形。 李宪害怕手雷伤到自己人，所以专门挑选力大无穷之辈专门投掷手雷。也就是拔掉插销、磕开引信，然后就直接扔出去，经过七十米以上的飞行刚好落地爆炸。 李宪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手雷、手榴弹凌空爆炸威力就会加倍，而且目前只有他才明白爆炸延时的基本原理。 这一炸不要紧，耶律高六的脑袋直接炸没了，而且连战马的脑袋也炸掉半边！ 恰在此时，埋伏已久的李金奴等十二人，也奋力扔出一枚手雷。她们按照李宪的命令，所有的手雷都是贴地滚过去。 此前被李宪和李飞凤的左轮手枪先后打死几人，那个动静相比之下小得多。 手雷爆炸，尤其是十二枚手雷几乎在同一时间爆炸，而且是在人群中爆炸，那就不是一般的惊天动地，完全具有地裂山崩的恐吓效果。 直接炸伤二十多匹战马还是小问题，炸点附近的战马受惊乱窜，封住了冲击通道才是关键。 居中压阵的耶律铎，看见耶律高六的头颅被炸成一团血雾，才明白今天可能真的不是好日子。 于是他赶紧命令后续部队离开河沿，尽可能往中间靠拢，刚好掉进李宪设置的圈套——诡雷区发生连环爆炸，追兵顿时人仰马翻。 热兵器和冷兵器之间，杀伤力、震慑力都有天壤之别，今天彻底暴露无遗。 这个年代的战马，从来没有训练过应付如此爆炸场面。冲在最前面的两千多匹战马顿时就惊了，把背上的骑手掀翻在地，然后拼命往前冲。 孟威救出来的那些没有战马的人，现在终于得到一个难得的机会，每个人都抢了一匹马。 李宪一看效果比原来更好，顿时大喝一声：“敌人已经被遮断，所有人不用顾惜马力，全速前进！” 等到耶律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李宪他们已经跑出去三里多远。 被左轮手枪震慑一次，好不容易提振一丝军心追上来。紧接着又是更加离谱的三轮爆炸，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近两万契丹效死营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溃。 大辽萧家，在契丹族心目中神圣无比。大辽萧芸娘的威名，三年前就已经传遍燕山南北。 李飞凤此前说过：萧芸娘是她二娘，如果谁敢胡乱开弓放箭，追到灵霄宝殿都要让他粉身碎骨。 耶律高六不信邪，不仅率队拼命追赶，而且还一口气连射三箭，结果脑袋被炸成一团血雾。更加恐怖的是，跟随他追得最厉害的那些人，最后全都完蛋了！ 事实胜于雄辩，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耶律高六和他亲信的恐怖下场，证明小仙女李飞凤说的绝对是大实话，而不是虚言恐吓！ 加上大家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大爆炸，耶律铎连杀身边三个畏缩不前的人，还是无法驱使部队发起追击。 近两万契丹兵心知肚明，完颜宗望再凶残，要杀也是杀带兵将领，不可能把自己这两万人都杀了。如果自己傻不拉几追上去，很可能就是耶律高六他们那种下场。 耶律铎气得当场吐了一口血，依然没什么卵用，部队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追兵在想什么，李宪并不知道，他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如果二十六枚手雷不能把敌人吓唬住，今天就是全部覆没的下场。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用兵之道也。 为了不让敌人看出端倪，李宪带着李飞凤的通信排殿后，而且故意控制战马的速度，给外人的感觉就是好整以暇，似乎是想引诱敌人再度追上来。 一直跑出去接近十里，身后的敌人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李宪才高声呼喊，命令前面的部队赶紧停下来，绝对不能继续往西跑了！ 牟驼岗在汴梁城西北二十里，现在已经跑了快十里，再往前就要到牟驼岗了。 张廷飙已经说过，完颜宗望的中军大营，就设在牟驼岗东边五里。 也就是说，李宪他们距离完颜宗望的中军大营，已经不到五里路！ 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身边，有三万女真铁骑跟随，那才是真正的精锐部队。至少需要飞狐军的两个军团一起出动，才有可能和这三万女真铁骑硬碰。 看见孟威和陈团圈马回返，李宪有些迫不及待：“兄弟们的伤亡如何？何灌老将军不是有五千人的吗，现在怎么只有一千来人？说说看，怎么回事？” 孟威摇摇头：“我们的人没有大的损伤，只有二十多人战死。但是何老将军誓死不走，一定要留下来殿后，想保护大儿子何蓟冲出去。何蓟一定要和爹爹在一起，结果就变成眼前这个样子了。何老将军和四千多人当场战死，何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陈团在一旁补充道：“还真别说，耶律铎和耶律高六的这支契丹效死营，战斗力非同一般。他们并非以多为胜，每次冲锋只拿出五千人，大宋官军完全不是对手，五次对决折损四千。” “就这剩下的一千来人，还是我和孟威拼死冲杀保护下来的。耶律铎和耶律高六打不赢我们两个，最后困住我们，是想逼我们投降。如果不是公子和凤儿妹妹亲自来救，我们也完了。” 孟威恨声说道：“也没你说的那么离谱！只可惜这根组合长矛不顺手，如果我的大砍刀带出来了，耶律铎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李宪一摆手：“不能继续往西走，命令他们立即向南渡过汴水，赶紧脱离是非之地。南面没有敌人，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现在进入我们那处密林略作休整，就可以进入京城向朝廷复命了。” 孟威扭头看着陈团：“你率领二连两个排，把韩琮、雷彦兴他们带到密林，我带领剩下的五个排跟随公子殿后，快去！” 对于孟威的安排，李宪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时间发表意见。他之所以不急于离开，是出于另外的考虑。 李宪此刻正站在马背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四周。 东面的敌人没有追过来，而是开始整理船只，看样子继续执行进攻西水门的既定计划。 金兵攻打汴梁城，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李宪根本干涉不了。 李宪最疑惑的地方在于，韦冬宁带领一个排七十人，原定计划是袭击敌人的船只策应救人行动，现在居然无影无踪。 难道无声无息就全军覆没了？李宪心弦跳动，但不敢往深处想下去。 轰——金水河北岸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声音若有若无，不小心就会忽略。 李宪眉头一跳：这是一枚手雷爆炸！根据声音判断，距离应该在五里以上。 轰、轰！不到一分钟，又是两次爆炸，声音稍微清晰不少，说明距离越来越近。 天下没有第二家有手雷，韦冬宁他们没死，还在继续战斗！ 这也不对呀，原定的作战区域在汴水以北、金水河以南，他们怎么到了金水河以北五里多远的区域？ 那里可是完颜宗望的中军大帐附近，东面就是敌人的二十三座连营，总兵力在八万以上！ 现在情况不明，一动不如一静。 从大局出发，李宪不敢带人北渡金水河，那是自入绝地。 恰在此时，李飞凤突然一声惊叫，李宪顿时大吃一惊！ 第0710章 发善心，韦冬宁惹祸 李飞凤一声惊叫，李宪循声扭头一看，更是瞠目结舌。 一群女人！一群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大概有数十人，正在往金水河这边冲过来！ 李飞凤看的直跳脚：“爹爹说话呀，现在怎么办？” 不能怪李飞凤跳脚，因为李宪已经看清楚了，这群女人身后数百米，正是韦冬宁带领一群人正在边打边退，北面黑压压的骑兵缓缓压了上来。 李宪真是欲哭无泪：东面有耶律铎的两万契丹效死营，北面又来了一大群女真骑兵。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现在可是寒冬腊月，骑兵可以利用战马跨河，普通人就不能直接下水。如何才能接应这群女人渡河？难道和东面的耶律铎商量一番，借他们几艘船使使？ “驾——”就在李宪无计可施的紧要关头，陈团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大地也随之微微一颤！ 李宪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这小子居然没走，反应好快！” 陈团带领一个排，正在驱赶数十匹战马冲下金水河，分明是想接应对岸冲过来的那群女人。 毫无疑问，仅仅是数十匹战马肯定不行，但是每一匹战马都拖着一块木板，而且是一米多宽的木板，那个情况就不一样了，马上就可以架设一座临时小浮桥！ 李宪心头大惑不解：“就这么一会功夫，这小子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么多船板？” 孟威兴奋地大吼一声：“警卫营全体都有，立即给那些女人架桥，接应冬宁姊姊他们过河！” 孟威、陈团从小在沁水河边长大，简直堪称两条小泥鳅，跨江渡河、扎筏放排，那根本不是个事儿。 经过两个人指挥，六个排四百多人一起忙碌，一个“半木筏、半浮桥”的怪物很快完成，四米多宽、三十多米长。 李宪终于找到陈团：“你怎么没走？在哪里找到这么多船板？” 陈团反手向南一指：“我只留下了二连的一排，让二排带领他们渡河了，公子不用担心。何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肯定不能见水不是吗？再加上还要把何老将军的遗体运过河，我只能让人沿河寻找木头，准备扎一个木筏子。” “没想到在一个河湾处，看见三条被烧烂的木船，还有两百多被杀的船工尸体。肯定是耶律铎他们抢船，船工们反抗之下被杀。我本来在汴水上扎木筏，后来听到手雷的爆炸声，才知道金水河北岸还有我们的人，所以把船板拖过来了，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李宪欣喜之余口不择言：“不是派上用场，你他娘的派上大用场了！” 孟威满头大汗跑过来：“现在我们基本上被敌人包围了，看样子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战，否则所有人都走不脱。陈团留在这里保护公子，同时看好我们的战马。我带两个排先过去，把那些女人弄过河再说其他。” 李宪也知道情况紧急：“陈团，我这里还没有敌人，不需要你们保护。你赶紧带人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船板。北面的敌人一旦全部压上来，要渡过汴水可能来不及，需要事先架好浮桥才行。” 陈团转身就走：“那个河湾应该是一处修理船只的地方，不光有船板，还有跳板和圆木。公子小心，我这就带人去办。” 李飞凤杏眼一瞪：“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敢啰嗦。赶紧滚，爹爹有我保护！” “丫头，怎么说话没分寸呢？”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越来越跋扈，李宪实在是无可奈何：“你也不用保护我，赶紧接应对岸的孟威，然后保护那些女人都过汴河，其它的不用你管！” 不怪李宪着急，李飞凤和李金奴她们的手雷已经全部用完，对敌人威慑最大的杀手锏没有了。 当初从飞狐县出来，李飞凤部下的十二个少年女兵，每个人携带一枚杀伤手雷，一枚纵火手雷。 孟威和陈团带领的二十四个少年男兵，吴小琴和刘菊仙的特务排三十五人，每个人携带四枚杀伤手雷、四枚纵火手雷。 吴小琴和刘菊仙的特务排，已经编入女兵独立团，她们携带的手雷，现在是快活林王家营马场的杀手锏。 李飞凤、孟威他们携带的纵火手雷，此前已经全部用到牟驼岗马场，剩下的都是杀伤手雷。李飞凤这一组已经消耗一空，其它的手雷都在韦冬宁带领的那个排。 李宪摸了摸马鞍桥旁边的皮包，那里面还剩三枚手雷。孟威和陈团手上还有四枚手雷，这是全部存货。 李宪对于弹药的消耗，是严格按照自己既定战斗计划使用的。没想到韦冬宁中途出岔子，不仅没有炸掉敌人的船只，反而又带过来一大批敌人。 如果韦冬宁她们也把手雷用完了，今天要想摆脱敌人的追击只怕很困难，搞得不好真要出大问题。 早知道事情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李宪的原定计划肯定会做出调整，比如说杨再兴所部暂时留下来。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世界上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李宪只能咬牙硬撑。他没有关心北面的韦冬宁，而是严密监视东面耶律铎所部的动静。 李飞凤突然纵马过来说道：“爹爹，一共四十七个女人，绝大部分是和我差不多的姐妹，我已经让陈团送她们过汴水。爹爹，您还在等什么？冬宁姊姊马上就到了，后面的追兵有两千多骑，我们赶紧过去接应啊！” “我让你带领那些女人过河，又跑回来干什么？”李宪注视着东面没有回头，但是语气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当老子是放屁吗？赶紧滚！” 恰在此时，一个更加愤怒的声音响起，让李宪浑身汗毛一竖：“到底是凤儿不听话，还是你不听话？” 韦冬宁仿佛从天而降！ 李宪终于回过头来，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炸毁敌人的船只，一方面策应孟威他们救人，一方面减轻汴梁城内的防御压力。你倒好，放着自己的战斗任务不管不顾，让孟威他们陷入绝境。” “如果不是我带着凤儿她们及时赶到，孟威和陈团他们很可能全军覆没了。这是打仗，不是儿戏，懂不懂？涉及到数百上千人的死活问题，你居然临阵抗命。按照飞狐军的军规，贻误军机该当何罪，难道你不知道？” 韦冬宁嗓门更大：“我抗什么命？这次从京城出来就有言在先，你不过是一个小兵，我是最高部队长，我说的话才是命令！我让你南下和杨再兴他们汇合，你居然阳奉阴违，跑到这里胡搅蛮缠。没有炸毁船只，我当然有理由。孟威他们的事情，我自然有考虑。你等着，回到蔚州之后算总账，到时候有你的好看！” 李宪和韦冬宁大吵大闹，这还是第一次。 曹娥和曹瑛小脸都吓白了，但她俩是小妾身份，当然要维护自己的男人：“冬宁姊姊，看你把公子给气的，还不赶紧收声。” 韦冬宁似乎越来越生气：“你们两个也不能总是惯着他，由着他的性子胡闹！他就是这么个人，不知道有多可恶。如果芸娘、长霞、沁儿有一人在此，他都不敢如此放肆。身边没有管束了，就会忘乎所以，专门欺负我们。” 韦冬宁平时几乎不发一言，最典型的闷嘴葫芦。今天居然滔滔不绝大发雷霆，李宪也是第一次碰到。 被韦冬宁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李宪彻底傻眼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还愣着干什么？敌人马上就要压过来了。凤儿，让通信排把你爹爹架过河，同时把所有无人战马全部弄过河。” 韦冬宁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根本没看李宪的猪肝脸色。 “爹爹快走！”李飞凤拉着李宪的衣袖往河边跑：“我早就说过，冬宁姊姊肯定要发脾气的，您就是不相信。” 李宪一看金水河北岸的人已经全部撤回来，孟威正带人毁掉浮桥阻止追兵，心里一块石头终于稍稍放下。 “我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了。”李宪低声问李飞凤：“那些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嘘——”李飞凤轻声说道：“冬宁姊姊带人来到这里，刚好看见金兵杀船工。她本来是想杀掉那些金兵的，后来偷听金兵谈话，才知道有一批女人被掳走，所以她才放弃炸船。没想到他们晚了半步，赶到金水河边的时候，那些女人刚刚渡河。” “冬宁姊姊绕远路渡河追了上去，杀掉一百多金兵把女人救出来，结果碰到一队金兵哨探，最后引发大追杀。冬宁姊姊在河对岸留下一个班监视耶律铎，发现耶律铎没有发起决死冲击，才决定带人先解救女人，然后回头攻击耶律铎的后路。” 李宪点点头：“冬宁决定救人这没错，但是把孟威他们置于险境不合适。好在没有酿成大祸，此事就这么算了。” “哪跟哪啊？爹爹，你真的误会冬宁姊姊了。”李飞凤摇摇头：“看着，金兵要倒霉了！” 李宪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金兵为什么要倒霉？” “哼！”李飞凤轻哼一声：“金兵不习水性，虽然抢了很多船只，可是他们没有足够的驾船人手。金兵毫无人性，他们不仅抢船抢女人，还杀掉两百多老弱船工，掳走四百多青壮船工，结果被冬宁姊姊救出来了。” “其中一百多身手好的人，协助冬宁姊姊他们保护女人南逃。另外三百多水性好的船工，已经潜伏到汴水附近，今晚就会烧掉的所有船只，让金兵白忙活一场。刚才冬宁姊姊说她自然有办法，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李宪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前一世查阅有关汴梁城防御战的历史资料，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巨大疑惑，今天才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0711章 存疑惑，斡离不放水 李纲的《靖康传信录》、确庵和耐庵的《靖康稗史》，都记载完颜宗望（斡离不）第一次进攻汴梁城就是水战，使用了数十上百艘船只。敌我双方围绕水西门攻防，前后血战一昼夜。 为了抗击金兵的第一次攻城，李纲临时招募两千“敢战士”，然后组成一支敢死队潜出西水门。最后以全军覆没的代价，干掉了金兵的这支水师。 具体战法：等到敌人大船靠近，用搭钩钩住船帮拖到岸边，然后进行贴身肉搏。与此同时，使用炮车（抛石机）发射巨石，把金兵大船全部砸碎。 为了防止敌人再度利用水西门的防御弱点，李纲当机立断，拆掉靠近城西大户人家后花园的山石围墙，彻底堵死水西门水道，断绝了金兵的念想。 有后花园的府邸，无一不是朝中达官贵人，那些军卒刚开始不敢动手“强拆”。李纲一怒之下亲自出马，率先被拆除的一座大院，就是蔡京府邸。 李宪前一世查阅资料看到此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完颜宗望轻骑南下直捣汴梁城，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在汴梁城下冒出一支强悍的水师？ 女真鞑子的骑射功夫虽然厉害，但他们又不是天兵天将，绝对不可能扛着战船行军打仗。 现在终于清楚了，汴水是大宋京城最重要漕运河流，水面上常年都是数以百计的大型槽船穿梭不停，所以汴梁城附近最不缺的就是船只。 完颜宗望不是等闲之人，他的用兵动作快如闪电，立足未稳就开始在汴水、五丈河抢劫船只，而且拘捕许多船工为自己所用，一夜之间就组建了一支水师。 根据李纲这个守城指挥官的《靖康传信录》记载，完颜宗望在靖康元年正月初七日占领牟驼岗，第二天就顺着汴水河进攻西水门，同时在城北展开佯攻，双方血战一昼夜。 现在韦冬宁临时起意，不仅解救了四十七名女子，还解救了四百多名船工。 那么问题就来了。 第一，在固有历史上，完颜宗望得到了牟陀岗的所有战马和物资，第二天一大早就对汴梁城发起攻击，说明他迫不及待。 第二，现在牟陀岗被烧成一块白地，船工也被解救走了，完颜宗望顺着汴水进攻京城西门，已经变成了妄想。接下来，完颜宗望会如何调整呢？ 轰、轰、轰！就在李宪沉思的时候，金水河那边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 韦冬宁的声音同步传到：“现在行了，我看这帮王八犊子还敢不敢追！” 金水河作为京城饮水渠，宽度只有不到五十米。韦冬宁专门留下四个女真少年：李志、李强、李泰、李安，投掷手雷的距离都在七十米以上。 这四个小家伙埋伏在河边的雪地里，追兵追到对岸准备渡河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分别扔出去两枚手雷，顿时把用在河边的敌群炸出八个窟窿。 追兵这一路上先后三次遭到手雷袭击，每一次都会有好几匹战马受伤，所以追兵不敢逼得太紧。 一枚手雷就吓坏不少人，现在八枚手雷同时爆炸，破坏力顿时翻了多少番。 韦冬宁的杀手锏终于发挥了作用，李宪他们顿时如飞远遁，脱离了和敌人的接触。 其实，李宪等人能够如此轻易逃走，突如其来的热兵器让敌人投鼠计器是一个方面，关键还在完颜宗望身上。 原来，牟驼岗突然遭到不明天火，郭药师等五千人全军覆没，完颜宗望心里面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了，所以就派出很多哨探巡视四周。 耶律铎、耶律高六反击何灌所部的时候，孟威、陈团率队杀入敌群，韦冬宁半路劫走船工和女人，完颜宗望很快就知道了。 可是这些人都非常陌生，既不是大宋国的军队，也不像蔚州的军队，因为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熟面孔，所以让完颜宗望非常疑惑。 后来李飞凤突然亮明字号，而且宣称萧芸娘是她二娘，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完颜宗望耳，让他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小仙子李飞凤！ 完颜宗望的二儿子完颜京，曾经在情报中专门提到过：李飞凤，逆贼李宪的心肝宝贝，年仅八九岁。在擂台上施展掌心雷神通，一招打死神霄宫四大金刚之一的平敬宗！ 这不是人们口中的传说，因为宋徽宗赵佶和各国使臣都亲眼目睹，大金使臣也看见了。 李飞凤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让完颜宗望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 第一，大金国兵分两路南下之前，首先考虑的就是蔚州五县会不会出问题，所以在大同府、燕山府都留下重兵。 事实上蔚州五县一丝动静都没有，完全是闭关自守，不参与外部纷争，说明逆贼李宪有特殊的考虑，至少没有和大宋国沆瀣一气，这是个好现象。 对李宪的古怪之处，完颜杲、完颜阇母、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高层，心里产生了另外一个念头。 两年前，大宋国协助大金国，对李宪展开千里大追杀。从汴梁城西面的狼城岗开始，一路追到五台山附近。 按照李宪睚眦必报的性格，心里应该对大宋国恨之入骨。只不过蔚州五县距离汴梁城太远，所以没有展开报复行动，但是他和大宋国肯定尿不到一个壶里。 第二，李飞凤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李宪改变了策略，准备和大宋国联手吗？ 那也不对！完颜宗望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判断。 如果李宪决定和大宋国联手，至少应该有大规模兵力调动迹象，可是北面并没有传来蔚州出现异动的消息。 还有，如果李宪决定和大宋国联手，此刻大兵压境，他应该在城内部署防御才对，怎么可能让他的心肝宝贝出来虚晃一枪？ 前方传来的消息称，小仙子李飞凤只带了三十多个小姑娘。难道李宪真的是神仙下凡，不怕数万大军抓住他的女儿？ 对于李宪究竟想干什么，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紧急碰头磋商，最后也没有给自己找到答案。 但有一点很关键，今天连续发生的事情，证明李宪手中的确有威力巨大的火器，绝对不是什么神仙功夫。大金女真铁骑多次在李宪的强大火器面前吃亏，看来不是毫无道理的。 第三，李宪派出来的几支小股部队，虽然给自己造成了巨大混乱，但是直接损失其实很有限，主要是把被包围，或者被擒拿的人救走了。 救人？原来李宪的目的就是要救人！ 完颜宗望一瞬间想起来，自己的儿子完颜京曾经说过，在快活林王家营马场宴请李宪的时候，李宪对何灌老将军表现出极大的尊重。 由此可见，李宪应该是得知何灌被包围，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出来救自己尊重的人。 如果是这样当然好了，反正何灌已经阵亡，四千多主力被杀，至于剩下的近千残兵败将，对大金国已经没有丝毫威胁。 作为独当一面的主帅，在没有搞清楚敌人动向之前，绝对不敢孤注一掷。对于完颜宗望来说，起码现在还不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俗话说得好：忍得一日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既然搞不清李宪的真实目的，而且对方手里还有威力巨大的东西，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一致决定：小不忍则乱大谋。对李宪的这几支小股部队采取驱逐方式，绝对不能把他逼急了找自己拼命。 虽然救援何灌没有成功，但还是救出来一千多人，关键是救出四百多船工，粉碎了完颜宗望顺着汴水进攻京城的战术目的。 既然汴水这边无战事，李纲也不用损失固有历史上的两千敢死队。从这个方面来说，警卫营牺牲二十多人也很值得。 对于自己能够轻易逃出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体说来是大功告成，李宪还是比较满意这个结果的。 李宪满意了，但还有人不满意，而且抓住小辫子不放。 韦冬宁失去了往日温柔贤淑的模样，仿佛一个母夜叉：“你差点儿破坏了我的全部设想，这笔帐给你记下了！我救出来的那些女人，都是船工的家人。她们的家就是漕船，都被该死的金兵抢去了，而且绝大部分的爹娘都被杀了。现在怎么安顿她们，你拿个主意出来将功赎罪！” 李宪赶紧点头：“是我小肚鸡肠了，是我鼠目寸光了，姑奶奶少说两句。我现在有一个巨大的担忧。” 韦冬宁阴沉着脸：“什么担忧？” 李宪微微一笑，随即严肃起来：“你能够从大局出发救出船工，让金兵无法操控船只，可谓是给大宋朝立下首功。可是你安排三百多水性最好的船工偷袭船只，万一再次被金兵抓住，你此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韦冬宁嫣然一笑，俏脸蛋都生出花来：“我的半仙公子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因为漕船经常行使在偏僻的地方，动不动就会遇到水匪打劫。你知道那三百多人都是什么人吗？他们对外的身份是船工，其实不然！” “那三百多人的真实身份是水鬼，每个人都有一套皮水靠。就像目前寒冬腊月，他们利用一根细铜管伸出水面换气，也可以在水底潜伏一昼夜，金兵不可能发现！他们失去了船家，现在是我们飞狐军的战士。” 李宪由衷地表示赞赏：“没想到你也学会了招兵买马，这件事情干得好！至于无家可归的那些女孩子，都交给凤儿。” 韦冬宁秀眉一皱：“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她们不会骑马。不然的话，此前也不会那么被动。” 李宪大手一挥：“现在金兵的注意力都在汴梁城方向，我们就占领十里铺镇，暂时控制祥符县，让那些姑娘们学会骑马！” 恰在此时，曹瑛来到帐篷：“公子，韩琮和雷彦兴求见！” 第0712章 练新兵，祥符县待机 韩琮、雷彦兴，是何灌老将军的左右军统制，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岁。 他们在固有历史上已经战死，因为李宪得出现，两个人现在活蹦乱跳。 韩琮身背一把铁剑，身材略显魁梧。雷彦兴挎着一口腰刀，却显得瘦弱一些。 对于历史上的两位赤胆忠心之人，李宪不敢怠慢，赶紧迎出去抱拳说道：“韩将军、雷将军，不知你们两位见我有何指教？听说何蓟将军重伤，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见到这两个人，李宪才明白不是陌生人，而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想当初，完颜京在快活林宴请李宪，主要陪客就是老将军何灌。 那个时候的李宪，一心想着如何应付完颜京，对于站在何灌身后的两个家将，都没有心情询问名字。 没曾想今日再次见面，李宪才知道是韩琮和雷彦兴。当年西北地区的侠客，武功身手都不错。 军人之间没那么多废话，唱赞歌是后人的事情，李宪没有涉及何灌老将军舍身成仁的经过。 韩琮抱拳说道：“仙长，老将军的遗体、少将军何蓟，已经派人送进城去了。老将军府上还有两个儿子，老二何藓应该能够妥善处理。我们这支部队是被朝廷抛弃的，所以不想回去看别人的白眼，希望仙长能够收留。” “不合适！”李宪赶紧摇头：“谈收留就见外了，但是你们留下不合适。想必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人没有家眷拖累，所以才能四海为家。你们不一样，京城内还有家小。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城带着家小远走高飞。” 雷彦兴满脸苦笑：“仙长有所不知，我们当初是敬佩老将军的为人，所以甘愿追随他，希望能够做一些事情。没曾想，朝廷对于纯武将出身的人，根本正眼都不瞧一眼。少将军何蓟立下无数功劳，也就封了个宣赞舍人。” “至于我们两个，到现在也没有品序。老将军日常赏赐几个钱，也不够养活多人。所谓家小，说起来都丢人。我们家里都只有一个浑家，一个粗使丫头，并没有什么家产。只要仙长垂怜，我们马上就可以把浑家接出城。” 李宪知道雷彦兴说的是实情，何蓟的确是宣赞舍人，狗屁地位都没有。 宣赞舍人，由武将的后代子弟担任，就是皇宫外面东西两道门（上合门）的门子。宣，就是高呼。赞，就是报出来人的身份，一般指官职。 读者君应该看过后世宫廷剧，皇帝突然想起召见某人，近侍太监就会跑到门口叫一嗓子：“宣某某人觐见——” 宫外大门处的“宣赞舍人”马上接着吼一嗓子：“宣某某人觐见——”就把内宫的旨意传到宫外。 皇城骑卫、或者是外事小太监得到消息，就如飞也似跑到某人家里去通知（美其名曰：传皇上口谕）。跑路传信的人还行，别人都会打赏小费，不会白跑一趟。 等到那个人来到皇宫门口，宣赞舍人又吼一嗓子：“某某某，奉旨觐见——” 宣赞舍人，要求嗓子好，中气足，能够吼出气势，相当于后世的“扩音器”，根本就不算什么官职，也就谈不上什么地位。 何灌老将军可是禁军三殿帅之一，他的长子都得不到重用，韩琮和雷彦兴不过是亲兵出身，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想到两位忠勇之士的遭遇，李宪心头不忍：“就你们两位，还有没有其他人要留下的？” 韩琮点点头：“被仙长救出来一千一百多人，在京城有家有口的八百多人已经返回京城。剩下两百九十三人，都是从西北老家刚招进来的，算是我们两个人的亲兵。” 加上韩琮、雷彦兴就是两百九十五人，都是血战余生，见证了四千多人阵亡，完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要稍加训练就是好兵。 李宪点点头，很快把飞狐军的编制介绍一遍，然后才说道：“我的部队主要在蔚州，河南是临时整编出来的，警卫营和护旗营都只有两个连的架子。你们原来就是何老将军的亲兵，大概相当于我这里的警卫连。” “两百九十五人编成警卫营第三连，超编十三人我也不打散。谁当连长，谁当副连长，还有四个正副排长，都由你们自己定，怎么样？警卫营长孟威，副营长陈团，大家都认识，你们确定之后告诉他俩就可以。” 增加一个警卫连，这都是小事情，拿下祥符县十里铺镇才是李宪的目标。 祥符县，京城近郊的富裕县，这里粮草富足，人口稠密。十里铺镇，就是祥符县的县治所在地。 本来李宪还师出无名，但是韩琮和雷彦兴加入之后情况变了。他们是朝廷官军，而且刚血战一场逃出来，都是官军的全套装备，衣服上布满血迹，身上的杀气还没消散。 根据李宪的命令，副连长雷彦兴带领一个排返回京城安顿家眷，连长韩琮带领三个排直奔十里铺镇。 进入镇子之后，李宪才发现警讯四起，当官的早就跑了，不法分子四处抢劫，好多房子都冒浓烟，老百姓也纷纷外逃。 李宪一看情况不好，赶紧下达一连串的命令：“韩琮带领第三警卫连立即占领县衙，查封所有库房！李明和李达的第一连、李成和李旺的第二连立即分散行动，把趁乱抢劫的不法分子全部抓起来，强奸妇女的全部在街头枭首示众！” 所谓乱世用重典，古人果然没说错。 这一通忙乱，转眼就是一天。随着一百多人被杀，大街上挂满人头，局势终于稳定下来。 李宪不仅没有觉得轻松，神经反而越绷越紧：“李飞凤的警卫排进驻县衙，清查所有库房。李明和李达的第一连在镇北布防，李成和李旺的第二连在镇东布防，韩琮和雷彦兴的第三连作为机动力量，同时负责镇内治安。” 不能怪李宪着急，黄河以南已经一百多年没有经历战争，现在灭国战争已经打到家门口，所有老百姓都惊慌失措。 李宪知道历史轨迹，所以他没有阻止百姓外逃，而是让韦冬宁发出布告，通报了两路金兵的进兵路线，提醒那些决定外逃的百姓，尽可能带上紧要物品往南逃，不要往东西两个方向乱窜，以免遭遇不测之祸。 但是有一批人还是被控制起来，这就是制造御前军器所“西广备作坊”的工匠。 制造御前军器所下辖东西广备，也就是“广备攻城作”，包括火药作、青窑作、猛火油作、金火作、大小木作、大小炉作、皮作、麻作和窟子作，其中金火作、大小木作就在十里铺镇。 大宋官军的兵器，李宪用屁股都看不上。所以他要就地取材，给韩琮和雷彦兴的第三连打造一批兵器。 大宋官军的制式兵器是木柄红缨枪，飞狐军的一条原则，就是男人不准用这种“木柄花枪”。 大宋军队的木柄花枪，碰到大辽、大金的骑兵，之所以会一败涂地，就是因为敌人一刀砍过来，你横枪一架，咔嚓一声，连枪带人全都劈成两半！ 韩琮和雷彦兴的第三连，现在都是木柄长枪，必须立即更换。 李宪来自后世，观念根深蒂固：即便使用一根直径25毫米的螺纹钢筋，杀伤力也比手臂粗细的木棍强百倍。 正因为如此，李宪把那些被抓起来工匠集中起来，按照自己的要求立即锻造镔铁长矛。 不是锻造长枪，就是武林中判官笔的加长版。矛头是三棱形，长度一尺八寸。镔铁长矛全长范围在一米六——两米四，重量分为十八斤、二十四斤、二十七斤、三十二斤几个级别。 十八斤以下，李宪认为属于女兵的兵器。如果连十八斤的镔铁长矛都拿不动，这样的人立即卷铺盖滚蛋，如果有铺盖的话。 李宪也知道，骑兵的兵器还有马刀，而且重量在九斤以下。 可是大宋官军绝大部分骑马都成问题，而且刀法很难练好。训练用刀和女真鞑子的精锐骑兵作战，基本上属于送死。 镔铁长矛就不一样了，它实际上是一根铁棍。只要找准机会，捅上去、砸下去、扫过去、掷出去，都能杀敌。就算杀不到敌人，也可以打伤敌人的战马，那也是一份功劳。 四百多名工匠连续昼夜赶工，终于完成了一千二百根镔铁长矛的锻造。 在此期间，李宪命令韩琮带领自己的兄弟就干一件事：不分昼夜训练骑马狂奔。 李宪规定的达标条件是：在战马狂奔过程中，左手控制缰绳，右手要空出来，不能抓住马鞍桥的铁过梁，不能达标的依然滚蛋。 战场就是杀人的，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与其到时候被敌人杀死，还不如你现在就赶紧滚，免得徒增伤亡数字。 “报——”第三日凌晨，李宪正在县衙门口低头沉思，负责十里堡镇北防御的二连副连长李达，突然飞马而来：“公子，镇北三里发现一队金兵，大概有四百多人！” 李先连头也没抬：“看清楚没有，是不是直奔十里铺而来？” 李达大声说道：“我凌晨带领三人小组北上哨探，在十里之外就发现他们鬼鬼祟祟，所以就暗中尾随，现在距离镇子只有三里了。” 李宪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这种事情不用找我，传达我的命令，让孟伟、陈团指挥第一和第二连干掉这股敌人。” 李达是女真少年，也就十二、三岁年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闻言飞马离去。 突然出现四百多敌人来袭，李宪全然不当回事，而且似乎还很烦躁，这他平时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当然不正常。 如果是知情人，很快就会发现另外一个问题：李宪的贴身保镖韦冬宁，已经两天不见人影，这才是更大的不正常！ 第0713章 太上皇干政 秦始皇嬴政修长城，开创了人类战争模式的奇观。把长城修在地上，大家一看都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华夏历史上，曾经有一个人把长城修在地下，而且使用得出神入化，多次力挫强敌，好多人都不知道。 这个人就是魏武帝曹操，他开创了人类战争模式的另一个奇观，成为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比肩的牛人。 亳州城，及其周边十五里范围内，地面以下两到七米全都是空的，这个巨大的秘密，好多人都不知道。 好多人不知道，那就说明还有人知道。比如说太上皇赵佶就知道，一直派遣精兵把守，对外秘而不宣。 曹操运兵道又称曹操藏兵道，藏在亳州城地下，以大隅首为中心，向东、西、南、北四面延伸，直至郊外。 运兵道始建于东汉末年，是魏武帝曹操为其军事需要，专门修筑的地下军事战道，因最初用于运送士兵，故称“曹操运兵道”。唐宋时期多次修葺，功能愈发完善。 运兵道内有障碍墙、绊脚板、陷阱等陷敌设施，还有猫耳洞、掩体、传话孔、灯龛、通气孔等附属设施，体现了曹操的谋略和前瞻性。 运兵道有单行道、转弯道、平行双道、上下两层道四种形式，充分考虑到了各种情况下的战术需要。 地道距离地面深度二至四米，最深七米。地道高度一米八左右，宽度接近一米。平行双道之间的距离二米至三米五，中间砌有方形传话孔。 古地道内幽深蜿蜒，曲折不定，设有猫耳洞、掩体、障碍券、障碍墙、绊腿板、陷阱等战术设施，还有通气孔、传话孔、灯笼等附属设施。 曹操运兵道在地下蜿蜒延伸，纵横交错，不见尽头，犹如一座地下长城。在城市攻防战中，这种地道的威力，超过地面上的一座完整城池。 据《三国志》记载，曹操能够用五万兵力打败袁绍的六十万大军，能够活捉三国第一骁将吕布，诡异莫测的地道战，就是曹操的杀手锏。 太上皇赵佶仓皇逃出京城，并不是稀里糊涂瞎闯，而是有周密的计划。 他的目标就是亳州城，这里始终保持着一支禁军；他的凭仗就是曹操运兵道，随时可以从地下逃出城去。 太上皇赵佶信笔挥毫，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反正密密麻麻一大篇，瘦金体笔力苍劲，每个字似乎都灵动欲飞。 旁边陪侍磨墨的是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赫然正是已经被剥夺明妃头衔的李师师！ 内侍总管李彦悄没声息进来，太上皇赵佶好像脑后长眼一般：“李爱卿，京都战况如何？” “陛下的这一副千字文，堪称旷世绝作！”李彦低眉顺眼躬身说道：“京都方面已经有消息传来，是高太尉出兵哨探明白，今儿个下午派亲兵送到的。” 太上皇赵佶鼻子一哼，拖了一个长音：“嗯——” 李彦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上皇赵佶搁下毛笔，舒展了一下双臂：“此处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当讲的？” 李彦再上一步靠近太上皇，声音压得更低：“太子登基以来，因为李纲强力挟制，日前更是召宗泽入京，废除了陛下的所有定制。目前整戈经武，力图中兴。微臣愚鲁，莫测祸福，还请陛下圣裁！” 太上皇赵佶浓眉一耸，严厉的目光扫了李彦一眼：“偏你有许多啰嗦，还不据实奏来！” 李彦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本奏折展开：“正月七日夜，贰臣郭药师率领前锋五千侵犯牟驼岗天驷监，遭遇不明天火全军尽墨。金酋斡离不搜刮汴水船只百十数，正月八日凌晨亦被天火焚尽。” “斡离不连遭横祸，依然不识进退，正月九日出兵五万，分三路进犯卫州门、封丘门、陈桥门，其中尤以卫州门战况惨烈。太子披金甲登城激励士气，双方血战竟日，斡离不最后大败而归。” 太上皇赵佶有些愣神：“你当时说京都武备不修，万难抵御金兵。听高爱卿之言，京城岂不是固若金汤？” “陛下圣明，高太尉还有下文！”李彦展开奏折继续念下去：“陛下离京巡狩之后，李纲挟制太子登城巡阅，军卒百姓精神大振，莫不山呼万岁。于是修城垣、备战具、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备火油，万事俱备。” “城垣四壁各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门皆以中贵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团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军，另设中军八千人，命令统制、统领、将领、队将食宿军营，不得还家，不分昼夜操演纯熟以备用。” “前军占据通津门外守护延丰仓，仓内有豆粟四十馀万石，粮草无忧。又令后军居朝阳门控扼樊家冈，使金骑不敢近。而左、右、中军居城中策应，以备缓急。其后勤王之师于城西再破金兵，故而斡离不动辄得咎。” 太上皇赵佶顿时振奋起来：“勤王之师迅若雷霆，城西一战歼敌，此天佑我大宋！究竟是谁立此大功？” 李彦浑身一哆嗦：“启奏陛下，城西歼敌者，并非朝廷勤王官军，乃是蔚州逆贼李宪！此贼胆大妄为，居然窃据祥符县城，查封府库中饱私囊，屠戳百姓悬首示众，拘留工匠私造兵器，聚集乱民扩张军队。” 太上皇赵佶冷哼一声，半晌没有说话。李彦把奏折放在桌上退到一旁，也不敢说话。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太上皇赵佶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两地相距数百里，这都是谁说的？” 李彦脱口而出：“广阳郡王童贯离京之后，派出胜捷军四下打探消息，尤为关注西北路勤王之师动静，偶尔得知逆贼李宪倒行逆施，因此快马急奏。” “我看这些话你也说不出来。”太上皇赵佶目无表情：“行宫使蔡攸，今儿个怎么不见人，在忙什么？” 李彦语出惊人：“启奏陛下，蔡攸大人在和人吵架！” 太上皇赵佶一脸惊诧：“和谁争吵？” 李彦真是言简意赅：“广阳郡王童贯。” 太上皇赵佶的眼睛眯了起来：“所为何事？” 李彦微微一笑：“广阳郡王童贯力主陛下继续南下，赶紧南渡大江才是上策。行宫使蔡攸认为陛下不能就此离开，必须有所作为，否则就会万劫不复。”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连续两声高呼：“臣有本奏！”“臣也有本奏！” 太上皇赵佶振衣落座，这才吩咐一声：“童爱卿、蔡爱卿请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广阳郡王童贯、行宫使蔡攸。 两个人来得如此之巧，可见内侍总管李彦进来之前，童贯和蔡攸就已经到了门外。换句话说，他们三个人应该是一起过来的。 太上皇赵佶摆摆手：“两位免礼！有何要事，快快奏来我听。” 蔡攸迫不及待：“接获多方消息，金兵此次轻骑南下，两日内连败四阵。请恕臣直言：童贯大人此前所言金兵不可胜之，纯粹无稽之谈。太子连获胜捷，根基日益稳固，恐非陛下之福，更非社稷之福！” 童贯上前一步：“陛下，京城虽然屡获小胜，然则河东粘罕（完颜宗翰）尚未南下。据微臣所知，金兵此次分两路南来，计有女真铁骑十二万、契丹效死营十八万、汉儿军九万。” “斡离不（完颜宗望）轻骑直进，东路之董庞儿汉儿军、完颜当海和金兀术所部未至。一旦金兵两路并力南下，四十万大军云集京城，则祸事至矣。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滞留此地。” 太上皇赵佶不置可否，却扭头看着身侧的李彦：“你以为如何？” 李彦躬身说道：“陛下，据微臣看来，两位大人所言，乃是一而二，二而一，都是同一件事情。京城固守顽抗，大战旷持日久。太子年轻气盛，李纲狂妄不拘。绝非社稷之福，亦非百姓之福。古人云：和为贵。” 太上皇赵佶叹息一声：“可惜高爱卿未到，不知他是何道理。” 童贯有些不耐烦，语气开始急促起来：“陛下，微臣来亳州之前，已经见过高大人。听说京城屡获小胜，高大人莫置可否。微臣以为高大人持首鼠两端之见，陛下切不可信之！” 太上皇赵佶微微一笑，随即看着蔡攸：“然则依卿之见，当如何是好？” “陛下，李彦大人所言甚是。”蔡攸拱手说道：“连金图和，保民平安，乃是陛下既定之策。李纲、宗泽、方琼等人不知利害，赌国运而争胜负，诚有害于社稷。太子年轻气盛，为自固而动兵，实非孝道。陛下圣明，绝不可坐视。” 太上皇赵佶双目寒芒一闪，一拍龙椅扶手喝道：“传朕旨意：兵凶战危，国之大忌。息干戈而求祥和，乃圣明之道也。丧百姓而害社稷，则功成亦罪甚！” 李宪在祥符县城行坐不安，甚至对于剿灭女真鞑子的抢粮队也不感兴趣，就是因为太上皇赵佶的这份旨意。 自从进入十里铺镇，韦冬宁就突然消失，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她要把偷袭船只的三百多水鬼接应出来。另一方面，她还肩负着李宪交待的秘密任务。 太上皇和新皇帝之间争权夺利，这是皇家无耻的写照，也是万古不变的轨迹。和正义无关，和江山社稷无关，和老百姓就更没有关系。 李宪两世为人，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况且李宪就是吃猪肉长大的，当然明白昏君赵佶不甘失败，肯定要拼命压制小皇帝赵桓，绝对不可能让赵桓坐稳皇帝之位。 韦冬宁是李宪身边武功最强的，潜入京城打探消息非她莫属。 当然，韦冬宁能够不辱使命，很快就打探到消息并且传递到李宪手中，还是因为李宪此前就已经做好布局，再加上另外一个人发挥了巨大作用。 第0714章 高太尉决断 高俅作为大宋朝唯一的不倒翁，权衡利害是他的拿手好戏。别看他平时像个隐形人，实际上对各方情况了如指掌，而且能够很快判明其中隐藏的成败得失。 太上皇赵佶急匆匆逃出京城，如果仅仅是怕死，高俅作为最早也是最铁杆的跟班，当然会追随到底。因为一个怕死鬼，是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的。 出京不久，童贯率领的三千六百胜捷军，就和高俅率领的三千六百禁军会师。 现在大敌当前，两军会师之后实力大增，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童贯有意无意之间流露出许多想法，让高俅心里不得不警惕起来。 高俅虽然是昏君赵佶的铁杆跟班，童贯也是昏君赵佶的铁杆跟班，但是高俅从来不认为自己和童贯是一类人。 高俅能够获得善终，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站队，从来不主动害人。因为没有卷入任何党派之争，所以在朝廷上根本没有天敌。 在朝廷上没有天敌，就不存在死活问题。只要想办法把皇帝伺候舒服，高俅就更加舒服，培养妓女玩乐，受贿赚钱发财，那完全可以。 童贯就不一样了。 他是朝廷最高军权执掌者，掌握着全国绝大部分军队。要想有效控制数十万军队，那就必须有自己庞大的势力圈。 要想建立势力圈，你就要站队。一旦你开始站队，就必然陷入永无休止地党争，然后就必然拉拢这一派，打击那一派，要你命的敌人就树立起来了。 古人云：君子不党。就是在官场上明哲保身的潜规则。一旦拉帮结派，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更不可能明哲保身了。 童贯统兵二十年，为了把自己人安排在要害位置，就必然对政敌的人下死手，也就不断得罪这个党、那个党，想把他碎尸万段的人无计其数。 童贯虽然是个奸贼，但非常聪明，而且明白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只要昏君赵佶掌权一天，他就可以逍遥一天。 可惜风云突变，李纲的一份血奏，让昏君赵佶失去了皇位。巨大的危机感顿时充满童贯的脑袋，仿佛看见无数的鬼头大刀直奔自己的脖子砍来。 要想保住自己的脑袋，就必须保住昏君赵佶的崇高地位。干掉新登基的太子，让太上皇复辟，这是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太子赵桓已经登基，属于名正言顺的皇帝，想轻易干掉是不可能的。如果直接动手铲除，那就是谋逆，属于株连九族的大罪。 当然，杀人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都要见血，杀人不见血才是至高境界。童贯混迹官场数十年，这个道理十分精通。 绝对不能让太子赵桓彻底击退金兵，从而在朝廷内外树立至高无上的威望。这是眼前最严重的问题，也是童贯主动和高俅汇合的本意。 童贯很清楚：昏君赵佶之所以很快就顺水推舟禅让，贪生怕死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背负割地赔款的屈辱罪名。 割地赔款，屈膝签订城下之盟，必然让有识之士义愤填膺，太子赵桓就不可能获得人望，皇帝之位的正义性就值得商榷，太上皇重新复辟就水到渠成。 听说了童贯和蔡攸的如意算盘，高俅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心里却另有一本账。 第一，朝廷中虽然投降派占大多数，但是主战派都是高层将领。在敌人大兵压境的危急时刻，最有号召力的并非那些位高权重的文人，而是手握兵权的将领。 第二，李纲的血奏来得太突然，太上皇赵佶逃出京城太匆忙，根本没有时间提前布局，导致太上皇身边的小朝廷势单力薄，根本无法和小皇帝的大朝廷抗衡。 居于这两点，高俅很快就明白了利害关系。 首先，敌人轻骑直进打到京城，中下层臣民几乎是万众一心，抗击外侮的呼声直冲云霄，主战派已经彻底占据强势地位。 其次，太上皇赵佶的小朝廷，最大问题就是没有得力将领，只有极力主张投降的大鱼小虾三两只，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家的大清洗，就意味着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那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太上皇复辟成功的几率太小，意味着风险太大。 一旦复辟失败，太上皇当然不会被杀，但是参与复辟的成员，自己的脑袋肯定搬家，妻妾女儿肯定变成人家的玩物。 这玩意儿实在是危乎险哉，投资与收益不成比例，高俅断然下定决心：和太上皇赵佶的小朝廷划清界限！ 高俅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原则，决定他不可能和太上皇反目成仇，也不可能站出来旗帜鲜明地拥护太子。 按兵不动，就是高俅做出的决定。所以他没有去亳州城，而是在半路上停下来，挡住了亳州城和汴梁城之间的交通要道。 高俅此举的根本目的，并非想切断太上皇赵佶和汴梁城小皇帝赵桓之间的联系，而是想随时掌握太上皇和小皇帝的动静。 这本来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也是高俅给自己找到的自保之道。 可是，李宪曾经埋下伏笔，在这个节骨眼上终于发挥了作用。 原来，李宪知道高俅不会一根筋跟着昏君赵佶走到底，所以曾经给大刀将军关弢一个锦囊。 李宪把锦囊交给关弢的时候，是这么对他说的：“我早就已经算定，你们四个人会被高俅带走，但是高俅在半路上要出问题。记住，一旦高俅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你就打开锦囊，里面有你的脱身之计，我自会安排人接应。” 刚开始，大刀将军关弢对李宪的“推算”还半信半疑。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验证了李宪的判断。 正因为如此，高俅下令停止前进的第二天早晨，大刀将军关弢主动请战：“大帅，目前敌情紧急，我们在此扎营并不安全。我想带领一哨人马北上哨探，一旦提前发现敌情，大帅就有时间从容处置。” 部下主动请缨为自己分忧，高俅当然大喜过望，当即让关弢带领本部人马出行哨探。 高俅是侍卫亲军马军司主帅，总兵力本来有两万四千人。这次离开京城是保护太上皇，他挑选了最精锐的三千六百余人，剩下的都交给“新殿帅”王宗濋统领。 这三千六百骑，高俅本人率领两千四百人作为中军，手下八大镇殿将军分布在大营四周，每个人的亲兵一百六十人，合计一千二百多人。 大刀将军关弢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三个好友，也就是双鞭将军包国雄、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 “这是仙长留给我的锦囊，你们自己看。我已经向高相公要下军令，马上带领本部人马往西北哨探。” 大刀将军关弢没有藏着掖着，把李宪的锦囊摆在三人面前。 李宪的锦囊很简单，实际上就三句话：“高俅停滞不前，其实首鼠两端。既没有附和太上皇复辟，又没有效忠新皇帝登基。如此左右摇摆的立场，等于同时得罪两位皇帝。一旦局势明朗化，你们除了死路一条，还有什么路好走？” 双鞭将军包国雄还在迟疑不决，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马上跑到中军大帐请战，也要带领本部人马出去哨探敌情。 就这么地，关弢带领一百六十骑可快马加鞭，直奔预订好的西北方向疾驰，准备直接和李宪汇合，结果在半道上被韦冬宁给截住了。 韦冬宁说得更简单：“你们不用到十里铺镇，作为一支奇兵直插镇北，一旦发现金兵南下偷袭，就想办法截住敌人的后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公子会从正面实施反击，绝对不能让一个敌人逃掉！” 正是因为有这么一路伏兵，李达向李宪汇报敌情的时候，李宪才没有当一回事。 金兵出动四百骑，并非女真铁骑，而是常胜军。他们不是要占领祥符县城，主要目的是劫掠粮草。 李宪让孟威、陈团出动警卫营两个连，再加上关弢的一百六十骑，集中两倍兵力实施三面夹击，而且是以逸待劳突然袭击，胜负没有悬念。 关弢秘密进入十里铺镇拜见李宪之后，很快把京城里面有家室的挑选出来，让他们返回高俅的中军大营，就说关弢突然遇到敌人不幸阵亡。 韦冬宁碰到关弢之后并没有返回，很快又碰到了金斧将军蒋宣，他率领本部人马侦察汴梁城。 韦冬宁的命令同样不复杂：“你们啥都不用干，就陪我隐蔽在这附近。只要看见京城出来的信差，或者是亳州过来的信差，就给我秘密抓捕。” 还别说，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就被他们抓住了太上皇派出来的信差。 没用蒋宣他们动手，韦冬宁直接上去把三个信使全部点了穴道，信件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李宪这里。 韦冬宁完成绝密任务返回十里铺镇，看见李宪脸色发黑，顿时大惑不解：“我已经把三百水鬼带进城，完颜宗望三次进攻都被李纲他们给打退了，公子你烦什么呢？” “还不是你截获的那封信！”李宪的确很生气：“那份旨意说得冠冕堂皇，不外乎透露出两层意思：新皇帝赵桓拼死抵抗是不对的，最有效的办法是和金兵议和。” “不是？”对于这种朝廷最核心层面的争斗，韦冬宁没有丝毫概念，所以更加疑惑：“我看李纲大人信心十足，听说宗泽大人已经进京，而且也是主战派。汴梁城三道城墙坚固无比，完颜宗望讨不了好，怎么可能议和？” 李宪只能苦笑：“对于昏君赵佶来说，这涉及到权力之争。对于童贯和蔡攸之流来说，这涉及到脑袋问题。这都是为了一己私利的阴谋诡计，你不明白的。” 不能怪李宪心神不定，他此前相关的战略布局，不知道能否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说白了，李宪担心另外一个人让自己白忙活，他就是被后世鼓吹为“女真战神”的完颜娄室！ 第0715章 投降派得势 对于完颜宗望（斡离不）长途穿插突袭汴梁城，李宪并没有太当回事。 因为按照固有的历史，这一次的汴梁城防御战，烈度和规模都极其有限，敌我双方损失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五千人。 女真鞑子第一次围攻汴梁城，主旋律只有两个内容： 第一，大宋赵家子弟，把“腹黑、手辣、无信”的无耻嘴脸演绎到极致，窝里斗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第二，完颜宗望虚实并用，把“战争讹诈”的奸诈手段发挥到极致，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役目标。 李宪主动从京城撤出来，本来就是一个针锋相对的行动。占据京城西南十多里的祥符县城，主要目的也是两个： 第一，抢劫牟驼岗天驷监马场，焚毁所有的辎重粮草，让完颜宗望的大军无法持久，有效策应李纲的京城防御战。至于韦冬宁擅作主张干掉了郭药师，原本不在李宪的计划之列。 第二，李宪实际上是担心另外一回事，这就是他此前针对大夏国的布局。包括和清源武馆秘密达成的四方协定，然后组建特遣军团深入漠北横扫万里，专门建立了杭爱山军分区。 嵬拓凌宁、诺移长生、耶律雄奴、野利鹄等人通过王节的帮助，潜入大夏国之后究竟能否发挥作用，耶律余里衍、毕长青、裴凤琦他们能否如期率部南下策应，才是问题的根本。 因为李宪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大宋的能战之军都集中在河套地区的秦风路，也是唯一能够进京勤王的部队。 利用耶律余里衍、毕长青、裴凤琦压迫黑水镇燕军司、黑山威福军司，让大夏国把注意力放在北方，给大宋朝的秦风路减轻压力，李宪只能做这么多。 可是到目前为止，李宪也没看见一支勤王之师，他的心中当然不会很轻松。 难道是太原府保卫战出了问题？或者是完颜娄室出手了？ 完颜娄室，被女真鞑子后裔鼓吹成“女真战神”，却成为在李宪手里最悲惨的人。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二天，完颜娄室的三儿子就被杀了。 那是李宪解救萧姵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完颜石古乃出来寻找失踪人员，同时引诱董庞儿出兵袭击，结果被萧姵暗中偷袭一箭给射死了。 半年之后，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彀英算计蔚州萧芸娘。完颜娄室的大儿子完颜活女射死萧姵，紧接着被初出茅庐的祁三郎阵斩。 损失了两个儿子，完颜娄室所部的战斗力受到一定影响，但也不会很大。因为他手下还有二儿子完颜谋衍，以及完颜思敬、阿离土罕、撒按、鹘沙虎、桑衮、讹特剌等猛将。 完颜娄室作为女真鞑子西路军的副帅，是完颜宗翰第一助手。 完颜娄室的主要作战方向，就是陕西和四川北路一线。主要作战目标，就是歼灭大宋朝战斗力最强的西北边军。 这些事情都在李宪心里装着，没有人可以为他解惑，只能一个人干着急。 李宪在这里着急，汴梁城里面还有更加着急的人，这就是京城留守李纲。自从今天上朝回来，他就开始坐卧不安，连茶杯都已经连摔三只。 原来，李纲让小皇帝赵桓下旨：“朝中大臣不分品序，一律上城组织军民防御，每个人都要分片包干。谁负责的城墙出现问题，就要追究谁的责任。” 此令一下，太宰白时中因为怕死率先辞职。 李纲正在北面的卫州门指挥作战，殊死反击金兵攻城，并不知道朝中已经出现人事变动。 等到打退攻城的金兵，返回朝廷报喜的时候，李纲才知道小皇帝赵桓已经提拔李邦彦为太宰，张邦昌为少宰。 李邦彦，人称浪子，对京城的妓女如数家珍，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张邦昌，按照后世的说法，是大金国的铁杆粉丝，和汪精卫差不多德行。 李邦彦、张邦昌是投降派里面的领头羊，突然占据太宰和少宰这样的要害位置，实际上代表着小皇帝赵桓对时局的态度，李纲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 为了扼制投降派势力，李纲在昨天夜里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挑选一千二百名“敢战士”组成第二支敢死队，用绳索缒下城头突袭金兵大营，剁死伍拾长十多人，军卒一百多人。 一千二百人全部战死，杀死金兵一百多人。十个人拼死金兵一人，单纯从战果来说，这一次夜袭作战得不偿失。 但是，李纲通过此次夜袭，表明自己誓死抵抗的态度： 第一，给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传达一个信息：“大宋人多，而且都不怕死。哪怕用十个人换一个金兵，我们也一定要打下去！” 第二，告诉朝中大臣：“我们有的是人，而且城内百姓支持抵抗，这是目前的大方向，投降是不得人心的。”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利就有弊，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李纲虽然一心主战，但是他志大才疏，对时局的判断和掌控能力太弱，做什么事情都一相情愿。 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李纲这种人。 果然不错，完颜宗望今天没有继续攻城，天还没亮就派使者吴孝民，来到北面的新酸枣门递交国书。 李纲得到消息，从城头下来赶到皇城，刚好碰到垂头丧气的宗泽，才知道小皇帝赵桓、太宰李邦彦、少宰张邦昌已经做出决定，并且派遣员外郎郑望之、防御使高世则，和金国特使吴孝民展开谈判，并且已经达成口头协定。 吴孝民此来的由头，还是老调重谈，追究大宋接纳张觉父子的违约之举。 小皇帝赵桓当然一推六二五：“这是先朝发生的事情，朕未曾开罪邻邦。” 这种说辞本来就是一种借口，也是太上皇赵佶退位的目的之一。 吴孝民也没坚持，而是传达了完颜宗望的意见：“既然属于先朝的事情，那就不必再计。金宋两国应该重立誓书修好，希望宋国派遣亲王和宰相，赴我军议和。” 李纲只觉得头皮发紧：“宗大人，陛下派谁出城议和？” 宗泽叹了口气：“陛下已经下旨，责令同知枢密院事李梲，和吴孝民一起出城前往金营。” 李纲一听就急了，直接闯到后廷对小皇帝赵桓说道：“陛下，我们的勤王之师未到，议和拖延时间当然可以。但是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李棁这个人一向胆小怕事，微臣担心他出城谈判必然误国。请陛下收回成命，让微臣代他一行。” 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小皇帝赵桓，今天居然态度大变：“朕意已决，而且已经通告金国特使，爱卿不必多言。” 李纲还想据理力争，小皇帝赵桓一摆手，内侍总管李彦从龙案上拿起一件东西送过来。 李纲一看顿时就傻眼了，才知道自己在城头组织抗战，朝廷之中已经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原来，韦冬宁抓捕太上皇赵佶派出来的信使，使用的是江湖点穴手法，看了信件之后重新封好。信使重新清醒过来，根本啥都不知道，太上皇的旨意自然如期传入宫中。 宫中是什么人？那都是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太上皇赵佶的旨意就两句话，而且含义并不隐讳，老奸巨猾的官场中人一眼就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顿时惊起轩然大波。 原本勉强统一的抗金阵营瞬间崩溃，重新分成不同阵营。在朝堂上争吵不休，在朝廷外上下其手。 尤其是太宰李邦彦、少宰张邦昌主持朝议，变成了投降派的一言堂，京城燃起的抗金士气自然受到极大打击。 京城留守使李纲，他能够一步一步混到目前的高位，自然也就能够看穿太上皇赵佶的阴谋诡计。 太上皇赵佶的这份旨意，隐隐约约透露两层意思：太上皇还有话语权，小皇帝的位置并非牢不可破。按照后世的说法：你们别特意太早，我胡汉山还会回来的。 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太上皇的这份旨意一到，在京城里面出了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万一汴梁城的防御作战取得全胜，小皇帝赵桓必将声势日隆，最后众望所归，太上皇复辟就半点机会都没有。他不想看见小皇帝赵桓成功，需要制造混乱瓦解军民对小皇帝的信心，让人们不要忘记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宣和帝。 第二，有宋一朝，都是无耻文人的天下，主和的投降派占上风。金兵突如其来，李纲率先出头力主抗金，而且不惜逼老皇帝退位，不仅阻止小皇帝赵桓逃走，还挟持小皇帝上城巡守，顿时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引领了朝廷舆论方向。 第三，主战派彻底翻身，小皇帝赵桓几乎于摆设，李纲等主战派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嫌疑。太上皇的复辟势力、文官集团的投降势力，同时受到极大削弱，嘴上不说不等于心里甘愿被压制，此刻太上皇发出反击信号，风向顿时大变。 李纲之所以着急，就是因为他很清楚小皇帝赵桓的性格，完全是一团扶不上的烂泥。目前留在京中抵抗金兵，也不是小皇帝赵桓有血性，完全是被自己给逼的。 过去的半个月时间，朝中群臣对于战、和之争从来没有平息过，每天都在朝廷上吵得不可开交。只不过因为李纲的强势，主战派勉强占据主动。 太上皇赵佶的旨意在朝廷中一宣读，群臣顿时炸了锅，李纲瞬间变成了绝对的少数派，几乎就是光杠司令。 小皇帝赵桓压根儿就不想打仗，此前没有什么好的由头，所以被李纲压制。 现在有了太上皇赵佶的旨意，小皇帝赵桓终于找到借口，李纲说话当然不好使。 两国重开谈判，意味着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个消息不径而走，城楼上顿时传得沸沸扬扬。 李纲此前颁布的军令彻底废了，根本没有人再听他的，只能在家里生闷气。 没想到第二天过晚饭，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皇上口谕：宣李大人入宫觐见！” 第0716章 老将军避祸 “这是议和条款么？分明是金人的敲诈勒索，其心可诛！”李纲额头上青筋直冒，言辞之间根本没有丝毫顾忌：“李梲丧权辱国，其罪当诛！” “李大人此言差矣！”太宰李邦彦冷冷地说道：“敌人兵临城下，社稷百姓为之震动。李大人两次出击都全军覆没，金人岂能不知？就目前得局势而言，如要退敌，只有议和一条路可走！” 不让何灌所部进城，的确是小皇帝赵桓和李纲的主意。李邦彦借题发挥，把何灌所部全军覆没的罪责加到李纲头上。 原来，李纲此前的预料没错，同知枢密院事李梲果然贪生怕死。 跟随吴孝民进入金兵中军大营，李梲看见完颜宗望面南坐着，两旁军卒钢刀出鞘，杀气腾腾，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李梲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居然一路爬到完颜宗望面前，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半个屁都放不出来！ 两国议和，而且还是自己主动派人求和，居然会出现如此一幕，完颜宗望看得一愣，一丝嘲讽瞬间爬上脸颊。 宋国大臣居然如此怕死，真是大出完颜宗望意外。但他是什么人？一瞬间的愣神之后，顿时发现了巨大机遇。 完颜宗望一拍案几厉声喝道：“大辽百万契丹铁骑被我们碾成齑粉，你们这座小小的城池，我反掌之间就能攻破。之所以恩赐你们议和，是因为你们的小皇帝曾经给我写信哀求。” “大金乃仁义之师，此次是吊民伐罪。一方面是看你们小皇帝的情面，另一方面是保存你们赵家宗庙，所以我才下令暂停攻城。希望你们从速改过自新，能够铭记我的大恩大德。” 说到这里，完颜宗望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扔下来：“这便是议和约款，只要你们严格按照条款办理，我就可以下令退兵。如果你们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屠城之祸就在眼前，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李梲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从地上抓起那张纸看了一眼，顿时冷汗直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地上不停磕头。然后把那张纸顶在头上，倒着爬出大帐。 完颜宗望又派遣萧三宝奴、耶律中、王汭三人，跟随李棁一起入城，等候大宋小皇帝赵桓的答复。 李纲奉命进宫，看见小皇帝赵桓正与李邦彦、张邦昌等人商议和约，龙案上摆着一张纸，正是金人罗列出来的条款。 李纲上前一看，上面没半个字的官样文章，语气森冷的四个条款一目了然： 第一，赔偿军饷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一万头，马一万批，丝绢一万匹，锦缎一万匹。 第二，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三镇之地，作为对宋国此前背信弃义的惩罚。 第三，宋国皇帝执子侄之礼，称呼大金国圣皇帝为伯父，文书往来必须称“大金国”。 第四，必须派出宰相及亲王各一名作为人质。 这哪里是两国之间的和谈？分明是战胜国对亡国奴的呵斥。 李纲越看越气愤：“第一款索要许多金银牛马，就是搜括全国只怕也凑不齐，京城里面一时间哪里凑得出来？第二款割让三镇之地更是无稽之谈，三镇是国家屏藩，屏藩已失，如何立国？第三款更不值一辩，两国平等，如何有伯侄称呼？第四款要人质，那就让宰相前往，不能派亲王前去。” 小皇帝宋钦宗赵桓听了李纲的一番话，又开始心虚起来：“按照爱卿的分析，金人所列条款无一可从，倘若京城失陷，如何是好？” 李纲毫不犹豫地说道：“为目前计，先派一个能辩之士和对方理论，尽可能拖延数日时间。一旦四方勤王兵齐集城下，不怕敌人不退。那时再与金人议和，他们自然不敢再提如此苛刻的条件。” 李纲智谋不足，凡事一厢情愿，却又自以为是，由此可见一斑。他的这个计策简直像一个白痴说话，平白无故给主和派留下口实。 果然不错，李邦彦满脸不肖地讥讽道：“按照李大人的意思，敌人都是傻子。可是金人狡诈异常，岂能看不出拖延之计，又怎肯让我们迁延时日？一旦城池不保，还论甚么三镇？至于赔偿若干金币牛马，如果国家都没有了，还能计较什么？” 李纲被驳得哑口无言，少宰张邦昌立即随声附和太宰李邦彦，极力赞同和议。 李纲还想再辩，小皇帝宋钦宗赵桓已经不耐烦了：“爱卿还是出去管你的城防军事，这里朕自有主张。” 被主和派奚落一顿，又在小皇帝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李纲只能悻悻地退出宫廷。 等到李纲巡视完全城，才知道李邦彦和张邦昌底定大局，小皇帝赵桓下旨，派遣着作郎沈晦与金使萧三宝奴、耶律中、王汭同去，答应完颜宗望的全部条件！ 丧权辱国至此，小皇帝赵桓和投降派大臣甘之如饴，自己却无力阻止，李钢只能愤懑满胸，仰天长叹。 既然答应了金人的四个条件，那就必须立即行动起来：起码要物色专人搜刮金银牛马、物色割地使、物色当人质的皇子。 人质并不难找，肯定是用最低贱的皇子。目前居住在京城，且身份最低贱，没有开府建衙的成年皇子，只有五皇子肃王赵枢、九皇子康王赵构。 因为今天的朝会目的明确，所以赵枢、赵构这两个王爷都出席了朝会。 肃王赵枢严格按照李宪的要求行事，整个辩论过程中都显得茫然无措，给人的感觉就是行尸走肉，或者也可以说是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康王赵构居然自告奋勇出城当人质，金人的条件就满足了一项。 搜刮金银并不困难，只要指定专人负责，然后派出几支禁军就可以完成，最关键的还是要物色合格的“割地使”，前往太原、中山、河间颁布“割地诏书”。 “割地使”并不是一般人就可以担任的，必须具有一定的威望才行，否则三镇官员和军队根本不会听命令。 太宰李邦彦、少宰张邦昌、御史大夫陈过庭等人经过一番比较，认为刚刚奉诏入京，目前还没有任命官职的宗泽老将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宗泽，进士出身，今年六十七岁，当了一辈子地方“中层干部”，在地方政务上有诸多建树。只要给宗泽一个宗正少卿的头衔，就可以出任“议和割地使”。 说实话，宗泽虽然年纪很大，但是平生治国安邦的抱负并没有消退。 时值金兵入侵奉诏入京，宗泽认为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降临，所以显得意气风发。 没想到少宰张邦昌第一次约见他谈话，居然就是充当议和割地使，让宗泽感觉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一辈子都想建功立业，为朝廷开疆拓土，没曾想奉诏入京就是为了“割地赔款”，这个落差太大了。 不能为国家建功立业也就罢了，居然要成为历史上割地赔款的千古罪人，宗泽不能忍受如此侮辱。 老将军宗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没有继续争辩，很快就告辞离去。 从少宰张邦昌府上出来，宗泽就和自己的轿夫高声说道：“你们伺候老爷的时间不多了，因为老爷我明天就要出使金国。老爷我不能为朝廷开疆拓土，就已经愧对祖宗，断然不会把祖宗留下的城池割让给敌人。明日一出城，老爷我就要拼却一死，和金人论个是非曲直！” 返回驿站的路上，宗泽看见熟人就把这番话说一遍，顿时搞得全城皆知。小皇帝赵桓、太宰李邦彦、少宰张邦昌自然都知道了。 听说宗泽抱定必死之心，这样的人一旦派出去，议和的事情肯定彻底泡汤。 居然有人公然违抗自己的旨意，小皇帝赵桓心中怒火滔天，但明面上却没有发作，只不过立即召见太宰李邦彦：“汝霖（宗泽，字汝霖）生性耿直，而且食古不化，充当割地使有害无益，爱卿看看何地出缺，干脆让他出京为好，免得言论为金人知晓反而不美。” 太宰李邦彦、少宰张邦昌气恼宗泽不识抬举，居然给他谋了一个“奇缺”：磁州知府！ 磁州是哪里？磁州就在相州以北、邯郸以南，这里的知府已经被金人所杀，军队已经彻底溃散。 宗泽接到出京任职的官诰，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是要给自己安排职务吗？分明就是要借刀杀人！ 李纲得到消息，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进宫见驾，也算是做最后的抗争：“陛下，金人所列条款超过朝廷承受能力，宰执李邦彦、张邦昌居然全部答应，这只不过脱一时之祸。金人欲壑难填，如果他认为我们好欺负，再次追加索求，我们还有退路吗？还请陛下三思，不然就后悔无及了！” 这番话的确是真知灼见，对女真鞑子的贪婪性格一语中的，事后的发展证明李纲有先见之明。 小皇帝赵桓沉默不语，仿佛没听见一样，李纲只能叹息一声告辞出宫，在暗中留意朝中的变化。 其实，小皇帝赵桓默不作声，的确是有了另外的考虑。 赵桓，继承了大宋赵家贪生怕死的性格，也继承了阴险无耻的传统。 老爹赵佶临危传位，就是要让自己背黑锅，然后给自己一个罪名卷土重来，赵桓一清二楚。 太上皇赵佶突然派人传来旨意，是自己老爹要给自己身上泼污水，赵桓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听太上皇的旨意，那就是不孝。按照太上皇的旨意做了，那就是卖国。 卖国，任何皇帝都不敢轻易决定，小皇帝赵桓也不敢，所以他要把自己的老爹拖进来，同时削弱太上皇身边的势力，防止他复辟，所以赵桓决定搏一把。 李纲毫无政治才能，更不知道朝廷之争的核心是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小皇帝赵桓到底在想什么。 主战派宗泽被赶出京城，谁来充当割地使呢？ 第0717章 秦桧的机遇 秦桧，黄州人，进士及第，是难得的白面书生，太学学正，堪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奸臣也不是天生的。 环境造英雄，当然也造奸臣。这是铁路的双轨，缺一不可。所有人都走在这条铁路上，最后谁变成英雄，谁变成奸臣，只有老天爷知道。 秦桧能够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当然是有原因的。 金兵一夜之间打到京城之下，秦桧为人师表，一言一行都是光明正大，而且还是一个主战派。 李纲出任尚书右丞，兼任京城留守使，日夜为城防操劳，让全城军民看见了抗战的希望，秦桧当然也看到了。 更多人看见的是皇榜，小皇帝赵桓为了表明自己的抗金决心，同时表示自己对李纲的绝对信任，在皇榜中写得很清楚： 敕封李纲为亲征行营使，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曚为副使，在大晟府设置行营司，可以自主提拔任命官员。并且赐下银钱各百万，朝议、武功大夫以下及将校官诰宣贴三千道，许便宜从事。 这份皇榜可是威力无穷！尤其是“朝议、武功大夫以下及将校官诰宣贴三千道”，那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朝仪大夫，文官第十五阶，从五品的官员；武功大夫，武将的第二十七阶，同样从五品。 从五品的官职，形象说起来，大概相当于后世地级市的市长，或者相当于整编师的师长，厅级干部。 也就是说，只要被李纲看中的人，他不用请示朝廷，就可以直接填写一份官诰，让一个平民百姓一步登上从五品的高位！ 秦桧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并没有轻易冒头说话。一直等到朝中风向大变，从主战变成主和，他才搜肠刮肚给李纲写了一份东西，总体说来包括四个方面： 第一，召集百官详细讨论金人提出的条款，不要草率作出决定。 这一条很关键，意在提醒朝廷不要让李邦彦、张邦昌等少数人把持朝政，实际上间接支持了主战派李纲。 第二，不要寄希望于求和，应该进一步编练士卒，加强京城守备。 这一条是旗帜鲜明地抗金，完全和李纲等主战派观点一致，自然最容易遭到主和派得攻击。 第三，将金使安置城外，不要让他们进城窥探虚实。 从这里可以看出，秦桧还有一定的战术眼光，而且着眼点还是为了抗金。 第四，最多割燕山一路之地，太原府绝对不能割让出去。 这一条说明秦桧具有战略眼光，一旦太原府割让出去，整个河东之地就无险可守。如果金兵从太原府南下，潼关根本守不住，长安、洛阳也就丢了，中原也保不住。 秦桧的东西一上来，李纲觉得找到了知音，当然要向朝廷大力推荐人才。 没想到小皇帝赵桓居心叵测，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提拔主战派，加上李邦彦、张邦昌一心求和，秦桧没有赶上好时候。 李纲一怒之下，给秦桧填写一份“职方员外郎”的官诰，利用自己的职权来了一个先斩后奏。 李纲是兵部侍郎，他要在兵部安插一个人，并不需要别人同意。如此一来，秦桧变成了李纲的参谋长，开始全力谋划京城防御体系。 “员外”，机构定员编制之外的人，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临时工。 职方员外郎，是兵部下属的一个临时机构，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参谋部，品阶为从六品或者正六品，还赶不上秦桧太学学正的级别。 但是，太学学正只不过是一个教授，根本没有丝毫权利。职方员外郎是货真价实的军职，而且并不低。 秦桧从“人民教师”的岗位走上政坛，李纲是他的引路人，也算是恩师。 士为知己者死，这是华夏的传统。 秦桧走马上任，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为了尽快完善汴梁城的防御体系，他可谓是呕心沥血，夜以继日。 短短几天时间，秦桧就变成了李纲最得力的干将。他的工作能力，尤其是协调能力，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把宗泽踢出京城，让李纲的主战派失去一员大将，李邦彦、张邦昌等主和派并不甘心。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李纲，但是极大地削弱李纲的势力，那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赶走宗泽，相当于搬走了李纲的靠山。弄走秦桧，那才是砍掉李纲的左膀右臂。 要说大宋君臣无耻，那还真不是瞎说。 李纲能够打退完颜宗望的第三次攻城，就是因为他手下有两个人：职方员外郎秦桧、兵部员外郎程瑀。 你不是整天宣讲主战抗金？你不是一心要加固城防死战到底么？那行！ 太宰李邦彦一纸奏折，宋钦宗赵桓立即下旨：职方员外郎秦桧，临时借调礼部，暂充礼部侍郎（外交部副部长）之职，同时征调兵部员外郎程瑀，两人担任朝廷割地使，接受少宰张邦昌统一指挥。 程瑀、秦桧都是主战派，现在皇帝下旨让两个人担任割地使。这已经不是主和派那么简单，直接变成了人人喊杀的卖国贼。 秦桧得知自己变成了割地使，内心深处当然不愿意，所以连上三份奏折，坚决推辞“礼部侍郎”这个职务。 程瑀也不想当卖国贼，同样上奏折：“微臣愿意出使金国，可以不顾生死据理力争，但绝不愿意割地求和。” 有用吗？没用！ 秦桧和程瑀目前的顶头上司是少宰张邦昌，他接到两个人的辞呈，干脆留中不发，直接扔进了故纸堆。 宗泽资格老，他可以满大街大喊大叫，要和金兵血战到底，坚决不担任割地使，朝中君臣拿他没办法。 可是程瑀、秦桧不一样，他们没有根基，抗旨不遵就要满门超斩，死扛到底肯定不行，只能把仇恨埋在心底。 礼部本来有四位侍郎，完全可以出任割地使。现在临时给秦桧弄一个礼部侍郎头衔，让他能够具备充当割地使的资格。如果说这不是害人，连鬼都不会相信。 李纲作为程瑀和秦桧的上级，当然不想看见两个主战派变成卖国贼，还是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希望能够把两个人留下，甚至以辞职为要挟。 可惜小皇帝赵桓已经铁了心了，既不同意李纲辞职，也不同意李纲留下程瑀和秦桧的要求，而是命人直接把李纲赶出朝堂，投降派的势力彻底掌握朝政。 从离开宫门的这一刻起，李纲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没有文字资料证明，秦桧的心态从此发生变化。 但是据常理推之，无论是谁被别人陷害了，心里都会有些想法：你他娘的今天害我，有朝一日老子得势了，一定要整死你！ 奸臣是如何炼成的，由此可见一斑。 少宰张邦昌一心陷害李纲身边的助手，正好应了那句老话：搬别人的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为了体现自己一心求和的诚意，就要全部满足完颜宗望提出的四个条件，小皇帝赵桓、太宰李邦彦等人是分步实施的，第一步就是送出人质。 赵构，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九子，系韦贤妃所出，封康王。他主动站出来出去当人质，让朝中大臣莫名其妙，小皇帝赵桓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可是完颜宗望提出的人质要两个：一个亲王、一个宰执。现在亲王已经确定，哪位丞相出去当人质呢？ 太宰李邦彦肯定不会出去的，而且给小皇帝献上一计：“马上给少宰张邦昌升官，临时加上太宰头衔，着作佐郎沈晦临时加上给事中头衔，让他们陪同康王赵构出去当人质！”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张邦昌刚刚给秦桧临时连升四级，硬是安上了一个礼部侍郎的头衔，告诉朝中大臣应该如何处理棘手事情。没想到别人立即依葫芦画瓢，马上就被人“破格提拔”。 嚎啕大哭是没用的，张邦昌现在是悔之晚矣！当然，害人者人桓害之，这也算一个天理昭彰的报应。 就这么地，程瑀和秦桧还没有出城割地，张邦昌就必须陪同康王赵构，立即赶到完颜宗望的大营当人质。 “张邦昌陪同康王赵构，昨天已经抵达金营，完颜宗望派特使韩光裔到汴梁城，通报金兵准备撤退的消息，汴梁城已经宣布解除戒严令。朝廷虽然丧权辱国，但从目前看来议和必成，这仗没得打了，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看见韦冬宁汇报完消息之后还兴奋不已，李宪脸上却升起乌云，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 “军国大事，哪里会如此简单？女真鞑子提出如此苛刻的议和条件，本来就是一个试探。如果朝廷紧咬牙关不同意，女真鞑子无法攻破城池，又没有粮草接济，只能被迫退兵。现在朝廷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全部条件，你等着瞧，女真鞑子不会撤退的。” 韦冬宁有些不相信：“大宋朝廷已经答应了全部条件，城内正在筹集金银，女真鞑子还有什没理由不退兵？” 李宪有气无力地说道：“两国进入战争状态之后，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女真鞑子残暴不仁，贪婪成性，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另外的理由倒打一耙。别管那些，你赶紧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马上要转移。” “转移？”韦冬宁吃了一惊：“祥符县城粮草充足，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李宪站起身来：“我让关弢注意西面的动静，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回来。这里的粮草不是我们的，今晚转移到城东快活林的王家营马场！” 韦冬宁还是不理解：“现在整个祥符县都在我们手里，这里的粮草不是我们的，还能是谁的？” “报——”恰在此时，大刀将军关弢策马冲进大院：“公子，侍卫亲军统制官马忠，率领五百骑突然从西面杀过来，一队女真哨探百余人全军覆没。” 李宪顿时精神大振：“种师道率领的种家军勤王之兵终于到了，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传令下去立即开拔赶到快活林，把祥符县城让给种师道！” 第0718章 快活林总结 李宪从京城撤离，而且把自己有限的人马分为东西两部分，当然有特殊的考虑。 按照历史记载，金兵虽然占领了牟驼岗，但是里面也只有支撑一万人三个月的粮草。 完颜宗望首批南下的军队超过六万人，这点儿粮草肯定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他派出一大半的队伍四处抢粮。 完颜宗望虽然把自己的中军大营设在牟驼岗，但京城汴梁西面是完颜宗翰所部的进攻方向，所以完颜宗望安排的抢粮力量最弱。 这不是完颜宗望仁慈，而是女真鞑子行军打仗的特殊规定。 女真鞑子外出征战，每个人携带三天到十天干粮，大部队从来不携带辎重。没有拖累人的后勤辎重部队，都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所以他们才能攻如狂飙，所向无敌。 李宪当初深入漠北，仅仅携带了一批备用箭簇，并没有携带粮草辎重，而是依靠抢掠蒙古各部生存，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要验证女真鞑子的打法，然后找到克制的方法。 京城西面的各县镇，属于完颜宗翰的进军路线，完颜宗望如果派人给抢了，完颜宗翰的大军一旦南下，就只能像蚯蚓一样啃泥巴。 抢不到东西就没饭吃，大军没饭吃就会崩溃，更别说打胜仗。 为了杜绝这种越界抢劫的弊端，完颜阿骨打生前就立下了严厉的规矩。每支部队都有明确的区域，谁敢在别人的进攻路线上越界抢劫，就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李宪提前设计摧毁了牟驼岗，完颜宗望啥也没得到，他的六万大军肯定支撑不了多久，就只能派出更多的部队外出抢粮，投入攻城的部队就会减少。其中，越界抢掠城西的祥符县，就在李宪的预料之中，自然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根据历史记载，当年的进京勤王之师，因为周边地区的粮草被女真鞑子抢劫一空，所有的部队都出现粮荒，只能在距离京城百里开外驻扎，最后打到京城附近的没有几个人。 李宪提前占据祥符县城，就是要保护这里的粮仓，给种师道、姚平仲的部队保存一批粮食，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久一些。 李宪当初装神弄鬼，给四大镇殿将军一个锦囊，实际上就是在给自己寻找援军。 大刀将军关弢增援十里铺镇，和孟威、陈团联手，先后歼灭三支抢粮队合计七百余人，切断了完颜宗望的几根触须。 城东区域就不一样了，那边是完颜宗望所部的进攻区域，自然是劫掠的重点，也是李宪囤积重兵的地方。 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脱离高俅的大营之后，韦冬宁半路拦截传达李宪的命令，让他们全部增援快活林，并接受杨琼的指挥。即便如此，城东快活林一线的防御压力还是很大。 刚开始，女真鞑子每次出动抢粮的兵力在五百骑左右。连续两支抢粮队被歼灭之后，现在每次出动的兵力超过一千五百人。 李宪挖空心思布局，而且让大刀将军关弢、金斧将军蒋宣、银杖将军李福，专门拦截金兵抢粮队的后路，当然有特殊目的。 京城汴梁遭到攻击，目前这个局面看起来极度危险，但是女真鞑子的势力丝毫未损，大宋军阀的实力也没有丝毫损失。 李宪知道过去未来，更知道各方面都想保存实力，他才不想变成女真鞑子的首要打击目标，蔚州飞狐军还不到全线出击的时候。 让关弢、蒋宣、李福所部截击敌人抢粮队的后路，就是要给完颜宗望造成一个错觉：劫杀金兵抢粮队，是高俅指挥的大宋禁军。 侍卫亲军马队统制官马忠，是宋钦宗赵桓和李纲派出去的，目的就是给种师道传旨起复，命令他率领河西走廊的边军入京勤王。 马忠的先头部队突然出现，李宪知道种师道亲自到了，而且他率领的种家军六千人应该已经到了洛阳。 朝廷本来就在议和，种师道本人一来，金兵第一次攻打汴梁城，实际上已经结束。 李宪不想和种师道见面，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率部开拔离开了祥符县，连夜赶到了汴梁城东面的快活林。 来到王家营马场，李宪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还行，我们的地道发挥了巨大作用。”杨琼满脸都是兴奋之色：“第一支金兵闯进空无一人的王家营马场，认为这里是一座好兵营，居然决定在此安营扎寨。我们晚上从地道出击，一战全歼五百余人，自己无一损伤。” “此后按照大哥事先的吩咐，两个女兵营连夜离开王家营马场，在汴水北岸分段设伏，再次歼灭两支金兵千余人。第四次，我们和两千多金兵狭路相逢，幸亏蒋宣、李福他们突然在敌人侧后发起攻击，最后才一举击溃。” 武元春在一旁笑道：“你别看我，没给你丢脸。杨琼率领主力出击，我固守王家营大本营也没闲着。而且命令狄猛带着护旗营五百多人，再加上我手下的丫头小子，把整个快活林彻底搜刮一遍。粮草金银全部集中在这里，还收拢妓女两千余人。听说快活林的妓女都是京城档次最高的，你准备怎么办？” 京城童谣：五里快活林，妓女有九千。现在只抓到两千来人，说明大部分都跑了。 李宪摆摆手：“少废话，什么档次的妓女我都不关心。杨琼妹子，汴河沿岸的漕船集中起来没有？” “船只集中了一百多艘，船工也有近千人。”杨琼显得非常疑惑：“我们连续几仗打下来，抢到了数万担粮食。可是汴河向东南流，这些船也运不回我们蔚州呀？” “这些船不是运粮食的。”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传令下去，每个妓女发一百两银子，每艘船发三百两银子，明天让全部妓女上船，然后沿汴水顺流而下。谁敢逆流而上进入京城，老子一律杀无赦！” 杨琼吃了一惊：“大哥，你这是什么命令？据快马来报，金兵已经全线收缩放弃攻城，听说在和朝廷进行议和谈判。太宰张邦昌陪同康王赵构，已经前往完颜宗望的中军大营议和。” “金斧将军蒋宣传来消息称，京城南门都打开了，城内百姓可以外出购买粮食菜蔬，说明大战即将结束。你虽然给每个人派发大批银两，但是不让人家妓女回城，这实在没道理！” 李宪一下子被噎住了，不知道如何解释这道无理的命令。 难道告诉大家：半年之后女真鞑子卷土重来，大宋就会自取灭亡，这些妓女都会被女真鞑子抢去蹂躏致死？ “你执行命令就行！”没法解释，李宪干脆当神棍：“下去告诉那些妓女，就说大德仙师心血来潮推演过。如果她们不离开京城，一年之内必遭横祸，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如果真有人不愿离开，那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随她们去！” 处理完最棘手的妓女问题，李宪终于有时间总结一下过去二十多天的情况。 第一，何灌老将军已经战死，收编韩琮、雷彦兴等二百九十五人，已经编成警卫营第三连，而且统一更换了镔铁长枪。 第二，收编大刀将军关弢所部一百六十人、银杖将军李福一百七十八人，本来还有金斧将军蒋宣的两百四十人，但是杨琼说蒋宣所部已经进入京城。 第三，城西的祥符县、城东的快活林，前后歼灭金兵三千余人，缴获战马两千余匹，而且得到数万担粮食，更有快活林搜刮来的金银器皿堆积如山。 明白了手头的基本情况，李宪把关弢、李福找过来：“既然你们两个人铁心要跟着我，那就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关弢笑道：“这段时间连续作战，我算是彻底想通了。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和敌人议和，这样的朝廷实在不值得效力。今后跟随公子不求升官发财，就图一个痛快。” “那行！”李宪微微一笑：“你们一共带过来三百三十八人，我决定临时整编为护旗营第三连，关弢暂时担任连长，李福担任副连长。韩琮和雷彦兴带过来一批镔铁长矛，你们马上更换装备展开训练。记住啊，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这里的训练是为了打仗，不是当初高俅搞的那些演戏给皇帝看。” 李福低声说道：“蒋宣的家小已经在这里，他擅自进入京城之前和我说过，并不是要背叛公子，而是因为侍卫亲军马军司里面还有一些兄弟。蒋宣他们进城，就是想联络那些人，同时探听一下城内的具体消息。” “我知道！”李宪摆摆手，没有多说：“你们先下去，抓紧时间好好训练。” 金斧将军蒋宣擅自进入京城，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很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 双鞭将军包国雄这一次没有脱离高俅，李宪在内心深处已经把他打入另册。 接下来几天时间，杨琼带领女兵独立团加紧赶工，进一步完善王家营马场的地道系统。警卫营长孟威、护旗营长狄猛，分别带领自己的三个连玩命训练，主要是训练马背上的骑射功夫。 李宪没有召见其他人，而是带着韦冬宁，整天和宝贝女儿李飞凤的通信排在一起，有时候出去一天都不见人。 谁也不知道李宪父女在干什么，这涉及到军队的核心秘密，也没有人敢问。 大家的预料没错，李宪正在进行的事情，的确就是核心机密，是有关大宋朝廷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些事情和蔚州飞狐军无关，但涉及到李宪整体战略问题，所以他要亲自过问，甚至冒险亲自进了一趟城。 第0719章 李宪的布局 黄潜善，字茂和，邵武（今福建邵武）人，宣和初年任左司郎。 陕西、河东大地震，山陵峡谷都变了位置，宋徽宗赵佶命令黄潜善去察访灾情。黄潜善贪身怕死，根本不敢到灾区查看。 回京以后，黄潜善说不出具体东西，只能笼统地说地震很严重，百姓急需救济。被提拔为户部侍郎，专门负责赈灾救济。 黄潜善在赈灾过程中贪念大炽，最后发展到丧心病狂的程度，绝大部分救济款被他中饱私囊，罪行败露之后被贬到亳州。 此后不久，杨江、张迪、高托天、萧干、张觉相继造反，河北那旮旯乱成一团。黄潜善被重新启用，以徽猷阁待制的身份出任河间知府，兼任高阳关路安抚使。 在讨伐杨江、张迪的过程中，黄潜善用兵不当惨遭败绩，被朝廷严厉训斥一番，让他带罪立功。 完颜宗望率领大军南下，黄潜善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杨可世，他打着回朝廷求救的幌子不战而逃。 回到京城之后，黄潜善才发现昏君赵佶被迫退位，李纲已经被提拔为京城留守使，掌管了军政大权，可以生杀予夺。 没有了昏君赵佶，而且现在是主战派当权，黄潜善就知道自己的胡说八道没有人相信，这下麻烦大了。 丧师失地之罪谁也承受不起，黄潜善不敢轻易露面，只能乔装改扮躲起来。 没想到李纲为了选拔“敢战士”出城和金兵拼命，专门发布一道命令：为了防止金兵抢城，十六座城门全部关闭。同时对京城滞留人员全面登记，违令者就地斩首。 成队的禁军挨家挨户拉网式搜查，黄潜善已经无处可藏，眼看就要被李纲抓住。心急如焚之下，居然被他想到一个地方：九皇子赵构的康王府！ 康王赵构，宋徽宗赵佶的第九子，母亲韦贤妃原来是一个宫廷侍女。 康王赵构身份低贱，平日里行事极为低调，热闹场合很难发现他的踪影。在一般人眼中，康王赵构就是一个混吃等死之辈，实在是不值一提。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康王赵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外人都不知道。 可是俗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然让他走狗屎运。 黄潜善情急之下，居然被他想起一个故交好友：康王府知客，韩公裔。 韩公裔，原来掌管韦贤妃“阁笺奏”，也就是韦贤妃的机要秘书。韦贤妃不受宋徽宗赵佶待见，韩公裔把韦贤妃服侍得很舒服，所以推荐给儿子赵构当幕僚。 康王赵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就是韩公裔在后面出某划策。 黄潜善无处可逃，于是找到好友韩公裔帮忙托庇于康王府。 边关外臣擅自进京，这是欺君大罪。皇子勾结外臣，这是谋逆的罪名。 黄潜善知道康王赵构一向谨小慎微，这两条罪名的任何一个，他都承受不起，肯定不敢轻易接纳自己。 毕竟是能够考中进士的人才，黄潜善早就想好一套说辞，而且说动了韩公裔和韦贤妃。 “金兵大举攻城，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天下大乱的征兆。王爷想必知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如果现在不做打算，真要大事临头只能玉石俱焚，王爷就会变成赵家的不孝子孙。” 黄潜善的说辞，归结起来就一句话：“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重耳、夷吾、申生都是晋献公的儿子，申生为献公正夫人所生是嫡出，被立为世子。后来正夫人去逝，晋献公纳狄女为夫人，狄女为献公生了两个儿子。 献公宠爱狄女，遂有废立之意，狄女也处心积虑，要害死献公的三个儿子，其中世子申生是主要加害的对象。 重耳知道狄夫人的意图，被迫带着随从逃走，从此周游列国，取得大国的信任，为其后来回国继位打下基础。而申生明知有人加害，也要固守孝道不离本国，最终被谗言加害，落个自刎身亡的下场。 这个故事好多人都知道，韦贤妃、韩公裔、康王赵构当然也知道。 黄潜善把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拿出来讲，康王赵构却听得津津有味。 “王爷，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主动求和，这对您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遇。”黄潜善直指问题的核心：“由此可见，二太子要求朝廷派出亲王当人质，并不是要杀掉人质，而是要让议和有保障。太上皇有众多皇子，王爷要想有所作为，康王府不是久留之地，更不是眷念之地。” 中书省根据小皇帝赵桓的旨意，发出割让三镇的诏书：“中山、太原、河间府并属县及以北州军，已于誓书议定交割金国。如有不肯听从者，以抗旨论处。” 康王赵构按照黄潜善和韩公裔的计划入宫请命，一番话说得气壮山河：“金兵要亲王当人质，这关系到赵家宗庙社稷安危。臣作为赵家子孙，甘脑涂地促成和议是本分。请陛下赐臣符节，即日出城为质！” 有人出面分忧，小皇帝赵桓自然是龙颜大悦。 康王赵构、韩公裔，临时太宰张邦昌，带着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四百万两，锦帛四十万匹，牛马一万头，前往金营当人质。 黄潜善也没留在康王府，而是跟随人质队伍出城，然后潜出汴梁城等待时机。 康王赵构进入金营之后，没有像一般大臣那样战战兢兢，始终显得大义凛然，不卑不亢，很有些皇家气派。 这些内幕李宪都知道，而且还知道完颜宗望果然上当。 因为外界传言：宋徽宗赵佶的二十几个儿子，全部都是贪生怕死的脓包。康王赵构表现出来的气势，让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不相信他是真正的皇子，于是严辞要求大宋朝廷另外换一个皇子过来。 李宪此前秘密进入京城，就是潜入五皇子赵枢的府邸。 李宪的策略和黄潜善不一样，他要反其道而行之：“王爷，据我推算的结果，康王赵构马上就要被退回来，轮到你过去当人质。记住：既不要表现得像行尸走肉，又不能表现出对未来充满信心。脸上透露出一丝茫然之色就可以，不要多想利害得失。女真鞑子询问什么，你就推脱一概不知，让他们询问副使沈晦。” 装傻充愣，这是皇家子弟的必修课程。李宪点到即止，肃王赵枢却心领神会。 李宪给肃王赵枢吃了一颗定心丸：“王爷尽管放心，王妃在谭稹的亲自照顾下，目前一切安好。王爷此去肯定要吃些苦头，我会安排人在暗中守护，和王妃的再见之日当在半年之内。” 口头说得轻松，李宪心里却极度紧张，因为他已经发现，由于自己的出现，好多历史细节都出现很大偏差。 如何才能确保肃王赵枢当人质，并且按照固有历史轨迹运行下去，这才是李宪最近忙活的主要内容，其中就需要宝贝女儿李飞凤密切配合，也是他提前把秘密指挥部搬到快活林的根本原因。 原来，李飞凤饲养的那对金雕，早就已经彻底长大。站在地上差不多一人高，翼展超过三米六。李飞凤抓住它的两只脚，金雕照样能够飞上天。 因为金雕需要生活在水边，李宪此次南下主要在城内活动，所以并没有携带金雕过来。 飞狐县总司令部，还有一个人可以指挥金雕，就是李宪原来的贴身女秘书殷莲。 金雕一日夜可以飞行一千多里，在殷莲的指挥下，金雕最近密集南下寻找李飞凤，主要目的是寻找李宪，而且是事先约好的。 金雕的记忆力非同寻常，一旦它记住一个人，终身都不会忘记，所以金雕寻找李飞凤的难度并不大。 李飞凤需要在旷野地带沟通金雕，从而和飞狐县总司令部建立联系，所以这段时间的行踪神神秘秘。 其实也不神秘，只不过在汴水北岸找到一座翠玉楼，据说曾经是最豪华的一家妓院。老鸨都跑了，没跑的妓女都被武元春给抓了。 李宪带领韦冬宁、李飞凤等人，在翠玉楼建立了一个秘密落脚点。 “爹爹，二娘今天传来消息，董庞儿率领汉儿军主力并没有南下，而是停留在祁州一线，对保州城、真定城保持压力。完颜京彻底占据了栾城，手下的兵力得到扩充，目前已经达到一万二千人，主将还是完颜赛蛊、嘎达摩、鸠魔铁。另外，太原府被包围，双方展开血战。耶律余里衍和毕长青率部南下，已经在黑水镇燕军司以北五十里扎下大营。” 李飞凤口中的二娘，就是指萧芸娘，李宪当然知道。 董庞儿没有南下、太原府被包围，这两个消息都是固有历史。耶律余里衍和毕长青率部南下，是为了策应大夏国叛逆发动政变。这几个消息李宪并不吃惊。 完颜京彻底占据栾城，完颜赛蛊、嘎达摩、鸠魔铁三员大将主持。从表面上看，是在协同董庞儿威胁真定城。李宪心里非常清楚，他们这不是要对付大宋军队，而是对付自己的蔚州！ 嘎达摩的兵器是一对八棱翻天锤，而且还有一个流星锤，目的是对付李奚骨。完颜赛蛊的兵器是莲托龙舌枪，目的是对付卜辙。至于鸠魔铁的铁弓营，当然是准备对付李宪手下的契丹骑射部队。 “敌情我已经知道了。”李宪没有准备现在和女真鞑子发动大战，他要做另外一件事情：“凤儿，让金雕把这封信带回去交给你大娘，命令总司令部陶三春的警卫团，立即抽调一个突击连秘密北上燕京城潜伏下来，准备执行原定计划。” 李飞凤的大娘就是牟长霞，飞狐军的军令之刃执掌者。李宪离开飞狐县之后，专门主持一些秘密行动。 李宪知道肃王赵枢马上就要出城当人质，谋划多时的绝密计划要开始运转起来。 恰在此时，杨琼飞马而来：“大哥，双鞭将军包国雄派人传来急报！” 第0720章 赵桓的阴谋 高俅没有跟随太上皇赵佶继续南下，据说身体不大好，准备提前返回京城。这是固有历史，李宪并不奇怪。 可是，包国雄派人传来的紧急消息，并不是说高俅决定回京，而是高俅要面见李宪，据说有要事相商。 真实的历史上可没有这么一回事，李宪顿时就蒙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高俅见我干什么？妹子，来人在何处？” 杨琼摇摇头，递给李宪一个小方胜：“来人已经走了，就留下这么一张纸条。大哥，高俅在这个时候提出见你，不会有什么阴谋？他手下可有三千多禁军，需不需要我调一批人过来？”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李宪很肯定：“只要没有来自上层的压力，高俅这个人很少无故树敌。他现在决定回京，说明他已经和太上皇赵佶决裂，没有给我施展阴谋诡计的必要。” 高俅提出的秘密会面地点，就是京城南面五里的青城寨，信中只说有要事相商，并没说是什么事情。 杨琼走了，李宪却陷入沉思。 第一，高俅让包国雄派人送信，而且相信包国雄肯定能够找到李宪，说明他早就知道李宪和包国雄之间有联系。 高俅早就知道内幕，却始终不动声色，更没有处罚包国雄、关弢、蒋宣和李福。李宪断定高俅没有阴谋，也是据于这一点。 第二，高俅称病回京，是脱离太上皇赵佶势力圈的一个托词，也是给小皇帝赵桓一个理由，同时表明一种态度，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以上两点，并非李宪考虑的内容，他沉思的是另外一回事。 根据历史资料记载，高俅突然决定回返京城养病，就是因为太上皇赵佶已经决定复辟。 太上皇赵佶，一辈子都好大喜功，缺乏最基本的战略眼光。 听说老将种师道带兵勤王，而且朝廷已经派出人质，太上皇赵佶自以为是，认为和大金国议和肯定没有问题，所以就有些迫不及待。 但是李宪心里很明白，小皇帝赵桓别的本事没有，却把自己老爹赵佶不要脸的绝学融会贯通了，太上皇赵佶的复辟注定不会成功。 高俅最大的特长就是综合平衡能力超人，李宪都能看出问题的核心所在，高俅当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才称病脱离太上皇集团。这是最高明的自保之道，你不服气都不行。 如果按照小皇帝赵桓的原定计划，朝廷不计一切条件，即便是暂时的，和完颜宗望的议和本来能够成功，而且金兵撤退也没有问题。 但是太上皇赵佶突然南下，而且一直跑到镇江，从而引出了一个巨大变故，最终酿成了遗恨千古的靖康之耻！ 朝廷开始和金国谈判议和，而且双方已经停止战斗。在一般人看来，局势正朝着和平方向发展，这应该是一个大好事。 在这种情况下，京城的安全已经没有大问题，按说太上皇赵佶应该返回京城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太上皇赵佶不仅没有北上返回京城，反而率领自己的小朝廷离开亳州南下。 京城保卫战最危险的时刻，太上皇赵佶留在亳州没动地方。现在京城已经基本安全了，他却要向南逃跑。 按照后世的说法，太上皇赵佶居心叵测，这是要“另立中央”！ 高俅心知肚明，这个太上皇赵佶简直不可理喻，如此仓皇谋取复辟，注定不能成功。所以才宣布脱离“第二中央”，准备明哲保身，安度晚年。 可是，高俅聪明了一辈子，最后犯了一个大错误——低估了小皇帝赵桓的心狠手辣和无耻！ 李宪担心的是，根据历史记载，小皇帝赵桓接到太上皇赵佶突然南下的消息，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好。 如果太上皇赵佶在江南宣布建立第二朝廷，而且宣布汴梁城的朝廷非法，那就只有两个结果： 第一，出兵讨伐叛逆。可是叛逆是自己的爹爹，儿子打爹爹，这是不孝，在大义上站不住脚，很可能得不到群臣和军队支持。 第二，如果承认自己的朝廷非法，那就只能宣布退位。先不说皇帝大位好不容易落到自己手中，一旦宣布退位，小命肯定不保。 居于这两种考虑，小皇帝赵桓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思，最后咬牙作出一个决定：立即召见种师道。并且命令大开安上门，让京城留守李纲亲自出城迎接，给足了种师道的面子。 君臣相见，小皇帝抚慰辛劳，种师道歌功颂德。一番屁话之后，小皇帝赵桓在御书房单独召见种师道。 小皇帝赵桓单刀直入：“今日之事，卿意如何？” “女真鞑子不过是一群蛮夷，如何能够知道兵法韬略？”种师道明知皇上另有深意，却故作不知掀须而笑：“岂有孤军深入敌境，而能全身而退者乎？” 小皇帝赵桓点点头，好像是同意种师道的意见，但说出话来却是另外一回事：“我们已经讲和了。” 种师道离座而起，随即拜服在地：“微臣只管军队，听陛下圣旨行事。至于其他的问题，不是微臣应该过问的。” 常言道：响鼓不用重锤。 种师道平平淡淡的两句话，却隐含特殊意境，让小皇帝赵桓龙颜大悦，当即命令御厨赐下晚宴。 第二天的早朝，李纲居然上了一道奏折：“陛下，微臣听说种经略不仅带来六千种家军，而且还带来姚平仲的步骑七千余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勤王之师肯定还会不断到来。军队虽然越来越多，如果不能统一指挥，注定是一盘散沙。请陛下颁旨，让种师道和姚平仲两将，即日起听从微臣指挥。” 要说李纲无能，那还真是无能。不仅没有自知自明，甚至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办不到。 先不说小皇子赵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仅仅是种师道的道行，就不是你李纲能够指挥的。 在种师道面前，你李纲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在朝廷上大言不惭，不是自取其辱么？ 小皇帝赵桓抬起龙目扫了李纲一眼，然后略一挥手，内侍总管李彦跨步上前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种师道率雄兵以赴国难，公忠体国，实慰朕心。擢升同知枢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统四方勤王之兵及前后军，姚平仲所部为其辖制。钦此。” 官场历史，既是勾心斗角的历史，也是厚黑学的历史，大宋朝不过把这种历史演义到顶峰。 此诏一下，种师道直接变成了李纲的上司。朝中众臣看向李纲的眼神，充满了讥讽与不肖。 这是在朝堂上公然打脸，而且是皇上亲自动手。换做任何人都会吐血而亡，但是李纲不会。 李宪接到高俅的密信，想到的就是这个大问题。 靖康之耻的发生，导火索有两个：第一个是太上皇赵佶继续向南逃窜，第二个就是种师道和姚平仲的到来。 小皇帝赵桓和种师道单独见面，虽然仅仅说了两句话，而且丝毫没有涉及到太上皇赵佶，却隐含极大深意。 小皇帝赵桓那一句：“我们已经讲和了。”一共只有七个字，但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种师道年老成精，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完全明白了小皇帝赵桓召见自己的本意。 朝廷已经和敌人讲和了，字面上的意思是：现在已经没有敌人，自然也就没有战争。 可种师道听出来的意思是：朕现在非常需要军队，因为战争迫在眉睫。 正因为如此，种师道才拜服在地表忠心：“微臣只管军队，听陛下圣旨行事。至于其他的问题，不是微臣应该过问的。” 这两句话听起来，绝对没有丝毫问题。问题恰恰在于，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第一，现在没有敌人了，小皇帝赵桓却说战争迫在眉睫。 第二，既然皇上说战争迫在眉睫，那么究竟准备打谁呢？ 种师道表忠心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动声色：“至于其他的问题，不是微臣应该过问的。”言下之意就是：皇上说打谁，我就带兵打谁。 但是李宪知道一个道理：人无完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种师道心里已经知道要打仗，但还是没有猜准小皇帝赵桓的心思。也就是说，种师道没有搞清楚自己要打击的对象。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没有外敌，必生内乱。这是种师道心里的推测，所以他准备打击的目标，就是太上皇赵佶的复辟势力。 殊不知，小皇帝赵桓心中的打击目标，居然是正在和谈的女真鞑子！ 原来，小皇帝赵桓经过一天一夜的深思，已经想明白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如果没有外敌，自己的号召力马上就会消失，太上皇肯定趁机发动叛乱复辟。 因为自己登基事起仓促之间，还来不及清除太上皇的庞大势力。一旦和自己的爹爹打仗，小皇帝赵桓手里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就更别谈必胜的信心。 既然没有把握平定太上皇的复辟势力，小皇帝赵桓决定主动和金国开战，让国战继续打下去。 太上皇如果在这个时候发动叛乱复辟，就属于自绝坟墓，因为从大义上就站不住脚，自然就会失去人心。 要想和金国重新开战，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将肯定不行。种师道的种家军、姚平仲的姚家军来得正是时候。 李纲的无知，就是没有搞清楚皇家之争的本质。他能够在朝堂上坚持下去，才有鬼了。 为了自己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可以把所有事情抛诸脑后，这才是皇家无耻的根源所在。 种师道精明一生，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打仗，却没有真正搞明白小皇帝赵桓的心思。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种师道没有搞清楚敌人是谁，自然就没有充分准备，最后全军覆没不可避免，遗恨千古的靖康之耻，终于这么发生了！ 第0721章 高俅的手段 高俅倒背双手站在在雪地上，看着李宪笑道：“没想到你真敢来见老夫。” 李宪也呵呵一笑：“我上次就说过，如果京城之中有朋友的话，也只有高相公一人而已。既然是见朋友，我有什么不敢来的？现在我遵约而来，不知道高相公有何见教？” 李宪前来赴约，听听老奸巨猾的高俅，对目前局势是个什么看法。他的确胆大，此次赴约仅带韦冬宁一人。 高俅继续笑着：“如果老夫把你抓起来送给皇上，你说是不是最好的见面礼？” 李宪不以为意：“只怕不是什么见面礼，而是一道催命符。皇上肯定不敢杀我，但一定会杀了你。” “说来也是。”高俅居然点头同意：“老夫真把你抓起来，蔚州五县之兵必定倾力南下。现在金兵压境还没有结果，如果蔚州兵再来插一脚，那真不是见面礼，而是老夫的催命阎王。” “好了，目前局面诡异，我可没时间瞎扯。”李宪转入正题：“高相公托词回京本就匪夷所思，为何想到要见在下？” “匪夷所思吗？”高俅叹息一声：“老夫听闻种师道亲自带兵来援，而且西陲猛将姚平仲也已来到，京城已然牢不可破。老夫此时不回，更待何时？” 听了高俅这番话，李宪心头猛震：原来促使高俅返回京城的并非种师道，而是因为姚平仲的到来！ 李宪这才明白历史的车轮，真的无法阻挡：“高相公一生精于算计，居然如此相信姚平仲，倒在我的意料之外。不知道姚平仲那厮有何能为？” 高俅嘿嘿一笑：“老夫知道你手下有一员猛将天下无敌，也就是你的义子李奚骨。你是否知道姚古手下也有一个义子，同样是悍勇无双？” 李宪只能实话实说：“略有耳闻，但不清楚姚平仲的具体来历，原来是熙河经略使姚古的干儿子啊，真没想到！” 高俅点点头：“金兵突然出现在京城，朝廷能够指望的勤王之师，就是青州张叔夜的张家军、河东种师道的种家军、煕河姚古的姚家军、鄜延刘延庆的刘家军、太原的折家军。” “折家军已经在太原被彻底击溃，折可存当场战死，据说只有老幺折可求和侄儿折彦质率领残兵逃了出来。张叔夜的青州兵在胙城未战先败，目前不知所踪，已经没什么指望。” “种师道带来种家军六千精锐，姚平仲带来姚家军七千精锐，说明西部河湟地区相对平稳，大夏叛逆没有能力南下威胁。那么，只要击退城北的金国二太子斡离不，汴梁城岂不是稳如泰山？”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宪终于明白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大夏国那边的布局发挥了一定作用。 真实历史上，朝廷重新起复种师道，但是他进京的时候只带了三百亲兵，是在半路上碰到姚平仲，然后才一起进京的。 但现在却不一样，种师道带过来六千多种家军，再加上姚平仲手下的七千精锐，底气自然大不相同。 高俅接着说道：“姚平仲自幼父母双亡，在深山中与虎豹豺狼为伍，十来岁开始在河湟地区打家劫舍。官军多次围捕却无人能敌，姚古起了爱才之心，亲自出面说服他投军，并收为义子，赐名姚平仲。” “姚平仲十八岁的时候，刚好童贯督师河湟，他参加攻打大夏叛逆的臧底河之战中，率先突破敌阵连斩对方三名百夫长彻底扭转战局。后来参加平息方腊叛乱，姚平仲依然居功至伟，军中戏称小太尉。” 趁这功夫，李宪终于把前一世所看的历史资料想明白，同时也知道姚平仲给大宋造成了什么灾难。 想到这里，李宪冷笑一声：“高相公，你切莫得意太早。据我所知，如果只有种师道老将军一人前来，京城之事可能还有可为。但是姚平仲这个莽夫同时到来，对朝廷来说只怕是祸不是福！” 高俅仰天长叹：“谁说不是啊？这也是老夫要见你的原因所在！” 李宪万万没想到，高俅是因为这件事情要见自己：“高相公此言何意？” 高俅摆摆手：“朝中大臣众多，但是能够平衡种家军、姚家军、刘家军的只有一人，这三家子弟兵也只有一人才能全面调动。如果种师道孤身进京，一切都还好说。可是他带来六千精锐，和姚平仲的军队旗鼓相当，这个麻烦可不小！” “高相公越说我越糊涂。”李宪并非惺惺作态，他是真的听糊涂了。 高俅才沉声说道：“姚平仲率军前来，是代表他义父姚古，也就是代表姚家军。种家军之所以一家独大，是因为有种师道、种师中、种师闵三兄弟。姚家军能够和种家军抗衡，就是凭借两个干儿子，一个是眼前这个姚平仲，另外一个是姚友仲。” “童贯那厮凭借自己的力量，还能够平衡几大家族。现在童贯跟着太上皇巡猎镇江，而且对小皇帝怀有极大戒心，他肯定不会出面协调两家。李纲志大才疏，无法在种师道和姚平仲之间折冲。这些内幕天下皆知，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李宪心里愤愤然：老子又不是你们朝廷的人，对朝廷的这些黑幕，老子都是一知半解，还真的不知详情！ 从高俅的这番解释里面，李宪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第一，地方军阀以家族利益至上，为朝廷出力属于副业。种师道和姚平仲同时到来，不仅不会形成合力，反而会因为争权夺利闹出内讧，京城之中还有变故。 第二，童贯那个死太监担心小皇帝赵桓找麻烦，肯定是看戏不怕台高，不会出面协调姚、种两家。对于小皇帝赵桓来说，童贯纯粹是见死不救，有欺君之罪。 李宪终于明白了历史上真实事件的因果，难怪完颜宗望退兵的一刹那，童贯就会被直接赐死，还真事出有因。 李宪懒得操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所以准备告辞：“朝廷大事不是草民能管的，高相公找我前来，究竟有何吩咐？” 高俅突然抱拳躬身行大礼，让李宪措手不及。 “老夫进京，算是落叶归根，死不足惜。”高俅的声音猛然低沉下来：“你能够在乱中安然如堵，而且还有蔚州五县做后盾，所以老夫想拜托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高俅向身后一摆手：“三郎，你出来拜见恩公李宪！” 话音未落，密林中转出一位锦帽貂裘的佳公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模样，让李宪大吃一惊。 佳公子快步上前一揖到地：“高尧辅拜见恩公——” 李宪转眼盯着高俅：“高尧辅？高相公，这是你的三公子？” “正是！”高俅拱手说道：“老夫冒险回京，很可能遭到各方攻讦，最后不得好死。老夫别无他求，希望你能够给他一条生路。今后鞍前马后随意使唤，哪怕做牛做马都可以。” 高俅这是抱定必死之心，而且担心小皇帝赵桓赶尽杀绝，所以提前安排后事，目的是给高家留一条根。 “高相公，你开什么玩笑！”李宪不是吃惊，而是震惊了：“不是我托词推脱，此事万万不妥。蔚州五县地瘠民贫，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三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如何能够跟我吃苦？” 高俅摆摆手：“此言差矣。我高俅也是小厮出身，并不是什么高贵门第。三郎平日里游手好闲，总在街头巷尾厮混。笔墨功夫没有长进，拳脚功夫倒还将就。他手脚麻利，至今也没成家，在你身边端茶递水还是可以的。” 李宪心道：天下谁不知道，汴梁城有一个高尧辅高衙内？那真是打遍街头无敌手，典型的官二代小混混。 让高俅最宝贝的小儿子给自己当跟班？李宪觉得这不是荣幸，很可能是一场灾难。 李宪的真实想法是：老子身边都是绝世美女，如果这小子色胆包天胡乱勾引，难道老子要变成《水浒传》里面的林冲？这他娘的也太扯了！ 高俅不知道李宪在转什么念头：“你看见过老夫黄金铺就的地板，出京之前我就有所安排。快活林逍遥楼有一座地下密室，算是我提前给三郎预支的店饭帐，足够他吃喝一世不愁。我相信李宪是唯一可托之人，就此别过。” “慢着！”李宪猛然清醒过来：“高相公，明人不说暗话，我还想旧事重提。既然你已经脱离太上皇阵营，干脆跟我走得了，我的飞狐军真需要你这么一个居中协调的人物。至于你身边的禁军，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跟着就立即遣散。” 高俅微微一笑：“跟随你就是当叛逆，三郎可以，老夫不行，此事再也休提！” 说走就走，高俅撩袍转身而去，让李宪对此人的性格更是琢磨不定。 “恩公，我们也回去？” 高尧辅一出声，李宪总算彻底清醒：“你真决定跟着我？” “我早就想跟着你了！”高尧辅满脸都是诡异的笑容：“你当初闯进我家，又到蔡攸府邸抢掠一番，结果一出门就碰到包国雄解围，还记得么？” 李宪又吃一惊：“难道这中间还有你什么事？” “当然！”高尧辅呵呵一笑：“包国雄在城外拦截你的马车，你以为蔡攸和李彦有这个胆量么？那是我爹爹下的密令，根本目的是试探你！我和包国雄、关弢、蒋宣、李福是结拜兄弟，包国雄杀掉的另外一个镇殿将军，是蔡攸安插进来的人，那枚令牌不是交给你了么？” 包国雄送给自己令牌，居然是阴谋嫁祸！ 李宪彻底领教了高俅的老谋深算，只能彻底服气：“高尧辅，你能够和包国雄、关弢、蒋宣、李福结拜，手底下应该有两把刷子了？” “我打不赢他们四人。”高尧辅突然打了一声唿哨，密林深处冲出一彪人马！ 第0722章 李宪建铁卫 李宪真正吃惊了：“我看你差不多就是狗屁不通，居然是徽州观察使？” 大宋在各州设置观察使，无职掌，无定员，也不驻本州，仅为武将准备升迁的寄禄官，完全是一个虚衔。 寄禄官，也就是只拿俸禄不干活的闲人，后世叫做吃空饷。但大宋吃空饷是朝廷允许的，绝对合理合法。 “那当然！”高尧辅夸张地一笑：“我这个徽州观察使的头衔，还是蔡攸和王黼联名提拔的。他们可是我爹爹的对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李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大宋朝无论发生何事，老子都不准备奇怪了！” 原来，在返回快活林的路上，高尧辅开始介绍大宋朝廷里面曾经的黑幕，让李宪对这个时空的认识更进一层，同时也明白了更多东西。 大世家能够延续下去，就是因为老谋深算，而且能够作眼于未来，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高俅是大宋综合平衡能力最强的家伙，一举一动都饱含深意，三公子高尧辅就是他的杰作。 高俅一生的所作所为，既不伟大，也不光荣，却十分英明。 虽然有“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作为托词，但官场上最忌讳的一点，就是明目张胆提拔自己人。 高俅联手蔡京、童贯、蔡攸等人，制定了一套官场潜规则，一直都是华夏官场的金科玉律。二十一世纪依然遵循，估计还会继续遵循下去。 这条官场潜规则就是：同党都要避嫌，交叉提拔子女，构建势力体系。 具体操作方式是：高俅的人交给蔡京和王黼提拔，蔡京和王黼的人交给童贯和谭稹等人提拔，童贯和谭稹等人的手下交给高俅提拔。 在这个过程中，争权夺利和培养接班人，这是两件事。政敌之间都遵循潜规则，互相提拔对方的子女，彼此心照不宣。 那些一上台，就明目张胆打压政敌子女的官员，属于不懂游戏规则的白痴，最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一来，官员子女的提拔就绕了九十九道弯，避开了御史大夫的追查，很难找到高官大臣子女的晋升脉络，也就无法有效弹劾。 比如说高俅和王黼就是一对敌人，但是王黼力主提拔高俅的人，得到一个“外举不避仇”的好名声。 御史大夫浑身长满嘴，也不能说高俅勾结王黼，而且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李纲之所以在朝廷中站不住脚，就是因为他一厢情愿，根本不知道官场潜规则。 李纲发现某一个人对自己有用，就在朝堂上公然要皇帝提拔。政敌不想他的势力急速膨胀，御史大夫也不允许私相授受，结果所有人都极力阻挠，李纲当然要碰得头破血流。 官场，并非为老百姓做事的地方，而是一个切蛋糕的场所。 不管是敌是友，大家都想吃蛋糕。如何才能吃得公平，这就需要综合平衡。 高俅就是搞平衡的超一流高手，所以他才是唯一的不倒翁。因为到关键时刻，都需要高俅站出来执刀切蛋糕，没有他啥事儿都干不成。 把政敌打翻在地还踏上一只脚，那都是鼠目寸光的无耻文人，所以才有“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说法。 高俅、童贯、谭稹、王黼、蔡京、蔡攸等等，即便有几个人是进士及第，他们并不算真正的文人，才能轮流把持朝政数十年。 那些自诩聪明绝顶的文人，比如什么王安石、司马光、苏轼之流，就算他们结成了这个党、那个党，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在朝廷上最多两年就彻底垮台，最后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韦冬宁越听越生气，赶紧给高尧辅打预防针：“高尧辅，你千万要记住，飞狐军没有潜规则，也不懂潜规则。别把你爹爹的那一套施展出来，到时候莫名奇妙掉了脑袋，公子也没法保你。” “那是自然，小娘子尽管放心。”高尧辅呵呵一笑：“爹爹专门和我说过，进入飞狐军就要脱胎换骨。我现在啥也不是，就是一个小厮。” 李宪冷笑一声：“别说得这么可怜，你带出来的这支部队，老子如何处理才好？还有，你刚才叫她小娘子，下不为例。哼哼，如果在其他地方，你刚才一开口，她就一把捏死你了，知不知道？那个狗屁高衙内今后也别当了，你跟随他们叫我公子。” 高尧辅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有家有口的将官已经全部剔除，剩下的这些人，都是爹爹当初从流民之中挑选出来的，属于我爹爹的亲兵，带兵的统制官就是我和包国雄、关弢、蒋宣和李福，今天都交给你——公子了。” 原来，高俅属于擅自回京，他身边的三千禁军绝对不能带回去，否则就有弑君谋反的嫌疑。 高俅离开之后，高尧辅一声唿哨，密林之中冲出一彪人马，带队的正是双鞭将军包国雄。这是一千八百人的精锐部队，也是高俅留给李宪的人马。 加上关弢、李福、蒋宣带出来的两三百人，这是完整的一营编制，也是高俅最后的保命本钱，所以战马、兵器、盔甲都是极品，现在都属于李宪。 这一营官兵的兵员都十分整齐，兵源来自前年的那场大水产生的流民，年龄都在十五到二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们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训练也比较到位，战斗力不错。 逍遥楼是一座规模更加宏大的妓院，坐落在汴水南岸，和李宪原来物色的翠玉楼隔河相望。 逍遥楼一共分为三层，正方形井字形布局。整体为木质结构，琉璃屋顶，四面墙壁全都是雕龙画凤。 李宪没有心情欣赏逍遥楼的无边美景，对于如何处理高尧辅带过来的一营官兵，李宪心中费了思量。 经过数年时间严格训练，一支军队已经完全成型。如果打散重编的话，所有的战斗力全部要丧失殆尽。 韦冬宁突然闪身出来说道：“公子，我刚才返回王家营马场，找关弢和李福私下问过，这支军队并不忠于朝廷，只忠于高俅一个人，而且只认一把军刀。我随意抽查过十多人的左臂，上面都刺有一个高字，而不是一般禁军的禁字。当初被征召进来的时候，高俅给他们家人补偿了粮食银两，规定不准带家属，相当于买过来的死士。” 李宪心头一动：“军刀？” “不错，就是一把军刀。”韦冬宁有些疑惑：“高俅把自己的儿子和军队都送给你，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说到军刀？现在高俅不在了，军刀也没见到，今后如何指挥这支部队？” 李宪也不得要领：“高尧辅不是去查看地下密室的么，还没出来吗？” 恰在此时，高尧辅从天井里面出来：“公子，地宫密室的大门已经打开，请你自己去看。” 什么叫有钱人？如果说李宪原来不知道，但是进入地宫密室的一刹那，他就明白自己是有钱人了，而且明白什么叫做狡兔三窟。 高尧辅晃了晃手里的一卷东西：“公子，这里有账本，密室内黄金四百万两，纹银一千七百万两，珠宝玉器两百三十箱。这里的东西和我们家的京城府邸没关系，我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积攒起来的。” 李宪仿佛没有听见，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尊木雕。 韦冬宁循着李宪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面石壁边上有一座刀架，上面放着一把连鞘宝刀。 不能怪李宪似乎变成了木偶，因为他认识这把刀，此刻脑海中思绪万千。 想当初，李宪第一次进入京城，闯进高俅府邸的后院密室，曾经看见过这把刀。高俅当初说了一番话，李宪终身难忘。 “非不为也，不能为尔！天下乃天子之天下，军旅乃天子之家臣。比如此刀，皆曰军令。然则无君上之命，与凡铁何异？天子思安，百姓思静。老夫纵然力举万钧，又能如何？” 这番话是高俅的肺腑之言，可谓是一针见血。 “天下乃天子之天下，军旅乃天子之家臣。天子思安，百姓思静。”李宪喃喃自语：“这才是大宋灭亡的根源所在！” 韦冬宁不知道李宪发什么神经，她闪身上前抓起宝刀哐啷一声拔了出来，密室内顿时红光弥漫。 “居然是传说中的红毛宝刀！”韦冬宁不由得惊呼一声：“其锋利程度，和上次谭稹送过来的那把刀差不多！” 李宪猛然反应过来：大宋侍卫亲军一共分为三支，由三大殿帅统领，那就说明有三把军刀。 谭稹送的龙鳞紫金刀，是侍卫亲军殿前司的军刀。高俅留下的是红毛宝刀，是侍卫亲军马军司的军刀。还有侍卫亲军步军司的军刀，不知道在谁手里。 “难道第三把军刀，就是蔡攸偷出来的月神刀，后来交给韦十娘？”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虚妄梦一场。 这个道理李宪当然明白，所以他真正考虑的不是第三把军刀，而是高俅留下的这支部队。现在军刀已经找到，如何改造这支部队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我有一个想法。”韦冬宁轻声说道：“公子一直强调军队不属于个人，所以没有自己的直属亲兵。眼前这支部队全都是死士，专门作为亲兵训练出来的，我认为让他们继续履行原来的职责最好不过，只不过保护的对象变成公子就是了。” 李宪随即下达了组建汴梁军团和铁卫团的命令，铁卫团团长韦冬宁，军刀由她执掌，下辖护旗营、镇军营： 原护旗营和警卫营合编，组建新的护旗营，营长狄猛，副营长韩琮、雷彦兴，五个连长分别是李志、李强、李泰、李安、谢昉，总兵力1413人。 亲兵营整编成镇军营，营长孟威，副营长陈团、高尧辅，八个连长分别是李明、李达、李成、李旺、包国雄、关弢、李福、蒋宣，总兵力2259人。 李宪在这里刚刚整训三天，还没归建的蒋宣从京城传来消息，历史的惯性已经再度爆发。 第0723章 姚平仲丧师 金斧将军蒋宣，并非擅自进入京城，而是提前得到了高俅的命令。 高俅回京的理由是养病，带大部队肯定不行，没有贴身护卫也不行，蒋宣率领本部两百四十人作为护卫，这个规模再合适不过。 回到京城之后，高俅给小皇帝赵桓上了一道折子，恭请圣安之后，通报了太上皇擅自南下的情况，同时提出身体不适居家养病。 高俅这道折子是和太上皇划清界限，也算是因病致仕，然后紧闭四门，不和任何人来往，给外人的感觉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高俅的全部家属，都已经让长子高炳、次子高尧康送回老家。现在的高俅府邸，除了蒋宣他们两百多人之外，就剩下几个做饭的婆子，里面没有其他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放在大宋年间最合适不过。 高俅主动脱离太上皇赵佶的阵营，让太上皇失去了一条得力臂膀，这对于小皇帝赵桓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支持。 可是就有那种无耻文人，总想平地生波，显得自己慧眼如炬。 高俅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有人不顾金兵压境的巨大威胁，给朝廷上了一道弹劾高俅的折子，这个人就是无事生非的无耻文人——太学博士李若水。 李若水一贯自我标榜忠君爱国，最喜欢的就是高谈阔论、妙笔生花，把朝中大臣鄙视得一钱不值，就是不愿意干任何具体事情。当然，他也没有能力干什么事情。 李若水弹劾高俅的罪状，就是因为高俅“败坏军政”，致使“金兵长驱直入”，所以应该和童贯等奸贼同罪，应该抓起来枭首示众。 明眼人一看这道奏折，就知道李若水是胡说八道，最典型的诬良为盗。 朝廷的军权一直在童贯、蔡攸、种师道、姚古、折可适、刘延庆等人手中，高俅从来没有掌握军权，又如何能够败坏军政？ 完颜宗望率领东路军长驱直入京城，罪人应该是边关封疆大吏，比如说黄潜善、詹度、梁方平等人抗击不力，贻误战机，和京城里面掌管皇家卫队的高俅，有狗屁关系吗？ 高俅有没有罪？有罪！他最大的罪状，就是喜欢让部下军卒给自己干私活。 其实这条罪状的真实性究竟如何，完全是见仁见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高俅一贯仗义疏才，而且知恩必报，对手下将士极为爱护，拥护他的人多了。 人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即便在二十一世纪，军队里面也会有人和人之间互相帮忙。 一旦高俅家里有什么事情，手下将士都愿意过来帮忙。同事之间帮忙做些家务事，何罪之有乎？怎么能够扯得上“败坏军政”？ 再说了，高俅又不差钱，难道请不起人干活吗？ 当然，李若水也有一套推理：将领得到士兵拥护，就有拥兵自重的谋反嫌疑！ 可是高俅手里根本没有军权，而且他根本就不是谋反的人，上纲上线也没用。 小皇帝赵桓除了贪生怕死之外，其实并不是白痴，并没有把李若水的胡说八道当回事，自然不会把高俅抓起来治罪。 朝中大臣更没有当回事，反而有不少人上门探望高俅的病情。 来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多了，高俅此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完颜宗望因为大宋朝廷仅仅赔偿了马牛羊，暂时解决了军队的吃饭问题，但是赔偿的金银不足，远远没有达到黄金五百万两、纹银五千万两、绢帛五十万匹的数量。 正因为如此，贪得无厌的完颜宗望仍旧屯兵城北，每天都派特使前来讨要，甚至威胁要纵兵四出劫掠。 随着时间推移，大宋朝的四方勤王之兵越聚越多，汴梁城方圆百里之内，很快就聚集了二十多万军队。 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的李纲，终于忍不住跳出来，给小皇帝赵桓上了一道奏折：“金人贪得无厌，凶悖日甚，势非用兵不可。且敌兵能战之士只有六万，我勤王兵已到二十万。只要找准一个时机废除和议，然后发出讨伐檄文，定可取胜。” 只看见表面现象，压根儿就没有搞清楚敌我强弱的关系，就痴心妄想一场大胜。然后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平白给敌人以口实，重蹈针对大辽国的覆辙。 这严重违背了兵法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四周勤王之兵究竟有没有二十万，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因为各路勤王人马，还在百里之外。 金兵主将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有什么能耐，女真鞑子有没有什么准备，大宋朝更是无人知晓。 既不知彼，也不知己，每战必败，这是最基本的兵法原则。 汴梁城十六座城门都已经封闭，李纲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也没有办法派人出城仔细打探过金兵的情况。 仅仅根据外面报来的勤王之兵人数，就开始夸夸其谈，给皇帝画出一个香喷喷的馅饼。 谁敢说李纲的所谓计策，不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奸臣误国，这是没有异议的。 但是忠臣祸国更加严重，却最容易被人们选择性忽视！ 后世小日本鬼子的军国主义分子，其实都是李纲这样的人。他们信奉一条：我做的事情会不会让大和民族灭亡，那和我没关系，只要我现在爱国就行了。于是，小日本鬼子下克上，就成为传统。 小皇帝赵桓一看种师道也赞成此计，于是派人悄悄出城传达圣旨，饬令各路兵马约日举事。 种师道一进京城，就得到小皇帝赵桓的巨大信任，早就已经让一个人怀恨在心。 听说小皇帝赵桓采纳李纲和种师道的意见，姚平仲立即求见小皇帝：“陛下，和不必战，战应从速。如果陛下决心撕毁和约，那就不应该拖延时日，必须尽快展开总决战。” 姚平仲这番话错了吗？当然也没错，而且忠心耿耿！ 要想发动一场绝密大战，战前的保密工作就是致命的环节。 小皇帝赵桓、李纲、种师道，居然派出二十多批人，分别往不同地方传达圣旨。 我们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把圣旨送到百里之外，就算能够按时送到，能够绝对保密吗？连鬼都不相信。 既然不能做到绝对保密，那就说明敌人很可能知道消息提前准备，李纲画出来的就不是馅饼，而是丧师失地的巨大陷阱！ 无论是从辩证的角度来看，还是单纯从兵法角度而言，姚平仲的这番话不仅没有错，简直就是真理。 果然不错，听了姚平仲的话之后，小皇帝赵桓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同时也开始犹豫起来，马上把李纲叫过来征询意见。 李纲懂兵法吗？他狗屁不通。 听姚平仲说利在速战，李纲顿时就同意了，说明他此前所言找准时机之类，根本不是深思熟虑，更没有通盘战术计划，完全是随心所欲的胡说八道。 李纲、姚平仲统一了意见，小皇帝赵桓又把种师道请进宫。 种师道毕竟就是种师道，不是李纲能够望其项背的：“不行！此刻敌我情况都不明了，仓促决战必然不测，微臣不能同意。目前还需要等待时机，至少应该等我兄弟种师中的主力部队到达。” 姚平仲当然不能让种家军独立成功，所以立即出言反驳：“兵法云：骄兵必败。金兵骄横，人所共知，他们必然不把我军放在眼中。我不用他人相助，今夜就率领本部人马踹营，不仅可以把康王救回来，就连敌酋斡离不，我也可以手到擒来。” 大话人人会说，只不过姚平仲说得太大了。小皇帝赵桓双目放光，激动不已。 种师道轻咳一声，随即摇摇头：“大辽国前车之鉴，斡离不绝非易与之辈。我看出城突袭金兵联营，只怕没有姚将军说的那么容易。姚将军刚才也说骄兵必败，为何到了自己头上就忘了？” 如果姚古在这里，种师道肯定有另外的说辞。但是他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后辈一般见识，这一番话的确是金玉良言。 姚平仲不过是一介莽夫，他认为种师道这是瞧不起自己的姚家军，顿时就跳了起来：“陛下在此为证，此去如若不胜，姚某愿当军令！” 这就是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了，如果失败的话，就是欺君之罪。 两个统兵大将在战术上出现严重分歧，按理说应该有人居中调解，然后寻找更加稳妥的应对之策。 可是李纲居然站起来说道：“姚将军言之成理，倒也可以姑且一试。万一不行了，我们再增援上去也可以。” 涉及到数万人的生死，关系到朝廷的生死存亡，在李纲口中居然“姑且一试”，这是一个军事主官能够说出口的话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位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小皇帝赵桓突然意气风发：“姚爱卿，如若此战成功，朕必不负卿，当赐节钺，开府仪同三司！” 种师道看见小皇帝赵桓、李纲、姚平仲形成一致意见，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他就再也没有多说废话。 当天半夜时分，姚平仲率领步骑万人出城劫营。他本人率领三千精锐，直奔完颜宗望的中军大营杀去。 空营！占地方圆五里的完颜宗望中军大营，居然是一座空营！ 这一惊非同小可，姚平仲终于知道自己落入陷阱，可惜已经迟了！ 随着一声呐喊，女真鞑子已经伏兵四出，而且是完颜宗望亲自指挥！ 姚平仲一看自己一万多步骑陷入重围，全军覆根本没有悬念，顿时想起自己立下的军令状。一旦自己返回城内，欺君之罪可承受不起。 姚平仲原本就是土匪，关键时刻自然暴露出土匪嘴脸。 跑跑不是罪！ 姚平仲孤身逃跑的本事果然厉害，居然被他匹马单枪闯出重围，直奔荒山野岭乱马而走，自此不知所踪，只留下宋军一万多具尸体！ 一战全军覆没，宋军就此胆寒，女真鞑子更是气焰冲天。 这事儿究竟怪谁？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理和大金国的关系？ 第0724章 李纲被罢官 京城留守使李纲、京畿宣抚使种师道、京城四壁巡阅使范琼等人，在京城西北城墙上目睹了一万多人陷入重围的残酷场景。 李纲此前说过要随后增援，肯定不能食言而肥，只能匆忙从城头下来，和范琼一起带领三千步兵出城接应。 没想到离城不到五里，来到一个叫做幕天坡的地方，突然杀声四起，两支金兵从南北两面夹击过来。 三千步兵碰到一千多女真铁骑，一个照面就被杀得人仰马翻。京城四壁巡阅使范琼率先逃走，导致部队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彻底溃散。 好在身边有一百多死士拼命保护，李纲总算冲到城下，种师道指挥后军二次出城接应，李纲死里逃生。可是收拢残部一清点，三千多人逃回来的已经不足五百。 精心准备的一万五千敢死之士，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败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纲终于懊悔莫及。 种师道不冷不热地安慰道：“今天晚上发兵劫寨，原本就是失策。但事情有利就有弊，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想报今夜一箭之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李纲心头猛震：“老相公，难道你有什么妙计反败为胜？” 种师道微微摇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谈不上什么妙计了，老夫到有一个死中求活的法子，应该可以遏制一下金兵的猖獗势头。” 仿佛溺水者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李纲已经有些幸喜若狂：“老相公有话请讲！” 种师道摆摆手：“李大人如果精力尚可，最好连夜挑选九千精兵，而且不允许随意进出兵营，更不允许回家。” 李纲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今晚虽然遭遇惨败，但也没有必要谈虎色变。”种师道似乎胸有陈竹：“只要李大人胆气仍在，明天晚上不妨再次夜袭敌营，但是只能出动三千人。” 李纲被彻底搞糊涂了：“今天前后出动一万五千人，基本上是全军覆没，连姚平仲都不见了。明晚再次出击，三千人能干什么？” 种师道掀须而笑：“哈哈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金兵见我今日全军覆没，以为我们必定胆寒，近日必定疏于防范。李大人却命令再次出击，必定出敌人意料。不过，此次出击却不必追求获胜。” 李纲已经被种师道彻底绕晕了：“派兵出击却不求获胜，那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制造损失吗？” 种师道继续笑道：“兵者，诡道也。李大人每晚派出三千人轮流夜袭敌营，这就叫做疲兵之计，又称之为反客为主之计。我已经料定，只要李大人能够按计实施，金兵不出十日必定退去。” 李纲闻言疑惑更盛：“老相公如此笃定，金兵十日必退？” 种师道脸上隐现一丝嘲讽，但很快就收敛一空：“为将者，不求明察秋毫，但需明白敌我虚实。据我了解，金兵虽然得到朝廷的数千牛马，但也支撑不了半个月。如果李大人连续发起袭击，金兵粮草不足，军心不稳，不退何待？” “老相公果然妙计！”李纲似乎没有听出种师道的讥讽之意，满脸都是兴奋之色：“老相公，我们一早进宫启奏陛下，按时实施这个妙计。” 可惜事与愿为。 第二天凌晨，李纲迫不及待进宫，结果小皇帝赵桓听了妙计之后，足足半个时辰没有吱声儿。 太宰李邦彦最会察言观色，终于冷哼一声：“李纲，你昨晚葬送大军，亲征行营司已经名存实亡。陛下没有追究你的责任，那就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居然不识好歹，还想孤注一掷，难道想让陛下和整个朝廷为你陪葬吗？” 小皇帝赵桓缓缓抬起头来，说话也有气无力：“京城内兵力有限，守城军卒已然不足，如果继续这么折损下去，只怕支撑不了日。此事缓议，爱卿没有其它事情就退下。” 皇上金口玉言，而且神色不虞，李纲只能躬身告退。 经过这一次会面，李纲终于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小皇帝对自己极为冷淡，关键是不再言听计从了。 浪子宰相李邦彦是察言观色的专家，当然明白小皇帝赵桓为什么脸色难看。因为姚平仲出城劫营，是小皇帝赵桓亲自下诏实施的。现在却如此惨败，小皇帝的面子肯定是下不来。 “陛下善保龙体，切莫忧虑过甚。”李邦彦最善于开解小皇帝：“李纲不知兵事，徒具虚名。姚平仲有勇无谋，坐罪亡命。此二人胆大妄为，方有昨夜之败。陛下没有降旨追责，已经是莫大恩典。” 终于找到了替罪羊，小皇帝赵桓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 没想到内侍总管李彦就急匆匆进来：“陛下，城外传来急报，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特使王汭紧急求见，而且态度恶劣，出言不逊。” 小皇帝赵桓顿时脸色发白，浑身都开始哆嗦：“糟了糟了！金人肯定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太宰李邦彦人称浪子宰相，此刻更是六神无主，说话都颠三倒四：“陛下，干脆不让他进城。” “宰执此言不妥！”李彦也看不惯这个浪子宰相：“金使不顾礼仪，言辞狂悖，足见二太子完颜宗望怒气之盛，此乃进兵犯阙之兆。我军新败，士气全无。为宗庙社稷计，岂能避而不见？” 小皇帝赵桓此前重启战端，并非要实施全面反攻，而是为了扼制太上皇赵佶复辟的野心。 昨夜一场血战，今天金国特使就在城下叫嚣，城内军民自然明白局势危如累卵，太上皇的复辟势力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根本目的已经达到，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赵桓扭头对李邦彦说道：“爱卿立即出城接洽，万不可忤逆金使，一切以和为贵。” 明白了小皇帝赵桓的心意，浪子宰相李邦彦知道没啥危险，赶紧告辞离去。 “李大人，你们宋国卑鄙无耻，果真是好诡计！” 金国特使王汭果然张狂，手指都点到了李邦彦的鼻尖上：“前脚送一个假亲王当人质，后脚就派大军偷袭我军。可惜你们都是一帮蠢材，我大金国二太子郎君略施小计，就让你们全军覆没，今日还有何说？” 李邦彦赶紧陪笑脸：“王大人莫要生气，亲王绝对是真的。康王赵构，乃是我朝先皇第九子，怎么可能欺瞒友邦？” “你们瞒得了我们，却瞒不了天下人！”王汭一脸阴霾：“如果你们送过来的亲王是真的，为何置他的安危于不顾，悍然对我军发起攻击？如果不是二太子郎君用兵如神，岂不是着了你们的道？” “非也非也！”李邦彦眉头一皱，顿时想到了落井下石的主意：“王大人有所不知，我朝尚书右丞李纲一向胆大妄为，自从升任京城留守使，主持亲征行营司，从来都是独断专行。前不久又来了一个更加狂妄的姚平仲，他们二人沆瀣一气，我朝皇帝都被蒙在鼓里。” 李邦彦一通胡说八道，还真把王汭给蒙住了：“你们宋国的御史大夫都是干什么吃的？李纲那厮如此擅专，为何没有被弹劾？更有甚者，李纲妄自动兵，蓄意破坏两国和议，为何不加罪责？” “王大人责怪的是。”浪子宰相李邦彦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姚平仲自知罪孽深重，已经畏罪远窜。我朝皇帝凌晨闻讯，顿时龙颜大怒，不仅把李纲严厉斥责一通，而且下旨缉拿罪臣姚平仲。” 王汭冷哼一声：“哼！我们二太子郎君心地仁慈，大人大量，能够体谅你们宋国君臣的难处，仅仅有三个小小要求：第一，另外送一个亲王过来，把那个假亲王换回去。第二，罢免狂妄无知的李纲等人，确保两国议和顺利完成。第三，赠送五十名处女，一百万两纹银，抚恤我军昨夜参战将士。限令一日之内完成，否则，哼哼，一切后果自负！” 要说大宋朝，办事也很有效率。 浪子宰相李邦彦返回宫中，仅仅过了一刻钟，圣旨就已经下来了： 肃王赵枢为议和特使，沈晦为副使，替回康王赵构和张邦昌。废除亲征行营司，罢免李纲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贬为庶人。蔡懋领尚书右丞，吴敏行少宰事，擢升吴革为侍卫亲军马军司统制，加武功大夫，统辖都城四厢军卒。 诏书一下，小皇帝赵桓派遣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合门事王俅出使金军大营。一定要让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他明白，大宋朝办起事来同样雷历风行，免得节外生枝。 殊不知，这份诏书在京城内飞速传播，却产生了另外的问题，让知道内情的人顿时浮想联翩，谁也不知道朝廷里面的小皇帝赵桓要干什么。 原来，吴革，就是吴敏的长子。吴敏，是蔡京的女婿。 李纲兵败被罢官，这是执行朝廷法度，那也就罢了。但同时提拔吴敏、吴革父子，难道小皇帝赵桓想重用蔡京、蔡攸父子吗？ 如果蔡京、蔡攸父子重新被重用，奸贼童贯是不是也会重新得到重用？ 蔡京、蔡攸、童贯等人，那可是太上皇赵佶的核心班底。 由此推而广之，难道贪生怕死的太上皇赵佶，马上就要复辟了吗？ 这个巨大疑惑的产生，让京城中自诩为有识之士的那些人，想到了另外一个巨大问题： 一旦贪生怕死的太上皇复辟，此前亲征行营司发布的各种战争动员令、嘉奖令，就会等同于废纸。 更加严重的是，如果太上皇复辟，要想尽快稳定朝局，很可能对追随小皇帝赵桓的人进行大清洗。 要知道，李纲担任亲征行营使期间，执行的是京城全民皆兵，得到嘉奖的至少有数千人。 一想到菜市口刀光闪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场景，整个京城顿时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民心可用！ 一双浑浊的眸子在黑暗中眨巴着，预示着妖孽即将出世！ 第0725章 宣德门兵谏 宋徽宗赵佶虽然是绝代昏君，但也在无意间做过一件大好事，那就是连下三道旨意，焚毁苏轼、程颢、程颐等人的书稿，免得它们流毒万世。 李宪当初在栾城灭掉姬家庄，焚毁姬家学馆，对于程颢、程颐的“理学”一脉，绝对是一次致命打击。 因为宋徽宗赵佶下旨焚毁程颐的书稿之后，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围剿，程颐的书稿要想保存下来，难度非常大。 姬长生能够带着最核心的文稿逃回老家，后来又重组姬家学馆传授理学，和一个人有极大关系。 没想到此后不久传来噩耗，姬家学馆居然被一把大学给烧了，姬家庄被灭绝。 对于程门理学一脉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有一个人就躲在黑暗之地吐血三日。 这个人就是杨时。 杨时此人堪称妖孽，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但说到一个成语，那知道的人就多了。 程门立雪，就是这个杨时干出来的。 杨时，别号龟山，江湖人称龟山先生的就是他。 他是南剑州人氏，与谢良佐、游酢、吕大临三人，都是程门的学生，是推行腐朽理学的急先锋，女人缠足就是他们的代表作之一。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杨时和学弟游酢闲得无聊，就决定去拜访老师程颐。没想到程颐为了考验两人，故作高深闭目冥坐，杨时与游酢只能在门外静立等待。 三尺深是什么概念？大雪起码把腰部以下都埋住了。要知道，在千年以前，可没有现如今的保暖内衣，也没有高档羽绒服和皮靴。 在三尺深的积雪里面，一动不动站一晚上，即便是后世的解放军战士都会冻死，更何况杨时和游酢这两个文弱书生？ 无耻文人为了彰显祖师程颐的崇高，同时宣扬杨时和游酢的虔诚，经过一番捏造加工，“程门立雪”这个成语横空出世，毒害后人千余年，估计还会继续毒害下去。 宋徽宗赵佶下旨清算程颢、程颐的罪状，杨时老奸巨猾，居然主动跳出来大肆辱骂程颢、程颐，表示自己要紧跟皇帝，和程颢、程颐这一对逆贼划清界限，并且拜在太师蔡京门下表忠心。 因之故，宋徽宗赵佶放了杨时一马，并任命为秘书郎，随即被提拔为“英殿说书”——也就是皇帝身边的侍讲。 杨时变成了皇帝身边的近臣，而且专门掌管皇家图书，终于被他找到一个机会，把下面收缴上来的程颢、程颐书稿裹挟出宫，交给自己的小师弟姬长生秘密带回老家。 可惜天不从人愿，全部被李奚骨一把火烧得精光。 小皇帝赵桓虽然贪生怕死，但是对于皇家秘闻、皇家厚黑学研究精深。 小皇帝赵桓临危登基，所有官员都晋升一级。杨时被破格提拔为右谏议大夫，成为朝廷里面的核心大臣之一。 破格提拔杨时，小皇帝赵桓当然有目的。因为杨时是程颢、程颐的学生，而“二程”之死的直接原因，太上皇赵佶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杨时是太上皇的对头。 利用杨时当右谏议大夫，小皇帝赵桓就是用他弹劾太上皇一派，从而遏制朝廷之中的复辟势力。 李纲能够顺利运转亲征行营司，能够在五天之内完成全城皆兵的动员，杨时接二连三弹劾太上皇一派的投降势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毫无疑问，一旦太上皇赵佶成功复辟，杨时必然被彻底清算。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李纲和杨时就变成了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小皇帝赵桓突然发布诏书，把李纲一撸到底贬为庶民，正式宣布主战派彻底倒台。 这个消息李纲并不是最先知道的，而是触动了另外一个人的神经，那就是杨时。 杨时现在是右谏议大夫，对皇帝不合理的行为进行规劝，是他的职责之一。 因为没有搞清楚小皇帝赵桓的决心究竟有多大，所以杨时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冲动，而是决定试探一下小皇帝赵桓的底线。 杨时利用进宫给皇帝讲书的机会，似乎很不经意地说道：“陛下，先不说金人咄咄逼人的阴谋，仅仅是太宰李邦彦的某些说法，实在不易取信于民。” “哦？”小皇帝赵桓眉头一皱：“杨爱卿难道有所耳闻？” 杨时胸有陈竹：“微臣每日四处走动，自然知道一些。和金兵相持一月有余，折损一些兵力在所难免。亲征行营司的实际情况，并不像李邦彦大人所说的全军覆没，李纲募集的精兵还有两万余人。李纲对陛下的忠心非常人可比，自然遭到很多人嫉妒。” 杨时老奸巨猾，慢条斯理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主题。言下之意是：如果没有李纲拼死血奏，陛下根本当不了皇帝。现在卸磨杀驴，还没过河就开始拆桥，是不是太不仗义？ 杨时说有人嫉妒李纲，并非空穴来风。 姚平仲兵败逃亡，作为他的第一个支持者，李纲顿时处于风口浪尖。第一个上书弹劾李纲的人，就是亲征行营司参军张浚。 皇帝都爱面子，如果下面的人说自己不仗义，今后就没有人效忠了。 小皇帝赵桓略作思索，随即抓起笔来草书一封，把李纲的“丰功伟绩”狠狠夸奖一通。同时御笔亲题：“着令兵部、吏部、户部、礼部，赐李纲锦绢百匹，纹银五百两，铜钱五十万贯。”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绝对是真理。大宋朝对臣子的赏赐，那真是毫不吝惜。一开口就是五十万贯，想不发财都不行。 想想还不够，小皇帝赵桓勒令李纲的好友，新提拔上来的少宰吴敏，亲自到李纲府上传达皇帝口谕：爱卿功在社稷，朕无一日稍忘。只要风头过去，必定立刻起复重用。云云。 小皇帝赵桓的一番动作，让冷眼旁观的杨时发现了一个机会，随即告辞出宫。 第二天一大早，皇城宣德门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小皇帝赵桓被吓得目瞪口呆，责令少宰吴敏立即出宫看个清楚明白回来报告。 时间不长，少宰吴敏连滚带爬回到大殿：“陛下，宣德门外聚集了兵丁和百姓数万人，恳请陛下仍用李纲，微臣费尽唇舌也无法遣散。恐防生变，望陛下详察。这里有太学生陈东率诸生数百人的联名上书，恭请陛下预览！” 小皇帝赵桓眉头一皱：“所言何事，念来听听。” “臣遵旨！”少宰吴敏翻身爬起来，展开奏折大声念道： “李纲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谓社稷之臣也。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纲为执政，中外相庆；而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缘沮败，归罪于纲。夫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且邦彦等必欲割地，曾不思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也。” “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割地之后，谁保金人不背盟？窃思敌兵南向，大梁不可都，必将迁之金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有。况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之，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奠宗社邪？” “邦彦等不为国家长久计，又欲沮纲成谋以快私愤。罢命一传，兵民骚动，至于流涕，咸谓不日为敌擒矣。罢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堕敌计中也。乞复用纲而斥邦彦等，且以阃外付种师道。宗社存亡，在此一举！” 这是公然干涉朝政，而且采用军民数万人前来逼宫，已经等同于兵谏造反。 朝中大臣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胡乱说话。 原来，这一大篇文字里面，把太上皇赵佶提拔起来的人都点了名，但是明眼人心里清楚，这里面还有两个很重要的投降派漏掉了。 被遗漏的这两个人，就是新提拔的开封府尹王时雍、徽猷阁直学士徐秉哲！ 王时雍是右谏议大夫杨时的好友，徐秉哲是杨时的学生！ 朝廷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和方方面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时雍、徐秉哲这两个人，到底是不小心遗漏了，还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故意为之，那就说明今日兵谏逼宫之事，肯定和杨时脱不了干系，因为带头上书的陈东，也是杨时的学生。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这一大篇文字就很有些意味了。给李纲平反昭雪还在其次，向太上皇赵佶宣战才是根本目的。 小皇帝和太上皇之间，那属于神仙打架，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身败名裂，搞得不好还会株连九族。 看见所有人都不做声，小皇帝赵桓只能点将：“李爱卿，立即出宫传朕旨意，如若不立即散去，一律视作谋逆！” 小皇帝口中的“李爱卿”，就是太宰李邦彦。他是当朝首辅，也是书中点名要清除的人，当然要听听他本人的意见。 李邦彦虽然胆战心惊，但是职责所在，性命攸关。而且皇帝已经下令，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宣德门外。 结果李邦彦刚一开口，人群之中已经骂声一片：“不要相信这个奸贼的话，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除非看见李纲大人、种师道大人官复原职，否则绝不后退！” 骂声未停，人群之中已经飞出无数砖头瓦块，顿时把李邦彦砸得鼻青脸肿，狼狈逃回宫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小皇帝赵桓也是大出意外。为了平息众怒，他只好让李纲的好友吴敏出去传旨：“李纲用兵失利，不得已罢之，只要金兵稍退，马上就可以官复原职。” 可惜众人依然不听，甚至还一拥而上，砸坏了登闻鼓。 登闻鼓，那是朝廷的一件特殊东西。只有在面临山河破碎，必须立即召集群臣共赴国难的重大关头，才能指定专人敲响。 登闻鼓一响，那就说明国家到了最后关头。 第0726章 汴梁城暴乱 朝廷之事无正义，各种内幕污浊不堪。 有本事的就上下其手，没本事的就会碾成粉碎。所以才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俗话。 宣德门外越闹越凶，事件真相逐渐明了，好多东西慢慢浮出水面。也就到了正面肉搏，刺刀见红的时候。 事件真相逐步明了，并不是说都摆到桌面上了，只能说大家逐渐心知肚明。 能够摆到桌面上的，那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绝对不可能摆在桌面上。 无论是人事变动，还是路线之争，归根结蒂还是权力之争。 随着宣德门兵谏迅速发酵，复辟与反复辟的战斗变成公开化，战斗方式也随之改变。 既然人家是冲着太上皇一党来的，反击手段也就随之爆发。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宣德门外的人数，突然增加了一倍。 这些突然增加的人，同样高呼让李纲官复原职，彻底抹去误国奸贼以清君侧。 可是这些人高呼打倒的名单里面，突然增加了王时雍、徐秉哲、耿南仲、梁方平，唯独没提杨时的名字。 梁方平在浚州桥头溃败，此前刚秘密溜进京城，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今天就有人提出来，他是谁呢？ 要知道，王时雍是杨时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徐秉哲是杨时的得意门生。 更加离谱的是，耿南仲原来是太子詹事，梁方平一直就是太子的贴身太监，这两个人都是小皇帝赵桓的核心党羽。 明眼人一听便知：直接把矛头指向小皇帝赵桓、右谏议大夫杨时，说明后面加入进来的数万人，绝对就是太上皇赵佶的班底！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知宣德门外发动兵谏，作为开封府尹的王时雍，有维护京城治安的责任，所以乘坐一顶官轿如飞而来，看样子是准备维持秩序。 王时雍可能没有搞清状况，还有些趾高气扬，从轿子里出来之后，居然还给这些人打官腔：“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散去？我还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敢威胁皇上，难道你们都不想活了？” 这句话可了不得，顿时就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人群之中突然爆发一阵高呼：“大家听清楚啊，开封府准备杀人啦——” 群体事件就是这样，刚开始大家都抱着好玩的心态，或者是看热闹的心态。但随着时间推移，加上居心叵测之徒暗中推波助澜，人们就会越来越激动，最后彻底丧失理智。 登闻鼓被砸烂，就已经出格了，说明局面正在慢慢失去控制。 王时雍在这个时候冒头出来，而且还以死相威胁，那还不是倒霉催的吗？ 嘁里咔嚓一通乱砸，王时雍乘坐的轿子，已经被砸得稀巴烂。 好在他带过来一百多弓手拼死保护，王时雍总算逃了出去。帽子也掉了，朝服也被撕成了碎片，差点儿就变成光屁股。 看见王时雍狼狈逃进大殿，小皇帝赵桓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知道是因为兵谏生气，还是因为自己人被列入奸贼名单而生气。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了！”小皇帝赵桓一叠声乱叫：“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何在？暴民乱政，岂能等闲视之？立即派兵镇压！” 皇帝可以发脾气，殿帅王宗濋可不敢造次，因为他已经亲自到城头看过，宣德门外聚集了不下五万人，其中还有数千禁军。 皇城骑卫全部召集起来，也不过七千二百人。关键是城门外的街道被堵住，骑兵冲不起来。一旦陷入五万多人的围攻，木棒和砖头瓦片就可以让七千多人全军覆没。 “陛下容禀——”王宗濋闪身上前：“军民聚集，不外乎要李纲复职。为了避免激发更大的变故，请陛下传旨暂时恢复李纲的职务，先把民愤平息下去再说。” 谁都知道宣德门外的事件，肯定有两派的人在幕后做手脚，现在却无法掰扯清楚，因为局势已经彻底失去控制。 事实胜于雄辩，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让五万多人散去才是硬道理，其他的后事怎么都好说，比如秋后算账啥的。 做皇帝做到赵桓这个份上，也算是千古一绝。 无可奈何摆摆手，小皇帝赵桓叹息一声：“耿爱卿，出去代朕宣谕，内侍马上出去传李纲觐见，肯定官复原职！” 耿南仲跟随赵桓十余年，当然能够体谅其中的难处。如果外面继续闹下去，小皇帝赵桓为了平息众怒，让大理寺把自己也抓起来给杀了也有可能。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耿南仲硬着头皮来到宫外：“诸位父老：皇上有旨，马上派内侍出去宣李纲进宫。希望大家相信皇上的诚意，马上散去。要知道金兵还在城下，一旦被金人的察觉城内骚乱，很可能就会前来攻城。” 让李纲官复原职，主战派的朝廷地位就可以保住，太上皇的复辟势力就会被压制，这是宣德门兵谏的初衷。 耿南仲一番话说得非常诚恳，所以开始有人散去。 没想到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大喝：“不要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就算李纲大人今天能够官复原职，但是清君侧的问题还没解决，明天李纲大人可能就会被那群奸贼给害死了。” 众人一想也是，李纲大人都是被奸贼所害。如果不能除掉奸贼，问题根本就没解决，顿时又群情激愤起来。 恰在此时，内侍朱拱之（猪拱之？看这个名字取的！）奉旨出宫，准备到李纲府上传旨。可是宣德门外人山人海，根本无法出去。 朱拱之觉得自己是去传召李纲，眼前这些人都是给李纲喊冤的，肯定应该买自己面子，所以就有些得意忘形，把太监们平日里的威风给摆了出来。 朱拱之一挥手，四十多名内侍太监分成两排，手拉手冲出宣德门挡住人群，准备给朱拱之开辟一到通道。 殊不知，人群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居心叵测之辈，他们并非为李纲而来，而是借此机会制造混乱，给太上皇复辟创造条件。 轿子刚刚来到人群之中就被掀翻，朱拱之被一帮人给拖了出来。仅仅是拳打脚踢也就罢了，迅速发展到手撕嘴咬，流血惨剧终于发生！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奉命传召李纲进宫的内侍太监朱拱之，居然被暴民用嘴巴啃成一幅骨头架子！ 做人墙的四十几个小太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拼命想跑出去。可是被数万人围在中间，哪里还有生路？ 随着数朱拱之和数十个太监被“咬杀”，参与兵谏的数万人彻底疯狂，宣德门前的大骚乱终于达到顶峰。 由此可见，这一次兵谏根本就不是给李纲鸣冤叫屈，而是一帮祸国殃民的奸贼操控的，属于保皇党、复辟党之间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把大宋君臣的卑鄙无耻，演绎得淋漓尽致。 派人出宫传旨已经不现实，小皇帝赵桓被逼无奈，只能忍气吞声来到宣德门城楼上，面对数万暴民亲口宣谕：“即刻恢复李纲尚书右丞职务，并且兼任京城四壁守御使。” 宣德门外发生如此之大的群体事件，李纲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可是他干了什么？ 此刻的李纲在家中缩成一团，吓得浑身颤抖！ 朝廷局势发展到目前这个样子，李纲终于明白自己才是最大的罪人！ 如果不是他拼死血奏，而是按照宋徽宗赵佶的本意，让赵桓以太子身份监国留守京城，就不会出现小皇帝和太上皇两股势力，自然也不会演变成现如今的失控局面。 听到家人回来报告，说小皇帝赵桓在宣德门城楼上金口玉言，不仅让自己官复原职，还兼任京城四壁守御使，李纲吓得差点儿晕死过去。 李纲虽然志大才疏，但毕竟是读书人，基本的利害关系还是知道的。 别人打着为自己鸣冤叫屈的旗号，在皇宫之外聚集数万人兵谏，甚至杀了皇帝身边的传旨太监，逼迫皇上亲自登城承认错误，换来自己的官复原职，这就是最典型的聚众造反，是株九族的大罪！ 勉强把自己收拾一番，李纲快马冲到宣德门外拜伏在地，对于“即刻恢复尚书右丞职务、兼任京城四壁守御使”的圣意，李纲是抵死不从。为此把额头都磕破了，搞得满脸是血，狰狞吓人。 放弃皇帝尊严让李纲官复原职，但是聚众闹事的数万人还是不肯散去。 小皇帝赵桓脸都气青了，站在城楼上浑身发抖，当然不会让李纲得逞。 好在李纲本人已经到了，两股势力的暴民没有理由采取更加残暴的手段，小皇帝赵桓终于抓住机会，让少宰吴敏下楼送给李纲一张纸条：“着令李纲立即出城，诏命京畿宣抚使种师道提师入城，彻底镇压叛乱。钦此！” 事实越来越明晰，但是李纲只觉得眼冒金星，在吴敏的强行扶持下跌跌撞撞出城，来到种师道的中军大营。 李纲之所以会变成行尸走肉，就是因为小皇帝赵桓的纸条，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再也明白不过： 首先，不管真假，宣德门外的数万人，打着为李纲鸣冤叫屈的幌子。如果别人说李纲是幕后主谋，他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其次，现在，小皇帝赵桓已经定性为叛乱，并且让种师道率兵入城平叛，李纲作为整个事件最核心的人物，下场不问可知。 现在李纲只能破罐子破摔，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无论这次事件如何平息，自己绝对都没有好下场。 好在种家军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依然至高无上。随着种师道的轿子来到宣德门外，加上后面跟着六千精锐骑兵，五万多人顿时一哄而散。 至此，一场稀奇古怪，而又惨烈无比的大骚乱，终于暂时平息下去。 但是，朝中君臣都明白，大骚乱不过是前奏，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0727章 金兵的动向 靖康二年（1127）二月初六日，日落时分，张廷飙飞马来到快活林逍遥楼，也就是新建铁卫团的临时驻地。 “公子，京城的暴乱暂时平息，李纲官复原职。昨天当着数万人的面承诺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但皇帝出尔反尔，今日就发布诏命，责令开封府抓捕残杀内侍的凶徒，今后再有伏阙上书者，与谋逆同罪。” 官府做出的承诺绝对不能相信，大宋君臣毫无廉耻，出尔反尔属于常态。对于张廷飙所说的消息，李宪并没有觉得奇怪。 李宪两世为人，非常明白这次兵谏的真实内幕。他关心的不是多少人被杀，而是女真鞑子接下来的动作。 不过，李宪心里很清楚，保皇党、复辟党这一次的剧烈冲突，五六万人被卷入进来，可谓声势浩大，城内城外都知道了，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当然也知道了。 历史资料显示，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分析这次暴乱，最后得出一个错误判断：既然汴梁城军民强烈要求李纲复职，说明城内军民肯定是同仇敌忾，如果继续攻打城池，很可能激起强烈反弹，所以决定提前退兵。 “完颜宗望突然西进攻打阳武县城，知县蒋兴祖战死，金兵西进占领虎牢关，却派遣特使韩光裔进城知会大宋朝廷，宣布他们即日撤军。难道完颜宗望准备偷袭偃师城，然后挥师西进夺取洛阳吗？” 对于张廷飙的疑问，李宪没有立即解释，而是派宝贝女儿李飞凤立即出发，把韦冬宁、杨琼、吴小琴、王菱香、狄猛、韩琮、雷彦兴、孟威、陈团、高尧辅找过来。 逍遥楼三楼，李宪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将领们，这才极为严肃地说道：“张廷飙传来紧急消息，完颜宗望马上就要撤退。我们蛰伏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不知道你们准备好没有？” 杨琼一举右手高声说道：“大哥，你如何断定金兵要撤退？根据我们女兵团掌握的消息，驻扎在通津关和陈桥镇的阿里刮，手下女真铁骑三千六百人严阵以待。常胜军的赵鹤寿、甑五臣所部一万八千余人，不仅围攻东明县城，还在四处劫掠。” 杨琼所说的情况，李宪当然知道。 通津关，在京城东面二十里，也就是在快活林北面十五里。陈桥镇不用说了，那是赵匡胤发动兵变的地方，属于大宋的龙兴之地，在京城以北五十里。这两个地方，目前都是女真悍将阿里刮所部驻守。 东明城，在京城东面一百五十里。郭药师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个得力部下还在，赵鹤寿、甑五臣率领一万八千余人分成两部分，一万二千人围攻东明县城，另外六千人四处劫掠。 李宪知道历史进程，所以解释工作只能他来完成：“赵鹤寿和甑五臣所部围攻东明县城，四处劫掠抢粮是一个方面，寻找溃散的张叔夜所部，窥视东面的曹州才是目标。阿里刮坚守通津关和考城（今兰考县），是作为常胜军后盾存在的。” “你们此前利用地道出击，连续干掉几支抢粮队，阿里刮不知道你们躲在快活林里面，所以把注意力放在东面和南面。这两支部队的举动看似平常，实则另有深意。完颜宗望带领一支精兵秘密出现在虎牢关一线，就与此相关。” 听了李宪的解释，张廷飙反而更加疑惑：“公子，我手下的兄弟传来消息，浚州桥已经修复，而且还架设了十几座浮桥。如果完颜宗望要撤退的话，那肯定要走浚州桥，他跑到虎牢关干什么？” 李宪冷笑一声：“你没有搞清楚女真鞑子的真实意图，所以才会如此推测。完颜宗望居心叵测，他的撤退是一石二鸟。” 杨琼也糊涂了：“完颜宗望不原路返回，难道他要去河东，和完颜宗翰汇合吗？” “当然不是！”李宪微微一笑：“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他们的长处就是战略战术非常厉害，原来的大辽国、现在的大宋朝，没有一个人是他们的对手。反正还有时间，我就给你们讲讲什么是战略战术。” 说是要讲解战略战术，李宪却扭头看着张廷飙：“朝廷的割地使出发没有？” 张廷飙点点头：“沈晦陪同肃王赵枢带着割让三镇的诏书，已经到了完颜宗望的中军大营。河北割地使秦桧，河东割地使程瑀，他们是一同过去的。康王赵构和张邦昌已经返回京城，所以我才过来给公子汇报。” 李宪有些惊喜：“真的是沈晦陪同肃王赵枢当人质？” “那肯定没错！”张廷飙笑道：“公子前年离开京城之后，朝廷举行春闱大比，沈晦夺得头名状元。因为三十八岁才中状元，当时人们还笑他老年成精。” 沈晦，字元用，北宋最后一位状元。这家伙之所以三十八岁才中状元，并非他的学识有问题，而是因为“人品”受到文人的攻讦。 说白了，沈晦和鬼手书生毕长青是一路货色，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最喜欢剑走偏锋。用通俗的话来说，沈晦很多时候不要脸。 沈晦出身贫苦，又一心要读书。没钱买书怎么办？那就只能找人借。他借别人的书倒也罢了，但是还回去的时候，书里面最核心的几页肯定不见了。 这事儿如果放在后世，其实也没啥。君不见，大学的图书馆里面就没有几本书还是完整的，全被那些学霸撕掉了最核心的部分。 沈晦曾经辅佐韩世忠，可惜韩世忠是一个性情暴烈的大老粗，经常和自己部下的老婆胡搞，两个人最后不欢而散。 想到这些，李宪点头大赞：“那就好！”众人都不明白好在何处。 李宪也懒得解释，而是重新回到正题：“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说政治，你们都不懂，那就换个说法。你们现在知道了，朝廷决定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苟且偷安，秦桧和程瑀这两个割地使已经出发，这才是完颜宗望决策的基础。” 说到这里，李宪对外叫道：“凤儿，把我的地图挂起来！” 李宪的手指在中山府范围画了一个圈，杨琼顿时惊叫一声：“我明白了，完颜宗望准备用一支精兵从孟津渡河，然后穿越太行陉，配合留在河北的部队夹击中山府！此贼果然深谋远虑，非同小可！” 杨琼参加过杨江大起义，具有一定的战术眼光也不奇怪。 韦冬宁跟随李宪深入大漠血战过，顿时也醒悟过来：“这样就很好理解了！完颜宗望故意大张旗鼓修复浚州桥，而且搭建十几座浮桥，就是在麻痹大宋官军，为他接下来的穿插迂回创造条件。” 李宪呵呵一笑：“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完颜宗望此举，正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的一个变体。当年韩信正大光明修栈道，主要是迷惑楚霸王项羽。今天完颜宗望修浚州桥，是为了迷惑大宋君臣。这是对兵法的灵活运用，属于最高明的战术策划。” 杨琼沉思片刻，随即嫣然一笑：“大哥，据说种师道老于兵事，你说他察觉完颜宗望的阴谋没有？” 李宪决然地摇摇头：“没有！大宋君臣没有一个人察觉，还在担心完颜宗望不肯退兵。种师道根据‘劳师远征，利在速战’的兵法原则，推测完颜宗望应该退兵，却不知道他如何退兵，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退兵，更不知道他退兵的目的是什么。” 韦冬宁抬头看着李宪：“既然公子已经洞悉敌人奸谋，我们是不是让张廷飙给大宋朝廷提醒一声？” 一听到朝廷两个字，李宪只能苦笑了：“毫无意义！” 韦冬宁一皱秀眉：“那不太可惜了么？” “可惜什么？”李宪的语气突然阴森起来：“我手里现在兵力有限，大事肯定干不了，干点儿小事还是可以的，所以才把你们都找过来。” 傻金刚孟威精神大振：“公子难道准备大开杀戒了？” “杀个屁杀，今天找你们来就是办点儿小事。”李宪突然压低声音：“命令：狄猛、韩琮、雷彦兴，护旗营立即停止训练，三天后的四更天，你们率领护旗营穿插到通津关和陈桥镇之间，一旦发现敌人出城就立即从侧后发起攻击。” “孟威、陈团、高尧辅，镇军营也立即停止训练，进入临战状态。你们镇军营是从禁军整编而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真刀真枪战斗过，也就不知道什么叫打仗。要想跟着我，首先就要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下去给大家说清楚。” 狄猛、韩琮、雷彦兴、孟威、陈团、高尧辅六个人神色各异快速离去，杨琼看见李宪阴沉着脸不再作声，这才轻声问道：“狄猛的护旗营有明确任务，孟威的镇军营却没有安排目标。还有，我们女兵团是什么任务？” 韦冬宁接口说道：“我也很疑惑。通津关距离我们只有十多里，公子为何不直接攻打通津关的阿里刮，反而让护旗营舍近求远插向陈桥镇，难道不担心被敌人察觉吗？” 李宪摆摆手断然说道：“女兵独立团的唯一任务，就是坚守王家营马场秘密基地。金兵一退，原本逃走的人就要回来，快活林又会热闹。逍遥楼原来是高俅的产业，现在属于我们。但是凤儿的翠玉楼肯定要让出来，让通信排立即搬到逍遥楼。” 李宪没有继续解释，他也无法解释清楚，因为大宋朝廷接下来两天时间，发生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成为军事上最大的笑话。 对女真鞑子作战，绝对不能指望大宋君臣有什么作为。目前还不是发动总决战的时候，李宪只能在一旁查漏补缺，捞点儿外快。 “张廷飙，你马上返回城内监视朝中君臣的动向。我马上要离开逍遥楼一段时间，如果没有紧急大事，这边暂时不要来了。” 李宪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卷山军团副军团长邹吉，奉命前来报到！” 第0728章 谋算黄泥岗 李宪知道过去未来，女真鞑子打到汴梁城下的一瞬间，他首先对牟驼岗下手，然后又在汴梁城周边劫杀金兵抢粮队，最后在快活林隐伏待机，肯定不会做无用功。 大宋君臣厚颜无耻，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程度，他们只有两个本事： 敌人打过来的时候，立即割地赔款举手投降。 敌人没有打过来的时候，就抓紧时间窝里斗。 当然，就算敌人兵临城下，各党派系的窝里斗也不会一日稍停，这属于大宋绝顶神功，其他人学不会。 李宪虽然一心想拯救汉民，但不会想着去拯救无耻的大宋君臣。不错，在李宪心目中，大宋君臣无分正邪，全都是无耻之尤，全都死有余辜。 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即便有那么几个人挺身而出，他们是为朝廷、为民族吗？不是！ 大宋君臣被迫抗击外敌，完全是出于自己权力之争的需要，压根儿就没想过什么国家、民族，更没有想过老百姓是死是活！ 自从赵匡胤下黑手杀了义兄柴荣，然后勾结赵普、石守信、高怀德等人发动陈桥兵变，从八岁侄儿柴宗训手中夺取皇位，大汉民族就掉进被阉割的耻辱深渊。 不遗余力强制推行一套腐朽的理论，阉割整个大汉民族的血性，大宋朝从建立之日起就是腐朽不堪的。如果不能推倒重建，大汉民族都没有未来。 李宪并不认为自己是偏激的民粹主义者，前一世不过是一个无耻的侦察兵。 既然是个小兵，李宪从来就没有什么宏图大略，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李宪给自己定下的原则，就是不亲手诛杀大宋君臣，也绝不会救大宋无耻君臣。你把他五马分尸，他都不会干！ 他能干的，就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看过《水浒传》的人，肯定知道黄泥岗这个地方。 在施耐庵笔下的黄泥岗，发生过一件大事。第十五回：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 智取生辰纲，这件事情虽然纯属虚构，但是黄泥岗这个地方的确是一个战术要地，也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黄泥岗，其实也是虚构的，真实的地名叫做黄堆集，是一个坐落在水浒南岸的小镇，北段和梁山相连。素有“梁山泊打鱼，黄堆集晾网”之说。 张叔夜所部青州军未战溃败，早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后世最让人最厌恶的一种说法，就是“某人没有投降，他抵抗了，是大忠臣”。 在李宪的主观意识里，“忠君”和“忠臣”是两个绝然不同的概念。 忠君，就是一切按照主子的意愿办事，在此过程中不问正邪是非。高俅、蔡京、童贯等人，都是绝对的忠君人士，无论他们掌握多大权力，绝对不会造反。 忠臣，就是一切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事，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得起天地良心，所以他们最为关注事情的是非。如果皇帝胡作非为，忠臣就会拼死抗争。 魏征不考虑唐太宗李世民是否高兴，只要你的言行不正确，我就犯颜死谏，从而留下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千古名言，他是忠臣。 岳飞不惜延误朝廷规定的撤军时间，也要掩护数十万百姓南下。最后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岳飞屈死风波亭，他是忠臣。 （苕面窝注：大宋所说的金牌，不是后人牵强附会的令牌，指的是金牌马，也就是千里加急。宋高宗赵构发出十二道千里加急，目的是让岳飞火速退军，促成朝廷议和。结果岳飞为了掩护三十万百姓南渡大江，前后拖延十五天。带兵将领抗旨不遵，岳飞犯了朝廷大忌，杀身之祸就此埋下。） 保皇党、复辟党，他们都忠君，但绝对不是忠臣！他们为了自己主子的利益，可以置国家社稷于不顾，更不可能把百姓放在心上。 靖康之耻，就是这些“忠君”人士干出来的。他们为了自己主子的安全，可以带着官军挨家挨户抓捕处女、搜刮金银器皿，连妓女都不放过，然后全部送给敌人。 想想那些忠君之士的嘴脸，是不是和后世的汉奸伪军一模一样？可他们都是按照皇帝的旨意办事，并非自作主张，绝对不能说他们是奸臣，更不能说他们是坏人。 张叔夜是一个典型的“忠君”人士，绝不是什么“忠臣”。如果他舍去一切竭力抗争，后来也不会出现一个叫郭京的人，更不可能发生“七丁七甲”的亡国事件。 李宪出于自身长远计划的考虑，明知张叔夜青州军溃散也没有挽救，而是制订了事后补救的战术方案。 李宪此后围绕汴梁城所做的一切，实际上一直在执行这个战术方案。 要想抗击外敌，必先严惩汉奸。这是李宪一贯的主张，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虽然在牟驼岗干掉了郭药师，但是被完颜宗望整编的常胜军三万余人，仅仅损失了五千左右，常胜军主力依然存在，这是李宪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如果才能把常胜军全部剿灭，李宪几乎动用了能够动用的全部力量。卷山军团副军团长邹吉到来，就是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 李宪目无表情，看着刚进来的邹吉：“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邹吉呵呵一笑：“公子，根据你的命令，杨再兴率领他的卷山第二团，抓捕溃逃的三百多张叔夜青州兵，然后让曹家庄的庄丁换上他们的服装和兵器，在庄主曹成的带领下，围绕考城、东明县城周边出没。” “赵鹤寿、甑五臣根据阿里刮的命令，每天分出两千多人四处搜索，已经成为常态。如果不是公子有令在先，甑五臣早就被杨再兴一枪给挑了。公子，你让我们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究竟想干什么？” 李宪耸耸肩：“东明县知县宋晟能够凭借六百弓手，硬抗赵鹤寿、甑五臣一万多人围攻，确保县城不失，其功劳比京城的李纲更大。你们在外游动，就是对知县宋晟最好的支持，难道还需要更多理由么？” 邹吉是最早跟随李宪的郎山寨四当家，当初在保州城抢劫蔡攸之后一起杀出来的，后来肩负着飞狐镖局总镖头的重任，属于李宪第一批班底中的老人，一听就知道李宪言不由衷。 “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杨再兴和他的卷山第二团，四千多兄弟上次抢回来一万多匹战马，就根据你的命令没有返回卷山，而是穿插到水浒附近隐藏起来。我看杨再兴迟早要出乱子，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少给老子废话！”李宪冷笑一声：“到底是杨再兴要出乱子，还是你按耐不住了？我让你暗中查探梁山张荣、郓州李昱、济南刘文瞬这些江湖势力，山东西路的情况摸清楚没有？” 邹吉摇摇头：“情况不是很好。梁山寨主张荣，江湖报号张万仙，手下控制百姓近二十万，两员大将分别是贾虎、郑握，堪称万人敌。他们坚守山寨，扼守整个梁山泊河汊，完全是闭关自守。” “郓州李昱，江湖报号李太子，手下三员大将分别是武大郎武雄、武二郎武胡、梅花枪徐进，目前有五万之众。金兵南下之后，李昱率领众人进山，盘踞在孟良崮一线，也没有下山的意思。” “齐州孙列占领铧子山，听说金兵南下，就率领流民十万人过来，大概是准备打秋风抢劫。没想到河北、京东制置使梁方平在浚州桥溃散，向东溃逃途中撞到孙列所部。结果孙列被杀，流民四散奔逃。” “济南悬窟寺刘文瞬，江湖匪号刘和尚，是无恶不作的淫贼，手下四员大将分别是千佛手池墨、混江龙周处、过山风蒋成、满天星屈明。我抓住一个探子逼问，才知道他们想勾结金兵，却找不到正主。” 李宪这才一脸诡笑：“你的情报已经很详细了，有什么不好？杨再兴目前在什么位置？” 邹吉双手一摊：“你都下了死命令，杨再兴当然不敢乱跑，就隐藏在东明县城东北一百二十里的宛亭城附近。” 李宪又变成目无表情：“你随身带来多少人？” 邹吉满嘴都是抱怨：“罗成和董捷的卷山第一团、护旗连，跟着军团长罗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也被公子你调走了，我是个光杆司令，身边就一个侦察连。” 李宪突然呵呵大笑：“老子当初和你大哥韩云山决定抢劫两河宣抚司的时候，加上郭小乙那个小乞丐，一共只有八个人。你有一个连两百八十多人，还少啊？立即下去让兄弟们吃饭休息，今天老子亲自带队，二更天准时出发！” 邹吉满脸疑惑告辞离去，李宪这才摸出一个锦囊交给韦冬宁：“我今晚离开之后，你明天打开锦囊依计行事。我们能否火中取栗捞一票，关键在于每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你的行动决定最后的成败。” 韦冬宁的嘴唇动了动，但最后也没有说话。她知道李宪一旦下达命令，那就不是儿戏，搞得不好就是天崩地裂。 其实李宪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不过是知道历史走向。 首先，种师道、李纲得知完颜宗望决定撤退，于是向小皇帝赵桓提出：派出全部勤王之兵二十万人，一路尾随进兵北上。美其名曰是护送，找到一个合适地形就对金兵发起突然袭击。 这个计划虽然很卑鄙，但是对敌人来说也是致命一击，小皇帝赵桓同意了，部队也出发了。可是奸贼李邦彦担心大军离开之后，京城空虚为敌人所趁，所以假传圣旨把军队招回来了。 其次，完颜宗望贪得无厌，希望通过撤军迷惑大宋朝廷，闪电般拿回中山府，结果在指挥军队撤退的时候，汴梁城东面出现了一个巨大漏洞。 二更天的时候，李宪和邹吉带着一个连向东疾驰而去，狂奔两百里插向完颜宗望还没有察觉的漏洞。 第0729章 李宪要复仇 完颜宗望长于战略谋划，他强迫大宋朝廷必须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并不是为了和平相处，而是要把大金国南征的攻击出发地，向燕山以南推移八百里。 也就是说，完颜宗望的此次退兵，是为了尽快接受三镇之地，彻底稳定后方，然后卷土重来。 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完颜宗望制定撤退计划的时候，在东面为二次南下埋下了伏笔，也就是李宪所说的漏洞。 没有李宪横插一脚叫伏笔，李宪来到这里就变成了漏洞。 其实，完颜宗望、完颜阇母的设想非常完美，他们进攻汴梁城的军队，仅仅只有一支轻装骑兵，主力部队全部在大宋京城的东面、北面展开。 京东的防御态势，是按照一个菱形布局的。具体部署如下： 第一，常胜军主力一万八千人，在赵鹤寿、甑五臣率领下围攻东明县城。虽然知县宋晟应对得法，东明县城并没有被攻破，但是赵鹤寿、甑五臣所部切断了大宋京城和东面的联系。 第二，金兀术（完颜宗弼）虽然被岳飞牵制在汤阴一线，但是正先锋完颜当海所部占领长垣，而且控制蒲城作为犄角之势，形成南北呼应。 第三，阿里刮占据通津关和陈桥镇，向东策应赵鹤寿和甑五臣，向北连接完颜当海，彻底封死了大宋京城东、北两个方向。 第四，完颜昌（跶懒）率领他的弟弟完颜勖、次子完颜乌达补，占据了封丘、胙城、李固渡、白马津，确保完颜宗望进攻汴梁城的前锋部队后路畅通。 李宪为了救援何灌所部，在金水河、汴水之间给了耶律铎当头一棒，关键是手雷产生的威慑力，其实没有杀死几个人。 实际上，完颜宗望进攻汴梁城的主力部队，就是契丹效死营四万八千人，统兵大将是耶律铎、耶律高六、耶律那野。 北宋末年的黄河还没有改道，东明城就在汴梁城东面一百五十里左右，属于菱形防御阵势向东的突出部，也代表着赵鹤寿、甑五臣孤军突出。 李宪在汴梁城西面西晃一枪，随即转移到东面的快活林，就是想在完颜宗望的“菱形防御阵势”上面砍一道缺口，主要目的是吃掉常胜军主力。 孤军突出，这是兵家大忌，完颜宗望、完颜阇母当然明白。他们之所以如此布阵，当然有深远的考虑。 赵鹤寿和甑五臣的常胜军主力孤军突出，还肩负着一个重要作用——完颜宗望全军大撤退的时候，赵鹤寿和甑五臣就是垫后的部队。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李宪对赵鹤寿和甑五臣恨之入骨，当然是有原因的。 想当初，郭药师通过追击耶律阿古哲，命令前军统制赵鹤寿深入定安县，结果韩云山不知深浅迎头撞上去，导致李宪刚刚组建的飞狐军第三营全军覆没，一千多人无一人生还。 韩云山为人仗义，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个结拜兄弟。他们一起谋划并实施了抢劫两河宣抚司，和蔡攸结下死仇。 韩云山之死，是李宪记恨的两大血仇之一。另外一笔血债，就是萧姵被完颜活女射死。完颜活女虽然已经被祁三郎杀了，但是完颜活女的父亲，也就是金兵西路军副帅完颜娄室还在，暂时还是后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需要一步步来。 现在赵鹤寿和甑五臣孤军突出，李宪自然就盯上了他们，为此才施展一连串的金蝉脱壳之计，把卷山军团最能打的杨再兴第二团秘密穿插过来。 为了让杨再兴对自己死心塌地，能够做到令行禁止，李宪不惜把自己的宝马金玉赤骝拱手相送，为的就是今天这一下子。 天色微明，李宪终于赶到了卷山军团第二团指挥部：“曹家庄一别，转眼就是半年时间。杨再兴，赶紧把你的情况介绍一下。”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天老大、我老二、你们都不算数”的年龄，杨再兴刚好十七岁。 杨再兴搓着双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根据公子的命令，还有罗谦、邹吉两位大哥照顾，我除了感激真没什么好说的。从苍山转移过来的一万新兵，首先就是我挑选。后来接应牟驼岗一万多匹战马，也是我先挑选。全团四千多人，都是卷山军团的精华。公子尽管下令，如果不打出个名堂，我自己拍屁股走人！” 李宪满意地点点头：“曹成呢？” 杨再兴笑道：“曹家庄的家眷已经迁入卷山寨，曹成大哥现在也很可威风，是卷山军团警卫营长。他带领八百多人，围绕东明县城出没无常，每天都要和赵鹤寿、甑五臣打照面，今天刚出去不久。” 军团警卫营编制是李宪制定的，他当然明白具体构成，包括一个护旗连、一个侦察连、两个骑兵连、一个通信连、一个医护连，总兵力一千六百多人。 护旗连跟随军团长罗谦，出去执行李宪交代的绝密任务。侦察连暂时充当副军团长邹吉的贴身护卫，曹成带出去的应该是两个骑兵连、一个通信连，合计八百四十多人。 杨再兴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目前太年轻，而且今天是他第一次组织大规模作战，所以李宪需要考验一下。 “再兴，细枝末节都无所谓，我关心三个问题：曹成如何施展诱敌之计，敌人是如何应对的，你的兵力是如何展开的？” 杨再兴也不敢马虎：“曹成大哥让兄弟们化装成散兵游勇，主要是抽冷子抢劫敌人的粮草，不和敌人大部队发生正面战斗。每当赵鹤寿下令追击，曹成大哥就带领兄弟们向宛亭城方向退却。” “赵鹤寿和甑五臣肯定知道水泊梁山，也知道张万仙张荣有二十多万百姓，而且梁山泊里面有各种船只上万艘。赵鹤寿第一次下令两千多骑追击，限定追杀距离二十里，应该是担心惊动张荣。” “经过一连七天的袭扰，张荣的梁山军始终没有出现，赵鹤寿已经有些松懈，把追击的距离放宽到五十里到八十里，距离宛亭城已经不远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追击也应该会这样。” “你的部队是如何准备的？”李宪追问了一句。 杨再兴神情严肃起来：“毕竟赵鹤寿有近两万人，我只有四千多人。所以我让二营副营长率领两个连隐蔽在黄泥岗，主要是监视梁山泊方向，其他部队隐蔽在曹大哥撤退路线两侧，摆在第一线的就是四个驮马式弩箭连。” “不对，这样排兵布阵不行！”李宪赶紧摆手：“马上传令下去，把四个驮马式弩箭连撤下来。伏击敌人两千多骑，不能暴露驮马式弩箭连。” 杨再兴不知道李宪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所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公子，你原来说过，打歼灭战要集中优势兵力。我集中四千人突然袭击，一口吃掉对方两千多骑，怎么不对了？” 李宪微微一笑：“用四千多人吃掉两千多人，从战果来说当然很不错，可惜这属于小打小闹。用四千多人吃掉赵鹤寿、甑五臣近两万人，那才是一员杰出将领应该考虑的问题。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办？” 杨再兴突然脸色潮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亲自带队杀入敌群，直到把敌人全部杀光为止。” 李宪看见杨再兴不动脑筋，顿时生气了：“四千多人能够杀光两万人吗？简直胡说八道！我当初在曹家庄怎么和你说的？蛮干，是一个将领的大忌。知道孙膑吗？他用五万人全歼庞涓四十万大军，逼得庞涓自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规律，杨再兴毕竟才十七岁，而且还没有正规战斗过，更不知道大兵团作战是个什么样子。 被李宪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杨再兴顿时傻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副团长慕容宫，跟随杨江造反都是猛打猛冲，从来没有学过什么兵法。李宪开口骂人，慕容宫只能缩脖子。 副军团长邹吉，原来是郎山寨的土匪，后来是飞狐镖局的总镖头，也没有经历过大兵团作战。 李宪顿了顿才说道：“飞狐军成立以来，从来就是以寡敌众。萧芸娘十四岁的时候，用三千多人打垮了萧干两万精锐，紧接着又打垮了完颜彀英的三路夹攻，那才是本事。我今天亲自过来，就是要给你们讲一个战术。” “孙膑全歼庞涓所部，采用的是增兵减灶迷惑敌人。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叫做添油战术。添油战术，是一个失败的战术，所以我不是让你们添油，而是逼迫敌人不断添油。” 说到这里，李宪发现邹吉的侦察连好多人像听天书，他才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北宋末年，普通百姓家里夜晚都不照明，所以才有日落而息。也就是说，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吃过晚饭准备休息。 即便碰到特殊情况要照明，普通人家也是点一根松明子，有钱人家才会有蜡烛，或者豆油灯。 豆油灯，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可惜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普通老百姓都是直接洗了睡。 西汉匡衡凿壁借光，就是因为家里买不起蜡烛，更没有豆油拿出来点灯，不得已而为之。 卷山军团的兵源，都是跟随张迪出来造反的人，那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子弟，他们哪里明白“添油”战术？ 邹吉毕竟是土匪头子出身，什么新奇物件都在大户人家见过，所以他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我明白了，干脆叫做钓鱼战术更能让人明白。” 杨再兴双手一拍大腿：“原来如此，公子果然好计策！” 第0731章 夜袭东明城 常胜军原来是大辽国的怨军，后来投降大宋朝。女真鞑子南下，他们又投降大金国。 投降的次数多了，军人也就失去了应有的尊严，战斗的韧性就会大幅削弱。加上常胜军本来就没有明确的宗旨，凝聚力极度缺乏。 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那肯定彪悍异常。一旦势头不对，军心瞬间就会瓦解。 甑五臣一招败亡，虽然敌人还有千夫长、百夫长一大群，但是军心已挫。 群龙无首的毛病，就是一个人一个主意。加上天色已晚，而且正面的弩床实在无法抵挡，近万常胜军顿时彻底崩溃。 逃走，这是最容易想到的。尤其是骑兵想在晚上逃走，而且还是想逃走的人占据绝对人数优势，你还真的没有办法阻拦。 看见数千敌人逃出包围圈，邹家、杨再兴和慕容宫只能徒唤奈何，有些手足无措。 李宪一向的观点是，一个好的统帅，首先必须是一个好老师，能够教会更多的人掌握工作方法。 发现三员大将不知道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李宪不带丝毫情绪地说了一句：“为大将者，必须学会因利乘便，顺势而为。没有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杨再兴似乎有些明白，却没有抓住要害：“公子，你的意思是？” 李宪依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我的意思是，命令曹成担任总指挥，驮马式弩箭连组成圆阵就地坚守，留下两个连作为机动防御力量，天明之后打扫战场立即撤退。你们率领大部队顺势而为，直接杀向东明城。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杀光常胜军近两万人，而是要彻底打垮这支部队，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对啊！”杨再兴又振奋起来：“现在敌人四散奔逃，天黑之后分不清敌我。如果我们全力追杀上去和敌人的溃兵混在一起，东明城下的赵鹤寿根本搞不清楚我们有多少人。一旦他们自乱阵脚，根本不用我们打，自相践踏就会让他们彻底完蛋。” 李宪这才呵呵大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穷寇勿追固然有道理，但放在眼前这种局面下，那就是胡说八道。以乱对乱，以快对快，这才是真正的取胜法宝。走，还等什么？” 口中说走，李宪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作出连夜突袭敌营的决定，李宪当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有准备。 根据历史记载，东明县知县宋晟带领六百多弓手，组织全城百姓坚守县城长达一年之久，赵鹤寿和甑五臣最后也没有攻下来。一直等到张邦昌当了女真鞑子的傀儡皇帝，宋晟才弃官而逃。 李宪知道这段历史，所以才决定帮宋晟知县一把，同时也给自己的兄弟韩云山报仇雪恨。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屯兵坚城之下久攻不克，本来就是兵家大忌。 邹吉和杨再兴也知道金兵没有攻破东明县城，所以他们才会赞成李宪的提议，直接攻击常胜军的大营，因为不担心城内会出现自己的敌人。 李宪他们前面一百多米远，有一股敌人的溃兵狼狈逃窜，大概有一千多骑。根据李宪的吩咐，卷山第二团的官兵一路上不声不响，只管跟着溃兵催马往前冲。 五六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并不远，一个半小时就已经赶到，时间到了晚上二更天的样子。旷野地带漆黑一团，但是很远就能看见东明县城，因为城头火把连天。 李宪冲到近处一看，距离护城河三里之外就是包围圈，此刻也是火把连营，而且东面的大营都是乱纷纷，北方大营已经传出号角声，说明已经有溃兵逃回来了。 李宪勒住战马，长枪往前一指：“再兴，命令两个连首先冲进去，只管找敌人营帐放火呐喊，不用刻意去杀人。主力部队以排位单位随后跟进大砍大杀，一定要一触即走，让敌人越乱越好，出击！” 李宪勒马不动，副军团长邹吉也没有动地方，而是带领一个排担任警戒任务。 随着敌营之中火起，紧接着传来此起彼复的喊杀声，李宪不仅没有兴奋，反而眉头紧锁。 邹吉有些奇怪：“现在是浑水摸鱼，几乎没有设么危险，公子你紧张什么？” 李宪轻声说道：“我们只有两千多人，敌人的溃兵返回来之后，依然是一万好几千人。如果有一个环节出问题，那就会变成一场灾难。我能不紧张吗？” 邹吉心中一动，随即试探道：“除了我们趁乱夜袭之外，难道公子还担心另外的环节？” “你呀，难道就不能往深处想想么？”李宪扬起马鞭一指城头：“我的第一个担心，就是知县大人宋晟。如果他以为我们是朝廷官军打过来了，由此沉不住气打开城门，率领数百弓手冲出来捡便宜的话，你说是什么后果？” 邹吉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我们并不是官军，就算宋晟知县打开城门，我们肯定不会进去。可是，如果被赵鹤寿抓记住会抢城，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知道就好！”李宪轻轻说了五个字，就没有继续吱声儿。 其实，李宪并没有说实话，他真正担心的地方在于：东明城历史上并没有被敌人攻破，如果因为自己横插一脚，结果常胜军攻破东明城占据不走，自己这个穿越者只能立即跳进黄河算了。 当然，担心知县宋晟冒险冲出城，仅仅是一个方面。李宪还担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韦冬宁执行锦囊妙计，最后会出现什么局面。 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深入敌后考虑最多的问题，就是作战的综合效能。他既然设计一个大规模的战役，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单纯的目标。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要用最少的投入，获取最大的利益。 李宪策划这次战役，一共投入两个团：韦冬宁的铁卫团三千六百多人、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四千七百多人，总兵力不足九千人。 但是李宪决定对付的敌人，包括常胜军一万八千人、女真铁骑一万二千多人。要想击败超过自己三倍多的敌人，细节决定成败。 现在已经圆满完成了第一步，那就是把常胜军的一万一千多人打成了溃兵，并借此混入敌人大营，同时进入第二个环节。 利用降兵赚开敌人的城门，历史上各种经典战例数不胜数。李宪不想拾人牙慧，这也是他此前为何没有让杨再兴抓俘虏的原因。 这个时空没有电话、没有电台、更没有卫星定位，信息传递和军队协调，是一个巨大的漏洞。 直接让溃兵把自己带进敌营，这才是李宪通盘计划成功的基础，也是他担心的核心所在。 就在李宪患得患失的关头，邹吉突然惊喜地叫道：“公子你看，城东的敌人大营全完了，城北的敌人大营也已经起火。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宪的神情依然严峻，并没有好转的迹象：“现在还不到三更天，我们远远地绕到城北，看看局势如何变化！同时让你的这个排绕到城南看看，然后到城北和我们会合。” 邹吉是土匪头子出身，现在终于明白李宪肯定在等什么，所以才特别强调时间。 就在李宪准备绕到城北的刹那，东明城西面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此前的混乱喊叫完全不同。 锦囊妙计已经发生作用，李宪顿时精神大振：“其他的不用管了，第一轮总决战已经开始，我们立即赶过去看看结果！” 原来，李宪离开快活林逍遥楼之前，留给韦冬宁一个锦囊，里面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就是关于镇军营接下来的战术动作安排。 在此之前，李宪命令狄猛、韩琮、雷彦兴的护旗营，三天后的四更天出发，插向通津关和陈桥镇之间。 作为一个侦察兵，李宪从来不认为敌人是傻子，更何况面对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这样的对手，李宪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很明显，狄猛护旗营的行动，在战役的第一阶段是疑兵之计，也是一个障眼法，其目的就是担心自己的行动被敌人察觉。 李宪当天晚上跟随邹吉离开，杨再兴所部战役开始的时候，狄猛的护旗营还没有开始行动，李宪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在李宪离开之后，韦冬宁按照吩咐第二天一大早打开锦囊，才明白李宪想干什么。 李宪说得很简单：“命令高尧辅率领四个连入夜时分出发，埋伏在通津关东面五里外的密林之中。如果发现东面有敌人溃兵过来，一定不能惊动他们，等到溃兵过去之后一路尾随上去。命令孟威和陈团带领四个连，入夜时分离开快活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东明城西门外，并且立即对攻城敌人发起攻击。” 孟威和陈团虽然才十四五岁，但是带领小股部队踹营，已经干过很多次，可以算得上老油条了。 李宪让孟威和陈团再次带队踹营，就是看中他俩强大的个人突击能力。杨再兴和慕容宫的个人冲击能力，那更是不用怀疑。 李宪兵力严重不足，他必须集中手下冲击力最强大的四个人，突然对敌人发起致命打击，迫使赵鹤寿所部全线崩溃，让自己的战役设计顺利进入第三个环节。 为了给常胜军制造尽可能大的混乱，迫使他们全线崩溃，李宪才会提前设计诱敌之计，然后利用溃兵杀进敌营放火。 这些环节都在李宪一个人脑袋里装着，其他人仅仅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任何人都不可能彻底泄密。 如此一来，保险固然是保险了，一个让李宪没有想到的巨大变故，也由此产生！ 第0733章 成全杨再兴 赵鹤寿死得很冤枉，真可谓是死不瞑目。因为他稀里糊涂一死，常胜军彻底变成群龙无首了。 之所以说是稀里糊涂死了，当然就有缘故。 韦冬宁刚开始是闷头追杀赵鹤寿，等追到城北的时候，她终于看见正在四处杀人放火的杨再兴，随即发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 把敌人主将赶到城北，让敌人全部往城北集中，导致杨再兴所部陷入重围，韦冬宁只觉得自己脑袋发炸。 亡羊补牢，这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的措施，韦冬宁决定亡羊补牢。 把轻身功夫施展到极处，韦冬宁用最快的速度从敌群中逃逸，在黑暗地带打晕一个敌人，并且扒下敌人的军服罩在自己身上，然后弄一顶敌人的帽子往头上一戴。 韦冬宁再次出现在敌群之中，双手中已经没有未济重剑和红毛宝刀，也没有从别人肩膀上飞掠，而是在战马缝隙中游走。 李宪给落霞观女弟子特制的金针，变成了韦冬宁下手暗袭的利器。 时间不长，敌群之中突然骚乱起来，因为韦冬宁利用金针暗中偷袭，先后杀了二十多个百夫长、伍拾长。 如果说主将是一支军队的刀身，百夫长、伍拾长就是这支部队的刀刃。百夫长、伍拾长越厉害，表示刀刃越锋利，这支部队的战斗力自然就越强大。 后世的现代化军队，连、排、班长同样冲杀在第一线，强大的战斗力就体现在他们身上，道理也是一样的。 杨再兴所部能够坚持到驮马式弩箭连赶到，韦冬宁暗中刺杀敌人的百夫长和伍拾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驮马式弩箭连突然投入战斗，而且一次齐射就干掉数百人，一万多敌人都察觉到这个变故。 主将赵鹤寿也随之一呆，自然也就把性命葬送了。因为韦冬宁看见杨再兴所部脱困而出，她的目标又回到了赵鹤寿身上。 赵鹤寿稀里糊涂被杀，对一万多常胜军的破坏力绝对是震撼性的，整个混乱的战场出现了刹那间的停顿。 李宪抓住机会和杨再兴耳语两句，战局的发展终于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在黄泥岗没有大叫抓俘虏，那是因为局面一边倒，顺势而为更能发挥威力。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杨再兴挥舞怪枪纵马而出：“甑五臣和赵鹤寿全部授首，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哗——杨再兴不叫还好，他这一声大叫，反而提醒了发呆的敌人，顿时四散奔逃。 说来也是，杨再兴身后不过千把人，能够吓唬人的其实是两百多张弩床，常胜军还有一万好几千人，自然不可能抛弃兵器当俘虏。 城北有驮马式弩箭连挡住去路，惊慌失措的常胜军残部只能往城西退却，没想到从城南一路杀过来的慕容宫，刚好和孟威、陈团汇合在一起，兵力超过两千人。 孟威、陈团、慕容宫一通乱杀乱砍，常胜军残部无法就地立足调整，更没有机会整军再战，只能往西溃退下去，李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东明城被困一个多月，城内的粮草绝对成大问题。杨再兴传令下去：所有部队立即脱离战场，除了补充箭矢之外，其它物资全部留给东明城百姓！” 李宪交代一声，率先策马奔向城西旷野地带。 韦冬宁找到自己的宝马，也随后冲过来汇合。 看见韦冬宁的第一眼，李宪真有些生气：“谁让你乱闯敌阵的？简直乱弹琴，知不知道？战斗一开始就追杀敌人主将，这是败中求胜的战法。可今天分明是我们占上风，敌人的主将活得越久，对我们接下来的战术步骤就越有利，难道你不清楚？” 韦冬宁心灵犹如白纸，在李宪面前从来不会说假话：“我当时就想给韩云山报仇了，根本没有想别的问题。后来看见杨再兴他们陷入重围，我才知道犯了大错误。” 李宪摆摆手：“吃一堑长一智，今后遇事要冷静。其实你本来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今天真是莫名其妙。对了，高尧辅部署到位没有？” “到位是到位了。”韦冬宁像个受气包嘟囔道：“他们只有一千来人，刚才溃逃下去的敌人起码都有九千多，我担心高尧辅无法完成任务。公子你想啊，高尧辅是京城中名气最大的高衙内，真可谓是臭名远扬，还能指望他干出什么大事？” 李宪也无可奈何：“我知道他是京城第一混混，可现在无法可想。杨再兴所部连战两场，马力已经彻底用尽，最少休息需要半个时辰才有再战之力。孟威和陈团也是穿插一百多里，过来之后就直接投入战斗，马力也消耗一空。” “高尧辅是京城第一混混不假，但他毕竟是高俅的三公子。因为家学渊源，基本利害关系明白得很。既然是京城第一混混，高尧辅肯定对京城周边了如指掌，这占了地利。他们在半路设伏以逸待劳，占了人和。敌人溃退五十多里，正是四更天最黑暗的时候，占了天时。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所以我才让他领兵。” “听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放心了。”韦冬宁的精神头又回来了：“这个所谓的镇军营，全都在京城混出来的，让他们想办法浑水摸鱼，果然是最好的办法。那现在怎么办？” 李宪低声说道：“你马上找到孟威和陈团，让他们休息一刻钟就原路返回，其目的是接应高尧辅。如果中途发现西窜的敌人溃兵，一定要尽可能避开，不要轻易发生冲突。如果发现往其他方向乱窜的溃兵，就斩尽杀绝。” 韦冬宁刚离开，邹吉收拢自己的侦察连赶过来，李宪语气急促：“马上派人通知杨再兴、曹成收拢部队，火速向西北撤退二十里休息一个时辰，随时等候下步命令。” 安排一个排分头去通知，邹吉才声音问道：“孟威他们向西追击，你却命令杨再兴和曹成向西北方向撤退二十里。公子，你这一次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 李宪摇摇头：“一切都在未定之天，好在敌人已经全部动起来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静制动。至于最后搞成什么局面，目前言之尚早。” “公子，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邹吉不依不饶：“我此前可是飞狐镖局的总镖头，对这一带的山川地理一清二楚。如果向西北撤退二十里，距离陈桥镇北面的潘镇可就不远了。” 李宪不置可否，给邹吉来了一个莫测高深。 其实，李宪已经从秘密驿站曹申口中知道很多消息，才明白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上的很多细节正在发生变化。 按照固有历史，金兀术（完颜宗弼）始终没有攻破相州，是因为相州知府汪伯彦，责成统制刘浩招兵买马加固城防。 刘浩走了狗屎运，居然招收了一个牛人，他就是岳飞。 金兀术（完颜宗弼）的派出来的几支先头部队，全都被岳飞给打回头。金兀术一时间查不清底细，不敢轻易对相州和汤阴发起猛攻，所以相州得以保全。 可现如今的情况彻底变了，岳飞并没有主动到相州找刘浩参军，而是率领自家庄丁，以汤阴县城和鹤壁镇为犄角之势，和金兀术（完颜宗弼）正面抗衡。 相州城至今没有陷落，就是因为岳飞牵制住金兀术的主力，这一点和固有历史差不太多。 目前，完颜昌（跶懒）驻扎在白马津和李固渡，他的弟弟完颜勖驻扎在封丘，次子完颜乌达补驻扎在胙城。 固有历史上，岳飞曾经率领一百多骑侦察李固渡，干掉了完颜昌的五百游骑兵。 李宪担心的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岳飞的人生轨迹彻底变了，今后谁来填补这个漏洞，对付完颜昌统率的九千多女真铁骑？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设计战役计划的时候，也把完颜昌考虑进去了。他并没有特别要求，就是要想办法干掉完颜昌五百骑。 李宪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哀叹：“老子真是背时，居然还要帮历史上的岳飞打仗！” 为了实现这个战役目标，李宪才命令杨再兴向西北撤退，和东明城拉开距离隐蔽起来。 在李宪的心目中，十七岁的杨再兴经过自己一番调教，和历史上初出茅庐的岳飞差不多，应该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什么，让杨再兴奔袭胙城？”邹吉大吃一惊：“完颜昌、完颜勖、完颜乌达补摆成一字长蛇阵，杨再兴一旦对胙城的完颜乌达补发起攻击，完颜勖和完颜昌肯定要扑上来。既然公子要对付这三处敌人，为什么没有调动褚精忠、伍文彬的苍山第三团，也没有调动郦琼、文成泰的巨鹿第四团？” 李宪摆摆手：“苍山第三团、巨鹿第四团，老子今后另有重任，目前必须彻底潜伏，绝对不能惊动任何人。让杨再兴奔袭胙城，并不是让他占领胙城，只要找机会干掉敌人百人，给女真鞑子一个教训，老子就心满意足了。” “完颜乌达补这个小东西，在老子面前从来就没有占便宜。你应该知道，萧芸娘在香炉寨一战成名，打的就是完颜乌达补。老子和耶律余里衍北出大漠，第一仗也是打完颜乌达补。杨再兴要想扬名立万，碰完颜乌达补没坏处。” 邹吉恍然大悟：“难怪这一次其他部队都没有军旗，只有卷山第二团打出‘许州杨再兴’的旗号。当初大战香炉寨，打出旗号是‘大辽萧芸娘’。我现在才明白，公子谋划许久，就是让杨再兴一战成名，我们都给他摇旗呐喊！” “那又如何？”李宪呵呵一笑：“老子希望自己手下的兄弟，个顶个都能够威震天下，让女真鞑子一听名号就浑身发抖。传令下去，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立即出发，明日凌晨攻击胙城！” 第0734章 蒲察术烈速 华夏民族讲究人抬人高，更何况是培养自己兄弟。 为了让杨再兴尽快进入人们的视线，填补岳飞人生轨迹发生变化造成的空缺，李宪可谓是不遗余力。 杨再兴并不知道李宪和邹吉说了什么，他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从今天中午开始连续发起两次大战，卷山第二团仅仅折损两个排的兵力，不仅斩了甑五臣和赵鹤寿，还杀死敌人超过两千，抓捕俘虏六百多人，缴获战马一千四百多匹。 随着郭药师、赵鹤寿、甑五臣全部败亡，常胜军最后的主力部队，已经彻底失去再战之力成为废人。 一战打掉一支军队，初出茅庐的杨再兴当然应该高兴，所以一路上和自己的副团长慕容宫说个不休。 “杨兄弟，我这条命是公子救的，而且前后救过两次。我本来是想跟在公子身边当护卫的，后来公子让我过来辅佐你。这是公子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杨兄弟的期望。” 慕容宫跟随杨江造反，经历过终身难忘的惨败，而且比杨再兴年长几岁，所以整个人冷静得多，也成熟得多，他的这番话点到即止。 “慕容大哥你放心，我并没有得意忘形。”杨再兴并非狂妄之徒：“我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今天在公子的亲自指挥下打胜仗，才明白他为何叫做追魂枪，还有半仙之名。那真是算无遗策，招招致命。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时间，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慕容宫点点头：“杨兄弟能有这个认识，我想公子肯定很高兴。需要强调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的危急关头，公子最反感死打硬拼的一勇之夫，我想知道要兄弟准备如何攻击胙城？” “公子刚才私底下和我说过，这次作战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杨再兴压低声音：“既然不需要攻城略地，那就要尽可能杀伤敌人有生力量，迫使女真鞑子加速撤退。你回忆一下黄泥岗之战，我觉得完全可以再来一次。” 慕容宫点头赞同：“那行，凌晨时分我带领一个营到城门叫阵，把敌人引进你的埋伏圈。” “不行！”杨再兴摇摇头：“公子告诉我，女真鞑子南下以来，还没有遭到迎头痛击，所以他们狂妄得很。你带领一个营前去挑战，估计敌人不会上当。驮马式弩箭连的威力我们都看到了，埋伏圈就用他们四个连，我和你一起上去攻城。”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赶早不如赶巧。 上一次，郭药师吓跑了太监梁方平所部万余人，何灌老将军不知道敌人虚实，直接放火烧毁大桥带兵撤退。 阿里刮后发先至，一个突然袭击，打垮了没有丝毫防备的张叔夜三万青州军，胙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 完颜宗望因为担心汴梁城军民誓死抵抗，自己继续攻城得不偿失，同时想尽快拿到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所以下令各部紧急撤退。 完颜宗望、完颜阇母、完颜昌等高级将领，都明白这附近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 一百二十年前，大辽国萧太后萧绰与辽圣宗耶律隆绪南下侵宋，一直打到汴梁城东北黄河边上的澶渊（湖泊，以湖为名称作澶州，今濮阳）。 军事上的惨败，必然导致无尽的耻辱。 萧太后萧绰毫不客气，逼迫大宋君臣把白沟以北的所有土地割让给大辽国，从法理上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并且要求每年向大辽国上贡“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折合铜钱五十万缗），绢二十万匹。 割地赔款成为大宋国策，赵恒是丢失燕云十六州的罪人。 这就是大宋历史上着名的城下之盟：澶渊之盟。 大辽国退兵的时候，大宋朝派出十万禁军，名义上是护送，实际上是担心大辽国军队卷土重来。 完颜昌担心大宋君臣故计重施，从而影响自己接收三镇之地的战略计划，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完颜昌所部九千余人，主要任务和保护主力撤退的侧翼安全，所以这两天把神经绷得紧紧的。 实际上，种师道、李纲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而且命令二十万勤王之师紧急北上，“护送”金兵撤退到中山府一线。只不过被太宰李邦彦假传圣旨，又把大军给召回来了。 大宋君臣的窝里斗，完颜昌并不知道，他还是命令自己的弟弟完颜勖、次子完颜乌达补加强对周边敌情的侦察巡视。 完颜乌达补驻守胙城，手下三千六百骑，两员副将给他当助手，分别是百夫长完颜挞挞、百夫长蒲察术烈速。 正宗的女真鞑子不仅凶残彪悍，而且执行军令也是一丝不苟。完颜乌达补命令手下日夜巡逻，片刻不得稍歇。 天色开始放亮的时候，在胙城周边完成夜间巡逻的完颜挞挞，把巡逻任务交给蒲察术烈速，然后才解散自己的本部人马回去休息。 两支部队的交接过程，刚好被前来打探情况的杨再兴看见，这才明白胙城果真不好打。 原来，胙城南面三十里是通津关和陈桥镇，胙城北面二十里是沙店铺。 通津关和陈桥镇，是女真悍将阿里刮率领三千六百骑驻守。沙店铺，应该就是完颜挞挞率领九百骑驻守。 因为杨再兴发现蒲察术烈速从胙城出来，完颜挞挞给蒲察术烈速交代一番之后，带领本部九百骑返回沙店铺。 现在这里的敌情是：完颜乌达补手下三千六百骑，陈桥镇和通津关的阿里刮，手下也有三千六百骑，总兵力七千多人。 大辽国契丹兵曾经哀叹：女真铁骑过万不可敌。 这一线虽然只有七千多骑，但杨再兴处于绝对的人数劣势，对付起来并不容易。 如果直接攻击胙城，沙店铺的完颜挞挞、通津关和陈桥镇的阿里刮，肯定会带兵增援。一旦被敌人前后夹击，胙城里面的完颜乌达补再冲出来，那仗没法打了。 “盯住蒲察术烈速，我回去和副团长商量一下再说。” 留下一个排继续监视敌人，杨再兴立即返回隐蔽之地找到慕容宫：“敌人在城外有一支游动部队，原定的攻城计划行不通，我们只能拿他开刀。” 慕容宫有些迫不及待：“现在天色似亮非亮，如果我们猛扑上去，肯定能够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天色大亮，我们不容易靠近敌人，就失去了突然性。” 杨再兴点点头：“为了稳妥起见，四个驮马式弩箭连还是要预设伏击战场。如果敌人增援的速度太快，我们就把他们引入伏击圈，这样也便于我们安全撤退。” 飞狐军的野战主力团，团部直属一个侦察连、一个护旗连，下辖两个战斗营，每个营下辖七个连和一个侦察排、一个通信排，全团总兵力4798人。 杨再兴命令侦察连、护旗连、四个驮马式弩箭连，一共一千六百余人预设伏击战场，然后和慕容宫分别率领五个连，成一个钳形阵势往敌人靠上去。 用十个连两千八百多人，突袭蒲察术烈速的九百骑，三倍的兵力优势发动突袭，杨再兴认为此战的难度不是很大。 没想到部队刚刚开始移动，监视敌情的哨兵回来报告：“敌人一分为三，蒲察术烈速带领五百骑停留在城南未动，其中两百骑向南巡逻，另外两百骑往东巡逻，刚好冲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两百骑，还不到飞狐军一个连的兵力，一口就可以吃掉，威胁自然是没有的，却让杨再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最如意的算盘，就是把这两百骑包围起来，引诱蒲察术烈速前来增援，然后一举全歼。这个主意看起来似乎很不错，但杨再兴认为完全是一相情愿。 蒲察术烈速就在胙城南边，只要他增援之前大喊一声，胙城里面的完颜乌达补就能知道。一旦城内的一千八百骑冲出来，只怕短时间就无法解决战斗。 到那时，南面的通津关和陈桥镇、北面的沙店铺，都会有敌人的援军扑上来。一场计划中的偷袭作战，最后打成僵持不下的持久战，杨再兴就已经输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由不得杨再兴三心二意。 “慕容宫，这两百骑就让给你了。敌人是出来巡逻的，虽然警惕性比较高，但应该还没有做好大战心理的准备。你五个连就是一千四百多人，直接用七倍的兵力发起围歼战，绝对不能放过一个！我带领本部人马绕过去，监视蒲察术烈速的动静。” 杨再兴交代一声，命令自己的五个连立即向南迂回出去。至于慕容宫如何杀掉敌人的两百骑，他已经懒得关心了。 李宪虽然有半仙之称，毕竟不是真神仙，好多具体问题不是他能够提前预知的，不可能事先告诉杨再兴。 比如说女真鞑子的将领，每个人的用兵习惯就不相同，连李宪都没有摸清楚，当然也不能提前告诉别人。 女真部落的蒲察部，地位仅次于完颜部，年轻一代里面的名将就有蒲察石家奴，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婿。 在漠北的时候，李宪拿出浑身解数，挖空心思算计蒲察石家奴，结果还是被人家逃走了，最后功亏一篑。 蒲察术烈速虽然才二十来岁，但是用兵一向谨慎。 杨再兴再次见到蒲察术烈速的一瞬间，知道自己今天可能遇到麻烦了。 原来，蒲察术烈速分出四百骑，对最有可能出现敌情的南面、东面巡逻，紧接着又拿出一百骑分成四个小组，南面、东面分别派出去两个小组。 无论是南面还是东面，都是两百骑在前巡逻，他们后面两里左右跟着二十五骑，再隔两里还有二十五骑。 无论哪一处遇到袭击，敌人都能用最快的动作把消息传出来。除非你能够构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把附近所有的女真鞑子全部圈进去。 杨再兴手里只有四千多人，连胙城都无法包围，麻烦自然就上身了。 一个麻烦没有解决，突然一声呐喊传来，杨再兴顿时陷入石化状态。 第0735章 高尧辅搅局 名将的成功之路，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 为了能够让杨再兴一鸣惊人，李宪设计了许多辅助环节，也动用了不少的人。 前文已经说过，李宪给韦冬宁一个锦囊，其中说了两件事：孟威和陈团带领四个连夹击常胜军，高尧辅带领四个连埋伏在从东明城到通津关的半道上。 高尧辅是高俅的三儿子，从小不喜欢读书，反而对舞枪弄棒感兴趣，从小就在汴梁城街头上横行霸道。 爹爹高俅是三大殿帅之一，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不要说普通地老百姓了，一品大员都吓得战战惊惊。 高尧辅在街头打伤人，别人因为高俅的关系也不敢追究。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尧辅成为人人闻之色变的高衙内。 高俅看出时局越来越复杂危险，决定组建一支亲兵。考虑到自己的幺儿子实在不成体统，高俅才把他弄进军队。 李宪第一次到京城，而且闯进高俅府邸。高尧辅曾经找过清风楼大酒店的麻烦，结果被人在暗中打得鼻青脸肿。 从那时起，高俅、高尧辅父子，就知道李宪这个人可能很难惹。要么有出类拔萃的能力，要么就有强大而隐秘的后盾。 恶少，也有恶少的行事原则，更有恶少的风采。 高尧辅虽然不成器，但是他有两个好处，这也是李宪决定收留的基础。 施耐庵为了诬蔑高俅，在《水浒传》里面不惜浓墨重彩，描写高衙内如何欺男霸女。 比如说为了霸占林冲的老婆，高衙内不惜在白虎节堂诬陷林冲，这才有了“风雪山神庙逼上梁山”的戏码。 施耐庵所写的高衙内，原型就是高尧辅。 其实，这是施耐庵无知的表现，只能欺骗普通读者。 就高尧辅的身份地位来说，他至少有一万种方法，让绝顶美人心甘情愿投入自己怀抱，不可能像普通小混混那样，在街头欺男霸女。 如果高尧辅真的满大街欺男霸女，绝对在顶层贵族圈子里吃不开。丢份儿，知道不？ 就好比二十一世纪的那些真正的官二代、富二代，我说的是真正的官二代和富二代，而不是那些冒牌货。 他们为了抱得美人归，绝对不会使用下三滥手段。因为他们不差钱，不差权，更不差人脉，知道么？ 最通常的潜规则，就是拿出大把钱财，专门让某个女星当女主角拍电视剧，或者为某个歌星开专场演唱会，或者是为某模特儿搞一场选美比赛，或者为某“拜金女”开办一家公司。 要名给名，要钱给钱，让美人飞蛾扑火，自愿投怀送报，这才是贵族泡妞手法。 施耐庵最后穷得饿死，说明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顶级贵族层面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在小说里面胡说八道。 李宪决定收留高尧辅的第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有成家！ 十八九岁还没有成家，在大宋年间已经很稀奇。尤其是高俅这样门第的子女，简直就是风毛麟角，说明高尧辅对女色并不看重。 李宪决定收留高尧辅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他并非小混混那么简单，实际上和他的爹爹高俅一样，是文武全才。 高俅自己是小厮出身，他从来不回避这件事情，也不干涉别人议论这个问题，并不代表他不想弥补这个遗憾。 对于自己三个儿子，无论是习文练武，高俅舍得下本钱，专门请名人到家里当先生。 高尧辅不喜欢文笔功夫，只是说他不想做学问，并不是说他没有读书。实际上高尧辅读过很多书，但是极端反感日益猖獗的理学。 随着局势明朗化，高尧辅发现李宪稳如泰山，绝不是池中之物，所以说动爹爹高俅让自己“卖身投靠”，代价就是三千六百亲兵。 高尧辅读过很多书，其中就包括兵书战策。只不过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高尧辅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缺乏实战经验。 李宪留下锦囊，让高尧辅单独领军，而且是埋伏在溃兵必经之路上。 毛伟人说过：知识分子都是臭老九。就是因为知识分子看问题，喜欢没事儿瞎琢磨，然后就会发现深层次的问题。 高尧辅读过很多书，堪称当代知识分子，遇事肯定就要琢磨。 果不其然，接到命令的一刹那，高尧辅顿时产生了两个疑问： 第一，难道李宪真是半仙，居然能够算准未来要发生的事情？ 第二，不要袭击溃兵，而是尾随而进，李宪究竟想干什么呢？ 军令如山。 高尧辅虽然还没有琢磨出什么名堂，但不影响他带队出发，而且利用自己熟悉环境的优势，找到一个地方埋伏起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后半夜，高尧辅一直没有发现溃兵过来，心里已经对李宪的神机妙算产生了些许怀疑。 恰在此时，东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高尧辅顿时全身绷紧：这哪里像溃兵？分明是五千多精锐骑兵！ 不能怪高尧辅神经高度紧张起来，如果是大宋军队的溃兵，一路上必定像放鸭子，不光是乱跑，还必定大喊大叫。 眼前出现的这五千多骑兵决然不同，除了急促的马蹄声之外，几乎没有听见丝毫人声，完全像一支精兵在行军。 高尧辅没有见过女真铁骑，也没有见过契丹铁骑。 眼前的这五千多骑兵，虽然不是女真鞑子，也不是契丹人，但他们都是郭药师精心训练出来的。 向大金国投降之后，完颜宗望进行大整编，原来的七万多人被压缩成三万人，当然是精锐之师。 赵鹤寿和甑五臣虽然已经被杀，但是常胜军里面还有很多百夫长、伍拾长，他们统帅军队的能力不容小觑。 正因为如此，高尧辅发现溃兵出现的一刹那，心里对李宪的军令产生了一种崇拜的情绪：“幸亏公子严词命令不准袭击溃兵，如果我不知高低胡乱出手，自己身边的这一千多人，肯定无法挡住这五千精锐。” 其实，高尧辅的理解不够完整。 李宪命令不准半路袭击溃兵，主要是居于三个考虑： 第一，敌强我弱。目前金兵气势正盛，正面抗击得不偿失。能够浑水摸鱼，就不要正面硬撼，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第二，归师勿遏。常胜军将士都是燕山南北人氏，连续两次大败仗，他们的士气彻底完了，一心想尽快回归故土。这个时候迎头拦截，他们势必疯狂反扑。 第三，慎重初战。李宪不了解高俅亲兵的战斗力，所以采取“慎重初战、首战必胜”的用兵策略提升士气。 但是，高尧辅毕竟读过很多书，五千多骑兵一冲而过，还是被他发现了问题。 这些人队列整齐，步调统一，看起来像精锐，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 再精锐的骑兵，如果手里没有兵器，就算人数再多，那还不是待宰的羔羊？ 这些人绝对是溃兵！因为好多人都没有兵器——这就是高尧辅的巨大发现。 这个发现让高尧辅顿时浑身热血沸腾：本衙内第一次单独领兵作战，居然就有这么好的机会，真是老天保佑！ 建功立业的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仿佛有一种特殊魔力，简直一发而不可收拾，高尧辅顿时把军令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杀鞑子——跟我冲啊——” 杀鞑子，这是每一个大宋军人心中的梦想。 高尧辅一声怒吼纵马而出，大刀将军关弢、银杖将军李福、双鞭将军包国雄、少年李旺自然不甘落后，率领四个连一千多人顿时催马杀了出来，直接朝敌人尾巴撞了上去。 高俅的亲兵卫队，装备使整个大宋禁军最好的，清一色特制斩马刀。 敌人狂奔五十多里，高尧辅他们埋伏了半夜，最典型的以逸待劳，双方一接触就高下立判。 一千多骑杀入敌群之中，宛入无人之境一般，斩马刀挥动之处，嘁里咔嚓就像砍瓜切菜，好多敌人连人带马被砍成两截。 这五千多溃兵保持严整的队列，是不希望被女真鞑子的主将阿里刮看轻，能够把自己平安带回河北老家。 高尧辅是擅作主张杀出来，这五千多溃兵认为是敌人事先谋划好的，说明自己彻底掉进伏击圈。敌人的主将把一切都算到了，自己这一方肯定毫无胜算。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五千多溃兵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终于再度崩溃，根本就没有想过回身应战，只管拼命催马潜逃。 可是溃兵一厢情愿，他们心里想跑，可是战马的力气已经基本用尽，又如何能够和高尧辅他们拉开距离？ 双方一逃一追，转眼就是大天亮，通津关赫然就在眼前！ 要说阿里刮，那还真是女真鞑子里面的一员悍将。他一大早就在城头巡视，刚好看见常胜军溃兵被人追杀。 李宪阴谋诡计终于产生了效果——高尧辅根本没有换装，也没有更换兵器，现在都是身穿大宋禁军的军装，百分之百的大宋军队！ 阿里刮仅仅扫了一眼，心中就气愤不已：软弱无能的宋国军队，连自己的京城都快保不住了，现在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追杀友军，简直岂有此理！ “开门迎敌，救援友军，杀——” 高尧辅本来就是热血上头，完全没想过追杀过来的结果是什么。等到通津关城门大开，一千多女真鞑子冲出来，高尧辅再想后悔可就晚了。 现在的情况是，女真鞑子以逸待劳，高尧辅他们变成疲军，胜负局面瞬间颠倒。 眼看高尧辅他们就要付出惨痛代价，西南方向突然杀出一支援军，直奔女真鞑子的右侧后撞了过来，领头三员大将居然是狄猛、韩琮、雷彦兴！ 李宪铁卫团的护旗营，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高尧辅他们顿时精神百倍，女真鞑子遭到前后夹击，顿时被切为两段首尾不能相顾。 韩琮、雷彦兴是李宪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他们亲眼目睹了何灌老将军战死，此刻一心报仇雪恨，自然是神挡杀神，仙来诛仙。 城头的阿里刮一看大势不好，只能带领两千四百骑杀出来接应。 第0736章 乱战的真谛 为了制造一场席卷三百多里的乱战，李宪公开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给狄猛的护旗营。 这道命令本来是用来迷惑敌人的，所以狄猛他们最先接到命令，却是最后出发的一支部队。 按照命令的内容，狄猛的护旗营应该悄悄越过通津关，然后插到通津关和陈桥镇之间隐伏待机。 因为高尧辅头脑发热，居然在通津关下爆发一场大混战，这是李宪始料不及的。 这样一来，高尧辅固然无法尾随溃兵进入通津关，狄猛的护旗营也不能完成穿插的战术动作，战局开始偏离李宪的预想轨道。 狄猛，自称是大将狄青的后人，曾经是相州境内有名的独行大盗，他是真正的劫富济贫。 抢劫富户得到的财物，狄猛除了自己必需的生活费之外，剩下的全都送给当地贫苦百姓。 后来经不住总镖头邹吉软磨硬泡，狄猛出任飞狐镖局相州分舵的分舵主。 金兵振师南下，河北战火纷飞，飞狐镖局已经无法走镖。李宪这才进行整编，狄猛这员猛将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狄猛，的确是够猛的，因为他的兵器就是一柄长柄铜锤，锤头有海碗大小，通体黄铜打造，连柄长度两米出头，重量五十多斤。 狄猛的长柄铜锤也没有什么精妙招式，只管劈头盖脸朝敌人砸过去。要么敌人刀折人亡，要么敌人的战马被砸死，反正出手不空。 随着两个女真鞑子的百夫长被砸死，狄猛更是意气风发，在敌群中横冲直闯，顿时引起了所有敌人的高度关注。 阿里刮带领主力部队杀出来，刚好看见一名百夫长的无头尸体掉下马背，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因为杀出来的三员猛将，除了狄猛真够勇猛之外，韩琮和雷彦兴原本就是河西走廊的江湖好手，现在为了给老将军何灌报仇，直接就是不要命，每一招都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打法。 这三个人组成一个三角箭头，原本十分的武艺，现在居然发挥出十二分，所过之处无人能敌。 阿里刮心里很清楚，仅仅是哇哇大叫，那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果不能遏制这三个人的攻势，自己就是惨败的结局。 阿里刮不愧是百战余生的战将，很快就看出了奥妙。 狄猛他们最近训练的内容，就是三人小组、五人小组、十七人小组的群战阵型，这也是飞狐军区别于其他军队的地方。 经过仔细观察，阿里刮发现自己一个人上去根本不顶事，必须组成一个三人小组，把对方三个人分割出来各自为战才行。 就这功夫，狄猛、韩琮、雷彦兴这个三人杀手组，又杀了数十名女真鞑子。 不能再等了！ 阿里刮用女真话叽哩哇啦狂吼一通，他身后突然冲过来两个人，兵器一模一样，全都是手臂粗细的铜棍。 阿里刮右臂一振，挥舞着长柄狼牙棒率先冲出去，目标正是狄猛。两个人都是重兵器，而且长度差不多，一交手就是白热化。 另外两个家伙分别找上了韩琮和雷彦兴，麻烦顿时就来了。 韩琮的兵器是一把重剑，比一般的佩剑长一尺，而且没有开锋，其实应该叫铁尺。 雷彦兴的兵器是一把单刀，为了在马背上作战，比一般的单刀厚一些，也长一些。 一寸长一寸强，对于马战是绝对真理，碰到两个使用铜棍的大力士，韩琮和雷彦兴兵器方面的弱势顿时暴露无遗。 幸亏韩琮和雷彦兴原来是江湖好手，轻身功夫也很不错。一看自己的兵器太短，根本够不上敌人，每一次交锋都只能挡住敌人的兵器，根本不可能对敌人造成威胁。 两个人几乎同时选择放弃战马，施展轻功跳来跳去和对手纠缠。 狄猛、韩琮、雷彦兴这个三人小组，是护旗营的攻击箭头。他们被敌人挡住，整个护旗营就只能各自为战，无法充分发挥阵法群攻的优势。 护旗营只有五个连一千四百多人，高尧辅带过来四个连一千一百多人，加起来也处于人数劣势。 女真鞑子本来就有三千六百人，挡住狄猛和高尧辅之后，常胜军的溃兵开始慢慢集结起来，胜负的天平已经不叫天平了。 局势瞬间恶化，狄猛、韩琮、雷彦兴和高尧辅都已经彻底明白，可惜他们再想抽身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拼死抗争下去，直到全军覆没为止。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绝地而后存。这个原则绝对没有错，所以才有楚霸王项羽的破釜沉舟之举。 要和绝对优势兵力的敌人硬抗，自己人就必须合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狄猛发起一波亡命反击，终于逼退了阿里刮，然后带领护旗营向高尧辅靠拢，随即构成一个六边形的圆阵。 也就是说，投入第一线的是六个连，大刀将军关弢、银杖将军李福、双鞭将军包国雄，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参加大战，还没有发挥出来，到了拼命的时候应该能够发挥作用。 另外三个连放在阵中作为预备队，有两个作用： 第一，所有人的箭矢全部集中到预备队手中，然后利用弓箭进行远程打击，遮断敌人的冲击路线。 第二，哪个地方出现损伤，预备队马上抽人填补上去，确保圆阵阵型完整，直到最后一个人战死。 这是彻底放弃反击，转入全力防御的战法，也是准备决死的战法，属于飞狐军序列最后的战斗模式。 一方决定全力防御，真要彻底歼灭可就难了，最起码需要很长时间，阿里刮一时间也是骑虎难下。 狄猛他们选择防御的时候，阿里刮刚开始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女真铁骑最厉害的就是骑射功夫，大宋军队完全是一触即溃。 可是攻防战重新拉开序幕，阿里刮顿时大吃一惊。 眼前这的这支两千多人的宋军，完全颠覆了阿里刮对宋军的全部认知——因为对方居然使用铁胎弓，女真鞑子只有两个铁弓营才使用这种硬弓。 李宪给自己的亲卫团，取名为铁卫团，当然有其道理。因为高俅训练出来的亲兵，居然都装备两石铁胎弓，和大金国的铁弓营有异曲同工之妙。 毫无疑问，高俅绝对研究过大辽国、大金国的军队编制，而且私底下做过很多功课。只可惜大宋君臣从上到下都想苟且偷安，亡国也是必然的。 狄猛的护旗营，其中三百多人原来是老将军何灌的亲兵，同样装备的是铁胎弓。何灌老将军原来号称大宋的飞将军李广，他老人家的亲兵当然不是开玩笑的。 狄猛的护旗营之所以没有满编，一直到现在只有五个连，就是因为没有找到能够使用两石铁胎弓的神射手，所以才会宁缺勿滥。 铁卫团组建之后，团长是韦冬宁，唯一的职责是保护李宪和李飞凤。正因为如此，韦冬宁亲自主抓骑射训练。韦冬宁的骑射功夫，那可是萧芸娘亲手训练出来的。 狄猛刚才之所以要拼命击退阿里刮，让护旗营和高尧辅的人汇合在一起，就是为了充分发挥弓箭的威力。如果像此前一样展开混战，敌我双方都不敢使用弓箭。 各种因素凑在一起，阿里刮才明白自己不是包围了一群敌人，而是包围了一支巨大的铁刺猬，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骑射功夫干不过对方，女真鞑子的武功就废了一大半，根本不能对敌人产生威胁。 第二，完颜宗望的撤退命令已经下达，阿里刮肩负着策应主力后撤的重任。如果被牵制在通津关，阿里刮根本就动不了，已经属于贻误战机了。 经过将近一刻钟的深思，阿里刮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或者也叫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策应东明城的常胜军。因为赵鹤寿、甑五臣指挥无方，导致常胜军败退回来，策应任务已经无法继续，接下来就应该大撤退。 组织部队前进很简单，要想安稳撤退可就难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巨大的铁刺猬存在着。一个不小心，有计划的撤退，就会演变成无序的大溃败。 阿里刮现在最头痛的地方在于：如何才能摆脱眼前的这只铁刺猬？好不容易把他们包围起来了，一旦放出来那是会刺死人的。 如果不能彻底摆脱铁刺猬，一旦被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两千多张铁胎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挡的。 进退维谷之间，时间却在悄然流逝，阿里刮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战场上瞬息万变，自己不能下决心的时候，往往都是敌人帮助你下决心。 就在阿里刮举棋不定的紧要关头，一声大喝终于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孟威、陈团分别带领两个连赶到战场，而且毫不犹豫就从东南、东北两个方向，对女真鞑子的包围圈发起冲击。 阿里刮能够挡住狄猛，并不代表他就能够挡住孟威和陈团。仅仅三个回合，阿里刮就被孟威打得抱鞍吐血而走！ 主将一败，军心顿挫。 女真鞑子全军向北狂奔而去，常胜军的残兵败将更不敢停留，因为他们大多数人全都认识孟威、陈团这两个小杀神。 恰在此时，韦冬宁从后面飞马来到军前娇喝一声：“公子有令，不用管通津关，不用打扫战场。全力追击溃兵，顺势夺回陈桥镇！” 没想到阿里刮并没有进入陈桥镇，而是绕镇而过直奔封丘，结果还是无法摆脱追兵，只能继续向胙城逃去。 杨再兴长途奔袭胙城，正在为如何对付蒲察术烈速的斥候兵而头痛，南方突然传来喊杀声，就是因为阿里刮已经被追杀过来了。 杨再兴仅仅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并不知道李宪的整个战役设计，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明显是超过五千人的大混战，顿时让他有些失神。 好在杨再兴有绝世猛将的潜质，瞬间的失神之后，他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既然已经彻底乱套了，自己的原定战斗任务无法完成，那就干脆把混乱进行到底！ 第0737章 杨再兴用计 杨再兴虽然是初次踏入正规战场，但战斗的基本规律还是知道的。 胙城南面突然爆发超过五千人的大战，那就肯定有敌我双方。不管来人是谁，杨再兴认为其中必有一支友军。 此前是担心惊动胙城里面的完颜乌达补，如何对付蒲察术烈速的分散游动哨兵，才让杨再兴很有些头痛。 现在方圆十里之内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杨再兴一愣之后顿时兴奋起来，随即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两个连后撤，一口吃掉两个二十五人的游动小组！” 用两百八十多人的一个连，吃掉对方二十五人的一个游动小组，可见杨再兴对于此战的慎重程度。 两个连快速离去，杨再兴带领剩下的三个连依然隐伏不动，用望远镜死死盯着对面的蒲察术烈速。 金玉赤骝宝马、特制三石铁胎弓、特制单筒望远镜，这三件套原来都是李宪的。整个蔚州飞狐军就这么一套，现在都属于杨再兴。 既然是特制的，肯定就有很大区别。 飞狐军其他人的望远镜，放大倍率都在五倍左右。但是李宪、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李奚骨、李天成等核心人物的望远镜，放大倍率接近十倍。 杨再兴虽然不过是一个破格提拔起来的团长，可他手中的望远镜却是十倍倍率，对四周的情况自然就比别人看得清楚。 从南面移动过来的战场，敌我双方的总人数远远超过五千人，而是接近一万人的大混战。 杨再兴认为是大混战，就是因为他不认识阿里刮，也不认识狄猛、韩琮、雷彦兴、高尧辅，仅仅认识孟威和陈团，再就是最后面指挥全局的韦冬宁。 在杨再兴眼中，韦冬宁、孟威、陈团是自己人，高尧辅、狄猛、韩琮、雷彦兴他们是朝廷官军，目前双方联手对付女真鞑子。 狄猛、韩琮、雷彦兴组成一个攻击箭头，六个连紧随其后构成一个巨大的雁翎阵。 孟威、陈团、高尧辅组成一个攻击箭头，后面也是六个连构成一个巨大的雁翎阵。 现在的攻击阵型很明显：韦冬宁带领一个连吊在最后面掌控全局，两个攻击箭头仿佛韦冬宁伸出去的两条手臂，一左一右把阿里刮所部死死地钳制住，让他们无法转身反击，只能一步步向胙城方向败退过来。 这是飞狐军千里大追杀的攻击队形，韦冬宁跟随李宪深入漠北转战万里，学会了这种放鸭子似的追击方式，也是最稳妥地攻击方式。 虽然看得热血沸腾，但是杨再兴没有冲动，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蒲察术烈速身上，实际上就是把注意力放在胙城南门、东门。 其实，就算杨再兴想冲动都不行，近万溃兵狂奔而来，杨再兴身边只有三个连八百多人，你打死他也不敢迎头撞上去！ 杨再兴不敢乱动，也不想乱动，是因为后面的追兵是自己人，他担心胡乱冲过去坏了别人一锅好菜。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终于有人被迫采取了动作，这就是蒲察术烈速。因为他已经发现三个严重问题： 第一，通津关和陈桥镇主将阿里刮，居然身受重伤抱鞍而逃。在后面抵挡追兵的大将，变成了驻守封丘县城的完颜勃剌术！ 第二，溃兵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封丘部队、通津关部队和常胜军，但是常胜军的赵鹤寿、甑五臣这两员大将却不见踪影。 第三，严峻的形势无声宣告：东明城、通津关、陈桥镇、封丘县肯定都丢了，胙城已经变成最前线！ 追兵里面的六员大将如狼似虎，完颜勃剌术虽然骁勇善战，但现在也是孤掌难鸣，眼看就要被敌人包围。 这些部队都是六部都统完颜昌的部下，属于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战友，蒲察术烈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阿里刮带领众人绕城而过，儿郎们随我增援勃剌术！” 蒲察术烈速大吼一声，挺着长槊纵马往南杀去，希望时间还来得及，能够把完颜勃剌术拉出泥潭。 对于眼下的混乱局面，杨再兴作为是不世出的猛将，他心里非常清楚：实力均衡的战场，如果某一方突然增加一个人，都有可能造成胜负颠倒。 现在自己人展开大追杀，敌人的士气已经降到最低。如果让蒲察术烈速杀入垓心，很可能让敌人有机会重新振作起来，人数上的优势马上就会发挥作用。 杨再兴一直隐忍不动，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蒲察术烈速一动，杨再兴自然针锋相对，催动金玉赤骝带领三个连撞了出来：“术烈速哪里走，杨再兴恭候多时了！” 蒲察术烈速的五百人是生力军，杨再兴的三个连八百多人也是生力军，双方一照面就互相抵消了，对大追杀根本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不对，影响还是有的，而且是巨大影响。 韦冬宁带领孟威、陈团从东明城西门外增援高尧辅，并不知道李宪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现在杨再兴突然现身，首先是韦冬宁精神一振，孟威和陈团等人更是精神大振。 别人不知道杨再兴有多大本事，但是孟威曾经和他大战一场，绝对是心知肚明。 杨再兴来了，他的卷山第二团肯定就在附近，说明自己这一方突然增加了将近五千生力军！ 有了这个底气，孟威、陈团再无保留，把自己的本事全部拿出来，在敌群中横冲直闯，目标就是追杀敌人殿后的大将：完颜勃剌术！ 一场经典的战斗，是由敌我双方配合上演的，不能由一方说了算。 杨再兴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截住了增援完颜勃剌术的蒲察术烈速，不光战场上的人看见了，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看见了，而且马上采取了相应动作。 这个人，就是胙城主将：完颜乌达补——六部都统完颜昌（跶懒）的次子！ 城南爆发惊天动地的混战，完颜乌达补早就得到消息，而且用最快速度赶到南城门楼上观察敌情。 在完颜乌达补看来，杨再兴就是敌人埋伏的最后一支部队，其目的就是要拦腰截断阿里刮和完颜勃剌术。 居于这种判断，杨再兴杀入战场的瞬间，完颜乌达补一声令下，率领胙城里面一千八百女真铁骑冲出南门。 完颜乌达补没有直接增援阿里刮和完颜勃剌术，而是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向杨再兴所部八百多人包围过去。 他的目的很明确：用最快的动作，吃掉敌人的一批生力军，然后回头解决敌人的大股追兵，困局迎刃而解。 仅仅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胙城的南面、东南面就已经变成一锅粥，混乱程度达到顶峰！ 算盘谁都会打，各有算计在心。 完颜乌达补的想法不错，手段也够毒，他不先救自己人，反而想先吃掉杨再兴，可惜他没有搞清楚目前的局势。 杨再兴一马当先冲过来挡住了蒲察术烈速，用八百多人和对方五百人混战，占据绝对兵力优势，却始终没有占据绝对上风，这里面能没问题吗？ 要怪，就只能怪女真鞑子太狂妄。 在完颜乌达补看来，蒲察术烈速用五百人硬抗杨再兴八百多人不落下风，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女真铁骑天下无敌。 可是，等到完颜乌达补率领一千八百骑彻底冲出南门，战场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术烈速，让你连走六个回合，死了也该闭眼了，给我下去！” 完颜乌达补抬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差点儿摔下马背！ 刚才看起来勇猛无俦的蒲察术烈速，现在已经被一枪洞穿胸膛，而且尸体穿在杨再兴的枪头上！ 三个连八百多人同时欢呼：“许州杨再兴在此，要送死的尽管上来！” 蒲察术烈速的武艺还在自己之上，现在被杨再兴一枪给挑了，完颜乌达补心惊胆战之下，还想以多为胜，咬牙命令一千八百骑围了上来。 恰在此时，一股狂飙从东北方向横卷而来，两千多骑宛如闹海怒龙，直奔完颜乌达补后军杀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卷山第二团副团长慕容宫！ 原来，杨再兴用望远镜发现胙城南面二十里的追逐战，正朝着胙城狂奔而来，一个巨大的机遇降临到自己头上。 正因为如此，杨再兴才命令两个连出击，悄没声息干掉两个二十五骑的斥候兵，然后命令慕容宫集中所有机动部队准备抢城。 要想突袭抢占胙城，首先就要把完颜乌达补调出来，所以杨再兴才让蒲察术烈速，在自己枪下走了六个回合，八百多人和对方五百骑打了个不分上下。 杨再兴的杀手锏，就是龙舌凤尾枪非常古怪，而且出招如电，是唯一能够打败岳家枪的枪法。 杨再兴枪挑岳飞的兄弟岳翻，不是侥幸得来的。再加上李宪送给他的宝马金玉赤骝，更是马快枪急，相得益彰。 真要打起来，蒲察术烈速连一招都走不过去，更何况打了六个回合不分胜负，完颜乌达补上当在所难免。 果然不错，慕容宫率部紧贴着完颜乌达补所部的尾巴横冲而过，随即从南门冲进了胙城。 当初阿里刮一个突袭抢占胙城，随即打垮了张叔夜的三万青州兵。 今天杨再兴随机应变，命令慕容宫采用火中取栗的强袭手段，不损一兵一卒夺回了胙城。 看见自己的计谋成功，杨再兴顿时一催战马，龙舌凤尾枪带起漫天血雨，率领三个连对蒲察术烈速的残部发起了最后攻击。 战局瞬间崩溃，完颜乌达补再也没有任何心思，而是拨转马头就跑，根本没有想过继续对抗杨再兴，也没想过回身夺回胙城，似乎也忘了救援殿后的完颜勃剌术。 杨再兴枪挑蒲察术烈速，慕容宫率领卷山第二团主力现身抢城，完颜乌达补率部掉头逃跑，这一切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战场上敌我双方一万多人全都目瞪口呆。 身受重伤的阿里刮最先反应过来：“敌人的包围圈还没合拢，全军听我的命令，从城西冲出去和大部队会合，然后整军回来报仇，杀——” 第0738章 李宪又搞鬼 胙城一战，杀敌两千余人，缴获战马两千八百余匹，没有抓俘虏。 拖在后面的常胜军溃兵三千多人，他们从东明城一路逃过来，马力全部用尽，再也无法逃走了。最后放弃战马跪倒在地，本来变成了俘虏。 可是他们看见杨再兴纵马而来，这三千多人全都趴在地上大叫“杨爷爷饶命”，杨再兴于心不忍全放了。 此前枪挑甑五臣没有多少人看见，杨再兴三个字的威慑力不算太大。今天在万众瞩目之下，枪挑女真悍将蒲察术烈速。 杨再兴一战成名！ 随着三千多常胜军溃兵连滚带爬逃出生天，“许州杨再兴”的名号一天之间传遍大河两岸。 之所以仅仅杀了两千多敌人，那是因为韦冬宁下达命令：“全军停止追击，马上撤出胙城！” 韦冬宁当然不敢随便下令，这道命令是李宪决定的，说服众将的理由是： 第一，整个战役计划，就是要教训教训狂妄无知的女真鞑子，现在战役目标已经实现，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第二，女真鞑子全军后撤，目前已经集中到延津、白马津一线。如果继续向北追击，就会迎头撞到十二万敌军身上，结果必然是反胜为败，自找没趣。 第三，一天一夜连取通津关、陈桥镇、封丘县城、胙城，敌人搜刮的财物来不及带走，不仅自己可以得到补给，当地百姓也得到实惠，可谓名利双收。 第四，通过这一次长驱直入的追逐战，部队得到了实战磨练，而且得到了完颜乌达补、完颜勃剌术、阿里刮的箭矢储备，必须见好就收。 其实，李宪的心里话没有说出来。 首先，无论是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还是刚刚凑合起来的铁卫团，总体说来属于乌合之众，和女真鞑子正面硬撼还不够看。 这次战役前后杀敌五千余人，实际上被杀的都是常胜军，正宗的女真鞑子损失还不足一千人。 女真鞑子最大的损失，就是杨再兴一枪挑了蒲察术烈速，孟威一刀震伤了阿里刮。 其次，完颜宗望宣布撤军，大宋君臣全都弹冠相庆，朝廷里面正在上演更加无耻的内斗戏码，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对外作战。 未来的路还没开始，蔚州五县之地才是自己的根本，李宪不想自己一个人冒头当敌人的靶子，把几个主力军团全部扯进来消耗掉。 李宪知道过去未来，目前还没有到总决战的时候。 他发起这次战役就两个目的：一个是给女真鞑子上眼药，自己捞点儿外快。另一个是让杨再兴横空出世，在大河两岸填补岳飞造成的空白。 最根本的目的，李宪不想改变历史的大体走向，从而影响自己的战略计划。 不管李宪想什么，胜利是畅快淋漓的，参战将士是兴高采烈的，“解放区”的百姓是欢欣鼓舞的。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 李宪认为真的够了，当然事出有因。 胙城、封丘周边的百姓产生异动，让李宪、邹吉、韦冬宁、杨再兴等人措手不及。 居然出现成千上万人要求参军的局面，而且场面显得极为火爆。如果不同意小伙子们参军的要求，他们居然就和你动手。 李宪认为真的够了，还因为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胙城、长垣、封丘境内的百姓，无论贵贱，这一次都遭了敌人毒手。 每家都有人被杀、被抢，八岁以上的女人全部遭到强奸，所有耕牛、家畜、粮食、布匹、钱财被抢劫一空。 李宪哭不出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 而且李宪还知道，中原百姓一向逆来顺受，在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威胁之前，是绝对不会站出来反抗的。 尤其是黄河南岸的百姓，他们受到大宋腐朽教育最早、时间最长，都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 即便时间过去八百年，这种理念也没有消除，可见毒害之深。 君不见，后世的河南百姓，居然自发组织起来给小日本鬼子带路，目的就是要围剿抗日的国军。 “我们不能无限制招兵。”李宪经过慎重考虑，最后作出决定：“卷山第二团补充战损的两个连，铁卫团招收一千五百人满编即可，女兵独立团把所有被敌人残害的少女带走，如果留下家里她们是活不下去的。” “敌人留下来的粮食、牲口、布匹、钱财，全部分发给贫苦百姓。没听清楚吗？我说的是分给贫苦百姓。三等农户以上，以及官员家庭，一律不要管！另外，给每个贫苦家庭按人口分发兵器，让他们全民皆兵。” 邹吉还有有些迟疑：“公子，你的这个决定只怕没用。只要我们一走，朝廷肯定就要派人过来，分给贫苦百姓的物资和兵器，全部都要被搜缴，最后还是会落到大户人家手里。” “杨江、张迪、高托天当初也这么干过，结果他们一走，得到过义军资助的贫苦家庭全被杀绝了。公子是好心，但是得到过我们资助的贫苦家庭，很可能被当地大户满门杀绝。” 李宪冷笑一声：“不会的，尽管按我说的去做。杨江、张迪、高托天，他们当时急缺兵器，所以没有办法武装贫苦百姓，这才是贫苦百姓被满门杀绝的缘故。现在我们把缴获的兵器全部分发下去，我看哪个王八犊子敢乱动！” “把那些要求参军又不满足条件的人集中起来，让他们以村为单位组成联庄自卫队，兵器就交给他们。我们用不上的战马，也留给他们。分配粮食和财物的时候，专门给联庄自卫队单独准备一批，作为他们保护村庄的军粮。” 别人不知道，李宪心里一清二楚。 现在是二月下旬，四个月之后金兵又要南下，那些大户还没有返回家，北宋就已经灭亡了。他们只有被别人杀的份，根本来不及屠杀贫苦百姓。 李宪没想过培养大宋官军，但是对于培养民间土匪武装特别有兴趣。 此前命令曹成殿后处理东明城的尾巴，就已经把缴获的兵器、多余的战马、弓箭，全部送给当地贫民子弟，并没有留给东明城内的知县宋晟。 大宋朝廷不准民间私藏兵器，李宪肯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拥有制式兵器，也就是能够杀人的兵器。 就算不能全民皆兵，也能变成全民皆匪，就是要让整个大宋境内不得安宁，刺激每个人弃文尚武，否则就无法自保。 此前全力支助凤阳十三鹰，专门派人传递消息，让他们拦截奸贼蔡京扩大势力，都是李宪根本指导思想的一贯体现。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也就是一把双刃剑。 土匪成灾，固然让百姓遭到极大损失。正是因为土匪的存在，每一村、每一寨都不能苟且偷安，必须加强武备自保。 李宪想要通过实际行动告诉广大百姓：逆来顺受的结局只有死，奋起抗争才有一线生机，从而打破大宋的腐朽传承。 这么做当然是有依据的，并不是李宪凭空想象。 七百年以后的桂军，被人们称作钢军，就是因为广西境内全民皆匪，从而养成了彪悍的民风，所以谁也不敢小瞧李宗仁、白崇禧。 登高一呼，一夜聚集土匪三十万，说的就是广西。蒋介石志大才疏，他谁都敢剿，就是不敢围剿李宗仁和白崇禧。 全民皆兵并不可怕，全民皆匪才是真正的厉害之处。 因为受到时空的局限，这一套反动的土匪理论，北宋末年的人不可能完全明白。所以李宪懒得解释，只能强制命令手下去做。 再胙城停留一天一夜，李宪得知完颜宗望、完颜阇母已经到了邯郸，当地的土匪武装也基本建立，所以他终于决定离开是非之地。 等到李宪下令拔营启程的时候，韦冬宁才发现一个重大问题：“公子，邹吉、杨再兴、慕容宫为何不见？卷山第二团招收两个连的新兵之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让他们干什么去了？” 李宪微微一笑：“肯定没有返回卷山，而且今后也不会返回卷山了。我让他们化整为零，在当地新兵的带领下，出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韦冬宁恍然大悟：“你一向都不做无用功，此前让杨再兴首先招收两个连的补充兵员，就是为了给他们寻找向导？” 李宪点头赞许：“一语中的，聪明！” 韦冬宁随即举一反三：“我终于明白了，你迫不及待组建各村联庄自卫队，而且还在胙城北面的空地上进行基础训练，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兵力没有变化，实际上是策应杨再兴所部秘密离开。” “有前途！”对于韦冬宁的反应，李宪真正吃了一惊：“你的战术眼光如此发展下去，今后有可能赶上萧芸娘。” 韦冬宁最终还是迷惑了：“大战刚刚结束，接下来的事情千头万绪，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杨再兴所部秘密离开，究竟想干什么呢？” 李宪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手指沾上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条线，然后写了几个地名，手指在一个地名上重重一戳。 韦冬宁张开嘴巴没有出声，但是从她的口形变化，能够推测出两个字：“定陶？” “此事绝密，你知我知。”李宪把桌面一抹：“传令下去，铁卫团两个营今晚分散撤出胙城，天明之前隐蔽返回逍遥楼。谁敢暴露行踪，一律军法从事！” 韦冬宁刚要出去传达命令，高尧辅和张廷飙突然联袂闯进县衙。 高尧辅满脸都是杀气：“公子，我必须马上回京一趟。” 李宪略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旦你进入京城，必定有死无生！” 第0739章 高俅受牵连 血手党的汴梁城负责人张廷飙，突然和高尧辅联袂而来，李宪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这个后果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整个战役计划的有机组成部分。 后果一旦出现，必然有人遭殃。 李宪是战役计划的制定者，肯定知道战役计划一旦实施，注定就有人遭殃，而且还知道这个首先遭殃的人，就是高尧辅的爹爹高俅。 李宪担心女真鞑子恼羞成怒之下，首先拿自己的蔚州开刀。所以不想把飞狐军暴露出来，整个战役的实施过程中，他都隐藏在幕后。 “许州杨再兴”这个名号是第一次冒出来，无论是大宋还是大金，都无人知晓，也就查无实处。 女真鞑子两夜一天时间接连遭到惨败，完颜宗望、完颜阇母自然要找到真正的对手，不然就没办法向大元帅完颜杲交差，更没有办法向皇帝完颜晟交差。 李宪推己及人，断定完颜宗望、完颜阇母不仅要审问战败的将士，肯定会派出大批探子出来摸情况，搞清楚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是谁。 “许州杨再兴”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枪挑了蒲察术烈速之后凭空消失，让敌人摸不着头脑，这是李宪早就计划好的。 摆在明面上，能够让敌人一眼看清楚的，就是铁卫团的两个营。 护旗营里面，有三百多何灌老将军的残部，而且韩琮、雷彦兴就是何灌老将军的贴身卫队长，大宋君臣好多人都认识。 镇军营更加不用说了，两千多人都是全套的大宋禁军精锐装备，不带丝毫掺假的成分，连当地老百姓都能一眼认出来。 如此一来，巨大的疑问就浮现在虚空之中：“难道是何灌老将军的残部，联合一批大宋禁军，打败了无往而不胜的阿里刮、完颜勃剌术，还杀了勇猛无俦的蒲察术烈速？” 反正事实俱在，你爱信不信！ 这就是李宪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也是他苦心营造出来迷惑敌人的局面。 李宪断定这一个障眼法能够迷惑住完颜宗望、完颜阇母，根源还是在大宋朝身上。因为大宋朝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不止干过一次，而是干过很多次。 和别人签订合约，然后美其名曰派兵护送，在半道上抽冷子来一家伙，这是大宋朝的光荣传统，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怎么会不知道？ 刚刚下达全军撤退的命令，部下将士的心情略一松懈，自己的左翼就一战全部崩溃，还折损甑五臣、赵鹤寿、蒲察术烈速三员大将。 完颜宗望越想心里就越愤怒：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除了无耻的宋国，别人还真干不出来！ 撤退的前锋已经越过邯郸，现在下令全军停止撤退，返回去进攻汴梁城报复宋国，那肯定是不行的。 虽然暂时不能调兵攻打汴梁城，但是完颜宗望认为这口气一定要出，不然实在是太憋屈了。 完颜宗望的报复手段，就是派人用嘴巴说话：“原定大军至邯郸，就放回肃王赵枢，两家从此和好。因为你们宋国君臣毫无信义，居然派禁军偷袭我军侧翼，肃王赵枢正式作为俘虏收押，不再享受使臣待遇。如果你们不知悔改，我大金铁骑必将汴梁城屠戳一空，然后碾成齑粉。” 城东、城北发生的事情，其实早就传入京城。大宋君臣每天都提心掉胆，生怕金兵再度南下攻城。 没想到完颜宗望并没有停止撤退脚步，仅仅是派人过来虚言恐吓，让大宋君臣顿时喜出望外。 小皇帝赵桓更是兴奋莫名，居然颁旨大赦天下与民同乐，庆祝朝廷取得抗金的巨大胜利。 强敌已去，内斗开始，这是大宋常规套路。 太宰李邦彦百无一能，被群臣一致弹劾，丢官了事。 张邦昌陪同康王赵构出使当人质，还能够保护康王赵构平安归来，正式授予太宰之职。 李纲是此前京城大骚乱的主角，小皇帝赵桓早就嫉恨在心。可是他担心一个问题：如果免去李纲的职务，有可能再次闹出兵变，暂时提拔为同知枢密院事以观后效。 李棁来回游走于朝廷和金营之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擢升为尚书左右丞。耿南仲服侍小皇帝赵桓有功，也擢升为尚书右丞。 功劳每个人都喜欢，这是毫无疑问的。 直到金兵完全退去，朝中大封功臣的时候，姚古、种师中及折彦质等人，终于率领勤王之师赶到京城，总兵力达十七万之众。 这他娘的到底是来勤王，还是来争功？历史上没有记载。 恰在此时，城东、城北发生大战，不可一世的金兵居然惨败而归，朝中主战大臣突然产生一个极具诱惑性的念头： 既然数千残军就能够打败阿里刮、完颜勃剌术、完颜乌达补，如果集中十七万勤王之师全力一搏，是否能够彻底打垮女真铁骑，建立不世功勋？ 这个念头一出来，顿时一发而不可收拾。 恰在此时，小皇帝赵桓召集群臣议事，核心问题就一个：如何尽快完成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事宜，彻底平息大金友邦的怒火？ 俗话说：今时不同往日。 大宋君臣此前一致认为女真铁骑不可战胜，所以主战派一直是少数，而且说话毫无底气。 东明城、通津关、封丘、胙城发生的战事，终于给主战派打了一剂强心针，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不少。 率先站出来的，就是中书侍郎徐处仁：“陛下，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派人传话，已经把肃王赵枢降为战俘，而且至今没有放回来，这就已经违背盟约。既然大金国违约在先，我们为何要割让三镇？” “此前京城防御战，因为我们应对不当，金兵占了大便宜，朝廷被迫献出数百万两金银。北地天灾连连，金兵肯定还会再来。依微臣愚见，现在不仅不能割让三镇，而且应该倾尽全力扩军备战。” 新提拔的少宰吴敏也站出来说道：“微臣赞同此议。三镇之地扼南北要冲，万万不能割让给金国。” 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张邦昌、李梲，都是彻头彻尾的投降派。他们觉得自己被破格提拔起来，肯定是小皇帝赵桓下定决心投降，所以要打压主战派。 居于这种认识，张邦昌、李梲唾沫四溅，大肆宣扬投降求和的各种好处，极力主张尽快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 金兵已经退了，自己才过来“勤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姚古、种师中、折彦质至今寸功未立，当然极力附和徐处仁、吴敏的提议。 小皇帝赵桓又开始蠢蠢欲动，可笑的一幕又出现了！ 因为所有将领都极力主战，小皇帝赵桓嘴巴一张，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张邦昌、李梲又被免职！ 风云突变之下，刚刚逃回京城的小太监梁方平，因为丧师失地之罪被斩首。 老将军何灌也有丧师失地之罪，但他在城西战死，不予追究。 赵良嗣极力怂恿朝廷和金国结盟，有通敌嫌疑，同样被斩首。 擢升主战派的徐处仁为太宰，何栗为尚书右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紧接着，又提拔一个主和派唐恪为中书侍郎，小皇帝赵桓这一招很明显，是想玩一手互相制衡的游戏。 堂堂一个朝廷的宰相，刚刚宣布提拔，圣旨还在手中没有捂热，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免职的圣旨就下来了！ 其国将灭，必出妖孽。 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看无耻的大宋君臣，你就啥都明白了。 既然要把主和派赶出朝堂，小皇帝赵桓就必须自圆其说，于是颁布一份明诏，肯定要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金人要盟，终不可保。今完颜宗翰深入，南陷隆德，先败盟约，朕夙夜追咎，已黜罢原主议和之臣，其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 这份诏书，相当于朝廷的宣战书，自然需要相应的措施作为保证。果然，当天下午就出现了第二份诏书： 起复种师道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出屯渭州。姚古为河北制置使，率兵增援太原府。种师中为河北制置副使，率兵援中山府、河间府。 一切似乎都很好，老妖孽杨时再次抓住机会上了本，请求小皇帝赵桓下旨，解除针对元佑党籍学术的禁令，并且下旨追封范仲淹、司马光、张商英等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杨时老贼醉翁之意不在酒。 给范仲淹、司马光、张商英等人平反追封，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根本目的是想让小皇帝赵桓下旨，给崇拜理学的程颢、程颐这两个死鬼平反。 可是群臣也明白，杨时这份奏折把握的时机非常之好，正对了小皇帝赵桓的心思。 小皇帝赵桓对大的心病，就是太上皇赵佶复辟。 对于小皇帝赵桓而言，自己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把金兵打发走了，可算是立下了滔天之功。结果啥都还没享受就要下台，甚至连脑袋都保不住，实在是不甘心啊。 杨时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而且直言不讳要皇帝给“元佑党”解禁。真他娘的太好了，就没有比这个机会更好的。 毫无疑问，要想给“元佑党”三百多人平反昭雪，肯定要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毕竟“元佑党”是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已经臭名远扬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要想给“元佑党”三百多人平反昭雪，就要追究太上皇赵佶的责任。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人敢把太上皇赵佶怎么样，但是复辟党必然被连根拔起，起码有数十人身败名裂，人头落地。 没有了得力干将当爪牙，太上皇赵佶就算想复辟，也是有心无力干哈气了。 复辟党树大根深，就算是垂死挣扎，也要伸两下手脚。 如何才能破解眼前的必杀之局？ 复辟党经过紧张谋算，终于想到一个借力打力的绝妙主意，高俅终于被牵连进来！ 第0740章 白莲教诞生 在家养病的高俅，不明不白被推到风口浪尖，所以血手党负责人张廷飙立即过来给李宪回报。 高俅的三公子高尧辅，现在是李宪的卫队长之一，人家的爹爹遭人攻讦，张廷飙不敢丝毫马虎。 弹劾高俅的人，就是礼部侍郎李若水——一个恨不得把所有造反义军抽筋剥皮的书生。 弹劾高俅的理由，算来算去只有三个： 第一，高俅私蓄精兵，而且在城外擅自对金兵开战，形同造反。 第二，高俅是太上皇赵佶的潜邸奴才，亲兵放在城外其心可诛。 第三，太上皇赵佶南下图谋另立朝廷，高俅私自入京居心叵测。 谁都知道这三个理由不可能搬倒高俅，李若水此举不过是把水搅浑，转移朝廷之中对复辟党的注意力。 第一个理由根本不成立，因为此刻是主战派当权，高尧辅对敌作战不仅无过，反而有大功于朝廷。 第二个理由更不成立，高俅把亲兵放在城外对敌作战，只能说他忠于朝廷社稷，同样是忠心可嘉。 第三个理由也不成立，高俅悬崖勒马脱离太上皇的复辟党，等于用实际行动向小皇帝赵桓表忠心。 高俅是大宋朝廷唯一的不倒翁，他既然让自己的三儿子跟随李宪，肯定就已经想通了利害关系。 李宪和女真鞑子是死对头，自己的三儿子跟随李宪，就注定要和女真鞑子作战，高俅能不知道吗？ 高俅还知道一个道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任何一个朝廷，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总有主战派站出来缓冲一下，这就够了。 高俅知道这些内幕，李宪也明白其中的奥妙，所以才会让高尧辅在京城外的通津关现身，就是要引起更多人关注此事。 “尧辅，你真是不学无术！”李宪盯着高尧辅：“你爹爹的本事，连一成都没学到。朝廷之中绝对不可能只有一党，既然有人攻击你爹爹，就肯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你爹爹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你一时冲动带兵杀进城去，那是什么性质？你明白吗？兴兵造反的后果，会让你们父子变成众矢之的，关键是小皇帝赵桓饶不了你们。刚好给别人落下口实，把你们父子置于死地。回去给老子想清楚！” 高尧辅有些不甘心：“我就不明白了，爹爹为何一定要返回京城，难道就是想受那些文人的窝囊气？如果按照我的想法，爹爹就在陈留按兵不动，谁也拿他没办法。” “幼稚！”李宪没好气地说道：“如果在陈留按兵不动，不仅得罪了太上皇赵佶，也得罪了小皇帝赵桓，到头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你爹爹孤身进城，首先就得到了小皇帝赵桓的谅解，安全不成问题。” 高尧辅摇摇头：“万一太上皇赵佶复辟呢？爹爹困守孤城，还不是死路一条？” 历史上记载得明明白白，太上皇赵佶不可能复辟成功，因为女真鞑子不可能给他那么多时间。小皇帝赵桓也会利用战争施展手段，从而让自己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 小皇帝赵桓在主战派、主和派之间来回晃荡，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防止太上皇赵佶复辟。 太上皇赵佶准备复辟，小皇帝赵桓就主战。太上皇赵佶暂时偃旗息鼓，小皇帝赵桓就主和。 天下都是自家的，想怎么整都可以。这属于皇家太极拳的绝顶神功，一般人是学不会的。 这话不能说，李宪换了一个说辞：“你爹爹从小就跟着太上皇赵佶，是第一批从龙之臣。赵佶好大喜功，最爱面子。即便他复辟成功，也绝对不可能杀了你爹爹。想想蔡京，被赵佶四次免职，最后还不是没有杀他。” 好不容易安抚了高尧辅，李宪终于把铁卫团秘密撤进快活林逍遥楼，然后命令孟威、陈团、高尧辅，一定要结合此战的经验教训展开大练兵。 尤其是关弢、李福、包国雄这三个镇殿将军，手中都是堪称国宝的重兵器，个人武艺本来很不错，可是这一战并没有发挥出来。 关弢七十二斤的大刀杀了一个百夫长，还像个样子。李福和包国雄的战绩，两个人联手杀了一个伍拾长，实在让李宪为之气结。 李宪最后恶狠狠地说道：“如果关弢不能抵挡孟威十个回合、李福和包国雄不能抵挡陈团十个回合，你们今后就别带兵了，少他娘的给老子丢人现眼！” 不能怪李宪恨铁不成钢，因为韦冬宁作为这一路的总指挥，亲眼看见他们作战的全过程。 关弢、李福、包国雄武艺出众，但是混迹大宋官场太久，棱角都快磨平了。上了战场之后，敌人拿他们几个人没办法，自保绝对没问题，就是缺乏勇往直前的锐气。 “我看呐，你逼他们也没用。”韦冬宁直摇头：“你经常说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他们这几个人就是当保镖的料，根本不适合带兵，起码不适合在我们飞狐军带兵。” 李宪耸耸肩：“我现在无人可用，只能赶鸭子上架。如果他们不能练出来，难道老子又要带女兵出去么？” 韦冬宁终于听出问题了：“你要出去？” “不错！”李宪的脸色阴沉下来：“汴梁城东面的敌人已经全部赶走，未来五个月不会有敌人。加上杨再兴所部潜伏待机，这个地方的安全没有问题，我肯定不能陷在这里。” 韦冬宁终于明白事情严重了：“你准备到哪里去？” 李宪摸出地图伸手一点：“这里！” 韦冬宁眉头一皱：“如果要到这里，一旦被武元春知道，她肯定也要跟过去。穿插这么远，只怕不能带大部队过去。” 李宪突然笑道：“大部队三个月前就过去了，我不过是过去协调指挥，所以只要带几个助手就行。” 韦冬宁恍然大悟：“罗成、董捷的卷山第一团？” 李宪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金兵已经退了，大宋朝廷不仅不会平静，反而会比原来更加热闹。接下来就是复辟与反复辟、主战与主和之间的血腥争斗。 对于今天的局面，李宪早就有万全的准备。他不想参合大宋朝廷无耻的内斗，所以才会提前从京城撤离出来。 不破不立，大宋朝廷覆灭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天下大乱，才能实现天下大治，所以李宪从来没有想过去挽救。 就算赵家子孙全部死绝，李宪一点儿都不在乎，他要凭良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不可能在逍遥楼享福。 韦冬宁不知道李宪在想什么，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问道：“算上我，你还准备带谁走？” 李宪伸出三根指头：“敢战、心细、不怕死。按照这三个要求，给我组建一个警卫班就行了。” “你说的真容易！”韦冬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从落霞观出来的那帮小妮子，现在都是女兵独立团的各级将领。如果把她们抽出来，女兵独立团就散架了。” 恰在此时，曹娥、曹瑛联袂而来：“我们陪公子走一趟！” 看见自己的两个小妾，李宪头都大了：“我出去指挥作战，可不是游山玩水。” “我看可以。”韦冬宁点点头：“上次解救韩琮、雷彦兴他们，两位妹子表现不错。干脆就带凤儿的通信排算了，这样对任何人都没影响。莺儿她们的武艺都还过得去，最近一直在王家营马场训练骑射，只要勤加磨练必成大器。” 李宪呵呵一笑：“行啊，我就带你们一帮娘子军出去转转。你们马上下去准备，明天晚上出发。” 韦冬宁一摆手，曹娥、曹瑛赶紧跟出去。 李宪把身上整理一番，转身来到三楼密室，里面有一个人在悠闲地喝茶！ 密室里面坐着的，居然是明教光明右使刘不全，也就是李宪口中的十全十美先生！ 看见李宪进来，刘不全放下茶盅笑道：“追魂枪，你出去半天时间，决定没有？” 李宪摇摇头：“我考虑再三，不能给你提供兵器、战马和粮食。如果在河南，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中间隔着黄河，而且金兵刚刚退走，四周都犹如惊弓之鸟，就算我给你了，你也运不过去。” 刘不全脸色一沉：“你抢劫了牟驼岗马场，战马还会少吗？你拿下了神霄宫的老巢，收编了曹家庄，又在京城经营了数年时间，难道缺粮草兵器？” 李宪点点头：“实话实说，都不缺。比如说此前一战缴获的战马兵器，我全送给当地百姓了。” “那你为何在我这里扣门？”刘不全顿时不满意了：“实话告诉你，我手下虽然有白莲教众十余万人，但是没有兵器战马和粮草，如何抵挡完颜宗望派出去的穿插部队？董超的三千六百汉儿军也罢了，但是耶律那野的契丹效死营七千五百人、卓陀萨密和温敦蚩牧的女真铁骑一千二百人，我可对付不了，你自己看着办！” 李宪苦笑道：“我想给呀，那也要你带得走才行？” 刘不全使劲一挥手：“最近年年天灾，潞州、泽州的老百姓，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程度，你知道吗？我需要粮食！如果不是金兵南下，我和方七佛已经起兵造反了。” 李宪知道过去未来，明白刘不全所言都是真的，当然更着急：“我能不知道吗？我全都知道，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就算我给你粮食，你如何运过黄河？” 刘不全似乎下了死决心：“只要给我粮食，你就是潞州百姓的救命活菩萨。至于如何运过黄河，不用你管了，我保证一粒粮食也不会丢失！” 李宪沉思片刻，突然一拍脑门：“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刘不全站起身来一躬到地：“活菩萨，你就赶紧说，别卖关子了！” “那好！”李宪霍然站起身来，仿佛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我送你一座粮仓，有两百四十万斤粮食！” 第0741章 盗挖含嘉仓 李宪决定轻车简从立即出发，就是因为光明右使刘不全。他今天凌晨躲过韦冬宁的探查闯到李宪房间，差点儿没把李宪吓死。 刘不全在潞州、泽州活动，方七佛在代州、朔州活动，其目的就是秘密发展白莲教，为的是率领饥民造反，为方腊报仇雪恨。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刚准备宣布起义，女真鞑子突然南下侵宋。 明教虽然反抗朝廷，但也不会和女真鞑子同流合污，所以他们放弃起义，转过头来和金兵作战。 事先没有造反，也就没有抢劫大宋官府，也没有打土豪，粮食成了大问题。 史料记载，山西境内最强大的民间抗金武装，就是方七佛、刘不全率领的白莲教。 曾经连破完颜宗翰九座大寨，亲兵营七千多人全军覆没，完颜宗翰本人孤身逃脱。 完颜宗翰这一辈子，最大的一次败仗，也是唯一的一次惨败，就是白莲教给他的教训。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而且李宪断定白莲教来不及造反，就必须转头全力抗金，所以才会多次资助方七佛、刘不全。 方七佛和刘不全，并不知道李宪为何要帮助他们，还以为天上掉下来一根大竹杠，只要遇到困难就来找这个冤大头。 李宪知道，白莲教仓促之间没有准备，挡不住完颜宗望的穿插部队，结果导致中山府陷落。 种师中所部增援太原府的时候，后路已经被截断。种师中增援太原府失败，结果没有退路，在寿阳县的四方山熊岭力竭被杀，为国捐躯。 李宪不想看见这段历史重演，所以在三个月前就开始采取行动，命令罗成、董捷的卷山第一团分散北上，就是准备劫杀完颜宗望的穿插部队。 李宪让韦冬宁给自己组建一个警卫班，就是想赶过去指挥这次战斗。此前已经命令卷山军团军团长罗谦，提前渡过黄河筹建王屋山总指挥部。 如果在其他地方发生战斗，李宪大可不必亲自过去，但是这次战斗在白莲教的活动范围内，李宪需要过去协调。 没想到光明右使刘不全提前过来，通报敌情是一个方面，要粮食、兵器、战马才是关键，让李宪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金兵拿下中山府，就直接压到了蔚州的正南面，和李宪的部队面对面了。这样一来，蔚州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都是金兵，等于被四面包围。 如果李宪不是穿越者，刘不全赶过来通报敌情，也算是送给蔚州的一个大人情，所以他才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 李宪当然不会说：刘不全，你送的消息迟到一千年，老子在一千年之前就知道了！ 本着“给敌人栽刺，给自己种花”的原则，李宪对于白莲教不能不救。 在目前这个“烽火连三月”的特殊时期，要想长途运送大批粮食，这绝对是不现实的，李宪并没有说错。 所谓情急生智，老古人果然聪明。 经过刘不全拼命威胁的时候，还真被李宪想起一件事来——这就是已经埋在地下的含嘉仓，目前无人知晓！ 含嘉仓在洛阳古城以北的含嘉城中，建于隋朝大业元年。隋朝末年的大起义过程中，含嘉仓曾是瓦岗寨的李密、太原的李世民攻打洛阳时争夺的焦点。 唐玄宗天宝八年（749），全国主要大型粮仓储粮总数为1266万石，而含嘉仓就储粮583万石，几乎占了全国储备的一半，被称为天下第一粮仓！ 含嘉仓仓城为长方形，四周有城墙包围。城墙南北宽六百多米，城墙东西长七百多米，墙体厚十六米，城墙高六米。 仓城有四座门，南面叫含嘉门，北面叫德猷门，东面叫东门，西面叫中门，城内仓城计有粮窖四百余座，排列有序，南北成行，每一座储存粮谷六十万斤。 《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干燥之地，粟可存九年，米五年，潮温之地，粟存五年，米存三年。” 储量仓窖，这是朝廷的永备粮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挖好的仓窖用火烘干，把草木灰摊在窖底，上铺木板。木板之上铺席子，席上垫谷糠后再铺席子。窖壁也照此处理，即先用两层席子夹一层糠，里面装粮食，边装边往上升。到离地面半米处铺层席子，席子上一层糠，糠上又是层席子，然后封土，一个粮窖才算完工。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华夏大地上究竟发生过多少故事，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湮没在故纸堆里，再也无人知晓。 唐朝末年，含嘉仓最后一次储满粮食，然后就是绵绵不断的战争。 随着洛阳城被焚毁，含嘉仓也同时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只有神仙才知道。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李宪居然比神仙还神仙，他就知道含嘉仓的仓窖位置！ 李宪知道含嘉仓的埋藏位置，就是因为他前一世喜欢浏览稀奇古怪的考古文件。 因为修建焦枝铁路，含嘉仓终于重见天日。1971年，报请国家文物局批准，含嘉仓开始抢救性考古发掘。 考古人员在仓窖的木板缝隙中，发现了一些谷子样的颗粒，取出来后第三天竟然发芽了。后送到原洛阳农科所培养，第二年竟长到膝盖高，还结出了果实。 经过碳同位素测定，含嘉仓里面储藏的粮食超过一千年。而且至少有四座仓窖都是满满当当的麦子，每一座仓窖六十万斤。 2014年6月22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卡塔尔召开世界遗产委员会，中国大运河申遗成功，含嘉仓成功入选世界遗产名录。 也就是说，含嘉仓还需要八百四十多年才会重见天日，目前就安安静静躺在地下。 既然八百四十多年以后还能发芽长出新麦子，说明含嘉仓的粮食，在这个时代挖出来绝对可以吃。 在目前这个战乱年月，突然多出来几百万斤粮食，可以救活多少百姓的生命？ 有鉴于此，李宪才敢说送给刘不全两百四十万斤粮食。这批粮食不属于大宋朝，而是唐朝末年的东西。 李宪决定冒险，就是因为半年之后，洛阳城就会被完颜宗翰攻破。 第二天晚上越过汴梁城，李宪一马当先向西疾驰，刘不全顿时不满意了：“你不是说送我粮食的吗，为何如此紧急赶路？” “粮食当然有，可是你却找不到，我必须去找人来帮忙才行！”李宪没有丝毫停留，而是催动紫龙驹狂奔。 原来，李宪有自知自明，挖坟掘墓不是自己的专业，所以他昨天已经派人通知青城寨特种连，命令那些盗墓贼在前面等候。 李飞凤的通信排属于飞狐军的超级小宝贝，姑娘们都是宝马良驹，完全能够跟上李宪的速度。 不能怪李宪着急，因为汴梁城西面全都是勤王大军的军营。为了不节外生枝，必须利用宝马的速度全速穿插，让官军还没有看清楚就已经如飞而去。 李宪一马当先，武元春和韦冬宁一左一右紧随，后面是曹娥、曹瑛，然后是李飞凤率领的通信排。 冲过祥符县十里铺镇，官军的大营已经甩在身后，武元春终于忍不住了：“公子，你真的要回王屋山，是不是要打开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 因为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李宪面对武元春总不自然，所以不想多说：“这次主要是打仗，至于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下去看看。” 狼城岗，也就是杨再兴所部上次接应战马的地方，李宪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大河两岸着名的摸金校尉：盗墓贼詹雄。 李宪没有废话：“兄弟们都到齐没有？” “没有到齐。”詹雄低声说道：“为了避免暴露目标，我让他们分散赶到洛阳城北集结。公子这么紧急把我们招来，而且选定洛阳，是不是准备挖掘邙山皇陵？” “放屁！”李宪又好笑又可气：“给老子记住了，你现在是飞狐军副连长，兄弟们都是军人，今后不准挖坟掘墓！” 詹雄一点儿都不在乎：“除了挖坟掘墓，我们啥都不会干，对杀人也没兴趣。”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上次盗走郑臣和朱旭的地下钱库，我看就干得很好。这一次我让你们看看，不挖坟掘墓，也能干出大事。” 耗费一夜一天时间，横穿四百里路程。薄暮冥冥之时，李宪再次来到洛阳城北。 李宪前一世看见含嘉仓，是人家考古工作者从地下挖出来了，有焦枝铁路作为参照系，而且还知道那个地方叫小李村。 现如今的洛阳城北面一片荒芜，小李村还没有诞生。含嘉仓到底在什么位置，李宪两眼一抹黑。 没有铁路作为参照，没有考古工作者来帮忙，想找到深藏在地下的东西，难度非同一般。 看见李宪盯着洛阳城不言不语，光明右使刘不全大吃一惊：“难道你说的粮食在洛阳城内？现在一致对外打击女真鞑子，怎么能造反攻打洛阳城官军？” “别打岔！”李宪不耐烦地摆摆手：“送给你的粮食，是师傅留给我的，和朝廷无关。但师傅没有告诉我具体位置，我需要好好推演一番。” 李宪在江湖上有半仙之称，他的师傅绝对是真神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敢有丝毫动静。 城北小李村居然还没诞生，失去了最基本的参照系，这的确大出李宪意外。 难道要集中数万人，然后漫山遍野寻找？那也太扯了！所以他才紧张起来。 把前一世了解的所有信息，在大脑中飞速过一遍，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李宪所说推演一番，倒也没有糊弄人。 李宪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兴奋起来：“有了！” 恰在此时，传来武元春一声娇叱：“站住！什么人？” 第0742章 萨守坚妆神 摸金校尉詹雄缓缓站起身来，盯着西北黑暗之处恨声说道：“一指洞穿神堂穴，好歹毒的手段！” 韦冬宁挤过来蹲下身子，同时摸出打火机打着，紧随而来的李宪终于看清楚具体情况。 地上匍伏着一个人，正是青城寨特种连的战士，摸金校尉詹雄手下三十三个兄弟之一。 韦冬宁突然沉声喝道：“不是指力伤人，而是江湖禁止使用的雷火钻！到底是谁和这位兄弟有深仇大恨，居然使用如此歹毒的暗器？” “雷火钻？”李宪听得满头雾水：“为什么禁止使用？” 光明右使刘不全也蹲下去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站起身来说道：“雷火钻并不是江湖人发明的，而是朝廷军器所弄出来的兵器。雷火钻用万年寒铁锻造，刻有螺旋纹路，拇指粗细，长度八寸，极为沉重，所以需要借助铜管、卡簧和铜锤击打发射。” “因为制作复杂，射程不远，使用不便，而且不能打击移动目标，所以朝廷官军并没有采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火钻突然在江湖中出现。因为雷火钻威力极大，每次暗杀目标都是一击必杀，根本无法救援，所以被江湖人士一致决定禁用。” “在这里了！”韦冬宁终于站起身来，把一根黑不溜秋的东西递给李宪：“使用雷火钻必须收回，很可能被武元春阻止了，所以没来得及取走。” 李宪接过一看，原来和后世电钻的麻花钻头差不多，只不过雷火钻是前尖后粗，呈圆锥体形状。 刚刚杀死一人，雷火钻上面一丝血迹都没有，可见穿透身体的时候速度极快，果然是一件歹毒至极的暗器。 想到此处，李宪心头猛震：“詹雄，兄弟们到了多少？” “目前已经到了二十九人，还有四个人没有到。”詹雄同样浑身一震：“公子，难道暗中的敌人是冲我们兄弟过来的？” 李宪顿时满脸阴霾，扭头看着韦冬宁：“武元春呢？” “刚才是她发现敌人，很可能追出去了！”韦冬宁满场扫了一眼，随即惊叫起来：“不好，曹娥、曹瑛两姐妹也不见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已经完全黑暗下来。敌人隐藏在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人。局面一瞬间极度恶化，目前移动地方是最不明智的。 先确保自己站稳脚跟，然后寻机打击敌人，这是应付突发事件最基本的套路，也是体现统兵大将实战能力的关键时刻。 李宪只能当机立断：“凤儿，通信排组成圆阵就地防御，把詹雄他们保护起来！如果有人不听劝阻靠上来，允许你们使用手雷攻击！” 李飞凤的通信排一共四十七人，副排长分别是李金奴、莺儿。金水河之战过后，剩余八十九枚手雷全部交给她们，目的是为了自保。 军队就是军队，李宪命令一下，李飞凤的通信排就已经完成部署。圆阵直径五十米，中间是詹雄等人，还有所有的战马。 副排长莺儿负责布阵，而且和四十五个小姐妹三人一组，一共十五个小组，分布在直径五十米的圆圈上。 圆阵具体指挥者，是副排长李金奴。李飞凤因为携带两把左轮手枪，远攻近战都不怕，所以她居中策应。 这个阵法平时演练过上千次，倒也不需要李宪亲自过问。 防御阵势一成，李宪、韦冬宁、刘不全终于被解放出来。他们三个人的战斗力最强，马上、步下、贴身肉搏都可以，是应付江湖人物的尖兵。 韦冬宁把未济重剑提在左手，红毛宝刀背在背后：“公子，武元春和曹家姐妹到现在也不见人，怎么办？” 李宪倒背双手盯着虚空，冷冷地说了一个字：“等！” “等？”光明右使刘不全也不淡定了：“就这么等下去，那不太被动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宪纹丝不动，还是做了解释：“刘大侠，你现在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而是十多万人的大统领。军队和乌合之众的本质区别，就在于军队是一个整体。不管面对什么情况，军队都有足够的耐性，绝对不会自乱阵脚。” “敌人躲在暗处，现在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如果我们擅自出击，无异于自曝其短，把自身破绽彻底暴露出来，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妙招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光明右使刘不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我也读过兵书，原来不理解。听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也！你短短三数年时间就独霸一方，震动大河南北，师傅绝对是神仙之流，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人杰，可望而不可及啊。” 韦冬宁接口问道：“公子，你现在所采取应对的措施，是不是兵法说的‘善守者，不动如天地。善攻者，其动如江河。先为己之不可胜，而待敌之可胜’？” 李宪终于笑了：“就是如此，你有长进，我很高兴。这两条兵法，其实就是一句俗话：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古人都有大智慧，他们总结出来的东西，包含着天地哲理。兵法包罗万象，一旦触类旁通，就可以让我们受用无穷。” 其实李宪的心里话是：师傅当然是有的，而且绝对是神仙，但要七百多年之后才会出生。至于临机防御，这是战略侦察兵必备的技能，否则就无法冲出重围。 黄河南岸三月初的夜晚，四周除了凛冽的寒风呼啸，再也听不到丝毫动静。 没想到这一等，转眼就是半个小时。 李宪心中暗暗焦急，却不敢表露出来。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如果他失去信心，所有人都会丧失信心，那就麻烦了。 “谁？”李金奴的喝问声，让所有精神一振。 说来也是，久等之下没有动静，是最难熬的时候。不管是敌是友，只要有动静就好办。 “是我，曹瑛！” 果然是公子小妾曹瑛的声音，这才真正让大家精神大振。 嗖的一声，曹瑛落入防御圈子中央。 噗嗵一声，一个人扔在李宪脚前，曹瑛喘了一口气才开口：“公子，元春姐姐抓住一人让我送回来。” 韦冬宁再次摸出打火机一晃，一个道士！ 曹瑛带回来的居然是一个道士，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李宪阴声说道：“真他娘的越来越有意思了！冬宁，解开他的穴道问问他。” 武元春名誉上是韦冬宁的师侄，落霞观的独门点穴手法，韦冬宁当然一清二楚。 韦冬宁跟随李宪快两年时间，阴谋诡计也熟练不少，审问手法大有长进，所以问的第一个问题很古怪：“你平时在哪里上香？” 那个道士刚刚从眩晕中醒过来，还没有彻底清醒，完全是下意识地说道：“玄元皇帝庙。” 古人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成语叫做：覆水难收。俗话说：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话一出口，那个道士顿时发现情况不对，同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自然是惊骇欲绝。 “你害怕什么？”韦冬宁冷哼一声：“我们既然来到此处，岂能不知道你们的藏身之处？刚才不过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你第一句话就胡说八道，马上让你死无全尸！” 李宪不得不承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要学坏，那真是太容易了。 韦冬宁的心灵原本像白纸一样纯洁，现在居然也学会言辞欺诈，实在出人意料。 “冤冤相报何时了？”韦冬宁的审问思路果然大有长进：“我们从此经过，并不想沾惹是非。你一个出家人，居然违背江湖禁忌残杀我们一个兄弟。你自己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你？” 那个道士立即反对：“人不是我杀的！” 韦冬宁紧追不舍：“江湖讲究敢作敢当，你还想推给别人吗？既然如此，你找个替死鬼出来，我看你想嫁祸给谁。” “唉，人真不是我杀的。”道士有些垂头丧气：“我虽然练过武，但从来没杀过人。我连这位小娘子也打不赢，怎么可能杀人？今天掌门大师兄让我出来，说是要把你们引到山里去，我真没杀人。” 李宪知道这个道士所说的小娘子，就是小妾曹瑛。看样子，他还以为是曹瑛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给抓回来的，应该没有发现武元春。 “不对呀。”韦冬宁嫣然一笑：“这位道兄，我是王屋山落霞观的第四护法，这些姐妹都是落霞观弟子。玄元皇帝庙的掌门人大家都认识，怎么会杀我的人？你想嫁祸给别人，也应该搞清楚底细？” 那道士仿佛豁出去了：“原来你是王屋山那边过来的，那还真是同道。实话告诉你，这个掌门大师兄是他自己说的。他把我们原来的掌门人给杀了，我们都打不过他，只能拜他做掌门大师兄。” 韦冬宁神色一凛，语气也阴冷起来：“杀了你们的掌门人，那就是大仇人啊，这个家伙是谁？” 那道士的声音低落下去：“我们也是后来才搞清楚，他就是神霄宫的萨守坚，据说是神霄宫太上护法云中子的关门弟子。手中一把五明降鬼扇杀人于无影，好多师兄弟都死在他手下。他平时穿着百衲衣，来无影去无踪，到处装神弄鬼，附近的信男善女都认为是神仙下凡。” 李宪吃了一惊：“萨守坚？上一次神霄宫为了诱捕江湖势力，杨琼说他有一件古怪的兵器非常厉害，不仅能够喷出黑烟发出轰鸣声，还能够射死四十步开外的战马，而且一次就射死二十几匹！” 刘不全摇摇头：“这也不对呀，我们这位兄弟被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更别说轰鸣声了。” 李宪的神情显得很凝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定要慎重，我们接下来应该这样。” 第0743章 韦冬宁降妖 神霄宫从太上护法云中子以下，已经全军覆没，只有萨守坚逃过一劫。 当初占领崆峒山之后，李宪接到杨春的消息，据说萨守坚逃往江南去了。没想到他是虚晃一枪，居然杀到洛阳来了。 李宪不学无术，根本没有搞清楚玄元皇帝庙是怎么回事。他确定萨守坚杀到洛阳立足，当然是韦冬宁解释的。 唐乾封元年，唐高宗李治认为大唐李家是老子李耳的后代，于是追封老子李耳为玄元皇帝，并且诏令两京诸州置庙祭祀，因而修建上清宫。 因为祭祀对象是老子李耳，所以又叫玄元皇帝庙。后来道家又尊老子李耳为太上老君，所以玄元皇帝庙也叫老君庙，被尊称为“道家之源”。 杜甫曾经登上玄元皇帝庙，一览洛阳的山河形势，留下了“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的千古名句。 落霞观是从上清派分离出来的，对于有关上清派的典故，韦冬宁当然耳熟能详，解释起来头头是道。 李宪虽然不知道玄元皇帝庙这个名字，却知道洛阳上清宫在什么地方，因为就耸立在邙山的翠云峰上面，千年之后更加香火鼎盛。 他此前推演含嘉仓的线索，就是因为想到了翠云峰上清宫，所以才会恍然大悟。 根据后世的考古发现，含嘉仓就在上清宫东南两公里。只要找到上清宫，就能够找到含嘉仓。 不管是找上清宫，还是找含嘉仓，自己和神霄派之间的恩怨需要彻底了结。萨守坚今天暗算了自己兄弟，这笔血债不能放过，所以李宪决定深入虎穴。 “我的想法是这样。”李宪指着那个道士说道：“他们的掌门人被杀了，我想他应该会给我带路。当然，即便他不带路，我对上清宫也很熟悉，所以由我打头阵，冬宁和刘大侠随后跟进。” 既然有了明确目标，李宪命令李飞凤的通信排就地坚守，然后一纵身投入夜幕之中，朝邙山翠云峰狂奔而去。 这个不需要辨明方向，翠云峰就是邙山的主峰，也是最明显的制高点。 “且住！” 李宪刚刚出发不到一刻钟，武元春突然现身挡住去路：“噤声，萨守坚就在前面山谷里面。” 李先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黑糊糊地山谷：“你已经知道是萨守坚？” “我当初在朱仙镇见过萨守坚，怎么会不认识？”武元春贴着李宪的耳朵轻声说道：“他的轻功身法有名堂，叫什么步斗罡。不过属于近身缠斗的小巧身法，长途奔驰并不行。他担心被我追上，所以躲进山谷去了。” “不对！”李宪摇摇头，把韦冬宁的审问结果说了一遍：“由此可见，萨守坚是故意让你追上，实际上是想把你引进山谷，然后暗中下毒手。” 武元春吃了一惊：“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我一路上先后抓了三个小道士，让曹瑛送回去一个，那边还有两个让曹娥看着。现在看来，萨守坚就是让三个小道士给我引路。如果不是担心萨守坚的兵器，我很可能直接闯进去了。我太自信了，差点儿万劫不复。” 李宪突然稍微提高嗓门：“我已经让手下弟子布成六合锁关阵，而且还有掌心雷压阵，神仙都要被轰成渣滓，安全绝对没问题。萨守坚现在孤掌难鸣，而且已经被困在山谷之中，覆灭是迟早的事情。” “他杀了人家的掌门，只要我们进去，里面的道士肯定就会起来造反，萨守坚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能有何能为？你在这里守着谷口，我带领得力弟子突袭上清宫，首先把他的老巢摧毁。” 韦冬宁恰好赶到，随即娇喝一声：“公子说得对，我们马上出发，直奔翠云峰上清宫！” 话音刚落，韦冬宁就飞身而起，直接从树梢上飞掠而去。光明右使刘不全应诺一声，随后冲向西北山梁。 李宪一打手势，身体已经趴在地上，臭名昭着的蛤蟆功再次使出来，宛若一直八爪鱼往山谷口游动过去。 武元春没来由啐了一口：“呸！” 原来，李宪故意略为提高嗓门，当然是要惊动山谷里面的萨守坚，其实就是打草惊蛇之计。 韦冬宁和刘不全就在身边，已经看见李宪打手势，当然知道诱敌之计。所以狂奔一段距离之后，分头往山谷迂回过去。 韦冬宁武功最高，身法最快，她从树梢飞掠而过，从西南方向绕了一个大圈子，首先靠近山谷西侧山梁。 什么叫艺高人胆大？韦冬宁此刻就是。 韦冬宁迂回过去的时候已经离开树梢，而是紧贴着山梁地面直入山谷。把全身的感知力彻底放开，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她。 当然，武艺高强是一回事，对李宪忠心耿耿才是根本。 此前在朱仙镇、洧川镇，韦冬宁多次听说萨守坚兵器怪异，威力惊人。而且韦冬宁很清楚李宪的性格，如果有人伤害他的兄弟，那肯定不会罢休。 为了不让李宪首先和敌人碰面，韦冬宁选择了自己打头阵。 萨守坚的确听到了李宪的声音，而且也很紧张。他目前是丧家之犬，好不容易找到邙山上清宫落脚，当然不想被人破坏掉。 此刻他内心深处非常后悔，不应该没事找事，想到给师门报仇，妄图杀掉李宪。 原来，萨守坚半年前占据邙山上清宫之后，为了尽快打出自己的名声，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洛阳、偃师这样的通都大邑活动。 上清派，传教走的是上层路线，萨守坚必须经常和那些高官重臣保持联系。最关键的一点，上清派强调男女双修，每隔一天就需要一名处女当炉鼎。 萨守坚不可能自己出去抢人，还需要官府出面征召，萨守坚只负责“体检”。 上清派的炉鼎要求极为苛刻，骨骼、肥瘦、眉眼、体毛，这都有严格要求，身体各部位都有明确尺寸。 正因为如此，被上清宫选为炉鼎的处女，都是人间的绝世美女。就像落霞观女弟子，原来就是曹国舅的备用炉鼎，任何一个都是罕见的绝色。 萨守坚今天到洛阳城体检一批处女，结果因为金兵围攻京城，找来的处女都不合符标准。萨守坚一腔愤懑地离开洛阳城，刚好看见仇人李宪。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萨守坚一想到自己变成丧家之犬，都是追魂枪李宪给害的，心里就怒火蒸腾起来，于是悄悄靠上去准备偷袭。 没曾想，李宪在此停留，是为了等待三十三个盗墓贼过来汇合。 萨守坚一心想暗杀李宪，结果被一个过来汇合的盗墓贼察觉了。 盗墓贼是什么人？那都是刨坟掘墓的专业人才，尤其精通机关消息，身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萨守坚在暗中准备五明降鬼扇，这个盗墓贼发现制作精巧，肯定是件好东西，决定据为己有。可是他没想到，萨守坚是江湖高手，最后惨死在五明降鬼扇之下。 萨守坚被迫杀人，当然会有动静，结果惊动了附近的武元春，再想刺杀李宪已经不可能。 萨守坚并没有放弃，而是命令三个随身小道士拉开距离，把追兵引入南山谷各个击破。 船到江心补漏晚，事到临头后悔迟。 现在萨守坚后悔也晚了，如果上清宫被彻底摧毁，他在洛阳城、偃师城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会被别人追杀。 想到这个恶劣后果，萨守坚决定摸出山谷，首先干掉武元春。 没想到刚要有所动作，萨守坚突然察觉脑后发凉。现在什么反应都不管用，唯有一招懒驴打滚躲了开去。 好个萨守坚，一个千斤坠屁股落地，随即侧身滚开。 咻的一声——一缕金光没入旁边的树干之中。 “反应够快，难怪如此狂妄！” 一声轻笑漂浮不定，让萨守坚摸不清方位，顿时大惊失色：“什么人装神弄鬼？” 咻咻咻——三缕金光迎面射向萨守坚的面门。 这一次是正面射出暗器，没有丝毫藏拙，实际上是示威的意思：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找不到我，真是个笨蛋！ 萨守坚右手一甩，身前突然火光一闪：轰—— 呼啦——射出金光的地方，荆棘被扫到一片。 “这就是你的五明降鬼扇么？”轻笑声从萨守坚右前方传来：“什么玩意儿啊，连一只苍蝇都打不死。” 萨守坚右手连挥，顿时发生连环爆炸，一时间声势惊人。 轰轰轰——他萨守坚身边二十米左右范围内，灌木荆棘全被拦腰斩断，顿时被打得乱七八糟。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轻笑声再次响起，居然在萨守坚头顶上方！ 遭到不明敌人的连番戏弄，而且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对付。萨守坚的神经几乎崩溃，仿佛要发疯了：“你是人是鬼？” 嗖的一声，萨守坚身前十米左右落下一个白衣女子，正是消失已久的韦冬宁，并不是此前追杀他的武元春。 单纯从武功来说，萨守坚没有把握能够战胜武元春，所以才准备把她引入山谷实施暗算。 没想到武元春没有进来，反而出现了一个武功更高强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艳绝人寰的处女。 萨守坚用过的处女上千，这一点很自信，绝对没有看错。这个武功高强的白衣女子，绝对是处女，而且属于顶级炉鼎，可遇而不可求。 这一个巨大变故，让萨守坚的肠子彻底悔青了，吓得连退三步怪叫一声：“你是谁？” “你慌什么？”韦冬宁嫣然一笑：“你刚才施展的那玩意儿，实在是不成名堂。我不过是公子的贴身奴婢，奉命前来告诉你什么才叫五雷神通。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你给我去死！” 韦冬宁脸带笑意，说到“死”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右手闪电般往前一指：左轮手枪已经指着萨守坚的眉心。 第0744章 护陵人冒头 萨守坚死了。虽然不甘心，但绝对死了。 左轮手枪，距离不到十五米，萨守坚不想死都不行。 韦冬宁右手食指一勾，轰的一声，萨守坚的整个头盖骨被掀飞，尸体也往后摔了出去。 “你们可别小瞧这个该死的萨守坚，他的确有两把刷子！” 这是李宪冲进山谷，把五明降鬼扇拿到手中之后，很快就做出的盖棺定论。虽然没有准备棺材，也没准备埋人，但绝对就是定论。 五明降鬼扇，可以说是一把扇子，也可以说根本不是扇子。 五明降鬼扇，的确是蒲扇的形状，而且外沿还沾了鹅毛，所以也可以叫扇子。 但是在李宪眼中，就不能叫扇子，应该叫最原始的排枪。 不错，李宪内心就把五明降鬼扇定义为枪，而且和左轮手枪有异曲同工之妙。 五明降鬼扇有黄铜制作，十根铜管一共分为两层排列，每一层五根铜管，大概是金木水火土的意思。 李宪认为萨守坚有两把刷子，当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外面一层五根铜管，其实就是袖箭的放大版，每根铜管的末端有一个按钮，发射的就是雷火钻，而且可以射出十米左右，可见里面的卡簧弹力不小。 陈老幺琢磨出来的卡簧，能够弹出幻影剑，但是只能弹出三米左右，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有比较才有鉴别，萨守坚制造出来的卡簧超过陈老幺，可惜他已经死了，李宪为之可惜。 第二，强力卡簧还在其次，发射雷火钻的铜管内壁，居然有类似于来复线的凹槽，这才是李宪大为震惊的地方。 虽然只有两条凹槽，却能够让射出去的雷火钻自旋，从而保证飞行的稳定性，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 看见眼前的东西，李宪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民间出现许多天才构思，可惜大宋君臣荒淫无耻，视为奇技淫巧。如果一心开疆拓土，肯定会竭力发展兵器，来复枪有可能提前五百年诞生！ 第三，第二排五根铜管，应该属于最原始的鸟枪（鸟铳），因为它使用火药发射铁砂。虽然杀伤距离只有二十米，但的确就是鸟铳。 让李宪震惊的是，这五根铜管用火药发射铁砂，居然也采用了打火石原理，能够一次让一根铜管发射，也可以让五根铜管一起发射。 李宪想到打火石，是因为击发式火枪的发展史，就是从打火石开始的。他不过是剽窃了后人的发明创造，然后利用二十一世纪的理念进行完善。 归根结蒂，萨守坚是发明创造，李宪是无耻剽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剽窃者，居然把发明者给杀了，李宪心里真有些难过的感觉。 “早知如此，老子应该和神霄宫搞好关系，让萨守坚为老子所用，那才是真正的穿越者。就目前这个结果来看，老子真给穿越者丢人现眼！如果还能回到二十一世纪的话，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当然，李宪也不是没有收获。 看见五明降鬼扇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借鉴办法，一旦返回蔚州试验成功，那就是另外一个杀手锏。 既然仇人已经被杀，李宪自然不会去爬翠云峰，而是把摸金校尉詹雄叫过来：“你的本事就是会控制方向。现在我命令：从翠云峰山脚下开始往东南方向，搜寻宽度十里，搜寻距离十里，发现线索立即赶到白马寺报告！” 没想到话音未落，詹雄已经接口说道：“这片树林外沿就有问题，我刚才进来就有怀疑。因为天太黑，而且担心敌人再次派人暗杀，所以我没有心情仔细去看。既然公子要搜寻此地，那肯定没错了。” “就我和兄弟们刚才所走过的地方推测，这里应该是一处巨大的墓葬，初步估计有几十处。唯一让我奇怪的是，这里既不靠山，也不临水，什么朝代的墓葬，居然在平地上开挖地宫，完全违背常理。” 一听含嘉仓已经有些眉目，李宪真是大喜过望，顿时口无遮拦：“你他娘的知道个啥，就在这里自作聪明！让你搜寻就赶紧去办，老子什么时候说挖坟了，啊？如果真挖出坟来，老子就把你埋进去！” “公子，你要么是个外行，要么就是自欺自人。”詹雄嘟囔道：“还是麻烦你亲自跟我走一趟，免得到时候真把我埋进去了。你过来看，分明就是坟包封土，还在这里指鹿为马，糊弄谁呢？” 听说有坟包封土，所有人都冲出密林看稀奇。 李宪来到詹雄身边一看，人家果然说的没错，就是一座大坟包！ 坟包底座直径超过三十米，高度大概两米，仿佛一口大锅扣在地上，上面长满了杂草，还有密密麻麻的灌木。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起眼的土台子，只有在挖坟掘墓的专业人士眼里才有价值。 看见这幅景象，李宪有所明悟。 修建仓窖的时候，为了烘干和防潮，使用了大量的草木灰和谷糠，这都是最标准的钾肥。经过两百多年的时间，所以这里的植被比别处更加茂密。 既然封土堆没有被破坏，说明下面的仓窖保存完好，李宪已经心中大定：“你们的专业工具拿过来，首先给我打一个探洞出来。记住，今日之事属于绝密。” 詹雄把手一挥，四个家伙提着洛阳铲过来，哼哧哼哧开始干活。 “这个不用公子吩咐，我们摸金校尉都有行规。”詹雄倒背双手来回游动，俨然一副后世专家的模样：“公子在什么地方听说某人挖了几座坟？摸金校尉胡乱说话，进入地宫就不能出来了，知道么？” “行！行行行！”李宪看见詹雄三句话不离挖坟，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今天都是你说了算，你想咋说就咋说。过了今天，你就给老子小心着，有收拾你的时候！”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李宪在这里发誓赌咒，詹雄完全当耳旁风，一双三角眼紧盯着越来越深的探洞，整个人显得极为严肃，让整个现场的气氛为之一沉。 有人说：男人认真做事的时刻，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李宪觉得此刻的詹雄不像盗墓贼，完全像一个道貌岸然的老学究、老专家，是那么的让人油然而生崇敬之情。 “公子——”一个打探洞的家伙，收起洛阳铲低声说道：“这里没啥价值，下面埋的人是用芦席裹着的。既然连棺材都买不起，再挖下去没啥意思了。” “放屁胡说！”李宪一听下面是芦席，和后世的考古结果完全一致，顿时惊喜交加：“芦席就对了，下面还有谷糠和草木灰，赶紧给老子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这紧要关头，外围警戒的武元春又传来一声娇叱：“谁？站住，否则我不客气了！” 一个粗犷的嗓音响起：“一帮不知规矩的男女，深更半夜跑到我们洛阳地界偷偷摸摸，你们是谁？” 对方一开口就出言不逊，武元春气得娇躯乱颤：“规矩？你居然和我讲规矩？你再上前一步试试看，让我的宝剑告诉你什么叫规矩！” “这个世道真变了！”粗犷的嗓音仰天长笑：“老早就发现你们不是好人，三十几个人提着洛阳铲摸过来，在护陵人面前居然还如此张狂，好，很好！” “你找死！”武元春身形一矮就要奋起杀人。 李宪刚好赶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慢着！” 武元春双肩一抖：“你放开！这种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留着他干什么？” “稍安勿躁，我自有道理。”李宪跨步上前一抱拳：“对面的朋友，你刚才说护陵人？” “不错，我就是邙山皇陵护陵人！”粗犷的嗓音沉声说道：“白天看见一帮小娘子，一个个天真无邪，还以为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出来游玩，所以我没当回事。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盗墓贼的同伙！” 李宪不以为忤，而是微笑着说道：“这位朋友，先不谈什么盗墓不盗墓，请问这里是邙山么？这里有皇陵么？就算你是护陵人，也不能随便入人以罪？” “地处邙山东南麓，属于邙山的范围。”粗犷的嗓音强词夺理：“即便此地没有皇陵，难道你们就可以挖别人的坟么？只要是盗坟掘墓，就在我的管辖之下。你还不让他们住手，难道要我请官军过来？” 李宪的声音突然阴冷起来：“朋友，难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里是我祖上的地窖，如今金国女真鞑子前来肆虐，我担心祖上的东西被敌人盗走，所以过来查看。你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窥视我家的宝贝，准备图谋不轨？” 因为已经断定这里就是含嘉仓，所以李宪倒打一耙，首先让自己站住脚。 至于把隋唐的天下第一粮仓说成祖产，反正谁也没证据能证明是自己的。 洛阳乃六朝古都，历时千年的大家族多的是。李宪这一下大包大揽，还真把对方给镇住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恰在此时，摸金校尉詹雄惊呼一声：“公子，下面都是麦子，可惜大部分已经腐烂了。” 听说找到粮食，李宪反手一抓武元春，然后奋力往前一甩，同时吩咐一声：“把那家伙给我抓过来！” 武元春的武功仅次于四大护法和韦十娘，李宪突然发动，武元春借力前跃，“粗犷嗓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点了穴道。 李宪故作生气低吼一声：“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李大官人是谁，居然诬陷我是盗墓贼，把他拖过来，用狗眼好好看看！” 说实话，李宪故作生气也是没有办法。 按照正常情况，先不说可以找到四百多座仓窖，仅仅是后世发掘出来的四座仓窖，就有两百多万斤粮食，这是一笔滔天财富。 按照基本保密原则，这个“粗犷嗓音”应该灭口。 难道真的要杀人吗？李宪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善后。 第0745章 大土匪董先 江湖行话：盛世珠宝，乱世金银。 纯粹放屁胡说，乱世最珍贵的就是粮食。 无论对什么人来说，生逢乱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活下去的唯一条件，就是粮食。 只要有了粮食，就等于有了一切。 乱世怕什么？我手里有粮食，就可以招兵买马保家护院。如果心大一点，就可以争霸天下。 在北宋末年这个动乱年月，粮食比金银更值钱。 要知道，摸金校尉詹雄，原来是五虎寨造反的土匪。哪个善良子弟想提着脑袋当土匪？都是因为没有吃的给逼的。 摸金校尉詹雄发现地下居然是粮食，而不是殉葬的财宝，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最后喜极而泣，干劲也更足了。 第一层粮食都腐烂了，这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把封土挖开一角，探洞打到六米深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黄澄澄的麦子！ 光明右使刘不全激动不已，双手按着李宪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师傅真是神仙。不是，是救苦救那的菩萨！潞州百姓有救了，谢谢你！” 李宪没有丝毫激动的意思，脸上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刘大侠，粮食还是次要的。你先前说过大话，只要我把粮食给你，其他的我不管。仅仅这一处就是六十万斤，你如何才能运走？尤其是要渡过黄河，你赶紧冷静冷静！” 刘不全仿佛没有听到李宪的话，而是双目垂泪：“如果杨江当初得到这批粮食，肯定不会被官军灭掉，我们明教也不会遭到灭顶之灾，真是可惜了！” “哼！”李宪冷哼一声再无话说。 其实李宪心里的意思是：如果徐成、张迪、杨江、高托天一见面就拜倒在地，然后心甘情愿在老子手底下当战将，他们不仅不会死，而且会比别人活得滋润。可是他们都想称王称霸，老子有粮食也不可能给他们。 “那个护陵人呢？哎呀不好，护陵人不见了！” 李飞凤这一声惊叫，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 “糟糕！”韦冬宁额头见汗：“刚才看见粮食，大家的一心都在粮食上，竟然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外人。他肯定会出去报信，这下糟了！” 韦冬宁话音未落，居然有人搭腔：“没糟没糟，哈哈，无主之物，见者有份，天公地道，没糟！” “放肆！”小宝贝李飞凤飞身而出：“这里是我爹爹祖传的地窖，你竟敢说是无主之物？还想见者有份，简直痴心妄想！” 此刻已经天色微明，旷野的景色开始清晰起来。 李宪循声望去，东南一百多米的地方，居然出现一百多骑，后面还有三百多步卒。当先是一个戴着青色头巾的大汉，马背上横着一件古怪兵器。因为距离太远，而且视线不是很好，暂时还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虽然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什么兵器，但是李宪已经发现那大汉左手边的马背上，就是此前那个自称护陵人的家伙。 李宪顿时有所明悟：不管护陵人的身份是真是假，他们早就发现自己这些人。之所以没有提前现身，其实打着黑吃黑的如意算盘。现在粮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比金银更加贵重，问题就来了。 江湖上黑吃黑，该送命就送命，该折财还是折财，求饶是没用的。 李宪把心一横：“阴沟也会翻宝船吗？老子真不信邪！刘大侠赶紧出去找自己人前来运粮食，特种连继续干你们自己的事情，通信排构成防御阵势，冬宁、元春作为救应，谁敢乱说乱动就灭了谁！” 看见李飞凤她们四十几个小姑娘穿梭不停，对面的大汉不以为意：“听说你们居然打死了萨神仙，果然胆子不小。知道萨神仙什么来路么？他是洛阳城的保护神，和所有官员大户都有关联。你们胆敢害他的性命，在洛阳就没有立足之地。” 对方的恐吓之词，李宪并没有当回事。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是不想误伤好人。 李宪心目中的好人，和大宋朝廷所说的好人完全是两码事。因为他知道，河南地界土匪成灾，半年之后就出现分化，一半选择抗金，一半选择当汉奸。 未来选择抗金的土匪，李宪认为算半个好人，打起来就没啥意思了。 未来选择当汉奸的土匪，李宪绝对不会留情，比如说偃师县境内的虎头山庄。 “我这个人胆子小，你们别说太多。”李宪决定探听一下虚实：“各位朋友来自何方，可否指教一二？” “护陵人”纵马上前高声喝道：“我大哥是灵山寨大寨主，江湖人称伏魔杖董先，乃少林俗家弟子！” 李宪眉头一皱：原来是他，这仗可以打！ 这是李宪第二次听到董先的名字，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历史上岳飞手下的急先锋董先。一个勇武过人，却贪财忘义的家伙，连宋高宗赵构都很厌恶他。 据史料记载：桧（秦桧）等言董先、牛皋才具，帝（赵构）曰：“二人诚骁勇，然先好货，皋嗜酒，未可驭众。” 意思是说：秦桧很欣赏董先和牛皋，于是就推荐给皇帝赵构。赵构立即否定了这个提议：“这两个人固然都很骁勇，但是董先为人贪婪，牛皋酗酒误事，无法驾驭部下。” 董先是不是贪财忘义，李宪并不是很关心。他觉得可以一战的根本原因，就是董先作为岳飞的部将，居然参与陷害岳飞。 为人臣而不忠，该杀！ 当然，董先目前还没有出人头地，依然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土匪头子。要半年之后完颜宗翰南下打断了他财路，董先才会站出来拼命。 李宪知道灵山寨，原本是一处烽火台，后来被董先占据，变成现在的土匪山寨，就在龙门石窟西南八十里，控制着洛水上游的漕运。 也就是说，别的土匪占山为王，收的是买路钱，讲究的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别人靠山吃山，董先是靠水吃水。他在洛河两岸打下木桩，架设半截桥作为关卡。过往漕运船只和木排，都要缴纳过关费，否则别想过去。 靠山吃山叫山贼，靠水吃水叫水寇。山有山贼，水有水寇，这是大宋的特产，不说也罢。 想到这里，李宪呵呵一笑：“你刚才说是护陵人，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水寇，还想过来黑吃黑，我真有些不明白。” 那家伙伸着脖子叫道：“董震，在洛阳官府有案底可查，我本来就是护陵人！你们盗挖邙山皇陵宝藏，已经犯下凌迟之罪。如果现在夹着尾巴逃跑，看在大家都是江湖一脉，我大哥肯定会放你们一马。” 李宪终于彻底明白了：“好你个董震，真是恬不知耻！你作为护陵人，发现盗墓贼应该通知官兵围剿。可是你贪图宝藏，竟然通知你的土匪大哥，分明是官匪勾结。就你这种监守自盗之徒，留你何用？” 董先阴阴地一笑：“如此说来，你就不上道了。给你生路不要，那不能怪我欺负你是外乡人。” 李宪很隐晦地给韦冬宁一个眼神，而且还翕动几下嘴巴，然后一震手中的组合长矛大喝一声：“到底谁不要生路这还难说，我也不想吓唬你。有本事就上来插一脚，看看生路和死路究竟在哪里。” 自始至终，李宪都没有说自己是谁，当然对方也没直接问这个问题。 说不想吓唬对方，李宪绝对没有说假话。 想当初，李宪灭掉虎头山庄之后，随即在洛阳周边大张旗鼓和杨春演戏，可谓尽人皆知。李宪不报出自己的名号，的确就是不想吓唬对方。 来到这个时空四年时间，李宪可谓见过大风大浪，绝不会把一股土匪放在眼中，虽然他身边只有四十多个少年女兵。 因为完颜宗望打到汴梁城下，这附近有名望的人早就逃跑了，普通老百姓这么早还没起床，自然没有人认识李宪，董先实在是太大意了。 被李宪用话一激，董先再也按耐不住，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冲了过来，一道黑影挂着风声劈向李宪的脑袋。 水磨禅杖！ 李宪终于看清楚了，董先的兵器居然是《水浒传》里面鲁智深的家伙事儿，也就是佛门俗称的“方便铲”！ 能够使用方便铲，说明董先力大无穷。 李宪不甘示弱，紫龙驹往前一窜，手里的特制钢矛一顺，仿佛一道闪电射向董先的胸膛。 李宪没有信心磕开董先的方便铲，所以置董先的方便铲于不顾，直接使出以攻对攻的招式，又叫做以命搏命。 刷的一声，方便铲紧贴着李宪的右肩掠过，李宪的长矛直刺也走空。原来是董先首先身子一偏，两个人同时躲过一劫。 交手一合不分高低，当然是圈转马头继续战斗。 等到董先圈转马头一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原来，董先往前一冲，对面的一百多骑也冲上来。李宪不甘示弱催马迎战，而且显得一往无前，似乎准备单挑群敌。 没想到李宪一动，韦冬宁和武元春双马齐出，一左一右直奔董先身后的大部队杀去。 等到那一百多骑挥舞兵器应战的时候，韦冬宁和武元春同时选择放弃战马，施展轻功飞身而起，无极蜂针采用漫天花雨的手法射了出去。 马背上的敌人倒是没有被金针射中，但是一百多匹战马的脑袋上都多了一根金针。战马负痛，再也不受控制，董先的一百多骑兵变成了残废。 战马受惊狂奔乱闯，后面的三百多步卒只能赶紧逃走，否则就会被惊马踩踏致死。 两员女将出马，眨眼之间打败四百多敌人，这才是阴谋诡计的威力所在，难怪董先的鼻子都气歪了。 土匪就是土匪，肯定不是军队。战阵之中可能遇到的各类突然情况，平时肯定没有训练过。 这一个突然袭击，就是李宪此前给韦冬宁使眼色的缘故，也是他针对土匪做出的临机处置。 第0746章 免费的苦力 “刘不全转运粮食的情况怎样？” 李宪坐在同盟山蟠龙洞口，对面正是卷山军团军团长罗谦。 要说同盟山蟠龙洞，这是李宪第二次过来。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三官寨土匪居然想打劫，结果全部被灭。 韦冬宁和武元春驱散四百多人之后返回来，对董先采取三面包抄的态势，结局自然就不用说了。 直到这个时候，韦冬宁才说明李宪的身份：太上皇赵佶曾经亲口加封的大德仙师，而且蔚州境内还有雄兵十余万。 韦冬宁还没有说完，董先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结果毫无意外，董先选择投降，并且命令他的四百多手下都投降。 按照武元春和刘不全的意思，为了保密起见，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所有人都要杀了灭口，但是李宪没有同意。 “白莲教的人虽然五行八作都有，但是一下子过不来。这里正需要人手帮忙，我看董先这批劳力不用白不用。至于刘大侠什么时候放他们，我就不干涉了。粮食已经找到，我不能久留，这就告辞。” 就这么地，刘不全调过来一批坛主、堂主接手之后，李宪命令詹雄的特种连返回青城寨，他带领通信排北渡黄河来到了同盟山，也就是罗谦的临时指挥部。 有人要问了：李宪过来不是要指挥围剿金兵穿插部队的吗？为何还有时间关心明教的粮食问题？ 这还真问对了！ 说实话，对于完颜宗望派出这支穿插部队，李宪早就完整的应对措施，所以才会把罗成、董捷的卷山第一团分散潜伏过来。 但是，李先把部队弄过来的目的，首先是“围”，并不是要“剿”，实际上就是要堵住敌人的后路。 真正对完颜宗望这支穿插部队迎头痛击的，李宪是安排别人来干。 把董先他们四百多人送给刘不全当苦力，李宪也需要给自己找一个苦力，不然心理上没法平衡。 这个苦力，就是李宪的名义师侄：怪侠刘里忙。 其实动用刘里忙并不是，而是李宪提前就投资了。就相当于后世买股票，李先提前买了一只成长性很好的股票，现在到了应该赚钱的时候，不然资金没法回笼。 李宪当初剿灭“平天大帝”金达之后，把数千土匪俘虏和财宝都送给刘里忙，如此慷慨的付出当然需要回报。 从汴梁城撤离之前，李宪已经命令杨春秘密北上送两封信，分别送给平阳府的王节、翠枫山的刘里忙。 给刘里忙的密信中，李宪提前泄露天机，把金兵接下来针对中山府、真定府的动作，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李宪这么做有两个用意： 第一，刘里忙起兵反抗金兵，但并不忠于大宋朝廷，而是自立为南山王，占领的地盘就是种师闵的平定州，平定州北面就是平型关。 也就是说，刘里忙一旦自称南山王，就和蔚州面对面。对于刘里忙这样的人，联合抗金是可以的，但必须多一个心眼。 李宪在密信中提前泄露天机，就是警告刘里忙：老子知道过去未来，你这小子不要有什么其它想法。 第二，告诉金兵的详细行动路线，当然是让刘里忙有针对性采取行动。为了让刘里忙毫不迟疑进兵，李宪写信的时候也花了一些脑筋。 刘里忙最需要什么？当然是制式兵器。这一支执行穿插任务的金兵，刚好装备最好，而且一千二百女真鞑子都穿着牛皮盔甲。只要刘里忙能够歼灭这支部队，所有东西都是他的战利品，没有人敢抢。 真的没人敢抢吗？当然不是！光明右使刘不全，挖空心思都想全歼这支金兵，把所有装备变成自己的，然后武装一支白莲教精兵争霸天下。 不错，白莲教抗击金兵并非为了挽救大宋，而是为了争霸天下。 只可惜大宋军队属豆腐的，根本不堪一击。完颜宗翰仅仅用了一招围魏救赵，就把大宋精锐部队全部歼灭。 剩下的白莲教等地方抗金武装，他们独力难支，坚持五年之后彻底败亡。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宪居然赠送一笔巨额数量的粮食！ 粮食啊，知道吗？那比金银还要贵重。 刘不全顿时忘记了一切，集中能够集中的所有力量，唯一的目的就是尽快把粮食运过黄河，弄进大山隐藏起来，准备打持久战。 这么多罗里嗦的事情纠缠在一起，李宪被迫亲自过来协调，其他人都搞不定。 “白莲教行踪诡秘，但是据我观察，粮食转运应该很迅速，目前已经弄过来二十多万斤，就不知道他们都藏在什么地方。” 罗谦是什么人？原来是五虎寨的五当家，大土匪头子出身，抢别人的东西属于本职工作。 在苍山的两年多时间，罗谦指挥部下为蔚州抢回去七千多万斤粮食。所以说起白莲教的那些粮食，他的又犯了职业病，眼睛都开始发亮。 “趁早给老子收起来。”李宪当然明白爱将的鬼念头：“那些粮食是老子送给他们的，你可不能打主意，免得丢老子的脸。现在，说说罗成的第一团。” 罗谦咂摸两下嘴巴，这才掏出一张纸来铺在地上。 “金兵进入太行陉以后极为小心，每天仅仅走五十里。公子请看，根据昨天传回来的消息，金兵刚刚抵达天井关，距离碗子城还有两天路程。刘里忙出动四千人，隐蔽在高平县境内，预计四天以后发起战斗。” “罗成和董捷的卷山第一团，暂时不敢不敢过分靠近。因为金兵留下一支八百人的殿后部队，目前还拖在星轺驿。董捷带领一个营，已经抵达羊肠坂隐蔽待机。罗成带领一个营，就在同盟山北面密林中宿营。” 李宪摇摇头：“这支金兵不急不缓，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很小心，主要是在等东面的大部队北撤到位，然后才能夹击上去。立即给董捷传令，没有必要靠得太近。刘里忙在高平一线发起攻击，处于居高临下的有利态势，金兵只能被迫后退，我们的预设战场就设在宛子城到天井关一线。” 其实，李宪苦心孤诣对付金兵的这股穿插部队，就是想给女真鞑子制造更大的麻烦。 完颜宗望迫切希望一举拿下中山府，对李宪的战略计划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中山府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李宪和完颜宗望势必率先交手。 中山府，就是后世的定州市，治所在安喜县，所辖区域相当于后世的河北定州、唐县、新乐、顺平、望都、曲阳、无极等县地。 中山府南面是真定府，北面就是保州城。 因为完颜宗望提前布局，真定府已经在完颜京的口中。只不过因为知府刘韚善于用兵，真定府一直固若金汤，完颜京还没有得手。 保州城，是蔚州的东大门，也是李宪发家致富的地方，当然不能让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为所欲为。 要想控制保州城，就要控制中山府的定州城，这两个地方李宪目前都无能为力。 保州城现在的主将是韩世忠，中山府的定州城主将是詹度，这两个家伙肯定不会把两座城池让给李宪。 李宪明知道韩世忠、詹度肯定守不住保州城、定州城，中山府陷落是必然的，却也只能干瞪眼，除非他首先干掉韩世忠和詹度，这肯定是不行的。 既然不能亲手杀掉韩世忠和詹度，李宪就只能旁敲侧击，尽可能拖延完颜宗望的进军速度，为自己的布局争取时间。 不错，李宪需要的就是时间，能够把自己的主力部队隐蔽展开，准备迎接遍地烽火的混战局面。 蔚州，目前处于女真鞑子的四面包围之中，李宪的几个主力军团，一举一动都受到严密监视。 李宪在汴梁城西面、东面来回乱窜，又跑到洛阳插一脚，给人的感觉就像没头苍蝇到处乱闯，实际上就是在吸引完颜宗望的注意力，给蔚州的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达奚虎创造机会。 到目前为止，李宪和完颜宗望之间还处于战略对决阶段，比拼的就是战略眼光和战略布局。 等到萧芸娘完成主力军团的战略展开，那才是李宪和完颜宗望进行战术对决的时候。 所谓战术对决，实际上就是图穷匕见，双方彻底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也就是刺刀见红，最后殊死一搏的阶段。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时。 通俗的话来说：战略对决，赌的是气运，确定了未来的格局。战术对决，赌的是生死，决定了双方的存亡。 李宪具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在战略对决方面占有优势，所以他才能毫无顾忌四处乱窜。 战术对决是正面搏杀，李宪虽然拥有超越时代一千年的优势，可一旦数十上百万人真正打起来，战火波及区域超过五千里，到底会是个什么场面，他心里完全没底。 简单说来，对女真鞑子的复仇之战，究竟应该从哪里打起，第一刀应该砍向哪里，第一刀应该砍谁，李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出决断，所以也就下不了最后决心。 李宪最大的劣势，就是兵力严重不足，所以第一刀必须做到出其不意，而且必须快速取得全胜才行。 捆住李宪手脚的核心问题，就是他看中的战术要点，目前都还在大宋官军手中，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战术要点都在女真鞑子手中，李宪早就甩开膀子赤膊上阵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今天。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看中的战术要点，就是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现在都还在大宋官军手中，李宪只能当观众。 当观众太无聊了，所以李宪忙里偷闲，把武元春找过来问问。 第0747章 身边的隐患 “武元春在忙什么？” 对于李宪的问题，韦冬宁似乎触动了什么神经，脸上闪现一抹黯然之色。 “你和刘不全忙活的时候，她带着凤儿的通信排赶到邙山上清宫，把萨守坚的一批炉鼎抢出来了。看见那些小姐妹，我似乎又看见了我们小姐经历的苦难。” 李宪知道，韦冬宁所说的“小姐”，指的是韦十娘的大姐，八岁就送到王屋山，变成了曹国舅的炉鼎，这也是后来落霞观的起源。 “冬宁，我这几天忙来忙去都没有留意，武元春到底带出来多少人？” 韦冬宁脸上闪现一丝不快：“我不知道武元春想干什么，她仅仅带出来二十七个处女，全都是八到十二岁的小女孩儿，还有数十个已经被萨守坚破瓜的小姐妹却没带出来。” “哦？”武元春的举动匪夷所思，李宪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公子，你想啊，”韦冬宁还在暗自生气：“没有破瓜的处女，她们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后果，还以为能够当仙女，所以被带出来的时候抵触情绪很大。反倒是那些已经被破瓜，却又扔到一边没人管的小姐妹，都想逃离上清宫。” 李宪也生气了：“搞什么搞啊，武元春简直岂有此理！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什么不管？” “当初的落霞观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我能不管吗？”韦冬宁翻了个白眼：“凤儿回来把经过一说，我当天晚上就到了上清宫，把那些自愿下山的姑娘们都带出来了。一共八十九人，暂时安排凤儿的通信排照看。” 李宪沉思片刻，才对韦冬宁说道：“现在局势逐渐明朗化了，藏着掖着会出大问题的。你去把武元春找来，我要和她好好谈谈。” 韦冬宁一跺脚甩手离去，李宪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武元春迟早是个麻烦事，李宪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女人永远无法忘怀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武元春的第一个男人应该是完颜京，可以迷倒全天下女子的家伙。 自己马上就要和完颜宗望和完颜京父子摊牌，如果不能解决武元春这个定时炸弹，李宪就不可能放手一搏。 刚开始，李宪以为武元春是完颜京派进来卧底的，经过大半年时间的交往，李宪已经否定了这个推测。 因为蛤蟆功和嘘嘘之间的故事，李宪在武元春面前总不自然，更多的时候是采取回避的态度。 现在已经迫在眉睫，不能继续回避了，李宪只能硬着头皮处理这件事。 “小贼，你找我？” 用“小贼”称呼李宪，一共只有两个人。 第一个是耶律余里衍，因为李宪抓了人家的胸脯。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李宪抓了，而且萧芸娘、萧晨露是见证人。 第二个就是武元春，李宪的蛤蟆功碰到人家嘘嘘，这是神仙都无法开解的问题。在没有外人的地方，武元春就以“小贼”称呼李宪。 武元春也就十七岁不到，原本已经心灰意冷。来到李宪身边半年时间，精神头已经彻底恢复，整个人更显得青春勃发。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竟然隐现一种莹光，这是处女神圣的光彩。 李宪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没事，就是想随便聊聊。” “你是个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么，也会和我随便聊聊？”武元春盘膝坐在李宪对面，脸上似笑非笑：“哄鬼的？” 李宪装模作样呵呵一笑：“最近一直瞎忙，好不容易清闲一些。好久没听到完颜京的消息，说起来我们可是老朋友，这一清闲下来，还有些想他。” 武元春俏脸一沉：“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听你的话音，意思是说我知道完颜京的消息？” “那怎么可能！”李宪夸张地一摆手：“你一直在我身边，既然我不知道完颜京的消息，你当然也不知道。” “那你找我干什么？”武元春一挺身站起来：“我忙得很，没工夫和你瞎扯！” 李宪抬头看着武元春：“听说你又弄回来一批女孩子？” 武元春转身作势离去：“没话找话，不是和你说过么？” 李宪目光一凝：“听说你弄回来的都是处女，破瓜之身一个没要？” “我要组建玉女派，当然要守身如玉，有什么好奇怪的？”武元春没有转身，似乎准备随时离去。 “不对，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至少没有说过守身如玉。”李宪叹息一声：“我原本想这两天空闲，准备到王屋山去一趟。看来你又有了新的想法，那就算了，你忙去。” 武元春眼神一亮，随即大发雷霆：“你简直莫名奇妙，纯粹无事生非！还记得你写的‘因追求而结合，一个人可比千军。为信念而牺牲，十三岁堪称万古’？萧姵十三岁战死，她才是玉女。我要培养更多的萧姵，年龄当然不能超过十三岁。” “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简直岂有此理！不错，我是跟随完颜京很长时间，也多次想抓你。但我现在依然是完璧之身，和完颜京一点瓜葛都没有。我能有什么想法？现在就想脚踏实地做事，我不想说你的想法很龌龊，但你也别来烦我！” 被武元春训斥一顿，谈心自然是无法再谈下去。 尤其是一提到萧姵，李宪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能鸣金收兵：“我找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准备到王屋山一趟，发脾气干什么？不能说我小肚鸡肠，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完颜京一直对真定府、中山府虎视眈眈。” “完颜宗望兵临汴梁城，完颜京却按兵不动，其心不问可知。如果让完颜京拿下真定府和中山府，我的飞狐县就在他的直接打击之下。就目前的态势来说，我和完颜京之间必有一场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武元春整个人突然状若疯癫：“看在萧姵的份上，我希望完颜京死。如果站在我的角度上，希望你们都死！” 谈心彻底谈崩了，李宪只能看着武元春离去的背影苦笑。 “公子，你究竟说了什么，让武元春气成这样？”韦冬宁仿佛从地下冒出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疯狂，连我都要退避三舍。” 李宪耸耸肩：“武元春的心头有两个魔鬼，一个是完颜京，一个是李宪。这两个魔鬼一天不除，武元春的灵魂一天不得安宁。真是稀奇古怪，难道我上辈子得罪老天爷了？” 韦冬宁一双美目眯了起来：“哼，据我的看法，武元春对你用情很深，甚至想取代萧姵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李宪微微摇头：“她对完颜京也用情很深。” “这倒是实话。”韦冬宁只能叹气：“唉，这丫头的占有欲太强了，最开始的目标是打败韦十娘和我们四大护法，后来想抓住完颜京的心，再后来又想抓住你，现在又想打败萧姵。现在的武元春并非她自己，因为她每时每刻都在和萧姵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李宪一拍脑门，浑身打了个寒颤：难道老子真的会培养一个《倚天屠龙记》里面的灭绝师太？ 一般都说一个人有两副面孔，但是李宪认为武元春至少有三副面孔，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哪副面孔才是她本人，这才是李宪最头痛的地方。 每每谈到萧姵的时候，李宪误以为武元春爱上了自己。可是一谈到完颜京，武元春就恨不得杀了李宪。 “完颜京不接纳她，关老子屁事？”李宪心头也很不平：“老子招谁惹谁了，动不动就想让我死？”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担心也没用。”看见李宪神色不虞，韦冬宁只能小心劝解：“难道你真要到王屋山一趟，重新进入司马承祯的地底密室？” 李宪点点头：“上次在崆峒山搜出来的硫磺和硝石，已经运回白云山庄，但是数量远远不够。现在大战在即，我想看看司马承祯的密室里面究竟有多少。裴鸾娇的朱雀军团如果没有足够的弹药储备，一旦全面开战，我就没有机会了。” 韦冬宁看着李宪的眼睛，似乎要找到答案：“真的会大打吗？” 李宪点点头：“北方的天灾越来越严重，女真鞑子支撑不下去了，发动战争转嫁矛盾，同时掠夺大宋的物产缓解危机，这是女真鞑子唯一的生路。席卷数千里的大战，今年底就会全面展开，谁也躲不过去。” 韦冬宁终于有些心虚了：“公子，既然你说会波及数千里，那么你对未来究竟是如何定位的？我们蔚州只有五县之地，实在太小了，只怕经不起折腾。我们和别的地方还不一样，跟你巴心巴肝的女兵就有数万人。一旦蔚州彻底崩溃，那个灾难可就大了。” 李宪苦笑道：“老子不想举手投降，就只能赶鸭子上架。因为我们土地最小，人口最少，所以我才挖空心思开发威力强大的兵器，而且重点装备朱雀军团，目的就是要增强女兵的自保能力。不然的话，面对敌人数十万大军的合围，我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韦冬宁突然笑了：“反正我总在你身边，别的我可能做不到，但是我可以死在你前面，那就足够了。你准备带哪些人到王屋山？” 李宪摇摇头：“不能带很多人，我、你、武元春三个人走一趟，摸清情况再说。凤儿正在和金雕建立新的联系地点，通信排就放在这里。罗谦有一个警卫营驻守，安全方面不是问题。” “那行，我去通知武元春。”韦冬宁转身就走：“我在落霞观这么多年，早就听说司马承祯的密室神秘莫测，可惜一直没有见识过，这次倒要好好看看！” 第0748章 心灵的束缚 司马承祯是司马懿之弟司马馗之后，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师。 司马承祯先后得到武则天、唐玄宗的推崇，不仅招入宫中重加赏赐，还请他在王屋山自选佳地，建造阳台观作为修炼之地。 大唐动用朝廷之力，按照司马承祯的设计图纸，花巨资修建的阳台观，来历自然非同小可，王屋山也成为道教三十六洞天之首。 唐朝崩溃以后，随即爆发五十余年的战乱，阳台观被付之一炬，变成了一堆瓦砾。 李宪上一次被武元春抓过去，刚开始就被关在废墟之中，真正的奥秘在废墟下面。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原来的道观、庙宇都是木质结构，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天火，所以寺庙有地宫，道观有密室，目的就是保存传承的核心物品。 时间推移到二十世纪，当地部门为了发展旅游业，对于王屋山道教圣地，进行了破坏性修复，阳台观自然也在其中。 所谓破坏性修复，毁掉原来的建筑格局还是次要的，否定建筑物原来包含的道法自然、天人一体的思想，已经是灾难性的后果。然后把后世无知之徒的白痴想法掺杂进去，才是最彻底的破坏。 道教建筑修建的任何一个部件，都有独特的含义，也有独特的用途。一旦经过破坏性修复，这些东西都不见了。所以后世所说的道教，完全是为了迎合时代特征断章取义的东西，已经变成了邪教。 上一次来到阳台观废墟，是被武元春点了穴道带进去的。上一次离开这里，是为了逃脱齐曼丽率领数百弟子追杀。 正因为如此，今天才是李宪第一次看见阳台观废墟，心中自然感慨万千。 阳台观正南面是上方院，上方院的正南面是奉仙观。 上方院据说是轩辕黄帝访仙之处，奉仙观是晋代女道士魏华存的修真之处，后来是落霞观的大本营。 根据上一次的体现，李宪知道司马承祯的地下密室，入口在阳台观废墟里面，真正的密室却在上方院地底下。从密室出来的通道，刚好就是奉仙观大殿里面的上清大帝肚子。 武元春一直说李宪欺骗了她，这虽然是女人的直觉，但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女人的直觉连神仙都甘败下风。 李宪没有承认欺骗武元春，但的确就是欺骗了她。这也不对，应该说李宪防了武元春一手，并没有把所有东西告诉对方。 上一次，李宪能够直接从密室出来，是因为他把司马承祯的指导思想吃透了，所以不担心武元春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武元春站在上方院大殿的台阶上，盯着北面的那片废墟：“上次的入口已经从里面关闭了，废墟那边肯定不能进去。你后来说出口就是出口，不能从外面打开，今天你准备如何进去？” 李宪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模样，新修的紫微宫那边还人影绰绰，似乎并没有受到神霄派覆灭的影响。 没有回答武元春的问题，李宪反而提出一个问题：“冬宁，韦十娘曾经说紫微宫是落霞观的敌人。现在神霄派已经覆灭了，里面还有没有敌人？” “其实也不能叫敌人。”韦冬宁摇摇头：“朝廷不惜重金修建紫微宫，然后派神霄六玄过来主持，当然是为了吞没落霞观，主要还是想抓捕我们三百多名弟子。后来神霄六玄抢走我们的三清风雷剑，目的是嫁祸给你，让我们在王屋山一带进行拦截。” 李宪沉吟起来：“如此说来，紫微宫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对？” 韦冬宁摇摇头：“神霄派的高手全部覆灭，紫微宫里面的人武功平庸，打不赢我们三个人里面的任何一个，不足为虑。落霞观已经不存在，奉仙观里面也没人了，恩怨也就没有了。” “既然如此，你们跟我来！” 李宪说完转身就走，而且直奔奉仙观西侧的药王殿方向。 武元春大惑不解：“入口在药王殿？” 李宪头也不回，回答似是而非：“我们要带走一批蜡烛。你应该记得，上次因为没有多余的蜡烛，我们差点就出不来了。” 武元春上一次深受其害，当然知道蜡烛的重要性，也就没有再问。 没想到武元春和韦冬宁搜刮了一大堆蜡烛，却发现李宪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根本没有要寻找入口的意思。 武元春已经迫不及待了：“走啊，还等什么？” “你俩先坐下。”李宪指了指两个蒲团：“我有话要说。” “真是搞不懂你！”武元春气哼哼地坐下：“你想说什么？” 李宪神色一凛：“我要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武元春听得莫名奇妙，伸手一指韦冬宁：“是对我还是对她？” 李宪看着武元春，没有继续说话。 武元春马上反应过来：“看来是专门针对我了。说说看，有什么幺蛾子。” “此事非同小可。”李宪神情肃穆：“这个入口一旦打开，就会彻底暴露。虽然地方很隐秘，但今后都能打开。里面的东西我们不可能全部带走，肯定要留下绝大部分。这都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我宁愿全部烂在地下，也不希望被异族得到。能够做到绝对保密，我就带你们进去，否则我们就返回。” 原来，武元春的性格越来越偏激，李宪始终不放心她，所以故意来到药王殿。搜集蜡烛，奉仙观正殿里面最多，绕远路来到药王殿，本来就是李宪的一个迷魂阵，就是要误导武元春。 如果武元春怀疑入口就在药王殿，然后不遵守约定甩手离去，幻想今后一个人再过来寻找，李宪就达到了隐藏入口秘密的目的。 武元春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密室入口，随时都可以一个人进来。是想据为己有，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李宪摇摇头：“密室里面有最正统的道教传承，是整个汉民族传承文化的一部分，谁也不能据为己有。我对道教一窍不通，也没有准备当道士，当然不会带走，也不会允许别有用心的人拿走。” 武元春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那就是要我发誓，或者是我不进去？” 李宪冷笑一声：“如果老子发誓明天把老天爷杀了，你相信发誓吗？” “那怎么办？”武元春也冷笑起来：“告诉我，如何能让你相信我？” 韦冬宁一看两个人僵住了，而且李宪的脸色越来越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韦冬宁微微一笑：“元春，你在蔚州生活半年，难道不知道蔚州的人不发誓，而是采用另外一种方式？” “我知道飞狐军招收新兵都要宣誓。”武元春恍然大悟：“难道要我宣誓？” 韦冬宁点点头：“公子的意思很明白，他并不要求你忠于他本人，但是飞狐军的人必须宣誓忠于飞狐军。如果你今天宣誓，今后就是飞狐军的人，你的所作所为，都要站在飞狐军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你在蔚州生活那么久，应该清楚飞狐军没有叛徒。至于飞狐军为什么没有叛徒，因为飞狐军有一个内部安全局，下面有一支特殊部队，叫做暗影铁卫。如果背叛了飞狐军，逃到灵霄宝殿也活不成。” “是这样吗？”武元春扭头看着李宪。 李宪点点头：“如果你不是飞狐军的人，就算要抓我杀我，也属于个人恩怨，和飞狐军无关。所以我可以多次放了你，而不需要别人同意。如果你选择加入飞狐军，再想来杀我就是死路一条。我也没有办法保住你，因为我没有执法权。” 武元春突然笑了：“如果我现在宣誓，今后反悔了要把你抓走，谁会来杀我？难道是那个号称唐屠夫的唐知府？不过，那个唐知府真是个屠夫，我曾经看见他一次判决七十多人斩立决。” 谁有权力处决叛徒，而且一定能够把叛徒杀死，这是飞狐军的秘密。 整个飞狐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没几个，李宪和韦冬宁当然不会乱说。 李宪肯定知道，韦冬宁上升为核心人物，她也知道。再就是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知道、薛沁儿和姜四娘。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对于武元春出言试探，这一次不仅李宪没作声，韦冬宁也是微笑不语。 说白了，李宪对宝藏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就是想利用武元春的好奇心，或者可以叫野心，来彻底消除身边的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并不贴切，对于李宪来说，应该叫心灵炸弹最合适。 拿得起放不下，妇人之仁，这是耶律余里衍、萧芸娘对李宪的评价。他的短处就是心不够狠，手不够毒。 武元春是途穷来归，因为两个人之间曾经发生的故事，李宪不能不接受。 一个绝世美女主动来到你身边，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推辞。可是接受归接受，李宪的心理阴影还在。 说白了，武元春曾经跟随完颜京和自己作对，李宪没办法忘记那段经历。他每次要做战役部署的时候，武元春的影子就会浮上脑海。 最糟糕的是，时间过去了大半年，武元春一直若即若离，从来没有说过要彻底效忠李宪。 现在到了直接面对女真鞑子的时候，每一个战役计划都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如果武元春挂念完颜京故意泄密，那问题就严重了。 李宪这次重回王屋山，就是想彻底消除这个心魔，让自己今后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能够处于一种空灵状态，从而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捕捉战机。 这一次好不容易狠下心来，李宪就是要逼武元春表态。 武元春聪明绝顶，已经明白李宪出来寻找宝藏是个幌子，如果今天没有一个说法，很可能就过不了这一关。 没想到一个人突然出现，武元春到口的话没有说出来，让李宪的计划泡汤。 第0749章 太原保卫战 看清来人的时候，李宪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奉命出去送信的奔雷剑杨春。 杨春喘了口气：“两封信都送到了，刘里忙已经按计划出兵南下。我先到同盟山见到罗谦，才知道你们到了这里。并州城被包围之后，整个河东彻底乱套。大宋官军全线崩溃，临汾城的王节麻烦很大，所以让我回来请示方略。” 李宪有些奇怪：“我给王节的信中说得很清楚，怎么还要请示方略？” 杨春似乎很焦急：“当然是出现了巨大变故，王节和我都不敢拿主意，只能回来请示你。” 事情居然会超出自己的预料，李宪也不能淡定了：“别急，慢慢说！” 原来，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完颜希尹（谷神）起兵南下，义胜军被折可存逼得走头无路，李嗣本、耿守忠先后投降，女真鞑子兵不血刃连克朔州、武州、代州。 折可存看见敌人已经打到自己老家，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集中折家军六万余人，在忻州城北和完颜银术可摆开阵势。 没想到张狂不可一世的折家军一触即溃，折可存和儿子折彦彪、侄子折彦野当场战死，折家老三折可求侥幸逃往岚州（今岢岚），侄子折彦质带兵到汴梁城勤王逃过一劫。 折家军一垮，忻州自然就丢了，太原府北门洞开，并州城外围已经无险可守。 太原知府张孝纯、兵马副都总管王禀见势不妙，立即向朝廷飞章告急，同时下达总动员令，并州城全民皆兵。 太原府并州城，并不是历史上辉煌巍峨的太原城。真正的太原城，当初就被赵匡胤屠城之后一把大火给烧了。 赵匡胤之所以要屠城，是因为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从太原城出兵夺取天下的。太原城出过两任皇帝，是真正的帝王之城。 太原城从唐朝开始，就是最大的城池之一，赵匡胤居然屠灭此城并一把火烧掉，实在应该千刀万剐。 张孝纯和王禀防御的并州城，是由潘美另外找个地方修筑的，周长仅十里，南北为云路街至后小河，东西是桥头街抵水西门。 如果是原来周长超过二十五里的太原城，而且是凤凰展翅的城池结构，完颜宗翰用十年都不可能攻破。 赵匡胤屠灭太原城五十万人，结果害了赵家子孙，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现在的并州城内，居民只有两万余人，能够投入一线作战的部队，就是童贯留下的一万二千胜捷军。 后世的无知之徒，总吹嘘女真鞑子如何厉害，证据就是完颜宗翰只有六万女真铁骑，抹去了十七万契丹效死营、九万多汉儿军，还有一开始就投降的五万义胜军。 在山西境内，完颜宗翰、完颜娄室等人掌握的总兵力，超过三十五万人。 在河北境内，完颜宗望、完颜阇母等人掌握的总兵力，同样超过三十万。 大金国主完颜晟决定南征大宋，出动兵力接近七十万，这才是历史真相。 留下足够的兵力看家之后，完颜宗翰出动女真铁骑六万、契丹效死营九万、反叛的义胜军三万余人，总兵力接近二十万，并州城的防御压力可想而知。 没压力要干，有压力更要干。因为这就是破国之战，任何人都没有侥幸可言。 张孝纯、王禀经过紧急磋商，决定在并州土城之内临时筑一道城墙，称之为“重城”，防止敌人的抛石机摧毁城墙。另外在老城墙之外挖掘两道堑壕，防止敌人冲到城下，然后攀附城墙抢城。 全民皆兵的意思很简单：城内百姓不分男女，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全部发给武器，划分城墙地段责任到人，二十四小时都吃喝在城头。 城内大户人家的花园、院墙、门楼全部拆毁，木头、砖石全部运到城墙上，作为滚木擂石。城中不分贫富贵贱，存粮一律实行军事管制，每日按人头供应。 知府张孝纯坐镇府中，负责百姓调度和后勤供应，兵马副都总管王禀负责城墙防御。 经过一番紧张的准备工作，北宋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全民皆兵守城，正式拉开了序幕。 女真鞑子的悍将完颜银术可，率领所部连续三天猛攻并州城，结果都碰得头破血流。损失了一千多人，连城墙砖皮都没摸到。 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率领主力部队赶到，围绕小小的并州城转了两圈，居然没有发现防御漏洞。 城墙上的防御兵力密密麻麻，一眼望去起码不下两万人，并州城简直就像一只大刺猬，女真鞑子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嘴。 按照一般的攻城损失计算，进攻的一方要想夺取城池，需要付出比防守方多出五倍的兵力损失。 并州城上眼见就有两万兵力，还不知道有多少预备队。如果不计后果拼死攻城，最后就算打下来了，起码要损失八万到十万兵力，女真鞑子绝对承受不起，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完颜宗翰、完颜娄室，都是百战余生的战将，绝对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两个人经过一番谋划，决定利用并州城当诱饵，然后开始钓鱼，尽可能在城外歼灭大宋的有生力量。兵法叫做：围点打援！ 第一路援军，接到并州城被包围的紧急消息，平定州的种师闵闻风而动，立即派出樊夔、刘臻、施诜、高丰四路大军，总兵力十万余人，从寿阳县出发救援太原。 完颜宗翰早有准备，出动女真铁骑三万、契丹效死营两万、汉儿军四万，命令完颜银术可、习矢、杯鲁、完速分头埋伏，在北起西张寨、南到麓台山一线发起围歼战。 双方血战两昼夜，樊夔、刘臻、施诜、高丰所部十余万人全军覆没，种家军折损一大半，也为种师中随后在熊岭战死埋下了伏笔。 第二路援军，刘延庆出动鄜延兵五万，统兵将领黄迪，从绥德出发向东增援太原。 完颜娄室命令义胜军三万余人半路截击，耿守忠、李嗣本在四方山西都谷设伏，一战全歼黄迪所部五万人。 第三路援军，汾州兵马统制张灏，他是太原知府张孝纯的儿子，救援爹爹自然倾尽全力。他率领所部人马一万八千余人，从汾州出兵北上增援太原。 招讨都监耶律马五，率领契丹效死营三万余人，在文水县一线设伏，张灏所部逃回来的不足两千人。 第四路援军，威胜军副制置使谢潜，率领铜鞮县统制韩权、沁水县统制罗称，总兵力两万四千余人，兵分三路北上救援太原。 完颜娄室命令索里一室、蒲察阿鹘懒、完颜拔离速在太古县一线分头迎战，谢潜指挥无方，不仅全军溃败，还丢掉了南关镇。 击溃张灏、谢潜之后，完颜娄室当机立断扩大战果，命令部队乘胜南下进攻平遥县城，汾州知州张确、通判韩琥、县尉麻世坚壮烈殉国。 面对完颜娄室的诱降，张确的两句话感天动地：“张确是守土大臣，当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 随着朝廷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的诏书到来，敌我双方进行“现地谈判”，第一次救援太原的军事行动彻底失败。大宋军队损失接近二十万，山西境内已经无兵可用，并州城变成一座“飞地”孤城。 兵法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从抵御外侮的角度来说，张孝纯、王禀是可歌可泣的勇士。但无论是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来说，并州城保卫战虽然气壮山河，却加速了北宋灭亡。张孝纯、王禀不仅无功，反而有罪。史书上尽力淡化二人，是有道理的。 此次针对大宋四路援军的伏击战，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先后出动女真铁骑四万人、契丹效死营六万余人、反叛的义胜军三万余人，汉儿军四万余人，总兵力接近十八万。 听到这里，李宪脸色更加阴沉：“大宋朝廷正面战场失败，责任不在我们身上。你说的巨大变故是什么？” 奔雷剑杨春叹了口气：“救援太原府的行动失败，并州城变成孤城也就罢了。恶劣后果就是文水、祁县、太谷、平遥全丢了，平阳府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最前线。面对危局，平阳府知府林积仁居然要弃城逃跑。” “临汾城百姓堵在城门口下跪，请求林积仁组织百姓守御城池，可是他坚决要逃跑。恰在此时，商团团长王节接到密报，你当时弄出来的那个曹府，居然准备在知府林积仁出城时起兵造反，迎接女真鞑子进城，这个时候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临汾城曹家居然会干出这件事情，李宪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春阴声说道：“你给王节的密信，让他在临汾城头竖起一面大旗，上面书写蔚州商团四个字，使女真鞑子有所顾忌。可是平阳府兵马统制刘锐，早就派人暗中勾结完颜娄室，要献城投降。这难道还不是巨大变故吗？” 李宪一拍脑袋破口大骂：“你和王节都是吃干饭的？这种变故都是火烧眉毛，必须当机立断。你用四天时间跑回来问我怎么办，黄花菜都凉了！” 杨春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先告诉我，如果你当时在临汾城内，碰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处理？说清楚了再发脾气不迟！” “根据我们的军规，勾结外敌者死！”李宪浑身冒杀气：“曹家是老子扶持起来的，他们强逼老子的小妾改嫁，这笔帐属于个人恩怨就算了。但他们为了家族利益，居然想献城投降，杀无赦！” “那你还发什么脾气？”杨春冷笑一声：“平阳知府林积仁要临阵脱逃、兵马统制刘锐勾结外敌，两个人已经被就地斩首。曹家的阮从骧、阮从吉、阮恒玉、冯喜也被砍了，脑袋都挂在城楼上，临汾城已经落到我们手里。王节让我问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哎哟！李宪倒吸一口凉气，这还真是个麻烦事！ 第0750章 应急的措施 计划没有变化快。 商团团长王节、副团长塔布野和杨春三个人，居然在临汾城上演一出大戏，给李宪出了一个大难题。 张孝纯和王禀一时义愤死守太原城，大宋朝廷为了增援，只能采用添油战术，结果给女真鞑子创造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临汾城地处山西腹地，距离蔚州何止千里之遥？ 毛伟人说过：存人失地，人地借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如果坚守临汾城，李宪就势必要不断派兵增援。蔚州兵要增援临汾城，就必须从女真鞑子的腹地一路打过去。 先不管能不能打过去，就算能够冲破女真鞑子的重重阻拦，最后赶到临汾城的还剩下几个人？那样的增援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一座没有丝毫战术意义的临汾城，把整个蔚州五县都赔进去，这是一个注定输得精光的赔本买卖，也是重蹈大宋朝廷的覆辙。李宪肯定不会做，也绝对不能做。 现在的情况是： 可是敌人已经兵临城下，虽然因为暂时还在为割让三镇扯皮，但是更大规模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 命令王节和塔布野的护商团立即出动，穿过女真鞑子的防区返回蔚州？估计完颜宗翰不会答应，完颜娄室更加不会答应。 李宪此前的命令，是让王节在临汾城头挂出蔚州商团的旗帜，让女真鞑子有所顾忌，或许选择暂时放弃进攻临汾城，从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刘锐和曹家人已经和女真鞑子达成秘密协议，现在王节把他们全给杀了，就表示直接和女真鞑子为敌。 当然，大世家从根子里就该杀。他们为了自己家族的传承，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原则，投降外敌是他们最直接，也是最快的选择，临汾城曹家应该被灭族。 可是，完颜娄室的大儿子完颜活女就死在祁三郎手里，这个血仇永远无法磨灭。现在抓住王节这个把柄，按照完颜娄室的凶残性格，绝对不会放过王节。 “临汾城绝对不能守！”一直默默听讲的韦冬宁，此刻终于说话了：“就算你想守也没用，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他们都不会同意。他们不同意，你就无兵可用，想守也守不住。” 李宪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去守一座毫无意义的城池？护商团只有两千四百骑，虽然装备了四百八十架弩驮马式床，但兵力实在太少，和女真鞑子正面硬撼，无疑于自寻死路。” “曹家被灭门，刘锐被斩首，已经彻底把女真鞑子给激怒了。如果王节和塔布野撤走，我担心女真鞑子会一怒屠城。扔下百姓撤退，违背飞狐军的准则。坚守临汾城，纯粹是自掘坟墓。我的麻烦在这里，知道吗？” “动员百姓大迁徙！”韦冬宁语气决绝：“郭壁镇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让临汾城的百姓都搬过去。王节的护商团超编装备驮马式弩床，只要防御得法，应该可以把郭壁镇守住，坚持到我们的援军到来。” “慢着！”李宪脑海中灵光一闪：“别打岔，让我好好推演一番。” 原来，李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完颜宗翰第二次南下的时候，采用兵分四路齐头并进，兵锋直指渑池、洛阳、偃师、郑州。选择的进兵路线分别是： 第一路：主帅完颜娄室，副将蒲察石家奴、完颜银术可，先锋完颜彀英、完颜拔离速，率领西线主力南下白皮、垣曲，渡过黄河进攻渑池，然后挥师西进，攻克潼关进入陕西。 第二路：完颜设也马（珍珠大王）独领一军，用撒剌鞑为先锋，在中条山以北的绛县掉头向东，通过轵关陉抵达济源县城，然后从孟津渡过黄河，直扑洛阳城北门。 第三路：主帅完颜斡鲁，副将耶律马五，先锋完颜斜保（宝山大王），一路连克南关镇、铜鞮县、襄垣县、上党县、高平县，攻克晋城走太行陉抵达怀州，然后从孟津渡过黄河，占领郑州城之后向东直扑汴梁城。 中路：完颜宗翰率领亲兵营七千多人，作为中军沿着沁水南下。这本来是最隐蔽的一条路线，完颜宗翰的目的是尽快赶到汴梁城。 因为第一次进攻汴梁城的时候，完颜宗望占了大便宜，搞了几百万两黄金和几千万两白银。 完颜宗翰不想让完颜宗望继续占便宜，所以轻兵急进，犯了兵家大忌。结果在攻克泽州阳城县宿营的时候，遭到刘不全率领的白莲教五万多人偷袭。 这一仗，是山西境内抗击金兵唯一的一次大胜仗。完颜宗翰的七千多亲兵死伤殆尽，最后勉强孤身逃脱，连马靴都跑掉了。 想到这里，李宪笑问道：“我刚送给白莲教几百万斤粮食，你们说是不是个大人情？” “那当然是了！”韦冬宁满腹怨气：“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不眨眼睛就送出去了。如果让蔚州的那几位知道，有你好过的日子！” 李宪呵呵一笑：“古人说：放春风，收夜雨。老子大把的好处送出去了，总要得到一些回报，对？由此看来，冬宁说把临汾城的百姓搬迁到郭壁镇，的确是个好主意。要知道，泽州、潞州都是白莲教的地盘。看在几百万斤粮食的份上，一旦郭壁镇遭到攻击，他们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奔雷剑杨春闻言大喜：“既然如此，我马上出发，通知王节尽快组织老百姓转移。” “慢着！”李宪摆摆手：“这是一次战略大转移，哪里会如此简单？肯定要搞些阴谋诡计。王节大概有四个月的时间，但只能按照三个月时间执行。组织百姓转移要在晚上秘密行动，尽可能不要搞出大动静。”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护商团就在大白天转移，告诉敌人你们放弃临汾城，转移到郭壁镇。这样做有两个用意，第一，让敌人以为我们胆怯避战，丧失警惕性。第二，让敌人对沁水一线有所顾忌。” 杨春点点头：“我记住了，一定把临汾城周边能搬走的全部搬走。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宪严肃地说道：“我当初离开临汾城的时候，专门和王节说过，要他组织工匠打造兵器和弩箭。郭壁镇原本是平阳夏家的核心基地，今后就是我们的一根钉子。坚持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所以对战略物资要合理使用，尤其是粮食要全部转移过去。对于临汾城及其周边的商贾大户、官僚，如果他们既向南搬迁，也不往郭壁镇搬迁，一律按通敌论处，家主和成年男丁全部斩首示众。” “杀人的活计不能公开执行，所以你不能一个人过去，赶紧组织一批血手党成员赶到临汾城。对于那些有通敌嫌疑的家族，化装成女真鞑子深夜抢劫，给当地人制造血色恐怖，逼迫他们往南迁徙。” 杨春呵呵一笑：“坚壁清野，我知道怎么做。暗杀和恐吓是我们的本行，你就瞧好，保证一寸布、一粒粮食、一粒盐巴都不会给女真鞑子留下。” 话音还在原地打转，杨春已经消失不见。 武元春的双肩微微颤抖：“听你们刚才这么一说，大战真的就要来了吗？” “你以为我在瞎咋呼么？”李宪冷笑道：“杨春此前所说你没听吗？仅仅是救援并州城的四路援军，就损失兵力近二十万，大宋军队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河东境内几乎无兵可用，女真鞑子会干看着？实话告诉你，女真鞑子猪狗不如，并州城的军民近四万人，不分男女老幼，最后一个都活不下来！” “我加入飞狐军。”这六个字，武元春说得很轻。 李宪根本没听见：“你说什么？” 武元春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冲着李宪的耳朵吼道：“我说参加飞狐军，今后做你的女人！这下听见了？你满意了？” 李宪吓得后退三步：“只要你参加飞狐军就行了，至于什么女人不女人的事情，这个完全可以商量。” “放屁！”武元春居然学会李宪的口头禅，完全没有淑女形象了：“你当我是傻子啊？你曾经给飞狐军高层下过一道命令，落霞观弟子心地纯良，都是难得的人才，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普通人一律不得迎娶。我没说错？既然普通人不能迎娶，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李宪终于明白武元春为何一直不提出加入飞狐军，原来是因为这条军令。 这个问题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问题就严重了。一旦流传出去，就会严重损害飞狐军的形象。 “你搞错了，完全理解错误！”李宪连连摆手：“我的确下过这条命令，在赛音山达写给飞狐军高层的一封信专门提到。我的意思是，落霞观女弟子人才难得，她们的婚姻大事要慎重对待，绝对不能委屈她们。” “谁要迎娶落霞观女弟子，军分区必须对男方进行严格审查。这的确是我的命令，但绝不是你想象那样。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以为我下这道命令，是让落霞观女弟子变成飞狐军高层的玩物，大错特错！” 武元春冷哼一声：“那么多女兵都出嫁了，但是落霞观女弟子一个都没嫁出去。韦冬宁她们四大护法，看起来才十五六岁，实际上已经二十大几的人，还不是没有嫁出去？我看她们都给你留着的，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相信。” 李宪有些无可奈何：“你一定要这么说，我真没办法解释。因为飞狐军实行婚姻自由，我总不能乱点鸳鸯谱，把她们强制嫁出去？既然你已经决定加入飞狐军，那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今后专门给落霞观女弟子当红娘。只要男女双方自愿，我亲自签发结婚证。如何？” 武元春居然也属变色龙，闻言微微一笑：“行，一言为定！现在我是你的人了，是不是可以进入司马承祯的地底密室？” 第0751章 太行陉出事 女人其实也没啥大毛病，就是疑心太重，好奇心太强。 司马承祯的地底密室，其实就在奉仙观地底下。 奉仙观是落霞观女弟子的大本营，所以传说中的司马承祯的地底密室，对落霞观弟子具有超乎寻常的吸引力，李宪只能带领韦冬宁和武元春进去看看。 三光日月星，司马承祯的地底密室，一共有三座。 李宪上一次和武元春进入的密室，属于“星”座。 “星”座密室出口的东南角、西南角，另外还有两个入口。李宪上一次就发现了，但一直没说。所以武元春后来说李宪欺骗了她，李宪没有直接反驳的原因。 “星”座密室，其实是地底密室的进出通道，里面存放的物品，应该是司马承祯不怎么在意的东西。虽然收藏的宝剑足够锋利，但这不是道家修炼的目标。 “日”座密室处于东方，相当于“星”座密室的两倍大小，里面全都是道教宝典、法器，还有一百多尊宝鼎。皇室赏赐的物品也在这里，李宪发现三张古琴，不知道武则天赏赐的那张古琴是否在其中。 “月”座密室处于西方，相当于“星”座密室的六倍大小，里面全都是各种炼丹材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李宪甚至在一个玉匣里面，看见了天然水银。 李宪最关心硫磺和硝石，属于“月”座密室数量最多的东西，起码有好几吨。 尤其是让李宪兴奋的是，这里储藏的硫磺和硝石，虽然都是天然形成的，但是纯度居然非常高，几乎不用提炼就能配制火药，当然威力会差很多。 不过转念一想，李宪也释然了。 大唐初年，人们对矿石的认识严重不足，开采利用更是稀少。正因为如此，人们收集的东西，都是天然富集起来的晶体，因此纯度极高。比如说这里发现的狗头金，李宪觉得已经接近纯金了。 强烈要求进入密室的武元春，仅仅是感叹了一番，什么都没拿。韦冬宁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摇头，当然也没有拿任何东西。 说来也是，最锋利的宝剑被武元春拿走了，最神秘的未济重剑就在韦冬宁身上，其它的东西对女孩子没什么吸引力。 李宪带走了两样东西，实际上是两块洁白玉版，分别是《丹经》、《器鉴》。全都是隶书篆刻，宛若刀削斧砍一般。 《丹经》就是炼丹指南，李宪拿走的原因，就是里面提到了水火相济的原理，还有各种材料熔炼、融合的原理。 《器鉴》不一样，不仅有炼器方法说明，还有对古人法器鉴赏的常识。当然，李宪最关心的，还是合金熔炼。 炼丹材料数量庞大，李宪、韦冬宁、武元春三个人根本弄不走。需要组织人手过来，才能想办法运回白云山庄。 满足了两位美少女的好奇心，李宪挥手关闭密室退出来，随即察觉奉仙观地面上有很多人来回跑动。 李宪、韦冬宁、武元春几乎同时产生怀疑：难道有人窥探地下密室？ 从须弥座下面悄悄钻出一看，三个人都吃了一惊：飞狐军小公主李飞凤，居然来到奉仙观！ 卷山军团军团长罗谦，居然让警卫连护送宝贝女儿李飞凤来到王屋山，让李宪彻底晕菜了。 看见李宪突然冒出来，李飞凤如飞也似地跑过来大声叫道：“爹爹，你总算出来了。叔父大人罗谦让你马上回去，那边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李宪不是询问女儿，而是扭头看着陪伴而来的警卫连长。 罗谦的警卫连长躬身说道：“公子，副团长董捷昨天半夜突然派人回来报告，翠枫山的刘里忙在高平县境内拦截失败，卷山第一团第二营只能仓促应战，目前已经打成一团糟。” “什么？”利用穿越者的优势制定战术计划，居然也会失败，让李宪大吃一惊：“刘里忙出动四千人，而且都是钻山林的土匪出身。在高平一线居高临下伏击敌人，如何会失败？还有，战斗怎么会提前两天发生？” 警卫连长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好像是陵川县兵马统制赵明，带兵增援谢潜的时候，结果半道上说宋金两国议和，战争已经结束了。赵明带兵返回来的路上发现刘里忙的人，双方在羊头山壶关一线大打出手。” 听到这里，李宪猛然想通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怪侠刘里忙，是河北境内第一支民间抗金武装，大金国史料称之为土匪，还说得通。但是大宋的史料也说刘里忙是土匪，岳飞联络太行山的抗金武装，就把刘里忙列为打击目标。 李宪以前一直在奇怪，刘里忙是一个抗金英雄，宋史里面怎么是一个反面形象？ 让李宪有些意外的是，他知道刘里忙肯定要起兵造反，而且自封南山王。但他随即全力抗金，所以李宪才会提前布局。 当初在翠枫山，李宪还专门强调，让刘里忙不要和种家军发生冲突，就是希望他不要变成大宋眼中的土匪。 这一次让刘里忙出兵夹击女真鞑子的穿插部队，李宪也是希望刘里忙以正面形象出现，然后点燃河北的抗金之火。 没曾想，陵川县兵马统制赵明在这个关头带兵返回，而且还和刘里忙打起来了。公然和朝廷官军作战，那自然是土匪。 李宪劳心费力忙活半天，刘里忙还是没有洗白土匪的身份。 想到这些问题，李宪只能哀叹一声：“我操！老子终于明白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一路上快马加鞭，李宪在当天晚上返回同盟山。 前来迎接的是通信排副排长李金奴，却没有看见军团长罗谦，李宪有些奇怪：“前线有消息来吗？” “没有！”李金奴摇摇头：“昨天凌晨，罗谦军团长让人送走凤儿之后，就和罗成带领一营进入太行陉，说是要接应董捷带领的二营，让公子在这里等候他的消息。” 现在前线的局势不明，李宪哪里有心情在山洞里面等消息？而且解放军指挥员从来都在第一线，不可能躲在后面瞎指挥。 要想到前线去也不容易，武元春从邙山上清宫带回来二十七个处女，韦冬宁后来又进去带出来八十九人。这一百多小姑娘才训练三天多时间，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在荒山野岭不能自保。 罗谦留下一个连两百多人，李飞凤的通信排四十多人，这时可以应付一般战斗的力量。 “武元春，你现在是飞狐军的人，那就要承担起责任来。”李宪没有时间做思想工作：“我把李飞凤的通信排留给你，主要目的是坚守蟠龙洞，保护那些赶刚带出来的姑娘们，曹娥、曹瑛协助你管理。” 这是命令，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李宪说完就和韦冬宁带领警卫连离开了盘龙洞。 太行陉山路盘绕似羊肠，关隘林立若星辰，堪称太行山南部区域内的一条绝路。 根据《史记》记载，秦国大将白起截断太行陉，割断了韩国上党郡与国都（现河南新郑）的联系，使得上党郡成为“飞地”。上党郡不愿意向敌国投降，最后选择向北投降赵国。 自己费尽心力，浪费无数钱粮，赵国居然坐享其成，白得上党郡十七座城池。秦始皇咽不下这口气，悍将白起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为此，秦赵两国同时出动大军，在长平（今高平县西北）对垒。老将廉颇和悍将白起针锋相对，旷持日久的大战爆发，太行陉成为大秦军队后勤保障的生命线，史称长平之战。 悍将白起最终占领长平，成就不世之功。可他居然把赵国四十万俘虏全部活埋，实在是太过分了，被后人诟病数千年！ 白起在自己指挥部门口验收人头，作为奖励士兵的依据，结果导致人头堆积如山。后来专门修建一座骷髅庙，里面供奉纸上谈兵、葬送赵国四十万大军的赵括和夫人像。 长平之战，是秦国统一华夏的，也是华夏走向大一统的发端，太行陉也在华夏历史上更加璀璨夺目。 太行陉宽度不到两米，宛如悬挂在崇山峻岭之上，夜晚踏上这条羊肠小路，是一个极为冒险的行动，李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宪知道，在太行陉发生战斗，战马纯粹就是累赘。为了安全考虑，所有人都把战马、长兵器留在蟠龙洞，骑兵变成了步兵，而且仅仅携带一把绣春刀、一张弓、一壶箭。 经过一夜的艰难跋涉，总算是走出去四十里，天色放亮的时候，李宪在羊肠坂见到了罗谦留下殿后的一个连。 李宪把连长抓过来问道：“前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听说二营干掉金兵留守的一个百人队，已经占领了星轺驿，金兵主力还在天井关、碗子城一线没动地方，军团长罗谦已经赶上去了。” 李宪听到这里，顿时就头大了。 金兵的穿插部队有一万二千人，罗成和董捷的卷山第一团，总兵力只有四千多人。 天井关，又名天门关，在夏朝时就已经成为太行陉的要塞。《战国策》就记载过：“夫夏桀之国，左天门之阴。” 天井关，顾名思义就是像天井一样的关城，太行陉从下面穿过，实际上就是穿城而过，需要连续穿过南北城墙的两道门，而且宽度只有一米六，是典型的鬼门关。 天井关的关城南北两侧，都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东西两侧又是悬崖峭壁，进攻一方无法展开兵力。 毫不夸张地说，在冷兵器时代，天井关根本无法攻破——如果守军严阵以待，而且箭矢充足的话。 因为殿后的连长语焉不详，李宪完全不得要领，由此产生了巨大的担忧：难道罗谦头脑发热，准备不计后果突袭天井关？ 第0752章 智取天井关 不知道经历多少岁月，石板上居然留下深深的车辙印痕。车轮能够在石板上刻出一寸多深的印痕，不由得让人陡增无限感慨。 靠近山壁罗列无数的臼坑，这是给大军宿营舂捣米面之用。可见当初开凿太行陉的人，具有长远的战略眼光，可惜历史上没有记载这个人是谁。 天色已经放亮，李宪终于看见北宋末年的太行陉石板路。路上没有发现杂草，石板路凹凸不平，却非常干净，比一千年之后完整多了，彰显出太行陉的重要性。 李宪路过星轺驿的时候，命令罗成率领一营就地坚守，然后和韦冬宁沿着石板路向北追了上来。 行走在这条路上，李宪才真正体会到完颜宗望的胆略不凡。 完颜宗望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的确有他独到的战略眼光。如果不是亲临其境，根本体会不出来。 现在李宪已经彻底明白了，完颜宗望派出这么一支穿插部队，只要能够安全穿越太行陉，通过北面的壶关之后，沿着武乡水逆流而上，就可以对种师闵所不种家军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只要种师闵所部种家军一垮，真定府、中山府就变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最后必定不攻自破。 早就潜伏在栾城的小贼完颜京趁势而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连取两城，从而立下绝世功勋。 “完颜宗望果然非常钟爱这个二儿子，为了让完颜京出人头地，不惜为他打出这么一个好算盘！有个老爹就是好，更何况这个老爹还是掌握兵权的二太子，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像老子孤家寡人，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不对，老子是最正宗的孤家寡人，什么舅舅姥姥都没有！” 想到死对头完颜京站在城头上，一种意得志满的跋扈神态展露无遗，还有那么多姐妹花尖叫着扑向他的怀中，李宪顿时双眼发亮，心头的嫉妒之火开始升腾起来。 什么国仇家恨，什么民族存亡，已经全都不在考虑之列。 李宪心中就剩下一个想法：完颜京呐完颜京，你就等着。老子啥都不干了，一定要打破你们父子的如意算盘！ 一个人的动力，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高尚。一时间嫉妒心作祟，李宪不想让死对头完颜京如愿以偿，所以加快步伐冲向天井关方向。 对于李宪突然发神经，韦冬宁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公子，自然也施展身法跟了上去。 在一个拐弯处，李宪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大部队：卷山军团第一团第二营，还有军团长罗谦、第一团副团长董捷、二营长谢昉、二营副营长牛峰。 李宪摆摆手，阻止大家的问候：“谢昉，赶紧汇报一下情况！” “公子，前面三里就是天井关，金兵至少留下三百人坚守。这附近没有发现大战痕迹，也不知道原来的朝廷官军哪里去了。我们天没亮就过来了，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大半天。可惜金兵严阵以待，我们无法靠上去。” 谢昉是五虎寨的土匪出身，原来是一个小头目，属于五当家罗谦的铁杆心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说明还是很能干。 至于太行陉的官军哪里去了，李宪心里很清楚。完颜娄室追歼种师闵增援太原的部队，一直追到隆德府（今长治），官军早吓跑了。 李宪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多小时。 “你们都不要动，东宁跟我到前面去看看。”李先把身上收拾利落，然后一躬身往前面窜去。 他不是不相信谢昉的话，而是因为他是职业侦察兵，对战场的细节有独到的理解能力。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到底能不能靠近天井关，不能仅凭谢昉一面之词。他要亲自去侦察一番，做到眼见为实。 随着石板路拐过一道弯，李宪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天井关，也明白自己的判断有很大偏差。 李宪一千年之后看见的天井关，是明朝扩建之后留下来的遗迹，而且发展成山梁上的一座小镇，所以规模大很多。 北宋末年的天井关，的确就是一座巴掌大小的关城。 李宪看见的是南门，门洞两侧的门垛用条石砌成，坐落在山梁两侧，彻底掐断了太行陉。 门垛上面是三开间的房屋，墙体也是条石垒成。屋顶既不是茅草，也不是瓦片，而是薄石板。 城门、城门楼没有用木头、茅草，这很容易理解。山上缺水，防火就是重中之重。全建筑使用石材，敌人就无法使用火箭进攻。 房屋前面的平台上，可以看见十几个军卒笔直站在上面，背后背着大弓。从他们的站姿推测，应该是右手扶着女儿墙，左手按着刀柄。 把望远镜还给韦冬宁，李宪背靠山壁闭目沉思起来，刚才观察的结果开始在脑海中放电影。 第一，城门楼上十几双眼睛盯着小路，直接过去肯定不行。哪怕是晚上从石板路上摸过去，同样会惊动敌人，因为城门洞外面有两层拒马。 第二，通过门洞往里面观察，能够发现小路左右两侧都有兵营，大概能住百人，也能看见军卒走动。至于究竟有多少人，目前无法作出判断。 第三，守卫天井关的不是女真鞑子，也不是汉儿军，而是契丹效死营的兵丁。这支穿插部队的主力，正是耶律那野的契丹效死营七千五百人。 李宪始终找不到进攻天井关的办法，韦冬宁突然轻声说道：“公子，天井关果然非同寻常，但是我可以进去！” “你怎么进去？”李宪摇摇头：“门垛把两侧封死了，而且高度超过三丈，哨兵居高临下监视着。谢昉说得没错，的确是无法靠近。关键是不知道关内有多少敌人，不敢轻易发起强攻。” “你跟我来！” 韦冬宁一拉李宪的衣袖往后退去，一直退后五十多米，彻底看不见天井关才停下。 “你看左侧下面，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有从这里下去，然后迂回到天井关西侧，才能想办法——” 韦冬宁还没说完就被李宪打断了：“这个想法太疯狂了，赶紧给我收起来！左侧万丈悬崖，你下去不是找死吗？” “你听我说完。”公子这么担心自己，韦冬宁当然不会生气：“我不是说从这里下去，更不是现在下去。我的意思是等天黑了，悄悄摸到拐弯处。难道你没发现，悬崖下面有几棵大树？只要用一根绳子把我放下去，我就有办法利用大树靠近天井关。” “不行！”李宪还是摇头：“这太危险了，简直是九死一生，我不能批准你这个计划。” 韦冬宁也生气了：“难怪芸娘说你妇人之仁。你不让我去冒险，难道让兄弟们去送死吗？如果不能立即截住这股敌人，让他们四平八稳穿插出去赶到中山府，我们这次的行动就彻底失败了。听我的没错，我有把握，不会故意送死。” 李宪知道一个经典战例，那就是后世的解放军智取华山，整个过程堪称神话。 胡宗南的陕西保安第六旅旅长韩子佩，率一个警卫营和旅直属队逃上华山。要想吃掉这股敌人，就必须越过险中之险的鲫鱼背，即常言所说的“自古华山一条路”。两边都是万丈悬崖，连一根草都没有，石板上滑不留手。 解放军一个班的战士无所畏惧，面对敌人三挺重机枪正面封锁，他们居然一夜飞渡，仿佛神兵天降出现在敌人身后。敌军一个营加一个直属队合计五百多人，被解放军的这个英雄壮举吓住了，最后全部主动放下武器投降。 “真有把握？”李宪知道这个问题纯粹多余，主要是他心中依然七上八下。 仿佛是要坚定李宪的信心，韦冬宁毫不犹豫：“绝对有把握！” “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宪一摆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行动步骤。” 行动步骤并没有什么困难的，要想完成这次突袭，战斗计划只能李宪亲自制定，其他人想都不敢想。 第一，准备绳索，长度要达到三十米，保证拉力的情况下，还不能太粗。 第二，第二营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城门洞被打开，就要猛打猛冲，不给敌人转身反击的机会。 第三，挑选一批土匪出身的精干战士，有李宪马上传授匍匐前进的战术动作。 李宪负责第三项，就是挑选出十二名战士，传授匍匐前进的战术动作。这个动作飞狐军的侦察部队有专门训练，但是其他的野战部队没有做强调。 这十二名战士除了背插单刀之外，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带，就是要保证爬行过程中不发出响声。 李宪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个年代没有电，自然不可能有探照灯，更没有照明弹。 白云山庄遭到一次攻击之后，李宪专门浇铸一批弧形玻璃，背面贴上锡皮聚焦反光，以特制大型马灯为光源，弄出了二十四盏最原始的探照灯，并且装备在白云山庄的围墙上，能够照射一百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这玩意儿堪称神物，白云山庄女兵营命名为照妖镜。 晚上二更天的样子，李宪把部队移动到拐角处，对韦冬宁千叮咛万嘱咐：万一不行就不要强求，赶紧回来。 韦冬宁故意显得很轻松：“放心，只要你们把我放下去，我自然能够利用飞虎爪爬上来，你以为我这个护法是白给的吗？” 韦冬宁此去的唯一任务，就是不动声色摸掉城门楼上的敌人，这个活计别人都干不了。李宪其实也想试一试，可惜所有人都不同意。 韦冬宁出发半个小时之后，李宪把手一挥：“第二营做好冲击准备，突击队，跟我来！” 要说匍匐前进靠近敌营，李宪的动作最标准，突击队长非他莫属，也算是一次实战示范。 第0753章 血战碗子城 除了李宪之外，这个时空还没有探照灯，匍匐前进被发现的几率很小。 李宪带着十二人接近到天井关南门三十米左右，才把身体紧贴地面潜伏下来。 现在只能等，等候韦冬宁摸掉敌人哨兵，然后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动。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 就在李宪觉得韦冬宁很可能已经坠落悬崖牺牲，这次战斗只能强攻的紧要关头，城门楼上突然出现打火机的光亮！ 这是世界上最明显的信号灯，除了韦冬宁之外再无第二人！ “走——”李宪从喉咙里吼出一个字，然后飞身而起，一连几个跨步冲到拒马附近。 天井关的门洞并没有大门，完全是靠拒马临时设置障碍。突击队的十二名战士没有其他任务，就是突然冲上去搬开拒马。 李宪他们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同时，二营副营长牛峰按照此前的战术设计，亲自率领两个连，一催战马同步发起了冲锋，在敌人被惊动之前冲进了门洞。 突击队搬开拒马，完成了第一项任务，冲进关内杀敌不是他们的事情。李宪带领大家用最快的动作马上城门楼，然后把敌人哨兵的弓箭接过来，承担起警戒任务。 这种摸哨偷袭，李宪没有太当回事，所以把韦冬宁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为何拖了这么长时间？” “你看我的衣服。”韦冬宁扬了扬左臂：“幸亏我反应快，不然就摔下悬崖，不可能见到你了。” 李宪这才发现，韦冬宁左臂少了半截衣袖，此前肯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拍了拍韦冬宁的后心，李宪的目光已经转向关内，喊杀声刚刚响起。 一眼扫过去，关内的战斗一边倒，但是战斗场面让李宪大不以为然：“为什么会这样？看样子这里没几个敌人呐。” 韦冬宁轻声说道：“我越墙而入的时候看见过马棚，这里的情况可能和星轺驿差不多。估计就是一个百人队，不到一百五十人。” 敌人在每个关口都留下一个百人队，这是割肉剜疮之计。留下小股部队的目的，是为了迟滞追兵的速度，掩护大部队向前穿插。 事情完全超出自己的意料，李宪心头疑云顿起：难道完颜宗望未卜先知，预料到穿插部队后面会有追兵？ 按照固有历史，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打到隆德府，完颜宗望的穿插部队打到高平县，这是金兵第一次南征大宋的会师之地，其目的是打通太行陉。 金兵第二次南征大宋的时候，完颜宗翰命令自己的长子完颜设也马（珍珠大王），率领一支主力部队从定州城出发，穿越太行陉直扑偃师和洛阳。 此事大有蹊跷，不能等闲视之。 看见罗谦纵马来到关门口，李宪赶紧吩咐一声：“这里没什么好纠缠的，命令二营主力部队穿城而过，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碗子城，一定要追上敌人。同时派人告诉后面的罗成，留下两个连坚守星轺驿，第一营主力全部拉上来。” 天井关战斗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歼敌一百三十六人，缴获战马一百三十六匹，其它的啥都没有。 留下一个连保护李宪，罗谦率领二营向北追去。 看见四周的火把全部点燃，整个天井关尽收眼底，李宪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没来由，李宪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头，却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韦冬宁心细如发：“公子，你的脸色很难看，怎么啦？” 摇摇头，李宪望着夜空没有做声，因为他突然想起很多信息片段。 根据相关史料记载，在南征大宋的问题上，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之间，其实存在着很大分歧。 第一，完颜宗望的指导思想，是对大宋朝实行有限惩罚。战略目标是削弱大宋的整体实力，着眼点放在掠夺战略物资方面。 首先解决大金国内的大饥荒，彻底稳定局面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简而言之，完颜宗望针对大宋的战略，就是分两步走。 居于这种指导思想，完颜宗望和大宋皇室展开谈判的时候，并没有征求完颜宗翰的意见。 完颜宗望得到数百万两黄金、数千万两白银，逼迫宋钦宗赵桓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承认大金国主完颜晟是大伯，自己是小侄儿之后，就立即下令撤军。 第二，完颜宗翰的指导思想更加激进，他强调不动则已，一动就把大宋皇室一网打尽，一劳永逸。实际上是把完颜宗望的两步合在一起，没有必要瞻前顾后。 完颜宗翰的依据是：此前覆灭大辽国，虽然很快就占领了大辽国的广大地盘，但是因为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始终没有抓住，结果大金国的主力部队不敢稍有松懈，这才导致占领区降而复叛，战火连绵不绝。 第三，因为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指导思想有区别，所以第一次南征大宋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完颜宗望勒索到一大批战略物资，对宋国的军队影响有限。完颜宗翰歼灭宋国一大批生力军，但是几乎没得到什么具体实惠。 一个抢到很多东西，富得流油；一个杀了不少人，穷得叮当响。这是区别，也是矛盾，更是导火索。 正是因为这个导火索的存在，所以紧接着爆发的第二次南征大宋，就是完颜宗翰率先打起来的。他这一次把杀人排在第二位，抢劫排在第一位：要把宋国的人、财、物全部抢劫一空！ 为了实现先声夺人的抢劫目标，不让完颜宗望再占便宜，完颜宗翰在击溃宋国第二次增援太原的兵马之后，命令长子完颜设也马（珍珠大王）、次子完颜斜保（宝山大王）为左右先锋，不顾一切杀向汴梁城。 李宪永远不会忘记，金兵攻破汴梁城，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被俘虏之后，金兵在阵前论功行赏，被赏赐公主的一共只有八个人： 完颜宗望得到茂德帝姬，完颜宗翰得到顺德帝姬，完颜设也马（珍珠大王）得到洵德帝姬，完颜斜保（宝山大王）得到惠福帝姬，完颜阇母得到安德帝姬，完颜宗隽（额鲁观）得到宁福帝姬，完颜昌（跶懒）得到荣德帝姬，完颜宗磐得（蒲芦虎）到嘉德帝姬。 完颜宗翰、完颜设也马、完颜斜保父子三人，都得到了赏赐一个公主的嘉奖，八个名额里面就占了三个。 要知道，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悍将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都没有得到公主，可见完颜宗翰父子的功劳非同一般。 想到马上就会发生的事情，李宪心头终于有了定计：太行陉一定要变成女真鞑子的伤心地，绝对不能让他们在这一带为所欲为。 “你要赶到碗子城？”韦冬宁大吃一惊：“我和你都没有带战马过来，一旦和敌人主力打起来，那如何是好？” 李宪摇摇头：“刚才缴获了一百多匹战马，里面应该可以挑选两匹对付一下。我总觉得情况不妙，必须立即赶到前面去看看。” 战场上一瞬间的直觉，有时候就是真的。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概就有这个含义在内。 李宪和韦冬宁快马加鞭猛冲二十里，就已经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一副血腥场面展现在他们面前。 李宪勒住战马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四处乱窜的战马，眼见就有数万匹，这还是次要的。 五里之外一共有三处战场，分别在碗子城的南面、东面、北面展开，投入战斗的敌我双方起码有三万多人。 因为地形条件的限制，现在敌我双方都被迫放弃战马。山头、山梁、山坡、山沟全是捉对厮杀的人群，真正面对面的贴身肉搏战。 当初在大漠上，李宪也经历过数万人对决的大场面，那都是骑兵对骑兵。可今天不一样，这里都是短兵相接的步战。 步战和骑兵对决还不一样，好多人兵器撞飞了，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厮打，嘴巴也变成了杀敌的武器。 在这种舍生忘死的混战中，没有正邪之分，没有对错之别。只有两个字：军人！每个人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对方！ 打不死你就咬死你，咬不死你就抱住你，然后滚下悬崖同归于尽，这才是步战的残酷和血腥！ 什么叫刀光剑影？什么叫血肉横飞？什么叫人命不值钱？李宪今天终于见识了，同时给他的心灵造成巨大震撼。 在你死我活的最后时刻，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济于事。 面对这种场景，你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阻止无数生命瞬间消亡。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战友，你都无法阻止。 人力有时穷。李宪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无力之感，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太渺小。 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和韦冬宁冲入战场，除了增加两个亡魂之外，对战斗的结局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韦冬宁略一打量，顿时疑惑不已：“公子，这不对呀，战场上接近四万人在大混战。就算金兵全部被堵在这里，加上我们的四千人也不到两万。这多出来的两万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了半天没听到反应，韦冬宁才猛然回头，发现李宪双目垂泪，双拳不断捶打自己的两个太阳穴，嘴巴里还在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宪的反常举动，可把韦冬宁吓坏了。 “公子，你怎么啦？”韦冬宁抓住李宪的双臂猛摇：“公子醒醒啊，你怎么啦？” “没什么。”李宪深吸一口气，终于清醒过来：“我没事，只是他们的出现太意外了，所以一时间心神失守。” 韦冬宁不得要领：“他们是谁？” 第0754章 苍山的变故 一饮一啄，皆有前因。神仙也有犯错误的时候，李宪也不能把握每一个细节。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军人来说，北宋末年最大的毛病，就是信息沟通这个死穴。 因为缺乏有效的联络手段，李宪只能提前做出布局，却无法掌控全局的进程。 人，是一切事件的主导因素。人，是有思想的。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瞬间，会产生无以计数的思想活动。 战争，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工程，也是由人主导的。 因为每一个人在不同时候有的不同想法，导致战争走向不可琢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数以万计的变化。 李宪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历史的大体走向。不错，就是大体走向，并不了解具体细节。 人类有史以来，文人笔下的历史都不可全信，因为采用了删繁就简的春秋笔法，导致许多重要的历史细节被故意隐瞒。 史书，其实就是一个主干，真实历史的枝叶全都被删掉，谁也无法还原出来。 因为不知道具体细节，李宪就只能凭借自己的推测，按照历史发展的主干提前进行布局。 穿越者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全都要交给老天爷。老天爷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只有神仙才知道。 为了先发制人，李宪一开始就在卫州辉县的苍山埋下伏笔，这就是罗谦的这支土匪武装。 金兵没有南下的时候，苍山营唯一的任务，就是根据李宪提供的名单，对周边三百里范围内的大户实施抢劫，然后把粮食、盐巴、布匹通过飞狐镖局运回飞狐县，推动蔚州五县的经济发展。 杨江、张迪、高托天先后覆灭，张迪的后军一万九千余人，为了逃过朝廷官军的绞杀，在褚精忠、伍文彬的率领下，阴差阳错闯进苍山，最后被罗谦收编。 随着时局的变化，李宪决定组建卷山军团，用来整编的兵源，就是褚精忠、伍文彬的一万九千余人。 罗成的苍山营、董捷的滏山营，整编成卷山军团第一团，并且调往卷山。另外从褚精忠、伍文彬手下抽调八千精锐，分别组建了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郦琼的巨鹿第四团。 褚精忠、伍文彬手下还剩一万一千多人，剔除七千多人之后，组建了苍山第三团。褚精忠担任团长，伍文彬担任副团长，驻地就在苍山。 这样一来，卷山军团就是一个大杂烩。 罗成和董捷的第一团，驻扎在河南汝州的卷山；杨再兴和慕容宫的第二团，目前隐藏在山东曹州的定陶；褚精忠和伍文彬的第三团，驻扎在卫州辉县的苍山；郦琼和文成泰的第四团，隐蔽在巨鹿的杨氏义庄。 这四个团，彼此之间相距数百上千里，放在二十一世纪当然没有问题，一个电话、一份电报就能联系上，然后就可以统一行动。 李宪组建这四个团，而且隐蔽在不同的位置，都是为了更大的战略目标，所以要求他们平时都隐伏待机，绝对不能乱说乱动。 杨再兴的第二团被抽调出来，在汴梁城东面大打出手一战成名，然后不知所踪。 此后启动罗成的第一团，被李宪分散秘密调到太行陉，目的是挫败完颜宗望的阴谋诡计。 李宪在每一个地方都虚晃一枪，就是不让别人抓住他的行动规律，从而行藏更大的战略阴谋。 可是他挖空心思的时候，却忽略一个重大问题。 杨再兴的第二团在汴梁城东面倒海翻江，这是历史上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当然会引起连锁反应。 率先做出反应的，就是金兵东路军主将完颜宗望。 前文说过，完颜宗望第一次南征大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掠夺战略资源。他勒索大宋朝廷的条件是：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一百万匹丝绢、一百万匹布匹，再加上牛马各一万头。 大宋朝廷一时间无法凑齐这么多，最后只拿出两百多万两黄金、两千多万两白银、绢布各五十万匹。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的财富，运输车辆都摆成了长龙。要说没有人眼红，那都是瞎话。 李宪突然在汴梁城东面、东北面发动一场战役，完颜宗望很快就得到消息，当然要立即采取应对措施。 巨额财富是这一次的战役成果，当然是重中之重，所以完颜宗望命令后期辎重部队立即北撤，防止别人抢劫。 你看这不是倒霉催的！ 李宪的苍山第三团，从团长褚精忠、副团长伍文彬以下，所有将士都是跟随霸天虎张迪造反出来的。 他们为什么要造反？还不是因为童贯、蔡攸两次北伐失败，搜刮民脂民膏赎回燕山六州，造成河北百姓易子而食。 完颜宗望勒索了大宋朝廷天文数字的财富，而且组成庞大的车队往回运，如此之大的动静根本无法隐瞒，这个消息很快就被褚精忠、伍文彬的斥候兵知道了。 杨江、张迪、高托天他们造反之所以会失败，一个主要问题就是装备太差，连木棍（哨棒）都没配齐，部队也没有经过严格训练。 自从被李宪收编之后，褚精忠的苍山第三团全部配备了战马，而且都是统一的制式装备，绝对是鸟枪换大炮，而且按照飞狐军的标准严格整训大半年时间。那真是咸鱼大翻身，整个第三团将士已经信心爆棚。 褚精忠接到报告，顿时就怒了：“天杀的朝廷对百姓敲骨吸髓，搜刮出来的财富全部送给女真鞑子，这口气老子忍不下去！” 起义部队都见过两百多人被杀的场面，生生死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也没人太在乎自己的生死。 既然团长都忍不下去，下面的兄弟们就更忍不下去，灾难就此发生。 褚精忠和伍文彬派出斥候兵严密监视敌人，终于被他们找到一个机会，然后全团四千多人一起出动，居然被他们一仗干掉两千金兵，抢回来运送五十万两黄金的一支车队。 说实话，完颜宗望最近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 常胜军的甑五臣、赵鹤寿阵亡，反正他们当初背叛大金国就该死，现在才死已经有些迟了，那都没什么。 悍将阿里刮身受重伤，蒲察术烈速更是直接阵亡，让完颜宗望的心情极度恶劣。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听说有人抢走了自己五十万两黄金，这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 完颜宗望平时的风度彻底消失，整个人几乎处于疯癫状态：是不是因为自己杀人太少，现在所有人都不把女真铁骑放在眼里？ 女真铁骑百战余生，动作不是盖的，很快就查清苍山境内居然隐藏一支精兵，据说两个头领叫褚精忠和伍文彬，上面还有大头领叫罗谦。 “反了反了，一帮土匪也敢对女真铁骑动手动脚！”完颜宗望气急败坏：“命令活里改率领本部人马立即剿匪，彻底肃清卫州全境，确保大军安全通过。” 活里改，女真夹谷氏部落勇士，全名应该叫夹谷活里改，本部女真铁骑四千八百余人，属于完颜宗望的中军直属部队。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李宪横空出世，褚精忠和伍文彬早就尸骨无存。如果没有褚精忠和伍文彬，完颜宗望的车队不会出问题，历史就不会出偏差。 活里改奉命出发，率领本部四千八百骑直捣苍山大营。 褚精忠和伍文彬虽然个人战斗力勇猛，但是他们没有经过严格的战阵训练，和女真精锐铁骑展开对攻，那就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一连三次硬碰，苍山第三团折损一千多人，再打下去就会全军覆没。撤退是最好的选择，苍山大营已经保不住了。 撤退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往南是黄河，东北两面都是金兵主力，唯一的出路就是往西。 褚精忠、伍文彬本来就是洺州人，对于卫州并不陌生，更加不陌生的就是太行八陉之一的白陉古道！ 白陉古道，是春秋战国时期开凿的一条运兵通道，在太行八陉之中排名第三，从卫州辉县的白鹿峰开始，向西通往山西晋城、高平（上党）。 褚精忠和伍文彬能够被李宪任命为正副团长，当然也不是吃干饭的。损失了一千多兵力，他们肯定要报仇找回来。 古人云：凡陉必为隘，凡隘必设关。白陉古道有一座险要关隘，上面构筑一座关城，叫做孟门关。 既然决定全军撤退，褚精忠命令副团长伍文彬率领四个连，首先抢占了孟门关。 褚精忠亲自殿后边打边退，把活里改引诱到孟门关下狠揍一顿，干掉了八百多金兵，然后才撤入白陉古道。 居然在一帮土匪手下吃了大亏，活里改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自然是紧追不舍。 前文说过，怪侠刘里忙接到李宪的命令，率领四千多人南下伏击金兵穿插部队，结果被陵川兵马统制赵明打了个措手不及，到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 褚精忠和伍文彬率领三千余人从白陉出来，刚好一头扎进混战之中。活里改在后面拼命追赶，自然也陷了进来，四路人马彻底纠缠不清。 褚精忠和伍文彬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首先抢占了碗子城，然后和活里改抗衡。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太行陉穿插过来的金兵主力，赶到了碗子城南面，随即对褚精忠和伍文彬进行南北夹击。 毫无疑问，褚精忠所部便成了夹心饼干，自然是进退失据，危在旦夕。如果没有外因辅助，全军覆没已经没有悬念。 没想到罗谦按照李宪的命令，率领据卷山第一团第二营紧追不舍，几乎前后脚赶到战场，同时从金兵背后发起强攻。 褚精忠和伍文彬是夹心饼干，罗谦赶过来之后，金兵的穿插部队也便成了夹心饼干。敌我双方都有一块夹心饼覆灭在即，自然演变成生死绝杀。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宪和韦冬宁赶到战场边沿，看见了敌我双方生死存亡的那一瞬。 第0755章 白莲教出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碗子城北面，是活里改率领的女真铁骑额猛攻。活里改虽然勇猛，伍文彬的个人武艺并不差，两个人还没有分出高低。但是伍文彬手下只有一千多人，活里改还有三千多人，兵力上占了绝对优势。 碗子城南面，褚精忠率领一千多人对抗金兵穿插部队，这个问题才是最严重的。 金兵的穿插部队分为三部分：董超的三千六百汉儿军、耶律那野的契丹效死营七千五百人、卓陀萨密和温敦蚩牧的女真铁骑一千二百人。 罗谦带领二营赶过来，也只有一千八百多人。加上里面的褚精忠一千多人，也就三千人左右，中间夹着金兵一万多人。 褚精忠率领一千多人，正面硬抗董超的三千六百汉儿军，卓陀萨密和温敦蚩牧的女真铁骑一千二百人，情势已经岌岌可危。 罗谦带领二营一千八百多人，正面硬抗耶律那野的契丹效死营七千余人，情况比处境中更加危险。 敌我双方混战在一起，而且这里的地形极为特殊，山梁两侧都是深沟。什么逃走、撤退根本就不用想。谁率先转身，谁就是个死。 要想在这场混战中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杀光自己对面的所有敌人！ 李宪也知道现在事不可为，也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倒在敌人刀下，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如果不知韦冬宁死死抱住他，李宪早就冲出去了。 不能怪李宪焦急，褚精忠能够出任张迪的后军主将，个人能力当然非同一般。罗谦能够当五虎寨五当家，个人能力还不错。他们两个人在混战中还能勉强支持。 可是卷山第一团副团长董捷、第二营的营长谢昉、副营长牛峰，原来不过是五虎寨的小头领，分别面对契丹效死营的两个百夫长围攻，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李宪眼睁睁地看着牛峰被敌人拦腰一刀挥为两段，谢昉的性命也在顷刻之间，自己却无能为力，所以李宪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 韦冬宁也是泪流满面：“契丹效死营的兵力是我们的七倍，你冲进去的唯一结果就是送死。可是你死了，就能把他们救出来吗？如果真要死掉一个的话，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让我冲进或许还有可能救几个人出来。” 牛峰战死、谢昉战死，副团长董捷紧随其后战死，副军团长罗谦身边已经不足五百人，李宪面孔扭曲得吓人。 恰在此时，卷山军团第一团团长罗成，带领第一营赶到战场，一千八百多生力军投入战场，终于稍微挽回一些颓势。 只能稍微挽回颓势，因为敌众我寡的局面没有改观。敌人采用二打一、三打一，损失最大的是人少的一方。 这种添油战术最得不偿失，更何况李宪已经无兵可用，两个团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根本没有丝毫悬念。 冷兵器作战就是这么残酷，战斗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肉搏战，任何花招都没用，巨大的战损率让人不忍目睹。 李宪如果想保存实力，就是彻底放弃褚精忠和伍文彬残部，命令罗谦、罗成和敌人脱离接触，然后沿路返回，还有一线希望保留几百人。 先不说罗谦和罗成两兄弟会不会撤出来，李宪也不敢下这个无情的命令，所以只能承受巨大的心理折磨。 天无绝人之路，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 就在李宪彻底绝望的关头，三处战场首先就有一处结束战斗，也就是最北面的那处战场，刘里忙和赵明的争斗戛然而止！ 韦冬宁喜极而泣：“红巾军！公子快看，红巾军杀进来了，人数起码超过两万！” 李宪早就看见了，同样精神大振：“他们虽然包着红头巾，但不叫红巾军，现在是白莲教！老子送出去的东西果然没有白给，关键时刻终于来救命了！” 白莲教两万多人从北面杀过来，赵明率领的陵川官军四散奔逃，活里改紧接着受到致命冲击，同样被迫往白陉溃逃下去。 伍文彬和身边的数百人获救了，碗子城瞬间被白莲教的人群漫过，褚精忠他们数百人也逃出生天。 白莲教的突然出现，形势瞬间颠倒，金兵的穿插部队终于遭到致命打击，想逃也逃不走了！ 李宪看见金兵纷纷掉头往南冲击，冷汗顿时都下来了：“不好！金兵北上通道被白莲教堵死，肯定会往南杀过来。” 时不我待，李宪挣脱韦冬宁的左手，拼命往前冲去，同时高声大叫：“罗谦、罗成立即收拢部队后退，赶紧抢占险要路段进行阻击，想办法退回天井关！” 李宪一动，韦冬宁只能拔出未济重剑冲上去。 胜利就在眼前，很多人都能遇见到最后胜利，可是他本人却看不到最后的结局。 金兵穿插部队剩下的八千多人不顾一切向南冲来，罗谦、罗成、李宪、韦冬宁他们就面临这种局面。 好在太行陉名不虚传，道路的宽度不到两米，敌人再多也无法展开，李宪他们人少的一方反而更能发挥战斗力。 现在到了最后关头，妇人之仁就会葬送全军，所以李宪忍痛下达了命令：“罗成听令：每隔一百步留下两个班，采用分段阻击的方式迟滞敌人，其他人迅速后撤！” 谁都知道，留下来迟滞敌人，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争取时间。但是战场上没有一个人反对，轮到自己留下没有人犹豫，这就是军令。 李宪他们节节抗击，后面的白莲教的攻势越来越猛，金兵的人数自然越来越少。 二十里，在平常人眼里不算什么。但是每一步都用人的命去填，二十里就像一条通天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什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其残酷性。 一步十尸，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二十里太行陉的石板路上，大军所过之处，尸体全都摞起来了，分不清敌我，只有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顺着石板往下淌，在低洼处汇成一条货真价实的血河！ 战争，是人性的较量。战场，是生命的跳跃。 肉搏战爆发的一刹那，既是生命的终结，也是生命的诞生。 李宪仿佛一尊石雕站在天井关北门楼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北面的尸山血路。 战斗已经结束两个小时，所有的尸体依然摆在那里，因为幸存者现在都还没有恢复体力，谁也没有想到去收尸，不管是自己的兄弟，还是死去的敌人。 金兵的穿插部队一万二千余人全军覆没，完颜宗望的阴谋没有得逞。随后追进来的活里改所部，逃出去的不足两千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大胜仗。 卷山军团第一团、第二团，合计九千多人，现在仅剩两千不到，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四年后，亲自指挥的损失最大的一仗。 刘里忙的四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九百多人。白莲教投入两万四千余人，最后折损五千多。 自己这三方的损失加起来，直接战死将近一万六千人，所以李宪认为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败仗。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兄弟难过什么？这次全歼金兵的一支精锐部队，你应该高兴才是。”在身后说话的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光明左使方七佛。 李宪转过身来苦笑道：“方大侠，没想到是你带人过来解围。” “我可不是来解围的，而是过来感谢你的。”方七佛摇摇光头：“光明右使刘不全飞鸽传信，说你一次就赠送粮食数百万斤，白莲教十万弟子都感激不尽。他们听说你在这里血战，都是自发冲过来救援的，和我无关。” 李宪突然想起一件事：“方大侠，你不是在代州、朔州一带活动的么，怎么会来到这里？” 方七佛盯着李宪的眼睛：“你给我装傻是？” 李宪闻言一愣：“我装什么傻？” 方七佛若有深意地笑道：“明教弟子的眼线遍布天下，你的动作岂能瞒我？我是在朔州、代州活动，可是大夏国白马强镇军司突然有人造反，而且出兵攻破了武州镇威城（今宁远县），占领了武州八馆之地。刚刚投降大金国的摄知城事朱昭，已经被满门超斩。” 李宪直皱眉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七佛怪眼一翻：“我可听说了，因为有人出兵威胁大夏国的黑山威福军司，才导致白马强镇军司造反成功。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他们怎敢进攻大金国的地盘？完颜宗翰怎么会放弃并州城紧急返回云中？” “耶律余里衍，嘿嘿，我听说她投靠你了，难道想否认不成么？既然你已经把手伸到西北，我在朔州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到潞州和泽州好一些。反正有了你赠送的粮食，足够我和刘不全折腾一番。” 听了方七佛的解释，李宪终于有些明白了。 他此前命令耶律余里衍和毕长青，率领杭爱山军分区的主力南移，威胁黑山威福军司，让大夏国不敢分兵南下策应金兵。 没想到诺移长生、嵬拓凌宁、耶律雄奴、野利鹄等人，还真的在大夏国境内策动造反，甚至还向完颜宗翰的占领区扩张。 既然诺移长生、嵬拓凌宁已经占领武州，说明完颜宗翰此前占领的许父寨、神木寨都丢了，而且和耶律余里衍的杭爱山军分区遥相呼应，对黑山威福军司形成了夹击之势。 诺移长生、嵬拓凌宁不仅牵制了大夏国的兵力，还牵制了完颜宗翰的兵力，从而策应了太原保卫战，李宪对自己的这步闲棋非常满意。 方七佛突然压低声音：“我看你的暗中布局形势大好，肯定不会甘心蛰伏，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听到方七佛的这一问，突然出动了李宪的心弦，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第0756章 李宪的野望 李宪当初组建杭爱山军分区，对于未来的长远战略计划还没有考虑成熟，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想法，基本目的有两个： 第一，利用毕长青喜欢剑走偏锋的特点，在完颜宗翰身后埋下一根钉子，让完颜宗翰不敢全力南下，更不敢对蔚州全力进攻。 第二，通过毕长青的苍狼军团南下威胁黑山威福军司，让大夏国不敢为所欲为，更不敢全力对大宋趁火打劫。 方七佛突然提出长远战略问题，终于触动了李宪的心弦。 乃蛮部落，是突厥后裔，信奉景教，使用突厥语言，使用突厥文字。世代居住在阿尔泰山东、西辽阔的草原上。北面和斡亦剌惕部落接壤，西面和回鹘部落比邻。 唐贞观九年（635），景教僧侣阿罗本将此教传入中国。 唐贞观十二年，唐太宗李世民诏称“波斯僧阿罗本，远将经教来献上京”，并下旨在长安城中义宁坊建寺一所，度僧侣二十一人，允许他们传教。 当时中国人称景教为波斯教，称景教寺为波斯寺。 景教与摩尼教（明教）、祆教共同形成波斯当时的三大宗教，在东罗马被视为异端。 为了在中国传播教义，景教把四福音书作者均改为法王：马太是明泰法王、路加是卢珈法王、马可是摩距辞法王、约翰唤成瑜翰法王；教堂叫作寺，大主教叫大法王，传教士叫僧。上帝叫“皇父阿罗诃”，或者叫天尊。 乃蛮部成为蒙古高原诸部中“国大民众”、势力最强的大部，控弦之士超过四十万人，大头人是原大辽国赐封的太阳汗。 乃蛮部落是蒙古高原西部文明程度最高的部落，已经建立国家机构，具有国家的雏形。天可汗就是乃蛮部落的国王，拥有精良、庞大的军队，经常同兀鲁黑山东面的克烈部发生战争。 经过两年多时间的发展，耶律余里衍和毕长青、裴凤琦已经灭了克烈部落，和北方蒙陀纠的北海州连成一线。 现如今，杭爱山军分区面临三大敌人的威胁，分别是西面的乃蛮部落、南面的大夏国、东南方向的完颜宗翰。 如果李宪真准备有大的动作，杭爱山军分区就处于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如果能够创造条件让他们加速发展一段时间，对未来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李宪很严肃地对方七佛说道：“方大侠，说句不中听的话，明教在中原地区搅风搅雨，甚至像方腊、杨江他们兴兵造反，我并不认为是个好主意。中原地区，毕竟是汉民赖以生存的空间，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进来捣乱。” “哦？”李宪的思维天马行空，方七佛完全没明白李宪为什么扯那么远：“这和我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兄弟是什么意思？” 李宪伸手向天边一比划：“我的意思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天下大得很，何必总把目光盯着脚尖三寸之地？” 方七佛摇摇头：“请恕在下愚昧，我完全没听明白你的意思。中原是汉民的，我祖祖辈辈生活在江浙一带，难道不是汉民？” “我的意思是，明教，是？”李宪伸手一指西方：“明教来自西方波斯，那里才是根基，有更好的发展土壤。方大侠也知道，我在杭爱山组建了一支部队，那个地方真叫山高皇帝远，你的心有多大，就可以把事情干成多大，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方七佛的眉头终于皱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到漠北发展？大泽周边的部落，要么被你给灭了，要么被你给降服了，而且你还建成了北海州军团。可敦城又被你弄成了杭爱山军分区，还有我插脚的余地吗？” 李宪呵呵一笑：“我刚说天地大得很，你又理解错误。杭爱山军分区西面是兀鲁黑山，兀鲁黑山西面就是乃曼部落。实话告诉你，乃蛮部落控弦之士四十多万，而且他们信奉景教，和你们摩尼教同出一源。” “你们在中原是折腾不出名堂的，还不如换一个地方大展身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能再度合作。说实话，如果你们在中原继续折腾下去，我担心今后不仅朋友没得做，搞得不好还会变成战场上的敌人。” 方七佛冷笑一声：“说了半天，原来你想把中原收入囊中，担心我从中作梗，所以想把我打发出去，对不对？” 李宪赶紧摆手：“对着真人不说假话，中原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从来没想过把中原变成我自己的。现在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很快就有事实告诉你。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方七佛摇摇头：“此事重大，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所以不能答应你什么。但有一条，我方七佛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变成你的敌人。好了，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准备到何处去，返回蔚州么？” 李宪的心情顿时又沉寂下来：“我倒是想返回蔚州，那边有大把的事情等着我。可是你也看见了，我的两个团九千多人，这一仗打下来不足一个营了。如果不把他们的士气重新凝聚起来，那不都废了吗？” 方七佛突然说道：“我给你一万人，要不要？” 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李宪就脱口而出：“不要！” 开什么玩笑！白莲教徒都被洗过脑了，如果接收方七佛送过来的一万人，好不容易装备整齐，又花大力气训练出一支军队，到时候教主一声令下全部叛逃，李宪哭都哭不出来。 方七佛长笑一声飞身离去，李宪知道对方把自己的话完全听进去了。 李宪的想法并不复杂，他就是想祸水西引。 祆教，是波斯帝国的国教，也是中亚传播最广的宗教，更是摩尼教的源头。在基督教诞生之前，祆教是中东最有影响的宗教，中国称之为祆教、拜火教、明教。 祆教也讲究因果，但和中原文化有着根本区，所以明教被称之为邪教。 祆教认为人死了之后，灵魂要经过一座“审判之桥”，需要接受审判。 灵魂经过善神、恶神审判之后，善人进入天堂，恶人则进地狱，善恶混杂的人，则进入第三境地，该地阴暗，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 也就是说，祆教认为世界上有三种人：善人、恶人、非善非恶之人（善恶混杂之人）。 中原文化也强调盖棺定论，灵魂当然也需要接受审判，所以才有阴司殿、阎罗殿，有十殿阎王、有鬼面判官、有勾魂使者。 中原文化起源于阴阳，也就是非此即彼。认为冰炭不相容，善恶不共存。一个人不可能“不善不恶”，或者“又善又恶”。 中原文化所说的“奈何桥”、“黄泉路”，把灵魂分为善、恶两类。善人立地成神，享受万世香烟供奉。恶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接受酷刑的无边惩罚。 但是，中原汉民拥有博大的胸怀，允许一个人改正错误，所以才有“孟婆汤”传说。只要你喝下一碗孟婆汤，就能够忘记前世罪孽，然后重新做好人。 明教在中原传播近两百多年，中上层骨干力量全都是汉民。李宪希望让明教向西发展，用中原文明教化西方蛮夷，和他们的祖庭去争夺教众，不要在中原搅风搅雨。 李宪知道明教中人意志坚定，韧性十足。方七佛、刘不全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如果他俩下定决心对乃蛮部落进行渗透，肯定能够有所成就。到那时，或许对自己的长远计划有所帮助。 当然，这件事情牵扯极广，任重而道远。李宪也没有想过一蹴而就，所以就当自己下了一着闲棋，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作用。 天马行空，胡思乱想，都很简单。但是要脚踏实地去作，事情就变得很麻烦。 好在和方七佛的一番谈话，让李宪心情舒缓不少，已经能够面对残酷的现实。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从城楼上下来，李宪赶紧找到罗谦：“传令下去，此地无法埋葬战死的兄弟，让大家收集柴禾举行火葬。同时把我们的战马、兵器收回来，今天晚上必须转移！” 此前的一场血战，从五虎寨出来的兄弟们死伤殆尽，罗谦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到哪里？” 对于罗谦的悲痛，李宪是感同身受。 刚刚整编出来的两个野战团，李宪花费了大量心血，也投入了极大本钱。结果一次遭遇战就彻底报废，任何统帅都不能无动于衷。 但现在情势危急，李宪只能硬着心肠说道：“走白陉古道，重返苍山大营！” “重返苍山大营？”罗谦猛地清醒过来：“活里改带领残部刚退下去，很可能就暂时占据了我们的苍山大寨。如果一头撞上去，那不是又要大打出手么？” 李宪脸上仿佛要滴下水来：“我此前仔细观察过败退下去的活里改所部，他们同样折损大半，已经不足两千人。如果他们真敢在苍山大寨停留，老子也不在意给他一个教训，也算是给兄弟们报仇！” 突然决定重返苍山大寨，是因为李宪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穿插部队全军覆没，完颜宗望根本搞不清他们死在谁手里。活里改最后是被白莲教打垮的，褚精忠和伍文彬此前的抢劫也好、败仗也好，实际上相当于诱敌深入。 如果活里改逃回去一汇报，完颜宗望很可能把这笔帐记在白莲教头上，并不会怀疑到飞狐军身上。 这样一来，女真鞑子暂时应该不会对蔚州下手，李宪依然能够在苍山隐藏一支部队，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距离最后的图穷匕见已经只有半年时间。只要能够熬过最后半年，一切就好办了。 李宪知道完颜宗望急于北撤，主力部队不会在卫州境内停留。同时还知道，汴梁城内的大宋君臣，正在自己做死，神仙都救不了。 这个时候杀一个回马枪正合适。 第0757章 大宋自作孽 “朕承道君皇帝付托之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赖宗社之灵，守备弗缺，久乃退师。而金人要盟，终弗可保。” “今肃王渡河北去未还，完颜宗翰深入南破隆德，未至三镇，先败元约，及所过残破州县，杀掠士女。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奉使许地李棁、李邺、郑望之，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 “朕唯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不忍陷三镇二十州之民，以偷顷刻之安。与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札与三镇帅臣。钦此。” 靖康二年（1127）三月十七日，大宋朝廷居然用明诏的形式，对外发布一通收复失地的檄文，让李宪哭笑不得。 大宋君臣属于千古以来最奇葩的白痴，这个评价一点儿都不过分。 就算你要撕毁盟约，就算你要增援太原、收复失地，直接出兵不就得了。居然可笑之极地首先昭告天下，生怕敌人不知道自己要出兵，甚至还把统兵将领的名单公布出去。 谁都知道种家军、姚家军的大本营在何处，你现在把统兵将领的名单告诉敌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在地图上画出行军路线，这不是通知敌人做好半路伏击的准备吗？ 李宪接到侦察兵传回来的消息，差点儿吐血的主要原因，就是第二次增援太原的战斗一开始，种师中就掉进女真鞑子的伏击圈，最后在熊岭壮烈殉国，种家军全军覆没，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种师中之死，并不是女真鞑子多么厉害，罪魁祸首就是小皇帝赵桓，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不管他们是不是狗屁忠臣、奸臣，全都是出卖种师中、种师道、姚古两路大军的卖国贼！ 当然，大宋朝廷如此自作孽，满朝君臣也是有理论根基的！ 为什么要这么倒行逆施呢？原因有三点： 第一，那就是要显示小皇帝赵桓的英明神武，为了江山社稷，可以不顾生死奋起抗战。 第二，要彰显大宋朝廷的堂堂正正，收复失地一定要师出有名，绝对不能藏着掖着。 第三，种家军、姚家军号称大宋的擎天柱，提前把种师道、种师中、姚古的名字公布出去，实际上是准备吓唬女真鞑子，然后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宪两世为人，当然知道大宋朝廷自作孽，还有更加深层次的缘故——太上皇赵佶准备说话了！ 小皇帝赵桓迫不及待发布檄文，就是因为整个河南议论纷纷：太上道君皇帝，已经在镇江宣布复辟了！ 虽然太上皇赵佶并没有发布复辟诏书，但是满世界的人都在传说复辟的事情，那就不是空穴来风。 对于皇家来说，天底下最大的事情并非江山社稷，而是屁股下面那把椅子的归属问题。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基本原则，小皇帝赵桓对于流言都不能等闲视之。率先发布宣战诏书，一方面可以让自己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另一方面可以吓唬贪生怕死的太上皇。 归根结底一句话：小皇帝赵桓发布宣战诏书、派出三路大军，并非真的想增援太原，而是希望战争赶紧打起来，彻底击破太上皇的复辟阴谋！ 大宋君臣虽然都是白痴，但也不是十足的傻子。他们当然知道，只要宣战诏书发布出去，金国肯定会做出反应，战争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起来。 大宋朝廷的这份宣战诏书，是满朝文武一致同意的。 不要以为奸臣才祸国，大宋朝廷忠臣祸国，开创了历史先河。 为了保住小皇帝赵桓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满朝文武齐上阵，不惜葬送大宋三路大军，你不得不服气！ 当然，对于提前暴露三路大军的行踪，李纲提出过反对意见，并且专门上书：“完颜宗翰在泽州，臣欲由邢、相间捷出上党，捣其不意，当可以逞。”朝廷不用。 李纲的意思是：趁着完颜宗翰的注意力都在泽州的太行陉方向，我突然从邢州、相州出兵，利用白陉古道突然侧击上党，就可以打完颜宗翰一个出其不意。 可惜的是，小皇帝赵桓认为出兵偷袭动静太小，无法震慑蠢蠢欲动的太上皇，没有同意这个出兵方案，反而命令李纲出使太上皇行宫，窥探太上皇的动静。 李纲虽然足够忠臣，但是志大才疏，还刚愎自用。他根本就没有搞清楚朝廷里面的核心利益所在，就在小皇帝赵桓面前上书进言，纯粹自己做死。 想当初，小皇帝赵桓为了防止太上皇赵佶复辟，仓促间同意姚平仲偷袭完颜宗望的大营重启战端，是因为小皇帝赵桓突然接到一份密奏。 前文说过，小皇帝赵桓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出勤王诏命，但是江南、东南没有一兵一卒进京，这能没有问题吗？问题大大的有！ 从镇江方面过来的勤王之兵，全部被太上皇赵佶给扣留了。从江南过来的勤王之兵，全都被太上皇赵佶勒令立即返回原地。 在这些勤王之兵里面，就有一路非常特殊的军队，那就是洞庭湖的“民军”，统兵将领就是钟相的长子钟子昂、杨幺。 太上皇赵佶接到童贯的紧急奏报，顿时龙颜失色。 因为赵佶心里很清楚，洞庭湖民军和“魔教”（明教）脱不了干系。如果让他们进京勤王，凭借明教的号召力，瞬间就可以召集百姓数百万。 太上皇赵佶担心的是，如果明教弟子全力支持，小皇帝赵桓绝对可以打退金兵，甚至可以一鼓作气把幽云十六州全部收回来。 果真如此的话，小皇帝赵桓的功劳就太大了，甚至要超过老祖宗赵匡胤、赵匡义，自己就彻底没有复辟的希望。 想到这个恶劣后果，太上皇赵佶急令童贯出兵拦截，勒令钟子昂、杨幺“刻期返回原地”，否则以谋反论处。 原本钟相准备通过勤王的军事行动，让大宋朝廷放弃绞杀明教弟子，两家彻底握手言和。 接到儿子钟子昂的报告，钟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自己出粮草，派兵到京城勤王，居然变成热脸贴冷屁股，说明大宋朝廷还是把明教视为死敌，真是岂有此理！如此忠奸不分的昏君，我救他干什么？还不如趁着朝廷自顾不暇，大干一场去球！ 外敌未去，又添新敌。钟相传令钟子昂和杨幺立即返回，正式树起大旗，在洞庭湖老君山宣布造反。 这些经过都是高俅带回来，然后派人送给小皇帝赵桓的绝密消息，也是高俅最后能够善终的保证。 为了不让自己坐稳皇位，太上皇赵佶居然如此处心积虑，小皇帝赵桓当然铭刻在心，不敢有片刻忘怀。 李纲完全搞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居然上书偷袭金兵以图一逞，小皇帝赵桓当然不会听他的。 正因为如此，李纲前脚离开汴梁城，宣战诏书新鲜出炉，大宋朝终于踏上了自取灭亡的道路。 对于朝廷中小皇帝赵桓、太上皇赵佶置国家危亡于不顾，在暗地里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斗法，施展种种无耻没下限的龌龊计谋，李纲在此中间扮演极为不光彩的角色，李宪并没有精力关心。 李宪迫不及待离开太行陉，而且是通过白陉古道向东逃逸出去，当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先知先觉，知道姚古的姚家军马上就要进入太行陉，让开通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回到苍山大寨，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进行战斗总结。 对于卷山军团来说，碗子城一战不是伤筋动骨，而是两个团几乎全军覆没，已经无法保存原有编制。 罗成、董捷的第一团，两个营的营长、连长、排长全部战死，副团长董捷重伤昏迷，三天后都还没有醒来。四千七百多人的一个团，目前还剩下一千一百多人。 褚精忠、伍文彬的第三团更是损失惨重，不仅各级将领全部打光了，四千七百多人的一个团，现在只剩下六百多人。 李宪想尽了一切办法，副团长董捷也没有救活。活人比死人更艰难，大家只能痛哭一场了事。 经过这一次大血战，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俗话总没错。在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之前，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带兵的。 这一次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之大的损失，褚精忠、伍文彬擅自出击抢劫黄金，是最主要的原因。 罗成的第一团本来是尾随敌人身后发起攻击，处于能战能退的机动位置。如果不是褚精忠、伍文彬被敌人包围在碗子城，绝对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李宪把主要将领召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褚精忠和伍文彬两个人，是跟随张迪造反出身，原来不过是江湖上的好汉，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虽然这次损失惨重，但我今天不想追究责任。” “飞狐军和其他的军队不一样，强调各展所长，人尽其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此前扩编卷山军团，之所以把你们都放在团长位置上，主要是考虑到你们原来就有数千手下，照顾了你们的面子。” “我想你们在血的事实面前，对自己的能力应该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为此，我决定两个团的编制暂不恢复，就利用五个连编成一个苍山独立营。你们都给我从连长干起，首先学会指挥一个连。”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 两个团剩下的将领，副排长以上只有三个人：一团团长罗成、二团团长褚精忠、二团副团长伍文彬。 李宪没有执行军法，罗成、褚精忠、伍文彬已经是感恩戴德，自然没有二话。 但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他的都是普通军卒，连长、排长都选不出来，如何才能恢复战斗力呢？ 第0758章 绝密的布局 把轻伤员全部剔除出去，两个团还有一千四百二十九人，只能缩编成五个连。多出十八人，干脆组成一个通信班。 “李飞凤，我给你十天时间，率领飞狐县出来的二十四个小姐妹，开始操练这五个连，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战阵对决。与此同时，把你们的枪法传授下去，然后通过你们的考验，重新选拔出连长和排长。” 李宪一声令下，李飞凤带领一群小姑娘开始当教官，苍山独立营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正规训练。 刚开始，一千多大老爷儿们都没把李飞凤她们放在眼里。毕竟李飞凤才十二岁，李金奴也只有十四岁，另外二十几个小姑娘，就没有超过十三岁的。 没想到李飞凤都没有出手，李金奴的一条花枪，就把所有人给打服了。一个个被逼得从马背上摔下来，全都鼻青脸肿。 李飞凤这才站出来一声娇叱：“十天之后，能够接我十枪当连长，能够接李金奴十枪当排长。否则就别怪本公主心狠手辣，到时候把你们全部刺成透明窟窿！” 军团长罗谦看得直冒冷汗：“凤儿她们成长如此之快，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如果单就枪法而论，我也不是李金奴的对手。” 李宪冷笑一声：“她们通信排此次出来，是作为我的亲兵，不是出来好玩的。说了不怕你难堪，李金奴此前最多使出一半力量。即便你拿出浑身本事，也打不赢凤儿和李金奴。当然，如果比试枪法的话，我也打不赢她俩。” 七天以后，李宪接到消息，姚古率领本部七万人，从汜水关渡过黄河进入太行陉，兵不血刃占领隆德府（上党）。然后马不停蹄趁胜前进，一天之后占领威胜军（铜鞮县），兵锋直指南关镇和祁县。 这都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因为金兵留在星轺驿、天井关、碗子城的兵力，已经被扫荡一空。姚古的大军一路上半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自然势如破竹。 罗谦听到消息，顿时有些兴奋：“姚古进兵神速，看来并州城解围指日可待，王节的护商团没有危险了。” “我给和你打赌行不行？”李宪一脸晦气：“姚古是因为一路上没有见到敌人，所以用最快的动作赶路虚报战功。从现在开始，每前进一步都要和金兵死战。我断定姚古肯定停滞不前，根本不可能救援并州城。” 罗谦不以为然：“不可能？如果他在铜鞮县按兵不动，一旦金兵从北面、西面夹击过来，还不是死路一条？” 李宪摇摇头：“姚古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在等一个人。” 罗谦不明所以：“等谁？” 李宪摇摇头叹了口气，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做解释，因为他实在不想解释。 折可存虽然无耻，但他都做在明面上，还不失为一条汉子。 姚古卑鄙无耻，阴狠毒辣，实在不是东西，李宪懒得说他。 兴师动众赶到铜鞮城，姚古并没有一鼓作气打出去，而是龟缩成一团准备看戏。 姚古在等谁呢？当然是相对正直得多的种师中！ 等种师中从汴梁城赶到平定州，然后率领全部种家军西进，才是姚古的如意算盘。 按照姚古的这个算盘，一定要等到种师中和完颜宗翰打死打活，弄得不可开交之时，他才好见机行事，浑水摸鱼。万一局势不妙，掉头逃跑也方便。 这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得好算盘，也是各大世家生存法则的集中体现，李宪还有什么好说的？ 首先坑害种师中，结果自己也没占便宜。连最基本的唇亡齿寒都不知道，姚古算个什么东西？ 让李宪不惜血本去救姚古这种混账，你打死他都不会干。 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训练几个得力手下，然后派出去给自己办事。 李宪之所以突然之间脸色难看起来，是因为通过姚古的这次进军，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姚古兵不血刃“占领”了隆德府，这可是收复失地的天大功劳，当然要飞章进京给自己表功。 经过枢密院、吏部联名推荐，小皇帝赵桓亲自殿对，任命应天府知府杜充，改任隆德府知府。 凡是浏览过宋史的人，什么都可以记不住，但是杜充这个遗臭万年的名字，绝对不应该忘记。 杜充，进士及第，夸夸其谈，好大喜功，这也就罢了。但是此人生性残忍，谁敢阻拦自己的仕途，他都可以罗列罪名一杀了之。 杜充，把大宋无耻文人的所有卑鄙无耻集于一身，堪称历代无耻文人的总代表。 杜充虽然遗臭万年，其实也就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掘开黄河大堤，并没有淹死敌人，反而把自己的百姓淹死数百万。后世的蒋介石居然学这一记败招，实在是自掘坟墓。 第二件，宗泽死后，杜充代替他担任东京开封府留守使，于是后人只能哀叹：“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矣。” 第三件，投降金兵当叛徒。把该祸害的人都祸害完了，杜充率领三千亲兵北渡长江，向完颜宗翰投降。 后世有一个人和杜充有些相似，他就是同样臭名昭着的汤恩伯。但是汤恩伯虽然无耻，好歹没有投降。 李宪认为大宋朝廷活该灭亡，就是因为像杜充这样的人，居然能够变成不倒翁。这究竟是可悲，还是可怜，还是可恨？ 大宋的无耻是从根子上开始的，李宪想起来就痛恨万分，所以就懒得想了，因为他有事情要做。 李宪四处乱窜不是发神经，当然是为了办事，而且要办得人不知鬼不觉才行，所以需要核心骨干去做。 根据历史记载，完颜宗望从邯郸北上，集中全力对真定城发起决死一击。结果两河宣府副使刘韚防卫得法，完颜宗望碰得满头包，只能灰溜溜撤退了事。 李宪冒险回到苍山，就是要距离金兵更近一些，能够随时掌握完颜宗望的行程，以便自己采取相应动作。 说白了，李宪盯住完颜宗望是假，秘密监视被当作人质的肃王赵枢，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前文交待，李宪当初离开飞狐县之前，就秘密组建了特勤大队，首席执法者是韦秋明（对内），对外行动组负责人是齐曼丽，特勤大队的队员一百九十四人，都是落霞观女弟子的精英。 上次武元春想探听出飞狐军内部安全局的执法者是谁，李宪和韦冬宁都含笑不语，就是因为特勤大队是一个绝密单位，仅对李宪一个人负责。 韦秋明是落霞观四大护法第三位，比韦冬宁的武功还略高，如果到了生死搏杀的关头，武元春根本就不是对手。 更何况韦冬宁手里还配备了望远镜和左轮手枪，所以韦冬宁才说背叛飞狐军的叛徒，逃到凌霄宝殿也只有一死。 特勤大队成立之后，齐曼丽带队执行的第一个绝密任务，就是在完颜宗望出手之前，抓捕大宋朝廷派出的使者：傅察。 为什么叫抓捕，而不叫救援？因为傅察这个人一根筋，绝对是宁死不屈的另类，就算齐曼丽表明身份也没用。 在傅察眼中，蔚州五县和飞狐军都是叛逆，他绝对不会乖乖跟着齐曼丽离开，虽然齐曼丽是绝顶的美女坯子。 救人居然要背骂名，李宪也是被逼无奈。 傅察堪称北宋第一硬骨头，李宪不想傅察惨死在完颜宗望手中，所以只能先斩后奏，抓捕回来关一年再说其它。 事实证明，李宪的担心很对。金雕传来消息称，傅察精神头越来越好，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完了就破口大骂。 傅察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抓了他，但不影响他之乎者也狂骂不休。骂人不带脏字，也只有读书人才有这本事。 傅察，是李宪内定的吏部尚书最佳人选，这件事情已经完成。 李宪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把肃王赵枢救出来。 救援肃王赵枢，是李宪过去两年多时间谋划的最大一件事。目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正因为如此，李宪在快活林的时候利用金雕传信，给总司令部警卫团、特勤队下达一份绝密命令，其目的就是要把肃王赵枢救出来，还不能走漏风声，否则会有大麻烦。 按照固有历史记载，完颜宗望没有攻破刘韚防守的真定府，然后就率领主力部队北撤到燕京城，消化抢劫来的大把财富。 因为担心自己的出现导致历史走向出现偏差，所以李宪才不遗余力，在太行陉干掉完颜宗望的穿插部队，确保真定城不被攻破。 这些事情都在他一个人心里，所以没有追究褚精忠、伍文彬擅自出击的罪责。虽然自己的损失极大，但毕竟后来的结果勉强能够接受。 太行陉一战，不仅全歼了完颜宗望的穿插部队，还把他的直属部队活里改所部给打残了，更能确保真定城安然无恙。 这天晚上三更天，小妾曹娥突然来到李宪床前低声叫道：“公子，秘密驿站的曹申求见！” “他终于来了吗？”李宪掀被一跃而起：“让他在书房等候，我马上过来！” 曹娥俏脸红扑扑的，说话婉若蚊蝇：“曹瑛在外面倒茶，我服侍公子更衣。” 没法子，曹娥曹瑛这对姐妹花的床铺就在外间，和李宪的床铺就隔一道门帘。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实际上也差不太多。 看见李宪披衣而出，曹申语气急迫：“公子，暗线传来消息，完颜宗望猛攻真定城三天，结果吃了大亏，现在已经开始北撤。肃王赵枢的情况不是很好，因为黄金被劫，完颜宗望一怒之下把他狠狠打了一顿，浑身都皮开肉绽。”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宪摆摆手：“赵枢有没有生命危险？” 曹申摇摇头：“我潜进去看过一次，都是皮外伤，倒没什么大事。” 李宪神情一松：“你稍等片刻，我写一封信，你用最快速度送到燕京城！” 第0759章 大宋的无耻 来到苍山的第八天上午，李宪正在演兵场看操练，曹娥跑过来叫道：“公子，冬宁姊姊回来了，正在书房等你。” 李宪闻言大喜：“她一走就是七天，终于回来了，没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原来，李宪带领残部返回苍山，发现活里改根本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也没有找到被劫的黄金，只能灰溜溜回去想完颜宗望回报。 没有找回黄金，也没有剿灭土匪，反而折损两千多精锐狼狈逃回，这才是完颜宗望大发雷霆，把肃王赵枢拉出来毒打一顿的原因所在。 殊不知，罗谦根据李宪的命令，在苍山经营四年之久，粮食、钱财都有绝密的隐藏之处。 活里改在碗子城被白莲教狠狠教训一顿，担心白莲教尾追上来，自然没有心情漫山遍野大搜查。 其实，苍山北面一条山谷里面，有一万多人开荒种地，都是从褚精忠、伍文彬原来队伍中淘汰下来的，还有历次作战的伤兵。 苍山大寨的藏宝洞，就在后山密谷之中。活里改只能烧毁大寨地面建筑，那些山洞却无法损害丝毫。 如果没有这个先决条件，李宪不可能带领残部返回来，更不可能在这里大练兵。 李宪最开始的想法，就是从那些被淘汰的七千多人里面挑选一批兵员，重新组建两个团。 可是经过一番思考，李宪才明白人数越多损伤越大，所以最后决定暂时不扩充军队，残部缩编成五个连进行严格训练。 在此期间，韦冬宁消失不见，实际上就会返回快活林，看看汴梁城最近有什么新闻，对自己的快活林秘密基地有无影响。 韦冬宁一开口，首先说李宪最关心的问题：“快活林虽然有一些商铺开业，但是真正的大户早就逃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加上大战的硝烟还没有散尽，有名的妓女被我们强制迁走了，客流量并不多，显得冷冷清清，对我们影响不大。” 李宪微微一笑：“京城里面怎么样？” “京城里面就别提了。”韦冬宁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你别提那些君臣，说起来我就有气。太上皇回来了，小皇帝赵桓彻底坐稳了皇位。可是，那些大臣根本没有关心北面的战况，每天都在弹劾整人、抄家杀人，也没干啥正事儿。” 李宪呵呵一笑：“朱勔、王黼、蔡京都被我暗中给杀了，他们还能弹劾谁？” 韦冬宁撇撇嘴：“童贯、蔡攸、李彦还在啊，主要矛头就是弹劾他们三个，然后就是弹劾李纲。其他的人没啥事儿干，每天都在争吵究竟应不应该割让三镇，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李宪只能摇头：“这都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你生什么气？” “对了！”韦冬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高俅生病了，是真的生病了。蒋宣派人送信过来，我陪同高尧辅到汴梁城去过一趟。据我的观察，高俅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过他说起一件事情，不知道真假。” 高俅怄气伤肝，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可他能有什么事让韦冬宁转告的？ “高俅好像是无意间说起，”韦冬宁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上次完颜宗望提出更换人质，朝廷虽然把肃王赵枢送过去了，却把完颜宗望的使者扣押下来，好像叫什么萧仲恭、赵伦。” “最近一段时间，馆伴使邢倞和大学士宇文虚中，经常和萧仲恭、赵伦在一起。甚至萧仲恭、赵伦还被邀请到枢密院去过一趟。枢密院是军机重地，高俅认为这不合常理，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萧仲恭、赵伦，原来是大辽国旧臣，后来投降大金国。当年童贯从大辽国弄回马植（赵良嗣），一个海上之盟给大宋造成灾难，不知道萧仲恭和赵伦会不会重蹈覆辙，高俅让我们小心在意。” 李宪一拍脑门哀叹一声：“完了！” “什么完了？”韦冬宁似乎还在回忆高俅的说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李宪摇摇头：“我说大宋完了。” 原来，随着韦冬宁的讲述，李宪突然想起历史上的“蜡丸之变”，也是完颜宗翰再度南下的主要借口，而且让大宋朝廷有口难言。 按照历史记载，萧仲恭和赵伦都是极力怂恿大金国南征大宋的成员，他们知道完颜宗望属于临时退兵，并非要放弃覆灭大宋的战略，目的是稳定占领区的秩序，以利再战。 萧仲恭和赵伦知道金兵再度南下，就是大宋覆灭之日。到那时，自己很可能会被愤怒的人群打死。 馆伴使邢倞不过是礼部的一个小办事员，现在小皇帝赵桓站稳了脚跟，邢倞也迫切想立下功劳出人头地。 萧仲恭和赵伦为了谋划脱身之计，合演了一出“兄弟闾墙”的好戏，刚好被馆伴使邢倞看见。 其实这个计策很简单，萧仲恭唱红脸，赵仑唱白脸，合演一出双簧。 萧仲恭说：“我们当初是不得已才投降，光复故国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现在女真人倒行逆施，公然攻击大宋友邦，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我们能够联络旧部，然后和大宋南北夹击，完全有可能重新恢复大辽国的辉煌。” 赵伦马上反驳：“萧大人真是健忘，最不可信的就是大宋国。如果不是他们违背澶渊之盟的约定，大辽国也不至于覆灭。我们虽然在卧薪尝胆，但一定要认准人。萧大人要联合大宋朝，我看十有八九不靠谱。” 萧仲恭坚持己见：“赵大人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看大宋国说不定就有同仇敌忾之心，难道放弃这大好机会么？你要知道，耶律余睹现在已经得到完颜宗翰的信任，当上了左金吾上将军。如果由他出面召集旧部，十七万契丹效死营立马就会倒戈相向，干掉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不过是反掌之间。” 赵伦有些不耐烦：“萧大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这么草率决定，我总担心会出大问题！” 偷听来的消息，馆伴使邢倞信自然是信以为真，忙去报知吴敏、李纲、宇文虚中等人。 次日一大早，经过朝廷辩论，大宋君臣都认为策反耶律余睹是一条绝户计，完全可以认真运作一番。 就这么地，宇文虚中前来拜见萧仲恭和赵伦，而且显得非常诚恳。 萧仲恭显得比宇文虚中还要诚恳：“宇文大人，实不相瞒，来到贵国当使者，这是我和赵伦大人给自己寻找的一个脱身之计，就是想脱离完颜宗望的魔爪，这样才能寻找机会联络旧部。不管贵国是否作出承诺，我和赵大人都誓死要做这件事情。” 经过三天的密集磋商，大宋君臣终于拿出一致意见，并且责成吴敏把大宋朝廷的意见写成一封密信，然后封在蜡丸之中，让萧仲恭和赵伦带回去交给耶律余睹。 先不谈什么正义不正义，大宋君臣所做的事情都属于狗屁倒灶，让人齿冷。 背弃澶渊之盟攻打大辽国，已经成为过去，那就不说了。 接受完颜宗望的议和条件，而且把康王赵构送过去当人质了，结果让姚平仲突然劫营。大宋朝廷不仅没把康王赵构的生死当回事，也没把信义当回事儿。 也就是说，大宋君臣把自己朝廷上的那些卑鄙无耻、龌龊下流，用来应付外交事务，这不是普通的背信弃义，完全是下做。 被完颜宗望一通威逼，大宋君臣又吓傻了，赶紧屁颠屁颠用肃王赵枢替换康王赵构，再次同意金国继续和谈的要求。 回头再看看大宋君臣在干什么？割让不割让三镇还在争吵也就罢了，现在又想去策反人家内部。 这是再一次的背信弃义，比下做还要下做。 如果你一开始就据理力争，有拼死一战的勇气，无论你使用什么阴谋诡计，那都是很正常的战略战术，值得称道，值得敬佩。 可是大宋君臣既贪生怕死，又想当婊子之后还立牌坊。虽然这是大宋君臣的无耻传统，在朝廷上关起门来无耻下流也就罢了，但是放在国家外交事务上，只会让所有民族对汉人极度鄙视。 别人板脸一吼，你缩脖子当乌龟。别人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蹬鼻子上脸。别人再把眼一瞪，你又吓得趴在地上装死狗。 大宋君臣做人做到这个地步，把几千年老祖宗的人全都丢干净了。 说话连放屁都不如，自己拉出的屎，自己居然还咽下去。连最基本的人格都没有，又哪来的国格？ 大宋把不要脸演绎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最后亡国。没想到后世的蒋介石也学会这一套，结果被赶到孤岛上苟延残喘。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失去人格就已经不是人了，必然遭受老天爷的惩罚。 大宋的耻辱不是别人强加的，完全是自找的。 想起这些事情，李宪就气得想吐血。 李宪实在是有些无奈：“你出去七天，难道都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好听一些的消息吗？” 韦冬宁嫣然一笑：“我这么快赶回来，当然有要紧的事情。刚才公子问个不休，差点儿就忘记了。” “要紧的事情？”韦冬宁的神态让李宪莫名其妙：“我看你这么开心，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模样。” “真有大事，而且和我们有关！”韦冬宁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太上皇回宫了，据说小皇帝把太上皇身边的太监都给换了，估计再也没有复辟的可能。昨天得到朝廷传出来的消息，九天之后要开春闱选拔人才。” 李宪不以为然：“中举人、考进士，关我屁事？” 韦冬宁嘻嘻一笑：“朝廷为了让快活林恢复人气，武科考场就设在彩虹桥北侧。而且朝廷下诏，责令在京监察御史、在外监司、郡守及路分钤辖以上的官员，可以推举勇力过人，或者可以统兵出战者参加考试，每位官员可以推荐两名。” 曹娥突然笑道：“冬宁姊姊，我们没有大官推荐，想考也不行啊！” 韦冬宁夸张地一笑：“因为还有一条消息！” 第0760章 高俅的遗言 李宪返回快活林，是李飞凤严格执行了“整训十天”的军令，然后才离开苍山。 练习马战枪法，那完全是水磨工夫，临阵磨枪是绝对不行的，短短十天时间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十天结束，没有人能够抵挡李飞凤、李金奴十招，结果第一轮没有选拔出连长、排长。后来降为抵挡五招，还是不行。 李飞凤也烦了，干脆给李金奴使了个眼色，然后宣布：凡是能够抵挡李金奴三招的就当连长，能够抵挡两招就当排长。 李金奴顿时心领神会，平时看见还可以的苗子，全都顺利走过三招当了连长。 韦冬宁在一旁微笑不作声，李宪自己是过来人，知道枪法肯定不能急于求成。 最后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由得李飞凤瞎胡闹，总算把五个连的连排长配齐了，十天整训“圆满结束”。 李宪当众宣布：苍山独立营营长罗成，副营长褚精忠、伍文彬，暂时下辖五个连，未来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严密防守苍山大寨，平时加紧操练枪法和阵法，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李宪带领姑娘们赶回快活林，当然还是因为韦冬宁的消息。 其实，韦冬宁带回来的消息，让李宪感兴趣的并非武科考试，而是种师道加封太尉衔，提拔为同知枢密院事，兼领河北、河东路宣抚使。 李宪之所以对这个内容感兴趣，就是因为“太尉，同知枢密院事，兼领河北、河东路宣抚使”这三个头衔。 别人不知道，李宪心里一清二楚，这三个头衔原来属于童贯。由此看来，童贯这个老太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想到童贯马上完蛋，李宪心里的小九九又开始打个不休：难道又在半路上伏击一次，把童贯搜刮的民脂民膏据为己有？ 后来仔细一想，这不合适。 因为童贯并没有被一撸到底，而是被降为昭化军节度副使，发配到英州吉阳军。 也就是说，童贯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朝廷官员。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乱子，那就得不偿失。 想到童贯的巨额财富不能落入自己腰包，李宪只能用“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家底全败光”来安慰自己。 引起李宪关注的另外一条消息，就是朝廷针对武科考试增加了一条规定：“三衙并诸路帅司，各举谙练边事、智勇过人，并豪俊奇杰、众所推服、堪充统制将领者，各五名。” 不是李宪要关注武科考试，而是韦冬宁说了另外一番话：“公子，我们是蔚州飞狐军，有自己的将领选拔体制，当然不可能去凑热闹。我之所以立即赶过来，还是因为韩琮和雷彦兴，再加上高尧辅、关弢、蒋宣、李福、包国雄等人起哄。” 原来，看见朝廷开科取士的榜文之后，韩琮、雷彦兴两个人首先找到韦冬宁，强烈要求参加考试。 他俩的理由是：老将军何灌为国战死，朝廷至今也没有给个说法，可谓是死得不明不白。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考取武科进士，就能获得殿试面君的机会，可以当面陈述浚州桥之战、金水门外之战的详细经过，为老将军何灌正名。 这个理由很充足，也很感人。但是韩琮和雷彦兴目前是铁卫团护旗营的副营长，韦冬宁这个团长不敢擅自决定，而且她也没有办法找人推荐，所以赶到苍山面见李宪。 李宪回到快活林之后，才知道高尧辅、关弢、蒋宣、李福、包国雄也想参加这一届武科考试，问题就更严重了。 高尧辅暂时不说，关弢、蒋宣、李福、包国雄这四个人如果参加考试，肯定能够考上武科进士。 这些人都是李宪铁卫团镇军营的连长，一旦考中武科进士，今后应该如何安置呢？ “高尧辅，你们原来就是朝廷官员，虽然高相公把你们交给我，但是我并没有约束你们。蔚州飞狐军一贯强调来去自如，你们的前途完全可以自行决定。我的观点是，你们立即回城请示一下高相公。” 李宪口中的高相公，当然是指高俅。朝廷削减了童贯、蔡攸的职务，但是高俅的职务却没有发生变动，依然位列三公。 看见李宪神色不虞，大刀将军关弢欲言又止，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对于关弢的神情，李宪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觉得韩琮和雷彦兴的要求，完全合情合理，一定要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才对。 可是，李宪虽然有大德仙师的头衔，但那是太上皇赵佶赐封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宪可不会以为小皇帝赵桓能给自己面子。 经过一天时间的苦思冥想，还真被李宪想起一个人来，因此显得很兴奋：“冬宁，叫上孟威和陈团，跟我到城西去拜访一个人。” 韦冬宁大感好奇：“在京城里面，除了高俅之外，公子还能拜访谁呀？” “这不是韩琮和雷彦兴想参加武科考试吗？”李宪笑道：“我和镇夷将军方琼有过一面之缘。看在何灌老将军和方琼同位为京城老将的份上，我想恳请方琼推荐韩琮、雷彦兴。” “晚了！”韦冬宁赶紧摆手：“朝廷文告张贴出来之后，韩琮和雷彦兴去找过方琼将军。你猜怎么着？因为朝廷又变成歌舞升平，彻底忘记并州城被包围，真定城、保州城正在抗击金兵，方琼一怒之下辞职回老家了。你现在到城西军营，鬼都找不到一个。” 李宪大吃一惊：“除了方琼将军之外，其他人我都没有交情，这下真麻烦了！” 韦冬宁有些迟疑：“我此前到京城打听过，有一个人应该具有推荐资格，就不知道他说话还好不好使。” 李宪一时间没想起来：“谁呀？” “高俅！”韦冬宁接着说道：“他虽然是太上皇赵佶的三殿帅之一，但是小皇帝赵桓至今没有发布罢官诏书。这就说明高俅依然享受三殿帅待遇，应该有推荐资格，就不知道他的推荐信有没有用。” 李宪已经无可奈何：“事急马行田。我现在无路可走，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找他了！” “你来找老夫，算是找对人了。”高俅躺在榻上，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何灌老将军不顾六十二岁高龄，奋勇出战为国殉难，着实令人感佩。尤其是他的长子何蓟，因为重伤不治，日前也已亡故。” “一门两父子为国捐躯，朝中不学无术的奸贼，居然怂恿皇上削去何灌老将军的所有官秩，实在让人齿冷。老夫这身病，也是因为感慨良多落下的。在行将就木之前，能为故人做点儿事也不枉了。” 说到这里，高俅从塌前拿起一张书签：“我已经写好了，你只要填上五个名字就可以送到兵部和三衙司备案。那里面大多数都是老夫提拔起来的，在我咽气之前，他们应该会卖一份薄面。” 李宪接过推荐信，这才轻声问道：“令公子也想参加此次考试，不知高相公作何打算？” “你既然让他们过来问老夫，说明你根本就不同意。”高俅摆摆手：“你的顾虑是对的，我也不会推荐他们。白白落人口实，而且肯定无法通过遴选，又何必白费力气给自己招祸？” 李宪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高相公可有未了之事？” “没有！”高俅又摆摆手：“壮士身前事，烈士身后名。大厦将倾日，万般皆幻影。还能有何事？老夫苟且一生，算来并无憾事。让三郎忘记前世重新做人，希望在你们身上，切记切记。你去，告诉三郎不用再来！” 大宋唯一的不倒翁，高俅也抗拒不了生死循环，终于自己倒下了。 在高俅府邸没有看见一个亲人，而且家徒四壁，再也没有丝毫奢华之气，说明他早有安排，李宪不由得心怀戚戚。 高俅不算好人，但也不是坏人。他杀过不少人，也救过不少人。他知恩图报，痛恨落井下石。他搜刮许多钱财，对手下却出手大方。 高俅不是圣人，而是一个明哲保身的智者。他虽然死了，却没有真正切齿之人。 放眼华夏数千年，为官一生，位极人臣，能够做到高俅这样的，极少！ 回到清风楼大酒店，李宪也体会到了冷清的感觉。 城西、城北是完颜宗望进攻的重点方向，西大街梁门南侧的蔡京府邸，后花园和围墙都被李纲给拆了，砖石和圆木都弄上城头当滚木礌石，可见当时战况之剧烈。 靠近城西的老百姓更是犹如惊弓之鸟，想不冷清都不行。 清风楼大酒店并没有外人，除了李飞凤的通信排之外，就剩下李宪、韦冬宁、曹娥、曹瑛，其他人并没有进城。 李宪回到自己的卧室，这才对韦冬宁说道：“冬宁，推荐信已经有了，你赶紧挑选两个高手，立即到定陶仿山去一趟，让杨再兴赶回来参加武科考试。” 韦冬宁大感兴趣：“你想好了，准备让哪几个人参加？” 想到高俅那副凄然模样，李宪兴致缺缺：“就让韩琮、雷彦兴、杨再兴、曹成、狄猛报名参赛，你把这几个名字填写上去，等杨再兴回来之后，让他们一起到兵部报名。” 韦冬宁闻言一惊：“专门通知杨再兴回来参加考试，他一手快枪不可能有对手，难道你想拿下武状元吗？” “不可能！”李宪冷笑一声：“武状元哪有如此简单？你以为天下无敌就能当武状元么？杨再兴能够进入武科进士前十名，那就顶天了！我让他回来不是要夺武状元，而是给韩琮、雷彦兴保驾护航，免得到最后白忙一场闹出笑话。” 第0761章 种家军覆灭 闹得沸沸扬扬的“靖康春闱”大比，最后居然没消息了。 后来经过打听，李宪才知道朝廷局势又发生了变化，而且这个变化还是种师道惹出来的。 种师道被提拔为“太尉，同知枢密院事，兼领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已经是大宋朝武将里面的顶峰，接下来就只有封王了。 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作为武将第一人，在目前的危局下，种师道第一次上奏，居然没谈如何抗击金兵，更没有谈如何收复失地，而是推荐一个人当官。 这个人叫尹焞，河南人，现年五十六岁。据说学问渊博，一手毛笔字可以当字帖，但是他没有功名在身。连秀才都不是，最彻底的一介布衣。 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没有功名在身，可见其中必有猫腻。 正因为如此，种师道的奏折一出来，整个朝廷就彻底沉寂。 平时吵得不可开交的政敌双方，几乎不约而同选择沉默，朝中所有大臣仿佛都变成了聋子、哑巴、瞎子。 现在的情况是：外敌压境，国事日艰。太原府的并州城、真定府的真定城、中山府的定州城，都在抵抗金兵围攻。朝廷刚刚发布文稿，要开武科选拔猛将护国。 在这么一个特殊时期，种师道这个武将第一人，不去考虑平定外患的大问题，居然向朝廷推荐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居心何在？ 种师道太聪明了，聪明到把整个种家送上断头台！ 种师道自作聪明，纯粹不知死活。但是大宋朝的臣子，那都是勾心斗角的专家，一瞬间就发现种师道自己做死，他们当然不会作声，所以在同一时间当了哑巴。 原来，这个狗屁尹焞，就是程颐的学生，家里养了一大群女人，到处鼓吹理学的无耻文人！ 如果放在前几天，太上皇赵佶还没有返回京城，种师道通过这种方式表忠心，很可能还会让小皇帝赵桓略微感激一下。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太上皇赵佶回到京城的当天，小皇帝赵桓当着他老人家和文武百官的面，宣布立自己长子赵谌为太子，实际上就是一次变相逼宫，已经属于不孝顺。 紧接着把他老人家的左膀右臂都杀了，并且把所有太监内侍都更换掉，全部换上小皇帝赵桓的人，美其名曰替子行孝，实际上是就近监视，又是一个大不孝。 太上皇赵佶虽然满腹怨气，却没有发作出来，但他老人家毕竟是小皇帝赵桓的爹爹，如果逼之太甚，实在有违孝道。就算要逼，也得慢慢来不是吗？ 程颢、程颐等无耻文人，都是被太上皇赵佶御笔亲题的乱党，而且有元佑党籍碑为铁证！尹焞之所以没有功名在身，就是因为他是乱党余孽，为整个大宋朝所不容！ 杨时此前利用李纲被罢官的事件推波助澜，借以打压太上皇赵佶的复辟势力，从而立下大功，后来得以加官进爵。 种师道自作聪明，他也准备学学杨时，其目的当然是想讨好小皇帝赵桓，表示自己彻底和太上皇划清界限。 可是种师道也不想想，杨时当时站出来变相为元佑党人平反，是因为太上皇赵佶直奔镇江，已经传出另立“第二中央”的风声，小皇帝赵桓的皇位岌岌可危。 杨时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元佑党人平反，可是后来演变成兵变骚乱，反而给小皇帝赵桓解了围，从而立下大功，杨时是有苦说不出。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太上皇赵佶就在后面大殿里躺着，如果小皇帝赵桓准了种师道的奏折，那不是要宣布元佑党籍碑犯了滔天大罪？是不是要把太上皇赵佶诛灭九族？ 皇家治国，孝悌为先。 虽然这是摆在明面上糊弄老百姓的，但是小皇帝赵桓也必须做做样子，按照太上皇赵佶的“既定方针办”，那才是真正的孝顺。 把太上皇哄进京城，立即就下旨杀掉了太上皇身边的左膀右臂，更换了太上皇身边的太监近侍，这本来就有违孝道。 如果这个时候继续落井下石，又要追究太上皇处置元佑党人的问题，而且还是翻历史旧账，这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时候追究太上皇的问题，根本就和当前时局背道而驰。目前大敌当前，枪口一致对外，才最具有号召力。 从小皇帝赵桓的立场上来说，坐稳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那才是天字号第一件大事。 现在老皇帝已经服输了，正在后院修身养性，又何必去刺激他老人家剧烈反弹？一旦后宫鸡飞狗跳，谁还有心思当皇帝？ 你种师道这个时候跳出来，分明就是要撮窜小皇帝和老皇帝父子不和，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是不是金国安插进来的奸细？ 群臣都不做声，小皇帝赵桓觉得有些难办。因为种师道是他亲口赐封的，今天是加官进爵之后第一次上折子，这么冷场下去脸上都无光。 没法子，小皇帝赵桓决定给种师道一个台阶，假装自己并不知道尹焞这个人，而是让种师道把人才请到京城，到时候看情况再量才录用。 多好的一个台阶啊，人家小皇帝赵桓那是真给面子。 可是，七十六岁的种师道，真的是老糊涂了，居然把一番推诿之词当真了！下朝之后，种师道立即派出快马，把尹焞迎接进京。 果然不错，尹焞进京之后，首先就上一道折子。 上这道折子，是种师道提出来的，目的是让小皇帝赵桓看看尹焞的才学。 没想到尹焞在这道折子里面开宗明义，首先就提出要给司马光、苏轼等数十人平反昭雪。 虽然尹焞同样自作聪明，并没有提出给自己的师傅程颐平反，但是这份奏折居心叵测，谁还看不出来？ 小皇帝赵桓接到折子之后究竟看了没有，已经成为历史悬案。但是有一条，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尹焞这件事情。 没有人提起，难道大家都忘记了吗？当然不是！ 朝廷之上的暴风骤雨，每次都有黎明前的黑暗，所以才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说。 能够成为大宋朝屹立不倒的大世家，在朝廷中必然有数不清的耳目。 种师道在朝廷上倒行逆施的消息，顿时往外辐射出去，很多人都知道了，在威胜军屯兵不进的姚古自然也知道了这回事。 机会终于来了！ 种师道虽然闭口不谈收复国土、给太原解围的问题，但是小皇帝赵桓却不能再等下去，否则又会给太上皇赵佶干涉朝政以口实。 仿佛忘记了尹焞的问题，小皇帝赵桓直接越过种师道，下旨给种师中，着令他立即进兵救援太原府，不得有误！ 自己的大哥种师道刚刚加官进爵，当兄弟的肯定要给他争光，所以种师中接到圣旨之后全军尽出，闪电般就收服了寿阳县、榆次县，直接到了并州城的东南大门外。 书中交代，因为武州突然出了问题，完颜宗翰为了平定叛乱稳定后方，责令完颜银术可负责围困并州城，他自己率领主力部队返回云中平叛。 完颜银术可包围并州城的部队，一共只有四万人。种师中突然率领种家军十万人强袭过来，让完颜银术可顿时就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向完颜宗翰紧急求救。 种师中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作战计划，一方面向朝廷飞章报捷，另一方面传檄姚古、张灏进兵夹击，并州城的危局立马可解。 可是，姚古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种师道在朝廷中胡说八道，很可能同时得罪了太上皇赵佶和小皇帝赵桓，目前已经自身难保。现在种师中居然给自己下命令，让姚古大是不爽。 姚古根本没有理会种师中的命令，而是向朝廷飞章告急，说自己六万大军的粮草只能坚持三天。如果不能立即接济粮草，大军可能就崩溃了。 小皇帝赵桓和朝中大臣，根本就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战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可是汴梁城此前已经被完颜宗望洗劫一空，小皇帝赵桓和自己的皇后、妃子，每天都只吃一顿饭，喝一顿粥。火烧眉毛之下，哪里能够给前线支援粮草？ 大臣们经过一天的紧急磋商，最后提请小皇帝赵桓发布诏书：“有能以财谷佐军者，有司以名闻，推恩有差。” 这是面向全国大户公开卖官：只要你能够拿出粮食支援前线，朝廷就推恩封官。 大军已经长途奔袭近千里，你现在才想到征集粮食，还来得及吗？就算你把粮食征集起来，等送到前线起码都需要二十天以上，敌人会给你充足的时间吗？ 种师道被提拔为武将的顶峰，身为当朝太尉、两河宣抚使，不去考虑攻守战备问题，居然在朝廷上大放厥词。 如果在和平年代，那还没有什么大不了。可现在是数十万官军和敌人正面搏杀，种师道已经犯了渎职罪！ 姚古的既定方略，就是要等到种师中和敌人两败俱伤，然后出来捡便宜。本来还没有什么借口拖延时间，现在朝廷居然拿不出军粮，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姚古这里没问题了，种师中的问题可就大了！ 原来，朝廷先后接到姚古、种师中的捷报，援军的前锋已经逼近榆次，巨大的胜利就在眼前啊，能不激动吗？ 小皇帝赵桓和所有文武大臣，都激动万分！ 于是，一份措辞严厉的圣旨随后下达：必须接连不断地对当面之敌发起进攻，务必刻期解救并州城之围！ 有办法吗？毫无办法！ 反正种师中就毫无办法，因为这份圣旨居然是两河宣抚使司起草的，上面加盖有两河宣抚使司的大印！ 两河宣抚使就是自己的大哥种师道，既然大哥已经下命令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横在面前，种师中也只能跳进去！ 真是种师道起草的吗？当然不是！不过是枢密院秉承上意，把种师道手中两河宣抚使司的大印“借用一段时间”！ 第0762章 真正的败因 李宪正在审查一幅地图，韦冬宁突然进来说道：“公子，前线传来败报，种师中全军覆没，姚古所部败退一百二十里。今日早朝，正在紧急磋商迎敌方案。” “可惜，可叹，可恨！” 李宪一字一顿说了六个字，然后低头继续看地图。 韦冬宁满脸都是惋惜之色：“我虽然对战略战术是个外行，但是公子画的山川地理图我也看过。种师道大胜之余一夜败亡，此事大有蹊跷啊。” “的确蹊跷，实在他娘的太蹊跷了！如果这样种师中都不死，那真是没天理！”李宪随口应和一句，又没声音了。 听出李宪语气中包含极大愤慨，韦冬宁顿时大感奇怪：“公子，难道你真是无所不知的神仙，早就知道种师中要全军覆没？” 李先把铅笔往图上一扔，这才抬起头来：“如果我是神仙，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了。” 韦冬宁扳着手指头说道：“刚开始的捷报说，种师中先取寿阳，继而拿下榆次。我记得公子当初介绍并州城专门讲过，赵匡胤屠城之后，赵匡义又下诏焚毁晋阳城，太原府治所迁到榆次。而后才有潘美在唐明镇修建并州城作为太原府治所，对不对？” 李宪点点头：“你的记忆力不错，的确是这么回事。” “这就不对了！”韦冬宁摇摇头：“要知道，榆次县城距离并州城只有七十里，原来是折家军的巢穴之一。完颜银术可吃掉折可存之后，不可能不派兵驻守。种师中能够占领榆次，说明他打退了完颜银术可的部队。” “昨天接到太原败报，其说法是，种师中和完颜银术可的反扑部队发生五次大战，虽然失败两次，但也取得三次胜利，而后转移到距离并州城一百多里的熊岭。也就是说，种师中被迫后撤五十里。” “敌我兵力对比是：种师中尽起种家军全部十万人马，全力解救并州城。完颜银术可包围并州城的部队不到四万人，就算他要反击种师中，出动的人马应该不会超过三万。五战三胜占据明显优势，种师中为什么要后撤？” “这是疑点之一。”李宪点头鼓励：“还有什么？” “我想不通的是，”韦冬宁不断搓动手指：“不用考虑别人，种师中和完颜银术可的兵力对比是十比三，而且处于对完颜银术可反包围的态势，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居然后撤五十里，这太诡异了。” “还有，就算姚古所部为了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但是汾州一线的张灏所部，绝对没有按兵不动的可能，因为张灏是太原知府张孝纯的儿子。种师中全力解救他的老爹，张灏岂能不拼命进兵夹击？可是败报中说，张灏没有出兵。” “这是第二个疑点。”李宪点点头：“还有没有？” 韦冬宁满脸疑惑：“最后的结局是，在熊岭仅仅支撑了一天一夜，就全军溃败，种师中被完颜娄室的次子完颜谋衍斩杀。也就是说，种师中所部十万人马长驱直入，前后转战十一天。最后完颜娄室从代州和五台山出兵夹击，种师中仅仅抵挡一天就战死了。我想知道的是，完颜娄室究竟出动了多少兵力？” 李宪摆摆手：“你别急，我根据自己的分析给你解释一下。首先，种师中也好，其他宋军也罢，面对外敌必然失败，是毫无疑问的。这不是部队战斗力的问题，而是大宋朝廷的体制决定的，导致大宋朝的军队是三国之中最无能的军队。” 韦冬宁不明所以：“为什么？” “你没有关心过大宋军队，所以有这个疑问。”李宪冷哼一声：“大宋军队分为禁军、厢军、民军、番军，无论如何划分等级，大宋军队都属于变相的雇佣军。哦，你不懂没关系。” “雇佣军的意思，你按时发军饷，他们就在部队里面维持训练。如果你要对外打仗，那就必须另外准备大量的奖励。大宋兵丁不是为朝廷打仗，而是为奖励打仗，这才是核心所在。” “你应该还记得，第一次救援并州城，种师闵出动十万人马兵分四路。他的意思是一战成功，所以携带了大量作为战功奖励的财物。没想到一个照面全军覆没，所有物资都落到完颜娄室手中。” “种师中奉命返回平定州起兵，因为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筹集奖励物资。加上朝廷再三催促，种师中只能仓促进兵。为了鼓舞全军奋勇向前，种师中给手下将士承诺了很多好处。” “没错，种师中所部连胜三阵，逼迫完颜银术可紧急求援，这应该是真的。可就是因为连胜三阵，才导致种师中一夜败亡。这不是完颜娄室很厉害，也不是种师中无能，而是天意。” 韦冬宁听得瞠目结舌：“我不明白。” “别说你不明白，连老子都不明白！”李宪似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种师中并不是被完颜娄室打败了，而是被奖励物资给打败了！种师中实际上没有携带奖励物资，此前三次胜仗之后，他当然没有办法兑现奖励诺言。” “完颜娄室命令次子完颜谋衍，率领两万大军紧急南下增援，实际上对种师中没有致命威胁。可是他拿不出奖励物资，十万大军利用夜晚全部潜逃。完颜谋衍率部杀上来的时候，种师中身边只剩下老种家核心子弟一百多人。” “你想想看，种师中察觉完颜娄室所部南下增援，赶紧命令部队后撤五十里，占据了熊岭要点，这样就和寿阳的四方山连成一线，构成了一字长蛇阵。女真铁骑固然厉害，可是种师中把部队放在山里，骑兵还有个屁的用啊？” “为什么会这样啊？”韦冬宁惊呼一声：“我一直就在怀疑，即便是伸长了脖子让敌人来杀，十万大军要全部杀光，一天时间只怕也杀不完。原来，种师中的大军是自己溃散了，根本就不是完颜娄室打败的。” 李宪叹了口气：“不光种师中的十万大军是自己溃散的，此前的张叔夜三万青州军，同样是自己溃散的。因为张叔夜认为自己是到京城勤王的，作战奖励应该朝廷拿出来，不应该让自己的青州出钱。不是将领无能，而是体制要命啊！” 韦冬宁突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公子，姚古和张灏的两路援军没有赶到预定地点，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宪的脸色突然不好看了：“姚古夺回南关镇之后，前锋已经抵达太古、徐沟一线，距离榆次不足八十里。恰在此时，种师中突然命令部队向东北撤退五十里，实际上拉开了和姚古之间的距离。” “按照一般常识，敌人突然大举增援，两支友军应该尽可能靠拢，构成犄角之势互相策应。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种师中、姚古两支部队不是想办法互相靠拢，而是故意拉开距离，这才是玄妙所在。” “至于说到张灏没有如期赶到预定地点，这纯粹就是胡扯。你看看地图，这是我画出来的双方态势。从榆次赶到汾州以西找到张灏，就必须穿越女真鞑子的三道封锁线，中间还隔着汾水，这是不可能的！” “据我所知，张灏所部就没有停止增援并州城。在种师中率部西进之前，张灏命令自己的副将古沆，率领八千人马猛攻交城县。古沆是河东正将，勇猛无敌，敌我双方血战三昼夜，所部八千人无一生还。” 听到这里，韦冬宁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第一，事实很清楚，张灏命令部队猛攻交城县，以牺牲八千人为代价，迫使完颜银术可全力应付，导致并州城东面兵力空虚。种师中能够一口气打到榆次县城，张灏起到了巨大的牵制作用。 第二，种师中因为没有携带奖励物资，虽然占领了榆次县城，却没有办法激励全军发起突袭，联合并州城内张孝纯、王禀的守军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并州城东面的敌军。 第三，真正贻误战机的并不是张灏，到底是不是姚古，目前还没有更多的消息，暂时不能下结论。种师中虽然战死了，但是他身上同样有重大问题，至少也存在重大疑点。 第四，种师中已经看见并州城，实际上的确胜利在望，可是他紧接着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如果种师中真的从全局出发，就应该派出一支精锐的特遣部队，冲破敌人的包围圈，把粮草送进并州城。 作为史载“老成持重，为时名将”的种师中，绝对知道小小的并州城已经支撑不住了，急需外援注入活力。 可是种师中并没有想办法支援城内防御，别说增援兵力，哪怕是一粒粮食、一支箭矢也没有想办法送进去，而是突然后撤五十里。 在完颜娄室援军抵达之前，包围并州城的完颜银术可只有四万人。张灏为了救援自己的父亲张孝纯，还在猛攻并州城西南的交城县，完颜银术可必须派主力应付。 由此可见，并州城东面绝对没有四万敌人，甚至连两万人都没有，这是毫无疑问的。 种师中以十万之众，组建一支两万人的突击部队，全力突破当面的围城之敌，打进城中协同防御，不能做到吗？鬼都不相信！ 但是种师中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一声令下全军撤退，究竟是为什么？ 种家军号称大宋擎天之柱，被历代史家竭力吹嘘，误导后人千余年。 种家军一夜溃散，种师中在熊岭被杀，完颜谋衍兵不血刃杀到盘陀岭。 姚古坐山观虎斗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敌人的鬼头大刀已经砍到了他头上，六万大军一触即溃。 李宪生气的是，大宋军阀在国破家亡之际，究竟在想什么？只有神仙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种师中在熊岭被杀，有其偶然性，更有其必然性！ 生气有用吗？简直毫无意义。 因为大宋的败亡，是由于君臣无耻造成的，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第0763章 群臣大辩论 搬别人的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次大规模救援太原府彻底失败，大宋的麻烦来了。不是一个麻烦，而是一大堆麻烦。 第一个麻烦，高俅死了。 高俅死了本来不是麻烦，小皇帝赵桓怀念高俅曾经为自己立下的功劳，认为高俅开府仪同三司，天子当挂孝举哀，举国同悲。 高俅的级别起码相当于国务院总理。按后世的说法，就应该降半旗致哀，停止一切娱乐活动。 可是，自以为绝顶忠君的李若水磕头出血，拼死上奏：“俅以幸臣躐跻显位，败坏军政，金人长驱，其罪当与童贯等，得全首领以没，尚当追削官秩，示与众弃；而有司循常习故，欲加缛礼，非所以靖公议也。” 李若水的确忠君，但同样是无耻文人。他认为：高俅没有进士及第，和当年的狄青一样粗鄙不堪，居然窃居高位，起码应该和童贯、王黼、蔡京、蔡攸等人一样，剥夺所有官秩，枭首示众。 小皇帝赵桓正在悲痛之中，一怒之下没有理他。可是这个李若水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联络更多的文人再次上奏。 小皇帝赵桓迫于舆论压力，虽然没有亲自去祭拜高俅，但也没有剥夺高俅的“政治待遇”。所以高俅虽然死了，但还有“死后哀荣”，让好多士大夫咬牙切齿。 李宪遵照高俅生前的嘱咐，并没有亲自去祭拜。但是让自己的女儿李飞凤过去祭奠，并且同意高尧辅抚灵回乡。 其实李若水为代表的无耻文人，就是嫉妒高俅这一生取得的成就。一个没有考进士的粗鄙之人，居然能够位列三公，开府仪同三司。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是圣人教诲，难道是假的不成？当年出了一个狄青，今天又出来一个高俅，让读书人情何以堪？ 第二个麻烦，太尉、同知枢密院事、两河宣抚使种师道，辞职了！ 辞职的理由是：自己的兄弟种师中为国战死，种家军彻底覆灭，种师道哀痛不已病倒了。 但朝中大臣心知肚明，种师道之所以要辞职，是因为两河宣抚使司的大印，现在被枢密院收回了。 说白了，种师道有职无权，不过是挂了三个空头衔，相当于“寄禄官”——光拿钱不干活的蛀虫。 当然，种师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辞职，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这就涉及到第三个麻烦，比前两个麻烦大多了。 第三个麻烦，金国特使王汭又来了，而且肯定不是给高俅吊孝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能不麻烦么？其实来的就是王汭一个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麻烦。 可是王汭一看见迎宾使宇文虚中，居然就说出“蜡丸”两个字。大宋君臣终于明白：真正的麻烦来了！ 蜡丸，就是少宰吴敏代表大宋朝廷，给耶律余睹写的一封密信，让他联络大辽国旧部起兵造反，和大宋国联手南北夹击，彻底干掉大金国女真鞑子，然后平分幽云十六州之地。 这封密信是萧仲恭和赵伦带回去的，现在从金国特使王汭口中说出来，那绝对是比天还大的麻烦。 按照金国特使王汭的说法，萧仲恭和赵伦返回燕京，立即把蜡丸献出。完颜宗望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千里加急启奏大金国主完颜晟。 大金国主完颜晟一看蜡书内容，顿时勃然大怒，着令完颜宗翰为左副元帅，完颜宗望为右副元帅，再次起兵南征，讨伐宋国背信弃义、卑鄙无耻的丑恶行径。 “因为你们宋国背信弃义，阴谋对我大金国将领进行策反，国相（完颜宗翰）统兵八十万，二太子郎君（完颜宗望）聚集大军五十万，目前都已经整装待发。我今天来，就是要正式通知你们宋国皇帝：所有战争罪责都在你们身上！要想平息事端，立即割地赔款。否则，哼哼，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王汭这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让大学士宇文虚中吓得浑身直哆嗦，最后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连滚带爬跑进宫中向小皇帝赵桓禀奏。 大宋君臣别的本事没有，但有两个专长别人比不了：一个是派丁加税，一个是扯皮开会。 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大宋君臣就围绕是否割让三镇之地在开会。时间过去七个月，会照开，皮照扯，问题还在那里。 现在金国特使王汭又来了，宇文虚中已经得到第一手资料，并且向小皇帝赵桓当面禀奏过了。 接下来怎么办？开会！ 分头通知文武大臣已经来不及了，小皇帝赵桓命令内侍太监，立即擂响百年不动的登闻鼓，通知各亲王、郡王、文武大臣立即赶到崇政殿开会，开朝会！ 大宋君臣开会，那都是小菜一碟，大家都是千锤百炼，久经考验的行家里手。根本不用丝毫准备，每个人都能够连说三天三夜，而且不带重复的。 小皇帝赵桓看见亲王、大臣已经到齐，命令宇文虚中把情况详细汇报一遍，一场盛大的扯皮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大宋开会那是有讲究的，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已经约定俗成：朝堂上肯定要分成三派： 主战派主辩手是：太宰徐处仁、少宰吴敏、京城防御使李纲、御史中丞许翰、御史中丞秦桧、兵部侍郎聂昌（原名聂山，小皇帝赵桓赐名聂昌）。 主和派主辩手是：门下侍郎耿南仲、中书侍郎唐恪、开封府尹王时雍、御史中丞李回。 中间派摇头金刚：御史中丞吕好问、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龙图阁直学士杨时等人。 初一看这阵势，主战派占据人数优势，可是第一天就出了毛病。 主战派第一辩手，太宰徐处仁出师不利，一天辩论下来，居然难分高低。 经过一夜休战，第二天朝会进入第二轮大辩论，主战派第二辩手李纲上备边御敌八策。 李纲夸夸其谈的八条计策，如果放在和平时期，那属于居安思危，高屋建瓴的好计策。 可是现在大兵压境，太原府岌岌可危，李纲的所谓八策，简直就是笑话。他的八策归纳起来，大致是这样的： 第一，恢复藩镇世袭制。否定赵匡胤、赵匡义的既定方针，属于作死的节奏。 第二，更改河东河北保甲制。准备全民皆兵，这一条勉强有用。 第三，立即充实战马。敌人打进来了才发现部队缺马，事后诸葛亮。 第四，稻田改河塘。毁掉稻田，变成烂泥岗阻挡敌人，丧心病狂，曹操表示不服！ 第五，修缮河东河北城池。修缮城池当然好，是不是太晚了？ 第六，减免河北河东税赋。这样能够聚集民心，早干嘛去了？ 第七，改变河东河北粮食交易方式。目的是尽快囤积粮草，只怕没机会了。 第八，改变现有盐法。想得到挺好，没有三年五载能行吗？ 这是一枚重磅炸弹，又重新回到了“文人清谈”的轨道上。 书生就是书生。现在大敌当前，李纲居然提出这样的条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就李纲提出来的八条，其中第一条直接推翻祖训，估计再扯一万年也没结果。 看见所有人都直撇嘴，一贯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徐处仁、吴敏、许翰，现在也变成呆若木鸡，李纲知道事情可能大条了。 书生还是厉害，李纲经过一番紧张谋算，突然又提出追究姚古坐看种师中灭亡的责任，再投放一枚炸弹。 如此一来，把讨论战局对策的舆论导向，直接扭转到追查责任方面，接下来自然就涉及到巨大的人事变动问题。 对于朝中大臣来说，国家是否灭亡，那是一个很次要的问题。人事权力变更才是致关重要的所在。 追究统兵大将的责任，这是大宋无耻文人最喜欢干的事情，而且乐此不疲。 姚古屯兵不进，导致种师中败亡，当然应该追究责任。那么，和姚古有关联的人是否也应该一并追究，成为争论的焦点。 难道李纲真的要追究姚古的责任？非也！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宋文人都精通此道。 按照金国特使王汭的说辞，主要是因为“蜡丸”事件，导致大金友邦怒火滔天，从而导致这场大战。 当时邢倞汇报萧仲恭、赵伦剧烈争论的情形，朝中文武大臣都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也是立功的机会，所以好多人都慷慨陈词，认为应该尽快和耶律余睹联络，其中主和派突然显得非常激进。 李纲太自以为是了，他把矛头指向唐恪等人，想给主和派以重大打击，忘记“蜡丸密书”是少宰吴敏写的！ 如果要追究“蜡丸事件”的责任人，少宰吴敏绝对脱不了干系。 李纲一轮发言刚刚结束，朝堂上顿时风云突变。 原本主战的少宰吴敏，突然站出来极力主和，而且和太宰徐处仁发生剧烈的语言冲突！ 事情演变到最后，徐处仁口中开始不干不净，完全有了泼妇骂街的架势。 少宰吴敏不甘示弱，同样把徐处仁的种种不是当庭诉说，指责徐处仁原来就犯了欺君之罪。 原来，徐处仁在出任永州东安县令期间，因为盘剥过度，导致当地土族聚众造反。徐处仁被逼无奈，只能答应当地土族免税三年，结果导致永州岁入不足。 宋徽宗赵佶接到弹劾奏章，让吏部把徐处仁召回京师质对，徐处仁推说永州闹蝗灾，颗粒无收。不仅不能上缴税收，还要求朝廷赶紧拿出钱粮赈灾。 吴敏、李纲、徐处仁，他们三人都是好朋友，平时无话不谈。徐处仁蒙骗昏君赵佶这件事情，李纲、吴敏都知道。 没想到吴敏今天不仅退出主战派行列，让徐处仁、李纲下不来台，还把徐处仁的旧账翻出来，彻底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近百大臣顿时知道情况不妙，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0764章 李纲的悲剧 主和派的唐恪、王时雍、耿南仲等人，看见主战派窝里斗，仿佛小丑乱舞，顿时在一旁呵呵大笑。 徐处仁言辞落了下风，本来就羞愧难当。 现在唐恪、王时雍、耿南仲等人高声讥笑，徐处仁顿时恼羞成怒，居然冲到龙案上，抓起小皇帝赵桓的笔砚砸向吴敏！ 吴敏没想到徐处仁如此胆大妄为，自然是躲闪不及，结果毛笔砸到他鼻尖上，弄了一脸墨汁。砚台砸到肩上，更是全身是墨。 吴敏也不是好相与，直接脱掉被弄脏的朝服，冲上去抱住徐处仁，两个人直接在崇政殿大堂上打架。 御史中丞许翰是主战派，看见主战派的大头领徐处仁完全落了下风，顿时冲出拉偏架，希望徐处仁能够扳回一局。 群臣虽然看戏不怕台高，在一旁看得前仰后合。但是高高在上的小皇帝赵桓，早就把鼻子气歪了！ 这就是老子的宰相、副宰相、御史中丞？简直和街头混混有得一比！连最起码的君子动口不动手都忘了，这他娘的算什么读书人？ 小皇帝赵桓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被迫一拍龙案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咆哮朝堂还则罢了，尔等忘记斯文为何物，居然当庭斗殴，简直岂有此理！还不给朕退下？” 在大宋朝堂上，皇帝一般自称我，如果说出朕这个字来，就表示内心已经极为愤怒。 群臣顿时冲上去，把徐处仁、吴敏、许翰拉开。 一场涉及到国家命运的辩论会，居然演变成宰相和副宰相打架的场面。什么叫奇葩？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群臣，那就是榜样！ 一场喧嚣之后，巨大的阴霾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退朝之后，崇政殿发生的一幕闹剧，始终在脑海中萦绕。 小皇帝赵桓终于明白了：指望那些文武大臣把事情办成，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看样子只能乾纲独断，才有可能挽救危局。 不多大工夫，御史中丞李回就在殿外求见，弹劾徐处仁、吴敏、许翰蔑视朝廷法度，公然搅闹朝堂，强烈要求予以严惩。 小皇帝赵桓正好顺水推舟，将徐处仁、吴敏、许翰等人一并罢免，用唐恪为少宰，何栗为中书侍郎，陈过庭为尚书右丞，聂山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签书枢密院事。 经过这一轮人事变动，主战派一败涂地，在朝廷上已经没有说话资格。李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后悔也晚了。 小皇帝赵桓当下决意主和，派着作佐郎刘岑、太常博士李若水，分头赶往云中、燕京，恳请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暂缓兴师，大宋国一定会给个交代。 着作佐郎刘岑从云中返回禀报说：完颜宗翰毫无商量的余地，要求大宋国必须立即割让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否则大军马上南下。真到那时，不光三镇之地化为乌有，就是汴梁城也会变成齑粉。 太常博士李若水从燕京返回禀报说：完颜宗望要求大宋国立即赔款，把上次没有交付完毕的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一百万匹丝绢、一百万匹棉布全部补齐。如若不然，女真铁骑就自己来取。 割让三镇，不仅是对不起祖宗，关键是这个罪名太大了，小皇帝赵桓可不敢轻易答应。 经过和耿南仲、唐恪等人密商，决定采用一个变通的办法，也就是沿用燕山六州的老套路： 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不从法理上割让，但是三镇之地的所有税赋，大宋国全部交给大金国。 计议已定，小皇帝赵桓再次派遣刑部尚书王云出使云中，当面和完颜宗翰解释清楚，希望这个方案能够获得通过。 朝廷中现在的主战派，就剩下京城留守使李纲，只要把他赶出去就好办了。虽然还有一个御史中丞秦桧，那根基太浅，不足为虑。 耿南仲、唐恪、王时雍等人经过密谋，然后一起过来觐见小皇帝赵桓：“两河宣抚使种师道因病辞职，如此重要的职衔不能空缺。李纲一向主战，为金人所忌惮。陛下目前正在和金人议和，还不如趁此机会让他出京主持防务。”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老古人说的，绝对没错。 小皇帝赵桓听了奸臣的话，也觉得此计大妙，于是颁下诏书：任命李纲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刘韚为两河宣府副使，代替种师道总督两河诸军。同时提拔谢潜为两河制置副使，替代姚古。 主战派的徐处仁、许翰这两位老朋友，都因为自己的缘故一撸到底，主战派就剩下自己一人孤掌难鸣。此时的李纲，早就心灰意冷。 接到皇帝圣旨，李纲连夜上书推辞：“陛下容禀，微臣一介书生，其实对兵事一窍不通。当初敌军围城，微臣实在是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协助陛下料理兵事。如今陛下让微臣作为一方大帅统领三军，这完全超出了微臣的能力范围，一旦贻误国事，微臣万死莫赎，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有用吗？没用！小皇帝赵桓想起过去种种，当然不会同意。 原本是想和徐处仁、许翰等人一起罢免李纲，但想到上一次罢免李纲，结果闹出兵变的严重后果。所以小皇帝赵桓这一次给李纲大大的升官，让他到外地巡游，免得在京城碍眼。 李纲不知道小皇帝赵桓究竟在想什么，却明白这个两河宣抚使，绝对是个烫手的山芋。此后一连上了十二道奏章，坚决不出任两河宣抚使，并且提出“退休申请”。 李纲现如今刚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为朝廷出力也就罢了，居然想躲清静，小皇帝赵桓当然也不同意让他退休。 恰在此时，中书舍人刘珏、胡安国联名上书，力陈李纲忠心报国，这样的人不应外调。 你看这不是倒霉催的？小皇帝赵桓给李纲加官进爵，就是担心造成上一次的兵变骚乱。 刘珏、胡国安不上奏折还好，这一份奏折顿时让小皇帝赵桓勾起心底的忧虑，自然是龙颜大怒。 刘珏被贬为提举亳州明道宫，胡安国也被赶出京城出知通州。京城之中一时间暗流汹涌，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老朋友许翰虽然被一撸到底，但每天都在关注李纲的情形。刘珏、胡国安的事情已经露出苗头，许翰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当天晚上，许翰拜访李纲，两句话就切中要旨：“伯纪（李纲，字伯纪），难道还没有看明白皇上让你出京的本意么？让你担任两河宣抚使，并不是要你去主持边关战事，而是为了把你赶出京城。因为担心有人借题发挥，所以才给你加官进爵。如果你还不赶紧走，自古天心难测的道理，难道你也忘记了么？” 可是，李纲对于抗击金兵南下，半点信心都没有。 尤其是经过查询，两河宣抚司的直属兵力，居然只有一万二千人，李纲只能再上折子，请求朝廷拨给银、绢、钱各一百万，作为招募兵员、奖励战功的物资。 可是小皇帝赵桓、门下侍郎耿南仲、中书侍郎唐恪等人，却只划拨银、绢、钱各二十万。 想到童贯当初带兵北伐，朝廷一次就拿出来六千万缗军费，李纲自然不甘心，以诸事未备为借口，希望能够朝廷再延缓几日。 李纲每天都找由头推三阻四，小皇帝赵桓终于发怒了，直接在李纲的奏折上御批打了回来。 李纲从太监手中接过来一看，上面一行朱红大字：“爱卿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如此宕延时日拒不赴任，居心何在？” 这话太严重了，搞得不好就有灭族之祸，李纲只好硬着头皮进宫解释。 小皇帝赵桓满脸微笑，简直像狼外婆一样循循善诱：“爱卿不用担心，你这次出去，就是代表我把边关巡视一遍，然后就可以还朝。” 御笔朱批，言辞凌厉。见面之后，笑容满面。这是皇帝动了杀心的征兆！ 李纲只觉得后背汗出如浆，说话都有些颤抖：“启奏陛下：微臣一旦离京，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的道理。微臣愚鲁不堪，不能容于朝廷，内心深知。此去临敌战死，是微臣的夙愿。” “微臣一心主战，所以担心朝廷战意不坚。果真如此的话，微臣此去必将一事无成，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希望陛下体谅微臣一片愚忠，放微臣回家终老，也算是君臣一场的情分。” 自古皇家无情，李纲也太天真了，最后被迫离京上任，在汴梁城西的琼林苑设置了两河宣抚使司，督师北上解太原之围。 李纲一走，新任中书侍郎何栗发现全国兵马乱七八糟，根本不能应付突发事件，于是提请朝廷分天下二十三路为四道，各设总管，遇事专决，财物专用。一旦敌人打过来，可以独断专行。如果京城有警，即可檄令入卫。 小皇帝赵桓认为很有道理，于是下诏，任命大名府知赵野总北道，河南知府王襄总西道，邓州知州张叔夜总南道，应天知府胡直孺总东道。 又在邓州置都总管府，勒令张叔夜总辖四道兵马，另外提拔李回为大河守御使，折彦质为河北宣抚副使。 张叔夜接到任命自己为南道总管的诏书，顿时发现京城空虚，于是上书朝廷，申请统兵进京加强防御。与此同时，陕西置制使钱益，也想统兵前来协助京城防御。 可是唐恪、耿南仲一心求和，生怕京城部署重兵惹怒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竟然假传圣旨，勒令各处兵马不得擅自移动，违令者以谋逆处置。 正是因为这一道假圣旨的存在，从而导致汴梁城第二次被包围的时候，全国兵马都不敢乱动，只能眼看着京城沦陷，两个皇帝当俘虏，一万多年轻妇女被送给金兵蹂躏，造成了饮恨千古的靖康之耻！ 李纲并不知道这道圣旨，他还想做点什么事情。 第0765章 前线的战况 左司谏陈公辅，他的职责是监察合州酒务。 大宋朝严令不得私自酿酒，违令者斩！ 左司谏陈公辅从合州回来，刚好听说李纲之事，顿时给小皇帝赵桓上折子：“李纲纯粹就是一介书生，根本不知军旅之事。现在朝廷派他增援太原，肯定是被某些大臣所陷害。李纲此去必定失败，还请陛下赶紧收回成命。” 又来个送死的。 李纲并不知道有多少因为自己受到牵连，他既然奉命出征，首先就要整顿军纪，第一刀就砍向姚古。 姚古当然不会把李纲这个书生放在眼中，可是李纲脑袋上毕竟有两河宣抚使的头衔，适当应付一下还是必须的，于是找了一个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就是马军统制焦安节。 根据史书记载，姚古之所以没有救援种师中，是因为马军统制焦安节没有查明敌情，就假传完颜宗翰大军压境的消息，造成姚家军军心波动，最后被迫撤军。 这种糊弄人的鬼话，只能欺骗三岁小儿。 姚古戎马一生，可谓是百战余生，而且还有名将的头衔，并非初次带兵的傻子，而且他比种师中先抵达战场，居然没有查清当面的敌情？ 果真如此的话，姚古已经被敌人杀死一万次，不可能活到今天！ 朝廷严令解救太原府，姚古如果因为敌人强大就临阵脱逃，那是“夷族之罪”。姚古难道不知利害，仅仅因为部下两句话，就不战而逃？ 李纲本来就是一根筋，根本不相信姚古的一面之词。他把焦安节在琼林苑斩首，同时命令宣抚副使刘韚抓捕姚古，然后送进汴梁城交给皇帝处置。 杀鸡儆猴，整肃军纪，李纲自以为威望已经有了，于是传檄四方，勒令各部人马即日起兵，分四路解救太原府。 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按照李纲一厢情愿的设想，姚古因为贻误军机，被贬为节度副使安置到岭南广州。这应该是整个姚家军的耻辱，姚家军上下肯定憋足一口气，想打一场漂亮仗。 正因为如此，李纲一连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按照朝廷旨意，两河制置副使谢潜替代姚古指挥姚家军，屯兵威胜军铜鞮城（今沁县），并且用京城四壁巡检使范琼为先锋屯兵南关镇，准备出击祁县、太谷县，从南面增援并州城。 第二，命令两河宣府副使刘韚整合辽州（今左权县）、平定州各路兵马，沿着当初种师中的进兵路线，直扑寿阳县、榆次县，从东面增援并州城。 第三，命令幕僚王以宁督促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张灏等部屯汾州，准备夺取文水县、交城县、清苑县，从西面增援并州城。 从纸上谈兵的角度来说，李纲制定“中央突破，两翼策应”，兵分三路救援并州城的策略，当然不能算错误。 但是兵法早就说了：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李纲从来没有离开过汴梁城，上一次组织京城保卫战，他看见的都是契丹效死营、奚族军，真正的女真鞑子是什么样，他并没有看见。 再说了，上一次京城保卫战期间，完颜宗翰所部根本没有渡过黄河，李纲就更没有看见，甚至连完颜宗翰手下的将领是谁都没搞清楚。 不知彼，这一条李纲占得死死的，未战已经失败了一半。 李纲被小皇帝赵桓逼出京城，河东河西的部队经过两轮惨败，散落在直径超过一千二百里的广大区域内。 李纲根本没有见过自己部队是什么状态，也不知道各部还剩多少兵力。他心中的兵力数字，都是各部要朝廷调拨军饷粮草的人头数。 不要说腐败的北宋末年，即便八百年之后的国军，吃空饷的份额都接近三分之一。 不知己，这一条李纲同样占得死死的，未战又失败一半。 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毫不夸张地说，李纲接替种师道两河宣抚使的位置，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最典型的盲人骑瞎马——没有丝毫成算，和“庙算胜”八竿子都打不着。 按照李纲设计的理想模式，只要谢潜率领的姚家军一个中央开花，然后东西两路闪电般侧击到位，一场胜仗犹如探囊取物，大功告成。 居于这种认识，谢潜指挥姚家军作为中央突破的主力部队，是这一次救援行动成败的关键，所以李纲专门给这支中央突破的部队设定了一支先锋部队。 两河宣抚使司的直属部队，只有一万二千人，李纲全部交给范琼指挥，要求范琼打响第三次救援并州城的第一枪，同时命令其他三支部队随后快速推进！ 没曾想，除了李纲之外，其他的所有将领都有从枢密院直达的信息通道，部队的行动完全由枢密院直接控制。 中路军的军先锋范琼还没动，李纲已经接到东路军刘韚所部全军溃败的消息。 既然战斗已经打响，李纲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因此命令范琼的先锋部队立即从南关镇出击，同时让谢潜率领姚家军随后跟上。 要说这个南关镇，读者并不陌生。 当初李宪听从鬼手书生毕长青的建议，利用韦十娘率领的落霞观女弟子夜袭南关镇，把折可存的三百人全部俘虏，大部队就是从这里北上的。 南关，就是太原府的东南大门，南关镇因关得名。敲开南关，就可以居高临下直扑祁县、太谷，抵达并州城南大门外。 等到传令兵两天后返回来，李纲才知道他任命的先锋大将范琼，早就已经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 两河制置副使谢潜倒还不错，总算把姚家军从铜鞮城拉上来，结果刚刚走到南关镇就碰到金兵蜂拥而来，被李纲寄予厚望的姚家军依然是一触即溃。 继折家军、种家军之后，大宋第三支传统军阀部队——姚家军彻底完蛋。 三路大军，东路军、中路军已经完蛋了，李纲又把希望寄托在西路军上。 西路军还不错，随着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全部完蛋，刘延庆的鄜延军已经成为北宋最大的军事集团。 张思正是刘延庆鄜延军的兵马统制，这一次刘延庆也决定放手一搏，命令张思正率领马步军十七万人马全力出击。 张思正联络汾州附近的张灏一同进兵，因为张灏要拼命救援自己的父亲张孝纯，自然是不遗余力，属于最可信赖的同盟军。 张灏没有让张思正失望，利用自己一直和金兵作战，了解金兵情况的优势，联合张思正对完颜娄室所部发起一次夜袭，居然一连攻破对方五座大营，取得一场罕见的胜利。 俗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突如其来的胜利，让刚刚进入战场的张思正陡增野心，对金兵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性，已经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张思正居然想一口吞掉完颜娄室的主力五万余人，凭借一己之力实现解救并州城的伟大功勋。 三天后，完颜娄室采用诱敌深入之计，在文水县城西北反伏击，张思正血战一日夜，折损兵力四万余人。 虽然张灏全力救援，还是于事无补。不仅没有击退完颜娄室，反而把汾州城也丢了。 仅仅一天之后，折家军另外一支残部在折家老三折可求的率领下，全力反击汾州城，在城北被完颜娄室击溃。 至此，李纲苦心孤诣的三路救援彻底失败，大宋部署在河东河西最后的三十万大军，终于全部葬送了。 威胜军、隆德府、汾州、晋州、泽州、绛州再无一兵一卒，百姓纷纷南逃直奔河南，北宋的丧钟正式敲响。 纵观这一次作战失败，责任也不完全是李纲。除了张思正和张灏有过协同行动之外，其他部队都各行其是，才是全线脆败的根源所在。 而这个根源的源头，就是在京城里面翘盼议和的主和派、小皇帝，他们才是这次失败最大的罪人。 当然，大宋君臣是听不到这声丧钟的，因为他们还在继续开会扯皮。 书中交代，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用兵的风格完全不同，他最忌讳拼死力战，总是把阴谋诡计放在第一位。 大金国主完颜晟下令二次南征大宋，完颜宗望并没有仓促南下，他首先派出两路使者，几乎前后脚赶到汴梁城，还是坚持原来的议和条件：割让三镇、赔偿军费。 大宋君臣每天开会，就是在围绕完颜宗望的议和条件扯皮。 实际上，完颜宗望意不在此。 宋国君臣企图勾结耶律余睹，已经极大地激怒了完颜宗望，他已经制定了彻底覆灭宋国的战术计划，但是他需要时间。 第一，上一次南下汴梁城，立足未稳就被李宪干掉了郭药师五千人。撤退的时候，又被李宪浑水摸鱼干掉了一批主力部队。 完颜宗望认为，为了确保第二次南下不出意外，必须进一步加强兵力。所以他在燕山、中京抽调契丹效死营八万人补充到前线，弥补郭药师常胜军覆灭的空缺。 征调人手并不难，但是部队完成新的整编需要时间。完颜宗望派出第一位特使王汭，利用南下宣战的机会给大宋君臣施压，同时提出一个议和条件掩人耳目。 第二，现在宋国河南军队已经在河东战场，被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消耗一空，唯一能够救援汴梁城的预备队，就是河湟地区的边军。 为此，完颜宗望派出秘密信使赶赴大夏国，用丰厚的条件诱使大夏国对鄜延、府谷、丰州一线用兵，达到牵制宋国河湟地区兵力的目的。 要想诱使大夏国出兵伐宋，这也需要大把时间，所以完颜宗望派出了第二路特使，居然是萧仲恭！ 萧仲恭，就是此前“蜡丸事件”的始作俑者！ 第0766章 李宪的准备 萧仲恭是大辽国旧臣，利用蜡丸事件彻底激怒大金国主完颜晟，终于下定决心发起灭宋之战，他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如果不是宋国君臣背信弃义，撕毁澶渊之盟互不干涉的条款，配合金兵夹击大辽国，契丹人也不会变成别人奴役的对象。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大辽国的旧臣，甚至是每一个契丹人，对于彻底覆灭大宋国，都有一种狂躁的激情和兴奋。 居于这种心理，萧仲恭第三次进入汴梁城，整个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即便是面对小皇帝赵桓，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奉二太子郎君（完颜宗望）的命令，正式通知你们宋国：原定割让三镇的议和条件，因为你们卑鄙无耻，背信弃义，现在全部作废。变成以大河（黄河）为界，大河以北全部割让给大金国，然后给我大金皇帝上尊号，宋国从今日起变为大金国的儿臣国，方能继续和谈！” 这个条件太过分了，小皇帝赵桓都有些承受不起，却找不到什么言辞周旋，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此事重大，我还需要和大臣略作商议，才能答复上差。” 萧仲恭冷笑一声：“你们宋国就知道说商议商议，此前关于割让三镇的事情，你们商议了九个月，至今也没有商议出什么。如果你们继续商议下去，我大金铁骑马上就要踏过大河了！” 说完就要告辞，萧仲恭根本不给小皇帝赵桓考虑的时间。 小皇帝赵桓还想挽留，萧仲恭不耐烦地一摆手：“如果你想说什么，就派亲王到我军前自己去说，我才没有心情留在这里听你们扯皮。”随即扬长而去。 当然要扬长而去了，萧仲恭又不是傻子，上次利用大宋君臣急功近利的想法，把耶律余睹拿出来晃悠一通，才让自己脱身而去。 如果还不赶紧离开汴梁城的话，一旦二太子郎君的大军打过来，萧仲恭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肯定会被汴梁城内的百姓撕成碎片。 萧仲恭不仅自己离去，还把第一次过来的王汭也带走了，留下大宋君臣面面相觑。 恰在此时，李纲全线兵败的消息传到京城，实际上已经可以宣布并州城完蛋，太原府也跟着完蛋，大宋的河东之地自然也完蛋，敌人兵临城下已经无法阻挡。 李纲上表请辞，小皇帝赵桓顺水推舟，免去了李纲的两河宣抚使，重新起用种师道。 种师道在军中的威望与何灌一时亮瑜，是北宋四老之一： 何灌出身武举，精于骑射，人称赛李广，威震西域，是京师三殿帅之一。 种师道承祖宗余荫，善于领将统兵，有种家三虎做后盾，号称大宋擎天柱。 宗泽六十六岁以前都是文官，迟暮之年才自行募兵勤王，有廉颇之风。 唯有张叔夜既不善兵，也不善将，所以毫无建树。京城陷落，难辞其咎。 可惜一切都显得太迟，因为种师道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了！ 种师道为大宋征战一生，如今日薄西山，仿佛一种无言的预兆。 何灌、种师道一死，大宋的老将就只剩下张叔夜和宗泽两个人。 李纲第三次救援并州城，因为小皇帝赵桓和主和派扯后腿，李宪知道最后必定惨败的结局，当然知道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 李宪也知道时间紧迫，他也没闲着。从清风楼大酒店再次撤出来，李宪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下楼。 两个多月不下楼，而且让曹娥曹瑛两姐妹守住房门，任何人不准打扰，李宪在干什么？ 画图，画军事地图！ 李宪过去几年带领小股人马四处乱窜，已经把北宋末年的山川地理基本摸清，各处关隘城池、各处战略战术要地，和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大地完全没有可比性。 正因为如此，李宪要把北宋末年的华夏地形图画出来。 不仅要画一份全图，还要画出未来的战区地图。只有把脑海中二十一世纪的地图全部抹去，才能指挥未来的全局性大战。 放眼整个北宋末年，没有一个人能够做这件事情，只有李宪亲力亲为才能办到。 汴梁城，是大宋最繁华的地方，制作地图所需要的各种材料应有尽有，各种典籍和参考资料也能够从皇城偷出来，所以李宪才沉下心来做这件浩繁的工作。 武元春自从决定参加飞狐军，过去一段时间终于发挥巨大作用。 按照李宪提供的目录，武元春、韦冬宁联手出击，几乎把整个汴梁城大户人家的书房都光临过了，甚至连大宋皇室的龙图阁、资政殿、御书房都进去过三次。 两个多月时间一共画了十张地图，构成飞狐军一套完整的军事地图，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这套地图就是一个数据库，不能拿出来使用，只能作为底图存在。 “凤儿，让金雕把这套图送回总司令部交给姜四娘，命令内卫女兵营用羊皮纸仿制十二套，作为总司令部的作战地图。告诉他们，人在图在，人亡图亡，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军事地图送出去了，李宪也仅仅是松了一口气而已，短暂休息一天，然后又开始画图。这一次画图的过程很快，十四天时间就已经完成。 曹娥曹瑛认为自己公子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结果李宪摇身一变，又开始当木匠。 原来，上一次在洛阳城北的邙山击杀萨守坚，得到了他的五明降鬼扇，对李宪的触动非常大。 他此前研究热兵器，走的是相对精细化路子，击发式后装滑膛炮，这是二十世纪的坦克装备。只能作为飞狐军杀手锏存在，却不能对外曝光，也就不能大面积推广。 看见五明降鬼扇的一瞬间，李宪就觉得自己钻进牛角尖了。 李宪弄出来的重狙，只能作为精确打击兵器。散弹枪，才是对付冷兵器时代集群冲锋的利器。 散弹枪是个书面名称，华夏老祖宗将那玩意儿叫做鸟枪，或者鸟铳。后世猎人用的就是那玩意儿，不仅能打野鸡和兔子，还能够打死虎豹豺狼。 促使李宪推敲鸟枪的根本原因，就是他突然想起来，元末明初就会出现原始火铳，进而发展为火炮。 就算鸟枪技术扩散开去，也不过是比故有历史提前两百年左右，不会有太大的破坏力。 人类最早的鸟铳，又叫做火绳枪。前装药，点火发射。 这种火绳枪，受环境、季节、气候影响极大，实际上没啥鸟用，还打不赢精锐的骑射队伍。 李宪肯定不会走这种失败的路子，他要弄出一款既不是最先进，也不是最落后的鸟枪，而是极为接近后世猎枪的东西。所以他首先确定了相应的技术要求： 第一，必须具备全天候作战能力，不因环境、气候的变化，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第二，射程必须超过弓箭，而且必须比弓箭的发射速度快，这样才能挡住骑兵。 要想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前装药的原始方式，肯定直接被淘汰。 后装弹、点火发射、方便操作、方便携带，成为李宪研究的四个难点。 要想后装弹，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采用目前重狙的栓动闭锁结构，但很快就被李宪否定了。 栓动闭锁结构一旦流传出去，枪械制造技术就会被提前七百年，这是李宪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李宪终于找到一个变通的办法，那就是把现在的左轮手枪放大，想办法研制一款转轮式鸟枪，一次装弹可以连开五枪。 装弹结构确定以后，第二个致命环节就是子弹。 带锥形弹头的击发式枪弹技术，李宪只能自己使用，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李宪对于“雷明顿散弹”制作极为熟悉，但是他没有塑料作为散弹外壳。 经过一番推敲，李宪终于确定了最后的发射方式。 参照后世重炮的发射模式，把子弹分为火药包、子弹包两部分，全部采用防潮牛皮纸作为外包装。然后把两者连成一体，变成开历史倒车的“纸弹”，采用防水导火索点火发射。 弹头里面的子弹包，里面裹紧十八颗铅珠。利用子弹出膛瞬间产生的巨大膨胀压，导致牛皮纸破裂，把散弹释放出去。 李宪埋头当木匠，就是要制作这款古怪转轮散弹枪的模型。不是整枪模型，而是各部件模型，能够组装成一支整枪。 最后确定的整枪尺寸，铜铸枪管长度七十厘米，加上转轮弹仓和木制枪托，总长一百三十五厘米，预计重量十八斤。设计散弹最大射程两百四十米，散弹最佳杀伤距离六十米。 李宪充分参照后世小日本鬼子的设计思路，任何一件兵器都要考虑它的综合效能。 原来，李宪前一世小时候，曾经在农村看见老人用古老的鸟枪，击毙一只咬死人的疯狗。 普通散弹是打不死疯狗的，但是老人们有办法！ 武装民兵实弹打靶训练之后，小孩挖出许多弹头来玩儿。老人们把弹头装进鸟枪，结果一枪就把疯狗的脑袋打开花了。 也就是说，散弹枪同样能够发射一颗子弹头，不仅能够精确打击，而且能够把射程大幅提高。 李宪设计的这款转轮散弹枪，也可以发射一颗小型杀伤子弹，射程提高到三百六十米，杀伤距离增加到一百米。 这样一来，当敌人认为鸟枪的杀伤距离只有六十米的时候，突然来一轮单弹头的精确打击，就可以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让敌人不敢太嚣张。 李宪的图纸和模型毕竟是理论上的，匠做营的陈老幺等人最终试验的结果如何，需要到时候进行验证。 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科学研究”，李宪正在志得意满，准备和两个小妾玩笑一番的时候，小公主李飞凤突然闯进密室送来一个消息。 第0767章 战争预备令 “公子：两个客人已经接回家安顿，目前无人知晓。齐曼丽、花子明。” 李飞凤送过来的这个消息，自然是金雕传过来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齐曼丽和花子明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李宪却明白得很。 宋徽宗赵佶的第五个儿子，出身卑贱的肃王赵枢，已经被齐曼丽、花子明救出来了，当人质的生涯彻底结束！ 得到这个消息，李宪彻底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战略计划，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纰漏。 李宪的战略计划第一步，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培养一个皇帝！ 这个皇帝，不是历史上贪生怕死的康王赵构，而是能够忍辱负重，却又聪明绝顶的肃王赵枢！ 李宪既然要重新立一个皇帝，彻底改变固有历史，所以他选定的新京城肯定不在河南，而是在河北！ 李宪最反感称王称霸，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当皇帝。 最开始的时候，李宪就是一个目的：既然稀里糊涂来到北宋末年，唯一的敌人就是女真鞑子。 李宪不是神仙，他没有能力一个人对付一个民族。所以他慢慢聚拢一批兄弟，想给女真鞑子一个血的教训。 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李宪才明白北宋末年这个时空的人，和二十一世纪的人想法完全不同。 这个时空都是皇室的家天下，老百姓心里只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国家这两个字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如果不能师出有名，根本就没有凝聚力。 造反起义的人之所以要称王称霸，其实不能完全怪他们目光短浅，而是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那就是光宗耀祖。 除了二十世纪民族革命时期，各党派提前就有明确的纲领之外，历史上那么多的开国皇帝，刚开始就是为了打出一个家天下。至于什么救民于水火的说辞，纯粹就是糊弄老百姓的托词。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结局究竟会如何，但是给身边的兄弟弄一个名分，成为李宪必须完成的任务，否则就对不起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人。 要想给自己身边的人谋一条出路，争得一个正当名分，当然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最合适，一纸诏书就可以让你名垂青史。如果能够弄一个丹书铁券啥的，那更是万世流芳。 为兄弟们弄一个皇帝出来，这个伟大梦想，只有李宪一个人知道。 “我没有本事当皇帝，也没想过当皇帝，但是老子有能力培养一个出类拔萃的皇帝。”这才是李宪真正的野心。 打破一个旧世界，构建一个新王朝，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为了避免新皇帝出世引起更大的纷争，所以在李宪内心深处，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宋高宗赵构，从一开始就被判了死刑。 只有赵家子嗣全部死绝，就剩下肃王赵枢这么一根独苗，才能够人心所向，具有号召天下的威力，为接下来的改天换地奠定基础。 其实最初的想法，李宪是想把唐浩然那个屠夫扶持为皇帝。 后来到汴梁城偶遇五皇子赵枢，李宪才转移目标，决定想尽一切办法，把肃王赵枢磨练成自己心目中的皇帝——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开国之君。 这些事情不能和任何人商量，更加不能让大宋朝廷知道丝毫风声。 一旦让大宋朝廷知道自己居然准备另外扶持一个皇帝，李宪相信自己和肃王赵枢绝对不可能活下去。 李宪在心底确定了严苛的准则，绝对不参与大宋朝的任何争端，就是要让自己游离于漩涡之外，尽可能消除人们对“新皇帝”这种敏感字眼的疑虑，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目的，就是通过完颜宗望把肃王赵枢带走，而且按照固有历史软禁在燕京城愍忠寺。 李宪当初怂恿国舅爷王元到雄州开榷场，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合法身份，组建一支护卫队。 组建护卫队保护国舅爷王元是次要的，开办榷场和大金国做生意，极大地降低完颜宗望对燕山府的戒心才是根本目的。 正因为如此，李宪一直没有动郭药师的常胜军。其目的就是要提前开挖一条地道，打通愍忠寺的地宫。 这条地道是奔雷剑杨春亲自主持的，主要助手就是陶三春。所以李宪才会把雄州榷场护卫队，改编为总司令部警卫团，让陶三春当团长。 现在，肃王赵枢已经被偷回飞狐县，李宪的所有布局也到了最后真相大白前夕。 “四娘：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肃王赵枢的身份。让唐浩然给赵枢安排一个新身份，就在支教司当一个教员。职教司司长梁艳在未来三个月内，要带领赵枢走遍蔚州每一个村镇。此令。李宪。” 飞快地刷了一条命令，李宪让李飞凤的金雕送回飞狐县，交给姜四娘执行。 仅仅三天以后，金雕又带过来一封书信，是萧芸娘的亲笔信。 “现已查明，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坐镇燕京城，统一指挥奉圣州、涿州、易州、雄州、霸州的军队作为后援，完颜宗望、完颜阇母集中十六万大军南下，韩世忠率领残余部队杀透重围不知所踪，保州城落入金兵手中，定州城被金兵包围。” “另悉，栾城的完颜京所部兵力，已经扩张到四万余人，目前已经占据井陉关要地，对蔚州形成压迫之势。完颜宗干坐镇大同府，耶律余睹任监军，完颜宗雄为主将，在应州金城、天城县集结契丹效死营七万余人，对平型关、弘州城形成压制。” “就目前的态势而言，女真鞑子在我蔚州四个方向，一共囤积了十九万余人，其中女真铁骑四万余人、契丹效死营九万余人、奚族九部三万余人、汉儿军三万余人。萧焯的逐日军团、张彦的雪豹军团、李奚骨的黑煞军团都被牵制住。” “萧芸娘、牟长霞、唐浩然、达奚虎、薛沁儿、姜四娘等人一直认为，一旦金兵南下降服大宋国，极有可能对我蔚州五县发起突然袭击。现在大战迫在眉睫，公子究竟作何考虑，还请提前示下，以便我们能够及时调整部署。萧芸娘亲笔。” 从这封信里面，李宪读出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严峻感。 虽然这个局面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一切突然降临的时候，还是让李宪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在李宪这一年来已经有一个通盘计划，而且制定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战略方针，倒也不会手忙脚乱。 经过一天一夜的反复推敲，把有关细节进一步完善之后，李宪终于给飞狐军下达了战争预备命令。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飞狐军蛰伏多日，正是飞龙在天之时。蔚州四面皆敌的局面早在预料之中，没有必要被敌人的貌似强大所吓倒。不管敌人采取什么战术，我们都要坚持自己的战术方针。为此，飞狐军即日起转入一级战备状态，准备应付突发事件的发生。” “在战争爆发的第一阶段，飞狐军的应对方针是：西南地区、西北地区采取积极防御的策略，关键时刻不惜诱敌深入，然后寻机聚而歼之。东南地区、东北地区采取主动出击的策略，以击破当面之敌、占领要害城池、切断完颜宗望所部北撤通道，为基本战术目标。” “命令：萧芸娘为战役总指挥，牟长霞为四方救应使，唐浩然为战役转运使，韦秋明和齐曼丽为军令巡阅使，李天成的飞龙军团、姜四娘的少年军团为战役总预备队，全面转入战时机制。” “命令：总司令部陶三春的警卫团加强三百水鬼，从即日开始分散潜出蔚州，然后在白洋淀隐蔽集结，做好突袭霸州城、雄州城的准备。即日起，裴鸾娇的朱雀军团弓弩团秘密北移，把萧焯的逐日军团从紫荆关替换出来。” “命令：李天成之飞龙军团抽调斜钵骑射团，萧焯之逐日军团抽调斡里朵第三团，张彦之雪豹军团抽调敖季虎第六团，李奚骨之黑煞军团抽调韦常德第九团，这四个团在飞狐陉完成秘密集结，组成突击兵团，达奚虎担任总指挥。” “命令：达奚虎的突击兵团，以陶三春的警卫团为前锋，随时准备秘密东进。突击兵团未来的作战目标，突袭拿下涿州、易州、雄州、霸州、沧州，切断完颜宗望和北面的联系，然后挡住金兵大元帅完颜杲的疯狂反扑。” “命令：萧焯的逐日军团，即日起分散向五回岭移动，然后在狼山寨完成秘密集结。随时等候命令，突袭拿下保州城并坚守住。原飞狐镖局的分舵主黄龙，作为萧焯的行军参谋，负责带领突击队利用地道攻进保州城。” “命令：陈老幺的匠做营，从即日起全力制造城防弩床，铸造满足七座城池一个战役基数的弩箭。一旦保州城被占领，立即在城墙上部署四百八十架城防弩床，防止敌人全力攻城。” 韦冬宁是李宪的贴身保镖，李宪不可能对她保密。 这份命令太长了，而且关乎全军生死。为了慎重起见，自然是李宪口述，韦冬宁执笔用蝇头小楷书写。 亲眼看见李飞凤把这份密令绑在金雕腿上，有看见金雕展翅高飞消失，韦冬宁这才轻声问道：“公子，你一下子出动四万多人发起强袭，一刀切断完颜宗望身后的联系通道，我真担心萧焯、达奚虎他们能否挡住敌人南北夹击。” “你的担心有道理！”李宪点点头：“我的这个动作，就是典型的火中取栗，完全是强盗行为，遭到敌人疯狂反扑是必然的。正因为如此，我们绝对不能闲着，卷山军团、铁卫团接下来就有更加艰巨的任务。” 韦冬宁还是有些担心：“公子，难道你准备在黄河两岸决一死战，一口吃掉完颜宗望吗？” 李宪顿时一脸苦笑：“完颜宗望这次带过来近二十万人，我就算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么好的胃口吞下去。” 韦冬宁顿时大感奇怪：“既然如此，完颜宗望怎么回去呢？” 第0768章 宗泽的败笔 “张廷飙派人送来消息：并州城陷落，太原府全部沦陷。兵马副都总管王禀跳汾水自杀，太原知府张孝纯被俘，通判方笈、转运使韩揆等三十人被女真鞑子斩首，并州城内残存的三百多人，全部被女真鞑子杀害。” “曹申传来消息：完颜宗望先后攻占保州城、定州城，中山府全部沦陷。完颜阇母攻占安州和献州，河间府全部陷落。目前，完颜当海向东攻击冀州、深州，完颜宗弼（兀术）向南攻占邢州。” “磁州知府宗泽发布檄文，武翼大夫刘浩主持招兵，征召境内强豪共同御敌，希望能够把展现稳定在邯郸一线。岳飞率领率领岳家庄一千二百余人加入，目前作为前锋进兵洺州，他的对手依然是完颜宗弼（兀术）。” “城内蒋宣送出消息，朝廷一心求和，严令四方兵马不得擅动。据确切消息，朝廷已经派遣康王赵构再次出使金营，要求他尽快赶到定州城面见完颜宗望，恳请金国不要进兵，愿意把黄河以北全部割让。” “太宰唐恪弹劾李纲：行事凭一时意气，不知兵事却妄言抗敌，致使四路兵败，太原府和中山府落入敌手，两河宣抚司下属边军二十余万全军覆没，丧师失地之罪无出其右者，应予严惩，以儆效尤。” 曹娥把几个消息一口气念完，然后定定地看着李宪：“公子，黄河以北真的全完了？” “全完了，那是朝廷说的，我可没说。韦冬宁最近这段时间有事外出，你和曹瑛严密关注各方消息，马上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李宪摆摆手：“你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并州城守不住，太原府全部落入敌手，在李宪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意外。 当然，从单纯的军事角度来说，按照前后折损四十万军队的绝对战损推演，并州城是能够守住的，如果不是大宋朝的话。 据有山川之险，而且还有坚城作为依托，用步兵对抗骑兵，骑兵彻底覆灭才是正常的。可惜现在正是腐朽的大宋朝，骑兵攻城获胜就不是笑话，而是一幕遗臭万年的讽刺剧，所以并州必然守不住， 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李宪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去考虑。他听完消息之后，脑海中只剩下两个问题。 岳飞最终还是回到了宗泽的序列，开始了抗金战争，人生轨迹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让李宪心里踏实多了。 至于完颜宗望连续攻占保州城、定州城，这也是正常的。他第一次没有攻下来，因为守城的主将是刘韚。 别看刘韚是个进士及第的书生，他可不简单。 刘韚自统中军，手下的左右统制官，一个是兄弟刘革华、一个是儿子刘子羽，孙子刘灵是全军先锋。 可惜的是，六十岁的刘韚不过是忠君而已，并非真正的忠臣。 李纲被排斥出朝廷，主持第三次救援并州城战役的时候，刘韚根本不听李纲的号令，而是和小皇帝赵桓、太宰唐恪单线联系，后来独自提前行动，在寿阳县以东被完颜娄室彻底击溃。 让李宪哭笑不得的是，后世国军抗日的战役如出一辙。前线作战部队根本不听前敌总司令的命令，完全按照大后方蒋委员长的指挥棒四处乱窜。结果导致大片国土丢失，数百万国军将士死不瞑目。 刘韚从中山府带走了两万多人的防御部队，定州城变成了无根之水，被完颜宗望兵不血刃占领，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宗泽一出任磁州知府，就大肆招兵买马，八个月招兵十万人，在赵州、邢州、洺州、磁州、相州分别囤积两万军队，几乎一夜之间出现一个新的军事集团。 完颜宗望连续攻克保州城、定州城，宗泽并没有派兵增援，而是把自己的部队分配在几座固定的城池，构成一座巨大的长蛇阵，确保自己能够首尾呼应。 李宪内心叹息的是，宗泽毫无战术眼光，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赵州、邢台、邯郸、汤阴一线。因为占领的是几座孤城，巨大的长蛇阵变成了一条死蛇，根本毫无用处。 当然，宗泽如此布局也有自己的想法。因为金兵上一次是从磁州南下的，他以为这一次金兵还会走老路，所以才会如此机械地布置死局。 完颜宗望攻占定州之后，又把自己的拿手好戏亮出来。那就是把自己彻底覆灭大宋的野心隐藏起来，派人到汴梁城“议和”施放烟幕弹，掩护自己的兵力展开。 要知道，八个月前的退兵条件早就确定：大金国皇帝是宋朝皇帝的大伯，大宋皇帝降为儿皇帝，只能自称侄儿。 正因为如此，完颜宗望派出的特使，那就是太上皇的身份，沿途的大宋官员都必须恭而敬之，迎来送往，热情款待，这是必要的程序，谁也不敢有丝毫马虎，相州知府汪伯彦、磁州知府宗泽也不例外。 通过两批特使的往来，完颜宗望已经查明宗泽的所有布局，于是和完颜阇母分兵而行，给宗泽来了一个虚招： 派遣副先锋完颜宗弼（兀术）带领四千多人冒充主力，把南下进攻的声势造得极大，吸引了宗泽的全部注意力。 完颜宗望还假戏真唱，一定要大宋朝廷派出亲王，到定州城商谈议和条款。君不见，从汴梁城到定州城，一个往返就需要一个多月。 两国交战之际，平白无故给敌人一个半月时间，除了自己找死，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就是这一个半月时间，完颜阇母率领金兵主力掉头向东直扑恩州，然后折转南下攻占大名府（大宋的北京）。 完颜宗望的一个简单迂回动作，就把宗泽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等到宗泽反应过来，完颜宗望面前已经是一马平川，女真铁骑终于显示了自己的威力，六天时间就赶到了汴梁城，把大宋的所有军队扔在外围。 李宪又好气又好笑的地方在于，三次救援并州城、两次拦截完颜宗望，金兵始终就是用了一招迂回穿插，半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却每次都把大宋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如果说敌人真的很高明，输了也就输了。 可是敌人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采用多高明的战术，北宋军队却一败再败，所有的北宋名将都在金兵面前身败名裂。 这些事情李宪都知道，他过去四年的所有准备，包括军队建设和物资储备，就是为了针对这种局面。 完颜宗望和他的部队马上就要绕过宗泽，然后从东面打过来，鱼死亡破的局面终于到了要最后摊牌的时候，所以李宪这几天也极度紧张。 宗泽手下看起来有十万人马，其实都是棋盘上的死子，除了耗费钱粮之外，派不上丝毫作用。 李宪要做的，就是让事先埋伏的几枚棋子活动起来，绝对不能变成一潭死水。 为了把自己的绝密命令传达下去，贴身保镖韦冬宁只能亲自出马，专门从杨琼的女兵团抽调一个侦察连，然后以排为单位扩散出去。 李宪此前埋下的伏笔，终于开始全面运转。 上一次东明城大战，杨再兴卷山第二团彻底打垮赵鹤寿的常胜军，然后又枪挑蒲察术烈速，击败阿里刮和完颜乌达补之后，突然从战场上消失，潜伏在定陶的仿山伺机而动。 转眼半年过去，杨再兴的卷山第二团，已经彻底消化第一次大战的经验教训，部队的训练更加有针对性，开始有了自己的战斗风格。 靖康二年（1127）十月九日晚上，杨再兴的中军大帐来了一个女兵：汴梁城独立女兵团第一营副营长刘菊仙，落霞观女弟子。 刘菊仙让无关紧要的人都出去，帐篷中只留下邹吉、杨再兴、慕容宫、曹成：“公子密令：副军团长邹吉，带领曹成的警卫营秘密出发，返回卷山营基地承担防御任务。团长杨再兴率领一个营准备接管济阴县，副团长慕容宫率领一个营准备接管定陶。” 原来，河间知府黄潜善逃回京城，躲过了李纲的大清洗，和康王赵构密谋一番之后，黄潜善来到曹州控制了定陶县。 后世的《宋史》极力美化康王赵构，好多事情都颠倒黑白。实际上赵构要比小皇帝赵桓聪明，他早就看出来女真鞑子灭亡大宋的阴谋，所以安排了逃跑之路。 宗泽六十六岁，一辈子都忠君。康王赵构奉旨北上议和，宗泽居然敢半路拦截，说破大天也没有人能够相信。 要知道，宗泽拦截康王赵构的时候，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这两代皇帝都在京城，宗泽胆敢无视朝廷法度？ 所谓的“河北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是在康王赵构控制了宗泽、汪伯彦之后，手里有了十五万大军，小皇帝赵桓才被迫下旨弄出来的一个头衔。 别人不知道，李宪两世为人，当然明白其中有何猫腻。康王赵构半路夺权，而且拥兵自立，才是真正的历史。 看看康王赵构接下来的动作就会明白：拥兵十万的宗泽并没有得到重用，反而是百无一能的汪伯彦、黄潜善大权在握。 宗泽知道汴梁城被困日久，城内的粮食出了大问题，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程度。 宗泽一心救援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所以迫切地向康王赵构进言：必须立即占领李固渡，切断完颜宗望的退路，和汴梁城内外夹击才能解围。 但是康王赵构和宠臣汪伯彦根本毫不理会，仅仅给宗泽留下两万人迟滞敌军，自己带领精锐主力东进曹州，在定陶县城落脚。 由此可知，宗泽实际上是被康王赵构控制了，而不是《宋史》里面所说的，宗泽主动截留康王赵构，并且主动把兵权交给他。 兵马大元帅赵构，打着进京勤王的旗号急速扩充兵力，可是他的军队距离汴梁城越来越远，最后干脆南下徐州准备渡过长江。 这是要救援汴梁城吗？分明是要另立中央！ 大宋皇家厚黑学，赵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0769章 赵构的末路 康王赵构利用“议和使”的身份合法离开京城，开始实施蓄谋已久的逃跑计划，早就在李宪的预料之中，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刘菊仙按照李宪的命令，带领一个排的落霞观女弟子，潜入定陶城秘密抓捕黄潜善，然后威逼他发布文告：“朝廷派出一支精兵增援曹州，定陶县、济阴县军民必须全力支持。” 如此一来，杨再兴所部由暗变明，堂而皇之接管了曹州济阴县、定陶县的全部防御任务，随即展开大整顿。 首先，按照李宪提交的名单，对原有朝廷官员、将领进行分类，黄潜善等逃跑势力全部被软禁起来。 其次，收编曹州兵马统制关胜，对原有三千多官军进行整编，剔除其中的老弱病残，用最快的动作加固城防。 第三，控制有限的军械物资和粮仓，同时对境内所有大户进行清查，把所有财物集中起来作为军资。 第四，秘密联络水泊梁山的张荣张万仙，以土匪的名义攻占郓城之后，整编为卷山军团梁山独立团，任命大寨主张荣为团长、二寨主贾虎和三寨主郑握为副团长。 第五，曹州兵马统制关胜所部，被整编为定陶县城防营，慕容宫率领一个营接管济阴县城防任务，构成南北呼应的防御阵线。 第六，杨再兴带领一个营，拿着黄潜善伪造的公文赶到东平府须城，突然袭击抓捕了刘豫、刘麟、刘淇父子三人，任命承务郎阎琦代理东平府知府，提拔迪功郎王宠为须城兵马统制，立即对东平府三千多官军进行整编。 这些动作都在三天三夜之间完成，外界并不知道曹州、东平府已经改天换日。 李宪心里很清楚，把康王赵构秘密营造的保命老巢一锅端，这还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必须来一个釜底抽薪才行。 一个排的女兵在落霞观女弟子的带领下，按照韦冬宁的要求秘密北上苍山，命令苍山独立营留下一个连看守苍山大营，罗谦、罗成、褚精忠、伍文彬分别率领一个连，切断汴梁城的北上通道。 此举的唯一目的，就是在不惊动汪伯彦和宗泽的情况下，秘密抓捕康王赵构一行，决不允许宗泽首先遇到赵构。 康王赵构的随行人员，全都是逃跑集团的核心人物，不准漏掉一个，全部关押在苍山大营秘密山洞，等候李宪下一步命令。 至此，历史上苟且偷安的宋高宗赵构，变成了李宪的阶下囚。至于他能够在秘密山洞里生存多长时间，必将变成历史悬案。 得到韦冬宁传回来的消息，知道赵构已经被抓住，议和副使王云当场被杀。东平府和曹州尘埃落定，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搞定了两个至关重要的环节，李宪终于能够缓过劲来做其他的事情——那就是从快活林撤退。 第一步，故技重施。太宰唐恪已经假传圣旨，命令开封府周边的官军不得私自移动部队，李宪需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命令一个排的落霞观女弟子，秘密潜入陈留县、临蔡关、朱仙镇，抓捕所有朝廷官员，同样威逼他们发布文告，对外宣称朝廷有军队过来。 孟威、陈团的镇军营、狄猛、韩琮、雷彦兴的护旗营秘密跟进，顺势接管陈留县、临蔡关、朱仙镇的防御。 第二步，武元春和她的那些女弟子，全部化妆成女道士北上，倍道兼程赶到巨鹿县的杨氏义庄，秘密抓捕巨鹿县、清河县、宗城县的朝廷官员。 团长郦琼、副团长文成泰，把卷山军团巨鹿第四团一分为二，接管清河县和宗城县的防御，和西面的杨氏义庄构成一个三角防御阵势。把三县官军集中整编为三个营，作为三县城防部队。 第三步，李宪带领杨琼的独立女兵团离开快活林南下，然后进入陈留县城安营扎寨，准备迎接最后的大决战。 第四步，属于李宪画蛇添足的一次行动，最后结局让他痛不欲生。 韦冬宁带领武功最好的十二人，秘密潜入汴梁城皇宫大内，暗中控制一批不得宠的嫔妃，然后化妆成这些嫔妃的侍女潜伏下来，执行李宪规定的绝密任务。 经过十天时间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能战之兵已经全部派出去。快活林这边就剩下杨琼的独立女兵团，也是李宪手头唯一的机动部队。 正因为如此，曹娥传来各方消息之后，李宪一方面对于固有历史没有偏转而高兴，另一方面对于自己各部队的战术动作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个环节出纰漏。 辛辛苦苦准备了四年时间，如果到了临门一脚出问题，让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李宪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李宪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韦冬宁她们十三人潜入皇宫大内，就碰到了巨大麻烦。 李宪此前为了画地图，韦冬宁和武元春联袂潜入皇宫两次，所以韦冬宁对于皇宫的进出路线并不陌生。 皇城东北角的单雄信庙，是血手党的秘密基地，也是进入皇宫的出发地。 让韦冬宁很为难的事情，进入皇宫内院的十三人，要根据李宪列出的名单，冒充七个人的贴身侍女，她们分别是：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 宋徽宗赵佶册封皇后一人，嫔妃二十七人。被他宠幸过一到两次，并登记在册的小妾，一共三千六百多人。 李宪列举出来的七个人身份不高，曾经被宋徽宗赵佶宠幸过一到两次，但并没有怀孕，所以没有正当名分，只不过比普通宫女高一等，算是宋徽宗赵佶的妾侍。 当然，李宪不会平白无故列出一个名单。 他指定的七个人，都是被送入金营之后不堪受辱，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投水自杀，卫猫儿上吊自杀。 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是李宪救人的原则。所以上述七人属于必救的对象，也就是韦冬宁等人要完成的第一个任务。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想在一万多宫女里面寻找七个人，而且还是在皇宫内院暗地里秘密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韦冬宁等人入宫第三天，小皇帝赵桓一次嫁两个妹妹：成德帝姬赵瑚儿，嫁给哥哥向子房；顺德帝姬赵璎珞，嫁给弟弟向子扆。 这是北宋皇室最后一次婚嫁，同时增加两个驸马都尉，也是小皇帝赵桓为了加强自己势力的举措。可惜内斗已经毫无意义，仅仅维持两个月时间就会分崩离析，国破家亡。 敌人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大宋君臣没有决死一战的准备，所以不是想办法扩军备战，而是一心求和。 小皇帝赵桓的想法并非没有道理，他通过嫁两个妹妹，希望实现两个目标： 第一，向金兵示好：我们大宋君臣并没有准备打仗，更没有想和金人为敌。希望金兵不要南下了，一切都好商量。 第二，就是告诉京城百姓一个事实：金人不过是要地、要钱粮、要女人，大宋稳如泰山，没有必要惊慌失措。 皇室嫁两个公主、招两个驸马，上下自然一片大乱，韦冬宁按照李飞凤此前的指点，很快就找到贤福帝姬赵金儿，然后通过她的指点找到了名单里面的七个人。 既然要营造一个祥和的气氛，皇宫内院的嫔妃、宫女，对外界的情况自然是一无所知。 韦冬宁根据李宪的吩咐，把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等七人悄悄找到一起，然后全面通报了金兵南下的战况。 “实话告诉你们，女真鞑子这次南下，就是要灭亡赵家朝廷，希望你们不要有什么幻想。我们根据大德仙师的旨意进宫，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拯救你们。如果你们不想受金人侮辱，接下来就要配合我们。这是绝密行动，千万不要声张。” 韦冬宁展示一手剑法，施展一次轻功，然后说了一番话，终于搞定七个宫女，暂时站稳了脚跟，但这对第二个任务没什么具体帮助。 原来，太上皇赵佶目前被软禁在延福宫，也就是皇宫后面的艮岳西侧。皇太后、二十七名皇太妃、被太上皇赵佶宠幸过的宫女，都集中在这里。要想进入大内寻找玉玺，就还要翻越一道内城墙。 李宪也是无奈得很，如果放在后世，发个通电、来个广播、再出两份报纸，就可以把自己的宗旨宣告天下，然后自立为王。 可这年月绝对不行，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名正言顺。要想弄个皇帝出来，你手里首先得有传国玉玺，表示自己是奉天承运。 韦冬宁艺高人胆大，也没有把文武大臣放在眼里。她根据李宪设定的方案，首先找到耿南仲府上，直接把耿南仲抓进书房。 耿南仲原来是太子詹事，小皇帝赵桓最早的跟班之一，一些机密事情都和他有莫大关联。但这家伙怕死，因此成为突破口。 把耿南仲狠狠警告一通，然后拿着他画的一张地图，韦冬宁深夜潜入大内，寻找小皇帝赵桓的掌印太监肖成。 现在就是一个技术活，绝对不能惊动任何人。因为李宪不是让韦冬宁直接把玉玺偷走，而是采用偷天换日的手法掉包。 李宪原本不知大宋朝的传国玉玺是什么模样，但是有了国舅爷王元的亲自指点，加上匠做营的陈老幺亲自动手，伪造一枚玉玺并不难。 韦冬宁潜入大内，就是要以假换真。 根据耿南仲所画的图纸，找到小太监肖成并不难。可是韦冬宁对江湖都很陌生，对于朝廷之中的尔虞我诈更是没有深刻认识。 小太监肖成看见韦冬宁蒙面出现在自己的住所，虽然内心极度惊骇，但是脸上却表现得极为谦恭，韦冬宁心地善良，结果上了大当。 传国玉玺没有在小太监肖成身上，而是在勤政殿里面的一处密室。这里是皇帝上朝前后停留的地方，也是临时起草重要圣旨的所在。 第0770章 李宪的战略 韦冬宁拿到真玉玺的瞬间，自然有些激动莫名，警觉性就有一刹那的松弛，灾难就此降临。当八个高手突然从暗处飞跃而出，一场混战在勤政殿展开。 未济重剑无坚不摧，韦冬宁银牙紧咬大开杀戒，更是挡者披靡。 逃走并不难，韦冬宁连杀八名保镖和小太监肖成，确保玉玺被换的秘密没有外泄。可杀掉八名保镖浪费时间，皇城内卫已经惊动。 当然，这些虾兵蟹将不可能阻挡韦冬宁，冲出勤政殿也没有遇到致命威胁。可是她跃上城头冲出大内，外面还有两道城墙等着她。 韦冬宁为了尽快和张廷飙汇合，从大内冲出来之后直奔东北方向的宝福宫，准备越过第二道城墙进入单雄信庙。 大宋广备攻城作精制的神臂弩，就是专门为皇宫大内制作的。 韦冬宁飞身而起直扑城头，第二道城墙上的神臂弩终于调整过来，并且射出了第一轮弩箭。 韦冬宁虽然最终越过城头，而且把传国玉玺扔进了单雄信庙，但是她胸口被两支弩箭洞穿，一缕芳魂已经魂归天阙！ 李宪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个小太监之所以能够掌握传国玉玺，就是因为他身边有绝顶高手当保镖！不是一个保镖，而是八个保镖！ 就这么一个小疏忽，让韦冬宁葬送了自己的如花生命！ 自从萧姵战死之后，这是李宪遭到的最严重的一次打击。 汴梁城的血手党负责人张廷飙，当然知道韦冬宁在李宪心目中的分量。 看见韦冬宁的尸体从城头掉下来，张廷飙顿时疯狂起来，集中附近所有的血手党成员拼命，总算把韦冬宁的尸体抢回来，然后不顾一切杀出陈桥门。 一个偷换玉玺的战术行动，不仅牺牲了韦冬宁和张廷飙，血手党也战死三十余人，李宪得到消息的一刹那，整个人当时就差点儿崩溃！ 当初在太行陉碗子城血战，看见自己部队濒临绝境，董捷、谢昉、牛峰先后战死，前后折损七千余人，两个团打得只剩下五个连不足半个营，李宪心中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因为董捷、谢昉、牛峰他们是和金兵血战阵亡，那叫死得其所。 但这次不一样，最后决战还没有爆发，自己就在汴梁城内损失两员大将，李宪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在过去四年时间里，让李宪吐血的事件只有四次： 第一次是得知萧姵战死，第二次是韩云山的第三营全军覆没，第三次是遭到完颜京伏击女兵连只剩下十九人，第四次就是韦冬宁和张廷飙同时阵亡。 杨琼接到李飞凤的消息，马上赶过来：“大哥，冬宁姊姊战死，我们比你还要痛心。但是我相信，冬宁姊姊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妹子，你不知道我为什么难受啊！”李宪显得极度颓唐和懊恼，当然是有道理的。 前三次巨大损失，李宪虽然非常痛心，但还有办法自我安慰，那就是和女真鞑子血战到底，给自己的人报仇雪恨。 可是韦冬宁和张廷飙死在汴梁城宋军手中，李宪不可能到汴梁城去大杀一场，也就没有办法给他们报仇，这才是最难过的地方，也是没有办法和别人说明白的地方。 痛苦、悔恨都不能解决问题，现在是九月底，尸体不能存放太长时间。李宪只能找一个向阳的地方，秘密安葬了这次牺牲的人，还不能惊动大宋君臣。 未济重剑在人间昙花一现，再次伴随韦冬宁长眠于地下。 好在结拜兄弟杨春突然到来，终于让李宪暂时忘记了伤痛。 “兄弟，你此前的预料没有错，完颜宗翰兵分三路南下，东路军先锋果然是珍珠大王完颜设也马，他们从铜鞮出兵南下，走的是太行陉。西路军先锋是宝山大王完颜斜保，从绛州出兵东进，走的是轵关陉。完颜宗翰自领中军从平阳府出兵，沿沁水南下。” 李宪点点头：“这都在预料之中，我们现有的兵力是挡不住的。王节和塔布野固守郭壁镇，目前的情况如何？” 杨春笑道：“根据你此前的命令，我们把平阳府能够搬走的人全都搬走了，彻底实行坚壁清野，所以完颜宗翰无法完成补给，才迫不及待南下。郭壁镇已经完成防御部署，金兵无法展开兵力。而且光明右使刘不全的白莲教一万六千余人，已经在沁水两岸隐蔽起来策应，你不用担心。” 李宪摇摇头：“我不是担心郭壁镇，而是希望王节和塔布野不要轻局妄动，一定要想办法保存实力，用在后面的刀刃上。” 杨春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你要切断完颜宗望的归路，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宪双眼突然冒出寒光：“老子要祸水西引！” “祸水西引？”奔雷剑杨春没有明白其中奥妙。 “不错！”李宪冷哼一声，迭起三根手指头，第一次解释自己的战术方针。 原来，对于如何拉开和女真鞑子的最后决战序幕，李宪已经秘密谋划了一年多时间。 目前的现状不言而喻，敌强我弱是不能回避的事实。如何才能火中取栗，成为李宪必须正视的问题。 要想和女真鞑子提前展开决战，李宪知道自己必须完成两件事： 第一，必须彻底排除腐朽大宋的干扰。 大宋君臣如果放在后世，全都是汪精卫之流，属于应该斩尽杀绝的对象。抓捕并秘密处死康王赵构，就是不想让心怀叵测的人利用，然后弄出一个苟安求和的小朝廷。 李宪心知肚明，华夏历史上每个朝代的巨大战乱，都是因为有人拥立皇家子弟另立朝廷，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既然康王赵构都要秘密处死，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郓王赵楷等皇室主要成员，就更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肃王赵枢之外，赵家子弟必须全部灭亡。 能怪李宪冷血吗？只能怪大宋君臣不可救药。 要知道，一百三十多大臣在朝堂上争执不下，小皇帝赵桓被逼无奈，只能给每个人发笔发纸，来了一个后世采用的无记名投票。 最后的结果是令人愤慨的，主张死战到底的人，只有梅执礼、孙傅、吕好问、洪刍、秦桧、陈国材等三十六人。剩下的近百人全部要求议和，为此不惜割让所有土地，甚至同意废除赵家子弟，让朝廷改名换姓，包括不称“皇帝”。 正是因为这一次无记名投票的结果，让秦桧看清了大宋朝的真实面目，也为他后来的政治取向奠定了基调。 在国破家亡的最后关头，秦桧是极少数要求血战到底的人之一，对于腐朽的北宋来说，这是弥足珍贵的。 秦桧究竟是不是历史上的奸臣，或者说他为什么会变成主和派，成为大宋历史上最值得深思的遗留问题。 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李宪认为用一座城池换来整个民族的安全，用百万人的耻辱让整个民族觉醒，虽然很残酷却值得。 第二，要尽可能遏制女真鞑子的长处。 河北平原，最适合骑兵的大兵团作战，也是女真鞑子最能发挥战斗力的地方。 李宪的兵力有限，不可能在这片战场上集中二十几万骑兵，也就不可能在河北平原上和女真鞑子决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扬长避短，利用蔚州五县做磨心，逼迫女真鞑子按照自己的战略计划转圈子。 居于这种认识，李宪才命令所有主力部队全力防御蔚州，同时制定了“祸水西引”的战略计划。 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就是集中飞狐军的所有机动力量，横向占领河北北部的各大城镇，彻底切断完颜宗望的退路，让他的二十万大军变成一支孤军。 这样一来，李宪就可以利用自己在汴梁城周边的布局，逼迫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从山西向北撤退。 要想从河南撤退到云中大同府一线，骑兵能够发挥威力的地方就是山西盆地，也就是平阳府到太原府一线的狭长区域。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的两路大军汇合到一处，总兵力超过四十五万人，李宪没有能力一口吞下去。只能采用刮鱼鳞的方式，俗话叫做薅羊毛。 李宪此前给光明右使刘不全一座粮仓，就是要让白莲教比历史上的战斗力更强大，能够在关键时刻极大地削弱女真鞑子的有生力量。 至关重要的是，太原府因为并州城坚持九个月，大宋官军前后三次救援，已经把境内的粮草消耗一空。加上李宪命令王节、塔布野在平阳府境内坚壁清野，山西境内根本无法支撑四五十万大军的粮草。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合兵一处，兵力固然大幅增加，但是粮草就会变成巨大的负担，逼迫他们全力以赴向北撤退，从而保证黄河以南无战事。 只要女真鞑子无法在黄河以南立足，也就没有办法在山西境内立足，最后被迫退到云内州以北的草原上，无法对中原文明产生致命破坏，李宪的第一个战略目标就实现了。 秘密抓捕康王赵构，李宪另外一个目的，对付宗泽手中的十万大军。具体如何处置，目前还没想好。 相州知府汪伯彦手中的五万大军，如果他不全力进攻完颜宗望，而是选择向东逃窜进入山东，杨再兴、慕容宫、关胜三人，刚好能够迎头拦截。 李宪秘密埋伏杨再兴、慕容宫、关胜这支部队，而且收编梁山泊的张荣所部，第一任务并不是对付女真鞑子，而是为了监视汪伯彦和宗泽所部，绝不允许他们向山东境内流窜，必须在黄河两岸和女真鞑子决战。 李宪亲自带领杨琼的女兵团占据陈留县，命令孟威和陈团的镇军营、狄猛的护旗营占领朱仙镇和临蔡关，实际上是为了监视河南知府王襄、邓州知府张叔夜、应天知府胡直孺。 听到这里，奔雷剑杨春浑身直冒冷汗：“你这是想和整个大宋赵家做对呀，难道你准备取而代之？” “你放心，老子绝对不会当皇帝！”李宪摆摆手，没有继续解释。 第0771章 翟家庄出世 靖康元年十一月十日，连续三天的北风和大雪，让奔腾一年的黄河彻底静止，大河两岸白茫茫连成一片。 完颜宗翰西路军的两个先锋，珍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在黄河以北的济源县会师，西京洛阳城、偃师城、郑州城变成了前线。 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沿河驻扎，守御使李回率领一万二千骑巡视河防。京西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两兄弟各统兵五千防守洛口两侧。 李宪此前的担心没有错，河南留守西道都总管王襄，听说敌人大兵压境，居然抽调给前线运粮的大车，装载自己的财物和家眷准备逃走，可惜晚了一步！ 一个面白无须的小伙子突然出现在知府衙门，王襄还想摆出官威：“大胆狂徒，居然擅闯衙门，该当何罪？” 啪啪啪！ 小伙子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少女，一口气就给了王襄正反四个大嘴巴：“狗官，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辱骂当朝大德仙师，你罪该凌迟处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宪和杨琼。 自从韦冬宁在汴梁城战死，女兵团长变成了杨琼，吴小琴升任副团长，她俩率领女兵团第一营变成了李宪身边的护卫。 李宪和杨琼带着一个女兵连，就是过来抓捕王襄的。女兵团副团长吴小琴，带着一个连前往抓捕河阳知府燕瑛。 第一营营长刘菊仙，副营长李默儿带领两个连八个排，拿着敕封李宪大德仙师的圣旨，把城内四千多官军集中起来，分头控制了洛阳城八座城门。 第二营营长王菱香，副营长邱巧云、李兰儿，率领四个连在全城走街串巷，正在动员城内百姓紧急转移。 原来，李宪知道洛阳一线的大宋守军，根本没有和金兵发生战斗就狼狈逃窜，把洛阳城的百姓全部丢给女真鞑子了。 折彦质是折家军这个大军阀残存的唯一后代，保存实力是他的第一选择，为朝廷尽力不过是顺手为之，拼死血战是不可能的。 按照历史记载，珍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并没有渡河作战的计划。只不过夹河敲了一夜的战鼓，折彦质率领中军率先逃跑，十二万大军全线崩溃。守御使李回、京西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同样是狼狈逃窜。 一天后，珍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宝山大王完颜斜保才从冰面上从容渡河，兵不血刃占领了洛阳城、偃师城、郑州城，二十万百姓落入敌手。 折彦质、李回、许高、许亢，一共有近十五万人，而且中间还隔着黄河天险，天时地利都在自己一方。设也马和斜保不过是两个先锋，总兵力还不到四万人，折彦质他们居然不战而逃。 如果这样大宋都不灭亡，还有天理吗？ 李宪目前没有能力防守洛阳、偃师、郑州三城，唯一能做的就是带领城内百姓转移，给女真鞑子留下三座空城。 坚壁清野，让女真鞑子什么都得不到，接下来也就不能持久，这是李宪贯彻原定的“祸水西引”战术目标步骤之一。 实际上，李宪和杨琼昨天晚上就已经潜入洛阳城。等到折彦质的大军离开之后，他俩才打开东门让女兵团进城。 “我们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让大家动作快一点儿。把所有官员全部抓起来，贪生怕死的王襄和燕瑛就地斩首，然后动员百姓带上粮食和金银细软立即出城。” 看着时间飞速流逝，李宪在知府衙门急得团团转。 “大哥，不行啊。”杨琼同样满头大汗：“杀掉王襄和燕瑛并不难，但是让百姓转移可不简单。我刚才出去四处转了一下，老百姓什么都不愿意舍弃，不仅大人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连小孩子都抱着罐子，这样下去根本走不了。” 李宪紧锁眉头想了一下，随即恶声恶气地说道：“现在迫在眉睫，和颜悦色看来不行了。传令下去让警卫连沿街呼喊，今天晚上老子就要举火焚城。凡是在日落之前不出城的，全部烧死！” 忙碌到次日凌晨，洛阳城十多万百姓终于全部撤离。偃师城和郑州城听说洛阳城的百姓跑了，终于看到了榜样的力量，不用动员就大举逃难。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李宪的预想完全不同，一个消息传来让他气得七窍生烟。 原来，洛阳城作为大宋西京，再加上所有官员搜刮的财富，那简直堆积如山。在仓促之间，如此之多的巨额财富，李宪和女兵团肯定是带不走的。 李宪为了做到坚壁清野，对城内的穷苦人大开方便之门。为此，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打开洛阳城的府库，仅仅保留了黄金和贵重物品，把铜钱和银两全部散发给贫苦百姓。 第二，打开洛阳城的粮仓，贫苦家庭每个人分二十斤粮食。把所有商铺的绢绸和布匹全部收缴，每个家庭分两匹布。 如此一来，这次虽然是逃难，却让贫苦百姓获得了一笔巨额财富，消息顿时传了出去，自然就惊动了不少人。 书中交代，鸣皋山境内有一伙悍匪，大寨主叫杨进，二寨主叫杨伟，手下喽啰两千余人，平时都在洛阳城周边安插细作。 洛阳、郑州、偃师三城百姓蜂拥而出，而且贫苦百姓平白得到一笔钱财，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杨进、杨伟很快就知道了。 他们居然在彭婆镇、龙门镇一线拦截难民，不仅李宪分发下去的财物被洗劫一空，甚至连人们身上的棉衣都被扒下来，稍有反抗就被砍头。 “公然打劫难民，简直丧尽天良！”接到侦察连传来的消息，李宪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命令女兵团紧急集合，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杂种，夺取鸣皋山寨安顿百姓！” 从洛阳城到伊阳白草坞（今伊川彭婆镇）只有五十里，在骑兵脚下并不算什么距离。 李宪带领女兵团两千多人宛如狂飙卷了过来，结果事情又出了意外。 老百姓口口相传：前面有两股人马打起来了！ “难道土匪分赃不匀起了内讧？”李宪不得要领，只能扭头对杨琼说道：“妹子，命令一个排上去看看，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之后，最新消息终于传来：“鸣皋山寨的土匪抢劫难民，惊动了凤牛山的翟家庄。翟家庄大庄主翟兴，命令兄弟翟进、儿子翟琮、侄子翟亮，带领六百庄丁出来干预。鸣皋山寨的杨进和杨伟吃了败仗，但是不想把抢到的东西交出来，正在前面扯皮。” 李宪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一件事来。 凤牛山寨家庄大庄主翟兴，在抗金过程中的丰功伟绩，所谓的南宋中兴四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吹得神乎其神的岳飞岳家军，在翟家军面前也只有汗颜的份儿。 翟家庄是二等农户，相当于后世的富农，也没有读过什么书，更没有考举人中进士，社会地位并不高。 但是翟兴、翟进两兄弟领导的翟家军，不仅正面抗击完颜娄室，而且两度收复洛阳城，把女真鞑子的战神完颜娄室，打得没有半点儿脾气，并且一直赶过黄河。 翟兴占领中条山，进兵至绛州米粮川一线。朝廷论功行赏，擢升翟兴充任京西北路制置使，兼河南知府。皇帝下诏，赐翟兴的军队为“大宋忠护军”。 既然这种牛人已经出面，李宪知道这里已经没自己啥事儿，翟兴和翟进两兄弟肯定能够搞定。 “妹子，你代我写一封信给翟兴，让他利用这个机会杀掉杨进、杨伟，彻底收复鸣皋山安顿百姓。” 对于李宪的吩咐，杨琼有些莫名奇妙：“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家双方已经在谈判，你却让翟兴杀人，为什么呀？” 其实李宪想说的是：翟兴、翟进虽然收服了杨进和杨伟，但是杨进和杨伟此后不久就要被敌人收买，先后把翟兴和翟进两兄弟给暗杀了，导致翟家军一落千丈。 “按我说的去做！”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李宪有口难言，只能瞎扯一个理由：“杨进和杨伟我早就知道，他们脑后生有反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留下就是祸害，还不如斩草除根。” 杨琼摇摇头：“大哥此话差矣，疏不间亲是人之常情。鸣皋山和凤牛山之间，不过相距一两百里。人家乡里乡亲的，自然是有话好商量。如果真想杀掉杨进和杨伟，只怕需要我们女兵团出手突然袭击，而且我还有一个担心。” 李宪听得一愣：“你担心什么？” 杨琼冷笑道：“我从小在外闯荡，各种古怪见得多了。别看那些土匪平时嘴巴里说得好听，有时候为了各自的利益，可以放弃一切原则杀掉自己的恩人。我们毕竟是外来者，和翟家庄没有丝毫交情，大哥不要想当然下决定。如果我们袭击杨进和杨伟，我担心翟家庄的人很可能会对我们不利。” 李宪顿时冷静下来：“你的顾虑很对。” 华夏民族最大的毛病就是排外心理极为严重，窝里斗虽然是一种常态，一旦有外人插进来，问题马上就会出现变化。 目前局势严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宪仿佛想起什么重大事情，再也呆不住了：“既然如此，命令姑娘们和这些人脱离接触，立即带上我们自己的东西，连夜返回原住地。” 李宪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杨琼大感奇怪：“你刚才还想插手对付鸣皋山寨，为何突然变得着急？” 好像大难临头一般，李宪的神情越来越紧张：“自家人管自家事，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解释清楚。立即传令下去，否则我过去几年所做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杨琼、吴小琴等人虽然不知道李宪为何紧张，但还是赶紧收拢部队，然后抄小路一路向东，终于赶在完颜宗翰的大军抵达汴梁城之前，返回朱仙镇。 第0772章 忠臣更祸国 李宪听说土匪拦截洛阳难民，一时急于义愤赶到彭婆镇，差点儿酿成大祸。 听了杨琼的一番解释，李宪头脑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居然忘记了原定计划，所以命令女兵团立即秘密返回朱仙镇。 李宪突然焦急起来，当然有深层次的原因。 折彦质、李回、许高、许亢等人不战而逃，洛阳城、偃师城、郑州城同时陷落，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汴梁城西面已经变成战场。 汴梁城西面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完颜设也马、完颜斜保两支女真铁骑，两天时间就会抵达汴梁城。 与此同时，完颜宗望的大军已经抵达汴梁城东北五里的刘家寺，封住了汴梁城向东、向北的通道。 主帅完颜宗翰晚了三天赶到汴梁城，同时命令在青城寨扎下大营，封住汴梁城向南、向西的通道，同时宣告汴梁城被彻底包围。 李宪掐指一算，距离汴梁城被包围还有三天时间，如果不赶紧返回朱仙镇，就会在路上遇到珍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宝山大王完颜斜保，那个麻烦可就大了。 当然，汴梁城被彻底包围都在预料之中，李宪并不是担心这件事情，他心里着急的是另外一件事。 敌人兵临城下，小皇帝赵桓并没有准备迎敌，而是再一次调整朝中大臣，任命资政殿大学士何栗，担任开封府尹。另外提拔一个叫孙傅的老糊涂为兵部尚书，拜尚书右丞，同知枢密院事。 李宪心里非常清楚，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两父子，之所以会变成别人的俘虏，酿成遗臭万年的“靖康之耻”，就是因为这一次人事变动造成的！ 何栗，字文缜，宋徽宗赵佶政和五年的状元，他的两个兄弟也在这这一年一起考中进士，创造了三兄弟同时中进士的辉煌。 何栗得到宋徽宗赵佶的宠爱，历任秘书省校书郎、御史中丞、泰州知府、尚书右丞、中书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何栗在担任御史中丞期间，恪尽职守，不畏权贵。最大的功劳是弹劾太宰王黼。罪名是“对上阳奉阴违、结党营私；对下巧取豪夺、骄奢淫逸。” 根据史书记载，何栗陪同两位皇帝当了俘虏之后，曾经作了一首诗：“念念通前劫，依依返归魂。人生会有死，遗恨满乾坤。”然后绝食而亡。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认为何栗是一个大大的忠臣，绝对不会说他是祸国殃民的贼子。 孙傅，海州（今连云港）人，字伯野，进士出身，历任秘书省正字、监靖御史、礼部员外郎，迁秘书少监，至中书舍人。 小皇帝赵桓登基之后，召孙傅为给事中，前不久又提拔为兵部尚书，拜尚书右丞，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太傅。 根据历史记载，汴梁城陷落之后，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要求城内把赵氏宗室全部送出来。 孙傅为了保全太子赵谌，找了一个相貌相同的贫民子弟砍下人头，冒充太子的人头送到金营，可以说他对赵家王朝是绝对忠诚。 可惜被完颜宗翰看出破绽，强令城中立即送出太子，否则就要屠城。孙傅的“狸猫换太子”没有成功。 太子赵谌才九岁，被迫送出城当俘虏，肯定要有人随行。 完颜宗翰并不知道孙傅这个人，当然也没有把他列为俘虏，自然是不用随行的。但是孙傅说：“我是宋朝大臣，而且是太子的师傅，应当死从。” 能够为了主子生死相随，毫无疑问，对于大宋赵家来说，孙傅绝对是忠臣，谁也不敢说他是祸国殃民的贼子。 忠臣，也是最大的祸国殃民之徒，这才是腐朽大宋最大的悲哀！ 李宪两世为人，从来不相信狗屁《宋史》，他认为何栗、孙傅是应该千刀万剐的罪人！因为直接导致北宋灭亡的两大乱臣贼子，正是何栗、孙傅！ 史载的汴梁城防御态势是：张叔夜已经带领三万精兵入京勤王，辛兴宗带领所部两万余人退入京城，汴梁城内的守军已经达到七万多人。 小小的并州城，周长不过五里。凭借一万多胜捷军，和城内不足两万百姓同仇敌忾，坚守九个月之久。 汴梁城周长超过五十里，而且有外、中、内三道城墙，除了七万多正规军之外，还有五十多万百姓。 在没有飞机、大炮、导弹的冷兵器年代，凭借三道城墙作为依托，用七万人防守一座坚固的城池，绝对不可能轻易被敌人攻破。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何栗、孙傅这两个祸国殃民的贼子，汴梁城也不会不攻自破！ 自古常言：天亡其国，必出妖孽。 听说完颜宗翰在青城寨扎下大营，汴梁城已经被四面合围，孙傅心惊肉跳之下夜不能寐，于是挑灯夜读丘浚的《感事诗》，偶然读到“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向东南卧白云”之句。 你说你自个儿读书，把自己读成蠢猪那也就罢了。可是孙傅居然胡说是苍天有灵，专门派遣神人郭京、杨适、刘无忌下凡保佑大宋。 次日一大早，孙傅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派出兵部直属的禁卫军九千多人，满大街寻找郭京、杨适、刘无忌这三个人。 孙傅一动，作为开封府尹的何栗，当然也要极力配合，顿时把所有弓手（警察）全部发动起来，开始了旷古绝今的京城大搜查！ 禁卫军九千人、弓手三千余人闹腾两天，整个汴梁城顿时被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终于被孙傅在贫民窟找到刘无忌，在皇城龙卫兵中找到郭京、杨适。 大敌当前，居然无警自乱，让数十万百姓彻底喧嚣起来，一时间怨声载道、骂不绝口，这是孙傅、何栗祸国第一罪。 皇城大内龙卫兵，他们的职责是守护神霄宫和艮岳，原来是宋徽宗赵佶的近卫亲兵。 宋徽宗赵佶崇尚神仙，龙卫兵成天和神霄宫的道士打交道，龙卫兵里面的军卒，都对神仙之说充满憧憬。 郭京，龙卫兵里面的一个小头目，平时喜欢研究神仙之学，经常装神弄鬼，捉妖驱邪，在士卒中间有些名气。 孙傅、何栗把整个汴梁城搞得乌烟瘴气，郭京当然早就听到风声。但是他不知道丞相大人和开封府尹想干什么，所以没有主动冒头。 后来被禁卫军查出来，并且绑到兵部衙门，郭京以为是自己平时装神弄鬼敛财犯了罪，开始担心自己的死活。 没想到兵部尚书孙傅一出来就口称神仙，“亲释其缚，纳头便拜”，让郭京完全堕入云雾之中不知所措。 经过孙傅一番好言相劝，郭京才明白自己居然变成了真正的神仙。 郭京真像史书所说的是“市井无赖”吗？当然不是！ 李宪两世为人，而且还是战略侦察兵出身，肯定不会人云亦云。 郭京提出：用7777人构成一座七杀绝阵，足以抵挡金兵。其实并非虚语，而是大有来历的一座阵法。 北宋末年，虽然道士铺天盖地，但是每一派都有严厉的门户之别，基本原理属于绝密，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 郭京所说的七杀绝阵，实际上就是最着名的天罡北斗阵。 但是李宪也很清楚，郭京不过是军中的一个小头目，平时指挥五十人，相当于后世的一个排长，没有大兵团作战的概念。 因为郭京原来只能指挥五十人，所以他布出来的阵势，就是在北斗七星方位上，每个位置放七个人，一共使用四十九人。 现在起码要能对付数万敌人，郭京没有具体概念，所以他才凭空想象一个计划，也就是在北斗七星的每个位置上都放十个百人队，然后设置一员大将统领，刚好是1111人。七员大将分别占据北斗七星，就是7777人的来历。 郭京的想法没错，七杀绝阵也没错，但是他忘记了一个致关重要的问题——这就是北斗七星阵的基本要求。 北斗七星，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星组成。其中，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身，玉衡、开阳、瑶光组成斗柄。 北斗七星阵，其实是由一座四象阵、一座三才阵构成，所以才会变化无穷。 北斗七星阵正面迎敌的时候，是天玑位率先接敌，左边的天璇位、右边的玉衡位、后面的天权位负责策应。 北斗七星阵反面迎敌的时候，是开阳位率先接敌，左边的瑶光位、右边的玉衡位作为策应，斗身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个方阵，属于最后的突击力量。 无论是正面接敌，还是反面迎敌，北斗七星阵就是使用三个方阵，或者四个方阵对敌人发起突袭，彻底打乱敌人的阵势，后面的大部队随后跟进扩大战果，一举击破当面之敌。 也就是说，北斗七星阵战胜敌人的第一要素，就是要有两把尖刀，分别放在天玑位、开阳位。 看过《射雕英雄传》的朋友都知道，王重阳死了之后，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能够抗衡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可是后来被西毒欧阳锋杀掉一个，全真七子只剩下六个人，天罡北斗阵顿时彻底崩溃，连瞎子梅超风都打不过。 最后一次对抗东邪黄药师的时候，郭靖和丘处机作为两把尖刀，这才让天罡北斗阵重振雄风。 李宪心里着急的是，郭京虽然知道七杀绝阵，但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兵，手下没有两个万人敌的大将当尖兵，根本不可能把7777人运转起来，也就不可能剖开敌人的攻击阵型，失败是板上钉钉的。 说实话，如果有杨再兴、张宪这样的猛将作为尖刀，郭京这个小人物很可能一战成名，彻底打垮完颜宗翰的一路人马扭转历史。 当然，李宪知道历史上没有如果，何栗、孙傅、郭京三大罪人必然要祸国。所以他才着急忙慌，带领女兵团从洛阳紧急返回朱仙镇，就是要迎接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0773章 决策的依据 “孟威，情况如何？” 李宪返回朱仙镇连气都没喘匀，就把孟威和陈团找过来，他需要掌握最近三天的动态。 孟威似乎情绪不高，说话都有气无力：“杨再兴传来消息，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已经攻克大名府，完颜当海、耶律铎、耶律高六三路大军南下魏县、内黄县、南乐县，兵锋直指澶州、滑州一线。” “相州知府汪伯彦所部没有出面拦截，而是龟缩在相州境内。磁州知府宗泽，在邯郸一线和金兀术对峙。辛兴宗所部两万余人从大名府逃出来，已经退入汴梁城。” 李宪笑骂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副模样？东线的情况我一清二楚，我问你的侦察连掌握什么新消息。” 孟威还是耷拉着脑袋：“折彦质所部十二万人一路败退到牟驼岗才稳住阵脚，侦察连没有看见金兵追上来，后来才知道郑州城陷落了。据侦察连报告，折彦质所部似乎没有打仗，完全就是单纯逃跑。” 李宪心里明白，手下兄弟们情绪不高，实际上是一种无声地宣泄，责怪自己浪费了许多机会。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李宪有至少三次机会可以拿下汴梁城，把什么太上皇、小皇帝和文武大臣一网打尽，推翻大宋朝廷自己当皇帝。 所有的造反义军都是为了能够称王，这是历史上的主流理念。可惜李宪意不在此，让下面的人觉得莫名其妙，情绪自然会受到很大影响。 按照历史记载，明天，也就是靖康元年十一月十五日，完颜娄室“自垣曲渡河”攻占渑池和潼关，完颜设也马从河阳县白坡渡河攻占洛阳和偃师，完颜斜保从温县渡河攻占虎牢关和郑州。 孟威终于没有憋住，而是愤愤然：“兵部尚书吕好问上书朝廷，立即召集诸路兵马移动到尉氏县、咸平县、陈留县、东明县。距离京城三十里到五十里列成连珠寨，策应京城防御战，太宰唐恪居然不同意调兵布防。” “敌人大兵压境，折彦质、李回等人不战而逃，太宰唐恪、尚书右丞孙傅、开封府尹何栗，因为担心人心浮动，居然下令捕杀出城逃难的百姓。难道他们不知道数十万百姓滞留城中，会导致守城的时候粮草不敷吗？” 听到孟威发牢骚，李宪终于回过神来：“孟威，你错了！唐恪、孙傅、何栗这些大官，全都是尸位素餐的混账，他们根本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不让百姓出城，是因为完颜宗翰担心京城的财富被转移，所以让李若水回来传令，如果城内百姓外逃，到时候就要屠城。” 杨琼安顿好女兵团的营地，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大哥，我就不明白了。完颜宗翰马上就要渡河，完颜斜保已经占领郑州城。大宋京城完全没有什么防御准备，难道他们都准备引颈就戳么？” 李宪苦笑道：“别看大宋君臣的确是在等死，但是他们心里真想死么？根本不是这样的。大宋君臣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敌人作战，而是一心想割地求和。担心调动兵力部署防御会惹恼金兵，所以不准调动一兵一卒，也不允许百姓携带财物逃难。” “兵部尚书吕好问请求调兵，沿着尉氏县、咸平县、陈留县、东明县布防，但是太宰唐恪、尚书右丞孙傅、开封府尹何栗不同意。这些事情我早推演明白，让你们分别占领陈留县、临蔡关、朱仙镇，就是要填补空缺，扼守完颜宗翰南下的通道。” 杨琼撇撇嘴：“敌人三天之内就要兵临城下，大宋朝廷居然茫然不知所措。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又怎么可能求和？我真搞不懂这些达官贵人想些什么。” 李宪心里有苦自知，因为他突然想到后世的南京保卫战。蒋介石、唐生智等人因为担心百姓出城逃难振动天下，所以开战之前严格保密，没有组织百姓撤退，最后造成三十多万人被小鬼子屠杀的惨剧。 蒋介石在抗日战争时期，所作所为学的是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比如不准百姓撤退、掘开黄河大堤、一边抵抗一边求和等等，几乎每个步骤都没有落下。因为重蹈亡国之君的覆辙，所以蒋介石政权随后覆灭。 想到折彦质和督水监掘开黄河大堤，李宪终于明白完颜宗翰的中军大营，为什么没有在城西，而是放在城南的青城寨了！ 因为根据历史记载，宝山大王完颜斜保从郑州城追过来的时候，折彦质就掘开黄河大堤水淹牟驼岗，掩护自己的部队向东溃逃。 只可惜现在是冬季，黄河的水位降到最低，水面都已经结冰了。折彦质虽然掘开黄河大堤，不过是造成汴梁城西面变成烂泥塘。 挥挥手驱散脑海中的杂念，李宪抬头盯着杨琼：“朝廷的事情我们管不了，让你安排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琼点点头：“我已经命令从洛阳带回来的两千人，直接赶往陈留县城接替防御任务，把狄猛的护旗营替换出来。不过那些官军的确不行啊，指望他们打仗，我看陈留县城肯定保不住。” “我不是让他们和敌人打仗。”李宪莫测高深地一笑：“从洛阳城楼上拆下来的城防弩，一共有多少弩箭？” 原来，李宪带领杨琼的女兵团长途奔袭洛阳城，抓捕王襄、燕瑛等逃跑官员，组织百姓坚壁清野，这都还在其次。主要原因是李宪缺乏守城设备，抢劫洛阳城、偃师城、郑州城的城防弩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李宪知道，女真鞑子本身没有攻城设备，完颜宗望第一次南侵并没有进攻城池，而是轻骑急进。后来进攻汴梁城失败，原因就是没有攻城器械。 但是完颜宗翰不一样，他一路横扫过来都是攻城拔寨，缴获大宋军队的各类装备堆积如山。后来兵不血刃占领洛阳城、偃师城、郑州城，又缴获了上百架城防弩。 完颜宗翰之所以能够率先攻破汴梁城，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城防弩，能够和汴梁城的守城官军展开对射，掩护部队爬城进攻。 李宪把洛阳城、偃师城、郑州城的城防弩全部抢走，给完颜宗翰留下三座空城，进攻实力被极大削弱，这已经是目前的极限。 因为李宪知道一段历史，完颜宗望第一次撤退之后，李纲组织广备攻城作赶制了一批“大炮”（抛石机），部署在汴梁城北面的陈桥门、封丘门、卫州门外，一共有五百架石炮。 原来是准备派部队尾随追击完颜宗望，所以李纲把这些石炮部署在城门外。 后来李邦彦假传圣旨，命令所有部队一律不得擅动，已经拔营启程追击完颜宗望的部队也被勒令返回。李纲被赶出京城之后，这些石炮就丢在城外无人管了。 按说完颜宗望马上就要包围过来，汴梁城的防御部队极缺城防装备，应该把这些“大炮”搬回城内派上用场，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五百架新修的石炮，能够把脸盆大小的石头抛出去三百多米，这是对付骑兵方阵或者攻城部队的大杀器。居然就这么留给完颜宗望，而且正是这些石炮发挥威力，导致陈桥门最后被攻破。 要知道，张叔夜、辛兴宗已经退守汴梁城，城内已经集中了七万多城防部队。别人就不说了，难道张叔夜、辛兴宗不知道五百架石炮意味着什么？ 北宋灭亡之前，汴梁城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一幕？这当然是有缘故的。 《孝经开宗明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儒学教育大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你身体受伤，甚至把小命丢了，那就是大不孝。 由此可知，只要崇尚儒学和理学，就必然盛产卖国贼，北宋朝廷当然也不例外。 小皇帝赵桓贪生怕死，所以他的朝廷中自然盛产卖国贼，这其中就有两个奸臣的总代表，分别是右谏议大夫范宗尹、中书舍人孙觌［d］。至于后世所说的秦桧卖国，给范宗尹、孙觌提鞋都不配。 听说完颜宗翰攻破并州城，完颜宗望攻破保州城和定州城，右谏议大夫范宗尹在朝廷上拼命磕头，痛哭流涕恳请皇上赶紧割地求和，否则就不起来了。 中书舍人孙觌，更是站出来大放厥词：“臣闻蝮蛇螫手则斩手，螫足则斩足。何者？为害於身也。夷狄骄横暴虐，乘中原久安无备，倾国而至，当顺而抚之，以幸无事。而劫寨之臣猖狂妄作，挑发兵祸以遗国家，手足之害，陛下当亟去之。去之不果，而腹心之患必矣” 孙觌得理论是：我听说蝮蛇的毒性很大，中人无救。如果被蝮蛇咬了手，就要马上把手砍掉。如果被蝮蛇咬了脚，就要赶快把脚砍掉。为什么呢？因为你不砍掉的话，就会让毒性蔓延全身。金兵骄横暴虐，乘我们中原没有防备，倾举国之力而来，我们应当顺从他们，这样才有可能获得平安。那些攻打金兵营垒的人，都是狂妄无知之徒，目的就是要挑起兵祸危害国家。那些主战派就是撕咬朝廷手足的蝮蛇，皇上应该把这些人立即清除掉。 朝廷中都是范宗尹、孙觌这样的卖国贼当权，而且还有主和派唐恪、耿南仲、李梲、高世则、王孝迪等人摇旗呐喊。张叔夜等主战派只能干看着一言不发，否则就要祸及自身。 要想搬走或者毁掉五百架石炮，至少需要五千人，张叔夜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张廷飙生前曾经侦察此事，并且向李宪汇报过，但是石炮距离城墙太近，李宪没有足够的力量摧毁这些装备。 汴梁城面临的敌情越来越严重，李宪根本管不了朝廷里面的事情，只能谋求在外围布置防御，希望在最后关头发挥自己的作用。 第0774章 最后的布局 李宪从洛阳城回来的时候，把四千多官军整编成两千多人的一个城防营，并且命令高尧辅担任城防总指挥，并不是要他们对外作战，主要是防备有人抢夺粮仓——陈留仓。 高尧辅是高俅的三儿子，汴梁城里面最有名的高衙内，一般的官员和普通老百姓都听过他的名声，并不知道他已经脱离朝廷。 高俅此前跟随太上皇赵佶南逃，三千六百亲兵就驻扎在陈留县城。李宪在这个时候命令高尧辅进入陈留县城，刚好能够利用他的名头稳定附近的乱局。 手里掌握了八十万石粮食，李宪终于有心情进行最后的布局——也就是对护旗营、镇军营、女兵独立团的使用问题。 两天后，侦察连传来消息，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已经离开郑州城东进，折彦质掘开黄河大堤淹没牟驼岗，率领十二万大军再度南逃，目前已经抵达中牟县。 朝廷终于宣布京城戒严，并且下令把汴梁城外的百姓迁入城中，现在汴梁城四周已经空无一人。 李宪知道最后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于是连夜召集杨琼、吴小琴、刘菊仙、李默儿、王菱香、邱巧云、李兰儿、李飞凤、孟威、陈团、高尧辅、狄猛、韩琮、雷彦兴，一口气下达四条命令： “命令：狄猛的护旗营派出两个连，由韩琮和雷彦兴指挥，在临蔡关以北十里构筑八座弩床发射棚，装备弩床三十二架。” “命令：孟威的镇军营派出三个连，由包国雄、关弢、李福指挥，在朱仙镇以北十里构筑八座弩床发射棚，装备弩床四十八架。” “弩床发射棚的搭建要求：首先挖出半人深的地坑，确保能够隐藏一架弩床，还有一个班十七人。安装完毕的弩床，要高出地面三尺。地坑上面搭建木棚，东南西三面封死，木棚顶上用积雪盖住，确保敌人在三里之外不能发现。” “命令：把所有的白马全部集中起来，让独立女兵团的刘菊仙第一女兵营更换战马，并且给每个女兵准备一件白色披风，接下来随我行动。王菱香的第二女兵营在朱仙镇内驻扎，准备五千女人的衣物和饮食，随时等候下步命令。” “命令：陈留县城的防御由高尧辅担任总指挥，临蔡关的防御由狄猛担任总指挥，目的是切断金兵南下抢粮的通道。朱仙镇的防御由杨琼担任总指挥，组织人到南面采购粮食、牛羊准备过年。孟威和陈团率领李明、李达、李成、李旺四个连随时待命出击。” 李宪所说的弩床发射棚，实际上就是后世重机枪碉堡的构筑方式。 河南都是广袤的平原，要想对抗女真铁骑的集团冲击，还要抵挡敌人弓箭的密集抛射，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机枪。 李宪不可能在北宋末年搞到机枪，只能把有限的弩床集中起来构筑碉堡，按照“前低后高”的方式布置四层防御阵地。 除了李飞凤、李金奴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参与前两年的秘密活动，当然不明白李宪四条命令的真实含义，还以为李宪的目的就是要阻挡金兵南下。 可惜李宪的一举一动让大家莫名其妙，下达命令之后的第二天傍晚时分，他就离开了朱仙镇，而且带走了李飞凤的通信排、刘菊仙的第一女兵营。 一千多匹白马，一千多人，每个人都是白马、白衣、白披风，和茫茫雪地上浑然一体。如果雪地上没有留下马蹄印，谁也不能在晚上看清是什么。 向北疾驰三十里，是一座三年前修建的大寨子。南大门牌匾上有三个红底金字：仙女寨。 仙女寨横跨惠民渠，由东西两座庄园组成，中间架设一座木桥相连，占地两百四十多亩，修建了高达六米的围墙。 仙女寨的构造非常古怪，围墙上一共修建四十八座碉楼，完全像一座坚固的城堡，而且只有南大门。 仙女寨北面十里就是青城寨，距离汴梁城也只有十五里。 仙女寨修建起来之后不久，朝廷局势开始风雨飘摇，首先是平定了杨江、张迪、高托天的反叛，紧接着宋金两国开战，汴梁城都变成了前线。 正因为如此，仙女寨就变得极为神秘，居然没有人知道是谁修建的。而且偌大的仙女寨里面，居然只有两百多人。 李宪带领一千多女兵离开朱仙镇，目的地就是仙女寨。 一年前离开汴梁城南下崆峒山，李宪是绕道走，所以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到仙女寨。 三更天的时候，李宪终于看见了仙女寨的大门，而且大门口有一女三男四个人站着，浑身都落满雪花，可见恭候已久。 李宪翻身下马，口中带有嗔怪：“这么大冷的天，谁让你们出来迎接的？” 那个女子抢步上前嘻嘻一笑：“公子当初就说过，一旦仙女寨正式启用，就到了最后见真章的时候。我们已经等了三年时间，杨春大哥昨天突然过来说公子今天到，谁还坐得住？” 李宪也笑道：“九娘越来越漂亮，嘴巴越来越会说话。” 不错，迎出大门的四个人，分别是安九娘、曹申、摸金校尉詹雄、云里金刚战彪。潜伏在仙女寨的两百多人，就是青城寨特种连。 “公子居然也取笑我。”安九娘拥着李飞凤笑道：“特种连都在西寨，东寨就是留给女兵营的，大家跟我来。” 安九娘带着女兵进入大门，曹申、詹雄、战彪陪着李宪走在最后。 李宪打量着白雪覆盖的寨子，脸上并没有兴奋之色：“曹申简单说一下仙女寨的情况。” 曹申低声说道：“根据公子的命令，今年秋收结束之后，青城庄园一把大火烧毁了。然后借此遣散了八百长工，每个人发放纹银三百两，铜钱五十贯。青城庄园五千亩旱地过去四年所种的麦子，全部都在仙女寨地下粮仓里。目前储备粮食三百四十万斤，猪羊肉九十万斤，盐巴一百五十万斤，足够一万人马支持半年。” 特种连副连长战彪接口说道：“公子，你这个空城计可把我吓坏了。地下埋着如此巨大的财富，我们特种连只有两百四十人，而且詹雄他们三十三人每天就是不停地挖地窖，负责防守的只有两百零七人，我刚开始都吓得不敢睡觉。幸亏没有出差错，今天总算能够给公子交差了。” 李宪点点头：“在这里坚守三年多时间，兄弟们都是大功臣，人们不会忘记你们的。”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笑道：“三年前我答应过兄弟们，到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成家立业。传令下去，只要再坚持半年，我的这个诺言就会兑现，保证让特种连的兄弟们都变成汴梁城的市民。” 特种连连长詹雄压低声音问道：“公子，难道你准备夺取汴梁城么？” 李宪微微一笑：“只要兄弟们牢记飞狐军的军规，没有忘记自己是飞狐军军人，汴梁城就是兄弟们的，根本不用去夺。好了，不用多问，半年之内见分晓。记住，仙女寨一切如常，不要惊动外人。安九娘和曹申的人，要密切监视汴梁城四周的动静，随时向我报告。” 曹申抬头看了看不断飘落的雪花：“公子放心，只要一天一夜过去，所有的痕迹全都会被大雪掩埋，谁也不知道我们仙女寨里面多了一千多人马。金兵一旦围城，公子带过来的都是女兵，到时如何是好？” 李宪摆摆手：“女兵有女兵的用处，对付金兵我另有安排，你只要随时掌握敌情动态就行了。詹雄，青城寨的地道不会出问题？” 摸金校尉詹雄拍拍胸脯：“公子放心，盗坟掘墓是我们的本行。地道里面随时都有六个兄弟看守，三天轮换一次，绝对不会出问题。” 李宪摇摇头：“古话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最后关头，越是要把警觉性提到最高。我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马虎，尤其是入口一定不能被外人发现。” 次日凌晨，李宪在吴小琴、刘菊仙、李默儿陪同下登上围墙碉楼，花费两个小时把对整个仙女寨巡视一周。 “默儿，对于寨子的防御，你有什么建议？” 李宪口中的默儿，是指第一女兵营的副营长李默儿。 虽然女兵独立团的副团长吴小琴、一营长刘菊仙都在场，但是李宪却询问李默儿，当然是有缘故的。 李默儿是李宪当年抢回来的第一批女真族小女孩，也是姜四娘少年教养营的第一批成员。 姜四娘耗尽心血，培养了十六名女真族少年，其中男女各八人，这一次李宪都带出来了。 第一女兵营副营长李默儿，第二女兵营副营长李兰儿，通信排副排长李金奴，都是李宪即以厚望的佼佼者。 副团长吴小琴、一营长刘菊仙，都是落霞观女弟子，她俩武功高强，但是指挥部队行军打仗，不是她们的特长。 “爹爹，请恕女儿直言。” 李默儿在李宪面前并没有什么拘束感，神态和李飞凤差不多，一路行来都抱着李宪的左臂。 李宪对于自己有两万多儿女这个事实，已经甘之如饴，听到李默儿叫爹爹，他脸上满是笑意：“嗯，我的默儿长大了，说说你的看法。” “爹爹请看。”李默儿左手一比划：“仙女寨虽然寨墙坚固，而且布置了密集的城防弩。但是除了惠民渠这边可以凭险据守，另外三面都是开阔地带，而且没有开挖护城河，甚至连堑壕都没有。” “如果让我带领五千人来进攻，我就会命令每个人携带一袋土发起决死冲击，最多只需要折损两千人，就可以堆出一条进攻寨墙的斜坡通道。到那时，仙女寨不攻自破，绝对守不住的。” 李宪失声赞叹：“果然不愧我追魂枪的好女儿，说得好！你既然发现防御漏洞，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呢？” 第0775章 拦截折彦质 李默儿骨子里虽然有女真族天生的战斗因子，而且读了许多兵书战策，但是她毕竟不到十五岁，眼界还不够宽阔，不能和便宜爹爹李宪这个两世为人的兵油子相提并论。 “默儿，仙女寨修建在惠民渠边上，却没有开挖护城河，就是因为考虑到冬季结冰之后，护城河不能发挥作用。你想临时挖掘三道堑壕，工程量太大了。你手里只有一千一百多女兵，而且这里没有准备足够多的工具，肯定无法在短时间内挖掘出来。” 李宪似乎胸有陈竹，一脸微笑地看着宝贝女儿李默儿，眼神中充满爱怜和鼓励。 对于李宪提出的问题，李默儿秀眉紧皱，手搭凉棚眺望远处看了半天才说道：“爹爹，西南方向五里左右有一片树林，如果砍伐树木在寨墙外搭建两道栅栏，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敌人可以用火攻摧毁。” 李宪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木栅栏只能作为临时营寨，而且不能对付敌人的火攻。开挖堑壕劳神费力，而且敌人也可以用土填平，同样不是长久之计。这两种方式都不能考虑，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李默儿终于听出话外之音，顿时面露喜色：“爹爹算无遗策，肯定早就有了妙计，赶紧教教默儿。” 李宪呵呵一笑：“妙计没有，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李默儿闻言一愣：“讲故事？” “故事，就是过去的事情，是前人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李宪意有所指地说道：“带兵打仗，需要尽可能借鉴前人的经验教训。一千年前，这里出过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叫曹操。”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天下一团糟糕，百姓朝不虑夕。曹操这家伙心狠手辣，为了尽快扫平各路诸侯，他施展阴谋诡计杀了西凉军大头人马腾，准备一举吞并西凉军，稳定西北方向。” “没想到马腾有一个儿子马超彪悍异常，为了给自己爹爹报仇雪恨，他带领西凉兵杀奔长安。曹操刚开始并没有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当回事，结果双方一碰面，曹操就连败三阵。” “曹操的五万大军一退再退，如果不能立下营寨，就只能一路退回长安。要想建立营寨坚守，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为西凉地区都是沙漠，既没有树木可以修建栅栏，开挖堑壕也不行。” 李默儿若有所思：“西凉兵就是现在的回鹘部落所在地区，他们的塞外战马都是甲等宝马，骑射功夫天下无敌。如果不能建立坚固的营寨抗衡，曹操率领的中原军这下子麻烦了。” “谁说不是啊？”李宪微微一笑：“据传说，曹操被马超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迫割须弃袍狼狈逃窜。” “爹爹放心！”李默儿冷哼一声：“只要我还没死，就不可能让敌人杀到爹爹身边！” “天无绝人之路，老话总不会错的。”李宪抚摸着李默儿的头顶秀发：“那个时候刚好是冬季，曹操晚上洗脸之后，卫兵把水泼到帐外就变成了冰。看见这一幕，曹操顿时大喜过望，于是命令全军动手，一夜之间就修建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城池。马超第二天带人追来，军卒们认为是神仙下凡帮助曹操，一时间军心浮动，最后西凉军全线溃败，马超反胜为败，变成了孤家寡人。” 李默儿倒吸一口凉气，俏脸上也满是喜色：“泼水成冰？” 李宪肯定地点点头：“泼水成冰，一夜筑城。” 李默儿放眼四顾，大概过了一分多钟，这才一拍小手：“爹爹果然算无遗策，女儿明白啦！” “默儿果然聪明，这就是天时地利的真谛所在。”李宪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交给李默儿：“这是八卦阵冰墙布置图，里面有修建方法。从现在开始，女兵一营一连我另有用处，二、三、四连交给你指挥，所有运粮马车全部交给你。” 李宪的冰墙图纸，并没有浪费多少脑细胞，不过是后世反坦克水泥墩的扩大版。 每一节冰墙的高度一米二，长度六米，底部宽度四米。一节一节的冰墙，按照李宪画出的图纸交错布局。 这些冰墙看起来并不高，而且通道四通八达，但是每一条通道的直线长度都只有六米。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无法直接越过。 冰墙用积雪堆成，用铁锹拍打结实。以仙女寨为中心，距离寨墙三百米修建第一层冰墙，然后呈圆弧向外辐射出去，一共分为十三层，每层间隔六米。 四百米，刚好是城防弩居高临下的最佳打击距离。敌人只要靠近冰墙，就已经在城防弩的最大杀伤范围内。 堆雪人，本来就是姑娘们喜欢的游戏。李默儿兴高采烈告辞离去，然后带领三个连八百多人开始忙活起来，首先就是把寨子里面的积雪运出去。 转眼就是两天时间，李默儿她们已经完成最外两层冰墙，给仙女寨构筑了一道障碍防线，安全方面有了极大保障。 在此期间，谁也不知道李宪、李飞凤、吴小琴、刘菊仙、曹娥、曹瑛、莺儿他们在忙什么，也没有看见第一女兵连和通信排三百三十人。 军队里面，看不见的东西都叫秘密，自然不会有人去打听。 其实李宪也没有干什么，吴小琴和刘菊仙带领第一女兵连，以班为单位在地下通道里面演练紧急疏散。 这种演练不是为了自己逃跑，而是要求一个班保护一批人，如何做到从地道里面紧急疏散出去。 李宪把后世应对地震、火灾的紧急预案拿出来略加改动，好像学校演练紧急疏散一样。简单说来，就是学习当年八路军掩护乡亲们转移，带领大家在地下仓库里面玩躲猫猫。 李飞凤、曹娥、曹瑛、莺儿和通信排的姑娘们，在演练过程中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是临时充当女兵连演练疏散的保护对象。 副团长吴小琴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战术动作并不难啊，公子为何要花费如此之多的时间？” 李宪摇摇头：“凤儿她们都是经过四年严格训练的女兵，遇到突发事件，无论是体力和心理素质，都比常人强很多。她们只有五十多人，组织这样的人撤退当然不是很困难。如果我让你们保护五百人，而且是没有经过丝毫训练的姑娘们，你如何才能保证她们用最快的速度，从地道撤出去？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绝对不能有丝毫马虎。” 吴小琴吃了一惊：“要保护五百人？” 一切都还在未定之天，李宪无法解释得太清楚，所以显得忧心忡忡：“只怕还不止这个数啊。我最担心的是要保护五千人紧急撤离，而且是惊慌失措的五千女人，你觉得还简单吗？” 经过连续两天的反复演练，李宪才体会到后世的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组织整村百姓快速转移是多么艰难。 进入仙女寨的第三天中午，安九娘来到地下演练场：“公子，有紧急消息。” 命令吴小琴她们继续演练，李宪带着曹娥、曹瑛，跟随安九娘来到庄园里面的临时指挥部：“怎么回事？” 安九娘神情紧张：“折彦质所部在中牟一线无法立足，向我们这边败退过来了。” 李宪也吃了一惊：“败得如此之快？” 安九娘点点头：“折彦质在洛阳不战而逃，丢掉了所有辎重粮草。后来又放水淹没牟驼岗，中牟县已经坚壁清野，折彦质没有得到补给，军中开始断粮。十二万大军一片大哗，顿时散去一大半。” 说到这里，安九娘突然大惑不解：“公子，曹申从京城传来消息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朝廷让折彦质把部队放在城外孤身入城。城内虽说有张叔夜、辛兴宗、刘延庆，但折彦质的十二万人马并非不能装下，为何不让这支部队进城参与防御？”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李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随即摇摇头：“这里有两个缘故。第一，大宋朝廷一心割地求和，担心在城内屯集重兵惹恼金兵。第二，汴梁城的七万多兵力，分别属于张叔夜、辛兴宗、刘延庆、王宗濋，可以互相牵制。” “折彦质的十二万人都是折家军，一旦进城就会一家独大。朝廷担心闹出陈桥兵变的故事，自然不可能让他们进城。上一次完颜宗望打过来，也只有朝廷禁军才能进城，种家军、姚家军只能停留在城外，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安九娘面露难色：“我们鼓动中牟县、祥符县的百姓坚壁清野逃走，折彦质的溃兵一万多骑只能扩大抢粮范围。金兵没有攻击固守祥符县城的折家军，而是派遣契丹效死营追击溃兵。折家军的三千溃兵，估计一天后就到我们这里，应该如何应付？” 如何应付？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 《三朝会盟》：“先是，朝廷遣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又以宣抚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共守大河彦质以为粘罕兵皆渡矣，莫不惊溃。（折彦质）提中军先走，三军皆溃，李回亦奔还京师。” 《靖康纪闻》：“十九日，开封府揭榜云：前日北兵来，系折彦质溃兵” 李宪两世为人，尤其痛恨逃跑将军，对大宋军阀没有半点好感。 折彦质，字仲古，云中人，折可适二儿子，现年四十七岁，麟府折家军第七代。 西京洛阳防御战，关系到大宋朝的生死存亡。听到敌人隔河擂鼓，折彦质居然带领中军率先逃跑，李宪对他更加厌恶至极。 李宪更加痛恨的是：后世研究大夏国史的韩荫晟颠倒黑白，完全无视《三朝会盟》、《靖康纪闻》、《靖康稗史》等史料，专门编造一篇《折彦质传》，把洛阳未战先逃的折彦质，写成了血战英雄。 想到这些史实，李宪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曹娥、曹瑛，立即骑马出庄，命令李默儿、战彪过来见我！” 第0776章 伏击折家军 完颜宗翰和完颜娄室，是金兵的两大战神。他俩在太原府决定南下策略的时候，决定将十九万大军一分为三，同时经略东西两线扩大战果。其中： 完颜婆卢火因为身体有病，率领本部两万余人稳定后方，在右监军耶律余睹的辅佐下，主要是清剿太原府、平阳府的残余抗金势力。 完颜娄室除了本部兵马之外，下辖完颜银术可、蒲察石家奴这两路人马，并加强耿守忠、李嗣本、郭企中的三万义胜军作为辅助，合计兵力十万余人，其战术目的是拿下渑池、潼关，然后向西突袭长安。 完颜宗翰除了本部人马之外，加强完颜斡鲁的女真铁骑、耶律马五的契丹效死营，总兵力六万余人，其目的是占领洛阳、郑州一线，扫清汴梁城西面和南面外围，然后配合完颜宗望搞定大宋皇室。 完颜斜保，宋军称之为宝山大王，是金兵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的二儿子，现年二十六、七岁，正是张狂不可一世的年龄。 这次南下作战，完颜斜保和副将胡实赉率领四千女真铁骑、一万二千契丹效死营军卒，连克襄垣、上党、高平、晋城，一路上宋军望风而降，几乎兵不血刃越过太行陉。 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没想到一出太行陉，就在怀州城遇到抵抗。完颜斜保顿时大怒，攻破怀州城之后，把被俘的知州霍安国等十三人斩首。 折彦质所部十二万人闻风而逃，完颜斜保兵不血刃占领郑州城，没有想到居然是一座空城。 女真鞑子出兵征战，劫掠是第一目标，所以从来不携带辎重，每个人只随身携带三天干粮。 现在正是冰天雪地，攻破郑州这样一座大城却没有得到补给，近两万大军只能坚持三天。 如果两天之内找不到粮食、牛羊，那就只能杀战马充饥，完颜斜保和副将胡实赉顿时麻了爪子。 现在进退两难，根本无法可想。完颜斜保只能命令部队马不停蹄，冒雪四处出击寻找粮食。 没想到向南劫掠的契丹效死营三千骑，在郑州城南面的密县贾谷镇陷入埋伏圈，最后只有不到一千人逃出去。 原来，邹吉根据李宪的命令，早就带领曹成的警卫营两千余人，从东明城迂回过来，抢先一步占领了密县全境，就地整编密县的两千多官军，组织百姓搬迁到卷山，然后在贾谷镇设伏。 这是宝山大王完颜斜保第一次吃败仗，一下子就损失两千多人，才知道河南地界可能不是很安全，再也不敢派兵向南面山区劫掠，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东面，结果被他发现了折家军的溃兵。 有了此前的教训，完颜斜保和胡实赉灵机一动，命令契丹效死营分成三路，每一路三千骑，远远吊着折家军的溃兵。 折家军虽然变成了溃兵，但毕竟是大宋官军，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抢劫的效果自然是好多了。 可惜的是，一旦折家军的溃兵抢到粮食和牲畜，契丹效死营就猛扑上去驱散溃兵，让他们白忙一场。 在过去的五天时间里，契丹效死营的一万二千骑只抢东西，既不抓俘虏，也不以杀人为目标，就这么驱赶着折家军的溃兵到处放鸭子。 安九娘向李宪汇报的敌情，就是折家军溃兵的一路，大概有三千多人。这路溃兵只有九百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卒，首领是一个叫做杨佛一的兵马统制。 朝廷不让折家军进城，也不提供粮草。杨佛一原本想带领三千多人返回老家，可是洛阳城已经被金兵占领，向西根本路可走。 向南是人烟稀少的嵩山，一旦陷进去也没有活路，杨佛一带领部队只能一路向东南流窜。没想到中途被契丹效死营的两千骑追上，从中牟县八角镇带出来的粮草被抢劫一空，还折损押运粮草的两百多人。 杨佛一所部每次刚刚找当地百姓搜刮一批粮草，契丹效死营的两千骑，就会及时扑上来劫夺。 此后五天五夜，契丹效死营的两千骑阴魂不散。杨佛一已经精疲力尽，而且看不到逃脱的希望。 没想到在绝望之际，杨佛一突然接到斥候兵传来消息：“汴梁城西南二十五里左右，突然发现两百多人向南逃难，看衣着打扮都是大户人家的人，二十几辆大车都满满当当，装载的东西并非金银财宝，而是比黄金更加贵重的粮食！” 事情没出意外，杨佛一率部紧急出动，在一座树林中截住了那伙逃难的人。 可是，杨佛一的笑意刚刚露出一半，结果一个小丫头突然到自己马背上，然后他就被摔下马背，然后看见雪地里突然站起来一千多人，然后一千多张弓亮了出来，然后三千多人只能投降。 抓住杨佛一的小丫头，正是独立女兵团的副团长吴小琴，出身于落霞观的高手。 这一幕自然是李宪设计的陷阱，装扮逃难的人群是詹雄和战彪的特种连，从雪地里站起来的一千多人，正是第一女兵营的女兵。 李宪盯着雪地上的杨佛一阴声说道：“名震大河两岸的折家军，居然是听说敌人就闻风而逃，看见百姓就抢劫的土匪。听说你还是一个兵马统制官，朝廷拿俸禄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养一条狗，晚上看见贼人还叫两声，你都干了什么？” 李宪之所以痛骂杨佛一，是因为他此前已经审问过一批军卒，得到了确切消息。 原来，这三千多溃兵并非折彦质的嫡系，而是叔叔折可存的旧部。折可存在忻州战死之后，旧部被折彦质收编，实力膨胀到十五万之众。 在风雨飘摇之际，朝廷为了稳住折彦质，给了他一个两河宣府副使的头衔，命令他死守汾州和平阳府。一方面是担心折彦质投敌，另一方面是希望折彦质能够挡住完颜宗翰。 可惜小皇帝赵桓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折彦质在第三次增援太原府的过程中阳奉阴违，口头答应和刘韚两路夹击完颜彀英，实际上和姚古按兵不动。 没有得到折彦质和姚古的策应，刘韚全军溃散，折彦质立即率部从中条山逃到河南，留下李纲一个光杆司令。 在洛阳前线，折彦质故技重施。敌人没来之前，他把口号喊得震天响，其目的是要西京洛阳不断供给粮草。敌人刚刚抵达河北，折彦质就率领中军逃跑。 至于这个杨佛一，最大的战功是跟随折可存围剿方腊的造反义军，抓捕七万多妇女扒光衣服，全部吊死在山坡上。 对自己的百姓穷凶极恶，面对外敌望风而逃，杨佛一碰到李宪，终于活到头了。 陪同杨佛一掉脑袋的，还有步军都头、马军指挥等七人，都是曾经围剿方腊获得战功晋升起来的。 处决了领头逃跑的将领，李宪把三千多俘虏分成两队，然后一对一当面质证，詹雄和战彪的特种连充当刽子手，结果又牵出一单子事情。 根据三百多军卒共同指认，杨佛一的老婆郭月茹、女儿杨美凤，此前在密县境内抢劫百姓的时候，手里有十多条人命血债。 劫掠百姓，已经犯了飞狐军必杀的死罪，更何况还杀死百姓十多人，那更是罪不可赦。李宪一怒之下，郭月茹、杨美凤被吊死在密林之中。 杨佛一的老婆和女儿被杀，三千多俘虏才知道自己落到了飞狐军手中，根本就没有侥幸可言。再加上俘虏兵发现包围自己的不过是一千女兵，一批俘虏重新抓起兵器想反抗，密林中又增加了七百多具尸体。 “詹雄、战彪，特种连押送一千七百俘虏立即返回寨子，李默儿带领女兵一连同步返回，督促俘虏修建冰墙。冰墙从原来的十三层扩大到二十层，高度增加到两米。谁敢偷奸耍滑，一律斩首示众。冰墙修建完成，每个人发放十两银子释放。” 折家军的兵种分四类：长枪手、弓箭手、盾牌手、骑射手。 折家军的制式兵器：长枪手是三米二的木柄长矛，弓箭手是一米六高的步弓，盾牌手是一面盾牌和一把单刀，骑射手是一杆木柄长枪（红缨枪）和一张骑弓。 淘汰出去的一千七百多俘虏被押走，剩下的八百多人已经没有俘虏身份，而是飞狐军的战士。因为这些人是十六岁以下的少年，被李宪临时编成三个骑兵连。 李宪的飞狐军没有步兵，所以笨重的盾牌、步弓全部带回仙女寨，作为城防的备用兵器。 除了九百多匹战马之外，李宪认为折家军的装备只能吓唬老百姓。可现在远离根据地，临时编成的三个骑兵连没有办法更换装备，李宪只能随机应变。 把长度三米二的长矛砍掉一米六，变成一米六的标枪（投枪）。三个新编骑兵连每个人携带五根标枪，另外装备一把单刀、一张骑弓和两壶箭。 伏击、甑别、杀人、整编，仅仅用了半天时间。李宪原本想把三个新兵连稍微训练一下，可是别人不给他机会。 因为侦察兵回来了：“公子，契丹效死营的三千多骑已经追上来了，而且速度极快，距离我们不到五里。” 李宪点点头冷笑一声：“这帮王八犊子驱赶溃兵抢粮还上瘾了，老子今天就要给他们一个下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教训。我和李飞凤带领三个骑兵连，押送马车先走。吴小琴、刘菊仙，你们带领三个女兵连，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第0777章 坑杀效死营 完颜斜保和胡实赉动用契丹效死营四处抢粮，本来就在李宪的预料之中，这是他当初鼓动周边各县坚壁清野的初衷之一。 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还是第一次来到河南，对这里的一切完全没有丝毫概念。加上大地上白雪茫茫，绝大多数老百姓都跑了，完颜斜保和胡实赉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每个人都有思维惯性，所以才说经验主义害死人。 因为集镇、村寨都空无一人，契丹效死营的兵丁不知道应该到何处抢粮，所以才会把主意打到折家军溃兵身上。 过去五天时间抢到两批粮食，让契丹效死营的兵丁认为自己的策略成功了，然后就产生了思维惯性。如果用后世拽文的说法，应该叫做“战场迷雾”。 眼前的局面都是李宪慢慢引导出来的，他的头脑当然清醒得很，所以才命令安九娘和曹申把所有人派出去，随时掌握着契丹效死营的动向。 惠民河，起自今河南新郑县，疏导洧水向东北流，经宋楼（今洧川镇南）、朱曲（今尉氏朱曲乡）二镇，在汴梁城西南十里注入琵琶沟（即蔡河上源），由汴梁城南垣的普济水门入城，再由广利水门出城向南流。 对河南人而言，惠民河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流，属于利国利民的水利枢纽工程，丰水期可以通行大小漕船，能够将许州、汝州的物资源源不断运到京城，可谓是尽人皆知。 琵琶沟是个好地方，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 琵琶沟是一个很大的回水湾，也是惠民河最宽的地段，南来北往的漕船在这里交汇，才不会发生上下游漕船相撞的事故。 既然是回水湾，说明河流右岸比其他地方深很多，而且深水区暗流汹涌，用眼睛看不出来。 李宪两次进入汴梁城，都选择在春节前后停留，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了考察琵琶沟流域。 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影响，琵琶沟最近几年的冬季都会结冰。大雪覆盖之后，不明底细的人根本搞不清楚具体状况。 但是因为这段流域水很深，冰面的厚度仅仅能够走人，或者是通行一匹马。如果是骑兵集群冲上冰面，肯定就会出现坍塌。 根据史料记载，琵琶沟一线，是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占领青城寨的通道南侧。因为有“带路党”引路，完颜宗翰所部并没有靠近琵琶沟。 李宪让一个营的女兵全部穿上白衣白袍，还专门更换白马，就是为了充分利用气候优势和地理优势，在雪地里施展伏兵之计。 俘虏折家军溃兵，临时整编三个骑兵连，而且还带上二十多辆马车，一个巨大的诱饵新鲜出炉。 契丹效死营的三千骑抢粮食抢上瘾了，再加上李宪苦心孤诣，完颜斜保的进兵路线，终于出现了五里路的偏差。 比追兵提前半个多小时，李宪率领三个骑兵连抵达惠民河东岸。 采用伏击战以少胜多，这是侦察兵的主要作战模式，李宪的陷阱还有几个步骤没有彻底完成。 第一步，就是李飞凤带领通信排的姑娘们五十人，拖在后面清除雪地里的痕迹，然后在琵琶沟上游三里潜伏起来。 第二步，李宪选出十个人，带领一百多匹无人的战马来到惠民河西岸，然后分成十路纵队，缓缓从琵琶沟冰面上通过，在冰面的积雪上留下清晰而又杂乱的马蹄印。 第三步，三个骑兵连抽出一个连，在惠民河东岸装模作样推马车，给人的感觉就是马车陷住了，急切之间无法快速前进。 第四步，另外两个连放弃战马，携带标枪和弓箭在惠民河东岸埋伏，准备扼制集群冲锋的骑兵方阵。 中午时分，随着大地的轻微震动，契丹效死营的三千骑终于从西面狂奔而来。惠民河东岸推马车的一个连，同时惊呼一声，放弃马车狼狈逃窜。 这是过去五天发生过两次的场景，契丹效死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三千多骑刷的一声亮出单刀，然后呐喊着扑上来。 李宪趴在东岸的雪地里，看见敌人冲上来，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为敌人的前锋只有两百骑，后面的大部队还距离四百多米远。如果这两百多骑踏破冰面，敌人后面的大部队肯定不会主动寻死投河。 李宪脑海中顿时急速运转起来：怎么办？ 敌人转瞬即至，现在无法可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李宪咬牙大喝一声：“放箭！全部采用抛射，所有人两连射，阻止敌人前锋！” 书面用语：将为兵之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李宪命令出口的同时，站起身来飞快地射出三箭。他的沉着冷静，影响了那些刚刚被整编的俘虏兵。 埋伏的两个连五百六十多人，接到命令之后用最快的动作射出两箭，一千多支箭矢飞过惠民河形成一道箭幕。 一轮弓箭打击虽然一个敌人都没射死，但是面对集群弓箭的突然袭击，两百多契丹兵顿时勒住狂奔的战马，不敢放肆冲上来。 前锋两百多骑一个不起眼的缓冲，敌人的主力部队已经急速冲过来。 对于急速奔跑的战马来说，三四百米算不上什么距离。骑兵方阵是不能紧急刹车的，这就足够了。 看见前锋两百骑冲下河堤，而且利用缓坡加速，李宪再次高呼：“全部采用直射，阻止敌人冲击！” 琵琶沟虽然比其它河段宽很多，但也只有不到一百米，已经属于硬弓的打击范围内。 李宪的这个命令，并不是要给敌人大量杀伤，而是要对敌人的速度有所遏制，让后面的冲击密度逐步增大，增加冰面上单位面积上的重量。 果然不错，敌人的两百骑冲到冰面上，居然没有压垮冰层。 随着敌人后续部队五百多骑冲下河堤，河面上的马群密度越来越大，冰层开始发出咯吱声。可惜敌我双方人喊马嘶，这个最危险的声音被彻底掩盖。 第一次打击机会终于出现，李宪右拳往下一砸：“第一轮投枪，投！” 压垮骆驼，总是最后一根稻草。 一体型再小的战马，体重也有七八百斤。五百六十多根标枪投掷过来，终于有三十多匹战马受伤倒下。 七八百斤的战马摔倒在冰面上，而且还是三十多匹战马在同一时间倒下。 只听得咔嚓——噗嗵一声，惠民河突然出现直径四十多米的冰坑！ 咔嚓——哗啦——噗嗵——连锁反应终于如期发生，整个琵琶沟的冰面全部裂开，冲到冰面上的一千多骑，全部掉入冰冷的河水中！ 这一瞬间的变故，让刚刚冲到惠民河西岸的两千骑大惊失色，却无法有效控制战马。 因为西岸河堤虽然不高，面向河面的却是缓坡。积雪被战马踩踏之后，现在变成了泥泞滩地。即便契丹兵勒住了战马，但还是不能防滑，挤压踩踏事件无法避免，河边出现了下饺子的壮观画面。 恰在此时，敌人后面传来弓弦的急速弹动声，残余的一千多敌人顿时一阵大乱。 原来，吴小琴和刘菊仙率领三个连的女兵，按照李宪的原定计划向西绕出去，在敌人身后三里多远缓缓跟了上来。因为她们全都是白衣白马，再加上敌人的注意力在前面，所以没有被发现。 等到所有敌人都集中到河堤附近的时候，吴小琴和刘菊仙一声令下，三个连的女兵开始加速。 战马奔跑三里，刚好惠民河冰面开裂坍塌，契丹兵大惊失色的刹那，三个女兵连的第一轮弓箭打击就到了，而且是在敌人身后发起攻击。 无论多么坚韧的神经，都会有崩断的时候。 冰坑陷阱本来就已经给契丹兵致命一击，三个女兵连的突然出现，谁都知道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连环计，让敌人的自信心彻底崩溃。 残存的一千多敌人，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从连环陷阱中逃出生天，没有一个人察觉身后冲过来的近千人，不过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穷追猛打，这是谁都会干的事情。三个女兵连银牙紧咬，闷不吭声催马猛追。 沿着惠民河大堤向北逃窜的五百敌人，刚刚跑出去不到三里路，迎面一彪人马杀了过来，全部都是投枪打头阵。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佯装推马车的那个连。他们没有参加惠民河东岸的阻击战，而是从惠民河下游绕了过来。两百八十多人，一举打垮了五百多敌人。 另外一股敌人慌不择路，居然沿着惠民河先向南逃窜。同样没有跑出去三里路，迎面突然飞出一轮箭矢——正是李飞凤率领通信排的姑娘们埋伏在此。 连续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契丹效死营的残兵终于彻底溃散，再也没有成建制的小股部队聚集在一起，最后的歼灭战终于到了。 歼灭战的主力，就是此前在东岸拦截敌人的两个连。他们看见西岸的敌人四散奔逃，顿时寻找自己的战马，从惠民河下游绕过来参与追击。 折家军从忻州之战开始，几乎是每战必败，一直溃逃到汴梁城附近。今天以少胜多打了一个大胜仗，参战的三个连都是极度振奋，整个气势达到顶点。 李宪并没有参加追击，同时命令所有女兵也停止追击，开始收拢无人的战马打扫战场。 女兵团副团长吴小琴大惑不解：“公子，如果我们三个连加入追击，可以尽快解决战斗啊。” 李宪摇摇头没有作声，根本没有看西北方向的追逐战，而是负手望着东北方向。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反而增添一丝凝重，仿佛有极大隐忧。 第0778章 李宪的隐忧 李宪忧心忡忡，并非杞人忧天，而是穿越者面临的共同问题，那就是提前预知必将发生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一个短促伏击战干掉三千契丹兵，并不是因为李宪手下的人战斗力很强，也不是说这些契丹兵的战斗力不行。 一句话：这次胜仗是各种因素凑成的，算是穿越者特有的福利。 干掉三千契丹兵，对大局没有丝毫帮助，这才是李宪没有显得很高兴的原因。 发起这次伏击战，李宪需要实现三个目的： 第一，增加金兵南下的顾忌，确保仙女寨的秘密不被发现。 按照固有历史，完颜宗翰率领主力部队赶到汴梁城之后，同时占领了中牟县、祥符县、朱仙镇、临蔡关、陈留县。金兵抢粮队（女真鞑子叫做射粮军）南下劫掠，导致尉氏县、通许县、杞县遭到毁灭性破坏。曹成、杨再兴、牛皋起兵反抗金兵，就是这个时候爆发的。 李宪利用朝廷把汴梁城外的百姓迁入城内的机会，提前抢占陈留县、临蔡关和朱仙镇，并且提前三年秘密修建仙女寨，就是为了切断完颜宗翰南下劫掠的通道，确保中原文化传承不遭到毁灭性打击。 李宪没有能力、也没有准备在汴梁城外吃掉全部金兵，所以这次伏击战就是要给金兵敲一记警钟，让他们不要太张狂，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所顾忌。 只要金兵不敢肆无忌惮南下劫掠，仙女寨的秘密暂时不会暴露出去，朱仙镇、临蔡关、陈留县不会丢失，李宪的目的就达到了。仅此而已。 第二，确保完颜宗翰的中军大营设在青城寨，不能改变历史走向。 李宪越来越明显地感到，因为他的出现，导致许多人物的结局、历史的走向出现了偏差。 如果完颜宗翰率领主力过来，中军帐设置的地方也出现偏差，李宪四年来的谋划就要全部作废，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正因为如此，这次伏击战的烈度要适可而止，而不是无限度扩大战斗规模，所以琵琶沟伏击战仅仅实施一半就戛然而止。 为什么说是一半？因为战斗、战役进程都有自己独有的规律。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其他场合，李宪就会把吃掉三千契丹兵作为前奏，真正的打击目标应该是完颜斜保和胡实赉。 命令女兵营立即停止追击，让三个新编连八百多人追击四散奔逃的一千多敌人，肯定是不可能全歼的。故意放一批敌人逃出去，这才是李宪的目的。 一批残兵侥幸逃脱，完颜斜保和胡实赉接到消息之后，不外乎有两种处理方式：要么立即出兵报复，要么忍气吞声吃哑巴亏。 金兵入侵大宋，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出现过重大挫折，自然就养成了趾高气扬的脾气秉性。 由此可以断定，在顺风满帆的得意时刻，突然出现三千人被人吃掉的惨剧，这简直就是打脸的行径。想要完颜斜保忍气吞声的可能性很小，立即出兵报复的可能性极大。 如果按照战役的固有规律，李宪应该立即部署针对完颜斜保的二次伏击，而不是集中力量打扫战场草草收兵。当然，这也是李宪故弄玄虚的奥妙所在。 完颜斜保收拢部队，然后赶到琵琶沟一线，大约需要半天时间。李宪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完颜斜保一拳打在空气中，最后气得半死。 按照时间推算，完颜斜保带领主力部队赶到琵琶沟，应该是傍晚时分，黑夜马上就要降临，他肯定不敢分兵四处搜索，只能重新返回出发地，从而在内心深处留下一个重大疑惑，给他接下来的战术决策造成一种心理暗示。 第三，通过这次伏击战缴获一批战马，作为接下来的食物储备。 别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李宪心里很清楚，汴梁城内三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金兵两次南下，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加上大宋君臣毫无战略远见，而是一心想割地求和，从而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也是直接导致大宋灭亡的错误——没有往京城调集粮食！ 从宣和七年（1125）十月，到靖康二年（1127）二月，接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往京城调集粮食，造成八十万人被困孤城，结局可想而知。 根据历史记载，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对汴梁城完成包围之后，仅仅过了半个月时间，汴梁城内就已经断粮。 包括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在内的皇室成员，每天只有两碗稀粥。防守城头的将士，每天只有一碗稀粥。 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围城战一开始，就过上了凄惨的易子而食的炼狱生活。只要路上出现饿死、战死的尸体，军卒、百姓马上就会蜂拥而上分尸，然后连皮带骨拿回家熬肉汤度命，最后发展到军队贩卖尸体当食物的悲惨境地。 《靖康纪闻》：“凡斩首者，顷刻复为军人、百姓剖剥殆尽，至有并骨持去者，遗骸不可胜计。蔡河、汴河老小横尸尤多，亦有被割尽者，皆军民乏食。至此，市井公然以人肉货卖。” “（因为没有柴禾烧饭取暖），万岁山斫伐者益众，台阁亭榭悉毁拆。而仓皇之际，台榭欹倒，奔逃求出，蹂践至死者百余人，互相殴击、攘夺而死者又数百人。顷刻间被刳剔，市井货人肉者甚多，至是又多有之。” 此后还被金使耻笑：“使民争利，定强者得，弱者失。至压损人民，何不命官拆俵散乎？”可见大宋君臣除了内斗之外，毫无管理才能，只能贻笑大方。 李宪确认自己穿越到北宋末年，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改变社会制度，无法铲除罪该万死的大宋君臣，也就无法控制大宋官军，自然也挽救不了汴梁城内的八十万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很早就忍痛决定：以牺牲一座汴梁城八十万人为代价，争取挽救一个民族。 但是李宪知道，汴梁城内的八十万人不会死绝，最后活下来的四十多万人需要吃饭，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居于以上三点，李宪使用一连串的阴谋诡计，终于干掉了三千契丹骑兵。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无人的战马收拢，把战马的尸体从河里捞起来。 上一次抢劫牟驼岗的天驷监得到两万匹战马，李宪对战马的需求并不紧急，他需要的是马肉储备。 契丹兵的战马都是蒙古马，体型小的五、六百斤，体型大的七、八百斤。一匹战马平均能够提供四百多斤肉，三千匹战马可不是个小数目。一百多万斤马肉，可以让五十万人延续七天生命，从而给救援争取时间。 吴小琴发现李宪满脸阴霾，其实就是在考虑未来应该怎么办。 发起一场战争很简单，打破一个固有框框也不难。可是如何才能妥善收拾残局，这是最致命的要害处。 这些事情根本不能对别人说，李宪只能在心里暗暗筹划，希望能够在关键时刻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两个小时之后，追击敌人的三个连兴高采烈返回来，这些新兵看着李宪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向心力在这一瞬间开始形成。 “我们追击二十里，损失不足两百人。干掉契丹兵近三千人，最后逃回去的敌人不足三百骑。这一仗打得干脆利落，是一场罕见的大胜仗，将军真乃神人也！” 新编第一连连长刘辨，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原来是杨佛一的亲兵。 刘辨第一个站出来指证杨佛一的老婆和女儿屠杀百姓，所以被李宪破格提拔为一连长。他现在变成了血人血马，手中的单刀还在滴血，但脸上都是兴奋之色。 李飞凤刚好过来，顿时接口说道：“废话！我爹爹乃半仙之体，是朝廷敕封的大德仙师，当然是神人了。我爹爹如此妙算之下，你们不仅折损近两百人，还让敌人逃回去三百骑，也太没用了！” 李宪很清楚，三个新编骑兵连折损的近两百人，是最后追逐战发生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也可以理解，因为那些契丹溃兵临死拼命，折家军的骑射功夫碰到契丹兵，完全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契丹军队从来就没把大宋军队放在眼里，更何况临死拼命的时候潜力勃发，巨大的伤亡自然不可避免。 “凤儿不可瞎说！”想到这里，李宪赶紧打圆场：“刘辨兄弟，你们打得很好，兄弟们都是好样的，我很高兴。但现在还不能休息，请你让兄弟们赶紧帮忙，把河里的战马全部打捞起来带走。” 刘辨有些迟疑：“将军，仅仅是打捞战马的尸体吗？敌人的尸体怎么办？” “敌人的尸体不用管，赶紧把战马的尸体打捞上来带走。”李宪伸手指了指西北方向：“如果我所料不错，敌人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过来收尸。此地不可久留，让兄弟们抓紧时间。” 刘菊仙指挥三个连的女兵，仅仅把散落在四周的无人战马收拢，然后把雪地里的兵器捡回来。至于惠民河里面的死马，现在全都被冻僵硬了，姑娘们力气不够，根本弄不上来。 吴小琴满脸微笑过来报告：“公子，我们女兵的任务已经完成，兵器全部捡回来了。完好无损的战马九百多匹，受伤的战马七百多匹。” 李宪摆摆手，说话都有气无力：“结果都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吴小琴不知道李宪为何如此神态，出言更加谨慎：“现在天寒地冻，没有人敢下水，又有冰棱妨碍，不知道能够弄起来多少死马。” 恰在此时，京城血手党负责人董十五从北面飞马而至。 血手党成员不公开露面，董十五的上线是安九娘，今天居然来到战场上，肯定是出现了紧急情况。 李宪神色一凛，语气顿时急促起来：“传令下去，敌人的大部队很可能马上赶过来。让大家以一个时辰为限，能够弄多少算多少，然后立即返回寨子。” 第0779章 石鼓巷暴动 “公子，京城出了重大变故，我只能亲自过来汇报。” 张廷飙为了抢回韦冬宁的尸首战死在陈桥门，董十五接替京城周边血手党成员的指挥。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你跟我来。”纵马来到东面的一片开阔地，李飞凤的通信排四下散开警戒，李宪才低声说道：“不要着急，慢慢说，越详细越好。” “情况是这样的。”董十五脸上都是激愤之色：“王云、耿延禧、高世则陪同康王赵构北上求和，出城之后音信杳无，朝中君臣整天就围绕割地求和争吵不休，但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加强京城防御。” 李宪面无表情：“说下去，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让你不惜来到军前。” 原来，折彦质十二万大军在汜水关一线不战而逃，洛阳、偃师、郑州相继陷落的事情，朝中君臣并不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河北的完颜宗望身上，毕竟康王赵构就是北上完颜宗望的大营。 折彦质一路逃到牟驼岗，大河守御使李回带领三千亲兵逃回汴梁城，西线的战事真相才彻底揭开，朝中君臣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有的叫嚣要明正典刑，立即把折彦质抓起来斩首。有的跪请皇上赶紧派人到完颜宗翰帐前认错，同意大河以北全部割让给大金国。 还是殿前司都指挥王宗濋比较冷静：“折彦质既然不战而逃，说明他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中。各位大人不要忘记了，折彦质手中可有十二万大军，几乎是京城军队的两倍。” “如果让折彦质知道朝廷要杀他，十二万大军一旦哗变反戈一击，事情更加不可收拾。现在前线的情况不明，李回也是狼狈逃回，他的一面之词不能作数，需要另外派人出城打探消息。” 殿帅王宗濋的想法是不错的，可惜他派出去的人不行，这个人就是殿前司指挥使马纲。 马纲倒也雷厉风行，接到王宗濋的命令之后，当天就带领五百骑作为斥候兵，出城向西哨探。 也是阴差阳错，马纲率领五百骑刚刚赶到祥符县十里铺镇，就碰到一批逃难的百姓迎面奔来。 “将军不用多问，祥符县城已经陷落了，所有东西都抢劫一空，谁敢不给他们就杀人！”逃难的百姓如是说。 祥符县城陷落，说明敌人距离京城已经只有十多里，马纲顿时全身都冒冷汗。 马纲当上殿前司指挥使，全凭裙带关系上来的，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打仗。 心慌意乱之下，马纲居然没有想过要查明敌情，甚至没有想过究竟是谁占领了祥符县城，更没有想过要找到折彦质的十二万大军。 带着这么一个稀里糊涂的情报，马纲立即返回京城向殿帅王宗濋汇报：“敌人距离京城只有十里！” 敌人一下子就到了眼皮子底下，这还了得？ 王宗濋连夜进宫求见皇上：“敌人近在咫尺，请陛下立即下诏，把京城周边的百姓迁入城内，彻底实施坚壁清野，同时宣布全城戒严。” 皇帝诏书一下，京城四壁闻风而动，十多万百姓被强制迁入城内，原有的房屋、家什被焚烧一空，同时宣布全城戒严。 北宋末年的全城戒严，和后世完全不一样。 皇帝的诏书一下，汴梁城的十六座城门顿时封闭了十五座，仅仅保留东南角的陈州门对外联络。如此一来，就造成了巨大的后遗症。 第一，城外十多万百姓被连夜强制迁入城内，所有的家什都被焚烧一空。诏书里面已经明确说明：外城内的寺庙道观可以随便住。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凡是可以随便的事情，那绝对不是好事情。 正如后来汴梁城被攻破之后，金使所讥讽的那样：“使民争利，定强者得，弱者失。” 正因为如此，村镇的官员，或者是家里有很多成年儿子的大户，强占了有限的几座寺庙、道观。 现在可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十多万百姓拖儿带女涌进城来，绝大部分只能露宿街头。为了争夺一块栖身之地，导致一百多人被殴打致死。 就算勉强住下来了，十万多百姓吃什么？即便有粮食，没有电、没有煤气，要想做出饭来，他们烧什么？ 第二，城内八十万人，仅仅留下一座九尺宽的陈州门进出，而且还在军队手中。 也就是说，留下一座陈州门，是为了朝廷和外面联系，或者是为皇室、军队运送物资，而不是让百姓进出的。 要知道，八十万人生火做饭，每天需要的柴禾都堆积如山，全都要从城外进来。每天产生的生活垃圾同样堆积如山，也要运到城外去。 十五座城门都被封死，全城百姓的生活顿时全部中断，小小的陈州门第一天就被堵死，并且爆发了严重的踩踏事件，导致数百人死伤。 汴梁城内的战斗，就从陈州门这里开始。战斗双方，是普通百姓和官军、官宦大户；战斗目的，是为了争夺陈州门的使用权。 为生存而战，所有人都陷入疯狂，老弱妇孺都变得悍不畏死。 城东巡检魏清负责陈州门的管理，他采用以杀止杀的方式进行威慑，把三百多颗人头挂在城楼上，和数十万百姓的血海深仇就此埋下。 争夺城门的战斗一爆发，顿时引起城外的注意，居然很快就出现一支骑兵抢夺城门，杀害守城官军数十人。 殿帅王宗濋率兵紧急增援，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活口，审问之后才明白真相：抢劫祥符县城是折彦质的溃兵，在京城四周劫掠的同样是折彦质的溃兵，金兵根本就没有打过来！ 听说金兵还没有打过来，朝中君臣顿时弹冠相庆，小皇帝赵桓更是兴高采烈，当天就勒令开封府发布文告：“前日北兵来，系折彦质溃兵，现在已经派人前去招安，城外各处居民，全都回家各归本业，坚壁清野不再实行。” “各归本业”，说得真轻巧！ 房子、家什全都被焚烧一空，老百姓回到哪里去？又如何各归本业？ 开封府的文告一出，开封府尹的衙门就被骚乱的百姓堵死了。 开封府尹何栗赶紧启奏皇上，小皇帝赵桓朱笔御批：“减免税赋五年。” 减免税赋，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老百姓关心的是眼前如何才能活下去。 朝廷不管百姓死活，那就到了官逼民反的程度，这是一定之规。 既然有人造反，城内的官军终于有事干了，一场血腥镇压就在石鼓巷展开。五万多人被卷进去，死伤不计其数。 李宪听得心里直抽抽：“你就是为这事出城找我？” “仅仅是百姓造反，那就好了！”董十五愈加愤然：“听说金兵没有打过来，朝廷下令让折彦质立即进宫面圣。指挥使马纲率领五百斥候兵再次出城，一方面打探折彦质究竟在何处，另一方面查清金兵到了何处。” “这个马纲活该倒霉，刚刚越过祥符县城就碰到一队折彦质的溃兵抢劫。还没等他安抚好这群溃兵，一支金兵突然卷地而来。溃兵顿时四散奔逃，马纲率领的五百斥候兵，有三百多人当场被杀。马纲逃回京城禀报，居然没有人相信。” 大宋朝产生了那么多的状元、进士，居然找不到一个有管理行政、民生能力的人，朝中君臣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明白，李宪也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回事？” “在公子面前，我可不敢说假话！”董十五突然脸色潮红：“王宗濋派另外一个指挥使刘词，带领三百骑出城哨探。结果刚出陈桥门就遇到金兵，再次折损近百人。现在已经查明，河北的完颜宗望已经到了，中军大营设在汴梁城东北角的刘家寺。这一下消息确凿，朝中君臣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李宪也是大吃一惊：“完颜宗望已经到了刘家寺？” “千真万确，因为我亲自去看过。”董十五点点头：“不光完颜宗望到了，西面的宝山大王完颜斜保、珍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已经在祥符县城会师，正在等待主帅完颜宗翰到来。” “汴梁城重新恢复戒严，只有陈州门暂时留作通道。汴梁城实际上已经被包围，血手党在城中已经不能发挥作用。我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所以才会亲自过来拜见公子。” 汴梁城终于失去控制，李宪也无法可想：“我们的清风楼大酒店怎么样了？” “清风楼大酒店已经垮了。”董十五满脸都是惋惜之色：“那些孤儿寡母搬到城内之后抢不到住的地方，我让血手党暗中联络，把三百多户贫民百姓搬进去。没想到柴禾不够，那些百姓把我们酒店的门窗全给拆了。后来还是没有办法，他们又把五楼给拆了当柴烧。我估计要不了几天时间，整个清风楼大酒店就会被夷为平地。” 李宪摆摆手：“拆掉一座楼不算什么，我问的是地下密室里面储备的粮食、盐巴、猪羊肉。” “我刚开始看见那些百姓可怜，还准备把粮食拿出来救济他们。”董十五脸上突然有些发白：“后来发现难民实在太多了，而且几乎陷入疯狂状态，所以我和几个兄弟商议之后，没有把粮食拿出来。” 李宪叹了口气：“幸亏你们没有把粮食拿出来，否则你和兄弟们都会被疯狂的人群撕成粉碎。再说了，我的那些粮食数量有限，也不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董十五使劲搓了搓脸：“公子，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李宪略为沉思片刻，随即下达命令：“汴梁城已经控制不住了，你马上返回城内，通知血手党的留守兄弟全部撤出来，赶到仙女寨向我报到。” 第0780章 作死地折腾 历史的轨迹没有发生变化，金兵第二次攻打汴梁城，率先发起战斗的部队，依然是河北的完颜宗望所部。 和第一次有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完颜宗望所部这一次后发先至，前锋部队从李固渡出发长途奔袭陈桥门。 指挥使刘词在城外碰到的金兵，其实是完颜当海的斥候部队，百夫长斡勒忽鲁手下不过一百二十骑而已。他们不是来作战的，而是过来侦察的。 指挥使刘词率领三百骑以众敌寡，之所以被杀近百人，就是因为宋军看见金兵就浑身发抖。不要说什么斗志，所有人脑海中就一个念头：赶紧逃走！ 斡勒忽鲁之所以突然对刘词所部发起冲击，根本原因并不是想杀人，而是城北的五百架石炮！ 五百架石炮被宋军抛弃在城外，金兵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如果不是炮架上全是积雪，还以为宋军已经严阵以待。 看见一片高耸的“大炮”，仿佛随时要收割生命的死神，斡勒忽鲁顿时就有些浑身发凉的感觉，所以决定靠上去弄个明白。 也就在这个时候，刘词带领三百骑冲出来。 斡勒忽鲁以为是宋军的炮兵要进入阵地，这才冒险以寡击众发起冲击。一个照面之下，几乎每个金兵杀死一名宋军，指挥使刘词早就孤身逃命去了。 刘词逃回城内，为了推卸损兵折将的责任只能夸大其词，把一百二十骑的金兵夸大成一万二千人，朝中君臣居然深信不疑，更没有一个人主动到城墙上去看过。 刘词根本就没有搞清楚斡勒忽鲁为什么攻击他，自然也就没有说起五百架石炮的事情。 五百架石炮，大宋君臣不当回事，斡勒忽鲁却不敢怠慢。 战斗还没开始，就缴获五百架完整的石炮，这是一个巨大的功劳。斡勒忽鲁命令二十骑立即返回去通知大部队上来，自己带领一百骑坚守在炮兵阵地上。 一天之后，正先锋完颜当海率领三千骑赶到汴梁城北，五百架石炮全部落入金兵手中。 过去的一天时间，炮兵阵地上只有斡勒忽鲁的一百人，宋军完全可以把五百架石炮夺回来，或者是派人烧掉，可是大宋君臣在干什么呢？ 在朝堂上扯皮！ 这次扯皮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选拔出使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大营的成员。 到金营当使者，不管是投降派，还是主战派，他们都不想去，所以必须扯皮。 女真鞑子在加速进军，大宋君臣在朝堂上心安理得地扯皮，这才是李宪气得想吐血的地方，也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 白白浪费一天时间，完颜当海的三千大军终于抵达城下，大宋朝廷总算是选拔出十二名使者。 同知枢密院事聂昌，带领五个人出使完颜宗翰大营；门下侍郎耿南仲，带领五个人出使完颜宗望大营。 《靖康纪闻》：“十一月二十二日，遣门下侍郎耿南仲使斡离不军，同知枢密院事聂昌使粘罕军。即日出国门，许以大河为界，且告和也。”（《靖康稗史》） 投降派出城请和，主战派王宗濋、辛兴宗、刘延庆、刘韚、姚友仲等人终于得到机会，开始谋划京城防御问题。（敌人到城下才考虑防御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第一个问题，王宗濋、辛兴宗、刘延庆、姚友仲的部队都把指挥权交出来，各路兵马统一编组。 殿前司以京城诸营一万二千兵力分作五军，这是最后的预备队，随时增援各方： 前军统制范琼，驻扎在顺天门；左军统制张仙，驻扎在五岳观；姚友仲自领中军，统一指挥前军和左军。 右军统制裴渊，驻扎在上清宫；后军统制汪长源，驻扎在景阳门，辛兴宗统一指挥。 第二个问题，分配东、南、西、北各段城墙的防御兵力，确定城门防御的指挥官。 辛兴宗、刘延庆、姚友仲带进城的部队，一共五万七千人，平均分为四壁守御。 东壁提举官（监军）王时雍，东壁统制官辛康宗；南壁提举官（监军）李擢，南壁统制官高侍；西壁提举官（监军）邵溥，西壁统制官张捴；北壁提举官（监军）安扶，北壁统制官刘衍。 考虑到西城墙是完颜宗翰进攻的主要方位，又命令刘延庆担任西壁总指挥，刘韐担任副总指挥。 当天下午，王琼、郑建雄率领勤王之师八千人赶到汴梁城，小皇帝赵桓命令驻扎在紫禁城内廷。 各位看官请留意，王琼、郑建雄这两个人是投降派安插进来的内应。他们手中的八千人，实际上是利用钱粮收拢的一批溃兵，此前就隐蔽在城东的快活林。 城内各部队划分防区，兵力部署到位之后，大内紫禁城已经没有一兵一卒。王琼、郑建雄突然带兵入城，刚好填补大内紫禁城的空虚，直接掌控了大宋皇室。 以上兵力加起来，一共七万七千多人，防御长度五十里。具体分摊起来，平均每一里长度上有一千五百多人，相当于每一米的地段三个人防守，看起来似乎不错。 朝廷终于发布皇榜告知百姓：“金人国相完颜宗翰从河东出兵，副元帅完颜宗望太子从河北出兵，游骑已及郊畿。”汴梁城内的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问题在于，京城的防御有一个巨大的隐患：防御城池的人要面面俱到，进攻城池的人只需要突破一点就可以了。 比如说集中两千人猛攻三十米宽度的城墙，防守兵力不到一百人，一轮弓箭就全部报销。由此可见，七万多人肯定是守不住汴梁城的。 接到刘延庆、姚友仲、辛兴宗等人请求增兵的奏折，朝廷立即发布诏书，决定在百姓中招募忠义之士登城守御。 “招募”这个词，是写出来好看的。具体执行起来就变成了抓壮丁，而且是从城外迁入城内的百姓中抓壮丁。 没有粮食，没有住房，没有柴禾，家人都睡在街道边的雪地里，朝廷并没有管死活。 你现在还要抓壮丁？简直岂有此理！更加剧烈的冲突再度爆发，汴梁城发生第二次暴动。 太尉辛康宗以及抓壮丁的官员，被愤怒的百姓当场击杀，暴动瞬间波及全城，被强制迁入城内的十多万百姓被卷进去。 开封府的弓手（警察）立即全部出动，经过一晚上的搜捕甑别，领头暴动的五个人被斩首示众，暴乱暂时被镇压下去。 朝廷接到报告，顿时觉得这样“招募”起来的“忠义之士”，实在太危险了。还没有给他们发放兵器就开始暴动，如果把兵器发下去，那简直就是灾难。 一份诏书很快出笼：立即解散“忠义营”，这些人一律不准上城墙。为了防止这些人里通外国，全城抓捕奸细的严打开始，一批无家可归的百姓被斩首。 招募的忠义之士靠不住，城头上的防御兵力严重不足，大宋君臣经过一天时间的扯皮，最后决定把大内皇城的太监充军，全部赶到城头参加防御。 大宋朝廷未战先乱，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马上得到消息。听说太监被赶上城头，这两个家伙顿时命令部下散布谣言：“宋国的内侍，很多人和大金国有勾结。” 这可不得了！ 五千多太监刚刚气喘吁吁爬上城头，朝廷的旨意又下来了：“太监立即各归原职，一律不得参与守城，违令者斩。” 就这样折腾了两天，城防兵力薄弱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大宋君臣经过一夜扯皮，朝廷又发出旨意：“罢免太宰唐恪，以何栗代之，擢升孙傅知枢密院事、曹辅佥书。何栗提领召募奇兵，孙傅提领召募忠义兵。在百姓中招募忠义之士，创建忠义营登城守御，奇兵营作为后继。” 书中交代，何栗创建的所谓奇兵营，总兵力7777人，就是郭京、杨适、刘无忌招募的六甲神兵，也算是大宋朝廷给自己准备的“战略威慑力量”。 百姓为什么要暴动？大宋君臣从来就没有想过。 如果大宋君臣把赔偿给女真鞑子的东西，拿出万分之一分奖励给百姓，暴动怎么可能发生？ 但是，“宁与外夷，不与家奴”的哲学，大宋君臣坚持不懈的既定原则。宁可把整个天下割让给敌人，也绝对不可能让老百姓得到实惠。 不光大宋君臣如此，后世的蒋介石依然如此。“宁亡于帝国主义，不亡于共产主义”，成为蒋介石发生动内战的理论依据。 殊不知，不管是共产主义，还是三民主义，都是自家兄弟当政。但是蒋介石宁愿让帝国主义打进来统治中国，也不同意信仰共产主义的兄弟管理国家。 建国的道路千万条，亡国的途径只有一个。什么叫折腾？大宋君臣就是好榜样，蒋介石是继承者！ 大宋君臣在皇城内反复折腾，完颜宗望却没闲着。他这次一路南下做了充足的准备，沿途抓捕了三万多民夫。 利用大宋朝廷颠三倒四的有利时机，完颜宗望命令民夫运石伐木，制造攻城器械，尤其是把五百架石炮需要的石头准备充足。 一个做死地折腾，一个磨刀霍霍。就这样一进一出之间，大宋朝廷在亡国之路上走得更远，两只脚都已经踏在阎王殿的门槛上。 因为完颜宗翰终于赶到汴梁城下，大宋京城被彻底包围了！ 完颜宗翰之所以先发后至，就是因为他在半路上遭到白莲教的迎头痛击，七千多亲兵损失殆尽。幸亏蒲察石家奴紧急增援，完颜宗翰才逃出生天。 在沁水一线不明不白吃了一个大败仗，完颜宗翰心头有一股邪火没有发泄出来。 正因为如此，完颜宗翰赶到祥符县城的当天中午，就派人和完颜宗望取得联系，同时给自己的两个儿子下达了连夜发起进攻的战斗命令。 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夜，南熏门、陈水门、固子门、万胜门、西水门、封丘门，等十一座城门遭到攻击，大宋京城最后的保卫战拉开了序幕。 第0781章 金人的阴谋 “已经两天了，董十五他们为何还没有过来，难道发生了不测变故？” 因为京城戒严，所有城门都已经封闭，李宪并不知道汴梁城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抽空把安九娘叫过来询问一番。 “具体情况很难说。”安九娘神情凝重：“根据外围潜伏的兄弟传回消息，完颜宗翰赶到祥符县城之后，完颜设也马、完颜斜保、蒲察石家奴立即出兵攻城，几乎所有城门都遭到攻击，估计董十五他们没有机会翻越城墙出来。” 李宪的担心不无道理，安九娘的推测却有很大偏差。 原来，董十五根据李宪的命令，采用联络暗号通知京城滞留的血手党成员，秘密集中在清风楼大酒店，准备晚上从南薰门西侧翻墙而出。 无巧不成书，神仙挡不住。 董十五他们刚刚爬上城墙，正好遇见完颜斜保指挥三千军队宫大南薰门。 南薰门，是汴梁城南城西面第一座城门。从南薰门进城不远，就是清风楼大酒店。 董十五跟随李宪的时候才十五岁出头，现在也就十九岁年纪。他招募的血手党成员，都是汴梁城土生土长的贫民子弟，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下。 十几岁的青壮男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加上敌人正在进攻自己的地盘，董十五他们一怒之下参加了防御战。 之所以要发怒，并不都是冲着攻城的金兵，主要发怒的对象，还是防守城头的大宋官军。 因为护城河已经结冰，三千金兵分成六路纵队，一声呐喊越过护城河扑向城墙，城墙上的防御官军居然扔下兵器就逃下城头，率先接敌的人变成了董十五他们三十多人。 双方攻防十来个回合，金兵发现抢城的难度很大。 一方面是城头上三十多人武艺高强，一对一作战金兵不是对手，关键是这三十多人死战不退。 另一方面，是因为城墙外面结了一层冰，连云梯都放不稳，武艺低微的士兵根本无法徒手爬上去。少数几个人爬上去，很快又被城头上的人砍成尸体扔下城墙。 双方鏖战到午夜时分，金兵改变策略，不再利用云梯爬城墙，而是集中五百人携带柴草冲击城门洞。 董十五他们只有三十七人，也就只有三十七张弓，结果被三百多金兵冲到了城门洞里面。 傻子都明白，金兵这是要放火烧城门。 就在这危急时刻，南壁统制官高侍，带领五百人增援上来。五百人有用吗？屁用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很清楚，要想阻止敌人烧城门，唯一的办法就是组织一批敢死队，用绳索滑下城墙，采用贴身肉搏的方式，干掉躲在城门洞里面的敌人。 护城河外面还有两千多敌人，他们会看着守军滑下城墙，然后歼灭城门洞里面的战友？ 可见，要想干掉城门洞里面的三百多敌人，首先要能够挡住护城河外面的两千多敌人。 对于大宋官军的战斗力来说，要想一口吃掉两千多金兵，至少需要集中一万大军才行。 这个很好对比，参照系就是后世的淞沪抗战。 国军集中七十五万人，对抗小鬼子二十万人，结果败得干净利落。不仅丢了上海，顺带把首都南京也丢了。由此可见，超过敌人三倍的兵力无法取胜，至少需要四倍的兵力。 五百援军不够看，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统制官刘侍胆小怕死，根本不听董十五的建议，坚决反对滑下城墙干掉城门洞里面的敌人。 眼看着浓烟升起，金兵火烧南薰门的计策获得成功，让董十五等人气得直骂娘。 要命的是，城下浓烟升起，城头的部队被呛得涕泪纵横，咳嗽不止，根本就无法再呆下去。统制官刘侍一声不吭，一挥手就带领五百援军退下城头。 金兵完成了放火的任务，顿时往外撤退。董十五一咬牙，命令兄弟们利用飞虎爪滑下城头，从敌人身后发起突袭干掉三百人。 浓烟的好处是能够隐藏行迹，而且现在是午夜时分，董十五他们滑下城头并没有被敌人发现。 一个人急怒攻心之下，考虑问题就不够全面，董十五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浓烟是往上升腾的，到了城门洞以下就没有浓烟了。 因为城门洞里面的火光坏事，等到董十五从敌人身后发起攻击，护城河对岸的敌人就已经提前察觉，顿时高声呐喊起来。 呼啦一下子，董十五他们三十七人被三百多敌人包围，最后全部战死在南薰门外，自然不可能回到仙女寨向李宪汇报敌情。 南薰门这里发生血战的同时，另外十座城门同样陷入拉锯战，最后全部被烧毁。 尤其是西水门被攻破，金兵一直打到太师府桥，蔡京府邸被一把大火烧成白地。 如果不是太尉王宗濋率领皇城卫队把金兵赶出去，完颜宗翰的第一次攻城，就有可能打到大内皇城。 敌我双方激战一夜，金兵损失两千余人，大宋官军折损五千余人，城防压力更加放大。 好在金兵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城内究竟有多少守军，而且前面有并州城防御战、定州城防御战的教训，完颜宗翰不敢有丝毫大意。 从西面进攻没有成功，完颜宗翰决定换一个地方，于是命令部队拔营启程，把中军大帐搬到了城南五里的青城寨！ 安九娘手下的外围眼线传回消息，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李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就是担心完颜宗翰在祥符县城不挪窝，自己的所有准备就付诸东流了。 其实李宪多虑了。 完颜宗翰号称女真鞑子伟大的军事家，自然不是吃干饭的，无论是眼光还是胆略都不可小觑。 他认为祥符县城距离汴梁城十五里太远了，不便于及时掌握攻城战况。所以才决定把中军大营搬到城南的青城寨，这样距离城南只有五里路，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因为南薰门已经被烧坏，南道总管张叔夜率领他的勤王之师三万人，就在南薰门外扎下大营。 张叔夜自领中军，长子张伯奋担任前军统领，次子张仲熊将担任后军统领，解除了南薰门的危局。 给张叔夜调整兵力争取了时间，董十五等人战死也算没有白死。 完颜宗翰搬到青城寨之后，把不要脸的手段施展到极致：一方面派出五千大军猛攻东水门（又叫通津门），一方面命令杨天吉、王汭、撒离母入城，指责大宋君臣背信弃义，不仅没有按期兑现割让三镇的协议，还暗中策反耶律余睹。 东水门外，就是清明上河图所画的虹桥所在地，也是快活林的所在地。这里本来是汴梁城最繁华的地方，可惜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完颜宗翰的小伎俩没有发挥作用。大宋官军并没有打开陈州门，而是从城头放下三个箩筐，把杨天吉、王汭、撒离母扯上城头。 范琼率领两千人突然打开新宋门冲出城，侧击攻城部队的身后，把金兵辛辛苦苦弄出来的火梯、编桥、石炮等攻城器械焚烧一空，相当于后世干掉了敌人的炮兵阵地。 （苕面窝注：火梯，就是用原木搭建的高塔，有的和城头平齐，有的高出城头。上面安装硬弩，专门对城内发射火箭。目的是焚烧房屋，在百姓中制造恐慌。） 宋军居然敢出城作战，这一个战术动作，完颜宗翰完全没有想到。东水门大白天的攻防战，完颜宗翰吃了一个大败仗。 当天晚上，完颜宗翰赶到刘家寺，他要和完颜宗望进行一番密谋。 完颜宗翰首先表明自己的来意：“斡离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单纯硬攻损失太大，而且我们没有辎重，势必很难持久攻城，需要对宋国君臣采取一些措施。” “此言甚合我意。”完颜宗望呵呵大笑：“粘罕，你有什么具体想法没有？” 完颜宗翰苦笑道：“我今天命令杨天吉、王汭、撒离母进城探听虚实，但效果肯定不是很好。因为我把并州城、临汾城给屠了，宋国君臣听到我的名字就胆战心惊。你这个二太子的仁慈之名在外，宋国君臣都喜欢你，可能需要你出把力才行。” 完颜宗望满脸阴笑：“粘罕，其实我早有想法。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言相告。宋国君臣一向蠢笨如猪，而且怯弱怕死，所以我决定步步为营，首先给他们来一个空饵钓鱼，然后才剥皮抽筋。” 完颜宗翰狼眼如电：“看你胸有陈竹的模样，赶紧说来听听。” 完颜宗望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你的攻击力度还要加大，我的攻击力度逐步减弱，同时派出特使进城和谈，但是第一次提出的要求不能太苛刻。等到宋国君臣满足第一个要求之后，我们再层层加码，让宋国君臣欲罢不能，最后甘愿就死。” 完颜宗翰略一沉思，随即反问道：“你的第一个条件是什么？” 完颜宗望双目一凝：“解决辎重，让我们的勇士能够吃饱喝足。比如说太原府、中山府、河间府已经在我们手中，我们旧话重提，要求宋国割让三镇，只要宋国皇帝出城签订合约就退兵，你看如何？” 完颜宗翰眉头一皱：“按你这么说，我们这次南下什么都没得到啊？” 完颜宗望顿时笑了：“你在城南让人高呼要屠城，我在城北不断派人去议和。如果宋国君臣满足了我的条件，你就另外提出自己的条件。如果大宋君臣不同意，你就让人高呼要屠城。反正你凶名在外，宋国君臣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等到你的条件满足之后，我又提出自己的条件。这样反复次，始终给大宋君臣一丝希望，却永远不让他们抓到手中，让他们欲罢不能。这样一来，等于大宋君臣自己把绳索套在脖子上，想活下去也不可能了。” “够阴毒，明天看我的！”完颜宗翰冷笑一声快速离去。 第0782章 大宋衣带诏 次日一大早，大雪弥天，对面不见人影。 完颜宗望派特使刘晏进城，提出：“我大金国的国相、元帅兵马全部到齐，并不是为了攻伐。只要皇帝出城会盟，如期割让原来议定的三镇，大金国就退兵修好。” 与此同时，完颜宗翰不顾“大雪弥天，对面人影难见”的恶劣天气，命令契丹效死营出兵一万，猛攻城东的五丈河善利水门。 一个小时之内发起三次进攻，攻守双方的军卒死伤枕藉，跌落在城墙下面的尸体，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但是完颜宗翰依然严令进攻，谁也不准后退半步，大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契丹效死营只能不顾伤亡，前仆后继。 不到两个小时，善利水门八百守军已经死伤殆尽。都统制姚友仲被逼无奈，被迫选用武库储备的神臂弓、硬弩，率领一千五百人紧急救援。 战斗到最危急时刻，小皇帝赵桓“身被铁铠，步履如飞”，亲自登城激励士气。 小皇帝赵桓的表现的确不错，在巡城过程中，“不进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复以饷士卒，人皆感激流涕。” 从上午八九点钟开始，一直剧战到下午三四点钟，敌我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完颜宗翰才命令部队撤下来。 姚友仲增援的一千五百人，以及东面城墙上的守军，合计四千六百人损失大半。 金兵也没有占到便宜，投入攻城作战的契丹效死营一万人，只剩下不足七千。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四、初五、初六日，天空中一直是大雪纷飞。完颜宗翰一连三天猛攻东水门（通津门），从刚开始一万人投入进攻，发展到七万人同时进攻东水门、陈州门，汴梁城已经摇摇欲坠。 小皇帝赵桓依然每天登城督战，而且能够在战斗间隙和守城军卒同吃一锅饭，说明小皇帝赵桓能吃苦。但是他只命令“大臣亲往督视，犹未有用兵意。”（见《靖康纪闻》） 意思就是说，敌人已经把京城包围了，而且不间断地发起猛攻，小皇帝赵桓依然没有发布全国总动员令对金国宣战，更没有下诏调动全国兵马抗击金兵的进犯。 后世的蒋介石，和小皇帝赵桓何其相似！ 东三省丢了、上海丢了、华北丢了，甚至首都南京丢了、武汉也丢了，国民党中央躲到山城重庆苟延残喘，整个东三省、华北、中原全部沦陷，蒋介石居然没有发布对日宣战的训令。 一直等到1942年12月，中国抗日战争已经进行十一年，美国的罗斯福对日宣战，蒋介石作为盟军中国战区总司令，才不得不发布一个不疼不痒的宣战声明。 小鬼子认为：蒋介石发布的宣战声明，属于“欧美列强武力强加的行为，不是中国真实态度的具体体现。” 没有宣战，那就是一个小小的军事冲突，不属于两国之间的国战。 正因为如此，如果从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计算，中国的抗日战争打了十四年。如果从1937年的“七七事变”计算，中国的抗日战争打了八年。如果从1942年底的宣战日计算，中国的抗日战争只打了三年。 中国军民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究竟打了多少年，居然成为一个巨大的争议性问题，成为全人类最大的笑话！ 小鬼子只承认自己向盟军投降，从来不承认侵略中国，更没有向中国投降。小鬼子后来死不认罪，从来不向中国人民道歉，就是居于上述原因。 在此期间，不仅小皇帝赵桓每天登城激励将士，皇后朱琏也挺身而出，召集后宫所有嫔妃、宫女，把朝廷内库囤积的布匹、锦缎拿出来，给守城将士赶制棉被和战袍，总算没有让士气在危急时刻崩溃。 但是，完颜宗翰吸取了完颜宗望第一次攻打汴梁城的教训，避免平分兵力四处开花，而是集中全部兵力，把攻城方向紧盯着汴梁城东面和南面，一口气就集中全力猛攻四天。 完颜宗翰把所有火力集中一点，东壁守军总都统姚友仲，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连四天血战下来，姚友仲能够指挥的部队，已经从刚开始的两万四千人，锐减到现在的不足一万人，但是防守城墙的宽度超过十五里。所有地段的兵力都捉禁见肘，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危险。 “陛下，仅仅是激励士气已经不能挽救危局。”姚友仲只能冒死进言：“如果陛下决心死战到底，就应该对全国所有部队发出立即进京勤王的诏命。如果陛下一心求和，那就要立即勒令大臣完成和议。” “现如今，城内民不聊生，阵亡将士的尸体都被贩子剔剐，然后公开叫卖，这对士气的打击是极为严重的。如果我们再这么闷声不响抵抗下去，外面没有足够数量的援军策应，京城最后必然会被攻破。” 经过一连四天的大血战，敌我双方死伤近五万人，尸积如山的说法毫不夸张，小皇帝赵桓已经被吓破了胆。 现在主将姚友仲说出京城必破的结局，小皇帝赵桓赶紧点头：“卿言甚是。日前金国二太子斡离不派来使者刘晏，因为战事紧张还没有召见他们。我马上进宫组织群臣商议。” 这一次的朝堂扯皮动作很快，马上就选出两个议和使：“遂以门下侍郎耿南仲、知枢密院事聂昌聘焉。” 门下侍郎耿南仲，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怕死的投机分子。通过一连四天的大血战，耿南仲已经发现汴梁城里面最危险，巴不得立即离开。 知枢密院事聂昌（聂山）不同，他虽然知道汴梁城守不住了，但却有自己的独特看法。眼看群臣一致同意要自己当议和使，推脱就是抗指不遵的大罪，那肯定是不行的。 退朝之后，聂昌回到自己府邸之后茶饭不思，一个人关在书房中苦思冥想。神情恍惚之间，居然被他想到一段史实。 聂昌认为，小皇帝赵桓现如今面临的危局，和千年之前汉献帝刘协面临的处境极为相似，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汉献帝刘协，被奸贼曹操困在宫中，和外面的勤王大军失去了联系，被迫接受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悲惨遭遇。 想起了这段史实，聂昌心头猛然勾勒出一条妙计：衣带诏！ 当天晚上，聂昌秘密进宫求见小皇帝赵桓：“陛下，金人来势凶猛异于常日，其狼子野心不可预测。今者奉命出使，或成或不成，微臣有死而已，但是对朝廷没有丝毫益处。” 小皇帝赵桓不知道聂昌是什么意思，只能出言安慰：“爱卿放胆前去，成与不成我都不怪你。”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聂昌摇摇头：“陛下，如果议和能成，微臣自然会尽快返回朝廷。微臣担心的是，如果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议和是假，其目的是想把太上皇和皇上诳出城拘禁起来，微臣前去议和就必然没有结果。” 小皇帝赵桓顿时脸色发白：“卿言甚是，然则如何是好？” 聂昌翻身跪倒在地：“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赐下一份诏书。如果议和失败，可以让微臣便宜行事，抽调各处兵马进京勤王。” 小皇帝赵桓闻言大喜：“此计大妙！爱卿果真是国家栋梁，我马上传旨草拟诏书。” “陛下万万不可！”聂昌一听就急了：“如果陛下公然下旨，就必然会广为宣传出去。一旦被奸贼透露出城，微臣的谋划必然失败。请陛下赐给微臣一份密信即可，万万不可让外人知晓。” 小皇帝赵桓一想也是，于是命令近侍太监取来一份黄绢，然后御笔亲书： “如果聂昌议和不成，戎师依旧南渡，可取晋绛路入京兆，率诸路人马入卫王室。刘岑、滕牧取岚灵路，催起陕西等路勤王军入京勤王。望诸位体念祖宗社稷，朕不敢私相授予，谨以大宝为记。” 密诏写完，小皇帝赵桓果然盖上玉玺——这是韦冬宁用性命替换的“西贝货”。 聂昌如愿拿到密诏，回家之后缝在官袍下摆内侧，第二天准时出城，直奔完颜宗翰的中军大帐。 完颜宗翰还是老套路，把当初对付童贯的那一套拿出来，在辕门外罗列刀斧手严阵以待，命令聂昌用臣子礼，跪下叩首拜见。 看见眼前的阵势，分明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聂昌可不是当初的马扩和辛兴宗，自然不会吓得跪倒在地匍匐爬行。 “大宋使臣聂昌有一事不明，今日要当面请教。”聂昌在辕门外厉声高呼：“国相，在大金国朝廷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地位的人？” “大胆！”刀斧手齐声喝骂：“国相乃大金国钦命元帅，有调集兵马讨伐不义的全权，天下皆知！” 聂昌仰天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既然国相是一路军的元帅，那说明还是大金国臣子。聂昌是大宋国臣子，国相是大金国臣子。大家都是臣子，身份相同。除非国相要谋逆造反，然后登基称帝，否则，聂昌只能以平等的宾客之礼相见。” “大胆狂徒，居然出言不逊！”刀斧手恼羞成怒：“难道不怕死吗？” 聂昌负手冷哼一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死不足畏，节不可屈。” 古人云：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碰到一个不怕死的人，完颜宗翰觉得再搞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反而显得自己没有肚量，只能同意聂昌拱手为礼去球。 等到聂昌来到中军大帐，完颜宗翰越看越不顺眼，语气冷淡到极致：“枢密大人冒雪前来，究竟有何赐教，现在可以说了。” 聂昌环顾四周，径直找了一个蒲团盘膝而坐，然后才抬起头来盯着完颜宗翰：“聂某今日前来，当然是敦促国相大人退兵的。” 聂昌此言一出，完颜宗翰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异色。 第0783章 聂昌的悲剧 聂昌大言不惭敦促自己退兵，完颜宗翰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瞠目结舌愣了半晌，完颜宗翰终于反应过来：“枢密大人好一张利口，说得真轻巧！” 伸手一拍案几，完颜宗翰继续冷笑道：“割让三镇，两国息兵，是你们皇上和我们二太子达成的协议。你们不仅没有割让三镇，反而密谋策反耶律余睹。你们宋国一向标榜礼义廉耻，居然如此倒行逆施，为天下人所耻笑。” “枢密大人也不看看如今的局面，一开口就让我下令撤兵，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异想天开？我大军南下惩罚不义，不远千里包围了汴梁城，岂能说退就退？不过，如果枢密大人能够拿出割地的证据，我也可以宣布退兵。” 这些都是事实，正面辩解是没有意义的。 聂昌完全具有后世无赖外交官的潜质，张口就能胡说八道：“我大宋皇帝一向仁圣，从来都是金口玉言，不会失信于天下。” 完颜宗翰一双鹰眼盯着聂昌，满脸都是嘲讽之色。 聂昌根本不看完颜宗翰，只顾自说自话，然后倒打一耙：“真要说起来，童贯、王黼等人见利忘义，擅自撕毁澶渊之盟，失信于大辽国，给我大宋造成意外之难倒是真的。” “我皇圣明，能够及时拨乱反正，童贯、王黼等奸贼已经被诛除。至于大宋和大金，此前歃血盟誓，相关协议正在履行之中，国相大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带兵南下，这才是真正的失信于天下。” 和大宋读书人耍嘴皮子，完颜宗翰发现自己纯粹自找没趣，顿时就失了分寸：“我大金国可没说过废除此前和议条款，我们此次前来，就是要确保你们宋国履行协议割地。” 完颜宗翰这么一辩解，刚好掉进聂昌的语言陷阱，变成了各说各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各说各的，那就有皮好扯。 聂昌久历大宋官场，久经党派扯皮的考验，堪称扯皮专家。 此刻有了扯皮的由头，聂昌自然得理不饶人：“我奉大宋皇帝之命前来，当然可以全权处理一切事务。但是，如果国相大人不退兵，大金国军队没有退回到原来的出发地，聂昌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敢擅自割地。” 俗话说：得意不可再往。 聂昌一直在口头上占上风，仿佛又回到了大宋朝堂，顿时有些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对面坐的是谁。 杀人打仗，是完颜宗翰的拿手好戏。扯皮磨牙，不是完颜宗翰的特长。 看见聂昌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完颜宗翰顿时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就拂袖离去，同时命人把聂昌抓起来，送进一顶小帐篷严加看管，并且不给吃饭。 冒着大雪出城，一天下来水米未进，饥寒交迫之下，聂昌头脑终于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玩过头了。 掀开帐篷的门帘往外一看，金国馆伴使者杨天吉带领一千多人，把小帐篷包围得死死的。名为保卫，实则监管，聂昌想逃走都不可能。 好在曾经有一面之缘，聂昌找到杨天吉进行协商，总算把自己的两个助手也弄进了小帐篷，他们是参议官刘岑、斡办官滕牧。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聂昌把刘岑、滕牧弄到身边，当然有话要说。 等到帐外金兵吃饭喧闹的时候，聂昌压低声音，把自己身负绝密使命的内幕说了出来，让刘岑、滕牧听得目瞪口呆。 打着义和的幌子，实际上是想逃出金兵的包围圈，然后召集各处兵马进京勤王。 这是什么事情？这是九死一生的掉脑袋的事情！ 想当初，董承对外宣称得到了皇帝密诏，邀约天下豪杰共诛曹操。 刘岑、滕牧都是读书人，对于历史典故滚瓜烂熟。聂昌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俩就已经想到了最后结局。 衣带诏，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不过是董承自高身份，为自己拉帮结派造势而已。 董承是国丈，也就是汉献帝刘协的岳父大人。董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汉献帝刘协，本来就是想通过此举获得外戚势力。 可是曹操横空出世，很快就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掌控了朝廷，而且挟天子以令诸侯。 董承虽然被升为车骑将军，但是军队都是曹操的，董承根本不能指挥一兵一卒，实际上是明升暗降。 构建外戚势力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董承自然对曹操恨之入骨，这才对外宣称身怀皇帝密诏。 通过封官许愿，董承还真的拉拢了一批人，甚至连刘备、马腾都给忽悠进去了。 没想到曹操顺水推舟，表面上对于董承的秘密活动视而不见，实际上开始一个巨大的布局，最后把反对自己的人一网打尽，只有刘备逃出生天。 现在聂昌又说自己身怀密诏，刘岑、滕牧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 聂昌原名聂山，后来小皇帝赵桓赐名聂昌，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按照聂昌和小皇帝赵桓之间的关系来说，聂昌身怀密诏也有可能。 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刘岑和滕牧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旦被完颜宗翰察觉有异，那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肯定要被五马分尸！ 现在正是两军交战正酣，向完颜宗翰告密也不可能获得信任。如果完颜宗翰要杀聂昌，刘岑和滕牧相信自己的人头也保不住。 两害相权取其轻，刘岑、滕牧只能指天发誓：绝对不会泄密，一定唯聂昌马首是瞻，誓死促成此事。 聂昌的担心没有错，从第二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到完颜宗翰，所谓的和谈已经变成了水月镜花，必须另外想办法才行。 参谋官刘岑终于履行职责，开始对聂昌提出参谋意见：“大人，可以通过杨天吉转告国相粘罕。即便要割让河东和河北之地，也要办理相关移交手续。这就必须让我们亲自过去和各州镇的官员说清楚，把我们困在此处肯定不能解决问题。” 聂昌一听也对，顿时约见杨天吉：“国相大人再三言明，一定要聂某拿到割地证据才肯退兵。经过一日夜的深思熟虑，我认为国相大人的顾虑也能理解。但是这件事情急如星火，而且路途遥远，我们困在此地啥事儿都干不成，白白浪费时间。 “如果继续宕延时日，无论是对大金国，还对我大宋国，都极为不利。我想尽快启程，只要路途一切顺利，最多二十天就能够完成此事。只要国相和二太子肯班师回朝，双方放下刀枪握手言欢，共享太平，那就是大宋、大金臣民的福分。”” 如果放在后世，聂昌完全可以当选影帝。他唱作俱佳，表演十分到位，一番话真有感人肺腑的意思。 杨天吉，原是大辽国的南面官，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他觉得聂昌言辞诚恳，所以屁颠屁颠跑去寻找完颜宗翰汇报。 聂昌、刘岑、滕牧急于逃脱羁绊，完颜宗翰也想借此迷惑大宋君臣，自然是一拍即合。 第二天，完颜宗翰命令杨天吉带领一千骑，并且安排一个百夫长（谋克）郭天信带兵，“陪同”聂昌等人到河东各处劝降。 大宋君臣长于内斗，做什么事情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缺乏最基本的战术头脑，战略眼光啥的，就更别提了。 聂昌得到小皇帝赵桓的亲笔密诏，自以为得计，实际上一厢情愿。 看见完颜宗翰同意自己离开金兵大营，仅仅派遣杨天吉、郭天信率领一千骑随行护卫，聂昌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自然是满心欢喜。 非止一日，聂昌等人来到绛州境内。 书中交代，完颜娄室率领大军南下的时候，各州县的宋军官员早就降的降、逃的逃，绛州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绛州的正平县、稷山县在汾水以西，完颜娄室急于南下渑池、潼关一线，并没有越过汾水进攻正平县和稷山县。 聂昌、刘岑、滕牧带着杨天吉、郭天信，还有一千金兵，刚刚度过汾水，就遭到一支宋军的迎头痛击。 郭天信率领金兵一千铁骑，因为是出来招降纳叛的，所以没有什么战斗准备，结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杨天吉发现自己居然中了埋伏，自然是恼羞成怒，于是命令郭天信把聂昌等人抓起来，马上斩首示众。 “杨大人暂息雷霆之怒！”聂昌一看大事不好，赶紧出来说话：“我们从京城而来，这里的军民还不了解所谓何事。只要我上去解释一二，肯定就没有问题。” “不行！”杨天吉怒气不减：“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们南人根本靠不住。你给我留下，让刘岑上去交涉。” 这一下，聂昌终于傻眼了。 衣带诏，就是衣带诏。聂昌虽然有小皇帝赵桓御笔亲题的密诏，但是缝在官袍下摆内侧。 就算没有缝在衣服里面，难道当着杨天吉、郭天信的面拿出来交给刘岑，然后到阵前告诉那些宋军，那还不是自己作死么？ 没办法，聂昌一边眨眼睛，一边只能硬着头皮对刘岑说道：“你上去告诉对方，现在皇上被困在京城里面，日夜焦虑不安。只有尽快完成割地让金国退兵，才能让皇上摆脱困境。” 刘岑当然明白聂昌眨眼睛的意思，那就是要找机会告诉对方，小皇帝赵桓有密诏下来，让各地军队立即进京勤王。 俗话说得好：把别人当傻子，你就是最大的傻子。 刘岑刚要纵马前往，郭天信一摆手，身后冲出一百多骑紧随而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身后金兵的一百多把大刀伺候着，刘岑纵马来到两军阵前，只能在心里叹息，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实情。 第0784章 大宋的悲哀 刘岑被逼无奈，只能扯起嗓子叫了一声：“我叫刘岑，是朝廷钦派出来公干的，让绛州的最高官员出来见我！” 话音未落，对面冲出一匹白马，上面端坐一员顶盔贯甲的小将。 “这里没有最高官员！”小将勒住战马高声喝道：“我是皇室宗亲赵子清，知州、通判早就望风而逃。数十万百姓孤苦无依，唯独我赵子清是国家宗族，于是大家推举我暂时代理知州事务。你既然自称朝廷派出来公干，却为何与金狗同行？分明是卖国求荣的苟且之辈，带着金狗前来诓骗我等军民。” 原来，绛州的知州、通判等官员虽然都逃走了，正平县和稷山县的知县等官员也都逃走了，但有一个人却主动留下，他就是皇族子弟赵子清，原来的职位是监仓使，也就是管理绛州官仓、府库的官员。 赵子清语气不善，开口金狗，闭口金狗，而且声言刘岑卖国求荣。刘岑一时间有苦难言，顿时骑虎难下。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树要皮，人要脸，人被逼急了也能豁出去。 刘岑良知未泯，胸中还有一点正义之心。被赵子清出言一激，刘岑顿时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实话告诉你赵子清，我刘岑乃大宋命官，基本的廉耻之心还是有的，自然不可能屈膝投降。汴梁城被金兵包围，双方血战半个多月，皇上已经危在旦夕。金兵的国相、二太子提出割地之后才能退兵，所以我们才会来到此地。” “赵子清，我们来到此地，的确是奉旨办事，没有必要欺骗你。具体如何处理地方事务，我们有便宜行事之权。如果你同意割地，那就赶紧让手下兵丁散去。如果你不同意割地，就应该立即带兵进京勤王，誓死保卫宗庙社稷。” 这番话根本就不是劝解赵子清同意割地的意思，完全是号召赵子清立即出兵。 刘岑此言一出，敌我双方顿时大哗。 郭天信毕竟是百夫长，自然反应最快。可惜他们身后就是汾水，处于背水一战的境地。加上此处地形狭窄，缺少足够的回旋余地，女真铁骑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郭天信虽然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发出了战斗命令，可是两侧雪地里突然冒出两万多人，接下来的事情老天爷都管不了。 郭天信老于兵事，已经看出来这两万多人都是山野百姓，手里拿着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兵器，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农具。 但是，蚁多咬死象，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一千女真铁骑虽然彪悍异常，在绝境之中杀死两千多人，但最终全军覆没。百夫长郭天信被乱兵所杀，聂昌、刘岑、滕牧、杨天吉被俘虏。 没想到两万多百姓杀红了眼，根本没有给聂昌说话的机会就被斩首，滕牧和金使杨天吉也一同被斩首，人头就挂在正平县城门楼上。 唯有刘岑此前的一番话发挥作用，赵子清命令手下放了他。 刘岑已经被刚才的一场大战吓坏了，也不知道聂昌所说的密诏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密诏放在什么地方。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刘岑担心赵子清身边的人突然变卦。一听放自己走，刘岑什么都顾不上了，顿时抱头鼠窜而去。 金兵全军覆没，金使也被斩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岑不敢回去见完颜宗翰，也不敢返回汴梁城向小皇帝赵桓回报。只能孤身逃入陕西，最后不知所踪。 至此，聂昌想当然弄出来的“衣带诏妙计”彻底失败，而且还搭上了自己和滕牧的性命。对大宋朝廷没有丝毫帮助，反而给女真鞑子留下了话柄。 聂昌设计衣带诏，到底有功，还是有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也说不清楚。 作为事后诸葛亮来看，聂昌和滕牧的确有骨气，压根儿就没有投降，他们被斩首肯定是冤枉的。 可是，在大河两岸投降成风，三晋之地汉奸成群的错乱时局下，聂昌的悲惨结局同样是注定的。 赵子清动员百姓全力抗金，这肯定是对的，属于真正的忠臣义士，可歌可泣。可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杀了聂昌和滕牧两位肩负着秘密使命的官员，到底是做对了，还做错了，同样说不清楚。 每每看到这里，李宪只能一声叹息：地狱里面总有屈死的鬼。 聂昌等人在绛州境内冤死，不过是大宋崩溃前夕的一个小插曲，朝中君臣根本无人知晓。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七、初八日，为了策应姚友仲抵御完颜宗翰的猛攻，殿前太尉王宗濋派遣皇城骑卫一千人，出城袭击攻城金兵的侧后翼。 现在是朝廷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皇城骑卫同样悍不畏死反复冲杀。敌我双方激战一昼夜，统制官高师旦战死，皇城骑卫只有两百多人生还。 在完颜宗翰拼命攻城的同时，完颜宗望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派出使者进城“和谈”。 这次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索要粮草：“只要送出五千头牛、两万只羊，金兵就暂时不攻城。” 说实话，在后人眼里看来，这都是极为搞笑的事情，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是这样无理的要求，大宋君臣居然答应了，而且在傍晚时分就把东西送出城门！ 要知道，京城里面的百姓，都是拼死抢购人肉度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宋君臣还给敌人贡献粮草军资。 什么叫做死？什么叫倒行逆施？ 如果把贡献给敌人的物资，拿出来换取百姓为朝廷卖命，真实的历史能否改写，已经成为历史悬案。 对于在雪地里奋战的军队来说，人有食，马有料，那可不是神仙般的日子么？ 次日一大早，金兵饱餐一顿，完颜宗翰一声令下，更加猛烈的攻城战斗开始了。 红脸白脸齐登场，那才有最好的效果。 完颜宗翰这边一开打，完颜宗望也不敢怠慢，赶紧派出另外一个使者萧庆进城“和谈”，提出的要求是让皇帝出城议和。 现在金兵有了半个月的军粮做后盾，萧庆进城之后态度完全变了，在小皇帝赵桓面前也是趾高气扬： “如果现在出城拜见我们两位大帅，你还有称臣的资格。如果等到城池攻破了，你就是我们的俘虏，连拜见两位大帅求饶的资格都没有。话已说完，告辞！” 萧庆撂下话扬长而去，大宋君臣一致推荐李处、司马朴到金营求饶，可惜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都不接见。 事情大条了，大宋君臣顿时如丧考妣，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 张叔夜不知兵事，听说四壁守御缺少兵力，于是极力主张招兵，而且一天之内就召集十万人，驻扎在南薰门外。 统制范琼也招兵数千，并且提出在陈州门外驻扎，让金兵无法直接攻城。京畿提刑秦元，也主动召集保甲户三万人，并提出自己出城驻扎，独当一面。 这些提议本来是守城的最好办法，但是朝廷君臣担心将领拥兵自重，一律不同意出城驻扎。 刘韚让张叔夜给自己一万人，以便杀出重围，到陕西调集兵马过来救援京城。 张叔夜才是真正的拥兵自重，压根儿就是扩张军队保护自己，不仅不同意给一兵一卒，反而把刘韚给扣下了。（《三朝会盟》） 姚友仲在城东血战百个多月，除了殿帅王宗濋增援过，其他各方的部队都是按兵不动。 张叔夜知道自己拥兵十万，坐看友军拼死血战，完全不作战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再没有丝毫动作，“张家军”就有可能调到东城正面作战，搞得不好朝廷会要自己的脑袋。 要想有所动作也不容易，金兵白天太猛了，张叔夜不敢轻易发起进攻， 后来被逼无奈，张叔夜开始谋划夜间袭击敌营。 在张叔夜患得患失的日子里，军卒们看见朝廷给金兵送出大批牛羊，自然联想到自己家人每天啃死人骨头度命的情景。 因为担心被扣上奸细的帽子被斩首，兵丁不敢口出怨言，但是也不可能继续给这样的朝廷卖命，自然没有丝毫斗志。 现在城内乱作一团，城外的张叔夜认为招收的新兵已经训练好，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挥作用，于是派出六万人袭击敌营。 结果碰到“胡骑七人”急冲过来，顿时全军崩溃，创造了女真铁骑七个人打败六万大军的辉煌战绩！ 这是汴梁城第二次保卫战过程中，张叔夜唯一的一战，也是贻笑千古的一战。 金兵七个人打垮了六万大军，宣布张叔夜的十万大军彻底崩溃，只能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逃进城内，再也不敢出来。 张叔夜逃进城之后，小皇帝赵桓也懒得继续追究，仅仅派遣他去辅佐郭京训练六甲神兵，争取一战打垮完颜宗翰扭转战局。 汴梁城已经处于最后崩溃的边沿，距离最近的一支援军当然要采取动作。这支援军就是磁州的宗泽、相州的汪伯彦。 可是宗泽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他把最能打的岳飞抽出来，希望能够突破李固渡一线，给主力部队打开一条金兵通道。 没想到进攻汴梁城的主力部队是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根本没有参战，相当于十万预备队没有投入战斗。 岳飞率领一千五百骑长途奔袭李固渡，结果被完颜阇母的主力迎头拦截，双方血战三场，近在咫尺的汪伯彦却按兵不动。 岳飞孤掌难鸣，只能退回内黄县境内休整。南下通道不能打通，宗泽空有救援汴梁城的意愿，却没有办法抵达汴梁城外。 因为张叔夜的一己之私作怪，刘韚想杀出重围的想法没有实现，汴梁城和外面的联系彻底中断，只能坐等最后时刻到来。 当然，大宋君臣并不知道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因为他们自认为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郭京的六甲神兵！ 第0785章 最后的挣扎 金兵第一次进攻汴梁城，张叔夜三万青州军在胙城一触即溃。他给自己寻找的失败原因，是因为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金兵第二次围攻汴梁城，张叔夜的十万大军一夜崩溃。他给自己寻找的原因，是因为新兵训练的时间太短。 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大宋君臣压根儿就不关心百姓死活，导致民心尽失，兵无斗志。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大宋年间，是老百姓灾难最深重的时期，所以也是大起义最多的朝代。 宋太祖乾德三年（965）三月，大宋立国仅仅两年时间，就爆发了绵州士兵起义。 从那时起，到北宋灭亡之前的一百多年时间，先后爆发数十次大起义。 尤其是方腊起义、杨江起义、张迪起义、高托天起义，不仅规模最大，而且直接敲响了北宋的丧钟。 宁宗嘉定十二年（1219）闰三月，张福、莫简领导红巾队起义。嘉定十六年（1223），蒋宗、杨德起义。理宗绍定元年（1228），陈三枪和张魔王起义，敲响了南宋灭亡的丧钟。 两宋年间，平均三到五年爆发一次大起义，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为重，君为轻”的真理，演绎得淋漓尽致，成为历朝历代最好的注脚，大宋朝也成为华夏历史最好的反面教材。 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可惜大宋君臣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条兵法原则，都认为百姓是可以随意捕杀的对象。 即便百姓迫于压力暂时忍怒不言，并不代表老百姓心甘情愿受奴役，不过是在心中酝酿更大的怒火，然后变成一座可以毁灭一切的火山。 “民可使道之，不可使智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是孔老二的名言，也是大宋君臣每天之乎者也的理论基础。 大宋君臣从来是把老百姓当作予取予求的对象，朝廷更不会主动和老百姓说清楚自己的意图。 加上朝中君臣绝大部分都想投降，担心老百姓把他们撕成碎片，所以就更加不会说出心里话。 城外剧战正酣，城中的投降行动却没有一刻稍停，金人使者往来期间，让城中百姓怀疑城外奸细混入，自然是群情激愤，把他们抓起来斩首示众的例子，不可胜数。 枢密承旨王健，奉命带领十多人给金营押送牛羊，在返回城的时候，因为里面有几个金使，京畿弓手（警察）尹奇怀疑他们是敌人奸细，于是下达了全歼的命令。 殿帅王宗濋亲自带兵全城收捕尹奇等数十人，顿时造成京城第三次暴动。王宗濋一口气杀了近百领头者，才算暂时平息此事。 尹奇杀害王健等人当然错了，但是王宗濋杀尹奇难道就对了？ 大宋君臣其实都心里有数：饥寒交迫之下，京城里面的数十万百姓实际上已经崩溃了，最后的疯狂就要来临。 一旦数十万百姓疯狂起来，必定是见人就杀，甚至当街啃噬活人。万一到了那个程度，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如何才能避免发生此类事件？成为大宋君臣更加伤脑筋的严重问题。 经过三天的扯皮，朝堂上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高招”：不再恪守春节放关扑三日的规定，允许民间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开设赌场，让数十万百姓有更多娱乐消遣的地方，尽可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三朝会盟》） 殊不知，数十万百姓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抓一个可以啃噬的对象，哪里还会有心情去赌博？ 大宋君臣不是想如何解决吃饭的问题，而是想出设赌场这种异想天开的奇葩招数。如果不是昏庸无能的大宋君臣，其他人还真想不出来！ 毫无意外，朝廷圣旨一下，整个京城终于进入最后疯狂，于是就有很多人惊诧了。 大名府进士司文政，是极力鼓吹伏地投降的代表之一。 他看见城中百姓民心涣散，以为找到了大肆鼓吹投降的由头，不顾一切站出来伏阙上书：“金人来势凶猛，绝不可与之战。否则一旦城破，再想俯首称臣，亦不可得。” 女真鞑子一再要求皇帝出城会盟，分明是想把皇帝扣起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小皇帝赵桓虽然非常想投降，但却不想出城被扣起来。 在这种危急关头，司文正居然大放厥词鼓吹投降，顿时惹怒了小皇帝赵桓和所有主战大臣，被当廷斩首示众。 以进士费文端为首的一班无耻文人，居然四处宣嚎，为司文正鸣冤叫屈：“文政所言，虽无理，不应弃市。” 大宋君臣的指导思想，是“以打促和”，并不是要和女真鞑子殊死对抗，所以在抵抗、求和方面摇摆不定，从而导致悲剧发生。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的“议和使”就在城内，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同时也知道了最后的结局。 无论是哪朝哪代，敌我双方的城池攻防战，除非守城的一方已经决意投降，绝对没有把敌人放进城内和谈的先例。 即便要谈判，也是在城外某一个地方进行，就是为了让攻城的一方摸不清虚实。 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几乎每天派遣“议和使”进城，分明就是公开的奸细，可是大宋君臣居然安之若素。 大宋君臣自己做死，谁也救不了他们。 既然已经彻底摸清大宋京城的底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终于决定毕其功于一役，发动了最后的猛攻。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日，完颜宗望第一次派出自己的精锐黑旗军，对陈桥门发起了决死冲击。 仅仅一个回合，就有三个身背黑旗子的伍拾长登上城头。都统制王燮、姚友仲亲自率领数十骑迎击，才堪堪抵住这三人。 太宰何栗听说陈桥门告急，亲自率领六七百人增援。没想到黑旗军对城上如雨的矢石视若无物，踏着前面刚倒下的尸体，发起第二次决死进攻。 何栗心惊胆战之下转身后退，一面高呼“后面的人迎敌”，没想到他带过来的援军，早就一哄而散。 不怕死的未必会死，怕死的就一定会死。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错，未战先溃不一定能够活命。 “金兵隔岸发炮，一时间巨石如雨，中伤者数百人，自填陷马坑而死者百人，金人辄大笑。”（《靖康纪闻》） “金人焚南熏诸门。姚仲友死于乱兵，宦者黄经国赴火死，统制官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力战，与其家人皆被害。秦元领保甲斩关遁，京城陷。卫士入都亭驿，执刘晏杀之。”（《靖康稗史》） 局势糜烂到这步田地，女真鞑子的真实面目已经暴露无余，那就是彻底覆灭大宋朝廷。除非大宋君臣自愿降为奴隶，否则根本没有屈膝投降的余地。 大宋君臣当然不想变成人家的奴隶，终于想起全国总动员，并且第一次发布了全民皆兵的动员令： “虽上圣垂仁，犹欲按兵而讲好。然大臣仗义，岂能顾位以偷安？念万里之幅员，率四方之豪杰，乃父乃祖被圣神涵养之。惟孝惟忠，实臣子愿为之事。宜殚大节，图报上恩。不拘逺近内外，许乡豪杰，迤相劝率，招集骁勇，不限数目，各自催排首领前来。” 书中交代：汴梁城的外城百姓八十万，内城百姓四十万，皇城百姓二十万，合计一百四十万人，最开始的时候征调保甲军士（预备役）五十万人。 加上正规军十多万，一共拥有七十万城防军。城墙上十步设一步长，十长设一统制，十统制设一主将，四面各有一名宗室弟子兼提举，同提举二员，使臣十人。（《靖康要录》） 因为强制迁入城内的百姓暴动，朝廷居然因噎废食，下旨严禁百姓登城。本来有七十万人可用，最后变成了城防兵力空虚。 现在终于想起全民皆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文告虽然有了，可惜实在太迟了。 即便城内百姓不用，如果当初张叔夜拿出一万军队交给刘韚，让他杀出重围号召天下群雄，事情可能还有可为。 现在京城被敌人重重包围，全民皆兵的动员令，又如何能够传出去？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战局依然一边倒。 刚提拔起来的太宰何栗，这几天真的吓得不轻，导致他的心神都有些恍惚。 晕头转向之下，何栗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飞快地赶回朝堂，找到同知枢密院事孙傅：“事急矣，只能用六甲神兵，以期力挽狂澜。” 郭京的六甲神兵7777人已经招募完成，而且秘密训练了二十多天。 金斧将军蒋宣，有万夫莫当之勇，是李宪留在城内的一枚棋子，本来有另外的任务。听说郭京组建六甲神兵，于是自告奋勇担任前军主将。 可是郭京此前不过是一个伍拾长，过去远远看见蒋宣过来，就要闪避一旁低头行礼，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担心蒋宣夺走自己的兵权，郭京自然不会要他：“您虽然勇猛无敌，但是我已经算定您正月必死。如果把您留在军中，到时候肯定要拖累我。” 就这么地，郭京挑选的7777人，勇武之人一律不要，只要身材容貌好看就行。 在城头防御战面临绝境的时候，何栗曾经多次让郭京出兵解围，但是同知枢密院事孙傅、郭京都不同意。 他俩给出的理由是：“六甲神兵旷古绝今，扫荡正面之敌必然像摧枯拉朽一般。一旦出动就要打到阴山之北，否则无法停止下来。正因为如此，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时刻，这支神兵绝不可让敌人知道。”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四日，敌人的攻势更加猛烈，汴梁城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何栗再也按耐不住了。 何栗已经被提拔为太宰，名副其实的当朝一品宰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说话的分量和原来绝然不同：“说什么都没用，来日必须出兵，否则严惩不贷！” 第0786章 神兵成笑话 已经封闭一个半月的宣化门、出师门，在凌晨时分突然开启。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城中军民都惊疑不定。 原来，冷兵器时代的各种战术模式，和后世热兵器的战法决然不同。 冷兵器打击距离太近，杀伤力也严重不足，加之战马冲击的速度又太快，守城的一方，总是提前堵死城门洞，逼迫敌人“附城而攻”。这样才能让守军充分发挥城墙的优势，给敌人以巨大杀伤便于防御。 所以兵法才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贲温，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如果没有万全的安排，轻易不敢打开城门，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守城部队如果想派遣一支部队出城反击敌人，城头上必然事先有严密的准备，那就是每隔三步就安排一名弓箭手。并且要张弓搭箭，引而不发。 如此安排的其目的是：一旦守军出师不利，被迫往回退却，必须打开城门接应的时候，城头上顿时万箭齐发遮断追兵，防备敌人趁势抢夺城门。 可是今天出了鬼了，京城百姓百思不得其解。 书中交代，汴梁城人口高峰一百五十余万，分为外城（新城），周长五十余里。内城（旧城），周长二十余里。大内皇城，周长八里。 宣化门，就是汴梁城核心皇城的正南门。宣：宣谕。化，教化。宣化门，蕴含的意思是：皇帝“承命于天，教化万方。” 进入宣化门，相当于后世进入新华门。 进入新华门就是进入中南海。中南海是什么地方？那是中央机构和核心领导人的所在地。 进入宣化门就是大宋皇家大内禁地，里面不仅住着皇帝、皇后、妃子、皇子、公主，于是就有宝篆宫、紫宸殿、文德殿、垂拱殿、皇仪殿、集英殿、凝晖殿、大庆殿、东宫、宣德楼。 大内禁地不仅仅是皇家的宿舍区，还是皇帝“奉天承运”的办公区，所以就有布政府、秘书省、枢密院、禁中、明堂、中书省、门下省等核心机构。 黎明时分，宣化门、出师门全部打开，从皇城里面出来七个军容肃穆、盔明甲亮、阵形严整的方阵。 从宣化门出兵，当然不是一般军队，要么是御林军，要么是皇城卫队。 这种情况的出现，基本上就代表皇帝御驾亲征，老百姓当然要惊诧了。 中原汉人平时就喜欢家长里短、流言八卦，看热闹的积极性让神仙都嫉妒。 皇帝御驾亲征，这是全天下最大的热闹。 城内百姓虽然饥寒交迫，但也无法阻止他们看热闹的强烈愿望。皇帝都御驾亲征了，这个热闹一定要看，所以扶老携幼一路尾随。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从宣化门出兵，最后没有看见皇帝，就已经让老百姓惊诧莫名了，没想到还有更加离谱的事情。 张叔夜，其实京城百姓原来不怎么认识，前几天一下子就认识了。 前不久，小皇帝赵桓到戴楼门劳军，曾经专门召见张叔夜，当场晋升为资政殿大学士，而且亲手解下太宰何栗腰间的球路金带，转赐给张叔夜。 对于大宋官员来说，“球路金带”可是个好东西，和免死金牌差不多少！ 范镇的《东斋记事补遗》重点说明：“球路金带，俗谓之笏头带，非二府文臣不得赐，武臣而得赐者……出於特恩。” 张叔夜是武将，小皇帝赵桓把何栗的“球路金带”解下来，转赐给张叔夜，那就属于天大的特殊恩赐。 就这么一个被小皇帝赵桓当面称之为“国之干城”的张叔夜，今天居然变成了副将，老百姓更加惊诧了。 从皇城大内出来的这支部队，正是郭京秘密训练的六甲神兵，小皇帝赵桓命令张叔夜当监军。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五日，注定是大宋历史上最悲催的日子。 这一天也是极为怪哉，大风雪彻夜未停不说，天空也黑得像锅底。 即便如此，青城寨的完颜宗翰也没闲着，天色刚刚放亮，就集中两万大军猛攻陈州门。 陈州门，处于汴梁城东南角，是南城东面的第一座城门，也是大宋朝廷唯一没有封死的城门，主要是为了和女真鞑子往来沟通。 完颜宗翰突然调集重兵猛攻陈州门，用实际行动告诉汴梁城的君臣黎民：求和之路已绝，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鵞车、洞子、云梯、叠楼纷纷出笼，城头的守军已经损失殆尽，汴梁城危在旦夕。 不仅命令前锋一波接着一波拼死攻城，而且完颜宗翰还派出一千多大嗓门，在城下齐声呐喊：“如果你们继续抵抗，一旦杀进去就要屠城！” 恰在此时，尾随看热闹的百姓突然疑惑起来：刚才还杀声震天的陈州门，突然被打开了。 更加诡异的是，城头上的防御军队纷纷撤离，眨眼之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张叔夜陪同一个峨冠博带的道士，大袖飘飘登上城楼，左右罗列三百六十名金甲神兵。 汴梁城守军出现反常的诡异战术动作，攻城的女真鞑子也是莫名奇妙，只能把进攻部队撤下来，同时赶紧向完颜宗翰禀报。 刹那间，喧嚣的战场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遇到如此诡异的局面，城内军民自然大感奇怪：难道金兵已经撤退了？或者是朝廷议和成功了？或者是朝廷决定开城投降了？ 可惜看热闹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所有猜测都是错的，真正的缘故就是：汴梁城的末日来临了！ 郭京在城头坐定，右手三指掐诀默念半晌，然后翻腕向城外一指，身边的一个金甲神兵跨步上前，从背上拔出一杆黑旗，左三右四连晃七下。 早就严阵以待的六甲神兵，顿时出来一个黑甲、黑衣、黑马的黑煞方阵，一声呐喊向陈州门冲出去。 错了不是！ 郭京排兵布阵，原本就是个半瓢水，对所有步骤设计都是想当然。 如果他当城下寨，在护城河外布下阵势，可能还能够蹦跶两下。可是，郭京居然把部队放在城内，准备作战的时候，才命令部队从城门出去。 陈州门的门洞，宽度只有九尺，最多只能三匹战马并行。 郭京的七个方阵，每一个方阵都是1111人，自然不可能一涌而出，只能摆成三路纵队穿过城门，然后越过护城河重新布阵。 宋军居然放弃城墙作为依托，而是派军队出城野战，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对面的女真鞑子顿时大喜过望。 出击方式想当然，对敌方式也想当然，郭京的失败早就注定了。 黑煞方阵想重新在护城河外布阵，女真鞑子岂能给你这个机会？ 看见一群黑甲黑衣黑马的宋军冲出来，其实女真鞑子也很恼怒。因为女真鞑子崇尚黑色，战旗、号旗都是黑色。 现在宋军居然学自己，而且学得更加彻底，出来的一千多人就像一千多块黑炭。女真鞑子一方面很纳闷，另一方面很生气。 1111人的黑煞阵，刚刚一半人越过护城河，女真鞑子就出动两百骑发起第一次试探性攻击，想搞清楚宋军的真实目的。 不怕死的不一定会死，怕死的就肯定要死。 原来，看见对面的女真鞑子挥舞单刀呐喊着冲过来，越过护城河的黑煞方阵五百多骑，根本没有想过迎敌，而是拨转马头就跑。 女真鞑子猛攻陈州门，早就把护城河的冰层震破了。郭京的黑煞方阵崩溃，纷纷策马冲上冰面，顿时全部掉进护城河。 后世挑战人类极限的小组专门做过测验，穿着羽绒服跳进冰窟窿，能够有效自救的时间只有45秒。 北宋末年这个年月，即便是皇上也没有保暖的羽绒服。 五百多骑掉进冰窟窿，而且身上还穿着铁甲，根本没有能力自己爬上来，一阵惨嚎之后全部完蛋。 不仅仅是黑煞方阵完蛋了，而是六甲神兵彻底完蛋了，代表着陈州门完蛋了，宣告汴梁城完蛋了，自然也就是大宋完蛋了！ 黑煞方阵溃散，陈州门就无人防守。 女真鞑子都是百战余生，把握战局的能力当世第一。出来试探的两百骑根本没有追杀溃兵，而是一声呐喊越过护城河，直奔陈州门杀了过来！ 城门楼上的郭京一看大事不好，推说要下楼亲自主持六甲神兵。 把张叔夜扔在城楼上，郭京带领三百六十个金甲神兵，利用早就准备好的绳索逃下城头，然后纠集一批铁杆跟班，趁乱冲出陈州门不知所踪。 张叔夜不知兵事，但他毕竟带兵打过仗，书本上讲解的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如果敌人抢占陈州门，就可以宣布破城，这可是塌天大祸。 张叔夜被逼无奈，顿时在城头来回奔跑，呼叫原来的守城军卒登城防御。 晚了！ 郭京担心消息走露，提前把城头的防御部队赶下去，此刻早就扔下兵器跑没影了。 张叔夜孤掌难鸣，口中喊着回城护驾匆忙下城。 张叔夜能跑到大内皇城吗？当然不能够！ 为了方便逃走，张叔夜看见一匹无人的战马就想抓过来。没想到一个溃兵快了半步抢在手中。 张叔夜还想摆出自己的官威，可惜那个溃兵根本就不听他的，拔出腰刀就砍了上来。张叔夜身中三刀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死活。 随着第一个女真鞑子冲进陈州门，集中在五岳观、宜泰桥附近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哭喊着四散奔逃。 “金人打进城啦——” 这种哀嚎声仿佛瘟疫一般，瞬间传遍整个汴梁城。 第0787章 李宪的密令 提举西壁的都统制刘延庆，号称北宋末年第一逃跑将军。当年就是他在拒马河一线烧毁辎重不战而逃，导致童贯的二十万大军一夜崩溃。 听到金兵进城的呐喊声，刘延庆立即命令长子刘光国、次子刘光世，把刘家军的骨干兵力一万多人召集起来。 刘延庆命令次子刘光世率领一部分人，用最快的动作搬开堵塞城门洞的石块。命令长子刘光国率领一部分人，专门劫掠京城姿色过人的女子。 此刻兵败逃亡，刘延庆父子居然倒行逆施，难怪天怒人怨。 奸相王黼的小妾张氏，年仅十四岁，号称京师三大美人之一，刘延庆的长子刘光国早就垂涎三尺。王黼已经被朝廷诛灭，刘光国这一次终于有机会把张氏抢到手中。 一番忙乱之后，刘延庆率领刘家军的一万多人，裹挟着被抢来的美女数百人、金银财宝数百车，然后冲出万胜门向西逃窜。 刘延庆的想法很好，希望赶紧逃回老家。可是他们慌不择路，刚好一头闯进龟儿寺。 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的大营就在这附近，自然被惊动了。 听说有一支宋军，携带着大量的美女和金银财宝，真珠大王设也马还以为是大宋皇帝和妃子逃走，顿时下令全军追击。 刘延庆慌不择路，战马陷进金门池，马脚被冰棱卡住动弹不得，刘延庆被追上来的女真鞑子砍成肉泥。 长子刘光国舍不得张氏，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如飞逃窜。可惜女真鞑子紧追不舍，十里之后终于被追上。 刘光国一看再无生路，于是拔出腰刀砍死张氏，然后横刀自刎。 刘延庆的次子刘光世率领后军，距离前锋有五里远。一看前面的部队遭到金兵横击，刘光世不仅没有救援，反而率领四千多人掉头往南逃窜。 逃跑将军刘延庆，最终和自己的大儿子死在逃跑路上，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其实女真鞑子冲进陈州门之后，并没有往深处冲杀，而是登上城头布防，彻底控制了进出汴梁城的唯一通道。 因为完颜宗翰有令在前：“一旦攻破城池，所有人必须立即登城布防。胆敢擅自下城者，一律杀无赦！” 完颜宗翰提前下达必杀令，是因为他通过特使往来，已经知道宋国京城有军民百万之众。区区数万女真铁骑，一旦在城中被包围，必定会被啃得渣子都不剩。 女真鞑子占领陈州门之后，为了切断汴梁城东面和南面的联系，放火烧掉了通津桥——也就是名传后世的虹桥——清明上河图所描写的核心部位。 虹桥使黄经臣（太监），看见自己守护的大桥被烧毁，知道自己罪不可恕，于是跃入火中自焚而死。 监军黄经臣自焚殉职，通津门守御军卒顿时扔掉兵器作鸟兽散，只有统制官田灏冲入敌群中战死。 至此，统制官田灏战死、统制陈克礼战死、都统制姚友仲战死、都提举刘延庆逃跑、大学士张叔夜生死不知。 汴梁城内虽然还有数万人马，因为没有统兵将领约束，顿时变成了无人控制的脱缰野马。 绝大部分军卒扔掉兵器、脱下军服逃散，少部分军卒纠集在一起，携带兵器闯进城内四处劫掠，波及全城的大骚乱再一次爆发。 惊扰到深夜，大内皇城的太监、宦官、大臣等全部结伴逃走，宫廷内再无一人。 小皇帝赵桓知道大难临头，于是奔到朝堂外，亲自敲响了登闻鼓，这是召集王公大臣的紧急信号。 让小皇帝赵桓失望的是，那些平时高呼忠君报国的“忠臣”，现在一个都找不到，只有景王赵杞、梅执礼、秦桧、谢克家四人闻声来到朝堂。 君臣五人面面相觑，小皇帝赵桓也只能流涕叹息。 恰在此时，大内皇宫后面也传来惊扰声、尖叫声。 小皇帝赵桓、景王赵杞、梅执礼、秦桧、谢克家顿时浑身一震：难道金兵已经打进大内？ 镇殿将军蒋宣，是李宪让他潜伏在京城的。上一次想加入郭京的六甲神兵，结果郭京说他正月里必死。 这个消息不径而走，所有人都知道蒋宣身带死气不吉利，带兵将领担心惹上霉运，所以都不要他。 正因为如此，蒋宣这个大名鼎鼎的镇殿将军，居然被殿帅王宗濋一撸到底，变成了东承天门的守门军士。 按照真实的历史进程，蒋宣的确被小皇帝赵桓下令乱刀砍死，郭京此前的预言变成现实。说明郭京并非不学无术，史料里面说他是流氓无赖，也不可全信。 当然，自从李宪横空出世，很多历史细节出现偏差，金斧将军蒋宣并不知道。 陈州门，就是汴梁城东南角的城门，和东承天门之间的直线距离相对较近。金斧将军蒋宣，很快就接到一连串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郭京的六甲神兵一触即溃，女真铁骑趁势打进陈州门，张叔夜生死不知，刘延庆弃城逃跑，城防军队聚众劫掠百姓。 反复确认消息准确无误，蒋宣不由得叹息道：“公子居然早就算出今日之事，真乃神人也！” 蒋宣虽然被王宗濋一撸到底，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李宪铁卫团镇军营的连长。手下原来的皇城骑卫，现在都是铁卫团镇军营的战士。 李宪命令他们潜伏进来，当然负有绝密任务，现在全城大乱，执行任务的时机已经成熟。 反正现在到处都是逃兵、溃兵，再多两百多溃兵也无所谓。 蒋宣悄声离开岗位，把自己那个连的兄弟们召集起来，用最快的动作完成全身披挂，做好了战斗准备。 因为有李宪的密令在先，金斧将军蒋宣并没有进入大内皇宫，更没有想过要保护小皇帝赵桓逃出城去。 蒋宣一声令下，两百八十多骑离开皇城的东华门，用最快的动作冲出旧城的望春门（旧曹门）。 这个时间必须要抓紧，因为李宪在密令中特别强调，一旦在东南方向出现骚动，在城墙上防守的王宗濋肯定马上退回来，并且会下令封闭旧城的城门，到时候就出不去了。 如愿冲出旧曹门，蒋宣调头向北赶到封丘门，果然发现城头已经出现金兵，城下有四千多人正在往外搬运砖石，看样子是要打开封丘门。 封丘门一开，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十余万大军，就可以蜂拥而入，直接冲击内城远安门（旧封丘门）。 书中交代，指挥军卒强行打开封丘门的，是鄜延军统制刘光民、保甲军（预备役）统制秦元。 刘光民是刘延庆的侄儿，他带领鄜延军两千四百人，分配在外城东北角参与防御。刘延庆急于逃跑，处于汴梁城的西南方向，加上担心走漏消息，来不及通知刘光民。 刘延庆、刘光国已经被金兵杀死，刘光民并不知道。后来南面传来陈州门被攻破，刘延庆开城逃跑，金兵已经入城的消息，他唯一的想法出城逃命。 刘光民说动秦元一起出城，也不是要开城投降，是为了追赶已经逃出城的刘延庆。 但是在其他人看来，敌人已经上城，刘光民和秦元在节骨眼上打开封丘门，就是想和城外的敌人里应外和，至少金斧将军蒋宣是这么认为的。 倒拖着一百零八斤的鎏金巨斧，蒋宣催动宝马直奔封丘门。 “镇殿将军蒋宣在此，勾结外敌者斩！” 蒋宣口中大喝声未歇，手中的巨斧已经斜飞而起。 刘光民正在指挥军卒搬运砖石，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出现一彪人马。等他察觉有异，居然看见自己的身体变成两截摔下马背。 一招偷袭斩了刘光民，蒋宣又厉声喝道：“秦元，看在以往同殿为臣的份上，今天留你一条性命。赶紧命人把砖石般过来，重新封住门洞！” 秦元，也是八大镇殿将军之一，同样是一员猛将，手中一杆鎏金长枪七十二斤。 秦元原来属于三皇子赵楷的部下，蒋宣原来属于高俅的部下，不是同一个序列。 三皇子赵楷和高俅都是殿帅，明争暗斗不可避免，秦元和蒋宣、关弢、包国雄、李福等人平时不怎么对付，但也不是敌人。 秦元不是要出城投敌，而是被刘光民给糊弄了。 现在刘光民突然被杀，秦元顿时醒悟过来。也没有和蒋宣争辩，赶紧指挥自己的保甲军封堵城门。 “蒋宣，我们一直在东北角和金兵力战，突然听说南面的陈州门被攻破，鄜延军大帅刘延庆已经开城逃跑，金兵已经进城了。你是从皇城出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秦元的问题，蒋宣也是摸不找头脑：“到目前为止，也就是外城的城墙上看见金兵，我一路冲过来并没有发现城内有敌人。事体究竟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从目前的情形判断，陈州门那边肯定出了问题，” 秦元看见城墙上的金兵越来越多，而且正在往城内民舍发射火箭，顿时茫然不知所措：“蒋宣，现在敌人已经上城墙，处于居高临下的优势。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把他们反击下去？” 蒋宣有密令在身，不可能同意秦元的馊主意：“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肯定无法和女真精锐抗衡。据我所知，逆贼王琼、郑建雄率领八千余人，已经控制大内皇城，分明图谋不轨。我的观点是立即对这些人进行整编，然后返回去见机行事。” 西北鄜延军都是骑兵，人手一匹战马，在大宋朝廷是十分难得的。 蒋宣根据李宪的密令干掉刘光民，就是要收编他手下的两千骑，并不需要秦元手下的保甲军。 所谓的整编，不过是把原来的兵马指挥、十将等头目清理出来，然后根据李宪的密令处决掉。 经过短暂的骚乱，京城特别营成立，蒋宣担任营长，秦元担任副营长，下辖八个骑兵连和一个侦察排，合计两千三百多人。 蒋宣把秦元拉到无人之处低声说道：“我带四个连抢占单雄信庙，你带四个连抢占旧城东北角开宝寺，等候下一步命令。” 第0788章 城市游击队 和蒋宣分手之前，秦元终于问出了心中的想法：“蒋宣，我现在已经属于大德仙师李宪的门下，对？” 蒋宣点点头：“我奉公子之命前来救援，你当然是他的部下。开宝寺地宫储备的粮食，足够你支撑一段时间。公子算定金兵只敢纵兵骚扰，不敢轻易让大部队进城。大内皇城接下来必有巨变，我和你就是隐伏待机，千万不要疏忽大意。” 单雄信庙、开宝寺都在贡院的北面，属于旧城东北角，彼此相距不到三里。 开宝寺后院有一座铁塔，是一个天然的制高点，在上面可以观察四周动静。 秦元问明今后的注意事项，带队进入开宝寺封住大门，利用铁塔监视外面的情况。 单雄信庙，是李宪费尽心力营建的一处秘密基地，原来是血手党的大本营，地下仓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 蒋宣把四个连带进单雄信庙，同样封住大门，命令部队不准和外面来往。 一切搞定之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蒋宣带领一个排化装成难民，潜出单雄信庙侦察城内的动静。 往南走不多远，蒋宣发现旧城的城门果然已经全部封闭。溃兵与百姓自南向北蜂拥而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蒋宣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终身也不会忘记。 内城（旧城）的城门已经关闭，逃难的人群要想逃进内城，首先要越过丽景门（旧宋门）外的护城河，然后从角门洞爬进去。 护城河虽然结冰了，十多万人在冰面上挤到一起，还是导致冰面开裂崩塌，所有人都掉进冰冷的河水中，但这并不能阻止后面的人蜂拥而上。 如此一来，前面掉进河里的人，永远没有机会爬起来，而是变成了后面那些人的垫脚石。两万多人填进河里，终于形成了一个人肉通道，角门洞就在眼前！ 角门洞，是洪水季节排涝的泄洪口，只能手脚并用才能爬进去。好多百姓为了自己逃命，把襁褓中的婴儿扔在路上，随即被后面的人践踏成肉泥。 还有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公卿大夫，此刻早就把礼义廉耻抛诸脑后，全都换成了破衣褴褛，携带妻儿家小和金银财宝，躲进无人的百姓家中藏匿。 来到都亭驿，蒋宣等人刚好看见愤怒的人群涌动。他们好不容易挤到里面，才知道这里住着金国使者刘晏等人。 蒋宣伸长脖子放眼望去，刘晏和十几个伴当已经被抓出来。 刘晏脸上没有了原来的趾高气扬，而是在拼命挣扎喊叫：“我来到汴梁城，就是要促使双方议和，让你们广大百姓不再受苦，千万不要杀我。” 人群中顿时骂声一片：“杀了他们！他们都是奸细！”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刘晏等十几个金国使者就已经被活剐，现场只剩下十几副骷髅架子。血肉一点儿都没浪费，全都被饥饿的人群生吞干净。 蒋宣等人一直在大内皇城看守大门，对汴梁城的整体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城中百姓生吃活人，顿时引起强烈的不适！ 后来询问路人，蒋宣才知道为何会发生此事。 刘晏等人是昨天第二次进城，也是女真鞑子在攻城战中取得绝对优势的时候。 当时东城、南城都已经摇摇欲坠，眼看汴梁城就要陷落。殿帅王宗濋被逼无奈，只能把皇城预备队全部调上去。 刘晏等人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出言不逊：“皇子元帅（完颜宗望）让我紧急入城，连修书都来不及。我们大军已经登城，如果你们认为守得住，就赶紧拿出本事来。如果没有能力对抗我们大军，就让你们的皇帝赶紧出城求和，到时候还能保住宗庙社稷。” 现如今是“君父”年代，皇帝比自己的父亲还要亲。 放眼整个北宋末年，只有李宪一个人对皇帝不感冒。汴梁城的普通百姓，都认为皇帝是上天之子，是他们的祖宗神明。 刘晏大放厥词，居然要皇帝出城求和，早就激怒全城百姓，从而惹下了今天的杀身之祸。 蒋宣等人从都驿亭出来，一路上不再围观各种凄惨之事，而是很快把全城巡视一遍。 现在敌情已经基本清楚，女真鞑子虽然控制了陈州门，但真正落入敌手的部位，只有外城墙的东南角和东北角，也就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大营附近的地段，而且并没有派兵进城。 有些地方根本不用眼睛看，在十里开外就可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真鞑子虽然不敢进入城内，却在不停地发射火箭，导致外城东南角、东北角火光冲天。其中东南区域的火势猛烈，比东北角更加厉害。 让蒋宣等人感到诧异的是，外城墙西北方向根本没有敌人，更没有遭到敌人攻击，但是城墙上的守军全都逃跑了，城头半个人影都没有。 午夜时分，蒋宣等人准备返回单雄信庙，突然发现太宰何栗带领百十护卫，正在沿街呼喊： “朝廷有令，我们还有内城和皇城两道防线，完全可以抵挡敌人进攻。勤王之师不日就要到来，京城人等不用惊慌。不论官吏百姓，凡有能力者，皆可拥有兵器护持家小。一旦金人进城，就在深街小巷歼灭之。” 蒋宣终于明白：“何栗是要放敌人进来，然后发动全城百姓巷战。看来朝廷准备全力经营内城，已经彻底放弃外城。可是内城狭小，不可能容纳外城的八十万百姓，所以把城门封闭了。” 朝廷抛弃了外城八十万百，这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外城已经没有官军御敌，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蒋宣明白应该如何执行绝密任务了。 原来，李宪早就知道汴梁城会有这么一天，就算何栗没有发动百姓准备巷战，女真鞑子也不敢直接面对八十万百姓，更不敢派大部队进城。 朝廷放弃的地方，就是李宪大展拳脚的场所，所以给蒋宣送进去一份手令：组建城市游击队。 汴梁城太大了，依靠步行什么也干不成，要想完成相应的作战任务，城市游击队必须有战马才行。 正因为如此，李宪交给蒋宣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封丘门内干掉刘光民，利用西北马军组建第一批城市游击队，然后占领有围墙的开宝寺和单雄信庙，建立两个临时基地，尽可能保护被朝廷抛弃的老百姓！ 四更天的时候，蒋宣基本上掌握了汴梁城的基本情况，也大致吃透了李宪密令的精髓。这才来到开宝寺和秦元进行最后磋商，主要内容有三个： 第一，立即派出两个连巡视全城，到那些没有人的家里搜寻百姓衣服，然后把所有人化装成土匪，彻底隐去自己的军人身份。 第二，从现在开始，秦元的四个连负责外城东北角区域，蒋宣的四个连负责外城的东南角区域。只要金兵的小股部队敢进来，就予以全歼。 第三，如果能够抢到战马和兵器，就在百姓中发展有勇力、不怕死的成员，秘密扩大队伍，然后逐步扩大控制区域，进而影响全城。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六日，汴梁城外诚的十六座城门，已经全部被女真鞑子占领，宋军全部退到内城防御。 朝廷派遣济王赵栩、太宰何栗、御史中丞秦桧、吏部侍郎李若水和司马朴，相继至金营议和。 可惜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早有定计，其目的就是要把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引诱出城。所以安排午饭款待之后，把所有人客客气气送回来。 当天晚上，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命令部队继续发射火箭，五岳观、阳德观、马草场、葆真宫先后起火，最后被烧成白地。 蒋宣和秦元发现北面的陈桥门、封丘门，已经被完颜宗望的部队挖开。 因为金兵仅仅在城门口附近游弋，并没有沿街道深入，所以蒋宣和秦元隐忍不发，城市游击队并没有出击。 二十七日下午，完颜宗望让自己的亲兵派出三百骑分成六个小队，沿着陈桥门、封丘门的街道开始向前试探，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袭击，女真鞑子的胆子越来越大。 日落时分，两小队女真鞑子一百二十骑，已经靠近内城安远门（旧封丘门）的五丈河边，开始闯进大户人家进行抢劫，居然抓到了七十多名来不及逃走的妇女。 就在这些女真鞑子得意忘形的瞬间，蒋宣、秦元命令两个连堵住街道两头，然后分别率领一个连杀出来。 女真鞑子一百二十骑，面对超过自己四倍的兵力，刚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因为这些人虽然骑着马，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就是食不果腹的百姓。 没想到一个照面之下，女真鞑子就全军覆没。他们临死之前已经发现一个秘密，可惜无法传递出去：这些人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绝对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而且骑射功夫出众。 把七十多名妇女分开一问，其中居然有朝廷太史官的老婆和女儿。 蒋宣让手下兄弟赶紧打扫战场，同时对那些妇女说道：“敌人并非这两股，此地不可久留。能回家的赶紧自己走，无处可去的跟我们走。” 一次短促的战斗，歼灭敌人一百二十骑，缴获战马一百二十匹，抢回来七十多名妇女，自己仅仅折损三十余人。 保护女人，是男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 当兵打仗的人，都是青壮小伙子，正是需要得到人们承认的年纪。 城市游击队首战告捷，尤其是看见那些妇女对自己感恩戴德，所有人都信心大增，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首战的巨大成功，蒋宣强行整编的西北鄜延军，一战之后瞬间脱胎换骨，所有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变化，京城特种营突然有了强大的凝聚力。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驻扎在刘家寺的完颜宗望，此刻就气得半死。 第0789章 出现冒牌货 亲兵一百二十骑无影无踪，说明宋国官军虽然龟缩到内城，但是汴梁城的外城区域内并不安全。 完颜宗望的这个暗亏可吃得不小，自然要报复回来。 当天晚上发射的火箭数量翻了一番，明达刘皇后（大刘氏）家、明节皇后（小刘氏）家、太学、律学、贡院先后燃起大火，还沿街烧毁百姓的房屋、店铺数千间，整个外城的东城区一片火海。 可惜没什么卵用，因为里面的人早就逃走了，虽然火势滔天，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因为有二十多名少女一定要跟着，蒋宣和秦元经过协商，把开宝寺的藏经阁划为禁区，专门安顿那些少女，并且给每个少女发了一件女真鞑子的皮大衣。 蒋宣趁热打铁，利用安顿那些少女的机会，把飞狐军的军规军纪宣讲一遍，重申了京城特种营存在的意义和重要性，进一步强调了未来的战术原则。 “朝廷的京城保卫战虽然失败了，但是我们飞狐军还在，而且有无所不知的大德仙师作为后盾。实话告诉你们，我家公子李宪，正在城外秘密调集庞大兵力，凶残的女真鞑子蹦跶不了几天。我们今后的任务，就是不断伏击胆敢进城的金兵，让汴梁城陷而不落。在战斗中不断壮大自己，成为沦陷区百姓的主心骨。” 从这一天起，女人做饭，男人打仗。 此后五天时间内，闯进京城趁火打劫的女真鞑子，少则十几骑、数十骑不等，最大的一股超过两百骑。 先后干掉十七支小股金兵六百余骑，城市游击队不仅补足了战斗损失，还在青壮百姓中物色具有正义感的人，另外扩编一个连两百八十二人。 京城特种营增加到九个连两千六百多人，拥有战马三千二百多匹。藏经阁里面的少女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四百多人，总人数超过四千人。 在此期间，蒋宣根据李宪的密令，和秦元带队分头出击，把外城里面的所有大户抢劫一空，搜集骡马两千多头，挖出粮食数十万斤。还弄回来无以计数的猪羊狗猫，甚至大户人家饲养的宠物都被抢回来作为粮食储备。 李宪提前下达抢劫令，是因为他知道，汴梁城内的普通百姓吃人肉度命，并不代表那些大户人家也没饭吃。 汴梁城陷落之后，完颜宗望是派出小股部队进城劫掠，为部队筹集粮食。完颜宗翰不想自己动手，而是命令城内官员上交牛马，半天时间就往城外送出七千多头（匹）。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命令蒋宣组建京城特种营，在大宋朝廷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把沦陷区内有限的资源抢到手中，然后严格按照计划赈灾救人。 现在是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瘟疫暂时不会发生。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能让一大批百姓活下来。 清风楼大酒店虽然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但是储存在地下密室的粮食、盐巴、兵器却完好无损。 蒋宣带领侦察排按照图纸秘密搜寻，终于找到了清风楼大酒店储备的东西。 有了庞大的物质储备，蒋宣抽出三个连维持治安，一千四百多少女掌勺，每天日落时分给难民施舍一碗用马骨汤熬制的稀粥，希望能让沦陷区的百姓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经过十天时间的整顿，开宝寺和单雄信庙已经连成一体，附近集中了二十多万百姓，方圆五里之内已经变成了城中城。 这些人虽然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而且还不管饱，但生活毕竟有了盼头，而且没有外人敢过来骚扰，老百姓中间开始流传大德仙师李宪撒豆成兵的故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侦察排带回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却让整个京城特别营全体将士怒气勃发。 城中溃兵或有勇力的百姓，冒充金兵抢劫大户，蒋宣还无所谓，因为这样能够激发人们同仇敌忾之心。 可是侦察排掌握的消息说：居然发现两支劫匪打着城市游击队的旗号，不仅抢劫大户，还抢劫妇女。 兄弟们一听有人给自己身上泼脏水，顿时出离地忿怒了：这帮王八犊子实在太可恶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说京城特种营的战士们，绝大部分来自刘延庆的西北鄜延军，抢劫百姓的事情没少干，过去也是家常便饭。 但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被蒋宣强制整编为京城特种营，先后干掉金兵六百余人，解救二十多万贫苦百姓，还带回无家可归的妇女一千多人，战士们突然明悟很多东西。 尤其是老百姓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恩戴德，让战士们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自己的人格突然间空前高大，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成为老百姓心中的保护神，随时随地都是崇敬的目光，慷慨赴死也心甘情愿。 变成老百姓口中切齿痛恨的匪兵，背后都察觉到杀人的目光，睡觉都作噩梦。 这完全是两重天的感觉。 战士们享受这种感觉，也更加珍惜这种感觉，再也容不下丝毫诋毁之词，更何况有人冒充自己为非作歹！ 得到广大百姓的认可和感激，这是一种荣耀。 “下命令，不赶紧灭了他们，我们寝食难安！” 战士们群情激忿，把蒋宣团团围住，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些恶棍绝不能留着，但是大家都别激动，等我搞清楚情况再说。”蒋宣把侦察排长叫过来：“把你们掌握的情况全部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侦察排长摇摇头：“具体情况也说不好。他们人数太多，冒充金兵的那两股，每一股都超过六百人。冒充我们的两股人马少一些，但一股也有三百多人。这四股加起来，接近两千人。” 为非作歹的居然是大部队，蒋宣顿时眉头紧锁：“他们都在什么地方活动？” 侦察排长摇摇头：“他们行踪不定，一时间很难说明白，我们先后在宜泰桥、云骑桥、粜麦桥、金梁桥附近发现踪迹。” “下去严密监视，有新情况马上回来报告。” 蒋宣挥手让侦察排长离去，他自己低头沉思起来。 四股匪徒流窜的区域，集中在外城的东南、西南、正西，而且总人数近两千。如果想一劳永逸，最好是聚而歼之。 可是京城特种营只有两千六百多人，兵力方面不占明显优势。一旦打起来，很可能造成自己这一方的重大伤亡。 恰在此时，副营长秦元快马返回，蒋宣赶紧迎了上去：“外面的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秦元跳下马背：“外城墙上面全都是金兵，初步估计有三万之众。除了南面的陈州门、北面的封丘门之外，其它的城门依然紧闭。我派人找原来的同僚打听，得到另外一个消息才赶紧回来和你商量。” “原来的同僚，是不是八大镇殿将军之一？”蒋宣有些迫不及待：“你打听到什么情况？” 秦元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安顿百姓，对外面的情况有些疏忽了。金人占领外城墙（新城）之后，发现距离旧城（内城）太远，在城墙上根本无法直接攻击内城。” “金兵派出小股部队试探几次，因为有我们的存在，金兵每次都有来无回，现在更加不敢进城。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抛出诱饵，朝廷正在和金兵议和，小皇帝已经在三天前到青城寨。” “更有甚者，完颜宗翰今天派来使者，要求城中所有军队放下武器，然后集中起来运出城去，官军约十七万人彻底溃散，同时索要蔡京、王黼、童贯、詹度、陈遘、李纲、吴敏、徐处仁、张孝纯等家族成员。” “据说小皇帝答应了所有条件，这根本不是议和，表示朝廷投降了，哪来的镇殿将军？目前城内根本找不到粮食，完颜宗翰居然以屠城相威胁，要求朝廷至少贡献牛马五千头，布匹一千万匹，据说是要劳军。” 蒋宣摆摆手：“朝廷的旨意对我们没有约束力。秦元，你现在是飞狐军，着什么急？除了公子之外，谁也不能让我们放下兵器。” 秦元冷哼一声：“你说得倒轻巧！我们过去十多天连续采取大动作，内城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果殿帅王宗濋给我们安上一个匪徒的罪名，甚至是聚众造反的罪名，然后亲自带兵过来镇压，我们怎么办？” 蒋宣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秦元听得莫名奇妙。 蒋宣这才把侦察排发现的消息介绍一遍，最后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怀疑冒充我们为非作歹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朝廷在搞鬼。” 秦元一听就急了：“此事非常紧急，必须立即把那些人灭掉，免得授人以柄，给朝廷围剿我们制造借口。” 略作沉思之后，蒋宣终于下定决心：“我原本想把那些人集中起来一起干掉，现在看来只能各个击破。今天晚上留下五个连坚守，我和你分别带领两个连搜索城西。如果发现冒充者，就采用分进合击的方式，把他们堵在西大街灭掉。” 现在是箭在弦上，自然是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二更天，四个连饱餐一顿之后秘密出发，蒋宣命令以排位单位，向内城西面包抄过去。 时间不长就已经发现目标，因为前方不远处有三四百人到处抢劫、放火，整个西城区到处都是哭声震天。 这是最张狂的明火执仗，蒋宣和秦元都怒不可遏。 没想到一仗打下来，蒋宣和秦元除了生气之外，反而增添无穷疑惑。 第0790章 母亲煮自己 孙琪，原来是冀州云骑营马军统制。在参加围剿霸天虎张迪的时候，被张恭礼、路元奎打败之后不敢回去复命，于是聚兵为盗，江湖匪号“一海虾”。 此后想抢劫神霄宫主王文卿的财宝，结果碰到萨守坚的五明降鬼扇，一个照面就折损五十余骑，孙琪率领残部狼狈逃窜，最后不知所踪。 李宪当初的主要目标，是彻底铲除神霄宫的老巢崆峒山，对于溃逃的孙琪所部并没有太在意，所以才让孙琪逃过一劫。 这一段离奇的经过，蒋宣曾经在闲聊的时候，听孟威和陈团说起过。 孙琪原本是河北有名有姓的将领，作为八大镇殿将军之一，蒋宣和秦元对于孙琪此人并不陌生。 真是冤家路窄，蒋宣和秦元分别率领两个连，一千多骑在西大街实施南北夹击，一口气打垮六百土匪，最后抓住的土匪头目，居然就是孙琪！ 蒋宣和秦元不由得面面相觑：怪哉，并非朝廷官军化妆成土匪栽赃嫁祸，而是三年前的叛逃军队进城抢劫。 秦元把蒋宣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孙琪带领溃兵聚众为匪，朝廷当初也得到过急报。可是京城只有陈州门和封丘门能够出入，孙琪是如何进来的？此事大有蹊跷。” “只有一种可能。”蒋宣毕竟跟随高俅出去过一段时间，又在李宪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对于朝廷之外的事情了解多一些：“孙琪应该是投降女真鞑子，然后奉命进城捣乱的。” 蒋宣的推测差不多，经过一番审问，孙琪在丢掉三根手指头之后，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完颜宗翰在城南青城寨扎下大营之后，派兵四处抢劫粮草。 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在西南方向碰到一座仙女寨，里面全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让女真鞑子心痒难耐。 可惜寨子外围有稀奇古怪的冰墙阵，彻底封住了进攻朱仙镇的通道。完颜设也马一连三次进攻都彻底失败，稀里糊涂折损了两千多骑。 此路不通，完颜宗翰又集中力量猛攻临蔡关，结果远远地就看见冰墙阵。有了仙女寨的惨痛教训，女真鞑子知道这里肯定也无法通行。 最后被逼无奈，完颜宗翰只能舍近求远，把劫掠方向转向东南的亳州，并且命令二儿子完颜斜保带兵前往。 女真鞑子这一路到没有看到冰墙，只不过遇到一股土匪进攻亳州城。 宝山大王完颜斜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令部队撒下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首先拿下土匪，然后利用土匪当前锋进攻亳州城。 这股土匪的大头领，就是孙琪。 经过三年的发展，尤其是今年初，张叔夜的三万多人在胙城彻底溃散，让孙琪收拢了三千多人马，手下的喽啰扩张到八千余人，其中马队就有两千多骑，成为汴梁城东南最大的一股土匪。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占领汴梁城外围城墙之后，多次派小股部队进城骚扰试探，结果总有一些部队消失得无影无踪，前后损失七百余骑，在明白城内有蒋宣和秦元率领的一支部队。 完颜宗翰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嫡系部队全部收回来，命令刚刚投降过来的孙琪戴罪立功。 侦察排此前发现的近两千骑，实际上都是孙琪的原班人马。他们分成四股在城内肆无忌惮地抢劫，目的是搞臭京城特种营的名声，同时想办法把京城特种营勾引到陈州门附近。 孙琪最后说道：“大宋京城的人数之多，几乎和女真全族相当，完全超出了金人的预料。国相元帅和太子元帅，嫡系兵力不过二十万人。如果仓促进城的话，汴梁城内的百姓即便是手无寸铁，也有可能让进城的金兵全军覆没。” “更何况还有你们这样建制完整、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金兵也就敢在城头上虚张声势，根本不敢下来。可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两个元帅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必须首先解除汴梁城的全部武装，然后才能考虑占领汴梁城的问题。” 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痛快死法，孙琪和手下头目都很配合，蒋宣和秦元没有浪费多少精力，就诱歼了孙琪所部一千九百骑。 按照蒋宣和秦元的本意，就是把孙琪和手下大小头目一百多人斩首，其他的小喽罗教训一顿之后释放。至于被击毙的战马，全部送给附近的苦难百姓。 没想到蒋宣和秦元刚刚下令，让四个连把所有俘虏的兵器收拢，街道四周突然涌出数万百姓，抓住那些俘虏口咬手撕。 不到半个时辰，现场就剩下一千九百多具白森森的骷髅！ 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提着一块血淋淋的人肉，然后撕成一条条，喂自己三个不到五岁的小孩。 有一些身材瘦弱的妇女、老人、半大孩子，还趴在那些骷髅上，拼命啃噬骨头上残留的肉丝。 有些饿得气息奄奄的人，没有办法挤上去抢肉，只能趴在雪地里，抓起被人血浸透的积雪，胡乱塞进嘴巴里。 如此惨烈的一幕，让秦元看得浑身颤抖：“原来人们饿极了，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蒋宣，赶紧下令撤退！一旦这些百姓对我们发起进攻，四个连眨眼之间就要全军覆没，成为别人的果腹之物。” 蒋宣并没有害怕，而是虎目含泪高声喝道：“兄弟们，我们当初报名投军为的是什么？现在大家都看见了，朝廷的无能怯弱，最后遭罪的都是穷苦百姓。这样的朝廷保它干什么？从今天开始，我本人是彻底反了，和朝廷一刀两断，和女真鞑子势不两立。我也希望兄弟们跟着公子李宪，为这些苦难的百姓而战！” 秦元的担心是多余的，京城的百姓虽然饿极了，但并没有丧失人性，自然不会攻击京城特种营。 一番活啃俘虏、抢夺人肉的骚乱之后，整个西大街彻底安静下来。 刚才用人肉喂孩子的那个大汉，抓了两把积雪把嘴巴和双手擦干净，然后迈开大步来到蒋宣面前，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将军，当初皇帝出城祭天我见过你，没想到你今天会带兵过来救我们。我不是没有人性，也不是不想挺身而出。可是将军应该看见了，如果不是三个小孩子拖累，我早就出城杀鞑子去了。” “可是我不能抛弃孩子啊，他们的娘亲为了让孩子活下去，自己烧了一锅开水，然后跳进去把自己给煮了！浑家为了孩子，跳进锅里把自己给煮了，我就是再混蛋，能舍弃孩子吗？不能啊！” 大汉的一番哭诉，让所有人为之落泪，更多的是心灵的震撼和抽痛。 娘，这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称呼。 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不惜把亲手自己给煮了，这就是我们的娘！ 蒋宣使劲抹了一把眼泪，俯身把大汉拉起来：“大哥，你有一个好浑家，孩子们有一个好娘亲。这不是你的错，而是老天爷的错，是整个朝廷的错！大哥不用伤心，带上孩子跟我走，我有办法让他们长大成人！” 这大汉果然非同常人，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反手一指：“将军请看，您赐下的一百多匹死马完好无损。我们这些人都是梁门大街的街坊，城破之后就聚在一起想办法活命。因为我有一身勇力，被大家推举出来领头。” 蒋宣顺手看过去，数万百姓已经全部挤到街道两旁，现场鸭雀无声。一百多匹死马就在街道上，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死马，但没有一个人上去争夺。 能够约束饥饿难耐的数万百姓，眼前的这个大汉肯定能力非凡，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想到这里，蒋宣扭头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摇摇头：“我没有名字，街坊们都叫我蔡大力。” “现在时局艰难，求人不如求己。”蒋宣伸手一指缴获的兵器：“赤手空拳是没有办法保护百姓的，我这里有兵器和战马。蔡大哥有没有想过武装一批兄弟，为自己争一条活路？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李半仙的队伍。” 蔡大力一脸惊喜：“李半仙？难道就是当初清风楼大酒店的李半仙，后来被敕封为大德仙师的李宪？清风楼大酒店门口，还有‘文官落轿，武将下马’的石碑。” 蒋宣点点头：“正是！” 蔡大力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将军的意思是说，我蔡大力也可以变成仙师手下的仙兵？” “不是仙兵。”蒋宣提高嗓门：“李半仙李宪，他最关心的就是穷苦百姓。所以他不组建仙兵仙将，而是要组建老百姓自己的队伍。我带过来的这些兄弟，就是专门为老百姓做主的，是老百姓的子弟兵。” “各位乡亲、兄弟们：你们很多人曾经见过我，但那不是我！我如今是李半仙手下的一个小兵，是专门给乡亲们做事的，这才是真正的我。就算为了我们的娘，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要誓死战斗下去，但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 经过蔡大力现身说法，蒋宣趁热打铁一番鼓舞，很快就挑选出三个连八百多人。 蒋宣也没有废话，抽调自己带出来的三个得力手下担任连长，又把原来带过来的四个连分出两个，直接任命蔡大力为副营长，统一指挥五个骑兵连。 “蔡大力，你把乡亲们带到清风楼大酒店废墟上，然后连夜动手清理出来。我此前去看过，虽然全部垮塌了。但附近街道残破的房屋收拾出来，就可以安顿十万人。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好好经营清风楼基地。至于粮食，我来想办法。” 蒋宣这一举动，终于完成了东北区的开宝寺、西南区的清风楼两处基地，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和生存能力。 没想到蔡大力突然提出一个问题，让蒋宣激动不已。 第0791章 大宋朝投降 蔡大力自幼在梁门大街长大，对这条街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好多高官大臣都逃进内城去了，现在府邸都空着。他们的人虽然都走了，但是地下密室储备的许多粮食却带不走。如果能够拿出来，就可以救好多人的命。我以前是朝廷的臣民，所以不敢动。现在是李半仙手下的兵，能不能动？” 蔡大力还没有说完，蒋宣就快高兴死了：“能动！公子专门下达密令，就是让我想尽一切办法筹集粮草救助百姓。那些高官大户不事稼穑，他们的粮食都是老百姓种出来的，本来就应该拿出来救援百姓！” 有了数万地头蛇帮忙，东西向的梁门大街、南北向的西大街，所有大户的地下密室都被挖出来。 老百姓并不需要金银财宝，首先就是寻找粮食、肉食、蔬菜，然后是布匹、绢帛、衣被，最后是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 好在蔡大力有威信，数万百姓居然没有一个人藏私，抢劫来的东西全都运到清风楼大酒店，这其中就包括金银财宝。 因为朝廷官军都集中在内城，而且正在搜缴兵器，对于外城发生的事情根本无人关心。结果两天两夜下来，整个京城西面的大户密室被挖掘一空。 清风楼大酒店和附近的房屋被修整出来，蒋宣和蔡大力安排专人做饭，随着时间的推移，数万百姓的体力恢复得越来越快，抢劫的速度自然也逐步加快。 一传十，十传百。三天之后，清风楼大酒店周边已经聚集了近三十万人，周边的所有街道全都被占领。 青壮小伙子踊跃报名参军，清风楼大酒店原本只有五个连，现在已经扩张到十七个连，一共有四千八百人。 加上开宝寺那边的秦元手下七个连，蒋宣瞬间膨胀到二十四个连，总兵力六千多人。 如此一来，汴梁城西南角方圆十里之内，已经形同割据，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蒋宣和蔡大力在这里大展拳脚，殊不知其它地方正在出现急剧变化，马上就要和他们发生殊死冲突。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日，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天气。 太阳出来了，却白森森的没有光芒。天上没有看见云层，却有雪花不停地飞舞。 今天，既是好日子，又是坏日子。 对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来说，对于整个大金国来说，今天是一个值得永远纪念的日子，当然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日子。 对于小皇帝赵桓来说，对于整个大宋国来说，同样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一个注定要被刻在耻辱柱上的日子。 今天，是大宋国向大金国递降表的第二天，是举行受降仪式的日子。 这么快就要举行受降仪式，那都是宋朝的那些大忠臣促成的。 太宰何栗本来慷慨激昂，要鼓动全民巷战。后来听金国使者说：“只要议和成功，大金国就马上退兵。”何栗才放弃巷战的准备。 第二天，朝廷命令太宰何栗、济王赵栩到金营，当面商量议和事宜。 别看何栗平时把“忠君报国”挂在嘴边上，听说要自己出城议和，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小皇帝赵桓龙颜大怒，何栗还是不答应。 李若水更是站出来跳脚骂道：“把国家搞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的责任。现在国家社稷危如累卵，你万死也不足以塞责。” 何栗不得已，只能勉强出门，却因为双腿颤抖爬不上去。小皇帝赵桓真怒了，顿时命令太监把何栗强行抱上马背。 好不容易到了青城寨，何栗被卫兵搜了三次身才让进去，结果发现完颜宗翰的中军帐守卫严谨，刀斧手两侧罗列。 何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势，顿时吓得跪伏在地，口中大叫：“死罪，还请元帅开恩！” 何家三兄弟同时中进士，何栗更是高中状元，堪称文人世家。平时喊得震天响，一旦面对敌人就是这副嘴脸。大宋文人的无耻，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程度。 受到这次惊吓，面对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提出的各种要求，何栗不敢说半个字。 对于何栗的表现，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大惑不解：使者多次回来说过，何栗平时言辞慷慨，是最有名的主战宰相。看今天这副模样，难道是冒充的？ 幸亏完颜宗望的特使萧庆，是陪同何栗一起回来的，确定没有冒充才作罢。 完颜宗望这才和颜悦色：“相公不必害怕，我们没有恶意。自古有南就有北，不能在我们手里打破这个规矩。今天所议内容，仅仅是此前说好的割地条款而已。只不过你们南朝喜欢背信弃义，实在无法让人相信。这次一定要太上皇亲自过来议和，才能让我手下健儿们放心，千万不可推辞。” 何栗点头应承，返回朝廷之后就说了一句话：“我去没用，金人一定要太上皇亲自前往。” 碰到这种脓包大臣，小皇帝赵桓也很无奈：“别说了。岂能让太上皇冒此风险，还是我去。” 《靖康纪闻》记载：“何栗喜和议成，既归都堂，作会饮酒，谈笑终日。” 《三朝会盟》评价何栗：“自古大臣愚昧无耻，未有若此之甚者。” 过了两天，完颜宗望再次派萧庆前来，一定要太上皇赵佶出城，并且亲自签订合约才能罢休。 小皇帝赵桓再也没有丝毫退路，只能带上何栗、陈过庭、孙傅、孙觌这四大忠臣前往青城寨。 终于把宋国的皇帝勾出城，“温水煮青蛙”的计策已经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自然喜之不尽。 一直等到天黑，小皇帝赵桓也没有看见金兵的两位主帅，所有人脸上都表露出一种很不妙的情绪。 掌灯时分，萧庆从外面快步而来，就说了六个字：“先献表，再见人！” 献表？表，就是降表，那是国破投降才会出现的！ 自己是来议和的，随身带来的是朝中大臣商定的议和书。现在人家要降表，小皇帝赵桓脸上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第二天，小皇帝赵桓直接被软禁了，金使萧庆说得很清楚：“两位元帅一天没有看见降表，你们就一直呆在这里。” 接下来两天，何栗、陈过庭、孙傅三个人，先后执笔草拟降表，真可谓是三易其稿，但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都不满意。 原来，小皇帝赵桓也不想当亡国之君，当然不想递降表。 何栗、陈过庭、孙傅这三个人虽然无耻，还有一丝基本的做人原则，那就是可以给大金国皇帝唱赞歌，可以承认大金军队是仁义之师，但不能过分辱骂自己的太上皇、皇帝。 小皇帝赵桓、何栗、陈过庭、孙傅，他们拖得起，但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拖不起，因为他们手下有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不是个小数目。 可是降表非同一般，那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原定计划的重要环节，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思写出来，还要小皇帝赵桓亲笔签字才行。 既不能拖下去，还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写降表，怎么才能两全其美？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密商一夜，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小皇帝赵桓的“文字秘书”孙觌，就被金使萧庆叫走，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而且带回一个十三岁的美女。 又过了一夜，金使萧庆又来了：“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如果今日还不能献表，国相元帅就要发兵屠城。” 小皇帝赵桓只能对孙觌使眼色：“孙爱卿，何栗、陈过庭、孙傅他们写的都不行，今日就由你执笔。” 萧庆刚刚命人把纸摊开，孙觌果然早有准备，上前抓起笔来，刷刷刷，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三里之城，已失藩篱之守；七世之庙，几为煨烬之余。久烦汗马之劳，辄效牵羊之请。” 开篇之后，紧接着痛骂太上皇赵佶，说他当政时期如何玩物丧志、盘剥天下、民不聊生，又如何食言而肥、鲜廉寡耻。接着又骂小皇帝不识时务，对抗天兵，造成生灵涂炭。 最后把大金国皇帝比作尧舜，简直就是古往今来第一圣人，大金军队就是人类的救世主，大宋灭亡是上天注定的。 明眼人都明白：这份降表一出，所有事情都不受控制了。 金使萧庆看罢大喜，一把抓过来要小皇帝赵桓签字用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小皇帝赵桓再不愿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毫无办法，只能流着泪签字，然后盖上玉玺。 萧庆把降表递上去，很快就返回来：“两位元帅感念你们一片诚意，决定现在就抽空接见你们。” 果然不错，小皇帝赵桓来到中军大帐门口，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都迎出门来，显得非常热情。 没想到紧随而至的，是四个金兵抬着香案出来，让小皇帝赵桓以子侄之礼，冲着大金国方向三叩首，表示对大金皇帝顶礼膜拜。然后焚香念表，等于自承各种稀奇古怪的罪名。 这是历代皇帝的奇耻大辱，但是小皇帝赵桓为了能够活着回去，只能照办无误。 现在，小皇帝赵桓、何栗、陈过庭、孙傅都明白了：孙觌早就被金人收买，那个小美女就是赏赐给他的。 返回京城的路上，陈过庭终于把胸中怒气骂了出来：“孙觌，你也太无耻了！你在敌营里的表现，简直愧对祖宗！” 孙觌把那个小美女抱在怀里呵呵大笑：“个人之力怎能抗衡上天？古今祸乱，乃上天决定。妄想人定胜天，注定失败者多，成功者少，且自身难保。孟子所说‘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就是这个意思。” 孙觌五岁的时候，就被苏轼称为天才，没想到却是一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所有人都无可奈何，因为孙觌现在有大金国做后盾。 问题在于，献完降表，屈辱就完了吗？没有，这才仅仅是开始！ 第0792章 京城大搜刮 女真鞑子当初抓住大辽国大将、高官，就把他们的妻子、女儿拉到广场上，在数百上千人前扒光衣服，然后让有功之人上去轮奸。 把敌人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把敌人的脸死死踩进泥土里，这才是女真鞑子的作风。 完颜宗翰命令小皇帝赵桓：必须让宋国文武百官都到金营，面谢两位元帅的活命之恩。为了感谢大金皇帝的恩赐，全城百姓都要献金帛牛酒，僧道要作功徳，祝愿大金皇帝万寿无疆。 把所有程序走一遍并不算完，还需要举行受降仪式，小皇帝赵桓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自己的降表念一遍！ 遭受这种耻辱，能怪谁呢？只能怪大宋君臣自己，和其他人无关，甚至和残暴的女真鞑子无关！ 短短八个月之内，京城两次被敌人攻破，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古人云：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京城第一次被攻破，还可以找一万条理由推卸责任。可是八个月之后再次上演这一幕，那就是大宋朝无能、无耻的集中体现。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古人说话，都是历史经验的总结，是从来不会错的。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通过两次进攻汴梁城，彻底看穿了大宋君臣贪生怕死的丑恶嘴脸。温水煮青蛙之计应运而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不是怕死吗？我就以议和退兵为诱饵，首先让大宋朝廷放弃抵抗，自己把兵器战马交出来。然后实施层层加码、步步紧逼的策略，把大宋君臣脖子上的绞索越勒越紧。 此前一再要求皇帝出城，而且苦心孤诣修改降表，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必定是居心叵测。就是让所有人相信，降表就是你们皇帝自己弄出来的。 劳心费力采取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要摧毁大宋皇室在百姓中的形象。既然如此，金人肯定还有后手！ 知情人终于慢慢回过味儿来，可惜已经太迟了。 果然不错，金使萧庆第二天又来了：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鞋一千万双，另外贡献全城的所有骡马。 一千万锭金子，两千万锭银子，这是什么概念？大宋朝廷内库储备的黄金、白银，都是五十两一锭，或者是百两一锭。 这就是大宋夸富的好处，老天爷给的报应！ 大宋朝有这么多钱吗？没有！就算把所有百姓剥一层皮，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当然，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的阴谋诡计，是一个接一个的，肯定不会把大宋君臣一棍子打死。 第一步就是要解决金兵的吃饭问题，所以要求大宋朝廷首先贡献马牛羊。 开封府发布皇榜：全城范围内的所有骡马、牛羊，一天之内送到开封府衙门。军队里面的战马、各衙门使用的代脚战马，除职事官留一匹马外，其它的马一律交到开封府，限三日完成。胆敢隐瞒者，全家执行军法灭门。凡是告发藏匿者，一律赏钱三千贯。 宋徽宗时，王革为开封尹，专门颁布训令：“专尚威猛，凡盗一钱，皆杖脊配流。” 岳飞组建岳家军，制定的军规更加严酷：“取人一束者，必斩。取人一钱者，必斩。” 也就是说，开封府的法律规定，偷盗价值一文，就要被杖脊发配。岳飞的军规，擅自拿别人一文钱，就是必杀的死罪。 大宋的一文钱，那真的就是钱，可以买到一贴治疗咳嗽的成药。 一贯就是一千文，十三斤出头，有三百贯的富余家财就算小康了。告发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三千贯，眨眼之间就会变成富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饥饿难耐的京城百姓又有口福了——因为刑场上每天都在杀人，而且是全家连坐，一杀就是数十上百人，人肉价格连续下跌。 第二步就是要解决金兵保暖的问题，所以要布匹、鞋子。 一千万匹布还好说，大户人家的仓库、皇宫的内库总能凑出不少。但是一千万双鞋子从哪里来？ 没办法，开封府继续杀人，人肉价格继续下跌。 恰在此时，大金皇帝完颜晟，派遣完颜勖到军前慰问。 完颜勖号称大金国秀才，是皇帝完颜晟身边的大红人。 对于钦差大臣到来，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不敢怠慢，所以专门询问：“大人喜欢什么？” 完颜勖一摆手：“金银美女我不要，就喜欢书，很多很多书，各种各样的书！” 女真鞑子不学无术，不知道“很多很多书”是多少书，更不知道大宋皇室究竟有多少书。 但萧庆是大辽国的叛徒，他知道完颜勖的意思，而且对大宋国了如指掌。 正因为如此，催讨牛马、布匹之后，解决了二十万大军吃饭穿衣的问题，第三步就是索要三库典籍。 典籍，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销毁所有典籍，是摧毁这个民族至关重要的战略步骤。 经过五天折腾，大宋皇家三大书库被劫掠一空。完颜勖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籍，就带走了六十车。 眼前所有最急迫的问题都解决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终于露出本来面目，那就是把大宋积攒一百多年的东西全部收归己有。 为了确保没有遗漏，完颜宗望派遣萧庆等人提前进城，专门检视府库，拘收文籍，重点是查封内藏库。 要说大宋朝的内藏库，那是大有来历。如果不是内奸告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内藏库，是赵匡胤北伐契丹惨败之后，一心想要报仇雪恨，可惜国力不够。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赵匡胤开始关心每年的财政预决算。并且作出规定：每年结余的金银，全部送进封椿库储藏。一旦封椿库储满金银，足够赏赐战士以取燕云之地，就发动战争收回幽云十六州。 为此，赵匡胤曾经颁下密诏：“封椿库为收复幽云十六州所备，子孙不得别用。” 封椿库，就是大宋朝廷的内藏库，积攒了一百七十年，堪称大宋朝全部积蓄，属于皇室最大的秘密。只有皇帝近臣略有风闻，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金使萧庆指明查封内藏库，说明大宋朝廷最高层必有奸细，这个人就是王时雍。 仅仅逐库查验字号，金使萧庆就用了两天，可见积累的财富之多。封闭诸库，又用了两天，然后才向完颜宗翰、完颜宗望详细汇报。 查明了大宋朝廷的真是财富，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大喜过望，立即派遣李县丞赶过去，就住在内藏库中，并担任搬运提举官。 内藏库里面究竟有多少金银财宝，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有一点大家都知道，一共动用禁军七千人搬运五天，总算全部运到了青城寨。 看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被运出城，大宋君臣虽然觉得痛心棘手，但也有一丝安慰：这下子应该满足了进人的欲望，议和之事应该尘埃落定了。 可惜他们高兴得太早，因为金使萧庆又来了：“内藏库是大金国的战利品，不属于汴梁城军民犒劳女真勇士的物品。为了体现汴梁城军民感恩之心，你们必须竭尽财力犒赏大军。”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所有兵器都被搜缴，所有战马都送出去犒赏敌人，整个汴梁城虽然还有近百万人，却都是赤手空拳，如何能够抵挡女真二十万虎狼之师？ 小皇帝赵桓也知道大势已去，只能破罐子破摔，干脆下诏任命奸贼王时雍、徐秉哲为开封府尹、同开封府尹。 两个贼子果然不负主子厚望，上任伊始就胁迫小皇帝赵桓发布诏书： “大金既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徳甚厚。京城公私所有，本是大金军前之物，义当竭尽，以犒大金。自皇后家为头，有能率先竭财犒赏者，令王时雍具名闻奏，当优与官爵，限三日具。或敢隠匿，并正军法，另捕奴婢笞击问之。” 诏书一下，王时雍、徐秉哲就有了尚方宝剑，第一轮就是查抄皇亲国戚，而且从皇后家开始。 开封府紧接着发布文告，对不同等级的官员设定了人头费标准： 指挥、执政、尚书、承旨、翰林，每个人金二十两、银五百两、彩段三十匹； 侍郎、给事、舍人、谏议、侍御正使、承宣观察使、左金吾卫上将军，等三十三人，每人金十两，银四百两。 吏部尚书、正迪功郎，六千贯；承信郎五千五百贯，承节郎三千贯，进武校尉二千贯，进义校尉一千六百贯，进武副尉一千二百贯，进义副尉八百贯，守阙副尉五百贯，度牒一百五十贯，紫衣五十贯，师号三十贯。 然后以此类推，一直到没有饭吃的百姓，每个人都要缴纳相应的金银。 靖康元年（1126）十二月十三日，郑皇后的父亲，在后院埋藏的金银被人举报，王时雍、徐秉哲立即启奏皇上下旨，撤销郑皇后亲属的册封文字，然后把所有亲属抓起来，戴上枷锁游街示众。 王时雍、徐秉哲两个奸贼，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汴梁城数十万人都切齿痛恨，却无可奈何，于是开始有人谋划逃亡。 如果人们都逃离京城，那就没有办法追讨金银了。王时雍和徐秉哲两个奸贼，赶紧派快马出城，向完颜宗翰禀报。 完颜宗翰大怒，把前来哀告缓期的李若水痛骂一顿，最后说道：“你们的太上皇事事失信，如果他还不赶紧出城到我这里，那就让他送出妻女当人质，此外更无计议。如果城中有人外逃，我马上派兵屠城！” 有了完颜宗翰的这番话，王时雍、徐秉哲更加肆无忌惮，疯狂的抓捕在全城展开。 即便是承宣使这样高官的妻子，即便是朝廷敕封的诰命夫人，也统统被抓进大理寺，然后酷刑逼供，其目的是逼出娘家的嫁妆。 髙伸家的婢女刘梅夀，为了得到三千贯赏金，专门来开封府找徐秉哲举报：“髙伸两次差人押金银，送往兄长髙杰家收藏。” 徐秉哲闻报大喜，随即命令弓手出击，把高杰、高伸两家全部抓来，所有刑具全部用上。 这两家是什么人？ 说出来都吓你一跳！ 第0793章 女人抵金银 王时雍、徐秉哲，都是进士及第，一向声名在外的大才子。 两个人的言行，把大宋无耻文人的嘴脸，展现得淋漓紧致。 髙杰，是金吾卫大将军；髙伸，是延康殿大学士！ 自古就有刑不上大夫，现在就因为一个丫鬟举报，连一品官员都要遭受酷刑。 事后把两家府邸掘地三尺，结果啥都没有找到。 按说查无实据，丫鬟就是诬告，高杰、高伸两家应该无罪释放才对。 可是徐秉哲不仅没有放人，反而给小皇帝赵桓上折子，把高杰、高伸两家的所有官员一撸到底，然后终身监押。 原来，徐秉哲也知道自己把高家兄弟得最惨了。如果高家兄弟又卷土重来的一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徐秉哲为了不让仇人今后有翻身寻仇的机会，决定把冤案进行到底，彻底把高家两兄弟整死。 后世的毛伟人精研历史，每每读到这类史实，总是很很感慨：如果做人做事没有丝毫原则，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党纪国法，那必定是知识越多越反动。 徐秉哲是七年前考中进士的“高级知识分子”，他的行为已经不是一般的反动，简直和畜生差不多了。 仅仅五天时间，就有七千多人被斩首示众，绝大部分都是皇亲国戚、高官大鳄。被斩首的罪名，或者因为交纳金银不及时，或者因为交纳数额不足，或者因为私自藏匿。 追讨金银、抓人杀人，成为开封府最忙碌的工作。 大宋朝廷最后的尊严，被王时雍、徐秉哲砸成粉碎。 随着气温越来越低，京城百姓烧饭的柴禾告罄，于是到开封府衙门找到徐秉哲，希望能够发给通行证，让大家出城砍柴。 这个要求过分吗？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在一般人看来，既然战争已经结束，出城砍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可是徐秉哲和王时雍商量之后，认为这个要求太过分了，绝对不能答应。 老百姓没有办法，只能推举代表到完颜宗翰军前，恳求放人出城砍柴。 完颜宗翰闻言怒道：“没有柴禾做饭，直接拆屋即可，何用出城砍柴？” 老百姓没柴烧饭取暖，完颜宗翰为了防止百姓出城逃跑，居然要人家回去把房子拆了。如果他不是畜生，天底下都没畜生了。 拆屋煮饭，无异于饮鸩止渴。拆掉自己的草棚，一家老小就要一夜就会冻死，老百姓肯定不会干。 既然是拆屋，自然要从大的地方开始，结果当天晚上神霄宫、尚书省起火，随后蔓延到祠部、吏部、刑部。一直到天亮时分，突然下了一场冰雹，漫天大火才熄灭。 先拆官府衙门，再拆高官深院，首当其冲的大宅院，就是蔡京、王黼、朱勔、梁师成这些人的府邸，因为他们都已经被处罚了。 数十万百姓参加拆房子，那个速度比一千年之后的机械更快。曾经辉煌无比的汴梁城，今天终于走到尽头，开始向废墟转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论官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是豺狼，就一定会吃人。和女真鞑子议和，无异于与虎谋皮，根本不是狗屁福音，而是巨大灾难的开始！ 从上至下一层层拨皮，已经把内城搜刮一空，王时雍、徐秉哲等贼子，可谓是呕心沥血，总算是搜刮出金银共四千万两，布匹一千万匹。 可这远远不够，距离完颜宗翰的要求相去太远了，根本没法交差。 如何才能向主子交差呢？王时雍、徐秉哲急得咬牙切齿，却找不到办法，只能向完颜宗翰请示。 第二天，完颜宗翰派出三千精兵，押送一百石粮食来到陈州门外，宣称：“大金皇帝怜悯城内百姓，决定平粜谷米救急。” 一把粮食就是一条命啊，城内百姓哪里还管那么多，纷纷拿出银两出城买粮食。 这是买粮食吗？分明就是直接跳进陷阱送命！ 以私藏金银之罪，这一天就有五千多人被斩首！ 此后不久，徐秉哲手下的小崽子提供一条线索：开宝寺、清风楼大酒店所在地，有数十万歹人聚集，据说曾经挖掘大户密室，劫掠了大批金银。 外城还有金银？王时雍眼睛一亮，随即熄灭了。 为啥？因为外城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早就饿急眼了，眼睛里根本没有王法，而且有八十万之多。 那都是生吃活人的家伙，一旦过去就会被撕成碎片给吃了。 大内皇城里面，王琼、郑建雄手里还有八千人，是唯一有兵器的部队。 这两个家伙是王时雍、徐秉哲早就秘密安插的后盾，主要是看守大内皇城，防止小皇帝赵桓、太上皇赵佶搞鬼。 如果没有兵权在手，王时雍和徐秉哲也不敢如此丧心病狂。王琼和郑建雄是最后的屏障，绝对不能因小失大，只能让开封府的弓手去搜刮金银。 可惜不管王时雍、徐秉哲如何封官许愿，开封府的三千多弓手（警察），没有一个人敢出内城。 弓手派不上用场，女真鞑子不敢进城，大宋官军的兵器都上交了，谁敢去找那些刁民要金银？ 大户人家丫鬟的头饰没收了，妓女的发簪、耳环也没收了，还是不能凑齐金银数量。 敲骨吸髓也不能解决问题，王时雍只好出城，到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面前磕头请罪。 完颜宗翰闻言大怒：“我女真铁骑明日入城，搜得银一两杀百人，搜得金一两杀千人！” 完颜宗望在一旁冷笑，就是不说一句话。王时雍吓得小便失禁，只能拼命磕头。 “我看王相公的确是尽力了，可惜宋国臣民不能体察我们的一番苦心。” 僵持了大概半个小时，完颜宗望终于出来做好人，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套路。 “国相大人不必动怒，我有一个变通的想法。”完颜宗望笑眯眯地说道：“既然王相公已经无能为力了，干脆让他们先用别的东西来赔偿，国相大人你看如何？” 完颜宗翰依计而行，自然是顺水推舟：“你是我大金国二太子，可以代表皇上全权做主，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完颜宗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我大金铁骑南下，就是为了吊民伐罪，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惩处奸臣，伸张正义；替天行道，廓清宇内；也是我们大金国义不容辞的责任。比如说蔡京、童贯、王黼、朱勔、梁师成这些奸贼，妻女家小如果不受到严厉惩罚，必定天怒人怨。” “两位元帅容禀！”王时雍又磕了三个头：“这些奸贼都已经被朝廷枭首示众，妻女家小也散尽了。” “胡说八道！”完颜宗望也发怒了：“王相公，你居然也学会推三阻四，难道不想活了吗？蔡京的第五子蔡条，现在还是驸马都尉，他的浑家赵福金，就是你们太上皇赵佶的茂德帝姬，当我不知道吗？” “如果你凑不齐金银，就用人口来充数。帝姬、王妃一人抵金一千锭，宗姬一人抵金五百锭，族姬一人抵金二百锭；宗妇一人抵银五百锭，族妇一人抵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抵银一百锭，你去看着办！” 王时雍被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开封府，赶紧把徐秉哲找过来商议。 徐秉哲毕竟是天才神童出身，满肚子都是坏水，眼珠子转了半圈就有了主意：“王相公，你真是榆木脑袋！蔡京等人的小妾歌姬，其实都被王公大臣瓜分了，开封府一纸黄榜下去，他们敢不交出来么？再说了，如果人数凑不齐，大内皇宫里面的宫女就有上万人，你担心什么？不过——” 说到这里，徐秉哲停住了，一双贼眼看着王时雍转个不休。 “不过什么？”王时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徐秉哲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太子元帅提到帝姬、王妃一人抵金一千锭，此事非同小可，你我二人可做不了主。从蔡京这边来说，蔡条的妻子赵福金，是罪臣家眷。但是从太上皇、小皇帝这边来说，赵福金是茂德帝姬，乃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王时雍大点其头：“你说得对。如果我们跑进大内皇宫，把茂德帝姬赵福金抓起来送到金营，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太子元帅亲口点出赵福金的名字，只怕不得到此人，不会善罢甘休啊。” 徐秉哲脸上突然布满淫荡之色：“太上皇有二十二个帝姬，就数这个赵福金最美貌。只要是个男人，谁不想要？太子元帅肯定早就打听清楚了，所以才要我们把赵福金送过去，大概是想尝尝鲜。嘿嘿！” 王时雍抿了抿嘴唇：“那怎么办？” 徐秉哲冷笑一声：“太子元帅的事情肯定要办好，不然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你马上给皇上递折子，让皇上亲自去和两个元帅面谈。与此同时，我们先把那些奸臣的妻女找到，然后从后宫弄一两千宫女出来应付差事。” 要想妥善办好这两年事情，王时雍和徐秉哲要分工合作： 王时雍负责搞定上层，把小皇帝赵桓忽悠出去，让他去和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扯皮。 接下来要直接抢人，肯定会引起强烈反弹，两个无耻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肯定弹压不住，所以徐秉哲走基层路线，给自己寻找打手扩张势力。 经过三天的运作，蔡京、王黼、童贯三家的女儿、小妾、歌姬被徐秉哲找到，一共七十六人。与此同时，徐秉哲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打手：提举京城四壁巡阅使范琼！ 经过请示完颜宗翰同意，范琼重新组建了一支部队，一律配备单刀，总兵力四千八百人，专门负责抓捕、押送女人到金营。 在此期间，王时雍搞定了小皇帝赵桓，同意把驸马都尉蔡条、茂德帝姬赵福金送给完颜宗望，同时从后宫抽调一千五百名宫女送往金营。 什么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范琼押送一千六百多女人，走出南薰门的一刹那，李宪提前埋下的伏笔，顿时高速运转起来。 第0794章 解救赵福金 奸贼徐秉哲的猜测没有错，完颜宗望盯上茂德帝姬赵福金，就是要图谋不轨。 其实完颜宗望刚开始并不知道这回事，还是他的特使萧庆回来说起过。 大宋君臣百无一能，就是喜欢到处吹嘘。萧庆第三次进城的时候，刚好经过驸马府门口，大宋馆伴使开始夸夸其谈。 茂德帝姬赵福金，现年二十一岁，能歌善舞，能写会画。不仅长得容颜俏丽，而且有“小赵飞燕”的美誉，是名副其实的大宋皇室第一美人。 听说茂德帝姬赵福金，不仅容貌出众，而且肤色有如凝脂，身体柔若无骨，完颜宗望当时就死死记住了这件事。 男人之间，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但有一样就绝对不行——这就是女人。 哪怕是亲兄弟之间，也不能分享女人。 知道了茂德帝姬赵福金这个线索之后，完颜宗望就让萧庆给下面下达了封口令，绝对不能让完颜宗翰和其他大将知道。 王时雍到金营苦苦哀求宽限时日，完颜宗望终于看到了曙光，幻想着大宋第一美人在自己面前玉体横陈。 徐秉哲提出给范琼重新武装一个营，便于今后搜寻、押送女人出城，就是完颜宗望率先答应的，其目的就是要尽快看见茂德帝姬赵福金。 完颜宗翰是按照原定计划“配合演出”，并不知道完颜宗望在打茂德帝姬赵福金的主意。 为了独自享用美人，绝对不能让完颜宗翰知道此事。 完颜宗望命令萧庆陪同范琼，一起押送第一批女人出城，越过陈州桥之后，就把蔡京、童贯的女眷二十多人带走，剩下的一千六百女人全部送给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在城南的青城寨，完颜宗望在城东北的刘家寺。 萧庆严格按计划行事，离开陈州门之后，就押送二十多人掉头向东，然后向北越过虹桥，一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回到刘家寺。 汴梁城四周都是金兵，虽然冰天雪地里马车行走困难，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萧庆总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大宋皇室第一美女，茂德帝姬赵福金，被送到了完颜宗望的中军大帐。 直到这个时候，萧庆才真正看清赵福金的模样，顿时惊为天人。 赵福金比一般人矮半个头，长得娇小珑玲，所以显得体态轻盈。不像河南女孩子，好像是江南越女的模样，皮肤白皙水嫩异于常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身上透出一股仙气。 萧庆是大辽旧臣，办事小心翼翼。在完颜宗望回来之前可不敢出事，包括另外而是几个女孩子，谁都不敢乱动。 完颜宗望并不在大帐里面，萧庆找了一个前段时间抢来的女婢李秀儿，小心服侍赵福金。 其实能服侍什么？说监视还好听一些。 李秀儿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全身瘦得皮包骨，脸上明显带有菜色。冰天雪地的时节还穿着破烂的单衣，上身围了一块破羊皮，怯生生地站在赵福金右侧，既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一直到入夜时分，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一串粗狂的笑声，紧接着是许多人的贺喜声——完颜宗望终于回来了！ 赵福金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是她也有充分的准备，所以脸上显得很平静。 完颜宗望掀帘而入，婢女李秀儿颤抖着跪倒在地，赵福金依然端坐，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中年大汉。 这个中年大汉五官轮廓倒还不错，而且身材高大，似乎有赵福金两人高。但是他的左眼睛肿成了核桃，可见眼疾极为严重。 看见赵福金的一刹那，完颜宗望顿时愣住了。 足足过了三分钟的模样，完颜宗望才清醒过来，随即怪叫一声，向赵福金扑上去。 “别动，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赵福金轻吒一声站起身来，身体微微晃了晃，很明双腿都在颤抖，说明她心中非常害怕。但是她并没有退缩，右手紧紧抓着一条粉红色丝带，丝带的另一端紧紧缠在脖子上。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白皙的脸庞开始变成紫红色，说明赵福金已经抱定必死之心，而且命在顷刻之间。 突然看见这一幕，完颜宗望又惊又怒，却无法可想。如此一个美人已经到了自己手边，如果就这么死了，那实在太可惜了。 “我这就出去，你把手放下！” 完颜宗望一边摆手，一边退出帐外，赵福金这才松开右手，长呼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时间不长，萧庆举着牛油蜡烛进来，然后把婢女李秀儿带出帐篷，就留下赵福金一个人在里面。 动了动右手，似乎想自杀，却又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赵福金脸上阴晴不定，两行清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胸脯的起伏也越来越大，说明她心中正在进行剧烈的斗争。 也不能怪赵福金神情古怪，因为外面的完颜宗望正在大发雷霆：“你死，你今天死在我这里，明天我就带兵京城，把什么赵佶、赵桓、赵楷，只要是姓赵的，杀得一个都不剩！” 语言上的恐吓威胁，这是对付大宋朝廷百试不爽的绝招。 完颜宗望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让李秀儿悄悄掀开门帘看看情况，果然看见李秀儿点点头，表示赵福金并没有自杀。 恰在此时，萧庆端着一个铜盘过来，上面放着两个铜碗：一个里面装着冒热气的羊腿，一个里面装着冒热气的奶茶。 看见萧庆冲自己眨眼睛，完颜宗望才扭头盯着李秀儿，恶狠狠地说道：“赶紧端进去，如果把美人儿服侍好了，我明天就放你回家。否则的话，就扒了你的皮！走，萧庆，陪我去喝两杯去去晦气！” 大概是二更天将尽，完颜宗望再度出现在中军帐外，看见两名卫兵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站在大门两边，眉毛和睫毛上都有雪花。 完颜宗望使劲揉了揉右眼，又仔细打量了两个卫兵一眼，顿时发出一声狼嚎：“来人——” 率先窜过来的就是是八名卫兵：“大帅有何吩咐？” 啪啪啪，完颜宗望抬手就是几个大嘴巴扇过去，然后才怒吼一声：“你什么是干什么吃的？中军帐外面的哨兵被人杀了，居然没人发现，你们全都该死！” 两名哨兵被人杀了？ 八名卫兵冲到门口一看，可不是咋的！ 两名哨兵昂首挺胸站在那里，其实早就变成了冰棍。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身后有一把单刀刺进后心，刀把顶在帐篷上！ 完颜宗望冲进帐篷一看，茂德帝姬赵福金、婢女李秀儿，早就不见踪影！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光是完颜宗望心里惦记着茂德帝姬赵福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心里惦记——他就是躲在暗处的李宪。 根据历史记载，茂德帝姬赵福金，是第一个被女真鞑子蹂躏的大宋公主。 完颜宗望看见赵福金的一刹那，整个人连魂都飞，可惜赵福金抵死不从，真是大煞风景。 完颜宗望一怒之下，命令前段时间抢来的婢女李秀儿，在茶水里下了迷药，然后把赵福金给强奸了。 后来完颜希尹（谷神）听说这种好事，一定要把赵福金弄过去睡几天，不久就被被折磨至死。 李宪知道这回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而且还需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所以才会提前布局。 韦冬宁生前最后一次进入皇宫，带进去十二名武功高强的落霞观女弟子。 韦冬宁虽然战死了，但十二名女弟子安然无恙，利用宫女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等七人的关系，化装成宫女潜伏下来，并且严格按照李宪制定的计划行事。 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这些人，仅仅被宋徽宗赵佶宠幸过一次，然后就彻底忘记了。 她们在宫中依然是宫女身份，只不过生活待遇上比一般宫女高级一些，比如说吃饭的时候多一个荤菜，其实并不受人重视，她们身边最适合潜伏。 十二名潜伏者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说服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不要对皇帝抱任何幻想，赶紧设法抽身才是上策。 要想抽身的第一步，就是想办法调到不会出嫁的十个小公主身边。这十个小公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大德仙师李宪的徒弟，也就是李飞凤的师姐妹。 后宫挑选一千五百名宫女送到敌营，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对任何一个朝廷来说都是奇耻大辱，自然没有人愿意出宫。 正因为如此，那些被点名的宫女顿时就不干了。哭闹装疯，投井上吊，应有尽有。 后宫里面如此之大的动静，当然把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惊动了，十二名潜伏者也给惊动了，同时也知道自己要出来活动活动。 出来活动的人是一对双胞胎：聂轻尘、聂如烟。名誉上是韦冬宁的弟子，李宪后来也指点过一套两仪剑法。 这对姐妹花之所以要出来活动，就是因为王时雍的一句话：“茂德帝姬赵福金都要出去，你们还想争什么？” 拯救四公主赵福金，就是李宪交给聂轻尘、聂如烟的绝密任务。既然茂德帝姬赵福金要出城了，说明任务已经来临。 落霞观女弟子，都是人间绝色，聂轻尘和聂如烟为了潜伏下来，只能使用变容丸化妆，否则就会“喧宾夺主”，很可能被太上皇赵佶，或者是小皇帝赵桓看中，一旦要被宠幸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按照李宪早先的交代，聂轻尘和聂如烟当天夜里潜出皇宫，然后摸进驸马府潜伏起来。 没有一对公主和驸马愿意到敌营当俘虏，赵福金、蔡条当然也不愿意，可是圣命难违。 整个驸马府闹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没有安宁，茂德帝姬赵福金、驸马蔡条相对垂泪。 次日一大早，范琼带兵过来，首先抓走了蔡条，然后把十几个女子塞进马车。 所有人都心神不宁，居然没有察觉马车里面有两个陌生人！ 第0795章 小皇帝被扣 聂轻尘、聂如烟身上的衣服，是把两个歌姬点穴之后，按照歌姬的模样化妆的。 两个人都抱着琵琶，把脖子缩进高领之中，加上其他人都在关心自己死活问题，所以并没有被人察觉。 今天是宋国第一次主动送女人出城，这是全面胜利的征兆，所以完颜宗望把完颜阇母、完颜昌（跶懒）、完颜当海、耶律铎等人找过来，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庆功会。 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这个道理是上位者必须懂得的，完颜宗望也很懂得。 酒足饭饱之后，完颜宗望大手一挥：“后面帐篷里面有宋国皇室的美女，今晚每人两个好好消遣。” 其实，在完颜宗望等人狂呼酣饮的时候，聂轻尘和聂如烟就已经溜出帐篷。聂轻尘负责寻找退路和战马，聂如烟负责救人。 幸亏聂如烟来得及时，把赵福金点了穴道，阻止了她喝下奶茶，才没有被迷倒。 李秀儿看见帐篷中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赵福金不明不白瘫软在地，刚准备尖叫出声，聂如烟手疾眼快点了她的穴道。 这些动作虽然很轻微，还是让门口的两个哨兵察觉动静。只可惜他们的命不好，落霞观女弟子的无极蜂针杀人于无影。 用单刀在大帐门口制作了两个敬业的哨兵，聂如烟抓起大帐里面的两张虎皮，把赵福金和李秀儿裹起来，一手一个提了出去。 然后根据姐姐聂轻尘留下的标记，几个闪转腾挪之后，聂如烟已经没入茫茫黑夜之中，在五里之外和聂轻尘汇合，这里已经有三匹马等着。 “还顺利吗？”聂轻尘问。 “还行！”聂如烟把两个人放在地上：“事出意外，我擅自做主多带了一个人出来，不知是福是祸。” 解开虎皮，把两个人拍醒，少不得要简单说明一下情况。 李秀儿还在震惊之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赵福金毕竟是皇家公主，还没听完就满脸惊喜：“两位姊姊，真的是大德仙师派你们来救我的吗？” “大德仙师什么的，还是别说了。”聂如烟轻哼一声：“李宪是我家公子，我们姐妹就是接到他的命令才会过来救你。还行，你没有给我们女人丢脸，倒也值得我们姐妹冒此风险。” 聂轻尘蹲在李秀儿身前问道：“这位妹妹家在何处？这里四周都是敌人，我们要走了，你能回家吗？” 李秀儿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拼命摇着脑袋：“我记得在李家庄，可不知道怎么回去。” “李家庄啊，那太多了！”聂轻尘摆摆手：“知不知道是哪个县、那个镇、那个村？” “别问了！”聂如烟已经拉着赵福金站起身来：“这个妹子一看就没有出过门，根本搞不清身在何处。赵福金，你是公主，应该会骑马？” 赵福金摇摇头：“爹爹不让我们骑马，说那是蛮夷不分尊卑的行为。不过我曾经学过两天，如果有人牵着缰绳，倒可以勉强骑一下，如果要飞马赶路是不行的。” “这下糟了！”聂轻尘提着李秀儿的肩膀站起身来，又把虎皮披在她身上：“看来只能我们两个人分别带一个人赶路，如果遇到女真鞑子的巡逻部队，只怕很难杀出重围。” 赵福金接口说道：“两位姊姊，京城不就在眼前吗？只要进城就没事了啊。” “你想得美！”聂如烟冷声说道：“你的大哥皇帝不仅把你送给女真鞑子，同时送出来的还有一千五百宫女。你回去之后还是要被送出来，难道让我们再救你一次么？公子在朱仙镇等我们回去交令。至于如何处置你，那是公子的事情。回城就不用想了，一路杀到朱仙镇是正经。” 赵福金嘟囔道：“到朱仙镇有五十多里，现在乌漆麻黑的，怎么找得到路？如果闯进金营，又进了狼窝。” “收起你的公主嘴脸，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聂如烟一把抓起赵福金上了一匹马：“我带这个该死的公主在前面开路，姊姊带那个丫头随后跟上。驾！” 聂轻尘一边把李秀儿扶上马背，一边叫道：“你慌什么啊，我们的宝剑没有带出来，只能用敌人的单刀将就着，就在马鞍桥右边挂着。” “早就知道了！”聂如烟一边应道，一边拼命催马狂奔。 聂轻尘刚刚上马，就已经察觉身后微微震动，才明白自己的妹子为什么要火急火燎的，这是有敌人追过来了。 好在现在是晚上，自己看不见敌人，敌人也不可能发现自己。如果顺着马蹄印寻找，追兵的速度肯定提不起来。 想明白了这个缘故，聂轻尘也不再顾忌马蹄声暴露行迹，同样快马加鞭，紧追着前面的聂如烟狂奔而去。 这就是双胞胎的优势，只要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就能够心意相通，把对方心中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逃跑的一方，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逃跑的方向由自己控制，追兵需要确认目标，就处于被动地位。 聂如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不管不顾拼命向前。 茂德帝姬赵福金，可能还是第一次骑马狂奔，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有些兴奋：“你不是要到朱仙镇吗？应该向南跑啊，怎么顺着汴河往东面过来了？” “闭嘴！”聂如烟拼命催马，不耐烦地说道：“你整天躲在深宫里面，知道什么呀？往南就是青城寨，完颜宗翰那个杀人魔王就在那里。首先往东迂回甩掉追兵，然后想办法绕过青城寨，才能赶到朱仙镇。” 她们这里一追一逃，转眼就是大天亮。究竟是否能够摆脱追兵，暂时没有精力管她们，因为汴梁城那边出了大事。 昨天给金营送去一千六百多女子，问题并没有解决。完颜宗翰勒令小皇帝赵桓，马上到军前协商，否则的话，就要派部队进城，今后直接住在皇宫里面。 京城里面能够搜刮的都已经搬出去城去了，不仅送出去一千五百宫女，还把自己的四妹赵福金送出去。 现在完颜宗翰勒令自己出城商讨劳军问题，肯定不怀好意。小皇帝赵桓不是傻子，知道此行极有可能凶多吉少，所以一再推脱。 没想到何栗、李若水这两个该死的忠臣，居然极力催促小皇帝赵桓出城。 张叔夜、孙傅、吴革等人再三劝阻，被何栗骂回去了。 唐恪也站出来反对：“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同样被李若水痛骂一顿。他的理由是： 第一，小皇帝上一次出城能够安全返回，说明金人是讲信用的，这一次肯定不会为难小皇帝。如果小皇帝不出城，就是我们失信于人。 第二，如果金人派出部队进入大内皇城，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进入后宫。一旦金兵进入后宫，皇后嫔妃还能否保全贞洁，谁也不知道。 知识越多越反动，这是半点都不会错的。 何栗、李若水都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蠢材，平时喊口号绝对是一把好手，张口闭口都引经据典。要说起兵书战策，简直就是白痴。 所谓忠臣误国，说的就是何栗、李若水这种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他们不仅自己做死，还要拉着别人一起死，美其名曰忠君爱国。 事情没有意外，小皇帝赵桓一到青城寨就被软禁起来，根本就没有见到完颜宗翰，反而是王时雍、徐秉哲发出皇榜：“皇上御传圣旨，大金元帅以金银表段少，驾未得回，事属紧切，仰在京士庶，各怀爱君之心，不问贵贱，有金银表段者，火急尽数赴开封府纳。许人告，给赏，犯人依军法。” 这下意思很清楚：如果京城里面的人不能按时交纳金银布匹，皇上就不能回来了。更大规模的搜刮金银财宝，在全城范围内展开，只有开宝寺、清风楼大酒店成为禁区。 此后几天，开封府每天下午都发出皇榜，内容就一句话：“大金元帅怪金帛数少，未肯放回。”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识之士终于察觉金人的阴谋，于是向朝廷上书，请求拨发兵器，准备应变。 结果遭到王时雍、徐秉哲等人的严厉斥责，并且命令范琼立即出兵，把军队中带头索要兵器的十七人抓起来，然后在闹市中斩首示众。 此后不久，开封府捕快发现有人用松木、竹竿制作兵器。 徐秉哲命令范琼全城搜捕，然后集中起来焚烧一空，并且发布告示：“访闻民间多以松桧竹枪作兵器，以防托为名，仰开封府禁止，如违，依军法。” 此后不久，完颜宗翰派人索要郊天仪物、法服、卤簿、冠冕、乘舆种种等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 金人的阴谋越来越明显，索要这些物件，说明皇帝要祭天。 礼部官员隐隐察觉不妥：“朝廷中并没有皇帝，谁来祭天？” 紧随其后，责令开封府搜捕皇亲国戚、高官贵族的女儿、儿媳，一天之内抓回五千余人，范琼用篷车送往金营。 仅过一天，金人索要八宝九鼎车辂等皇帝专用物品，另外索要处女三千人、劳军妇女一千四百人、女乐一千五百人。 至此，送入金营的妇女，超过一万五千人。 完颜宗翰分别挑选数十人，诸将自谋克以上各赐数人，谋克以下间赐一二人。因为生病被遣送回来一千余人，责令开封府一天之内补齐。 京城内到处都是想办法躲藏的年轻妇女，甚至八九岁的小女孩儿都自己毁容，把脸上割得血淋林的。 开封府这段时间拼命搜捕妇女送往城外，全都是完颜宗翰主持的，完颜宗望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参与，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让所有人都很奇怪。 其实完颜宗望也没忙什么，只不过世界上没有孤立存在的事情，李宪此前在暗中施展的阴谋诡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不断发酵，开始产生致命的连锁反应，从而激发了另外的矛盾冲突。 第0796章 红颜是祸水 五皇子赵枢，是完颜宗望第一次进攻汴梁城得到的人质，带回去以后关押在燕京城愍忠寺。 此后忙于第二次南征宋国，完颜宗望的全部精力都在谋划降服宋国的阴谋诡计，已经忘记了五皇子赵枢的存在。 随着温水煮青蛙的计策彻底发挥作用，小皇帝赵桓如愿以偿落入自己手中，完颜宗望当然是高兴的。 可是，坐镇燕京城的兵马大元帅完颜杲，突然派人传来一个紧急消息： 看守燕京城愍忠寺的三百人全部被杀，囚禁在愍忠寺的肃王赵枢，宋国太上皇的第五子，居然越狱逃跑了！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派出六千铁骑，兵分十路搜查半年，至今没有发现丝毫踪迹，似乎五皇子赵枢从人间蒸发了。 不可能真的蒸发了，李宪命人把五皇子赵枢救出来之后，就安排在梁艳的支教司当教员，目前正在蔚州境内“实习”，学习平民百姓当家作主的“治国方略”。 对于完颜宗望来说，五皇子赵枢在重兵看守下成功越狱，这的确是一个坏消息，让他顿时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一个人保持清醒，有时就其实是一件坏事，所以后来才有难得糊涂之说。 从五皇子赵枢越狱逃跑这件事，完颜宗望突然联想到萧庆得到的一个消息：出城求和的九皇子赵构，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就下落不明，至今也是音信杳无。 五皇子赵枢不翼而飞，九皇子赵构又查无踪影，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 完颜宗望长于战略谋划，脑袋清醒之后马上就知道出了大问题，似乎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不得不正视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一切。 看得见的敌人并不难对付，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阴险的对手。 完颜宗望几乎已经断定：五皇子赵枢、九皇子赵构，两个人同时选择失踪，这绝对不是巧合！既然不是巧合，这里面就必定有阴谋！ 究竟是什么阴谋呢？完颜宗望用屁股都能想明白。 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一旦汴梁城内没有皇帝了，五皇子赵枢或者九皇子赵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然后名正言顺地登基，继承大统当皇帝，继续和大金国作对。 如果五皇子赵枢或者九皇子赵构宣布当皇帝，情况绝对比目前更糟糕。 首先，他们远离京城，处于山野僻壤之中，更能够得到普通百姓的支持。因为居无定所，根本找不到围剿的目标，也就不能说宋国已经灭亡。当初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如果不是一根筋要反攻西京大同，根本不可能被抓住。 其次，宋国的军队仅仅被消灭了黄河以北的部队，长江流域的军队还完好无损。只不过此前接到过朝廷不准擅自移动的命令，所以没有前来勤王。一旦新皇帝冒出来，原本不动的军队，马上可能全速运转起来。 如何消除这种可怕的隐患，成为完颜宗望这段时间思考的主要问题。甚至连五名亲兵被杀，茂德帝姬赵福金被人救走，他都没有精力去关心。 这不是一般的战术问题，而是涉及到大金国未来长远利益的战略问题，完颜宗望希望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最近几天和被软禁的小皇帝赵桓走得很近，两个人好像亲兄弟一样有说有笑。 原来，完颜宗望在困境之中，居然想到了中原王朝历史上的一个典故：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东汉末年，汉灵帝刘宏死了之后，留下两个儿子刘辩、刘协，成为群雄追逐的目标，上演了一出“逐鹿中原”大戏，从而拉开了三国演义的序幕。 完颜宗望认为目前的态势，和东汉末年的情况非常相似。 五皇子赵枢或者九皇子赵构如今流落民间，为了防止他们冒出来称帝，最好的办法就是保留小皇帝赵桓的皇帝身份，但死死捏在自己手里。 一旦五皇子赵枢或者九皇子赵构冒头，就可以站在大义上宣布他们为叛逆，然后命令小皇帝赵桓发兵攻打。 只要他们开始兄弟相残，实力弱小的一方就必然寻求外援，大金国在里面上下其手，就可以兵不血刃获得全部利益。 居于这种认识，完颜宗望这几天经常邀请小皇帝赵桓出去打球，就是想消除原来的愤懑之情，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且私下承诺，只要想办法让完颜宗翰的部队提前退兵，小皇帝赵桓就可以回去主持国政。 完颜宗望的诡异行径，当然引起很多人的猜疑，这其中就包括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同样长于战略谋划，对于全局的掌控能力非同一般。 如何处置宋国余孽，把南征宋国的战争画上圆满的句号，完颜宗翰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构思。 完颜宗翰的想法更加简单直接：废除所有的赵家子弟，另外选一个人出来当傀儡皇帝，彻底终结宋国传承，宣布所有大宋残余军队为叛逆。 在此基础上，协助傀儡皇帝重新组建一支军队，用女真勇士当监军，开始对所有叛逆进行征讨。这样一来，利用宋人杀宋人，不管谁胜谁负，宋国都彻底完了，可以任由大金国宰割。 完颜宗望心里梦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完颜宗翰心里想着“用傀儡杀光宋军”。 虽然最后的目标一致，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策略，自然就涉及到权力的分配问题。 挟天子以令诸侯，残存的宋国皇帝肯定要听完颜宗望的，未来的局面下，完颜宗翰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用傀儡杀光宋军，谁立新皇帝，新皇帝就会听谁的，起主导作用的当然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就没啥关系了。 在官场上只要涉及到权力分配，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这是千古不变的主旋律，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也不例外。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本来都在暗地里使劲，希望自己的策略能够取得优势，可是一个意外消息传出来，让完颜宗翰察觉到了危机。 大宋馆伴使（陪同敌国使者）邓珪、内侍官蓝沂，为了巴结完颜宗翰占点儿小便宜，居然把大宋皇室的族谱给默写出来上交。 说实话，太上皇赵佶到底有多少儿子、多少女儿，外人根本就不清楚，完颜宗翰也不清楚，所以此前一直没有对大宋皇室下手，就是担心打草惊蛇。 有了馆伴使邓珪、内侍官蓝沂提供的这份名单，接下来完全可以按图索骥，把大宋皇族一网打尽，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为了显示自己对大宋皇族了如指掌，内侍官蓝沂讨好地给完颜宗翰介绍所有皇室成员，慢慢就说到“茂德帝姬赵福金，大宋皇室第一美人”这个问题，当然包括“身体生香、柔若无骨、美艳无双”这样的溢美之词。 女真鞑子都和畜生差不多少，完颜宗翰一听还有这种美人，如果不立即弄过来享受一番，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于是下令立即抓人。 馆伴使邓珪吓得跪倒在地：“国相元帅容禀：茂德帝姬赵福金，五天前就给您送过来了啊！” 完颜宗翰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什么时候送过来了，我怎么没有看见？” 完颜宗翰号称活阎王，杀人比喝水还容易，这一发怒可了不得。 “真的送过来了！”邓珪拼命磕头：“茂德帝姬赵福金和驸马是蔡条，五天前范琼亲自押送，而且贵国特使萧大人陪同。” “嗯，蔡条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但是赵福金？”完颜宗翰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真有这么一回事。你们检举有功，今后一定有赏赐。来人，把萧庆、范琼这两个奴才给我抓起来！” 萧庆虽然是完颜宗望的人，但是面对完颜宗翰也不敢隐瞒，范琼更是不敢有半个字藏私。 事实清楚明白：宋国第一美人，茂德帝姬赵福金，的确已经送出汴梁城，但是被完颜宗望的人半路截留了！ 在女真鞑子的军队中，完颜宗翰的地位高于完颜宗望，这是公开的秘密。 查明了事情真相，完颜宗翰气得直喘粗气：好不容易征服宋国，完颜宗望居然暗中把第一美人抢走，连面都不让自己看一眼，甚至连知会一声都没有，说明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实在是太可恶了！ 生气归生气，完颜宗翰并没有立即发作。毕竟完颜宗望手下有十多万军队，而且有叔叔完颜阇母全力支持，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完颜宗翰是什么人？那是纵横天下的枭雄之辈。虽然对完颜宗望欺骗自己恨之入骨，但是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痕迹显露。 要想让完颜宗望彻底低头，仅仅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必须寻找一个可靠的同盟军。 把自己身边所有推敲一番，一个最佳人选浮出水面：西路军右监军，完颜希尹（谷神）。 完颜希尹虽然没有具体掌握兵权，但是在女真鞑子心目中，却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女真鞑子生活在白山黑水的蛮夷之地，在完颜希尹成年之前，一直没有自己的文字。 完颜希尹成年以后，以楷体汉字为蓝本，同时参照契丹文字，最后创立出女真文字。这是一个开天辟地的创举，标志着女真鞑子开始从畜生行为向人类文明过渡。 完颜希尹对于权力并没有什么追求，平生只有两大嗜好：搜集书籍图册、囊括天下美女。 枭雄，自然就有枭雄的气度和胸襟。 利用茂德帝姬赵福金这件事，狠狠打压完颜宗望，这是完颜宗翰的既定方针。但是完颜宗翰并非想把茂德帝姬赵福金收归己有，而是要借花献佛送给完颜希尹！ 这是一个祸水东引之计。 面对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的质询，完颜宗望承认半途带走赵福金，却说当天晚上就被人劫走了。 九万重兵守卫的刘家寺，居然有人进去带走一个大活人，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反正完颜宗翰和完颜希尹绝对不相信！ 第0797章 女真的内斗 救援茂德帝姬赵福金，李宪打的是一箭三雕的算盘。 第一，救援赵福金的目的，当然是不想大宋第一美人，成为第一个被女真鞑子蹂躏至死的妇女。 第二，历史上虽然赵福金最后被完颜希尹抢走了，但并没有造成女真鞑子的两大军事集团分裂。所以李宪决定劫走赵福金，让完颜宗望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第三，历史上两大军事集团没有分裂，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有明确分工：宋国太上皇一脉的成员，囚禁在完颜宗望的刘家寺。小皇帝赵桓一脉的成员，囚禁在完颜宗翰的青城寨。 现在，宋国的公主嫔妃还没有出城，完颜宗望就捷足先登抢到了四公主，把宋国第一美人给睡了不说，居然不拿出来让大家伙儿看一眼。 要说征服宋国的功劳，在座的没有哪一个比完颜宗望小。现在完颜宗望居然吃独食，太可恶了！太可恨了！ 面对众口一辞的指责，完颜宗望百口莫辩：“事无不可对人言，茂德帝姬赵福金，的确在当天就被人劫走了，我真的是连手指头都没碰一下。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到刘家寺军营搜寻。” 完颜宗翰冷笑道：“你的刘家寺兵营屯兵九万多人，占地方圆二十多里。你让我们进去找一个人，斡离不，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完颜希尹的穿着打扮，和大宋朝的书生差不多，说话阴阳怪气的：“二太子，这事儿，其实也没啥大不了，我们这些人难道还缺女人不成么？只不过你扯谎也太那个啥了，完全把我们当白痴，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本事把一个大活人带出军营？” 完颜宗望摇摇头：“如果让我闯入那么一座大营，不动声色带走一个大活人，不对，是带走了两个大活人，我没有能力办到。” “那不就结了么？”完颜希尹冷笑一声：“现在你说无影无踪，那么请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有如此之大的本事把人带走了？注意，是从你的中军帐带走的，也就说明人家随时可以拿走你的脑袋！” 完颜宗望突然一激灵：“对呀，如果没有内应，绝对不可能把人带走！我的中军大帐外围，一共有五座大营环绕，全都是忠诚的女真勇士，绝对不可能有敌人的内应。哈哈，我终于明白了！你们在我身边安插内应，把人劫走了却反过来倒打一耙，真是好算计！” 如果不是李宪提前三年，命令青城寨的詹雄和战彪等人挖了一条地道，聂轻尘和聂如烟无法从刘家寺出来，更不可能逃出大营。 这些内幕女真鞑子不可能知道，茂德帝姬赵福金的不翼而飞，完颜宗望只能凭空猜测其中的缘故。 看见完颜宗望的表情不像说假话，完颜希尹没有继续追究赵福金的问题，但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之间的隔阂已经形成。 完颜希尹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了防止类似问题再次出现，宋国送来的女人不能再分为两处看押，必须集中到一处监管。因为我有一种担心，原本挑选出来贡献给皇上的三百处女，如果被人玷污了，我们大家都是个死，而且不得好死。” 看见大家都不做声，完颜希尹一锤定音：宋国送过来的女人，全部集中到青城寨统一管理。如何分配这些女人，要召集方面大将一起商量，绝对不能私自抢夺。 青城寨属于自己的地盘，把女人放在自己身边，完颜宗翰当然不会反对，所以黑着脸没有作声。 茂德帝姬赵福金的事情，完颜宗望理屈在先，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明知道此事有些不妥，但也无话可说。 青城寨，是黄土岗上面的一座寨子。围墙高度四米左右，边长三百多米。北面有一座高大的门楼，里面有一座小庙，再就是四壁库房。原来存放大宋朝廷每年春秋两祭应用之物，现在腾出来住人，安顿一两万人没什么问题。 经过两天忙乱，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此前私自赏赐出去的妇女，由完颜希尹带人全部收回，一万多妇女被集中起来，安顿在青城寨里面。 完颜希尹做事一丝不苟，命令开封府的王时雍、徐秉哲，把朝廷里面的太医全部送到青城寨，对一万多妇女进行检查，发现已经怀孕的就立即堕胎。决不能让女真大将的高贵种子，留在卑贱的宋国女人肚子里。 完颜宗望遭到这一记闷棍，知道情况越来越危急，完颜宗翰肯定会借题发挥，彻底削弱自己的威望。 趁着完颜希尹处理女人的事情这个空档，完颜宗望再次约小皇帝赵桓出去打球，陪同人员分别是何栗、冯澥、曹辅、郭仲荀四人，这是小皇帝赵桓能够依靠的几个人。 完颜宗望把小皇帝赵桓叫到一边，低声说道：“邓珪、蓝沂是你们朝廷的内奸，而且和国相元帅勾结紧密。国相元帅准备废除你的皇帝之位，另外选一个外姓人氏当皇帝。” 小皇帝赵桓顿时呆住了，何栗、冯澥、曹辅、郭仲荀赶紧跪倒恳求：“太子元帅，如果您能够让我们皇上返回京城，那就是恩同再造，我们是不会忘记的。只要国相元帅的大军一退，无论您要人要物，我们必定肝脑涂地办到。” 完颜宗望摆摆手：“从去年初开始，我就和你们说过，并没有废除赵家传承的意思，现在我还是这个观点，当然不会同意让一个外姓人氏当皇帝。此事若成，你们送给我三个帝姬，外加皇后和嫔妃七人就可以了。” 三位帝姬还无所谓，反正都是自己的妹妹，送出去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但是把自己的皇后和嫔妃送给对方，小皇帝赵桓顿时犹豫不决。 何栗、冯澥、曹辅、郭仲荀再三跪恳：“女人如衣服，何处不可求之？社稷大统乃国之宝器，望陛下不要犹豫。” 小皇帝赵桓这才一咬牙，咬破中指写下一份血书：“事成之后，三位帝姬由太子元帅亲自挑选，皇后及东西宫嫔妃全部赠送。” 与此同时，小皇帝赵桓也同意了完颜宗望提出的其他条款： 第一，以太子、康王、宰相等六人为质。准免道宗（太上皇赵佶）北行，应以宋宫廷器物充贡。 第二，准免割河以南地及汴京，以帝姬两人，宗姬、族姬各四人，宫女一千五百人，女乐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每岁增银五百万两、绢匹贡大金。 第三，原定亲王、宰相各一人、河外守臣血属，全速遣送，准俟交割后放还。 第四，原定犒军尚欠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须于十日内输解无缺。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 这是彻头彻尾的卖国屈辱条款，但事急从权，只要能够保住大宋赵家，小皇帝赵桓也顾不得许多。 可是老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目前这个敏感时期，完颜宗望私自约会小皇帝赵桓，很快就有人知道了。 刚过正午不久，萧庆突然飞马而来：“报——国相元帅有请太子元帅和宋国皇帝共进晚餐，宴会地点就在国相元帅中军大帐！” 来到中军大帐一看，完颜宗望顿时发现气氛不对，因为大帐之内已经有九人在座，分别是： 完颜宗翰（粘罕）、完颜希尹（谷神）、完颜阇母（六部都统）、完颜昌（跶懒）、完颜设也马（真珠大王）、完颜斜保（宝山大王）、完颜宗隽（额鲁观）、完颜宗磐（蒲芦虎）、完颜宗贤（盖天大王）。 除了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进攻长安，蒲察石家奴镇守洛阳，大金国南征大宋的高层核心将领，今天都到齐了。 小皇帝赵桓进入大帐，完颜宗翰居然站起身来行礼，而且把他引到东面的主位上就坐，看起来非常热情。 没想到酒过三巡，完颜宗翰就命人撤席。 小皇帝赵桓看见众人面带微笑，因此提出返回汴梁城。 “哈哈，这都什么年月了，你还想走哪里去？”完颜宗翰大笑三声，随即把脸一沉：“来人，把宋国皇帝送回住处严加看管，不得和外人来往！” 小皇帝赵桓一看风云突变，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也没有搞清楚内幕，只能摆摆手说得含糊其辞：“你先跟他们下去，我自有主张。” 小皇帝赵桓被带走，完颜宗望终于按耐不住了：“粘罕，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没意思！”完颜宗翰冷哼一声：“斡离不，你和宋国皇帝私底下勾勾搭搭，别当大家都是瞎子。蒲芦虎，拿出来给我们的太子元帅看看！” 完颜宗磐（蒲芦虎）闪身而起，从怀里摸出一个牛皮囊打开，取出两块羊皮递给完颜宗望：“皇上圣旨在此。” 完颜宗望打开一看，原来是大金皇帝完颜晟的一份明诏、一份密旨。 明诏：“国相（指完颜宗翰）、太子（指完颜宗望）都有本奏，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国相提出废除宋国皇帝，另外拥立外姓听大金国命令行事，我是同意的。” 密诏：“太子担心宋国被废之后，肃王赵枢、康王赵构宣布称帝，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你们都是在前方处理事情的人，比我知道得更多。是否废除宋国皇帝，允许你们便宜行事。” 完颜宗望仔细看了三遍，这才抬头盯着完颜宗翰：“明诏虽然允应废立，但是密诏让我们便宜行事。现在宋国皇帝赵桓已经立字为据，同意宋国成为我们大金国的藩属国，保证每年足额上贡，我们岂能中途变卦？” 第0798章 大宋朝覆灭 对于完颜宗望的质问，完颜宗翰显然早有准备：“斡离不，你最近和宋国皇帝暗地里勾结，谁知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皇上有明诏在此，废除大宋皇帝另立新君理所当然。” 完颜宗望也怒了：“粘罕，你这是强词夺理！皇上也知道此事复杂，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后患无穷，所以才会专门赐下密旨，让我们便宜行事。你一意孤行，究竟是何居心？” 完颜宗翰笑道：“斡离不，你一直维护宋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提醒你，宋国的军队还有很多，让宋国皇帝继续执政，那才是后患无穷。废除宋国皇帝，让他们陷入内乱，我们借力打力，此乃上策。” 完颜宗望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宋国和辽国完全不同，仅仅靠你那种屠杀、虐待的手段，是无法彻底征服他们的。” 侍立一旁的萧庆，也轻声说道：“废除小皇帝赵桓当然很简单，但是可以预见肃王赵枢、康王赵构必然自立。这两个家伙心机深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似小皇帝赵桓昏庸懦弱，请各位大人三思。” 完颜宗磐（蒲芦虎）突然接口说道：“皇上下旨之前，专门征求过兵马大元帅（指完颜杲）的意见，他同意粘罕的方案。” 完颜宗望不由得恼羞成怒：“南伐宋国，是我第一个提出来的，而且当初我专门向太祖皇帝陈述过，太祖皇帝也赞同我的思路，当然应该按照我设计的线路走。” 完颜宗翰、完颜宗磐、完颜设也马、完颜斜保坚决要求废除宋国皇帝，其他的人都不做声。 完颜阇母、完颜宗隽一向支持完颜宗望，今天同样不发一言，变成了冷眼旁观的看客。 其实这也难怪，作为一个带兵大将，灭掉一个国家是无上荣光。如果宋国皇帝依然存在，那只能说打服了一个国家，并没有彻底灭掉。 此前已经灭掉大辽国，如果现在能够一口气灭掉大宋国，就是五年之内连灭两国，而且都是曾经的庞然大物。原本只能仰望的两个大国，全都灭在自己手里，那是多么大的荣耀，不说大家都明白。 完颜宗望孤掌难鸣，顿时落了下风。他知道一己之力无法扭转局面，只能一甩衣袖悻悻而去。 完颜宗望毕竟是女真鞑子的佼佼者，和完颜宗翰的冲突虽然剧烈，但是维护大金国整体利益是一致的，还到不了刀兵相向的程度。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完颜宗望就决定以大局为重，绝对不能闹内讧。 第二天，小皇帝赵桓、所有随行的宋朝官员，全部被抓到完颜宗翰的中军大帐，并且面北跪下。 由完颜宗翰宣布，把小皇帝赵桓、太上皇赵佶贬为庶人，同时命令萧庆、刘思扒掉小皇帝赵桓身上的龙袍。 李若水抱着龙袍，戟手怒骂，被女真兵士把嘴唇砸破了，他还怒骂不休，最后被拽出大帐斩首示众。 李宪通过茂德帝姬赵福金之事，谋划的一石三鸟之计并没有成功，历史依然回到原点。 接到安九娘血手党暗桩传回的消息，李宪不得不承认，要想对付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两个战略家，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最后只能徒唤奈何。 至于李若水表现的所谓忠诚，李宪直接嗤之以鼻。 小皇帝赵桓毕竟出身皇家，皇家厚黑学不是白学的。对于第二次进入金营，赵桓虽然没有明了金人的全部阴谋，但已经有不祥预感，所以坚决不同意出城。 正是因为李若水大闹朝堂，加上何栗这个假忠臣推波助澜，把小皇帝赵桓逼得没有办法，才被迫答应第二次到金营协商。 像李若水这样的狗屁忠臣，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之徒，是披着忠臣外衣的最大奸臣，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除了何栗、李若水之外，大宋出现过数不尽的“假忠臣”。 元佑党籍碑上面的三百多人，有一大半都是“假忠臣”。不外乎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为了一己之私进行酷烈的党争，实则是祸国殃民的贼子。 反倒是耿南仲这样的小人，在关键时刻的言行值得点赞。 “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针对小皇帝赵桓是否应该二次进入金营，耿南仲的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他流芳千古。 安九娘突然急匆匆跑进来：“公子，前方传来最新消息，完颜宗翰昨天派出精锐一万骑，在陈州门外分列两阵威慑。王时雍、徐秉哲范琼带刀入宫，逼迫太上皇赵佶和皇太后出城。” “皇太后、皇后、诸王、帝姬都是乘车轿前进，后宫的嫔妃、宫女等五千多人原本是步行。后来一出陈州门，就被女真铁骑一人抱一个抢走了。包括十位小公主在内，目前已经到了青城寨。” 李宪摇摇头叹息一声：“从这一刻开始，京城之内无皇帝，大宋朝正式覆灭，宋国不存在了。” 看见李宪懒洋洋的样子，安九娘有些疑惑：“公子，此前潜伏到后宫的落霞观弟子还有十人，现在也到了青城寨，我们应该如何应变？” 李宪神色一正：“潜伏人员此前都有明确的任务，我们只能严密监视，以不变应万变。命令暗桩一定要加强戒备，更大的变故还在后面，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恰在此时，门外一人哭喊着冲进来：“仙师，你算无遗策，有翻江倒海之能，难道就不能救我父兄一救？” “救？”李宪勃然大怒：“为了救你，让我损失两个绝顶高手！你的爹爹赵佶、大哥赵桓，都是人所不齿的昏君，我为什么要救？” 哭喊着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茂德帝姬赵福金。为了救她，聂轻尘、聂如烟两姐妹最后全部战死。 原来，聂如烟拼命向东逃跑，当然是有考虑的，因为杨再兴所部卷山第二团，就在东面的定陶一线。 可是跑到东明县城西面不远，刚好碰到耶律高六的契丹效死营八百骑，他们在这附近抢劫粮草。 书中交代，聂轻尘、聂如烟两姐妹，是进入京城潜伏的，并没有携带宝剑。随身兵器只有一张手弩，另外就是七十二根无极蜂针。 聂如烟抱着赵福金同骑一匹马在前面，自然首先撞到敌人。现在调整已经来不及，聂如烟只能让赵福金趴在马鞍桥上。 耶律高六刚开始看见两个美貌女子疾驰而来，当然想抓活的回去，所以命令手下不准放箭。 没想到女子固然很美貌，却是母老虎。右手单刀连劈，左手金针乱飞，一个照面就被聂如烟杀了十多人，率先闯出重围。 聂如烟自然是杀痛快了，可是也让敌人产生了极大的戒心。 聂轻尘带着李秀儿紧随而至，耶律高六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而是拉开包围圈用弓箭进行远程打击。 临阵使用单刀，聂轻尘非常不习惯，结果一个照顾不到，李秀儿被敌人射死。 没有了李秀儿的拖累，聂轻尘终于解脱出来，金针、手弩纷纷出手，顿时把敌人杀得人仰马翻。 被一个美貌的女娃子打得狼狈逃窜，只要是个男人就心气难平。耶律高六彻底放弃活捉的希望，下达了乱箭齐发的命令。 契丹效死营的骑射功夫，能够抗衡女真铁骑，那也不是吹出来了，聂轻尘的战马首先被射死，顿时陷入绝境。 已经杀出重围的聂如烟发现姐姐冲不出来，顿时就急了。 跳下马背把赵福金绑在马鞍上，让她一路向东冲出去，聂如烟提着单刀反冲回来救援自己的姐姐。 两姐妹和数百敌人正面对决，实际上已经没有生路，她俩也没有准备活着，只不过是想拖住敌人，让赵福金能够逃出去，也算是完成了公子交代的任务。 这一场数百骑围攻两姐妹的混战，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惊动了一股小部队。 这是一个排的小部队，也是杨再兴派出来的侦察人员。李宪身边特种排的落霞观女弟子，大家都认识。 可惜侦察排来得太晚了，虽然把两姐妹抢出去，但是因为中箭失血过多，当天晚上就芳魂永逝。 这件事情惊动了杨再兴，经过询问赵福金，才知道死的是谁，救出来的是谁。 杨再兴不敢怠慢，把自己的警卫连抽出来，保护赵福金赶到朱仙镇仙女寨交令。 这都是以往的经过，交代一下就行了。 韦冬宁、张廷飙前不久战死，聂家姐妹紧接着又战死，李宪心头滴血也无济于事，也没有时间让他悲痛，因为更加残酷的局面马上就要到来。 可是，茂德帝姬赵福金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李宪自然是火冒三丈，说话也就没有分寸。 不能怪李宪着急上火，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太上皇赵佶和皇太后被女真鞑子掳走，紧接着就是所有皇室成员被抓起来送到金营，这都是固有的历史轨迹。 李宪心里很清楚，因为孙傅、张叔夜等人的阻拦，王时雍、徐秉哲、范琼等人，第一轮抓捕并不彻底，还有一些王子、王妃、公主躲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就是完颜宗翰等人按照名单逐一核查，等到发现还有赵家子弟没有送到青城寨，就要进行第二轮大搜捕，算起来还有三天时间。 实在是能力有限，其他人的死活李宪都不在乎，他提心掉胆的是十位小公主、五千宫女被送到金营，一个不小心就要出大问题。 李宪从三年前就在谋划这一天，如果在临门一脚的紧要关头出问题，他不能原谅自己。 青城寨是完颜宗翰的中军大帐所在地，也是大金国西路军的主力所在地，总兵力超过十万。 李宪接下来的战术动作，完全是火中取栗，绝对不能有丝毫错误，否则就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正因为如此，他目前需要的是绝对安静，让所有行动细节在脑海中清晰地显现出来，确保接下来的行动不会出现丝毫纰漏，当然不想看到赵福金过来添麻烦。 第0799章 李宪大点兵 把所有行动细节重新推演一遍，李宪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于是在夜晚三更天时分，把核心人物召集起来，战前会议正式开始。 参加会议的有：孟威、陈团、高尧辅、狄猛、韩琮、雷彦兴、杨琼、吴小琴、刘菊仙、李默儿、王菱香、邱巧云、李兰儿、曹娥、曹瑛、安九娘、李飞凤、李金奴、莺儿、詹雄、战彪。 所有人都不知道，掌握秘密驿站的曹申，为什么没有参加会议。 李宪眼神肃然：“很久以前大家都在问，我们龟缩在这里是为什么。尤其是詹雄、战彪的青城寨特种连，在这里坚守了将近四年时间，到现在都是满头雾水，今天我就告诉大家是为什么。” “汴梁城彻底陷落，小皇帝赵桓、太上皇赵佶，被女真鞑子贬为庶人，目前变成阶下囚，就囚禁在青城寨。换句话说，曾经趾高气扬的大宋国已经彻底灭亡，大宋国的臣民变成了亡国奴。” 杨琼嘴巴最快：“大哥，难道在四年前你就推算出今日之局面？知道大宋国肯定没有皇帝了，是？” 李宪点点头：“不错。”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公子太厉害了，比神仙还厉害！ “那么，”杨琼激动得俏脸通红：“大哥潜伏在汴梁城附近等待时机，肯定是想有所为，对？” 杨琼这一反问，提醒了在座的人——现在大宋国没有皇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比神仙还厉害，而且就潜伏在京城附近。 刹那间，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开始摩拳擦掌：公子要当皇帝！多少人起兵造反，就是为了登基当皇帝。公子似乎啥都没干，现在就已经水到渠成。我们马上就要变成从龙之臣，肯定是光宗耀祖了！ 李宪明知大家在想什么，却故意不说破，而是微微一笑：“不错。” 杨琼实在太激动了，说话都有些颤抖：“汴梁城啊，多少人想打进去，杨江、张迪、高托天日思夜想，最后都变成了水月镜花。现在汴梁城就在我们眼前，简直伸手可及。大哥，是不是这样？” 李宪还是两个字：“不错。” “那还等什么？”杨琼一拍小手站起身来：“末将请命打头阵，第一个打进汴梁城，把大内皇宫给大哥抢回来！” 李宪这才呵呵一笑：“这个功劳已经有人了，没你啥事儿，给我安静地坐着！九娘，介绍一下汴梁城里面的情况。” 安九娘站起身来：“太上皇、太后、小皇帝、皇后、嫔妃、皇子、帝姬、宫女，全部被范琼押送金营。目前的汴梁城群龙无首，只有开封府尹王时雍、少尹徐秉哲、提举四壁巡阅使范琼维持，总兵力六千余人。” “蒋宣强行整编了刘延庆的残余部队，又收服了秦元、蔡大力等人，京城特别营已经扩张到十九个连，总兵力五千余人，两个基地集中百姓超过六十万人。他们最缺的还不是兵器，而是能够冲锋陷阵的带兵将领。” 李宪扭头看着高尧辅：“你爹爹高俅和我是忘年之交，所以把你托付给我。你是京城第一衙内，蒋宣、关弢、包国雄、李福、秦元原来是镇殿将军，对汴梁城了如指掌。飞狐军的军规军纪，想必你已经了解透彻了。” “现在我命令：高尧辅担任汴梁城城防都总管兼开封府尹，蒋宣为副总管，关弢、包国雄、李福、秦元为京城四壁都统制，蔡大力为开封府总捕头。乱世用重典，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你的第一个任务，抓捕王时雍、徐秉哲、范琼、宋其愈、杨时，解散城内的军队。第二个任务，立即封闭所有城门。第三个任务，挑选兵员扩充军队。第四个任务，保护大内皇宫。” 高尧辅一挺身站起来：“公子，应该扩充多少军队？” 李宪伸出两根手指头：“你需要组建两支部队：城防军，负责坚守内城墙，这是你们最后的防线，不允许后退半步；治安军，负责管理整个外城区域，只要敌人敢从外城墙下来，就全民皆兵发动巷战。” “据我所知，女真鞑子的军队，目前占领所有外城墙，但是他们不敢下去。城内被解散的官军有十七万多人，绝大部分鱼龙混杂。根据目前的情况，你需要两万四千人的城防军，三万六千人的治安军。” 高尧辅满脸通红：“这么说来，我可以指挥六万大军？公子，你就不怕我拥兵自重，甚至占据汴梁城，称孤道寡起来吗？” 李宪冷笑一声：“六万人？你说少了！为了维持城内安宁，蔡大力这个新任总捕头，手下起码需要八千捕快。今后的城内捕快，废除不中用的木制哨棒，全部配发单刀和镔铁棍。至于说到登基当皇帝，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老子马上卸甲归田！” “有三个人你要留心，御史中丞秦桧，出身贫贱有才学，但性格阴沉残忍，让他担任开封府签署，主管刑狱。合门祗侯刘锜，是你爹爹高俅推荐提拔的，此人箭法精绝，可以单独领军。士曹参军张浚，懂兵法谋略，可以给你当参军。” 说到这里，李宪拿出一个黄色包裹递给安九娘：“九娘，命令你手下的兄弟启用秘密通道，把这个包裹和高尧辅、关弢、包国雄、李福三个连八百多人送进城。里面有我的亲笔信，让蒋宣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第一道军令就封了一个京城防御都总管，放在原来的朝廷里面，起码是正三品，甚至是正二品的大官。所以李宪刚住嘴，其他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李宪没好气地笑道：“看什么看？高尧辅需要管理汴梁城内近百万人，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给他一个名分。现在我命令：护旗营和镇军营剩下的十个连合编，孟威、陈团、狄猛、韩琮、雷彦兴每个人率领两个连，由我统一指挥。” 看见没有自己什么事，杨琼顿时就急了：“大哥，女兵团干什么？” 李宪脸色一沉：“干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次要给我唱主角！高尧辅是策应力量，孟威是阻击力量。女兵团接下来的行动，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成败。具体如何行动，我另外有安排。” “吴小琴暂时脱离女兵团，把剩下的落霞观弟子全部召集起来，检查宝剑、手弩、无极蜂针，铁胎弓配齐两壶箭备用。从现在开始，一天时间进行战斗准备，明天晚上接受命令。李飞凤留下，其他人散会！” 呼啦一下子，房间里面就剩下李飞凤、曹娥、曹瑛。 “曹瑛在门外守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曹娥笔墨伺候，凤儿把金雕准备好。” 曹瑛抱着宝剑坐在门口，李飞凤进入内室和金雕沟通，曹娥飞快地磨墨，这都是最近这段时间的套路。 李宪倒背双手原地转圈，看着三女忙碌。因为她们知道，既然要动用金雕传信，说明要和蔚州老家沟通。 “公子，准备好了。”曹娥面前的牛皮纸已经摊开，狼毫笔已经在右手中。 “萧、唐、牟、达奚、姜、薛：自白羊口聚义，至今四年有余。萧姵幼年早逝，但其遗志尚存。女真鞑子肆虐，导致天下突变。大宋已然覆灭，正该我辈奋起。数年呕心沥血，正为今日之事。” “我命令：靖康二年二月十八日凌晨，萧焯之逐日军团，正式发起保州战役。此战之目标，以击溃完颜京所部为原则。萧焯军团直属部队攻占保州城，郭小乙之第一团攻占庆都县、唐县，方杰之第二团攻占安喜县、曲阳县。” “达奚虎之突击兵团，同步发起河间府战役。此战之目标，以击溃董庞儿所部为原则。斡里朵之第三团攻占范阳县，敖季虎之第六团攻占固安县，韦常德之第九团攻占信安县，陶三春之警卫团攻占雄州城，斜钵之骑射团攻占任丘县。” “裴鸾娇之朱雀军团，炮兵团之重狙营前出至倒马关，作为保州城的策应力量。弓弩团之骑射营抢占易州城，策应涿州之战。弓弩团之弩箭营坚守紫荆关，策应东团堡防御作战。炮兵团制炮兵营，在白云山总司令部集结待命。” “李天成之飞龙军团，立即北移至定安县、灵仙县。张彦之雪豹军团，在广灵县、弘州城完成集结。李奚骨之黑煞军团，在灵丘县、平型关完成集结。姜四娘之少年军团，在郎山寨完成集结，策应倒马关和保州城防御作战。” 毫无疑问，李宪的这份命令，是发给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达奚虎、姜四娘、薛沁儿组成的总司令部。 根据这份命令，直接投入战斗的部队，是萧焯的逐日军团、达奚虎的突击兵团，贯彻切断完颜宗望北归通道的原定计划。 李天成的飞龙军团、张彦的雪豹军团、李奚骨的黑煞军团、裴鸾娇的朱雀军团、姜四娘的少年军团，全部处于守势。 也就是说，李宪蔚州大本营的主力部队，只有三分之一投入战斗，三分之二全力防守，并不是拉开架势决死一搏。 李宪两次强调“击溃”，没有说过“全歼”的字眼，因为这次突袭的目标，是完颜京的四万八千女真铁骑、董庞儿的六万汉儿军。 敌人兵力接近十一万，李宪投入的兵力是七个团三万五千人，能够把三倍于自己的敌人打乱套就烧高香，根本没有可能全歼对手。 李宪的主力部队处于守势，是为了有备无患。 燕京城的金国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大同府的完颜宗干，这两路敌人疯狂反扑是必然的，未来的战斗必将极为残酷。 女真鞑子的总兵力超过六十万，李宪所有部队加起来不到十五万，只能让敌人先乱起来，然后想办法从中渔利。 汴梁城、蔚州方向都安排事做了，如何处理青城寨呢？成为李宪头痛的问题。 第0800章 屈辱合欢宴 针对青城寨的布局，李宪三年前就开始了，现在万事具备，箭在弦上，他为什么要头痛呢？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按照历史记载，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废黜小皇帝赵桓、太上皇赵佶之后，为了进一步摧毁大宋君臣的人格尊严，于靖康二年（1127）二月十八日“巳时”，在青城寨举办“合欢宴”。 合欢宴，是草原蛮夷征服敌人的一种残暴手段。 被征服的一方，首领的妻妾、女儿要被扒光衣服，由胜利者的将领、失败者的首领作为见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胜利者的主将睡觉。 历史上的匈奴、突厥、契丹是这么干的，现在的女真鞑子是这么干的，后来的蒙古鞑子、满清鞑子也是这么干的。 女真鞑子当初在白水泺俘虏了耶律延禧的妃子，完颜阿骨打当天下午赶到，那些被俘的妃子就被当众扒光衣服，在众将的欢呼声中被完颜阿骨打蹂躏。 如果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直接杀了赵佶、赵桓父子，甚至杀了太后郑氏、皇后朱琏、所有的嫔妃、公主，李宪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既然出身在皇家，平日里趾高气扬，奴役天下，享受了所有崇高待遇，就要有为皇室殉葬的觉悟。如果全部被斩首，并不值得同情。 但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公然举办合欢宴，让中原女子当众受辱，尤其是受辱的女子，还是十四到十七岁的公主、嫔妃，李宪绝对不能答应。 问题在于，合欢宴定在“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的样子，这才是最大的麻烦。你当敌人是白痴，想在大白天搞小动作，能不麻烦吗？ 大宋军队并没有被彻底歼灭，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举办合欢宴，整个西路军九万多人处于一级临战状态，就是为了防止大宋军队不堪受辱疯狂反扑。 在这种情况下，李宪凭借手中的一个女兵团两千多人、铁卫团十个连两千多人，要想彻底破坏合欢宴，并且尽可能解救一批妇女，其难度可想而知。 光天化日之下，从九万多敌人手里抢人，不是抢一个人，而是抢一万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宪想不头痛都不行。 李宪一直没有告诉大家自己想干什么，就是因为这个任务太困难、太危险。 再危险、再麻烦，现在退缩已经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拼死一搏。 靖康二年二月十七日，晚上二更天的时候，仙女寨东庄园漆黑一团，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杨琼的女兵团两个营、孟威的铁卫团十个连，五千多人全副武装集中在广场上，战马都装上了笼头，防止突然出现马嘶暴露行踪。 直到现在为止，这些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但是给战马上笼头，所有人都全副武装，仙女寨没有一丝灯火，让大家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压抑。同时也明白，今天可能要执行一个非同一般的战斗任务。 广场东面是一个方阵：领头的是杨琼、李默儿、李兰儿，安九娘，身后是女兵团两个营两千多人。 广场西面有四个方阵：领头的五个人分别是吴小琴、李飞凤、曹娥、曹瑛、莺儿、孟威、陈团、狄猛、韩琮、雷彦兴、詹雄、战彪，身后分别是落霞观女弟子、通信排、铁卫团十个战斗连、青城寨特种连。 “兄弟姐妹们，明知道很可能一去不回，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前不久韦冬宁、张廷飙、聂轻尘、聂如烟先后战死，我不知道今天出去之后，还有多少人能够回到这里，或者说还有没有人能够回到这里。” 李宪站在方阵中间，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道：“詹雄、战彪和特种连的兄弟们，三年前隐姓埋名做准备，为的就是今天这一战。我连续两次围绕汴梁城出没，故意制造了许多事端，同样是为了今天这一战。” “今天这一战，不是让你们去正面冲击敌人，而是要利用原有的秘密布置，从敌人手中抢一批人回来，这个任务很危险。需要解救的这些人都集中在青城寨，四周有女真鞑子、契丹效死营九万多人严密监视。” “吴小琴的落霞观弟子二十九人、莺儿的护卫组二十五人，作为第一梯队由我率领，从地道潜入青城寨。任务是秘密干掉监管牢房的敌人，摸掉青城寨南北大门的哨兵，同时联系我们的潜伏者，让牢房中的女人不要惊慌。” “孟威、陈团、狄猛、韩琮、雷彦兴作为第二梯队，通过地道进入青城寨，用最快的动作抢占青城寨的南北大门和城墙，抵挡敌人的疯狂反扑。你们的任务是，在一万多女人前部进入地道之前，在你们全部战死之前，绝不能后退半步。” “杨琼、李默儿、李兰儿的女兵团两个营，需要在地道入口处潜伏到明天中午，接应从地道里出来的妇女，用最快的动作保护她们撤退到此处。然后利用仙女寨的防御设施，反击可能出现的追兵。在你们全部战死之前，同样不能后退半步。” “詹雄、战彪的青城寨特种连立即出发，把地道里面的火药桶重新检查一遍，引爆的时间，就是孟威他们从地道撤退之后。需要提醒你们的是，火药桶一旦被引爆，整个青城寨都会被炸飞。你们的任务是，拉发导火索之后，有多快就跑多快。” “曹娥、曹瑛、莺儿小组的任务，就是组织妇女下地道。吴小琴的落霞观弟子，解决青城寨的哨兵之后立即退出地道，然后汇合李飞凤的通信小组，由我带领在撤退路线上布置地雷，准备阻击敌人的追兵，给女兵团掩护妇女撤退争取时间。” 该说的都说了，所有的战术细节都已经解释过了，也就到了部队出发的时候，詹雄、战彪的青城寨特种连第一批离开仙女寨。 李宪飞身上马，带领吴小琴的落霞观弟子、曹娥和曹瑛的卫队、李飞凤的通信组紧随其后，然后是孟威、陈团等人踏上征途。 杨琼的女兵团并不着急，只要能够在天明赶到潜伏地点就可以，所以她们原地不动，目送战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杨琼以前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但是今天彻底明白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能体会到那份一去不回头的悲壮气概。 虽千万人，吾往矣。男女老少五千多人都是敢死队员，正是今天最好的写照。 安九娘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真没想到，公子不是要当皇帝，而是要舍身救人。”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大哥一直就在救人。”杨琼的声音尽显凄凉：“我大哥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没有一个人理解。现在回过头来再看，你就会发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救人。” 李默儿接口说道：“杨姊姊说得不错，蔚州境内有我爹爹救回来的几十万人，仅仅是姜姨娘的少年军团，就有四万多人，说来都不可思议。” 杨琼突然笑了：“我是他的干妹子就算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你们这些干女儿、干儿子，五六万人就一个爹爹。” 李兰儿立即反对：“不光有一个爹爹，还有好多姨娘，对我们可好了。只可惜，从来没看见爹爹和姨娘住在一起。” 杨琼等人发出什么感慨，李宪并不知道，因为他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 青城寨挖地道，图纸还是李宪亲手画的。而且地道挖好之后，他还来检查过两次，一次是单纯检查地道，一次是安装火药桶。 整个青城寨下面两米，已经全部被挖空了。 李宪用储水缸制作的二十四个六十斤大炸弹，也就是一千四百多斤黑火药，就储备在这里。 李宪曾经测算过，后世的一车鞭炮发生爆炸，不仅能够炸垮一座立交桥，还能够把五里开外的房屋玻璃都震破，那还是开放式爆炸的威力。 李宪并不是把二十四个大炸弹随便堆在一起，他一共设置了六个炸点，同样是经过精确计算的。 经过仔细检查，二十四个大炸弹的导火索都没有问题，炸弹的封口蜡也没有问题，说明火药没有受潮。 吴小琴突然出现在李宪身后：“公子，落霞观弟子、护卫组、通信组全部到齐！” 李宪点点头没有作声，而是伸出右手在面前缓缓晃动，仿佛在感受气流的变化。 恰在此时，詹雄从地道过来：“一百二十盏马灯全部点燃，呼吸不受影响，可以开始了。” “所有人都过来！”李宪接过詹雄递过来的一盏马灯，然后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图：“你们看，地道有四个出口进入青城寨，分别在四个城墙角上，而且在城墙里面，需要把内侧的城墙砖抽掉才能出去。我们现在要分成四个小组，同时进入青城寨。” “吴小琴带领一个小组，从青城寨北门东侧出去。刘菊仙带领一个小组，从青城寨东南角出去。王菱香带领一个小组，从青城寨西南角出去。我带领曹娥、曹瑛、莺儿小组，从青城寨北门西侧出去。” “曹娥、曹瑛、莺儿小组，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潜伏者。然后找到十位小公主，还有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利用她们分头通知那些妇女，千万不要惊叫，也不能乱跑，而是组织她们就近下地道。” 李宪使用这些姑娘们从事极度危险的工作，完全是迫不得已。 因为囚禁在青城寨里面的那些妇女，现在都是惊弓之鸟。如果一群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很可能需要大量的解释工作。 随着孟威率领第二梯队进入地道，李宪正准备下达出发的命令，检查地道出口的詹雄突然满脸惶急跑过来：“公子，青城寨里面出事了！” 第0801章 亡国有烈女 九个两人多高的巨大火堆，燃烧的柴禾分明都是房梁圆木。就这么一个火堆，至少需要拆掉三座房子。 二月中旬，正是倒春寒肆虐的季节。但是，九个巨大的火堆腾起三人多高的火苗，却把寒气彻底驱尽。 这里是青城寨北门外偏东的位置，九个巨大的火堆围成一个长方形的区域，就是今天“太平合欢宴”的场地。 场地中间有六个小一些的火堆，十几个军卒撅着屁股，正在翻动着烤全羊，羊油滴进火堆的焦油香弥漫全场。 六个小火堆的东、北、西侧，黑白红黄的布匹围成一座朝南开口的彩棚，分布着十二张胡床，上面已经坐满了人，也就是今日“太平合欢宴”的宾主双方。 彩棚北侧四张胡床从东到西，第一张胡床上面坐着被废的太上皇赵佶、郑太后，第二张胡床上坐着完颜宗望，第三张胡床上是完颜宗翰，第四张胡床上坐着被废的小皇帝赵桓、皇后朱琏。 东侧四张胡床分别是完颜希尹（谷神）、完颜宗隽（额鲁观）、完颜设也马（真珠大王）、完颜斜保（宝山大王）。 西侧四张胡床分别是完颜阇母（六部都统）、完颜昌（跶懒）、完颜宗磐（蒲芦虎）、完颜宗贤（盖天大王）。 南侧没有彩棚，三十二张胡床分两排，三十二个将领背南朝北坐着。 詹雄进入地道向李宪回报青城寨里面出现变故，就是这个时候。 原来，完颜宗翰的二儿子完颜斜保首先站出来，要小皇帝赵桓把自己的妃子报出名字，然后一个个叫出来“肉袒侑酒”。也就是把身上的衣服脱光，到彩棚陪大金勇士喝酒。 面对敌人的屠刀，小皇帝赵桓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地写出名单交上去。 因为小皇帝赵桓刚刚登基，只有二十个妃子，不能保证参加宴会的大金将领每人一个，于是要补上太上皇赵佶的三十二个妃子。如果还不够的话，就用公主（帝姬）抵数。 直到这个时候，赵佶、赵桓父子，才知道亡国之君是个什么样子，同时明白猪狗不如的女真鞑子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提出退席回避。 完颜宗翰一拍胡床，怒道：“你走一个试试看？迈左腿就先砍左腿，迈右腿就先砍右腿！” 时间不长，五十二个妃子被金兵从青城寨里面带过来，郑妃、徐妃、吕妃拒不脱衣服，被完颜宗翰下令当场斩首。 黄妃第一个脱衣服，而且主动要求伺候完颜宗翰。没想到来到完颜宗翰胡床上之后，黄妃突然扑上去抱住完颜宗翰的肩膀，张口就咬他的脖子。 完颜宗翰手疾眼快，反手从贴身亲兵箭壶里抽出一支狼牙箭，把黄妃的咽喉一箭洞穿，一代烈女顿时香消玉陨。 二太子完颜宗望，看中了太上皇赵佶的张、陆、曹三个妃子，命令她们现场填词演唱。 没想到这三个弱女子昂首站在那里，始终一言不发，直接把完颜宗望的说话当放屁。 完颜宗望勃然大怒：“来人，把这三个贱婢拖下去，用铁矛刺穿琵琶骨，钉在青城寨里面的祭天台上，让她们流血三日才能死掉！同时告诫青城寨里面的那些女人，他们都是我大金勇士的财物。如果今后还敢忤逆大金勇士，这就是下场！” 太上皇赵佶终于忍不住了：“中国重廉耻，烈女不事二夫，不像贵国肆无忌惮。上有天，下有地，每个人都有女儿和媳妇。两位元帅如此作为，要遭报应的！” “战败分俘，天经地义。”完颜宗翰怒道：“饶你们父子一命，是我大金皇帝莫大恩德。如果再胡言乱语，立即割掉你的舌头！” 李宪从地道出来，刚好听见这番话，他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心中恨不得把老天爷给杀了！ 原来，进入青城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因为寨子里面根本没有金兵防守，只有北门外有四个女真鞑子，手按刀柄，脸朝外站着。 李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第一，在女真鞑子心目中，青城寨就好比一个羊圈，里面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连羊都不如。起码羊还有两只角，拼命的时候还会顶人，但这些妇女不会。 第二，女真鞑子都是畜生，青城寨里面是一万多妇女。如果让军卒随便出入其中，监守自盗的事情必然发生。 李宪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合欢宴的所在地，后来发现是他自己的设想出了问题！ 历史上记载，合欢宴就在青城寨北门外，所以李宪此前设计的爆炸点，就偏向于北门，主要目的就是把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四十多个金兵高层将领一锅端。 可是李宪忘记了一件事情，按照固有历史，女真鞑子把妇女分别关押在青城寨、刘家寺，所以两处场地都显得比较宽敞。 茂德帝姬赵福金被劫走，导致完颜宗翰、完颜宗贤不再相信完颜宗望，所以把妇女全部集中起来，盯着青城寨的人可就多了，所以完颜宗翰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青城寨。 李宪目测合欢宴的场地，在青城寨北大门东偏北方向三百米左右，女真鞑子的将领大概有四五十人。而且看见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坐在上首两侧，他们身边分别有一个女人，应该就是郑太后、朱皇后。 不过，对于这个意外变故，李宪只能恨在心里，因为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他。 现在是大白天，大门外四个哨兵虽然背对着大门，但只要稍有动静就会被惊动。 青城寨中间是一座祭天台，上面三个十字架，张、陆、曹三个妃子被扒光衣服钉在上面。 青城寨四壁围墙相连的，就是存放物资的房间，一万多妇女就关在房间内。她们能够看见祭天台上面的情况，一万多妇女绝望的哭喊声，真可谓惊天动地。 看见祭天台上受难的三个女子，李宪现在不敢乱动，暂时只能强忍怒气。 要想把房间里面的妇女带出来，肯定要从门口出来，那自然就会惊动大门外的哨兵，那就前功尽弃。 敌变我变。 现在完颜宗翰正在和赵佶争吵，外面哨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青城寨里面更是哭声震天，可以掩盖许多动作，这是一个好机会。 李宪咬牙作出决定，孟威、陈团、狄猛、韩琮、雷彦兴分别率领两个连，在不惊动外面哨兵的前提下，立即抢占青城寨的有利位置，准备反击敌人的进攻。 吴小琴带领第一梯队的女兵，联合十位小公主，在每个房间里面挖洞，从哨兵看不见的侧面把人带出去进入地道。 被关押的妇女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便是最底层的宫女，那也是经过皇家严格训练出来的，属于最高素质的成员。 尤其是看见张、陆、曹三个妃子的悲惨遭遇，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处身地狱，随时都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正因为如此，十位小公主和曹妙婉、卜女孟、席进士、程巧、俞玩月、黄勤、卫猫儿出面解释，所有房间都开始秘密行动起来。 一部分妇女继续大哭，有力气的妇女开始挖动墙砖，正确给自己拼出一条活路。 可是，再好的时机也有用完的时候。 因为七个妃子先后被杀，完颜宗翰终于明白完颜宗望此前的担心有道理：中原女人和草原女人完全不同，被俘之后也不会屈服，她们还会以死抗争。 中原女人居然比中原男人还有骨气，让完颜宗翰大吃一惊。现场已经被搞得血淋淋的，实在是大煞风景，太平合欢宴肯定进行不下去了。 原本是想在现场表演的，现在只能取消。还是每人分几个，回自己帐篷取乐算了。 经过十大核心将领临时商讨，决定直接进入第二个环节：按照功劳大小分女人。 经过一番扯皮打架，最后确定功劳最大的八个人，每个人可以得到一位公主（帝姬），具体分配方案分别是： 完颜宗翰：原名粘罕，西路军主帅，得到顺德帝姬赵缨络，今年十七岁，原来的驸马是向子扆。 完颜宗望：原名斡离不，东路军主帅，茂德帝姬赵福金，今年二十岁，原来的驸马蔡条。实际上已经被人劫走了，说出来别人也不相信。 完颜设也马：诨号真珠大王，得到洵德帝姬赵富金，今年十八岁，原来的驸马是田丕。 完颜斜宝：诨号宝山大王，惠福帝姬赵珠珠，今年十六岁，还没有出嫁。 完颜阇母：燕山六部都统，得到安德帝姬赵金罗，今年二十二岁。 完颜宗隽：原名额鲁观，得到宁福帝姬赵串珠，今年十四岁，还没有出嫁。 完颜昌：原名挞懒，荣德帝姬赵金奴，今年二十五岁，原来的驸马曹晟。 完颜宗磐：原名蒲芦虎，嘉德帝姬赵金盘，今年二十八岁。原来的驸马曾夤。 虽然还有很多公主，而且还有三千处女，但都不能乱动，必须送回去献给大金皇帝完颜晟，否则就有欺君之罪了。 至于没有得到公主的将领，完颜宗翰同意每个人带走两个妃子。 随着金兵开始往青城寨北大门过来，李宪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第一批四百多妇女刚刚进入地道，至少需要争取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让尽可能多的妇女逃出生天。 “孟威，命令大家往下传，所有人张弓搭箭做好准备。我们现在需要拖延时间，金兵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尽可能让敌人靠近一些再打。” 看着一百多金兵往北大门过来，李宪缓缓拉开自己的铁胎弓，低声对身边的孟威下达了决死命令。 第0802章 血战青城寨 青城寨的围墙上突然冒出两千多人，一通乱箭射出去，奉命进来抓人的一百多金兵，全都被射成刺猬钉死在地上。 这一个巨大的变故突如其来，终于惊动了彩棚里面的人，一个个呆若木鸡。 李宪仅仅射出一箭，随即高声叫道：“孟威，用两个连压制敌人冲击，其他人立即拆掉小庙堵死北门！” 原来，此前不想惊动敌人，所以北门一直敞开着。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北门洞就成为一个巨大的漏洞。 完颜撒八，是完颜斡鲁的长子，属于完颜宗翰的心腹将领，现在是千夫长，率领手下女真精锐一千五百骑，专门看守青城寨和汴梁城送过来的金银财宝。 在自己防守的核心区域里面，居然出现数千敌人，让所有金兵都懵了。前不久还派人进去抓出五十二名妃子，这数千敌人难道是从天而降不成么？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率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完颜撒八，因为他负责青城寨的看守，现在自己的辖区出了如此之大的乱子，已经犯了死罪，能不着急么？ 完颜撒八从彩棚那边扑过来，随即发出命令：“全营听令，挞挞率领三个百人队夺取北门，其他人立即包围青城寨，不能放走一个贼子！” 挞挞，全名完颜挞挞，是完颜撒八的大儿子，刚才被射死的一百多人，就是他的手下。 幸亏李宪的命令及时，孟威能够关上北门，而且小庙的两扇大门同时运到，然后就是大量的砖石堵住了门洞。 李宪心里很清楚，封住北大门也只能给敌人设置一个小障碍，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青城寨的围墙太矮了，大概只有四米多高，不像大城的城墙，起码都有十二米高，汴梁城的外城墙甚至高达三十六米。 青城寨也有一个优势，就是建在一座高度九米左右的土岗上，敌人只能仰攻，让防守的一方处于居高临下的态势。 可是李宪的兵力实在有限，孟威他们一共十个连，两千八百多人。青城寨的边长三百六十米，周长接近一千五百米，平均每米的防守人员不到两个人。 完颜宗翰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搞清楚敌人来自何方，也不知道青城寨里面的敌人属于哪支部队。 但是完颜宗翰心里很清楚，青城寨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不过囚禁着一万多妇女，这些人肯定是为了这些妇女而来。 书中交代，李宪的铁卫团，主要成员都是高俅生前的亲兵营，属于大宋军队里面装备最好的部队，比童贯的胜捷军还能打。 完颜宗翰看了三个回合就知道麻烦不小，完颜撒八的一千五百人根本攻不上去，顿时命令完颜斜保手下的八千人投入战斗。 小小的青城寨，一下子投入近万人发起进攻，四面八方都是人。很快就变成了城垣争夺战，敌我双方的伤亡顿时急剧增加。 此前被金兵钉在十字架的张、陆、曹三个妃子，现在已经死了，是李宪为了解脱她们的痛苦下的手。 李宪并没有参加战斗，而是站在祭天台上，冷眼打量四周的情况。 疏散妇女的行动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目前已经有一小半通过地道疏散出去，还剩下九千多人没有离开。 青城寨西面三里左右，原来是一片两百多年的松林，现在被金兵砍伐差不多了，变成了一座大兵营。青城寨南面是一道陡坎，无法展开兵力。 金兵的主攻方向是城北、城东，分别有四千人参与进攻。从城北进攻，是为了争夺北大门。从城东进攻，是为了利用土岗展开兵力。 狄猛、韩琮、雷彦兴带领六个连，坚守城东、城南。压力最大的就是东面，四千敌人轮番冲击，也是最早开始城垣争夺战的方位。 战斗进行到双方缠斗在一起，弓箭已经失去作用，全部变成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仅仅七八个回合的争夺，城东段就已经损失三百多人。眼看着狄猛和金兵的一个百夫长同归于尽，李宪却无计可施，因为他没有预备队。 战斗进行到半个小时左右，雷彦兴战死！青城寨东面、南面已经损失四个连的兵力，不到两个连，主将就剩下韩琮一个人。 与此同时，城北的攻防战也到了白热化，投入战斗的四个连同样折损一大半。即便孟威、陈团都是少有的万人敌，也只能勉力支撑，青城寨已经摇摇欲坠。 恰在此时，吴小琴飞身上了祭天台，语气非常急迫：“公子，能下地道的全都下去了，还有三千多小脚妇女，平时连走路都困难，根本没有办法自己下地道，现在怎么办？” 李宪脸色铁青：“为了掩护大多数人逃出去，必要的牺牲是肯定的。老子已经损失两千多兄弟，不能再打下去了。分头通知孟威、陈团、韩琮：继续抵抗一刻钟，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立即从地道撤退，违令者斩！” 留下一道冷冰冰地命令，李宪飞身下了祭天台，然后从一个地道入口来到地下大厅，詹雄、战彪的特种连全部在这里。 李宪没有废话：“詹雄，我们的解救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你是大河两岸最有名的摸金校尉，带领五个兄弟留在这里，每个人负责一根导火索。我设计的导火索是拉发式的，只要左手捏着导火索中断，右手抓住拉环使劲一拉就行，两刻钟之后同时引爆。战彪带领剩下的兄弟们立即撤出地道，到出口处等我。” 大概过了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吴小琴带领落霞观弟子进入地下大厅。 “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我们，我们走！”李宪一摆手转头就走：“詹雄，这里就留给你了，看见孟威他们下来，你们就立即引爆！” 离开地下大厅之后，吴小琴才低声问道：“公子，你此前说整个青城寨都要被炸上天。那三千小脚妇女——” 李宪头也不回，说出话来不带丝毫感情：“我不可能把她们留给猪狗不如的女真鞑子，现在又没有能力带走。小脚妇女是大宋理学的第一批受害者，现在只能变成第一批殉葬者，就让她们和青城寨给大宋殉葬。” 在人命贱如狗的年代，一切都只能徒唤奈何。 “唉——”吴小琴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吴小琴也很明白，李宪下令炸死三千小脚妇女，实在是被逼得没有丝毫退路了。 李宪自然也没有说话，他根本来不及为三千小脚妇女痛心，而是在担心青城寨西面三里的金兵大营。 根据李宪的设计，青城寨地道的总出口有三个，都在西南五里的一个陡坎下面，这里原来是邹吉、曹申组建的青城庄园，一年前一把大火给烧了。 李宪下令烧毁青城庄园，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不给金兵留下可用之物。第二，就是利用废墟的外貌掩盖三个地道进出口。 就在李宪赶到地道出口的刹那，突然听到三声爆炸，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怒吼就冲了出去！ 不能怪李宪大惊失色，因为这三次爆炸并非青城寨里面发生的，而是手雷的爆炸声，李宪此前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原来，李宪无兵可用，尤其是没有可以绝对信赖的兵力可用，所以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李飞凤，留在地道进出口西北方向埋伏，目的就是监视青城寨西面的金兵大营。 转战一年多时间，当初从飞狐县带出来的手雷还剩四十九枚，全部集中在李飞凤通信小组手里。 如何布置诡雷，李飞凤的通信小组已经全部掌握，这也是李宪命令她们监视敌人主力部队的原因。 这本来是一个预防措施，没想到居然听到了手雷的爆炸声，让李宪如何不着急？ 第一，只要手雷一爆炸，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就会知道事实真相：青城寨就是李宪在搞鬼，只有他手里才有能够搞出地裂山崩的怪物。 第二，既然手雷发生爆炸，说明李飞凤的通信小组已经和敌人撞上了。通信小组一共只有二十五个小女孩儿，实在是太危险了。 冲出地道一看，这里居然还有四千多妇女没有疏散，而且显得乱糟糟的！ 李宪顿时就怒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没有送走？杨琼在什么地方？让她赶紧来见我！” 杨琼并没有出现，飞马而来的是女兵团二营副营长李兰儿，一个十四岁的女真族少女：“爹爹，凤儿姊姊发现敌人五千多骑冲过来，杨琼已经带领一个营拦截过去了。” “岂有此理！”李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默儿呢？难道不知道临阵抗命的后果？” 李兰儿摇摇头：“爹爹息怒！默儿是一营的副营长，杨琼是团长啊，根本阻挡不住她调兵。” 杨琼虽然久历江湖，实际上还不到十七岁。按照后世的眼光还是个孩子，对于轻重缓急的大局观念总是差一些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宪也是无可奈何：“现在情况紧急，你赶紧把这些人带走，用最快的时间赶回仙女寨。” 就这功夫，吴小琴等人冲出地道，而且把自己的战马找回来了。李宪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吴小琴，带领你的人跟我走！敌人出来了五千多骑，杨琼带领一千女兵赶过去有个屁用啊！” 因为杨琼没有按照预定计划行事，导致李宪的所有设计都出了偏差，事情的严重性，自然远远超出了李宪的预期。 当然，杨琼临阵抗命，放弃掩护妇女转移，而是带兵拦截敌人，不仅仅是因为大局观念不强，还有另外的缘故。 第0803章 兴汉都元帅 “武皇帝赵枢，逢女真仇寇，苟全性命于危难之中；遇大德仙师，重振社稷于倾颓之时。今以拳拳之心，传檄四海八荒：方今天下，鞑虏肆虐。百姓无活命之路，江山有沉沦之危。驱逐鞑虏，复我华夏，正当其时也。” “女真鞑虏，实非善类。蛇蝎其心，屠契丹于大漠；豺狼其性，戮汉民于中原。劫掠宗庙，残害妇女。罄南山之竹，不足以书其罪；尽大河之水，不足以流其毒。凡我华夏子民，皆有杀虏救国之责。” “李宪者，授神术于苍天，有裂地开山之威；布仁义于四夷，存拯贫救孤之慈。施一着妙法，九万鞑虏入死地；用三千虎贲，万余妇孺出生天。取汴梁，不过指尖着力；看成败，恰如掌中观文。” “为重振社稷，拯救黎民，敕封李宪兴汉都元帅，行天下征战赏罚之事，有军政独断专行之权。凡我臣民，皆为统御。临敌惜命，俱正军规；叛国藏奸，皆施极刑。军令所指，如朕亲临。用玺如左，晓谕天下。” 几乎是一夜之间，大河两岸各大城镇门口，都张贴一份明诏，顿时天下震动。 第一，五皇子赵枢公然自称武皇帝，“凡我华夏子民，皆有杀虏救国之责。”第一份诏书就是全民皆兵的总动员令，号召全民杀鞑子，而且玉玺货真价实！ 第二，李宪居然被封为兴汉都元帅，“军令所指，如朕亲临”这八个字，已经不是权倾朝野能够形容的。传说中的一字并肩王，也不过如此了。 第三，明诏中说：李宪已经夺取汴梁城，“施一着妙法，九万鞑虏入死地；用三千虎贲，万余妇孺出生天。”这三件大事，到底是真的假的？ 玉玺是真的，诏书半真半假。 李宪在仙女寨召开战前会议的时候，秘密驿站的统领曹申没有参加，就是因为他已经出去执行绝密任务。 秘密驿站，一共有七百多人，原来是飞狐镖局的镖师，每个人两匹宝马。因为他们对山川地理了如指掌，所以承担着给李宪传达秘密命令的重任。 这份诏书是唐浩然、萧芸娘按照李宪的意思，仔细斟酌写出来，然后用金雕送过来的。 在仙女寨停留的两个月时间里，曹娥、曹瑛一直躲在地下密室，就是在誊写这份诏书，一共写了五百张。 玉玺绝对是真的，是韦冬宁用自己的生命换出来的，目前就在李宪手中。小皇帝赵桓交给完颜宗望的那枚玉玺，实际上是假的。 只不过国破家亡的最后时刻，小皇帝赵桓和所有大臣都心神不宁，没有发现其中的细微差别而已。 古人挟天子以令诸侯，李宪是揣玉玺而传檄天下。 五皇子赵枢的“武皇帝”是真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李宪、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这五个人，其他的人一概不知。即便是五皇子赵枢，目前还不知道他已经当了皇帝。 之所以说上面那份明诏半真半假，就是因为完颜宗翰的九万大军还在，李宪并没有把他们干掉，实际上也没有能力干掉。 李宪从地道里面冲出来之前，听到的手雷爆炸声，的确是李飞凤的连环诡雷发生爆炸，其目的就是阻拦敌人的追兵，掩护杨琼她们组织妇女转移。 李飞凤发现五千敌人从西北方向迂回过来，就派了一个人通知杨琼，目的是让她们赶紧带人走，而不是让杨琼带兵增援。 可是杨琼的想法不一样，她知道李飞凤在整个飞狐军中的巨大分量，而且知道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的态度。 一句话，在杨琼看来，全天下的人死光了都没关系，只要李飞凤活着就可以。从青城寨救出来的一万多妇女，加起来也赶不上李飞凤一个人重要。 杨琼的这个行为，就好比长坂坡的赵云赵子龙，手底下的军卒全部死光了没关系，所有的嫂子死光了也没关系，只要把阿斗刘禅救出去，那就是大功一件。 功大莫过救驾。 不管李宪如何强调人人平等，在北宋末年这个时空，都没有办法改变人们“从龙”的观念。 这种思想观念已经延续数千年，是根深蒂固的，一直到民主制度出现之前都无法根除，所以李宪感到很无奈。 青城寨西面三里的那片松林，就是完颜宗翰的左大营，囤积兵力两万四千人，主将是他的大儿子完颜设也马。 完颜设也马虽然在参加太平合欢宴，但是大营的巡营副将完颜蒲家奴还在。 前文交代过，女真鞑子举办太平合欢宴，极为担心大宋残军前来骚扰，所以各营金兵都处于战斗状态。 大宋残军都在南面，完颜蒲家奴不敢有丝毫怠慢，所以派出两个百人队，在大营南面五里左右来回游弋。 一万多妇女从地道出来，加上女兵团两千多骑，还带着一百多辆大车，这可不是一个小动静，顿时就被金兵斥候发现了。 敌不动我不动，这是李宪专门交代的策略。 埋伏在暗处的李飞凤，虽然发现了敌人的斥候兵，却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加强了监视。 斥候兵返回，完颜蒲家奴带领五千骑追出来，李飞凤派人警告杨琼，同时在必经之路上布置诡雷，准备迟滞敌人的前进速度。 李飞凤手下的通信组二十四个小姑娘，都是少年军团的佼佼者，平时把李宪叫爹爹，把李飞凤叫大姊，那绝对是忠心不二的。 李宪对这些连名字都叫不全的“女儿”，同样是极为关心，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常识，都倾囊相授。 比如说手雷的使用方法，李飞凤她们就掌握了全部精髓。这种待遇，在飞狐军里面不做他人想。 正因为如此，二十四个小姑娘胆大包天，居然视五千铁骑为无物，用二十四枚手雷，在五百米长度上，设置了八道连环雷。 李宪听到的三声爆炸，就是第一道连环雷发挥作用，把敌人尖兵的十几匹马给炸伤了。 这个年代根本没有出现过地雷，连这个概念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三声爆炸，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然后就是两匹马当场被炸死，十几匹马被炸伤，让后面的完颜蒲家奴大吃一惊。 杨琼带领一个女兵营就是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看见对面的敌人惊慌失措，她就准备发起反冲锋，幸亏李飞凤等人给挡住了，否则就会闯进自己的地雷阵。 “哎呀，杨姊姊怎么把女兵营带过来了？”李飞凤急得直跳脚：“你的任务是带人转移，怎么可以离开自己的位置呢？这是临阵抗命啊，如果被爹爹知道，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杨琼还无所谓：“我担心你出事，其他的才懒得管。” 李飞凤虽然才十三岁，但她是李宪、萧芸娘耳提面命长大的，对于战略战术的理解，比很多成年人都高明得多。 李飞凤吓得脸色煞白：“我们通信组只有二十五骑，而且故意隐藏行踪用诡雷迟滞敌人，就是要给敌人一个莫测高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能争取时间。现在你带领一千多骑过来，而且都是女兵，分明是告诉敌人我们兵力不足。” “你的这个鲁莽行为，不是自曝其短吗？杨姊姊难道不知道敌人不是五千骑，而是九万大军啊。如果敌人掌握我们的实情，麻烦可就大了。一旦敌人倾全力南下，就算我们能够逃走，仙女寨只怕也守不住了。” 李飞凤的预测没有错，完颜蒲家奴慌乱了十来分钟，很快就看见了杨琼等人，才明白对手居然是一群女人。 男人面对女人，总能激发出更大的自信心。 完颜蒲家奴一声令下，五千骑兵拔出腰刀一声呐喊猛扑过来。剩下的七道连环雷相继爆炸，也仅仅是给敌人知道一点慌乱，根本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就在这个危急万分的关头，李宪终于飞马而至：“杨琼立即带领你的人滚回去，凤儿带领通信组后撤三里！” 书中交代，李宪当初装填二十四个大炸弹的时候，利用剩余的火药装填了三百颗地雷。 因为没有办法浇铸地雷外壳，所以这三百颗地雷都是瓦罐雷，每个装药一斤。为了增加杀伤力，瓦罐顶层封口处，放了七十二粒钢珠。 杨琼知道事情紧急，终于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带领女兵营拨转马头就跑。 李飞凤看见吴小琴等人从马背上搬下木箱子，就知道自己爹爹肯定还有杀手锏，也赶紧带领通信组往南撤下去。 李宪根本没有管别人，而是飞快地打开两个箱子，里面分别有两颗地雷。 “吴小琴，利用你们的铁胎弓迟滞敌人，给我争取五个呼吸的时间！” 四十几张铁胎弓，而且还是武林高手站立放箭，相当于四十几支狙击步枪，一轮射击就可以杀伤四十几匹马，这个威慑力不是开玩笑的。 李宪后撤三百多米，飞快地找到一处宽度不到两百米的隘口，四颗地雷简单伪装一下，就通知吴小琴等人后撤。 手雷的杀伤半径只有十多米，带钢珠的地雷杀伤半径超过三十米，而且还是拉发雷。 留下一个女兵掌握这四颗地雷，李宪带领吴小琴等人再次后退三百多米，埋下去六十颗地雷，构成了一个宽度三百米、纵深两百米的地雷阵。 连续两个地雷阵发生爆炸，给敌人造成四百多匹战马受伤。 从李飞凤的诡雷开始，到目前已经发生十次大爆炸，而且威力越来越大，终于让完颜蒲家奴暂停追击，危机终于暂时解除。 只能是暂时的，因为蒲察石家奴也怒了，派人回去又叫出来五千骑参加追击。 女真满万不可敌，这是当初契丹人发出的哀叹。 李宪无兵可用，只能以一敌万，利用领先时代七百多年的热兵器，阻挡近万敌人的追击。 所以他孤注一掷，第三个连环地雷阵，一次就使用了一百二十颗地雷，要给追兵一点儿厉害尝尝！ 第0804章 呆霸王战死 完颜蒲家奴增调援兵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但是对李宪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个年代没有地雷，自然就没有探雷器。女真鞑子虽然被炸得灰头土脸，却不知道究竟遇到了什么古怪。 正因为如此，李宪根本就不需要挖坑，只需要把地雷简单伪装一下，让急速冲刺的敌人看不见就行，所以埋设地雷的速度极快。 完颜蒲家奴这一次真发狠了，前锋部队就是将近两千骑，分成四路纵队急速杀了上来。分明是想用密集的马群，抵消地雷爆炸的杀伤力。 对于完颜蒲家奴的临阵指挥能力和决断能力，李宪也不能不佩服，同时也开始担心起来。 因为他一共只有三百颗地雷，现在已经用出去一百二十四颗，只剩下一百一十六颗。如果还不能打掉敌人追击的决心，今天注定要失败，那后果就严重了。 领先七百年的热兵器，没有让李宪失望。随着地雷接而连三发生爆炸，女真鞑子整十整百地被炸飞。 地雷阵还没有趟完，两千骑就已经折损一半。虽然炸死的敌人并不多，炸死的战马也不多，但是一千多匹战马被炸伤，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 受伤的战马疯狂踩踏，后续的部队加速冲上来，结果所有掉下马背的女真鞑子，最后全部被踩死，变成了李宪的成果：“被”炸死。 女真鞑子从完颜阿骨打起兵反抗大辽国开始，在冲锋途中发生如此巨大的伤亡，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到目前为止，完颜蒲家奴已经损失近两千人，属于李宪直接杀死的还不到三百人，其他的都是敌人的战马给踩死的。 完颜蒲家奴吐血的关键所在，就是自己的损失如此之大，连一个敌人都没杀死！ 看见过的敌人也就一千多卑贱的女人，而且现在这些女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四十多人在前面晃悠。 完颜蒲家奴知道，如果今天不能获得相应的战果，他就要被执行军法。 豁出去了！ 前面的爆炸声还在有节奏地响起，完颜蒲家奴战刀一举，同时向前一指，这是要全军压上的绝死命令。 恰在此时，大地微微一震，让所有人都有胸口发闷欲呕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起来，视觉中全都是虚影，仿佛整个虚空破碎了。 轰——沉闷的爆炸声终于传来，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微微抖动。 啊——对面的数千女真鞑子，几乎同时勒住战马放弃追击，并且发出刺耳的惊呼声！ 蘑菇云！ 李宪循着惊呼声望去，东北方向的天空中，居然升起一朵巨大的乌黑蘑菇云！ 毫无疑问，詹雄如期引爆了两百四十颗大炸弹，青城寨已经被炸得灰飞烟灭！ 黑魆魆的蘑菇云还在缓缓上升，不断滚动的浓烟变幻出各种形状，导致蘑菇云中间出现一个虚幻的巨大人头像。 女真鞑子的惊呼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发出来的。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蘑菇云中间的虚幻人头像，那就是魔神的化身。 女真鞑子杀人如麻，最信鬼神。 天空中突然出现如此诡异的一幕，让所有女真鞑子陷入疯狂状态：李宪对面的近八千追兵，居然全部抛弃兵器滚下马背，然后拜倒在地，不知道在哭喊什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摆脱敌人追兵的最好机会。 李宪刚要下令撤退，东南方向突然一声呐喊，数百人策马狂奔，向对面的敌人杀了过去。 当先一人胯下一匹大红马，手中倒拖一把古怪的大刀，正是少年猛将孟威！ 在孟威身后同样是一匹大红马，马背上的将领手中横托一把五股托天叉，居然是韩琮。 紧随其后，是青城寨特种连副连长战彪，带领着七百多骑，向对面的敌人猛冲过去。 “给兄弟们报仇，杀——” 李宪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身后也传来一声娇叱，不用看就知道是杨琼杀了回来。 李宪根本不用回头，仅仅根据大地的抖动幅度，就知道身后冲过来不下两千骑，而且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到最大。 李宪双脚后跟一磕马腹向前窜去，同时高呼一声：“吴小琴，她们都发疯了。我们赶紧往前冲，否则就要被自己的战马冲倒！” 对面的近八千女真鞑子正在地上磕头，根本没有反击能力。面对近三千骑的冲击顿时彻底崩溃。 李宪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随大流向前猛冲，手里的长枪上下翻飞。他主要目的并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把挡住自己马路的女真鞑子抽到一边去。 这一下追亡逐北，顿时就冲到了青城寨西面的大营，李宪才知道敌人彻底乱了套，九万大军四处乱窜，居然没有看见主将指挥。 在百忙之中，李宪勒住战马左右一打量，女真鞑子的九万余人虽然乱套，但是基本分成两股洪流： 近六万人向西北方向逃窜，另外两万多人向东北方向逃窜。所有的帐篷丢不要了，四处都是被抛弃的金银财宝、兵器、战马。 杨琼的女兵团两千来人，孟威和韩琮率领的七百来人，在数万大军里面横冲直闯，根本没有敌人翻身接战。 恰在此时，李飞凤率领通信组二十四个小姑娘飞马赶到，不对，是三十四匹快马和吴小琴她们汇合在一起，李宪身边有了八十来人的小部队。 “师傅，我们已经完成任务，现在跟着大师姐来保护你了！” 随着一阵欢呼，李宪才发现李飞凤带领的通信组，里面增加了十位小公主，也就是他名誉上的弟子。 李宪点点头没有深究，而是扭头看着李飞凤：“凤儿，杨琼、孟威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原定计划执行？” 哇的一声，李飞凤抱鞍痛哭起来：“陈团大哥、詹雄大哥全都战死了，孟威大哥当时就疯了，根本不听劝阻！杨琼姊姊被逼无奈，只能把女兵团集中起来策应。” 听了李飞凤的哭诉，李宪整个人都变成了石雕。 少年猛将陈团，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居然战死了？ 负责引爆炸药的詹雄，根本没有和敌人照面，为什么会战死？ 青城寨那边，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宪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时间让他思考。 现在唯一可以明白的是，不管是孟威、韩琮还是杨琼，他们实际上就是对敌人发起自杀式冲击，这是最疯狂的表现。 “难怪五股托天叉在韩琮手里，原来陈团战死了！陈团跟随我的时候还不满十二岁，这几年在我身边出生入死，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居然会死在这里！” 来到这个时空四年多时间，历险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目睹了多少兄弟姐妹战死，心性比原来坚强多了。 哀伤、心痛都不是时候，因为现在纯粹是在刀尖上跳舞，只要有一路敌人回过神来，李宪他们就要全军覆没，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抹了一把眼泪，李宪强忍着心脏的抽搐冷声说道：“有战斗就会有牺牲，我早就多次说过。大家都别哭了，当心敌人突然明白过来，赶紧收拢一批无人的战马，作为预备队。” 一场发疯似的反击作战，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最先返回来的竟然是孟威，两只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扭曲的面孔仿佛要吃人一般。 一直来到李宪身前，孟威才丢掉大刀滚鞍下马，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公子，陈团死了！如果不是爷爷让我保护公子，我真不想活了！” 李宪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团和孟威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发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第一次分开居然就是永别。 这种事情放在成年人身上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孟威也就十四岁而已。 李宪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蹲下，一边轻拍孟威的后背，一边低声问道：“不是让你们按时撤退的吗，陈团为何会战死？” “我们严格按照公子的命令撤退，可是一个叫做什么宝山大王的家伙，带领两千多人冲进了青城寨。陈团距离最近，就和他缠斗在一起没有办法脱身。为了掩护我和兄弟们退入地道，陈团坚决不下地道，而且让詹雄大哥立即引爆炸弹。” “没想到敌人很快就发现了地道入口，然后从四个方向追了下来。我们在底下和敌人再次发生战斗。詹雄大哥说公子身边一个男人都没有，实在太危险了，就命令我们先走。没想到我们刚刚退出来，爆炸就发生了，詹雄大哥根本就没有出来。” 孟威一边哭一边说完了经过，李宪总算明白了一切。 原来完颜斜保最后关头冲进了青城寨，陈团为了掩护他人，所以选择缠住完颜斜保同归于尽。詹雄是看见自己根本无法两全，最后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一个救援被掳妇女的战术行动，不仅折损了两千兵力，还导致陈团、狄猛、雷彦兴、詹雄四员大将战死。 看见孟威稍微平静了一些，李宪这才问道：“韩琮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孟威似乎彻底清醒了：“我们的人全部打光了，如果不补充兵力，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公子，所以我让韩琮大哥赶到汴梁城，让高尧辅至少抽调五千人出城。我们拼命追杀敌人就是要制造混乱，争取抢回一批战马送给高尧辅。” 李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由得一阵惭愧。 原来孟威并没有发疯，而是有长远的考虑，甚至比自己考虑得更加长远！ 利用大爆炸给敌人心灵上造成巨大震撼的瞬间，突然发起决死冲击，彻底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果然是一着妙棋。 青城寨虽小，但毕竟也算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突然变成瓦砾飞上半空，而且半空中居然出现一张虚幻的鬼脸，这种诡异莫测的奇观，放在信奉神灵的人身上，神经根本坚持不住。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杨琼的女兵团终于返回来，同时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第0805章 斩杀斡离不 李宪的推测错了！ 完颜宗翰的九万大军不战自溃，当然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促成的。 但是青城寨被炸为飞灰，半空中出现鬼脸，这仅仅是一个因素，并不是彻底崩溃的根本原因。 李宪听了杨琼带回来的消息，突然觉得呆霸王陈团没有白死，而是死得其所。 杨琼的女兵团向东北方向追击，就是想看看青城寨那边的情况。因为女兵团并不知道青城寨的战斗，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没曾想，居然被杨琼她们找到了小皇帝赵桓的尸体，后来又发现太上皇赵佶的尸体，他们两人是被人一刀削断喉咙死亡的。 在追击敌人的过程中，杨琼她们找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询问之下才知道是皇后朱琏，然后知道了一切。 原来，完颜斜保带领亲兵杀进青城寨，并不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而是爹爹完颜宗翰的命令。 青城寨里面突然出现军队，而且还是大宋官军的军服，顿时引起了完颜宗望的极大怀疑。 青城寨里面突然出现军队，肯定不会从天而降，那就说明是从地下进去的。 为了查清楚事实真相，在战斗过程中，完颜宗望现场审问太上皇赵佶，结果自然就是没有结果。完颜宗望一怒之下，拔出单刀砍死了赵佶。 完颜宗翰审问小皇帝赵桓，同样没有得到要的结果，砍死赵桓之后又出言讥讽完颜宗望：“斡离不，你不是说宋国小皇帝对你称臣了么？你还准备让他继续当皇帝。看看眼前的一切，然后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完颜宗望也怀疑自己上了小皇帝赵桓的当，加上完颜宗翰出言讥讽，顿时就急怒攻心。可惜他只有随身的三百多亲兵，根本不能承担进攻的主力。 为了查清楚事实，今后也可以给大金皇帝完颜晟一个交代，完颜宗望一怒之下，带领三百亲兵冲击青城寨北门。 如果完颜宗望死在自己地盘上，完颜宗翰今后说不清楚，所以命令自己的二儿子完颜斜保，协同完颜宗望一起到青城寨里面去看看。 没想到完颜斜保攻破北大门不久，巨大的爆炸突然发生。 完颜宗望并没有进入青城寨，不是他不想进去，而是还没来得及进去，北门楼就跳了起来。 也是歪打正着，青城寨北城门楼上面的一只辟火兽飞了过来，刚好砸在完颜宗望的额头上，顿时就开了瓢！ 完颜宗望被撞下马背的同时，整个青城寨就跳了起来，在半空中变成了瓦砾。恰在此时，半空中出现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中间有一个虚幻的头像。 附近的女真鞑子猛然惊叫起来，说云雾中的那个人，和二太子完颜宗望的面目一模一样，似乎盯着现场的每个人。 于是有人惊叫起来：“二太子死不瞑目，现在变成了魔神，肯定要拉人当垫背的。魔神无所不能，只要他看见谁，谁就活不了。”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 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在人类历史上还没出现过，谁也无法找到合理解释。 结果大家越说越离谱，导致整个军心溃散。包括完颜宗翰在内，所有人都希望尽快离开“魔神”的视线。 巨大的蘑菇云直冲霄汉，高度起码都有数百米。惊慌失措的女真鞑子跑得越远，就看得愈发清楚，更加认为魔神无所不能。 俗话说：疑心生暗鬼。 大家心里有鬼，于是每个人都感觉到后心发凉，还以为魔神要抓自己，于是就拼命逃窜，没有丝毫征兆的溃散就此发生。 杨琼最后说道：“大哥，青城寨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到处都是被炸碎的尸体碎片，真是让人恶心。” 李宪拍了拍额头，还是有些不相信：“赵佶、赵桓、完颜宗望真的死了？” 杨琼仿佛才突然回过神来，给了李宪一个坚定的眼神：“赵佶、赵桓肯定死了，我已经让人把所有尸体扔进那个填坑给埋了。” 看到杨琼这副表情，李宪马上明白过来，赵桓和赵佶现在肯定已经死了，而且半死不活的的皇后朱琏也不可能活着。但这几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会变成永远的悬案。 好像要转移李宪的注意力，杨琼扭头叫道：“完颜宗望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快点儿抬上来让大哥过目！”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这才发现女兵团中间押着一群俘虏，大概有三十多人，中间四个家伙抬着一个人。 李宪快步上前一看，被抬着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破布袋，额头上有一个大窟窿，还在往外冒血沫。 “这就是完颜宗望？” 李宪并没有见过完颜宗望，根本拿不准这个气息奄奄，浑身血肉模糊的家伙究竟是谁。 “没错！”杨琼冷笑一声：“已经审问过了，这三十几个家伙就是完颜宗望的亲兵。因为抬着一个人，所以被我追上了。如果不是为了追上他们，我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宪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居然抓住了大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这一仗没白打。 李宪正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没想到孟威突然冲了上去，随即寒光一闪，完颜宗望已经被斩首！ 嘁里咔嚓，四个抬着完颜宗望的家伙也被斩首。 “孟威住手！”李宪猛然清醒过来：“把完颜宗望斩首，用金国二太子的人头祭奠我们战死的兄弟，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千万别都杀了，留下几个我还有用处！” 如果不是李宪有些走神，孟威不可能把完颜宗望斩首。 为什么要走神呢？是因为李宪的眼角余光，已经看见汴梁城方向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一连串的后续问题顿时冒出来，这才让孟威趁机杀人。 一马当先冲过来的，正是李宪此前任命的汴梁城都总管：高尧辅。 还隔着老远，高尧辅就滚鞍下马拜倒在地：“末将高尧辅，拜见兴汉都元帅！都元帅果然有神鬼莫测神通，居然在翻手之间，用数百人打垮了完颜宗翰的九万大军，汴梁城的好多百姓都在城墙上看见了。” “起来。”李宪一摆手：“你过来仔细看看，让那些卖国贼闻风丧胆的大金国二太子，已经被就地斩首。粘罕的二儿子，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已经尸骨无存。” 别看李宪脸上显得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现在心急如焚。可是汴梁城方向的人群越来越近，他也不敢表露太多。 等到高尧辅看了一眼完颜宗望的人头，李宪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汴梁城里面的情况如何？” 高尧辅说话毕恭毕敬：“都元帅，抓捕王时雍、徐秉哲、杨时、宋其愈、范琼等人并不难，因为他们正在开封府密谋推举张邦昌当皇帝。这件是谋逆的大罪，开封府的那些弓手没有抵抗就放下了兵器。” “唯一的战斗发生在大内皇城，王琼、郑建雄手下有八千人，而且占据内城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好在都元帅早有谋划，蒋宣在城下宣读圣旨，又亮出兴汉都元帅的大旗，郑建雄杀了王琼开门投降。末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宪脸上似笑非笑：“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罗嗦。” 高尧辅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问道：“五皇子赵枢登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都元帅打垮了完颜宗翰，斩了完颜宗望，原来的两位皇帝被解救出来没有？” 不愧是高俅的儿子，看问题果然一针见血。如果两个皇帝还活着，五皇子赵枢擅自登基当皇帝就是谋逆，人人得而诛之。 李宪已经断定赵佶、赵桓父子之死，和杨琼脱不了干系，所以反手一指远处的杨琼：“两位老皇帝已经以身殉国，尸骨无存。具体情况，有机会就去问她。至于五皇子赵枢登基称帝，那属于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高尧辅举手抚额长叹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就太好了！” 李宪笑道：“你心里的担忧是对的，但不合时宜。既然新皇帝已经产生，我们就要作眼于未来。你回城之后告诉百姓，新皇帝赵枢并非继承原来的腐朽王朝，而是要全面振兴大汉民族。对了，你带出城的都是什么人。” 高尧辅恢复了自然：“韩琮跑到城下说都元帅调兵，我把刚刚召集起来的两万人带出来了，领兵将领就是骑射功夫精湛的刘锜。这些人都是原来官军中的青壮，只要重新编组就可以投入作战。” 李宪扭头叫道：“孟威、战彪，韩琮已经把新兵带过来了，你们立即过去挑选自己的兵员。每个人挑选九个连，我只能给你们半个时辰，快去快回！” “你也别闲着。”李宪又看着高尧辅：“我只需要八千人就行了，你带领剩下的一万多人立即打扫战场。完颜宗翰的十七座大营虽然废弃了，但留下不少东西，立即搬进城由你统一管理。城内粮草紧缺，战马不能给你太多。在加强城防的同时，尤其要注意安顿城内百姓。” 高尧辅大吃一惊：“都元帅难道不进城？” 李宪摇摇头：“金兵是遇到突发事件自己崩溃的，二十万大军损失并不大，只要清醒过来就会恢复战斗力。我紧急扩军的目的，就是要应付接下来的战斗。尧辅，如果可能的话，就把御史大夫张所请出来辅佐你，他的儿子张宪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汴梁城就交给你了，我会让人尽快运送粮草进城，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宪的心思不在汴梁城也就罢了，但是他的模样仿佛在交代后事，实在是有违常理。 看见李宪已经有些心不在焉，高尧辅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抱拳一礼之后告辞离去。 第0806章 陈团的死因 高尧辅的推测没错，李宪的心思不在汴梁城。 在一般人看来，金兵突然溃散，这是天大的胜仗，足够夸夸其谈好久，可李宪心里很清楚，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金兵突然不战自乱，完全是各种偶然因素造成的，并不是真正被打败了，实际上损失的兵力还不到两万人。 因为事发仓促，金兵的两座马场来不及带走战马，这是女真鞑子主力部队的拐子马，让李宪白捡了一万四千多匹完好无损的战马，又在战场上得到一千多匹伤马、死马，可以补充汴梁城内的肉食。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些都表明眼前的局面很好。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金兵突然莫名奇妙一场溃败，既有好处，也有坏处，所以李宪才会心神不宁。 让孟威、韩琮、战彪用一个小时挑选兵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李宪的心已经飞了。 孟威年纪不大，却是郭壁镇严格训练出来的，此后一直跟在李宪身边，成长速度自然不慢，所以看问题比较深远。 陈团战死给孟威造成极大的悲痛，但他并没有失去分寸，甚至还想到汴梁城急缺战马。 李宪也承认孟威擅自发起冲击是一番好心，但善后问题却不能这样处理。 一方面，为了极大地削弱汴梁城军民的战争潜力，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先后两次命令开封府搜刮骡马牛羊，城内已经没有战马，孟威的说法是对的。 另一方面，因为小皇帝赵桓五心不定，第一次汴梁城保卫战结束之后，并没有紧急抽调粮食补充京城，导致城内百姓连活命的食物都没有。 没有粮草，就不可能养活战马，所以孟威此前冲垮敌人抢夺战马，对汴梁城的支持极为有限，除非把缴获的战马杀掉当食物。 上位者和普通人不一样，在人心叵测的年代，脸上一定不能露出心中所想，否则就会失去应有的威严。 李宪目前的身份和往日大不相同，虽然大汉都元帅这个头衔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但是因为有玉玺为证，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正因为如此，即便李宪心中有很多忧虑，在众人面前也要显得云淡风轻，这才是主心骨应该做的事情。 李宪心中的主要顾虑，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完颜宗望突然被杀，女真鞑子的东路军失去了主帅，这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可是副帅完颜阇母还在，而且他本身就是六部都统，指挥整个东路军并没有问题。 李宪的顾虑是，如果完颜阇母确认了完颜宗望的死讯，会采取什么应变之策？ 第二，世界上很少听说儿子死了，当爹爹的会心安理得。由此可见，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和陈团同归于尽，对完颜宗翰是一个致命打击。 李宪的顾虑是，一旦完颜宗翰确认自己的宝贝儿子死球了，又会采取什么应变之策？ 第三，如果完颜阇母控制不住东路军，近十万人突然各自为阵乱窜起来，河南河北军民没有丝毫准备，很可能造成局面无法收拾。 第四，如果女真鞑子得知二太子死球了，一怒之下猛攻汴梁城，甚至对周边城镇展开屠城进行报复，就会给老百姓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第五，如果完颜宗翰得知儿子的死讯之后不发疯，而是当机立断向西退却，占据郑州城、偃师城、洛阳城固守，然后打通渑池、潼关一线，和副帅完颜娄室连成一气，今后围剿起来麻烦就会更大。 第六，李宪突然弄出一个武皇帝赵枢，甚至还对天下发出一份檄文，这个举动固然会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同样也会让天下臣民不知所措，自然也不可能形成合力，对于抗金大业毫无意义。 第七，为了做到师出有名，李宪给自己弄了一个大汉都元帅的头衔，等于保自己彻底暴露了，相当于直接对女真鞑子宣战，今后没有丝毫妥协余地了，蔚州境内的防御能够抵挡金兵的四面围攻吗？ 总之，女真鞑子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溃散，完全出乎李宪的预料。敌人固然措手不及，李宪也措手不及。 李宪原来设定的局面，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战术，逼迫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向西移动，然后从山西境内北上返回。 为了实现这个战术目标，李宪已经命令达奚虎的突击军团、萧焯的第一军团，于今日凌晨发起全面进攻，目的是切断完颜宗望和完颜杲之间的联系。 不管手下的人多么兴奋，李宪心中完全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再加上损失了三个得力战将，自然提不起兴致。 唯一让李宪有一丝安慰的是，青城寨血战过程中，虽然损失了陈团这样的猛将，还有两千多兄弟献出生命，但是从少年军团带出来的八个女真少年居然无一伤亡。 李志、李强、李泰、李安、李明、李达、李成、李旺这八个连长的存在，让李宪有了扩充兵力的基础，能够在新军中把飞狐军的战斗阵法、建军思想传承下去，还不至于真正手忙脚乱。 高尧辅离开之后，李宪终于下达了两条命令： 第一，杨琼的女兵团立即清理完颜设也马的军营，也就是青城寨西面三里的那片松树林，作为整编新兵的临时驻地。 第二，挑选出来的八千新兵立即清理战场，把敌我双方的尸体全部收集起来，然后搬到青城寨那个天坑埋葬。 大家都有事干，李宪在通信组的保护下，来到一处高坡开始沉思，也就是考虑眼前混乱局面的应对之策。这是眼前最急迫的问题，说生死攸关也不为过。 李宪略一冷静，突然发现一个重大问题：“凤儿过来，我有话问你！” 果然不错，一看李宪的眼神，李飞凤顿时扭捏起来，和往日大不相同。 如果在以往，只要李宪稍微有空闲，李飞凤就会粘在身边问这问那。今天奇怪了，李宪已经发话了，李飞凤居然没听见，似乎还想往远处溜走，分明就是回避。 原来，此前沉浸在陈团等人战死的悲痛之中，再加上局面非常混乱，李宪对于十位小公主突然来到身前，完全忽略了。 现在已经彻底清醒，李宪想到必须马上写两封急信，终于发现不对了。 通信排由两部分组成：李飞凤从飞狐县带出来的十二人，后来加上清风楼大酒店女兵中挑选的十二人，再加上莺儿带领的三十二人。 小妾曹娥、曹瑛没有出现，莺儿也没有出现，反倒是增加了十位小公主！ 李飞凤终于没有过来，而是通信排副排长李金奴，硬着头皮过来跪下：“曹娥、曹瑛两位姨娘，还有莺儿和她手下的二十四位姐妹，没有从青城寨撤出来，全部牺牲了！杨琼姊姊担心爹爹过度伤心，所以给我们下了封口令。因为十位公主师妹都是爹爹的弟子，所以才临时补充进来，让爹爹身边有人可用。” 李宪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李飞凤飞身扑了过来：“爹爹，你没事？” “我没事。”李宪脸色灰白，但并没有摔倒：“告诉我，你的两位姨娘为什么没有撤出来？” 李飞凤满脸是泪地摇摇头：“我们通信组并没有进入地道，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具体情况不清楚。” “师傅，还是我来说。” 宁福帝姬赵串珠，出生于政和四年，今年才十三岁，和李飞凤上下年纪，是十公主里面最小的一个。实际上是李飞凤传授的剑法，并不算李宪的弟子。 “因为三千多小脚女子没有下地道，曹娥、曹瑛无视师傅的命令，也不听我们劝阻，带领莺儿姊姊她们拼死救援。恰在此时，宝山大王完颜斜保攻破北门杀进来。陈团大哥就是想把她们救出来，才被完颜斜保给缠住不能脱身的。” 原来是这样！ 李宪终于明白陈团为何会战死，同时也明白曹娥、曹瑛两姐妹为什么不下地道。 眼看三千多妇女命在顷刻之间而不救，肯定有人抱怨李宪草菅人命，曹娥、曹瑛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她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血战，不明白局部服从整体的道理。 毫无疑问，如果李宪一定要把三千小脚妇女带走，最后的结局就是全军覆没，一个人都不会剩下。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一般人根本很难理解。 或者说是赌气，或者说是一念之仁，反正曹娥、曹瑛不仅害了自己，让陈团白白葬送性命，莺儿等二十五人牺牲得毫无价值，三千小脚妇女依然没有带出来。甚至詹雄的牺牲，也是因为曹瑛、曹娥造成的。 难怪杨琼、孟威等人此前的表情极为怪异，给李宪汇报战况的时候，眼神总是漂移不定。 孟威、韩琮肯定知道事情经过，因为曹娥、曹瑛是李宪的小妾，他们虽然有满腹怨气，却无法说出口，只能拼命追杀女真鞑子来发泄。 老实人，气死人，作出事来害死人。这句俗话就是说曹娥、曹瑛这样的人。 李宪想到憨头憨脑的陈团，不由得更加心痛，但也只能放在心里。 “此事已经过去，大家不用再提了，只要记住这个教训，陈团和那两千多兄弟就没有白死。” 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眼前还有更加急迫的事情等着。 李宪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串珠，你们姐妹谁的字写得漂亮，代我写两封密信可好？” “曹娥、曹瑛不在了，让我来代替她们！” 李宪扭头一看，原来是贤福帝姬赵金儿闪身而出，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赵金儿并非美艳动人，但有超凡脱俗之态。 李宪初次面见宋徽宗赵佶，赵金儿宁愿放弃公主身份也要嫁给他。李宪不想身边有一个大宋公主拖累，这才有后来的师徒名分。 赵金儿来到李宪身前，说话吐气如兰：“你想写什么？” 李宪不自然地笑了笑：“两封事关很多人生死的绝密信件。” 第0807章 李宪的应变 和李宪有过交集的十公主，分别是显德帝姬赵巧云、顺德帝姬赵璎珞、仪福帝姬赵圆珠、柔福帝姬赵多富、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惠福帝姬赵珠珠、永福帝姬赵佛保、宁福帝姬赵串珠。 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她们是同年出生，虚岁今年都是十五岁，是李宪亲自传过太极剑的三位小公主，所以和李宪的关系更亲近。 在十位公主中，显德帝姬赵巧云的驸马是刘文彦，顺德帝姬赵璎珞的驸马是向子扆，只有她们两人情绪不高。其他的八位公主，明显知道父皇、皇兄死了，却并没有表现出悲戚之色，让李宪觉得很奇怪。 不过，想到当初贤福帝姬赵金儿宁愿放弃公主身份，也要跟随李宪当一个乡野村夫，李宪对于皇宫后院的情形终于有了一些认识。 想到这里，李宪面容一整：“通信组新增加了十名成员，我个人欢迎你们加入。需要告诉你们的是，因为两位皇帝同时殉国，大宋朝已经覆灭，你们的公主身份是无法保留的。” “如果你们执意留下，从此就是飞狐军的一个女兵。飞狐军和所有朝廷不一样，强调人人平等。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如果受不了约束，可以给李飞凤提出来，我派人把你们送回汴梁城。” 赵金儿想都没想，一把抱住李宪的左臂：“我当初就宣布放弃公主身份，是你不带我走的。郑妃、徐妃、吕妃、黄妃、张妃、陆妃、曹妃的惨死，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心。我现在就是一个落难女子，你不能赶我走了。” 赵仙郎、赵香云也来到李宪身前：“当初父皇想把我们赏赐给你，是你自己瞧不起我们，想方设法推三阻四。我们后来拼命练剑法，甚至学会骑马，就是希望能够来到你身边。现在国破家亡，无依无靠，你还想赶我们走吗？” 年龄最小的赵串珠直接抱住李飞凤：“师姐答应过我，今后不离不弃。” 李宪不过是打个预防针，并没有把这些人赶走的意思，否则的话，他当初也不会给这十位公主装备袖箭。 因此点点头：“既然大家都不想离开，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命运不是别人恩赐的，而是自己拼搏出来的。从今天开始，赵仙郎、赵香云、赵金儿专门负责我的文牍书信。其他人跟着李飞凤，尽快磨练自己的体力，慢慢熟悉江湖和战场。” 现在已经有了枪手，李宪自然再也等不下去了，必须针对目前的乱局采取一些补救措施。 李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伊阳县翟家庄的大庄主翟兴发一道任命状。 西道总管王襄，已经被李宪给杀了，提前给翟兴横空出世扫清了障碍。 此前曹申、安九娘先后得到消息，金兵得到洛阳一座空城，然后顺着伊水南下抢粮，结果翟兴、翟进兄弟起兵反抗，干掉了两百多金兵，从而开始了抗金之路。 为了能够扼制完颜宗翰盘踞洛阳的可能性，李宪必须在洛阳附近有所行动，最好的扩军对象，当然就是历史上两次攻下洛阳城的翟兴。 最开始，李宪准备用武皇帝赵枢的名义下任命诏书，后来一想有些不合适。如果一下子给的待遇太高，今后翟兴立功了就无法奖励。 经过一番推敲，李宪口述了一封信，自然是赵金儿代笔： “兴汉都元帅李宪，谨以至诚奉书于翟庄主案左：女真鞑虏荼毒天下，太上皇、先皇为国殉道，武皇帝临危传诏，凡我汉民皆有抗敌之责。素闻翟庄主心忧黎民，有丈夫气概。李宪奉武皇帝诏命，委任翟兴西北路兵马都钤辖，兼知河南府，擢升翟进为洛阳兵马统制。一应招兵抗敌事宜皆可专制，另赠良马八百匹以壮军威。” 大宋不产战马，翟兴和金兵对抗，最大的弱势就是战马。所以这封信前面都是假的，核心内容就是赠送战马八百匹，这是一笔巨额财富。 如何才能把这封信和八百匹战马送过去，李宪又开始头痛。 没想到突然接到陈留县的一封急信，这封信是曹申派人送回来的，让李宪想通了解决头痛问题的办法。 陈留县有一座陈留仓，里面库存战备粮二十万石，李宪原来是安排高尧辅带人看守。 后来从洛阳城、偃师城带回来两千官军，经过一番整顿之后，接替了陈留县城的防御任务。 完颜宗翰派人攻打亳州途中，凑巧收编了“一海虾”孙琪这股土匪，并且命令他们回头攻打杞县，准备南北夹击陈留县城，结果被一帮农夫打得灰头土脸。 这帮农夫有一个领头人，手中一根铁扁担悍勇无敌，曾经和李宪有过一面之缘，他就是牛皋！ 曹申奉命秘密张贴“武皇帝赵枢的明诏檄文”，在杞县县城见到了牛皋，然后谈起“兴汉都元帅李宪”，结果大家都不是外人。 牛皋需要一个正当名分，曹申知道李宪求贤若渴，两个人自然是一拍即合，这封信就到了李宪手中。 看完曹申的推荐信，李宪才知道牛人纷纷出世，顿时大喜过望：“凤儿，通知战彪立即来见我！” 看见战彪飞马来到大帐门口，李宪劈头问道：“你的九个连编成没有？” “编成了！”战彪抱拳说道：“青城寨特种连的兄弟们，全部分散下去带兵，孟威兄弟又给我一百老兵，已经基本成型。” “战彪兄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李宪直言不讳：“你虽然武功不错，但是没有经过部队的正规锻炼，带兵作战还有欠缺，不利于部队今后的发展。我决定让你担任副营长，另外派一个营长过来，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战彪摇摇头：“我才不在乎这些事情。只要公子承认我是你的部下，哪怕给你养马都行。” “那行！”李宪右手一抖，拿出一张纸来：“我正式任命你为睢州兵马统制，编成的九个连就是你的亲兵。立即到马场挑选八百匹战马，准备好七天的粮草待命！” 一天后，牛皋带领三百人赶到青城寨。 李宪同样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掏出一块黄色丝绢：“牛大哥，目前军情紧急，我代皇上任命你为南道兵马都钤辖，兼应天府知府，睢州兵马统制战彪给你当助手。尽快整合睢州、陈州、亳州境内的官军，作为汴梁城南面的屏障。在此之前，你们要押送一批战马赶到伊阳翟家庄。你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应该知道如何绕开金兵，快去快回。” 从一个砍柴的山民摇身一变，成了三州之地的兵马都总管，牛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可没有带过兵，都元帅不担心我把事情搞砸了？” “谁天生就会带兵的？”李宪呵呵大笑：“你是穷苦百姓出身，当然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这就是成功的基础。名将都是打出来的，我对牛大哥有信心。只要牛大哥按照本心去做，不要贪杯酗酒，就绝对不可能砸锅。” 牛皋眉头一皱：“今后不能饮酒？” 李宪点点头：“牛大哥，好酒者必误事。有句俗话请你记住：酒是人的福，可少不可无。听我一句劝，行军打仗不要饮酒。日常小酌不能超过两斤，这算是我给你个人的一条军规。如果你能遵守，就把这道军令接过去。否则的话，只能说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牛皋沉吟再三，最后才咬牙说道：“大丈夫砍头都不怕，还怕节制饮酒么？都元帅的这道军令我接下了！” 在固有的历史上，岳飞、牛皋这两个人之所以一路坎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喝酒没有节制。 不随便拍胸脯，这样的人才靠得住。牛皋对于饮酒的问题也能够慎重其事，让李宪非常满意。 汴梁城西面、南面都准备了可靠的援军，而且都是针对完颜宗翰设定的，李宪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注意力终于集中到汴梁城东北方向的完颜阇母身上。 在此之前，李宪已经命人把完颜宗望的脑袋缝到脖子上，然后简单做了一具薄皮棺材，让三十几个女真俘虏抬回去。 过去的一天一夜时间，完颜阇母所部除了挂孝之外，没有闹出大动静，让李宪心里七上八下。 要想全力对付完颜阇母手下的近十万人，李宪还需要给汴梁城准备一支机动防御部队。 “韩琮，军规军纪就不多说了。我任命你为许州兵马统制，编成的九个连就是你的亲兵，中军大帐放在朱仙镇，作为汴梁城南面的一支机动防御部队，属于汴梁城城防军编制。具体如何排兵布阵，由你自己掌握。仙女寨地下密室的储备，陈留县的两千人都交给你，尽快整合周边溃散的官军壮大队伍，如果汴梁城遭到敌人攻击，你就在外围给敌人制造麻烦。没有敌人的时候，你就组织人把陈留仓的粮食送进汴梁城。” 看见李宪把朱仙镇、陈留县城、仙女寨都交给自己，韩琮顿时明白了：“公子，你要离开了吗？” “不错！”李宪压低声音：“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汴梁城仿佛一道铁闸，隔开了完颜阇母和完颜宗翰。如何把完颜阇母挤走，是保证汴梁城不落入敌手的关键所在，我肯定不能在此停留。” 韩琮点点头：“我一定配合城内坚守下去，公子放心。” 李宪故作轻松地笑道：“你跟随何灌老将军经历许多战事，有足够的血战经验，只要小心在意就不会出纰漏，我放心得很。” 韩琮告辞离去，李宪脸上顿时乌云密布。 说来也是，挤走完颜阇母，说起来就一句话的事情，真要做起来可就难了。 没想到三更天的时候，居然有两个出乎意外的客人到来，李宪又兴奋起来。 第0808章 初次见杨幺 李宪原定给蔚州制定的战术计划，是“东攻西守”，避免两线作战。 为了实现这个战术目标，就必须把女真鞑子的东路军后路切断，然后往西面挤压过去。 萧焯的逐日军团、达奚虎的突击军团，是直接投入进攻的两大主力，但这远远不够，所以李宪还有另外的准备。 李先提前布置的一支机动力量，就是抓捕黄潜善、说服大刀关胜、收编梁山泊张荣之后，顺势控制曹州定陶、济阴两城的邹吉、杨再兴所部。 曹申指挥手下的秘密驿站七百多人，在大河两岸的城镇散发“武皇帝赵枢”檄文，邹吉和杨再兴知道是自己拆开锦囊的时候。 原来，李宪此前把邹吉和杨再兴所部秘密派出去的时候，专门交给他们一个锦囊，并且严词规定：“只有看见武皇帝赵枢的檄文，才能打开这个锦囊。” 邹吉和杨再兴把锦囊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份就是武皇帝的檄文，另外是一份任命书： “兴汉都元帅李宪，谨遵武皇帝旨意，委任邹吉为京东西路都钤辖，兼东平府知府。擢升杨再兴为京东西路兵马都统制，关胜为曹州兵马统制，张荣为濮州兵马统制，贾虎为郓城兵马统制，郑握为梁山水军统制。” 都钤辖，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前敌总司令。 到目前为止，李宪“揣玉玺号令天下”，先后任命了三个前敌总司令，分别是西京洛阳的京西北路都钤辖翟兴、京南路都钤辖牛皋、京东西路都钤辖邹吉，对汴梁城周边的女真鞑子，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 只能是一种形式上的夹击，实际上无法对女真鞑子发起冲击，因为残存的大宋军队还没有彻底整合起来，所以李宪才会心神不宁。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并没有错。如果不把大宋残余军队彻底搞明白，根本不可能发动大战役。 李宪头痛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小皇帝赵桓生前任命的“京东西路都钤辖”孔彦舟！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宪任命邹吉出任京东西路都钤辖，就是要取代这个孔彦舟。 孔彦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是相州林虑县的一个小混混，因为打家劫舍犯罪，所以逃到山东济州，投靠了悬窟寺的刘和尚。 孔彦舟得势之后荒淫无耻，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据说从小就美艳异常。于是孔彦舟每天虐待这个小妾，让承认女儿不是孔彦舟亲生的，然后把自己女儿纳为妾侍。 李宪早就想对悬窟寺的刘和尚动手，可惜一直腾不出手来。 现在大战在即，要想邹吉、杨再兴、关胜、张荣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干掉刘和尚、孔彦舟就势在必行。 可是，刘和尚、孔彦舟手下有两万多喽啰，而且还有千佛手池墨、混江龙周处、过山风蒋成、满天星屈明这样的悍将，真要打起来也很难整。 就在李宪坐卧不宁的关头，当天晚上三更天，有人在大帐之外报名求见：霸王寨大寨主张遇来了！ 书中交代，霸王寨大寨主张遇，和手下十二个兄弟，江湖报号凤阳十三鹰。 也是冤家路窄，凤阳十三鹰因为对武元春的宝马、宝剑动了歪心思，结果被武元春戏耍一顿抓起来，用绳子串成一串，后来被李宪收服。 听说张遇来了，李宪又惊又喜：“张兄弟不在霸王寨享福，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如果不是要完成公子的嘱托，我早就带领兄弟们投靠帐下。”张遇也是满脸兴奋：“公子让我半路劫杀蔡京老贼，凭空得到一笔巨额财富，霸王寨的数万百姓终于可以衣食无忧，而且组建了一支两千人的护寨队，重新推举了寨主。” 李宪这才发现张遇身后还有一人：“张兄弟，这位是？” “哈哈，如果不是遇见他，我还不敢轻易下决定！”张遇反手把身后的人拉过来：“公子，他叫杨幺，洞庭湖君山寨的九寨主，江湖报号龙王杀。他带领五六百人北上勤王，我在半路上遇到，所以才决定一起北上。结果在半道上看见武皇帝的明诏，才知道公子荣膺兴汉都元帅，所以一起前来效命。” 李宪大吃一惊：“你就是杨幺？” 杨幺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草民杨幺，拜见都元帅！” 李宪有些出神，口中居然喃喃自语：“杨幺的大名，那真是如雷贯耳。啧啧，这他娘的还不好整啊！” 看见李宪这副表情，张遇大感奇怪：“杨幺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难道公子听说过此人？” 李宪心道：别人我不敢说，如果不知道杨幺，那还能在北宋末年搞个鬼啊？ 没有回答张遇的疑问，李宪盯着杨幺问道：“杨幺兄弟，钟相大寨主还好？你们这次除了钟子昂之外，带兵将领还有谁？” 杨幺的个子不高，而且皮肤很黑，整个人显得短小精干，看起来三十来岁年纪。 “江湖盛传都元帅有半仙之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杨幺被李宪给镇住了，说话也毕恭毕敬：“我们这次北上勤王，一共有五百八十人，主将就是大寨主的长子钟子昂，随军将领除了我之外，还有夏诚、黄佐。” 李宪眉头一皱：“你们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实在很难得。但是你们来晚了，两个皇帝都已经为国捐躯，现在武皇帝临危受命，重振山河。据我所知，你们的家眷都在洞庭湖，未来的战场都在北面，只怕难以兼顾。” 杨幺再次抱拳：“都元帅名震江湖，蔚州民约大快人心。我今日冒昧前来，就是来投奔你的。” 李宪依然眉头不展：“杨幺兄弟，明教强调自我苦修，宽待百姓。钟相是明教江南分教主，他主张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强调‘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这一点和我们蔚州民约有相似之处。” “但是，我的军法基础是人人平等，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擅取百姓一粒粮食，和你们有本质区别。关键在于，我和光明右使刘不全、光明左使方七佛是朋友，你来投靠我，如何对明教交代呢？如果闹得不愉快，今后麻烦太多。” “这事儿的确要慎重。”杨琼突然出现在帐篷门口：“杨幺，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况且我曾经是明教幽云巡察使，就多说一句。钟子昂带兵前来勤王有两个意思，这瞒不住别人，更瞒不住我大哥李宪的神算。” “你们有百姓六十多万人，居然区区五百多人来勤王。你们是来察看动静的，勤王反在其次。方腊、杨江、张迪、高托天的教训还在眼前，如果没有一套完整的约束体系，分教主钟相起事之日，就是失败之时。” 杨琼年纪不大，但是经历了尸山血海的惨痛经历，她的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把李宪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站在李宪的立场上，他能够看上的只有杨幺、黄佐两个人，其他的人都可有可无。 杨幺出身于五等农户，也就是一贫如洗的雇农家庭。他小时候聪明伶俐，读过两年私塾，因为家里太穷读不下去所以就跟随父亲上船帮别人运货物，从而对于战船水战形成了独到的想法。 黄佐这个人心性内敛，忠诚坚韧，是可以托付心腹大事的人才。《说岳全传》里面“王佐断臂”这一折戏文，人物原型就是黄佐。 人和人之间是一种机缘，不能强求，所以李宪没有继续和杨幺说话，而是扭头看着张遇：“张兄弟，你就一个人过来的吗？” 李宪对张遇有知遇之恩，援手之德，两个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张遇说话也随便许多：“十三鹰都过来了，可以给公子当打手。还带过来三百六十骑，和钟子昂他们停留在大营外面。” 李宪点点头：“目前军情紧急，张遇兄弟的人留下。杨琼妹子已经把我想说的话说完了，最后就强调一句，凡是想称王称霸的人，我这里都容不下。杨幺兄弟还是回去，代我给黄佐兄弟问声好。我知道钟相不甘人下，但愿今后不会刀兵相见。” 对于李宪直接开口下逐客令，杨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深深地看了李宪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开口就告辞离去。 明教无孔不入，对江湖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翟兴、牛皋先后平步青云，成为独霸一方的统兵大将，这个消息瞒得住别人，肯定瞒不过明教，更何况李宪并没有准备瞒谁。 李宪明白杨幺想说什么，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却故意装糊涂。 不管怎么说，张遇的到来让李宪很高兴，就是因为他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虽然有些冒险，但完全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时不我待，李宪在杨幺离开之后，就连续下达命令：“张遇，我这里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帮忙，但是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所以你的兄弟们不能进入大营，需要什么就列出来，我马上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好，我马上回去告诉兄弟们。”张遇一听有紧急大事，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李宪这才对身边的李飞凤说道：“凤儿，通知孟威、吴小琴、韩琮立即过来见我！” 杨琼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哥，你准备行动了吗？” “正是！”李宪神情格外严肃：“妹子，吴小琴的落霞观弟子全部抽出来随我行动，今后脱离你的编制。我们解救出来一万多妇女，而且有五千多处女，你的女兵团可以大幅度扩充。” “女兵团明日凌晨赶到仙女寨，把那些妇女全部转移到卷山寨安顿。卷山寨有十八个驮马式弩箭连的储备，女兵团完成扩编之后，赶到东明城南面二十里集结待命，接下来有大仗要打。” 第0809章 智取孔彦舟 巨野县古系沼泽地区，因大野泽而得名。 大野泽最早何时出现？确切年代已不可考。 据《读史方舆纪要》：“滑州河决，侵汴、曹、单、濮、郓五州之境，环梁山而合于汶，与南旺、蜀山湖相连，弥漫数百里。”着名的梁山泊就此形成。 之所以称为梁山泊，是因为梁山已成为湖中的一座孤山。 北宋天禧三年、熙宁十年黄河两次决堤，相继从滑州、澶州东注梁山泊。黄河灌注梁山泊，其水面不断扩大，湖底迅速淤高，形成烟波浩渺、绵亘数百里的巨泊。 济州的治所就在巨野县，京东西路都钤辖孔彦舟，“司令部”就在巨野县城，处于京杭大运河的西面。 京杭大运河始建于春秋时期，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古运河之一，与长城、坎儿井交相辉映。 隋王朝在天下统一后，做出贯通南北运河的决定，是因为魏晋南北朝是门阀世族大发展的时期，他们的力量相当强大，而且根深蒂固。隋统一后，门阀世家依恃其强大的势力，企图与中央政权抗衡，使隋政权面临严重威胁。 隋炀帝杨广被极度丑化，就是那些门阀世家培养的文人，故意编造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造成的。 初春的巨野县城，给人的感觉一片萧索，看不出丝毫生气，反倒有一丝临战气氛。 巨野县城的东门又叫做水门，门外两里就是京杭大运河码头。码头南北两侧排列着两百多艘大小船只，不知道是战船还是漕船，反正码头上有两百多官军来回巡逻。 巨野县城的南门、西门、北门，分别有两座军营夹门而立，中间留下一条小路直通城门。每座兵营大概有一千五百来人，六座兵营就是近万部队。 屯兵城外的布局，可以说巨野县城处于临战状态，也可以叫惊弓之鸟准备逃跑的状态。 接到孟威传回来的消息，李宪才明白孔彦舟真是属泥鳅的，幸亏自己没有鲁莽行事。 李宪是昨天晚上来到巨野县城附近，他并不是要凭吊古人，而是来杀人的。不是杀一个人，而是杀一批人。 悬窟寺的刘和尚、巨野县城的孔彦舟，都不是那么好杀的。他们手下人多势众还在其次，这帮土匪消息灵通才是主要问题。 对于刘和尚、孔彦舟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一棍子打死，一旦让他们得到消息，就会散入民间无迹可寻。 比如说李宪就读过《水浒传》，知道梁山泊可不好整。 刘和尚、孔彦舟手下都有大量战船，一旦顺着京杭大运河逃入梁山泊深处，鬼都找不到他们，况且李宪手里没有水军。 刘和尚是在江湖上公开报号的土匪，对官军的动向极为敏感，李宪认为直接派部队围剿肯定不是善策。不是无法打败他们，而是没有时间和这帮土匪纠缠。 秘密干掉孔彦舟，首先控制巨野县城站稳脚跟，然后因势利导干掉刘和尚，就是李宪制定的作战计划。 孔彦舟虽然是土匪出身，但是四个月前刚刚接受小皇帝赵桓招安，目前的表面身份是朝廷官军，这是李宪唯一能够利用的因素。 派几个人进入巨野县城，把孔彦舟堵在被窝里，就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种想法李宪很早就有，可是他担心孔彦舟认识自己身边人，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张遇的凤阳十三鹰突然来投奔自己，李宪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 把如何策应汴梁城防御的细节，给韩琮再一次详细交代了一遍，李宪带领孟威重新扩编的先遣营，在天明之前离开了青城寨大营。 孟威的先遣营都是原来的官军，骑射功夫几乎等于零，还有少部分人连骑马都勉强。在赶路的两天时间里，主要是训练骑马狂奔。 看见这两千五百如此不堪，李宪对于剿灭土匪的心情更加急迫。 大宋的土匪比官军有战斗力，只要剿灭一股大土匪，就可以强制整编一支部队，然后利用刚扩编的乌合之众作为城防军，维持地方秩序。 利用土匪扩军，是李宪过去四年总结出来的“先进经验”。因为一般的兵源不好训练，整编土匪就不一样了。 在百姓中招来的新兵，那属于为国家尽义务，只能大加鼓励，肯定不能喊打喊杀。 在土匪中招收新兵，那叫做戴罪立功。如果说三遍还不听话，李宪真敢杀人立威。 三千多人马秘密穿插到巨野县城西南二十里，李宪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在一片密林中扎下大营，然后让孟威派出十个班，化装成难民对巨野县城展开战术侦察，摸清县城的基本情况。 在等待敌情动态的间隙，李宪把凤阳十三鹰找过来，第一次阐述自己的战术指导思想。 “兄弟们，我的飞狐军主力在河北，而且已经对女真鞑子发起正面进攻，需要河南这边尽可能牵制住金兵主力，绝不能让他们向北返回。可是我在河南的兵力有限，从汴梁城临时用官军扩编的这个营，连骑马都成问题。” “孟威这个营没有经过严格整训，让他们去围剿刘和尚、孔彦舟的数万土匪，肯定力有不逮。搞得不好的话，还没遇到敌人自己就先崩溃了。所以需要智取，暂时稳住巨野县城的孔彦舟，这就需要几个人深入敌人巢穴。” “你们也知道，飞狐军的军规军纪极为严厉，而且对待土匪绝不留情。如果我派人进城说恭维话，很有可能引起孔彦舟这个大土匪的怀疑。我需要几个陌生人，冒充武皇帝身边的卫士传达圣旨。” “凤阳十三鹰虽然在江湖上有名头，但是你们手下的兄弟没有多少人认识，而且每个人的身手都不错，刚好满足我的条件。这个行动实在是非常危险，一旦被孔彦舟看出破绽，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张遇打断了李宪的话头：“公子，直接下命令，没有必要婆婆妈妈的。我们十三兄弟既然来给你当亲兵，就不会给你丢脸。带过来的三百六十人，都是经过比武之后严格挑选出来的，绝对没有一个人怕死。” “好！”李宪一拍手，李飞凤托着一个包袱进来：“这里有两样东西，一个是两份圣旨，另外一个就是这把龙鳞紫金刀，原来属于三皇子赵楷执掌，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一把，乃是侍卫军殿前司三把指挥刀之一。你们进城传旨，这把军刀就是取信于孔彦舟的宝贝。两份圣旨里面，有一份是你们的身份，张遇从今天开始的对外身份，就是龙卫左营兵马使，三百六十个兄弟就是护旨近卫。” 次日下午，张遇三百七十多人全部更换白色战马，统一换上大宋禁军的服装和制式单刀，然后出现在巨野县城西门外，高呼：“龙卫左营兵马使张遇奉旨钦差，京东西路钤辖孔彦舟接旨！” 孔彦舟果然狡猾异常，三百六十骑停在城外，只准凤阳十三鹰进入城内，因为孔彦舟认识张遇。 “江湖盛传，巡天鹰张遇独来独往，不在霸王寨享福，什么时候也接受朝廷招安了？” 对于孔彦舟的这个问题，李宪早就预料到了，而且有所交代。 张遇不慌不忙：“孔大哥表率在前，小弟我岂敢落后？想当初，如果不是奸贼李彦搞得我家破人亡，也不会亡命四方。现在女真鞑子猖獗，在我们河南为所欲为，江湖豪杰都不会坐视不理。武皇帝派人上门招安，小弟当然要出来尽一份心力。” 孔彦舟目光一凝：“听说老少两位皇帝都驾崩了，五皇子赵枢才挺身而出，要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究竟是真的假的？” 张遇点点头：“都是真的。” 孔彦舟怪眼一翻：“如此说来，张兄弟见过那位武皇帝？” 张遇神色不变：“不然我也不能过来传旨。” “武皇帝在河南么？圣驾在何处？”孔彦舟追问道。 “这句话犯忌讳，孔大人难道不知道？”张遇神色一冷：“完颜阇母、完颜宗翰的大军二十一万，目前正在四处搜寻皇上踪迹，岂能对外瞎说？” “张兄弟说的是，在下口误，口误！”孔彦舟满脸堆笑：“不知道要给我一份什么旨意？” 张遇呵呵一笑：“新皇登基，传檄天下，当然是大好事。孔大人加官进爵，今后可不能忘了小弟的这一番辛劳才好。” 张遇知道孔彦舟从小就是个地痞无赖，不学无术，来到县衙正堂，张遇没有宣读圣旨，而是把龙鳞紫金刀先拿出来：“孔大人，你可认识此刀？” 孔彦舟闪身退到三丈开外：“张兄弟这是何意？” “此刀名叫龙鳞紫金刀，乃是大宋三殿帅的军刀之一，原来在郓王赵楷手中。皇上认为孔大人扼守山东门户，有大功于天下，所以赐下此刀，表彰孔大人的功勋。孔彦舟听旨——” 说到这里，张遇才展开圣旨念道：“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京东西路钤辖孔彦舟，控扼京东门户，有大功于社稷，擢升京东路宣抚使，统辖一切征兵讨贼事宜，有专制之权。为号令齐鲁军民，特赐龙鳞紫金刀。钦此。” 都钤辖，是前敌总司令。宣抚使，就是军政大权一把抓，可以直接撤换地方行政官员和军队将领，能够根据需要组建自己的军队。 从都钤辖提拔为宣抚使，等于连升三级。孔彦舟听完圣旨，顿时心花怒放，此前的戒备之心烟消云散。 “恭喜孔大人荣升一方霸主！”张遇装模作样：“孔大人应该知道，女真鞑子气焰嚣张，皇上知道大人在江湖上有强大的号召力，所以希望大人尽快扩充兵马，早日把女真鞑子驱逐出去。扩军备战之事，不知道孔大人有没有高招？” 孔彦舟接过圣旨和宝刀，顿时大包大揽：“既然皇上信赖孔某，给于专制之权，还赐下军令之刃，孔某自然要为国分忧。张兄弟，我还有几个结义兄弟，手下两三万喽啰，扩军不是问题。” 第0810章 硬抢悬窟寺 “报——巨野县城的传令兵五十多骑，已经进入悬窟寺！” “再探！一旦发现刘和尚出来就要立即禀报，不得有误！” 孟威得到最新消息，随即返回密林深处找到吴小琴：“大姊，接下来要分头行动，外面就看你们的了。” 吴小琴在林中负手而立，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我们负责抓捕刘和尚，你们包围悬窟寺，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公子这个连环计成功的关键，就是悬窟寺里面不准一个人逃出来。” 原来，命令张遇等人假传圣旨，仅仅是计划的第一步，也是一个引子，就是要把刘和尚勾引出来。 刘和尚早就想接受诏安，可是担心变成宋江等人的下场，所以让孔彦舟出来作为试探，他本人躲在后面观风向。 按照历史记载，孔彦舟被任命为京东西路都钤辖，刘和尚就开始谋划整体接受诏安，没想到完颜宗弼（金兀术）突然进攻山东，孔彦舟不战而逃，刘和尚最后投降刘豫，不久被岳飞给灭了。 刘和尚急于寻找出身，才是李宪施展连环计的基础。为此，李宪冒险拿出龙鳞紫金刀，就是为了坚定孔彦舟的信心。 事情没有出意外，孔彦舟为了在张遇这个钦差大臣面前显示能耐，很快派出亲兵五十多骑，带上自己的亲笔信连夜赶到悬窟寺，邀请大哥刘和尚过来协商扩军事宜。 张遇根据李宪的事先交代，在酒席宴上故意流露出一点意思：孔彦舟作为齐鲁宣抚使，可以任命济州兵马都钤辖这样的高层将领。 也就是说，如果刘和尚同意接受整编，就可以接替孔彦舟原来的职务，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从而一步登天。 自己的部队不会被打散，还有朝廷的官军身份，可以军权民政一把抓，简直就是一个土皇帝。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刘和尚果然上当。 把刘和尚勾引出来，这是计划的第二步，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 刘和尚从悬窟寺出来，仅仅带了不到一百人，贴身保镖就是千佛手池墨。 抓住刘和尚，然后就地整编悬窟寺的土匪，这是计划的第三步。 吴小琴、刘菊仙、王菱香她们这些落霞观弟子，就是执行第三步的人选，就埋伏在悬窟寺西北十里的位置。 随着绊马索弹起，三十几张铁胎弓同时连射三箭，刘和尚的亲兵顿时折损殆尽。与此同时，落霞观的独门暗器无极蜂针，顿时扑天盖地射了过来。 经过一番短促搏斗，刘和尚、池墨被点了穴道生擒活捉，李宪这才飞马而至：“时间紧迫，李飞凤的通信组就地警戒，吴小琴立即把刘和尚、池墨押回悬窟寺！” 在吴小琴等人伏击刘和尚的同时，孟威带领十个连一个猛冲，切断了悬窟寺对外的三条通道，尤其是抢先一步占领了京杭大运河的码头。 悬窟寺里面还有混江龙周处、过山风蒋成、满天星屈明三个悍匪主持，直接攻打肯定不行。 李宪把刘和尚、池墨扔在山寨门前，在马背上高声叫道：“山东自古出响马，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老子也没有废话。立即放下兵器抱头出寨，否则就开始剐活人！” 李宪自始至终没有报出自己的身份，完全是一种黑吃黑的架势。 李宪话音刚落，吴小琴、刘菊仙双马并出，两张铁胎弓同时射出一箭，悬窟寺山寨的吊桥绳索被射断。 与此同时，孟威率领四个连出现在李宪身后，而且人人张弓搭箭。 混江龙周处纵马来到吊桥边叫道：“你们保证大当家、二当家的安全，我们就出来！” 李宪厉喝一声：“少给老子打马虎眼，老子现在什么都保证不了！” “你这是要不讲规矩硬吃了？”混江龙周处一横手中的铁桨：“报上你的名来，也让我见识见识。” “老子的名字自然要说的，但不是现在。”李宪冷笑道：“悬窟寺强抢民女，劫掠四方，罪在不赦。不过，如今女真鞑子兵临城下，大河两岸的百姓生死两难，只要是英雄豪杰就不会坐视不理。” “悬窟寺里面的两万多兄弟，并非都是无恶不作之徒，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保全性命。我今日来此，是要惩处首恶，练兵抗敌。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立即放下兵器出来，谁敢阻拦，定斩不赦！” “妖言惑众！”混江龙周处狂吼一声，催马冲了出来。 李宪双脚后跟一磕马腹迎了上去，两个人还相距三十米开外，李宪已经一甩右手。 砰的一声，周处的马头爆出一团血花，周出自然被甩了出去，顿时跌得七晕八素。 “别动！” 周处刚想爬起身来，发现喉结处直冒寒气，一把锯齿刀刃的怪刀钉在地上。 原来，李宪知道江湖上没有那么多规矩，如果不展示一手硬功夫，根本不可能收服土匪。 给敌人一个下马威，同时显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李宪上来就使用了左轮手枪，也就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掌心雷。 拥有掌心雷这门神通的，江湖上只有李半仙，或者是大德仙师，反正都是李宪，别无分号。 “谁想再试试？”李宪一翻手把左轮手枪收起来：“如果再敢放肆，就不是马头被打爆，我要他尸骨无存，万世不得轮回！” 刘和尚、池墨当了俘虏，整个悬窟寺已经军心不稳，再加上掌心雷无法抗拒，两万多土匪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李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彻底整编土匪，现在不是时候，因为还需要执行第四步计划，也是致关重要的核心步骤。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忙乱，土匪里面的大小头目都被指认出来，吴小琴等人出面点了穴道，然后五花大绑关在大雄宝殿里面。 李宪饶了混江龙周处一命，在江湖上就是再生父母。 又被拉到无人的地方臭骂了三分钟，然后勒令他当亲兵队长，混江龙周处这个三寨主率先倒戈。 从刘和尚的亲兵里面挑选出八百人，让混江龙周处亲自率领，作为第一个方阵在前面开路。 经过混江龙周处推荐，满天星屈明这个五寨主又被拉到无人的地方，李宪同样臭骂一顿，然后收为亲兵队长。 从土匪里面挑选年龄在十六岁以下的三千人，吴小琴把刘和尚绑坐在马背上，由满天星屈明率领，李宪混在其中作为第二方阵，然后浩浩荡荡朝巨野县城冲过去。 至于悬窟寺大寨，那就是孟威的事情，李志、李强、李泰、李安、李明、李达、李成、李旺这八个连长，虽然都是女真族少年，但平时都把李宪叫爹爹，而且力大无穷，枪法过人，绝对不是吃干饭的。 对土匪进行分化瓦解，然后举行大比武，从中挑选一批兵员和基层将领，就是孟威、李飞凤、吴小琴他们的任务。 山寨里面的三千多妇女，愿意回家的每个人发一百两银子。不愿意回家的，全部按照当初三官寨的办法处理。 至于那些土匪，即便没有被选拔出来，剩下的人暂时一个都不能释放，等到李宪拿下整个济州之后再做处理。 为此，李宪决定组建兴汉元帅府近卫亲兵营，下辖：铁卫营、红鸾营、白雀营。 李飞凤的通信组就地扩编成白雀营，编制暂时没有人数限制。李飞凤担任白雀营统制，李默儿、李兰儿、李金奴担任副统制。 杨琼还没回来，女兵团改为红鸾营，编制三千六百人，承担后勤辎重押运任务。杨琼担任红鸾营统制，吴小琴、刘菊仙、王菱香担任副统制。 孟威用悬窟寺的土匪替换原来的官军，扩编成铁卫营，编制为九千六百人。孟威担任铁卫营统制，周处、屈明担任副统制。 悬窟寺这里如何打乱仗，李宪没有心情过问，拿下巨野县城才是关键所在。 混江龙周处打头阵，很快就来到巨野县城南门外一百多米的地方。 前文说过，巨野县城南门、西门、北门外，都有两座兵营夹门而立，每座兵营都有一千五百人，南门外就有孔彦舟的三千人。 周处纵马来到兵营中间，直接吼了一嗓子：“大当家的马上就到，现在这里情况不明，为了保证大当家的安全，所有人都给老子滚进兵营！” 孔彦舟原来是六当家的，周处是五当家的，自然是大哥身份，南门外的那些喽啰兵谁也不敢炸毛。 等到三千喽啰进入兵营，周处带领的八百人接管了南门，这才告诉兵营里面的三千人：“孔彦舟投敌了，居然想暗算大当家的。如果你们不想死，就呆在这里不要动，老子还要去和西门、北门的兄弟们知会一声。” 周处按计划夺取四门，李宪和屈明率领三千人押着刘和尚，直接进入南门来到县衙门口，孔彦舟才得到消息，一切都晚了！ 孔彦舟还想反抗，李宪甩手一枪，就让他的脑袋炸成一团血雾，彻底震住了所有人，刚刚归顺的满天星屈明，还有那三千少年土匪，再一次接受了震撼心灵的教育。 “张遇，带领兄弟们彻底接管济州衙门，立即抓捕孔彦舟设置的所有官吏。周处、屈明带领兄弟们，把城外孔彦舟所部全部集中，所有头目全部挑出来。接下来三天时间，就要进行全军大整编。” 李宪看见兵不血刃拿下巨野县城，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准备派人赶到悬窟寺了解情况。 结果他派的人还没动身，悬窟寺那边已经派人过来汇报一个紧急消息，让李宪非常生气。 第0811章 收编武大郎 不管白猫黑猫，能够捞到好处就是好猫。 无论在什么年代，不要脸的黑吃黑，无疑是发财致富的最佳捷径，所以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常干的事情。 反正大家都来路不正，打得赢的就是大爷，吃了也就吃了。每次成功完成黑吃黑之后，李宪都心安理得，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可是今天出了怪事，居然有人打上门来黑吃黑。 吃别人的时候心安理得，现在有人吃到自己头上，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回事，赶紧给老子说清楚！” 前来汇报的，正是女真少年李明：“爹爹前脚刚走，我们把那些土匪集中起来准备审查，就有人趁乱进攻悬窟寺，而且一下子就来了八千多人！” 李宪知道山东境内遍地土匪，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顿时更加着急：“查清楚没有，来人是谁？” 李明脸上倒没有着急之色：“爹爹莫急，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来人就是江湖报号李太子的李昱，手下有三员大将：武大郎武力、武二郎武胡、小旋风徐进。通过打听才知道，这股土匪号称五万人，此次出兵八千。” “主力部队要看管那些土匪，孟威只率领李志、李强两个连出寨迎战。我们的能战之兵有限，所以孟威提出赌斗定胜负。李强交手五个回合就斩了李昱，孟威和李志生擒武大郎武力和武二郎武胡。” 听说四个匪首一死两擒，李宪顿时不耐烦了：“既然三个匪首已经完蛋，剩下一个徐进还能有何能为？你不在悬窟寺编练队伍，跑过来干什么？” “爹爹，现在有个问题不好处理，您听我慢慢讲经过。”李明笑道：“李昱原来在郓城起兵，后来被梁山泊的张荣打败了，所以一路南下到了小旋风徐进的金山寨。徐进抵挡不住，于是就向武大郎武力求援。” “武大郎那个时候刚刚起兵，根本打不赢李昱，所以就提出讲和。三方人马集中起来之后，李昱的马步军五千多人占了优势，武大郎的三千多人居第二位，小旋风徐进两千来人排名最末，李昱当上了大寨主。” “金兵连续两次南下，张叔夜的青州兵溃不成军，整个齐鲁大地引起震动。当初就是张叔夜把宋江等人一网成擒，各路土匪对张叔夜怀有莫大恐惧。张叔夜都打不赢金兵，所以山东境内的土匪开始谋划退路。” “恰在此时，梁方平打败了另一股土匪张万仙，张万仙接受梁方平的诏安，随即在金兵面前不战自溃。这样一来，溃散的青州兵、土匪、梁方平的禁军，全部往南败退，李昱趁机收拢五千多人，势力极速膨胀起来。” “孔彦舟也是收编了一批青州兵，然后利用他们和张叔夜接触，才找到接受朝廷招安的桥梁。李昱认为自己的实力远胜孔彦舟，应该可以接受诏安成为一方霸主。没想到金兵二次包围汴梁城，李昱认为这里太危险，就想往东逃跑。” “他们本来是准备悄悄越过大运河，没想到看见刘和尚被爹爹绑走，李昱认为机会来了，于是怂恿武大郎、武二郎和徐进，趁乱进攻悬窟寺捞一把。现在李昱已死，武大郎、徐进听说爹爹的名头就不走了，所以我才过来请示方略。”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 虽说乱局之下都喜欢军队，但是无限制扩张就会带来更大的恶果，首当其冲就是粮草辎重成为大问题。 山东这地界原本并不穷，可是因为花石纲导致土匪蜂起，加之京杭大运河最近几年都是洪涝灾害，民间的粮食并不富裕。 有利就有弊，任何事情都是相付相成的，这是一定之规。 因为土匪成灾，所以山东境内民风彪悍，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敢杀人。李宪屁颠屁颠赶过来，就是为了招收一批好兵。现在别人送上门来，就这么推掉有些舍不得。 李宪费了思量，在衙门大堂里面转个不休。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宪终于停下脚步：“李明，就你的看法，武大郎、武二郎和徐进的武艺怎么样？” 李明摇摇头，满脸都是不肖之色：“他们有力气，所以步战还可以，但都是野路子。关键是马背上的功夫不行，在我们手下走不过五个回合，而且他们都没有弓箭。说实话，如果他们都是猛将，我根本不会过来请示爹爹就会收下。” 李宪没好气地说道：“他们原本是农民、渔民，当然都是野路子了。你以为和老子一样不计成本，先把你们关起来，严格训练两年时间再放出来吗？你马上赶回去传达我的命令。” “第一，悬窟寺、金山寨、红土寨一视同仁，凡是残杀过百姓，掳掠过妇女的家伙全部斩首。没有命案在身，愿意回家的每个人发放二十两银子。” “第二，所有战马、粮食全部集中起来，金银财宝尽可能发放给回家的妇女。然后进行大比武，有一技之长的就留下，未来的步军、马队都要人。” “第三，离开山寨的那些人，你们要集中起来讲清楚，如果今后再当土匪，或者是投降女真鞑子当汉奸，一旦被我抓住，那就是凌迟碎剐的结局。” “第四，你们那边集中数万人，不利于管理。我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你回去之后，首先挑选骑兵，整编出一个连，就让他们立即到我这里报到。” 李明告辞离去，火烧眉毛的事情总算完成一件，李宪的心思又到了别的地方。 光有军队是不行的，地方行政需要人才。 经过一夜苦思，李宪终于想起一个人来：铁算盘张悫，元佑六年进士，目前正在逃难途中，逃走的方向是大名府。 要想抓住这个人，李宪是没有办法的。恰在此时，宝贝女儿李飞凤从悬窟寺返回：“爹爹，我的白雀营有了一个架子，现在回来禀报。孟威原来扩编的九个连，我也给您带过来了。” 看见女儿，李宪的心情总是不错的：“你的白雀营物色了多少人？” 李飞凤满脸不高兴：“那些女人听说可以拿到一百两银子，一个个都想回家，最后只留下七百八十多人。” “你没有采取强制措施？”李宪拧了一下李飞凤的鼻尖：“好了，衙门后花园就是你们白雀营的地盘，开始训练骑马。让赵金儿她们三人马上过来，我要写东西。同时让李默儿、李兰儿分别挑选一个排待命，马上要给我送两封信出去。” 第一封信，送到曹州交给京东西路都钤辖邹吉，首先通报自己的情况，让邹吉明白现在有了后盾。主要有两个内容： 命令关胜所部，立即前出至东明城一线；命令杨再兴所部，立即前出至长垣城一线；命令郓城的张荣所部，立即前出至澶州观城一线。 这三个命令，一方面给完颜阇母施加压力，防止他东进。另一方面自然就是抓捕张悫，李宪需要他出任大元帅府转运使，兼齐鲁宣抚使负责地方管理，今后作为邹吉的后方支撑。 第二封信，送到东明城南面二十里，交给马上要赶过来汇合的杨琼。济州突然得到大量兵员，原定计划要做出调整。 关键是李宪想知道杨琼带过来多少女兵，这样才能决定红鸾营、白雀营的最终编制，以利于集中整训展开下步行动。 送信的人连夜出发，李宪终于腾出手来，完善巨野县城、郓城的防御体系，同时组建一支地方部队。一旦张悫被抓过来，手底下有一批能够吓唬地方小毛贼的军队。 听了李明的介绍，武大郎、武二郎、徐进这三人的武艺有限，投入前敌作战没有威慑力，所以李宪决定把这三人转为地方部队。就算他们不能打仗，承担后世“城管”的角色应该是可以的。 考虑到未来的局势变化，李宪决定把齐鲁宣抚司的办公地点，放在梁山泊以东的东平府，这样就能够兼顾山东、河北两个方向。 如此一来，巨野县城需要两千兵力、郓城需要两千兵力，东平府也不能少于三千六百人。在将领方面，除了武大郎、武二郎、徐进之外，还需要把梁山泊的水军划给齐鲁宣抚司。 “张悫，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现在不可能让你面见皇上！大元帅府转运使，兼齐鲁宣抚使，你干也得干，不干就是抗指不遵。东平府我已经认命阎琦当知府，算是你的直接部下。我这个人出身草莽，不学无术，之乎也者听不懂。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搞烦了我真要杀人。” 原来，仅仅两天时间，张悫一行十多人就被送到李宪面前。 对于张悫的抗议，李宪根本懒得废话，直接右手一翻，一张圣旨就拍在张悫面前，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一大篇。 “岂有此理，你居然怀疑我来历不正？大胆！圣旨上面的玉玺难道是假的？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那都是我的女弟子，你刚才都见到了，难道也是假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张悫终于见识了跋扈嚣张的李半仙，最后被迫上了贼船。 不上也没办法，因为这两天时间，李宪已经把梁山泊水军统制郑握找过来，同时提拔武大郎武力担任巨野县统制、武二郎武胡担任郓城统制、小旋风徐进担任东平府统制。 这四个家伙都已经听说掌心雷炸飞马头，饶了混江龙周处一命。进入巨野县城又打死孔彦舟，对李宪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唯李宪马首是瞻。 结果张悫纯粹是被四个莽夫绑架出去，被迫就任齐鲁宣抚使一职。 对于张悫这种读书人，李宪一点儿都不担心。只要把他放到相应位置，为了能够青史留名，挖空心思也要整出点儿动静。 更何况李宪并不干涉一切行政事务，而且还给他准备一万多军队，张悫完全能够实现心中的抱负，那就是造福一方，支援前方打仗。 搞定了最头痛的事情，李宪终于决定金蝉脱壳。 第0812章 截杀汪伯彦 汪伯彦，北宋最后一任相州知府，秦桧就是他的外甥。 奸臣并不是天生的，有一个曲折复杂的变迁过程。 汪伯彦曾经也想有一番作为，小皇帝赵桓登基之后，专门召见汪伯彦。 《河北边防十策》，就是汪伯彦给小皇帝赵桓奏对的内容，说明他对边防事宜有过一些思考。否则的话，不会皇上一问起，他就立即滔滔不绝一大篇。 去年十月，完颜宗望攻陷真定府（今河北正定），小皇帝赵桓下诏迁真定府于相州，溃退下来的部队由汪伯彦统领。 完颜宗望攻陷真定府之后，命令完颜当海、完颜宗弼（金兀术）南下试探了一下，结果遭到岳飞所部的迎头痛击，而且宗泽的后续部队也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增援前线 完颜宗望一看磁州很难通过，所以灵机一动，命令完颜阇母率领主力部队掉头向东，一个突然袭击拿下了恩州。然后逆流而上夺取大名府，就来到了相州的东面，和汪伯彦的五万大军隔河相望。 奸臣虽然不是天生的，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却有征兆，汪伯彦就有征兆。 汪伯彦手下的五万人分为三部分：上任后招募的土兵、北面败退下来的杨惟忠所部溃兵、西面败退下来的种师中溃兵。 虽然都是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但是你要相信一句话：能够在数十万人尸骨无存的战场上活下来，绝对都是兵油子。他们并非一无是处，实际上也有一定的战斗力。 这些溃兵里面有两个统制官：王渊、刘正彦。还有两员小校：韩世忠、苗傅。 当然，这个时候的韩世忠、苗傅还没有出人头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营长，没有什么发言权。 完颜阇母率领六万大军，突然出现在相州东面，锋芒直指滑州一线，京师汴梁已经危在旦夕。 如果是一个负责任的将领，是一个不惜为国而死的将领，肯定要出兵切断完颜阇母的进兵路线。 可是汪伯彦啥都没干，仅仅命令部队在黄河西岸严阵以待，防止完颜阇母渡过黄河进攻相州。 你这不是胡扯吗？汴梁城就在眼前，完颜阇母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他的目标是攻占汴梁城，没事进攻你相州干什么？ 毫无疑问，汪伯彦不过是给自己的贪生怕死，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如果把韩世忠换成岳飞，他肯定不会在河西坚守，绝对会渡河袭击完颜阇母。 岳飞性格固执，有时候不把上司放在眼里，喜欢一意孤行，不知道是对是错。 历史上没有如果，韩世忠也不是岳飞，他就没有违抗军令渡河袭击，而是给完颜阇母行注目礼，目送完颜阇母攻克滑州、占领胙城，然后在刘家寺安营扎寨，等候主帅完颜宗望到来。 没有拦截完颜阇母也就罢了，完颜宗望带兵三万随后过来，也没有遇到拦截，那也罢了。 可是，汴梁城被围攻一个半月之久，近在咫尺的汪伯彦居然始终按兵不动，理由是没有接到朝廷的调兵命令。 这个年代没有电话电报，汴梁城被女真鞑子围得水泻不通，朝廷如何发布调兵命令？ 即便朝廷发出调兵命令，被女真鞑子截获了，半路上来一个伏击战，你还不得全军覆没吗？ 事实上，朝廷发出了调兵命令，东道总管胡直孺接到了命令，结果在半道上遭到完颜斜保的伏击。 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不说，胡直孺也变成了俘虏，后来被完颜宗翰绑在陈州门外示众三日。 不管怎么说，汴梁城周边打成了一锅粥，能够投入战斗的部队，或多或少都露了一小手。 比如说遥远的磁州宗泽所部，岳飞还在和完颜宗弼（金兀术）较量，起码可以说在打仗。 唯有汴梁城北面的相州一片沉寂，距离京城近在咫尺，居然三个月时间啥都没干。 距离京城很近，虽然会但经受怕，但也有很大的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 汴梁城周边发生的事情，汪伯彦的斥候兵很快就知道了。 第一个消息，九皇子赵构出城议和，恳请完颜宗望暂缓进兵，结果进入浚州之后突然消失，并没有来到相州境内。 第二个消息，太上皇、小皇帝居然主动出城当了俘虏，皇太后、皇后、嫔妃、宫女、处女近两万妇女被送给金兵。 两个坏消息传来，让汪伯彦的心中顿时产生了几万种念头。 皇帝都当了俘虏，继续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所以汪伯彦决定行动了。要行动，就要有动员令，否则五万大军不会听他的。 汪伯彦的动员令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皇上同时蒙难，正是我们尽忠报国的时候。现在我命令全军出击，寻找九皇子康王赵构，然后徐图恢复！” 往哪里寻找呢？前往东平府，远离战火！ 汴梁城在西面，汪伯彦率领五万大军向东逃窜，明眼人一看就是要逃跑。大宋官军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是察言观色的本领出类拔萃。 既然知府大人带头逃跑，那就说明所有人都可以逃跑。 居于这种认识，汪伯彦全军开拔的命令一下，五万大军在三天之内就只剩下八千余人。 没想到好不容易跑到南乐县韩张镇，汪伯彦的残部八千余人居然掉进了伏击圈。对面一处高地上一面红旗飘扬，上面六个大字：兴汉都元帅李！ 伏击圈东北西三面，全都是严阵以待的骑兵，而且长枪在手，单刀出鞘。 伏击圈正南面，是一溜驮马式弩床，漫天杀气滚地而来，让汪伯彦浑身冰凉。 不错，来的正是李宪，那面大旗是真的。 原来，李宪命令杨再兴、张荣、关胜所部抓捕张悫，他们分别派出几十股小部队到处渗透。抓到张悫的同时，也发现了汪伯彦所部的移动方向。 因为汪伯彦是朝廷官军，而且还是相州知府的身份，邹吉、杨再兴、关胜都不敢擅自决定。 尤其是濮州兵马统制张荣更着急，因为汪伯彦的进军路线，刚好冲着他的防区过来。 打，还是不打，这个问题就到了李宪面前。 命令郑握、武大郎、武二郎、徐进把张悫立即绑缚上任，就是因为李宪急于谋划对付汪伯彦，因为他手下有一个令人头痛的韩世忠打前锋。 如果不是韩世忠和下层军卒关系好，汪伯彦不可能保存八千军队，甚至连八百人都不能留住。 李宪原定计划，是在巨野县城停留七天，把刚刚招收的新兵整顿一番，至少应该摆出去能看。 可现在不行了，必须立即采取相应措施。 幸亏李宪此前鬼使神差，命令孟威整编一个连，就送一个连到巨野县城，而且要提前整编骑兵。 经过两天两夜的连轴转，巨野县城已经有了二十一个连的骑兵——骑在马上的士兵，能不能打仗还在两可之间。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杨琼不负众望，把她的女兵团带到了巨野县城。 书中交代，李宪当初火烧牟驼岗，一把大火烧死了郭药师五千人，一共得到近三万匹战马，全部在卷山寨。 李宪命令杨琼的女兵团，把解救出来的妇女送到卷山寨是一个方面，立即吸收妇女参军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带一批战马出来。 杨琼看见李宪的时候呵呵大笑：“大哥，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女兵团现在是一万一千多人，采用一人双马的方式，战马总数两万三千匹，卷山寨那边仅仅留下四千匹作为储备。” 李宪没有时间罗嗦：“妹子，把你吸收进来的四千五百处女，全部交给凤儿的白雀营，她在悬窟寺招进来的七百八十多妇女交给你。女兵团正是改编为红鸾营，作为元帅府亲兵的左大营，白雀营作为元帅府亲兵右大营。” 把所有的女兵都安排进去，又经过一番调整，李飞凤的白雀营女兵人数，正式定编为四千五百人。杨琼的红鸾营女兵人数，定编为九千六百人。 此后不久，周处和屈明完成了孔彦舟所不的改造，孟威从悬窟寺回来，合计招兵一万七千人。 李宪随即下达“兴汉元帅府亲兵营”的成军命令，正式组建大元帅行营： 内卫侍从营：统制官赵仙郎，副统制赵香云、赵金儿，总兵力210人。 中军护旗营：统制官张遇，副统制张青，总兵力1200人。 中军斥候营：统制官曹申，副统制屈明，总兵力1800人。 右卫白雀营：统制官李飞凤，副统制李默儿、李兰儿、李金奴，总兵力4500人。 左卫红鸾营：统制官杨琼，副统制吴小琴、刘菊仙、王菱香，总兵力9600人。 前卫铁卫营：统制官孟威，副统制李明、李达，总兵力9600人。 后卫近卫营：统制官周处，副统制李志、李强，总兵力7200人。 值得一提的是，就是一个特殊的“内卫侍从营”，赵仙郎、赵香云、赵金儿是统制官，实际上就是李宪起草文件的枪手。另外七名公主分别率领三十人，扎营的时候就住在李宪中军大帐后面。 说白了，李宪就是把十位小公主给保护起来了，让李飞凤的小嘴巴翘了一整天。 不管大元帅府的这个亲兵营能不能打仗，但是两万多人都是骑兵，摆成方阵也能吓死不少人。 被吓唬的第一个对象，就是狼狈逃窜的汪伯彦。 其实，韩世忠一马当先，首先就被吓唬住了，因为他最先看见驮马式弩箭连，一种无力感升上心头。 因为驮马式弩箭的巨大杀伤力，韩世忠在保州城外领教过，那个时候还只有二十四张弩床。 可今天不一样，李宪集中了十八个弩箭连。这是杨琼奉命从卷山营带过来的，也是李宪组建大元帅行营的凭仗。 新编的两个女兵营，骑马打仗那绝对是笑话，但是李宪有应变之策，不然也不敢正面阻击汪伯彦的八千多人。 第0813章 重用韩世忠 杨琼原来京城女兵团的主要骨干，是清风楼大酒店的女兵连。她们在汴梁城三年多时间，白天端茶传菜当服务员，晚上接受严格军训。另外就是三十几名落霞观女弟子、李飞凤带过来的二十四名少年女兵。 为了让临时凑起来的白雀营、红鸾营有一定自保能力，李宪分别配属九个驮马式弩箭连，由清风楼大酒店的女兵连传帮带，可以和最强大的骑兵方阵展开较量。 现在，一共八百六十四张弩床，在李宪左右两翼成半圆弧展开。从理论上讲，如果这些驮马式弩箭连一次齐射的话，就是八千六百支弩箭扑向敌人！ 因为人手严重不足，实际上能够发射的只有四十八张弩床，另外八百多张弩床都是摆出来吓唬人的。 当然，李宪没有下令，弩床也没有发射，双方就僵持在这里。 虽然陷入两万多人的包围圈，因为都是大宋朝的军队，所以汪伯彦、王渊、刘正彦、苗傅等人并没有惊慌，八千多军卒乱了一阵也就安静下来。 李宪这边的人一句话不说，被包围的人也就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汪伯彦命令打头阵的韩世忠出面搭话，看看包围自己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是，韩世忠接到命令之后不仅没有催马出阵，反而开始满头大汗。在一般人看来，韩世忠是最典型的临敌怯阵，论罪当斩。 原来，韩世忠拒不领命当然是有原因的。 书中交代，韩世忠在保州城驻防的时候，曾经对飞狐镖局痛下杀手，让分舵主黄龙几乎全军覆没，还抢走硫磺一千八百多斤。 那个时候，李宪是蔚州叛逆的大头目，而且肥得流油，让仇富心理很严重的韩世忠，恨得牙痒痒的。 后来方杰、司行方出兵报仇，干掉了韩世忠的两百多骑，韦十娘带人抓住了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 这件事情因为国舅爷王元从中斡旋，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被放回来了，扣押的硫磺、硝石也还给了飞狐县。 现在更糟了，李宪是武皇帝钦定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韩世忠不过是一个兵马指挥，也就是一个小小的营长。两个人之间的地位有天壤之别，根本就说不上话。 而且韩世忠认为，自己曾经和李宪结下过死仇，出面碰一鼻子灰还是好的。如果李宪揪住旧事不放，出去就会掉脑袋。 韩世忠不想自找没趣，所以只能僵持。还是王渊硬着头皮出阵，目的是探听李宪的口风。 王渊熙河兰湟路第三将部将，很多人吹嘘他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其实都无迹可寻。唯一能够找到真凭实据的战功，就是剿灭起兵造反的叛逆。 面对日落西山的大辽残军，王渊依然是一触即溃，丝毫没有看出“勇猛善战”，反而被契丹兵的穿插部队抓了俘虏。然后配合萧干上演了一出“蒋干盗书”，导致童贯北伐失败。 胆小怕死也就罢了，但是王渊这个人敛财成癖，贪得无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杀良冒功，借此搜刮民脂民膏。 对王渊这样的人，李宪不仅没有半点好感，反而是杀心顿起。 心里有事，李宪脸上就变得冷冰冰的：“我奉武皇帝旨意兴兵讨贼，首要敌人是女真鞑子，其次是投敌卖国的叛逆，第三就是临阵脱逃之徒。至于其他的人，只要能够回头抗敌，都可以既往不咎。” 不管李宪的脸色好不好看，反正言辞之中有很大的回旋余地，所以王渊返回去不久，汪伯彦就命令八千人放下兵器，然后带领文武官员二十多人，来到李宪中军大帐进行协商。 没想到汪伯彦等人来到李宪马前，刚准备开口说话，李宪已经沉声喝道： “汪伯彦坐镇汴梁城北大门相州，面对京城危局按兵不动，是为无谋。听闻二皇受辱无动于衷，是为不忠。二罪并罚，判处斩立决。” “王渊负责押送粮草辎重，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全军覆没，还为了活命编造虚假情报，导致朝廷北伐无端惨败。镇守冀州又不战而逃，犯下丧师失地之罪。二罪并罚，判处斩立决！刀斧手何在？把二人绑赴辕门枭首示众，号令三军！” 汪伯彦看见李宪没有半个字的废话，居然开口就要杀人，顿时大叫起来：“李宪匹夫，太祖圣谕，不杀大臣！” “放屁！”李宪戟指怒喝：“大宋灭亡，就灭亡在不杀大臣这一条上。武皇帝英明睿智，决定另立新规，重振山河。你不是第一个，因为黄潜善已经被我斩了。你也不是最后一个，凡是贪生怕死，用嘴把忠君报国的无耻之徒，全都要变成我的刀下之鬼！想伸冤吗？那就到地狱找阎王爷去，拖出去！” 刘正彦、苗傅、韩世忠站在一旁，始终盯着李宪不发一言，好像是看戏的旁观者。但是，汪伯彦、王渊被拖出中军大帐的一瞬间，他们三人终于低下头来。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儿戏，李宪这个大元帅和别人不同，根本什么大宋祖训的概念，真敢诛杀朝廷大臣，顿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刘正彦！” 有了诛杀两位大臣的威势，李宪突然一声轻喝，让大家吓了一跳。 刘正彦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躬身：“犯官在！” 李宪紧盯着刘正彦：“因为童贯奸贼好大喜功，可怜你爹爹刘法大人悍勇无敌，最后只能义无反顾为国捐躯。刘法大人虽然死了，但他是所有臣民的楷模。不过，我这里没有世袭，没有论资排辈。父辈的荣耀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和你无关。” 刘正彦不知道李宪想干什么，只能再次躬身：“是！” “苗傅——”李宪又换了一个人。 苗傅到没有战战兢兢，闻声跨步一抱拳：“末将在！” 李宪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意：“你出身贫苦，看不惯贪赃枉法、敛财害民之徒，为上位者所不容。能够积功升至今天的位置，非常不容易。如今大战四起，民不聊生，我希望你保持本心，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同时，能够真正为老百姓做点事情。” 苗傅闻言大喜：“谨遵元帅教诲，末将一定铭记在心！” “韩世忠，你给我抬起头来！”李宪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兵马指挥，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从保州一路溃逃至此，责任不在你身上。在我这里实力决定一切，没有论资排辈。你的胆量还在不在，敢不敢重新带兵？” 韩世忠被李宪一激，顿时傲然说道：“元帅但有所命，末将无不遵从。” “这不就对了嘛。”李宪呵呵一笑：“当初在保州城发生不愉快，老子在漠北深处和蒙兀儿部落作战。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兄弟之间？不过，你虽然勇猛无敌，但是我的军规军纪和所有军队都不一样。” 说到这里，李宪突然提高嗓门：“你们给我听好了，老子的军队只有五条军规：第一条，叛国投敌者斩！第二条，临阵脱逃者斩！第三条，劫掠百姓者斩。第四条，侮辱妇女者斩！第五条，见死不救者斩！” 刘正彦、苗傅、韩世忠浑身一震，随即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过去的既往不咎，我只看重你们未来的表现。”李宪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任命韩世忠为相州兵马统制，苗傅为副统制。女真鞑子都是马背上的功夫，在没有配套装备的时候，步军在野战中毫无用处。你俩这就出去整训部队，步军一律遣散，会骑马而且不怕死的留下来。” 不仅没有被追责，而且一下子就从下级军官，跃升到高层将领，韩世忠、苗傅终于被感动了，双手抱拳一躬到地：“末将遵命！” 韩世忠和苗傅转身出了大帐，李宪的目光落到了刘正彦身上，足足有五分钟没有继续说话。 原来，苗傅、刘正彦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他俩曾经联手在历史上干过一件大事，那就是有名的“苗刘兵变”。 在这次兵变过程中，不仅把宋高宗赵构的亲信屠杀一大堆，还逼得宋高宗赵构禅让退位。 兵变的罪魁祸首，就是此前已经被砍头的王渊。 真要说起来，王渊是因为“未来会犯罪”而被杀。此前所说的两条罪状虽然是事实，但不是李宪杀人的本意。 建炎三年（1129年）二月，完颜宗弼（兀术）进攻时，王渊作为御营都统制及枢密使，根本没有部署迎敌，而是吓唬宋高宗赵构，让他从应天府逃到扬州，随即又逃到临安。 王渊带领主力部队负责断后，他不是要对敌作战，而是把战船拿来运送自己的财宝，致使数万宋兵及战马失陷敌营。 当时老百姓口口相传：“船上的金银财宝，都是王渊在平定陈通叛乱的时候，滥杀百姓搜刮而来的。” 王渊手下的将领之一就是苗傅，因为自己的部队没有船渡江，绝大部分陷入敌手当了俘虏，所以对于王渊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联络兵马统制刘正彦，发动了“诛奸佞，正皇统”的兵变。两个人都落到韩世忠手里，最后被凌迟处死。 因为苗傅和刘正彦两个人，有这个还没有发生的“兵变前科”，所以李宪决定把两个人拆散，免得勾结起来弄出什么事情。 苗傅就是一介莽夫，给韩世忠当助手正合适。可是如何安顿刘正彦，李宪一下子拿不定主意。 根据史料记载，刘正彦在宋徽宗赵佶后期，就已经积功升到武功大夫、威州刺史。大宋朝的刺史是“寄禄官”的虚衔，但毕竟是从六品的待遇。 李宪知道刘正彦有两把刷子，而且喜欢剑走偏锋，最后说道：“你暂时跟在我身边，做个参军。” 给兵马大元帅当参谋，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机会，刘正彦当然也很高兴。 幸亏李宪留下此人，转眼就发挥了作用。 第0814章 收留杨可世 原地停留一天，韩世忠和苗傅终于完成兵源的选拔工作，汪伯彦的八千军队只剩下三千二百人，但是只有一千七百匹战马。 李宪立即作出调整，命令杨琼的红鸾营抽调辎重马匹给韩世忠补齐，汪伯彦带出来的所有辎重全部留给他。 辎重营的马匹来历可不简单，乃是当初抢劫牟驼岗的战马，而且都是甲等战马。 不仅给军权，还给一千多匹战马，这在原来大宋军队里面根本不可思议。韩世忠和苗傅对李宪终于有了知遇之感，爽朗的笑声再次爆发出来。 当天晚上，李宪给韩世忠、苗傅阐述未来的作战方向。 “韩世忠、苗傅，你们放弃相州的直接后果，就是磁州知府宗泽所部，必将面临南北夹击的困境。为了弥补这个损失，你们接下来的第一仗，就是要夺回浚州和滑州，迫使完颜阇母不能北上。为了实现这个战术目标，我此前已经抽调部队展开。” “现在我命令：韩世忠、苗傅所部明日凌晨出发，三日之内赶到澶州一线，接受京东路兵马都钤辖邹吉统一指挥。你们未来的作战任务，就是逼迫完颜阇母所部向西撤退，解除汴梁城的威胁。至于河北的的战事，一律和你们无关。” 韩世忠和苗傅带兵上路走了，李宪有一个很大的遗憾，那就是没有见到奇女子梁红玉。 因为宋军将领允许携带家眷，李宪目前处于游动状态，肯定不好说把梁红玉留在身边。 不让韩世忠跟随自己行动，是因为这家伙好色，连自己部下的老婆都敢睡。而李宪身边有一万多美女，如果弄出问题来，李宪还真不敢杀了韩世忠。 眼不见为净，李宪把韩世忠打发到邹吉那边，今后的路让他自己走。 “赵仙郎，传令下去，孟威的铁卫营明早辰时出发，周处的近卫营随后跟上，直取大名府！然后渡河北上占领宗城，做好夺取巨鹿县，侧面夹击完颜宗弼（金兀术）的战斗准备。” 李宪话音刚落，李飞凤和杨琼联袂闯了进来：“爹爹，你一路向北进军，是不是准备打回老家啊？这一次出来总是不顺，冬宁姨娘、曹娥和曹瑛姨娘都战死了，我真想家里的那些姨娘了。” 李宪摇摇头：“唉，我也想回去啊，只怕女真鞑子不会同意。完颜宗弼、完颜京都不是好惹的，手下精兵接近七万。如果不能彻底打垮他们，我们就不能回家。” 次日一大早，孟威、周处两军先后出发，李宪刚要命令李飞凤的白雀营启程，北面突然有三批快马如飞而来，领头正是斥候营副统制屈明，紧随其后的两个人都很陌生。 屈明并没有下马，而是冲着李宪一抱拳：“元帅，铁卫营送过来两个人。末将还要探查敌情，这就告辞了。” 李宪摆摆手，眼睛紧盯着正在下马的那个中年大汉。他不仅全身披挂，而且马鞍桥上挂着一杆铁枪。后面马背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知道是什么人。 没想到中年汉子一开口，就把李宪下了一大跳：“末将杨可世，专程前来拜见都元帅。” 杨可世，原来是归信军兵马都总管。后来被金兵压迫，只能退守保州城，从而和韩世忠发生了许多不愉快。 “原来是杨大人，真是幸会。” 李宪并没有称呼对方将军，而是按照官场的统称叫大人，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因为他原来的军职太高。李宪目前是全国兵马大元帅，具有金口玉言的毛病。一旦称呼对方将军，万一今后要用这个人，那就麻烦了。 第二个，因为杨可世突然出现在这里，让李宪大惑不解。按照史料记载，保州城之战时，杨可世无声无息凭空消失，成为北宋末年的谜团之一。 明知道杨可世是一个难得的猛将，但因为以上两点困惑，所以李宪怀有极大戒心。 杨可世并没有在意李宪的态度，还是抱拳说道：“请恕末将斗胆直言，此前遇到少将军孟威率大军北上，不知元帅究竟是准备顺流而下收复恩州，还是准备直接北上攻取巨鹿县侧击金兵？” 自己的进兵路线那都是秘密，李宪当然不会明说：“杨大人有何见教？” 杨可世脸上突然闪现一抹悲愤之色：“元帅，末将虽然知道金兵南下，但因为身陷囹圄不知战况如何。不过，如果元帅准备夺取巨鹿县侧击金兵左翼，一定要留心一人。” 身陷囹圄？那就说明杨可世曾经被人抓住关起来了，这倒是一个大秘密。 李宪终于有了一些兴趣：“杨大人，我有两个问题请教。第一，身陷囹圄之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二，我应该留心哪个人？” “元帅所说的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杨可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末将刚刚脱离樊笼，不知目前的战局如何。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元帅海涵。金兵南下进攻保州城之初，末将和兵马指挥韩世忠，都主张出城迎敌。” “但是保州巡阅使赵明一意屈膝求和，多次派人出城求见金兵主帅完颜宗望，希望金兵不要攻打保州城。敌人已经兵临城下，赵明担心刺激金兵，依然不准设防。末将不过争辩几句，就被赵明抓起来关进地牢。” 李宪明白了，杨可世所说的经过，还是金兵第一次南下的事情，那已经是前年底的问题，说明杨可世被关押了快一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凝集人心，提高向心力的基本原则，但是对腐朽的大宋无用。 赵匡胤的江山是用阴谋诡计抢来的，所以大宋赵家子弟待人接物的基本准则，就是怀疑一切！ 怀疑一切，打倒一切，这才是腐朽大宋的祖训，也是大宋灭亡的主要原因。 皇族宗室子弟，担任军队、地方重要部位的巡阅使，这是腐朽大宋的特例。 汴梁城保卫战的最后关头，部署四壁守御军队的时候，每个方向都有一名皇族宗室子弟。 从表面上看来，这些皇室宗族子弟的官职不高，其实掌握着生杀大权，是最后的拍板者。 朝廷派出公干的聂昌，就在绛州被皇室宗亲赵子清枉杀。 要知道，赵子清不过是县里的监仓使。通俗说来，就是仓库保管员，连品序都没有，但是赵子清可以斩杀朝廷一品大员。 大宋赵家子弟众多，朝廷派军队出战，不仅任命将领，派遣监军，还会派出一个皇室宗亲子弟随军，实际上是幕后主使。 失败了，主将承担责任。胜利了，皇室子弟享受荣耀。 如果不是要配合飞狐军逐日军团夺取保州城，飞狐镖局在保州城秘密挖掘地道，杨可世最后只能在地牢里变成一具枯骨。 李宪不仅不保大宋，甚至促使大宋灭亡，就是因为对大宋的腐朽本质厌恶至极，所以决定破旧立新，重振朝廷纲纪。 但还有一个问题，李宪必须弄清楚：“杨大人是如何脱身的呢？” “说来也是巧合。”杨可世满脸不可思议：“末将被关押的地牢极为隐秘，一般人不可能找到。可是前几天突然有人打开地牢，把里面所有的犯人都放出来。末将看见将旗，才明白是飞狐军逐日军团占领了保州城。” 不管怎么说，萧焯已经按计划夺取保州城，距离李宪的战略计划更近了一步，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喜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李宪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杨大人，你为何让我留心赵明呢？” 杨可世最后说道：“元帅，我离开保州城之后，发现南面全都是金兵，就东躲西藏乱走，结果在巨鹿县的大陆泽附近，发现了赵明的侍卫统领。幸亏我的身手还在，击杀了那个统领，夺取了他的盔甲兵器和马匹。” “抓了一个家伙询问，才知道赵明从保州城逃出来，在半路上被金兵抓住，随即屈膝投降。完颜宗望任命他为巨鹿县知县，让他招揽河间府、大名府一线的溃兵。如果元帅要想夺取巨鹿县，千万不能被赵明给迷惑了。” 李宪点点头没作声，因为杨可世的这个说法可信。赵明被金兵抓住，应该是完颜阇母突然掉头向东攻打恩州，赵明一头撞到了渔网里。 既然人家没问题，李宪的态度好多了：“杨大人，实话告诉你，太上皇、小皇帝全都为国捐躯了，目前是五皇子赵枢挺身而出，率领军民誓死抗金。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可世转身把那个少年拉过来：“既然新君出世，我找个无人的地方了此一生罢了。不过，我路过祁州的时候，看见这位小兄弟被几个金兵围攻，所以顺手救出来。小兄弟的身手不错，全家都被金兵害了，希望元帅能够收留。” 此话言不由衷，李宪当然能够听出来。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目前是大战将起的关键时刻，杨可世作为有名的猛将，正是用得其所的时候，何来卸甲归田之说？其中必有隐情。 李宪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确定，只能试探一下：“国君新立，时局艰难，正是我辈奋起之时。杨大人身负勇力，正该临敌摧锋，建功立业，岂能独善其身？” 杨可世欲言又止，看了李宪一眼，随后又死死地盯着李宪身后的刘正彦，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有做声。 刘正彦俯身在李宪耳边低语两句，李宪眉头一掀，顿时采取激将法：“大丈夫驰骋疆场，生死尚且置之度外，还怕说话么？” “咳咳！”杨可世摘下头盔把玩片刻，还是有些迟疑：“我听少将军孟威说起，保州城的兵马指挥韩世忠，已经被元帅提拔为相州兵马统制——” 李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0815章 李宪的目标 经过刘正彦的介绍，李宪终于明白了很多东西。 杨可世、杨惟忠这两个人，原来是环州兵马统制刘法手下的小校。刘法被童贯害死之后，杨可世和杨惟忠被刘延庆收下，参加过围剿方腊的战役。 刘法是谁？正是刘正彦的父亲，所以刘正彦对父亲的部将杨可世当然熟悉！ 童贯二次北伐失败，刘延庆被贬黜，刘家军被彻底分割，杨可世、杨惟忠划归真定府马步军都总管詹度。 后来河北的局势越来越紧张，詹度提请朝廷增加兵力，结果种师道把韩世忠派到保州城，从而和杨可世发生了争夺地盘的冲突。 杨可世和韩世忠都是急脾气，而且都是粗鄙不堪的武夫，虽然没有发展到兵戎相见的程度，但是闹得很不愉快，见面就要撸袖子。 官场是什么？就是拉帮结派的场所。 尤其是大宋官场，从来都是这个党、那个党互相倾轧，都想把对手置于死地。 李宪目前的身份高不可攀，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兵马大元帅。 在杨可世看来，既然李宪破格提拔韩世忠，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复杂关系，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李宪微微一笑：“杨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何灌、折可存、姚古、姚平仲、姚友仲、种师道、种师中、刘延庆这些人都死了，标志着地方军阀彻底败亡，正是新兴力量崛起之时。军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所以我才出来滥竽充数。” 杨可世叹息一声，终于说了实话，李宪总算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杨可世数次欲言又止，除了死对头韩世忠被破格提拔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顾虑。 原来，李宪当初为了确保蔚州安全，对于周边敌对阵营的将领，给手下的兄弟们做过介绍。詹度、种师中、杨可世、杨惟忠、韩世忠、岳飞、宗泽这些名字，李宪手下的兄弟都知道。 萧焯率领逐日军团占领保州城，听说从地牢里释放出来的人叫杨可世，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萧焯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邀请杨可世加入逐日军团，并且出任第一团团长，相当于宋军的兵马统制。 前文说过，逐日军团就是飞狐军原来的第一军团，军团长萧焯，副军团长郭小乙兼任第一团团长。杨可世是难得的猛将，萧焯和郭小乙是真心想把他留下。 可是，杨可世被困地牢一年多时间，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他还以为是蔚州叛逆正式造反，夺取了大宋朝廷的保州城。 杨可世是个没脑子的猛人，俗话叫做一根筋，誓死不和叛逆同流合污。 杨可世抱定必死之心一顿破口大骂，气得萧焯差点儿砍了他的脑袋，如果不是李宪早有交代的话。 活着从保州城出来，杨可世终于冷静了许多，并没有为自己保住脑袋而高兴。因为他看见的全都是逐日军团和金兵作战，根本没有看见大宋军队。 继续南下一段路之后，杨可世听到了民间流传的“武皇帝讨金檄文”，同时知道蔚州最大的叛逆头子李宪，居然是武皇帝赵枢钦命的“兴汉都元帅”。 换句话说，蔚州飞狐军，实际上是武皇帝赵枢的御林军，甚至就是武皇帝赵枢御驾亲征。 萧焯是逐日军团的军团长，相当于大宋朝廷的兵马都统制、都总管，也就是独当一面的主将，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只要是军队将士都清楚，以下犯上就是砍头的大罪。自己不识好歹，居然辱骂解救自己的御林军都统制萧焯，杨可世一瞬间就懵了。 李宪搞清楚了事情经过，顿时呵呵大笑：“不就是把萧焯骂了一顿么？没事！萧焯那个瘪犊子玩意儿，绝对没有坏心思，尽管放心就是。不过，我手里现在没有空缺，杨大人暂时在我身边当一个行军参谋，一旦时机成熟就领兵独挡一面，如何？” 杨可世摇摇头：“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元帅不对我执行军法，已经是法外开恩。我在河北五年多时间，对这里的山川地理很熟悉。愿意到前军当一名小卒，在战场上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冲锋陷阵的猛将，肯定不愿意留在后面，都想在前面打头阵，李宪心里很清楚。 经过短暂的考虑，李宪掏出铅笔给孟威写了一份命令：“兹委任杨可世为前军先锋，着令你部抽调两千四百骑交给他指挥。你部拿下大名府作为元帅府临时治所，然后趁势占领馆陶县，直取巨鹿县、洺水县作为前进基地。李宪。” 杨可世接过命令千恩万谢而去，杨琼有些不满意了，当着刘正彦的面就发做出来：“大哥，这家伙凭空冒出来，你就这么相信他？” “妹子，古人说得好：外举不避仇。”李宪笑道：“我知道，杨可世曾经是你大哥杨江的死对头，曾经在雄州一战打垮了杨江的六万大军。” 杨琼瘪瘪嘴：“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而是担心这个人没有脑子，今后胡打乱冲不受控制。” “你错了！”李宪摆摆手：“我知道杨可世的来历，他属于无根浮萍，也没有自己的势力。这个人忠心可嘉，但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当先锋足够胜任，独当一面的能力有欠缺。全军开拔，直奔大名府元城，那里就是我的立足点。” 杨琼临走之前还回头说道：“大哥，我们现在人数虽然不少，但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根本没有经过训练。如果你被敌人困在元城，只怕后果难料。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赶紧返回蔚州的好。” 李宪呵呵大笑：“我决定拿下大名府，肯定有另外的准备。妹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杨琼的两个眼珠子一转，顿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难怪曹申把斥候营交给副统制屈明，然后他就不见了，原来大哥是要启用另外一支部队。哈哈，如果这支部队突然出现，大名府肯定彻底完蛋！” “正确！”李宪冷笑一声：“我命令孟威大张旗鼓进攻大名府，实际上是故意暴露目标吸引敌人注意力。真正攻占大名府的部队，就是潜伏两年多时间的郦琼、文成泰所部。” 杨琼也笑了：“杨氏义庄，嘻嘻，好一个杨氏义庄，原来大哥两年前就已经在谋划今日之局面，果然不愧半仙之名！既然如此，我和凤儿率领红鸾营、白雀营全速前进，立即接收大名府，让孟威他们能够向北直进，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你就率领周处的近卫营在后面晃悠。” 杨琼欢呼雀跃而去，李宪眼中却闪现一缕精芒，明显带有凛冽的杀气！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李宪以兴汉都元帅的身份横空出世，大元帅府一支能打的部队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空壳。 他长途奔袭济州占领巨野县城，阴谋突袭悬窟寺，甚至采取强制手段把张悫抓来给自己做事，然后囫囵吞枣紧急扩编两万多人的大部队，唯一的目的就是制造声势，尽可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如愿得到韩世忠，意外得到杨可世，让李宪这一趟没有白跑，但是他心里并不轻松，因为他必须兼顾很多因素。 最起码来说，要想给武皇帝赵枢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然后按照李宪设定的路线朝前走，就必须扫清各种障碍。 到目前为止，李宪已经明确了翟兴、牛皋、邹吉独当一面的身份地位，而且完成了基础兵力的组建，河南基本上已经没有问题。但是在河北境内还有一个大麻烦，这就是宗泽集团。 宗泽，是因为一个特殊时间，在一个特殊地点，做了一件特殊的事情，所以才会留名于后世。 而实际上，宗泽一辈子带兵的时间只有一年半，根本啥都没干成。唯一的成就，就是把康王赵构强制扣在自己手中。 后世的很多人为宗泽抱不平，实际上都是夸大其词。 为了显示宗泽的胆略，描写他收服土匪王善，居然说王善有兵马七十万，战车一万多辆。 既然宗泽降服了王善的七十万大军，直接可以把完颜宗望、完颜阇母赶进黄河喂鱼。事实上，北宋灭亡之后，根本就没有这么大股的土匪。 殊不知，宗泽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这才是他后来没有得到重用，而且不得好死的根本原因。 要知道，宗泽扣住康王赵构的时候，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都安然无恙，需要的是外部兵马紧急救援汴梁城。 要说宗泽的部队是非常能打的，不仅有陈淬、陈仲敏父子，还有招安来的王彦，再加上岳飞，以及岳飞手下的岳翻、吉倩、王贵、徐庆、姚政等悍将。 可是宗泽干了什么？ 宗泽在磁州囤积十万兵马，每次派出去“抗金”的部队，没有一次超过五千人，而且这五千人是武翼大夫刘浩召集的人马，岳飞就是刘浩破格录用的。 在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被俘之前，宗泽所部搞来搞去，都是刘浩所部奉命行动，命令岳飞今天带领一百多骑在这里偷袭一下，明天带领三百多骑到那里晃悠一圈，从而创造了“九战九胜”的丰功伟绩。 如果真是大规模战斗，九战九胜是个什么概念？女真鞑子的东路主力，至少要被干掉了一半才对。而实际上，宗泽连完颜宗望、完颜阇母长什么模样都没看见。 宗泽不过是虚张声势，表示自己在奋力战斗，主要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太上皇、小皇帝在金兵的屠刀下“驾崩”，然后拥立康王赵构的机会。 从一般常理来说，康王赵构被拥立登基，宗泽是第一个从龙之臣，却没有得到重用，反而是汪伯彦、黄潜善后来居上，一飞冲天，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0816章 经营大名府 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都被人说烂了。 宗泽是武将吗？不是，他是进士出身的文人。宗泽带过兵吗？没有，他在靖康元年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军队。 宗泽本身并不是武将，根本没有完整的战略方针，可是一意孤行。 宗泽的副手陈淬，由此产生了巨大反感。 陈淬，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中进士，后来依靠战功一步步爬起来。原来是真定府马步军副总管，也就是詹度的副手。 在真定城保卫战中，陈淬的妻子八人为国捐躯，他和长子陈仲敏杀出重围逃了出来。陈仲敏继承了父亲陈淬的基因，也是一员猛将。 陈淬父子极为勇猛，在军队中当然有很高的威信。 宗泽不过是一个老朽书生，在军中肯定没有陈淬有威望，对军队的掌控力也不够，所以他恼羞成怒，居然想杀掉陈淬、陈仲敏父子，实在是丧心病狂。 康王赵构不是傻子，对于宗泽的用心早就开始怀疑，所以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摆脱宗泽的控制。 汪伯彦之所以比宗泽厉害，就是他抓住了更好的机会，也看穿了宗泽的险恶用心，所以斜刺里杀出来抢走了康王赵构，而且在第一时间内，就把兵权交给了康王赵构！ 康王赵构登基之后不久，就找理由削掉了宗泽的兵权。只要是宗泽提出的战役计划，康王赵构一律反对，其目的就是不让宗泽重新掌握部队。 与此同时，康王赵构全力扶持汪伯彦和黄潜善，慢慢把宗泽彻底架空，事实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 如果宗泽真有破釜沉舟之心，而且能够从大局出发，就应该联合相州的汪伯彦五万兵马，然后打破一切幻想全力南下增援汴梁城。 别的不说，如果宗泽所部十万人，再加上汪伯彦的五万人拼死一击，虽然不可能全歼汴梁城下的金兵，但是完颜宗望迫于军事压力，和小皇帝赵桓的议和极有可能成功，也就没有靖康之耻的发生。 整个宗泽集团虽然有近十万人，但是李宪内心深处就需要四个人：刘浩、陈淬、陈仲敏、岳飞。 至于宗泽最喜欢的“八字军”统制王彦，李宪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王彦，在金兵二次南下的时候屈膝投降。 宗泽为了物色自己能够指挥得动的将领，所以派人前去招抚王彦，并且许以重任，王彦这才临阵倒戈。 因为身上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为了堵住别人的嘴，王彦命令部下将士，都在脸上刻下“誓竭心力﹐不负康王”八个字，目的是给康王赵构表忠心。 如果王彦把这八个字刻在自己脸上，李宪可能会表示赞赏。但是他为了表明心迹，却让自己的部下在脸上刻字，这是十分露骨的面子工程。 当然，康王赵构已经从人间消失，现在只有肃王赵枢一棵独苗，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在何方，王彦的八字军是不可能出现的。 在李宪构思的未来版图里，压根儿就没有宗泽的立足之地，所以他面临一个难题：如何处置宗泽！ 实际上，李宪一路上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其实有另外一个主要目的，那就是他心目中最大的敌人：完颜京！ 命令孟威所部夺取大名府的元城、馆陶，然后北上直扑巨鹿县控制大陆泽一线，顿时就出现两个结果： 向西南进军，威胁完颜宗弼（金兀术）的左肋。向西北进军，威胁完颜京的右肋。 完颜宗弼（金兀术）的中军大营设在邢台，主力部队在洺州、邯郸一线，和岳飞所部五千余人对抗。 完颜京的中军大营设在真定城，北面是萧焯的逐日军团，方杰、司行方率领的第二团和完颜京对峙。 如果不是因为宗泽的存在，李宪的第一个打击目标，肯定是全力夹击完颜宗弼（金兀术），这样就能够把岳飞解放出来，然后让岳飞全力南下对付完颜阇母。 现实情况是，磁州的十万大军全部掌握在宗泽手中，已经有了独霸一方的势力。 李宪命令曹申的斥候营派出人过去探查情况，身上带着兴汉都元帅的空白任命书，可是到目前也没有丝毫消息，所以李宪心里七上八下。 说白了，李宪就是想策反陈淬、陈仲敏、刘浩、岳飞，让他们全力配合自己行动，集中全部力量干掉完颜宗弼（金兀术）、完颜京，首先让河北平静下来，然后谋求对女真鞑子发起全面反击作战。 军阀各自为战，最后必定一败涂地，这是李宪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相州方面没有消息，所以李宪内心深处，已经对宗泽产生了杀意。 杨琼性高采烈离去，并没有发现李宪想杀人的眼神。 当然，李宪就算想杀人，也不可能出兵进攻宗泽，所以他眼中的寒芒一闪即逝，全天下也没第二个人看见。 想来想去都是麻烦事，李宪在马背上昏昏欲睡，贤福帝姬赵金儿突然策马返回，没有叫师傅，没有叫公子，也没有叫元帅，甚至连称呼都没有： “斥候营传来消息，元城、馆陶都已经被郦琼、文成泰拿下，守军就是原来的叛将李成，已经被斩首示众。杨可世、孟威所部越城而过，目前已经渡过黄河，孟威占领了平恩镇，杨可世正在向宗城进军。” 赵金儿的暧昧表情，后面的张遇、周处等人都发现了，但不敢吱声儿。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兵马大元帅，谁敢乱嚼舌根，不想活了吗？ 李宪看见所有人脸上都怪模怪样，而且给自己行注目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处，你笑个屁呀，立即派出小股部队，对我们行军的西侧黄河沿岸进行警戒。近卫营暂时在南乐镇驻防，然后就地展开练兵！赵金儿，命令杨琼的红鸾营、李飞凤的白雀营加速前进，尽快进城安顿下来。” 当天晚上，李宪终于进入大宋的北京——大名府治所元城。 可惜李宪一点儿好心情都没有，因为大名府连府一年之内遭到三次战火，现在已经残破不堪，满大街都是嗷嗷待哺的难民。 进入大名府衙门，看见赵仙郎、赵香云、赵金儿迎上来，李宪赶紧一摆手：“其他人都忙自己的，赵仙郎立即传令下去，让曹申、郦琼、文成泰马上滚过来见我！” 不到一刻钟，曹申飞马而来：“郦琼和文成泰没法来见你，他们正在进攻聊城、莘县，扫清大名府外围的残敌。公子有什么吩咐，我派人去办。” “我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救灾。”李宪沉声说道：“我当初摧毁郝家市、田家庄，然后建立杨氏义庄，曾经下达一条命令，就是杨氏义庄不给朝廷纳粮。经过两年多时间，他们储备了多少粮食？” 曹申原来的真实身份是飞狐镖局汴梁城分舵主，公开身份有两个：清风楼大酒店的二掌柜、青城庄园的庄主。 正因为如此，曹申对于民生问题很擅长，而且这一次果然是做过准备的，说出话来有条有理： “杨氏义庄名下一万六千多亩熟田，过去两年种植小麦一万二千多亩，目前储备粮食三百多万斤，储备肉类一百多万斤。按照公子的要求，最大限度采购食盐两百多万斤。第一批救灾粮已经在路上，因为没有足够的部队保护，数量不大。” 李宪略一沉思，随即下令：“李飞凤的白雀营立即对全城进行人口普查，曹申立即给杨氏义庄传令，准备起运两百万斤粮食、五十万斤盐巴，分成五个批次运送。至于押送队伍，我自有安排。” 所有人分头离去，李宪这才对刘正言说道：“元城的情况你已经看见了，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大名府知府。跟随汪伯彦逃出来的那些官吏，如果可用你就大胆启用。如果不可用，你就在民间招募。我就一个要求，目前是战争时期，五条军规同样适用于行政官吏。” 听说被破格提拔为北京知府，刘正彦并没有立即应承：“大帅，元城及其周边不下三十万人，你能保证有粮食运进城么？” “看样子你对老子还不了解！”李宪冷笑一声：“老子说话从来不会当放屁，说有粮食就肯定有粮食。现在就担心你能不能把这里的秩序稳定下来，因为我要研究城防问题，无法兼顾民生事宜。” “那行！”刘正彦极为严肃地说道：“请大帅下令，红鸾营、白雀营留下三日的辎重，多余的粮食全部上交到知府衙门。如果能够做到这一条，我现在就走马上任。” 对于刘正彦反将自己一军，而且是公然以下犯上，李宪不仅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十分高兴。 既然能够在细节上斤斤计较，说明刘正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也是脚踏实地干事的人。 找到了一个好知府，李宪当然把所有地方事务交出去，然后把自己关起来谋划对策。 首要问题当然是解决元城的粮食供应问题，因为马上就要开春了，如果当地百姓不能赶紧稳定下来，春耕就无从谈起。如果今年一年彻底完蛋，数十万百姓起码要饿死一大半。 李宪是后世人民军队培养出来的军官，行军打仗对他来说是一个很次要的问题，最关键的就是要考虑老百姓的利益。 “张遇，这里有周处的近卫营，还有红鸾营和白雀营策应，安全不是问题。带领你的护旗营立即出发，赶到杨氏义庄起运粮食。” 说到这里，李宪摸出一个小方胜：“如果中途出现意外，你就把密信打开，里面有应对之策。此事绝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立即出发，不得有误！” 第0817章 南线的态势 李宪用了九天时间，终于从青城寨迂回到大名府，和西面的宗泽隔河相望，实际上已经切断了完颜阇母所部的北上通道。 李宪这一个反向穿插行动，加上他一年前就埋下了郦琼、文成泰这个伏笔，攻占大名府自然是快如闪电。 大宋北京居然没有发生战斗就陷落了，等于在金兵南北向的阵线左肋楔入一根钉子，自然造成各方震动。 李宪能够举重若轻，不费吹灰之力占据要津，也只有他这个穿越者才能办到，主要是居于两个因素： 第一，完颜宗望、完颜阇母两次南下的唯一目标，就是用最快的动作打到汴梁城下，直接威慑懦弱的大宋君臣，中途不纠缠一城一地的得失。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当然要走距离最近的直线，所以他们的进兵路线，选择在黄河以西、太行山以东这个狭长的区域内。 完颜宗望第一次南下是靠近太行山向前突进，第二次南下是沿着黄河向南突进，其他地方的宋军只要不出面主动拦截，金兵就完全视而不见。 事实上，即便按照固有历史，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被俘，大宋的国土还有百分之八十在自己手中，剿灭方腊之后留在长江流域清剿余孽的军队，半根毛都没有损失。 第二，完颜宗望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和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决然不同，那就是始终摆出一副伪善面孔，强调得人心者得天下，用汉人统制汉人。 居于这个指导思想，完颜宗望先后重用董庞儿、郭药师、赵明、吴湛、李成等降将，负责维持后防治安，弥补女真铁骑、契丹效死营人数的不足。 因为完颜宗望设定的金兵通道，在黄河以西、太行山以东，结果导致黄河以东一直到海边，根本没有女真鞑子，也没有契丹效死营，只有刚刚投降的大宋伪军维持治安。 宗泽、汪伯彦等人拦截金兵失败，就是因为不懂兵法，也不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 因为完颜宗望第一次南下，是紧贴着太行山东麓向南猛冲的，宗泽、汪伯彦之流就认为金兵第二次南下依然会这样，所以在太行山东麓集结重兵。 完颜宗望和完颜阇母百战余生，仅仅让主力向东迂回三百里，然后调头南下，就把宗泽、汪伯彦苦心孤诣的防线扔在身后，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后世的法国鬼子，也劳民伤财干过一件蠢事，那就是号称不可攻破的马其诺防线。结果德国突击兵团压根儿就无视马其诺防线的存在，一个大迂回拿下巴黎。 全国军队还在，国土完好无损，但是国王和王室已经当了俘虏，也就代表法国投降。 法国投降和北宋君臣投降，中间相差八百年，但是过程简直如出一辙，堪称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讽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完颜宗望留下了两个致命漏洞。 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战术手段，李宪都没有绝对把握战胜完颜宗望。 但他是一个穿越者，这就够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宪当然要见缝插针，并且把这个针眼无限放大，然后造成千里大堤的崩溃之势。 利用杨江张迪的残部组建杨氏义庄，利用一万多解救出来的女人虚张声势，然后临时收编一万多土匪，居然都发挥了作用。 兵不血刃占领整个大名府的一瞬间，李宪身边的老人终于明白一个事实：自家公子果然是神仙，具有撒豆成兵的顶级神通！ 原本是毫无关联的几枚零星棋子，居然在一个特定时间、一个特殊场合，发挥了不可思议的作用，自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李先给自己争取到一个难得的空隙。 现在的态势是：女真鞑子的三十万东路军，实际上已经被切成三段，彼此之间彻底失去了呼应。 第一段：完颜阇母所部近十万人，龟缩在汴梁城东北角刘家寺，目前处于极为窘迫的境地。 首先，汴梁城得到三十万石粮食、两千四百匹战马的补给，同时以贫民百姓为基础，重新组建了一支全新的部队，战斗力超出原有官军好几倍。 加上没有主和派、投降派窝里反，也没有怕死鬼皇帝从中掣肘，老百姓都见证了女真鞑子的惨无人道，全民皆兵的局面终于形成。 汴梁城还是那座汴梁城，但城内的人都把自己当死人，绝对是众志成城。外围城墙上面的金兵，已经全部被赶下城头。现在城墙上的守军都决心死战到底，完颜阇母根本不可能攻破。 其次，杨再兴所部已经从东面的东明城方向挤压过来，虽然还没有发起正面进攻，但是步步为营的策略更让完颜阇母头痛，因为粮草已经即将告罄。如果再抢不到粮食，就只能杀战马充饥。 再次，刚刚从相州逃走的韩世忠，转眼之间像换了个人一样，居然又率领一支精兵打回来了，而且兵锋直指李固渡。 完颜乌达补派出一千二百女真铁骑，准备以攻代守，居然两个回合就彻底崩溃，胙城的防御形势突然空前紧张起来。 还有，汴梁城南面突然出现一支极为特别的部队，而且带兵主将牛皋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 关键是这个牛皋手中的一根铁扁担，女真勇士居然无人能敌。再想派人出去劫掠粮食，少于五千人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完颜阇母、完颜昌等主要将领心里很清楚，刘家寺已经变成一处死地，必须立即离开。否则大宋军队会越来越多，再想走就晚了。 要走也不容易，磁州的宗泽所部挡住了正北面，沿着太行山东麓北撤注定不现实。 顺着黄河流域往东北方向撤退也不行，因为韩世忠顶在前面，后面就是张荣挡在澶州，大名府还有该死的追魂枪李宪亲自坐镇。 如果把该死的追魂枪李宪逼急了，再来一次和青城寨一样的大爆炸，所有人都要灰飞烟灭，这个结果谁也不想看见。 思来想去，黄河流域的三道封锁线都不是那么好冲破的，更何况还有令金兵胆寒的怪枪杨再兴，手下五千精锐仿佛一群饿狼虎视眈眈。 上一次从汴梁城撤退的时候，就是这个杨再兴在后面大杀四方，不仅大将蒲察术烈速被杀，阿里刮也身受重伤，完颜乌达补只能狼狈逃回。 女真鞑子的东路军，没有人不知道杨再兴，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发怵。 第二段：邢州一线的完颜宗弼（兀术）、真定府一线的完颜京，这两个集团加起来虽然有五万多人，实际上已经被三面包围。 南面有宗泽所部近十万人，东面有李宪所部两万多人，北面有萧焯所部近两万人。唯有西面没有人，却是太行山横在那里。 女真铁骑要在平原上才有威力，一旦进入太行山深处，连自保都成问题，战斗力基本等于零。 第三段：自然就是坐镇燕京城的金兵大元帅——完颜杲。 从理论上讲，完颜杲能够指挥的部队包括四部分：女真铁骑两万多人、契丹效死营两万余人、奚族六部三万多人、董庞儿的汉儿军六万多人。 而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因为董庞儿的六万汉儿军，已经被达奚虎的突击军团分割开来，目前已经为在旦夕，根本派不上用场。 女真鞑子的东路军近三十万人，本来是一路高歌猛进，连大宋国的太上皇、小皇帝、太子、皇后都当了俘虏，灭国之战的丰功伟绩已经完成。 没想到青城寨一声巨响，然后升起一团妖异的蘑菇云，彻底改变了一切。那真应了一句话：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掉进陷阱中。 顺风顺水的三十万大军，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各自为战。时间过去九天，谁也没有搞清楚为什么战局瞬间恶化至此。 自从青城寨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局面就开始偏离轨道，慢慢变得无法控制了。如何才能扭转被动局面，成为金兵高层必须拿出决策的大问题，但这需要时间。 敌人需要时间，李宪也需要时间，因为他手下全都是乌合之众，不具备大决战的能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 随着叛徒赵明被送到元城，表示杨可世已经拿下巨鹿县城，李宪随即给各部队下达了停止前进、派出斥候查清敌情、主力部队就地休整练兵的命令。 作为皇族宗室弟子，赵明居然向女真鞑子投降，遇到李宪也就活到了尽头。 但是另外一个人却被李宪给放了，他叫吴湛，原来是张迪的部将。 吴湛本来是向杨惟忠投降的，可是杨惟忠抵挡完颜当海的时候，稀里糊涂死于乱军之中，吴湛只能带领残部退守巨鹿县城。 赵明在完颜宗望的授意下来到巨鹿县城，吴湛一听对方是大宋皇族宗室弟子，结果上了大当。 杨可世突然杀到巨鹿县城南门外，而且打着兵马大元帅李宪的大旗，吴湛马上生擒赵明宣布投降。 李宪快刀斩乱麻：“吴湛，过去的事情老子一概不予追究。我这里现在集中了六千多俘虏，不过都是乌合之众。我给你三天时间，从中挑选一千八百骑兵，其他的全部解散。然后赶到平恩镇驻扎练兵，所有人都必须把我的五条军规全部背下来。同时监视洺州方向的完颜宗弼（兀术）所部，发现敌情立即禀报。” 杨江、张迪手下的人，对于义薄云天的李宪如雷贯耳，吴湛当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所以一声欢呼雀跃而去。 眼前的事情刚刚有个着落，没想到征讨济南府的郦琼和文成泰，突然给送来一批战俘。 其中有两个人，和此前被斩首的王渊一样，属于“未来应该凌迟处死的人”，让李宪顿时进退两难。 第0818章 恶人做到底 知道岳飞的读者君，对于张俊这个人肯定不陌生，十有八九还会咬牙切齿。 张俊，字伯英，凤翔府成纪（天水市）人。十六岁时充当弓箭手镇压张迪、高托天的造反义军立功，升为马军副使，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副营长。 大宋朝廷第二次救援太原府并州城，东路军主帅种师中阵亡，张俊率所部数百人力战突围，据说斩杀追兵五百余人，真假不知。反正史料中说声名大震，崭露头角。 既然张俊率领数百残兵，就能够杀掉五百多金兵，主帅种师中手中十万人马，为何会一触即溃呢？这是个历史悬案。 不管怎么说，张俊率领残部一路东逃，沿途收拢种家军的溃兵，居然弄到了四千多人，自然是声势大壮。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逃亡，张俊所部终于翻越太行山，逃到了信德府（邢台）境内。 这个时候，正是完颜宗望攻破真定城，派遣完颜宗弼（兀术）南下试探。 信德府知府梁杨祖，听说金兵正在加速南下，而他手中仅有三千临时招募的土兵，眼看邢州城要保不住了。 正在彷徨无计的紧要关头，发现了张俊率领的四千多人，那真是天上掉馅饼，知府大人梁杨祖自然是喜出望外。 有了这支生力军，邢州城就有了五千大军，知府大人梁杨祖决定大干一场。把邢州城里面库存的所有奖励物资搬出来犒赏三军，准备在邢州城下挡住完颜宗弼（兀术）。 经过半个月休整，张俊所部基本从疲劳中恢复过来，给老百姓的感觉是兵强马壮，顾盼自雄，不可一世。 没想到三千人第一次出战，就被完颜宗弼（兀术）的八百前锋打得落花流水，退回城内已经不足一半，让知府大人梁杨祖大失所望。 就张俊所部的这种战斗力，邢州城肯定守不住，这仗没法打了，所以知府大人梁杨祖决定突围。 从兵法上来说，向南突围和磁州知府宗泽汇合，本来是最好选择。 梁杨祖认为自己是知府，宗泽也不过是知府。如果过去投靠的话，梁杨祖这个败军之将，肯定不可能当知府。 居于这种想法，梁杨祖决定向东突围，越过黄河进入大名府境内，就有了广阔的回旋余地。 事实上，梁杨祖的决定并没错。在固有历史上，他们一直坚持到康王赵构到来，然后变成了从龙之臣，顿时身价倍增。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李宪在这里插了一脚，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放弃相州向东逃跑的汪伯彦、王渊，凑巧遇到兴汉都元帅李宪，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斩首示众，而且还号令三军。 兴汉都元帅李宪，目前正在往大名府过来，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河两岸。 梁杨祖和张俊觉得，李宪这个杀人魔王太可怕了，大名府不能呆，所以继续向东直奔济南府，准备到海边寻求活路。 李宪来到元城，命令郦琼和文成泰来见自己，曹申说不可能，就是因为郦琼和文成泰发现了梁杨祖、张俊所部。 郦琼和文成泰已经知道李宪身边没有老兵，突然看见三千多宋军，所以主动上前去打招呼，意思是让他们就留在大名府保护李宪，平定济南府就交给他做干。 没想到梁杨祖和张俊一听郦琼是李宪的部将，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命令部队加速向东逃窜，把郦琼的鼻子都气歪了！ 文成泰也恼了：“听说公子的名号就狼狈逃窜，这不是宋军，而是一帮叛逆，给我追上去，一个都不准放过！” 梁杨祖和张俊的三千多人，只有一千多骑兵，其他的都是步兵，怎么可能从郦琼和文成泰手里逃出去？ 追到齐河、禹城一线，梁杨祖、张俊所部三千四百多人被一网成擒，郦琼和文成泰顺势拿下了无人防守的济南城。 按照文成泰的意思，当场就要把梁杨祖、张俊斩首。 梁杨祖大叫自己是信德知府，并没有投降金兵当叛徒。郦琼认为其中必有隐情，还是送回去让自家公子审问比较好。 因为是逃跑路上被抓住的，所以传令兵向李宪通报的时候，才会说是战俘。 李宪听了事情经过，顿时大摇其头：“这帮混账嘛，战俘谈不上，逃兵是对的。” 时间不长，六个人被绑到衙门正堂，李宪已经高高在座。 别的官员升堂，大堂上要有两班衙役，而且衙役肯定是男的。 但是李宪就会出妖蛾子，大堂上空无一人，半个衙役都没有，只有他身后站立三个背剑的妙龄女子。 李宪靠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说了四个字：“报上名来！” “老夫梁杨祖，信德府知府。”胡子三寸长的老生瑟瑟发抖，但说话并不结巴：“你是何人，公堂之上居然有女子，如此有伤风化，这是公然玷污朝廷祖制！” “老贼大胆！” 随着一声轻吒，李宪身后飞出一个妙龄女子，来到堂前就是正反两个大嘴巴：“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当年虽然自请剥夺公主身份，但是贤福帝姬的诰封并没有被收回。你们丧师失地，居然咆哮公堂，辱骂公主，罪在不赦！” 不错，李宪身后的三个妙龄女子，正是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贤福帝姬赵金儿。动手打人的就是贤福帝姬赵金儿。 原来，李宪当初让这三人当女使，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武皇帝赵枢”压根儿就没有登基，所有的诏书都是李宪伪造的。为了能够镇住那些以老卖老的前朝大臣，李宪只能把公主摆出来。 李宪名义上是三位公主的业师，而且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为了彰显李宪的身份，三位小公主一致决定，只要是针对前朝大臣，就在他身后侍立助威。 梁杨祖果然是在官场上混出来的，当然明白“天地君亲师”这五个字。能够让公主侍立一旁，天下只有三个人：皇帝、皇后、授业恩师。 李半仙就是三位公主的授业恩师，前朝文武大臣都知道，梁杨祖当然也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是梁杨祖并没有见过李宪。他刚才抱怀疑态度，就是因为李宪的长相太那个啥了！ 大德仙师，在人们的印象中，应该是胸前一缕长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就算没有一缕长髯，至少也应该“微微有些小黑胡”才对。 李宪的确是个妖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就是不长胡须。而且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给人的感觉还不到十八岁。 在以貌取人的年代，李宪的这副长相，的确能够吓坏不少人。 梁杨祖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另外五个人也跪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 除了梁杨祖之外，另外五个人分别是：张俊、张子琦、张子厚、田师中、杨沂中。 李宪听完名字愣了一下，随即大喝一声：“金儿，给杨沂中松绑！” 赵金儿也愣住了：“松绑？” “给杨沂中松绑！”李宪强调一遍，然后故作高深：“我刚才略作推演，事件经过已经了然于心，把张俊、张子琦、张子厚、田师中押入大牢，择日听候裁决。” 赵金儿没有再问，反手拔出宝剑斜削，杨沂中的绳索已经被削断。 “多谢公主！多谢大元帅！”杨沂中磕了两个头才爬起身来，躬身站立一旁，眼角余光看着梁杨祖。 李宪冷声问道：“梁杨祖，你可知罪？” 有三位公主侍立一旁，李宪兴汉都元帅这个头衔肯定是真的。梁杨祖仿佛老了十岁，说话有气无力：“下官罪在不赦。” 李宪目无表情：“你镇守一方，居然临阵脱逃，玷污了‘君死国、臣死节’的古训，其罪不在小。念在你尚有悔悟之心，现有一事让你带罪立功，你可愿去？” 梁杨祖以头碰地：“下官愿受大元帅驱使，但有所命，绝不推辞！” 李宪冲着赵金儿摆摆手：“松绑！” 等梁杨祖站起身来，李宪才接着说道：“现在济南府无人经管，我委任你为济南知府，即刻上任重整吏治，安抚百姓，着手谋划春耕事宜。希望你谨记皇上教诲：‘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的事情大如天，军队的事情不用你管。如果此事办妥，我当奏明皇上予以嘉奖。如果遇到难题，可以和大名府刘正彦知府协商处理。” “杨沂中！”李宪扭头说道：“你祖父杨宗闵在永兴军路总管任上，父亲杨震在建宁寨任上，先后和金兵力战殉国，他们死得其所。我希望你收拾心态，和金兵血战到底，为祖辈报仇雪恨，才不枉杨家子孙。我现在任命你为大元帅府护旗营副统制，马上下去把那帮溃兵彻底整顿一番，保留骑兵一千二百人，步兵一千五百人，其他人遣散为民。护送梁知府到济南上任，然后回来接受新的命令。” 梁杨祖纯粹虚惊一场，顿时精神十足：“下官必定全力以赴，报答大元帅不杀之恩！” “末将遵命！”杨沂中抱拳一礼，然后陪同梁杨祖告辞离去。 “公子，这就完了？”赵金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改口叫公子，让李宪无可奈何。 “完了啊。”李宪微微一笑：“现在大敌当前，只能快刀斩乱麻，你还想怎么样？” 赵仙郎和赵香云从后厅出来：“不对，牢房里还关着四个人呢？” “那四个人的确应该尽快处理。”李宪沉思片刻：“仙郎和香云下去休息去，金儿辛苦一下，让斥候营副统制屈明立即来见我。” 看着三女离开大堂，李宪顿时眉头紧锁。 张子琦、张子厚，是张俊的长子、次子。至于田师中，乃是张俊的干儿子。他们都是“未来的罪犯”，岳飞屈死风波亭，就有他们四人的功劳。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康王赵构已经从人间消失，岳飞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风波亭惨案注定不会发生。如何处理这四个人，还真是个麻烦事！ 第0819章 诡计要出笼 “公子，张俊等人企图畏罪潜逃，居然在昨夜越狱逃跑，被巡逻士兵追到城外击毙！” 斥候营副统制屈明，一大早就在知府衙门外面大喊大叫，生怕全城百姓不知道。 李宪随即作出决定：“传令下去，张俊毕竟和金兵作战过，曝尸荒野不合适。立即收敛尸体，买棺下葬。” 原来，李宪经过一番推敲，决定还是秘密处决张俊父子四人。 虽说他们已经不能陷害岳飞，但张俊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搜刮民脂民膏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李宪找不到饶他一命的理由。 因为护驾有功，宋高宗赵构到临安之后，张俊得到了无以复加的恩宠。 不到三年时间，张俊在临安的新家，就拥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收地租粮米—百万斤（江南是两季稻）。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南宋最富庶的就是绍兴府，张俊一年收回来地租，相当于绍兴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两倍。 这又是个什么概念呢？就好比后世解放军的某一个军区司令，他每年捞的钱超过北京市年收入的两倍以上！北京市每年的财政收入，那可是五千亿人民币。 与此同时，张俊通过巧取豪夺，拥有数不清的园林、宅第。仅所房租一项，每年就多达七万三千贯。 张俊在世时，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他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取名叫“没奈何”，意思是小偷也搬不走它们。 这些传说难免有夸大之处，但是无风不起浪。张俊敛财成癖，无所不用其极，惹怒了很多人，岳飞就是其中之一。 贪财、好色、怕死、畏敌、扰民，这些作为大将绝不应有的劣迹，张俊都占全了，所以他位极人臣，富可敌国，寿终正寝。 如果岳飞在“贪财、好色、怕死、畏敌、扰民”中间占一条，他就不会死。如果和张俊一样占全了，那就会得到奖赏！ 可惜岳飞既不贪财，也不好色，更不怕死，还爱民如子，嫉恶如仇，心直口快，所以只能屈死风波亭。 诸位读者君：现在知道在二十一世纪，为什么那么多人鼓吹大宋繁荣？同时也应该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鼓吹大宋了。 李宪认为，不管他立过多大功劳，如果让张俊这样的人活着，实在是对不起天地良心，所以他命令斥候营副统制屈明干了一件事。 屈明原来是悬窟寺的土匪头子，他从两万多土匪中挑选出来的斥候兵，精通各种下三滥的手法，张俊父子自然是死得不明不白。 在目前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李宪秘密处置张俊等人，根本没有引起老百姓的注意，但是对身边的人却是一个极大的震动。 有李宪这个屠夫在后面盯着，刘正彦、梁杨祖走马上任以后，大名府、济南府顿时连成一气，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李飞凤的白雀营、周处的近卫营，终于赢得一个喘息之机，按照飞狐军的军队条例开始大练兵。 杨沂中，今年二十五岁，代州崞县人。他的祖父杨宗闵，和杨宗保辈分相同。 李宪对杨沂中另眼相看，因为杨沂中是杨家将的嫡系后裔。 至于杨可世、杨惟忠，他俩是陕西、甘肃那边的人。杨再兴更是河南人，都不是山西杨家将的血统。 李宪让杨沂中在俘虏中挑选一千二百骑兵，一千五百步兵，是作为济南府守卫部队存在的，并不是给他准备的部队。 护旗营统制张遇的武功虽然不错，而且一身轻功仅次于武元春，但凤阳十三鹰带兵作战的能力严重不足，只能干一些机密之事。 杨沂中传承了杨家将的忠勇，任命他为护旗营副统制，李宪就是要提升护旗营的战斗力，同时放在身边考察一段时间。 正因为如此，杨沂中从济南府一返回来，李宪就问道：“对我们目前的局势，你怎么看？” 杨沂中神色沉稳：“末将刚到大元帅身边，目前就看见郦琼和文成泰的两营人马，再就是周处的近卫营，还有女兵白雀营，实在不好说。” 李宪面无表情：“就事论事，但说无妨。” 杨沂中一抱拳：“末将从山西河东一路败退过来，对金兵的战斗力略知一二，比当年的契丹兵厉害多了。大元帅身边的白雀营，虽然几员女将很厉害，但是那些女兵只能维持元城治安，配备的微型弩床也只能采取守势。周处的后军近卫营，如果没有个月的训练，同样无法正面作战。” “我们面临的敌人有两个：第一是近在咫尺的兀术大军，他们目前占据信德府（邢台），如果他出动三千女真铁骑，大元帅身边的这些部队就只能困守孤城。第二是占据景州、深州、冀州的董庞儿汉儿军。他们的战斗力虽然赶不上女真铁骑，但是六万人的数量却不能忽视。” 李宪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说说你的结论。” 杨沂中的语气不急不缓：“不是末将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目前的敌我态势，如果大元帅没有另外的奇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城固守，给自己争取最少两个月的时间，把手中的部队整训出来。” 这是稳妥之论，说明杨沂中对用兵有独到见解，并非一介莽夫。李宪心中暗自赞许，但是脸上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沉默了一分钟，李宪突然冷笑一声：“杨沂中，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纯粹是一厢情愿吗？如果你是兀术，会给我两个月时间从容整训部队吗？凭城固守，你说得倒容易。这里的城池全都被金兵毁坏了，要想修复起来，起码需要半年时间。” 杨沂中不卑不亢：“末将不才，如何应付眼前的局势，还请大元帅赐教！” 李宪把脸色一板：“从你祖上杨业老将军开始，就强调针锋相对，正面破敌。我知道老杨家的人都不怕死，英雄气概古今绝伦，可是你们那一套战法已经过时。兵者，诡道也。要想以弱胜强，就必须剑走偏锋。要想用阴谋胜阳谋，就必须以奇为主，以正为辅。明白没有？” 苦口婆心一大篇，结果杨沂中并没有“纳头便拜”，更没有心悦诚服：“大元帅言辞高深，末将需要下去琢磨琢磨才行。” 对于杨沂中的连续顶撞，李宪为之沮丧不已：娘的，杨家将都是一根筋。杨可世、杨沂中、杨再兴，全都一个模子，总希望从正面杀得敌人丢盔弃甲。 从桌上拿起小方胜，李宪故作不耐烦地说道：“老子倒想给你时间琢磨，可是我估计金兀术那个小混蛋不会同意。这是一份绝密命令，你休息一天，今晚定更天之后出发，然后依计行事，违令者斩！” 李宪脸上的不耐烦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心中的确非常着急。 杨沂中一来就能够发现李宪无兵可用，信德府的完颜宗弼（兀术）的斥候兵岂能不知？ 能打的将领，能够独挡一面的部队，目前都不在身边，所以李宪才会对杨沂中临时教学，也就是临阵磨枪的意思。 当然，李宪目前所面临的险恶环境，是他自己专门弄出来的，里面自然就包含着阴谋诡计。 李宪的目的，是要策应南北两处战场，然后在僵持过程中寻找战机，争取获得一次决定性的胜利，从而扭转全局性的被动局面。 用没有训练的一万多少女，作为大元帅府的左右护卫营，李宪就是要告诉敌人：老子无兵可用，只能用女人虚张声势。 命令杨琼、李飞凤日夜操练女兵，造成一种心急火燎的态势，更是为了坚定敌人的判断。 搞过建筑的读者君，都明白一个道理：在空旷地带建设一座新城，很简单。如果让你改造一座旧城，那麻烦可就大了。强拆不可避免，随即民怨滔天。 先后杀掉刘豫、黄潜善、汪伯彦、王渊、张俊，李宪实际上就是在“强拆”，用血腥手段告诉天下：从今天开始，主和派、投降派，全都是死路一条！ 兵行险招，李宪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是在北宋灭亡之后，临时接过这个烂摊子，然后承担起独立对抗大金国的重任。 要想独立对抗大金国七十多万兵马，而且散落在各处的大宋残军不听自己的，李宪只能剑走偏锋，尽快迫使金兵从进攻转入守势，然后进入僵持阶段，给自己争取调整的时间。 敌人会听从李宪的命令，马上就从进攻状态转入防御，让李宪在僵持过程中完成全局调整，然后对敌人发起全面反击？连鬼都不相信。 正因为如此，李宪断定敌人肯定会有动作，而且不会拖太久，所以他需要启用一枚棋子，迫使敌人束手束脚。 杨氏义庄在漳河东面，漳河西面就是信德府的洺州、邢州，也就是说，杨氏义庄和完颜宗弼（的兀术）的部队，中间就隔一条漳河，用眼睛都能看清楚。 张遇奉命率领护旗营一千二百骑，西渡黄河之后马不停蹄，直奔平乡县的杨氏义庄，准备押运五十万斤粮食到大名府救灾。 五十万斤粮食，如果要一次运走，一辆马车装载两千斤，需要二百五十辆马车。 这可能吗？和平年代可以，战争年代绝对不可能。 好几里路长的车队行走在旷野地带，没有五千大军根本无法保护。所以说，五十万斤粮食，肯定要分成若干批次运走。 如此之大的动静，完颜宗弼（兀术）就算想装聋作哑都不可能。 完颜宗弼手下的部队，包括女真铁骑四千八百人、契丹效死营一万二千人，加上完颜宗弼的亲兵营，总兵力一万八千多人，带兵将领分别是夹谷雏胡失、赛剌、台实、耶律那野、萧嘉德、萧承。 防守漳河西岸沿线的部队，就是台实率领的女真铁骑八百人、萧承的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人。 杨氏义庄突然出现大动静，萧承的契丹效死营首先察觉，完颜宗弼很快就知道了，同时也知道追魂枪李宪到了大名府。 大批的粮食啊，比黄金还要贵重！包括完颜宗弼在内，所有人都眼冒精光。 第0820章 兀术的论断 杨氏义庄居然有五十万斤粮食，而且马上就要运到大名府，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 五十万斤粮食，可以让五万大军支撑半个月。 一个小小庄园，一个批次就可以拿出五十万斤粮食，只能说明大宋国实在太发财了。 这个年月没有飞机火车，连汽车都没有。要想把如此数量的粮食运走，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夹谷雏胡失、赛剌、台实、耶律那野、萧嘉德、萧承这六员大将，被完颜宗弼（兀术）紧急召到南和县城。 完颜宗弼（兀术）极为干脆：“萧承，说一下情况。” 萧承的身体微微前倾：“四太子郎君，据斥候兵回报，杨氏义庄集中一百挂大车，第一批起运粮食十万斤，盐巴两万斤，粗布五千匹，预计两日之内上路。” 完颜宗弼上下嘴唇一碰：“周边敌情！” 台实接口说道：“为了验证运粮消息，我派了六路斥候详查，逆贼李宪在巨鹿县城有两千多人，城南道武镇有两千多人，宗城有近五千人。馆陶有近万女兵日夜训练，平恩镇还有两千骑在日夜训练。也就是说，杨氏义庄北、东、南方向，总兵力在两万人左右。” 萧承马上说道：“四太子郎君，虽然敌人的人数不少，实际上都是临时搜罗的女人、土匪和溃兵，战斗力可想而知。况且巨鹿县、馆陶县距离杨氏义庄太远，唯有平恩镇的两千骑，应该是逆贼李宪派出来接应粮食的部队。” 完颜宗弼扭头问道：“雏胡失，你对这个情形是什么看法？” 夹谷雏胡失是完颜宗弼的副将，也是能够独挡一面的猛将，正是他在前方和岳飞所部僵持不下。 “兀术，我知道你想得到这批粮食，但事情并不容易。”夹谷雏胡失摇摇头：“大家想想看，逆贼李宪能是什么好东西么？我们第一次南下发现漳河那个回水湾，东侧有一座坚固的堡垒，那就是他们所说的杨氏义庄。” “原本没有杨氏义庄，是逆贼李宪把郝家市、田家庄的大户给屠了，然后建立起来的，说明逆贼李宪早就盯上了郝家市、田家庄的两万多亩良田。别看那个堡垒很小，因为无法展开兵力，急切之间根本无法攻破。” 完颜宗弼终于有了表情：“诸位，我已经得到消息，汴梁城的确出现了巨大变故，据说二太子斡离不阵亡，粘罕的二儿子斜保阵亡。由此可知，虽然宋国的太上皇、小皇帝都死了，但我们这次南征宋国也没赢，很可能已经失败。” “完颜阇母他们自顾不暇，我们南面有岳飞、刘浩、王彦、陈淬、宗泽五路人马，西面是太行山脉。原本还有东面大名府的通道，现在又被逆贼李宪占据了。如果我们想回到燕山府和兵马大元帅汇合，唯一的办法就是吃掉李宪。” “劫夺粮食，并非一个孤立事件。一方面可以让李宪粮草不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争夺北上通道。我有一种预感，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就算不能吃掉李宪，也必须把他从大名府赶出去，这样才能打开一条逃生的通道。” 夹谷雏胡失低声问道：“我也听到相关传闻，据说出来一个什么武皇帝赵枢，加封逆贼李宪为兴汉都元帅，总管全国兵马。宋国的五皇子赵枢，不是被斡离不抓走了么，难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是真的，我已经接到完颜阇母传来的消息。”完颜宗弼扫了众人一眼：“在目前这种紧要关头，都要把嘴巴管好。你们都是带兵将领，一旦消息走漏造成军心涣散，后果不用我说了。” “原来局势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夹谷雏胡失倒吸了一口凉气：“兀术，你是主将，准备如何应变？干脆让我带领主力东渡漳河，一口气拿下杨氏义庄和巨鹿县城，彻底击溃逆贼李宪。” “不行！”完颜宗弼摇摇头：“如果仅仅是我们还好说，北面的真定府还有完颜京所部近五万人。听说自己的爹爹斡离不阵亡，而且是逆贼李宪捣的鬼，完颜京正在集中全力猛攻保州，一定要给爹爹报仇。如果我们一走，其他人不敢说，岳飞那厮必定全速北上，完颜京腹背受敌就糟了。唉，完颜京好歹也叫我四叔，怎么可能丢下他呢？” 夹谷雏胡失这才真吃了一惊：“完颜京手下有完颜赛蛊、嘎达摩、鸠魔铁，这三个人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保州之战怎么打得如此艰难？” “完颜赛蛊、嘎达摩的确很厉害，你也不能小看敌人。”完颜宗弼嘘了一口气：“你一直和岳飞僵持，没有关心北面的战事。据我所知，保州城的主将是萧焯，手下两员猛将分别是方杰、司行方，完颜赛蛊、嘎达摩三次出阵单挑，居然不能取胜。” 夹谷雏胡失神色大变：“还有这回事？” 完颜宗弼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逆贼李宪从哪里弄来的人，一个个都是变态。镇守范阳县的斡里朵、镇守固安县的敖季虎、镇守信安县的韦常德，同样没有人能战胜。实话告诉你们，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出兵七万，猛攻涿州、霸州、雄州，至今不能越雷池半步，所以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突出去。” 夹谷雏胡失使劲揉了揉额头：“兀术，你下命令，接下来如何是好？” “你的任务就是挡住岳飞那厮。”完颜宗弼神情严峻起来：“据我看，岳飞那厮就是个不要命的主。如果被他突破你的防线，我们肯定要手忙脚乱。至于大名府的李宪逆贼，全力出击不是好办法。因为他有宽阔的迂回空间，而我们却没有。” “命令：萧承率领所部两千四百骑，等到杨氏义庄的运粮车队出发之后，立即渡河半路劫杀，把粮食全部抢回来。台实率领所部八百骑迂回出去，东渡漳河潜伏起来。一旦平恩镇出兵救援运粮车队，就立即出兵吃掉他们。” “记住，不要恋战，一击即退，千万不要让李宪的后续人马撵上来。我们的目的不是要一口吃掉李宪所部，而是要把他死死黏住，逐步削弱他的有生力量，让李宪逆贼进退失据，最后自己崩溃，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完颜宗弼说完一摆手，五位将领纷纷离开赶往前线。 萧承自从离开南和县城之后就一言不发，带着亲兵三百六十骑，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鸡泽县前线指挥部。 萧承，原来是大辽国南京（今北京）燕京城的骑都尉，大宋国的郭药师、高世宣偷袭燕京城的时候，他侥幸逃脱。 没想到此后不久，女真鞑子突然兵临城下，骑都尉萧承被逼无奈，只好带领手下的一千二百人投降。 说心里话，萧承痛恨大宋国更甚于大金国，所以参加军事会议的时候，他还是劲头十足，对未来满怀信心。 可是，随着完颜宗弼（兀术）通报南北两线的战况，尤其是听到萧焯这个名字，让萧承心里顿时一突突，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萧承和萧芸娘、萧姵是堂兄妹，当然认识萧焯！ 萧焯，原来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奴隶，在萧承手下当小兵，代号西十一。有一次扈从皇族到西京（今大同），途中遇到一群土匪。 西十一一马当先杀出去，解救了萧承的堂妹萧姵，从而立下大功一件。萧姵当场赐名萧焯，并提拔为自己的卫队长。 萧焯这么一个奴隶，居然是保州城的主将，而且手下的两员大将方杰、司行方，能够正面对抗完颜京的完颜赛蛊、嘎达摩。 方杰、司行方有多厉害，萧承并没有切身体会。但是完颜赛蛊、嘎达摩的厉害之处，萧承是亲眼所见。 萧承有自知之明，两个自己加起来，也打不赢完颜赛蛊、嘎达摩之中的任何一个。 萧焯跟随萧姵、萧芸娘逃到蔚州，四年多时间就混到了独当一面的高度，而且手下还有天下无敌的猛将。 人比人气死人。自己整天仰人鼻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萧承感怀自身，不由得更加沮丧。 算无遗策的二太子郎君完颜宗望死了，跋扈嚣张的宝山大王完颜斜保死了！ 这两个消息，仿佛两记重锤砸在萧承的心坎上，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萧承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完颜宗望、完颜斜保都能够阵亡，说明大金国只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自己今后应该如何自处？ 就这么患得患失一路走来，转眼之间就是日落时分，四周薄暮冥冥，看什么都开始模糊起来。 好在鸡泽已经不远，萧承倒也没有太着急。 没想到距离自己的大营不足十里的时候，萧承突然心生警兆。 看见大树后面缓缓出现一人，萧承不由得惊骇欲绝：“你是谁？” 说来也是，萧承并非孤家寡人，身后还有亲兵三百六十骑。此人突然在自己身前三丈开外现身，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实在太诡异了。 没想到那人嘿嘿一笑，说出话来吓得萧承差点儿掉下马背：“兴汉都元帅帐下，中军护旗营统制官张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萧千户自然是不知道的。” 千户，是萧承目前的官职，在军中就是千夫长。 萧承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所以说话都辞不达意：“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不能怪萧承震惊，因为张遇手里把玩着一件古怪的东西——飞狐军核心部队的装备：可拆卸的特制钢弩！射程八十米，有效杀伤距离三十米，最佳杀伤距离二十米。 果然，张遇邪邪地一笑：“如果我说是专程过来取你的人头，萧千户肯定认为我在吹牛。至于井水不犯河水吗？亏你说得出口！你不是接到命令，要打劫我保护的粮车么？” 第0821章 阴谋的境界 自从韦冬宁在汴梁城阵亡，李宪再也不敢轻易派遣落霞观女弟子单独外出。 虽说深入敌营寻找萧承，最好的人选应该是吴小琴、刘菊仙等人，但是李宪最后还是决定使用凤阳十三鹰，也就是现在的中军护旗营。 凤阳十三鹰，当初鬼迷心窍，居然在老虎嘴上拔毛，妄图把武元春的宝剑、宝马抢走，从而引出一大段故事。 作为十三鹰的大哥，张遇的轻功，按照韦冬宁生前的说法，她要拿出全力才能追上他，可见张遇的一身武功不简单。 想到了韦冬宁，就想到了张遇，李宪的阴谋诡计就从这里开始。 杨氏义庄里面肯定有粮食，这是没有疑问的。是不是有三百万斤这么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 反正李宪一进元城，曹申就高声汇报：“杨氏义庄名下一万六千多亩熟田，过去两年种植小麦一万二千多亩，目前储备粮食三百多万斤，储备肉类一百多万斤。” 这一连串数字，加上李宪当即拍板马上调运粮食，李飞凤的白雀营近五千人、周处的近卫营七千多人，还有看热闹的百姓都听见了。 手中有粮，打仗不慌，这是基本常识。 正因为如此，大名府治所元城，仅仅两天时间就彻底平静，城内百姓都翘首以盼，等待兴汉都元帅的救命粮早日到来。 要知道，金兵在一年之内两次南下，而且第二次南下走的路线就是大名府。敌我双方你来我往，能找到的粮食全部抢劫一空，导致灾民遍地，粮食就成为人命的代名词。 战争不是单方面的行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属于正常状态。 李宪的杨氏义庄，有三百万斤粮食，这个消息当天晚上已经传遍大河两岸。 战争年代，稳定军队、稳定百姓的最好手段，一共只有两个字：粮食！ 反之，让军队和百姓一夜崩溃，也只需要两个字：粮食！ 李宪谋取大名府的计划，在两年前就开始了，而且他要把这里作为一个磨心调动敌人，当然不能说话当放屁，让城内军民得到粮食是必须的。 但是，什么时候让城内军民看见粮食，这就是一门学问，或者叫一门艺术。战争的艺术，阴谋的艺术。 郦琼、文成泰奉命组建巨鹿第四团，然后就化装成各种身份，分散潜入宗城、馆陶、元城。他们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潜伏，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李宪还没有进入元城，就给杨琼下令，红鸾营九千六百人越过元城北上，驻扎在馆陶县城，当然有深层次的考虑——因为用于大名府救灾的第一批救命粮，一年前就已经到了馆陶外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常识。凡是存放部队辎重的地方，必然有一支精锐部队严加防守，这也是常识。 李宪反其道而行之，借鉴后世老大妈的广场舞效应，命令杨琼的红鸾营，每天在城外大练兵。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妈，在后世跳广场舞都让人看个不亦乐乎。一万名美女集中在空旷地带操练，在北宋末年绝对是划时代的壮举，看热闹的人比操练的美女还多。 内行人一看，就明白红鸾营的九千六百姑娘们，那根本就不是打仗的，纯粹是李宪这个兵马大元帅荒淫无耻，把这么多漂亮女孩儿弄到身边好看的！ 黄河要津馆陶县城，用于防御的只有上万名女孩子，而且连骑马都成问题，除了嘻嘻哈哈之外，战斗力什么的，那还是下辈子再说。 居于这种认识，人们更加坚信：兴汉都元帅的粮食，肯定储存在杨氏义庄，绝不可能在馆陶县城。杨氏义庄距离大名府一百二十里，必须集中力量才能运过来。 殊不知，这些女孩子虽然冲锋陷阵不行，但是猬集一团全力防守，只怕没有什么部队能够短时间攻破——李宪给白雀营、红鸾营，分别装备九个驮马式弩箭连，原因就在于此。 馆陶县城的粮食囤积地，是红鸾营的九个驮马式弩箭连三层防御。秘密运到元城的粮食，就是白雀营的九个驮马式弩箭连三层防御。 刘正彦出任大名府知府的先决条件，就是让李宪命令部队把军粮拿出来救急。李宪之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就是他手里真的有粮食。 此后三天时间，城内百姓按照人头每天领取四两粮食，刘正彦都是对外宣称大元帅省吃俭用，把自己的军粮拿出来送给老百姓救急。 这一个举动不仅迷惑了敌人，还让大名府的二十万百姓感恩戴德，李宪“视百姓若父母”的名声，顿时传遍大河两岸。 稍懂军事的人都明白，李宪把部队的粮食拿出来给百姓救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军粮储备严重不足。 两万大军日夜不停地训练，李宪要想保证军队的正常体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从杨氏义庄调粮食。 舆论攻势全面发动，不过是李宪施展阴谋诡计的第一个步骤。 张遇和萧承狭路相逢，这是阴谋诡计的第二个步骤。 不管萧承是否参加了军事会议，这一次的狭路相逢都必然出现，因为李宪的突破口就在萧承身上。 李宪并不知道萧承，更不认识萧承，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战争就是全国一盘旗，李宪的三处战场之间，有一条秘密联络线，那就是曹申的秘密驿站。 对于萧承的分析结论，就是保州城主将萧焯回报，然后用最快的动作传到了李宪手中，所以他才立即命令张遇，率领护旗营立即赶到杨氏义庄运粮。 李宪的原定计划，是利用萧承五心不定的弱点，打探完颜宗弼（兀术）的军情动态，然后给敌人内部制造混乱。 张遇此前的那番话，不过是试探萧承的意思。这是土匪打劫踩点的老套路，没想到歪打正着说中了。 可是俗话说得好：计划没有变化快。 因为完颜宗弼通报三处战场的被动局面，让萧承的心灵受到沉重打击，对自己原来的选择产生了巨大怀疑。恰在此时，张遇拧着特制钢弩拦住了他的去路。 心里有了决定，萧承顿时平静下来：“张将军，别说笑话了。只要你拇指一动，我就会呜呼哀哉。由此可见，张将军不是过来取我人头，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说，想让我干什么？是要我投诚，还是要我反戈一击？” 张遇看了看四周：“萧千户，就在这里说吗？” 萧承微微一笑：“我身后的三百多人，都是原来的家将。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不是吗？” 萧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而让张遇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紧要关头沉吟不语，这是敌后工作的大忌，张遇决定试探一下：“萧千户，你真想打劫我的粮车吗？” 萧承很痛快就和盘托出：“兀术今天中午的命令，的确让我在半路打劫粮车，让台实率领八百骑半路埋伏，准备劫杀你们平恩镇的接应部队。” 张遇闻言一惊，他不是因为金兀术的命令，而是因为李宪锦囊中所交代的内容。 既然都在自己大元帅的算中，张遇心情轻松多了：“萧千户，你把这消息说出来，我肯定要有所防备，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张将军准备让我怎么办呢？”萧承微笑着反问道。 萧承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但张遇也不敢轻易相信，所以说得模棱两可：“既然萧千户如此爽快，我也没有必要做恶人刺杀你。至于是不是劫粮车，可能萧千户也别无选择，毕竟女真鞑子的军法厉害，大家心知肚明。张某这就告辞！” 张遇来得诡异，走得突然。话音未落，身形微微一晃，人已消失不见。 萧承还在愣神，亲兵统领纵马上前：“千户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 萧承冷哼一声：“他手里的东西虽然模样古怪，但绝对是弩箭，而且箭头有剧毒。不放他走，就要把我的命赔上。” 亲兵统领游目四顾，分明极为担心：“此人神出鬼没，大人又把四太子郎君的命令透露出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返回鸡泽大营！”萧承神色不虞：“狗屁四太子！如果李宪手下都是萧焯、方杰、司行方、张遇这样的人物，我看兀术马上要变成死太子！” 萧承突然语气不善，亲兵统领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问。 次日正午，萧承下达命令：“无关的东西全部放下，全营带上贴身兵器和所有箭壶。饭后立即渡河，执行劫夺粮车的命令！” 亲兵统领虽然让人出去传达命令，但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只能尽到自己的职责：“大人，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如果设下陷阱怎么办？还有，我们全营出击，是不是要知会一下台实大人？” 萧承点点头：“对，你亲自跑一趟。告诉台实，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出动。” 亲兵统领如飞离去，萧承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在帐篷中不停地来回踱步，显得非常烦躁。 太阳偏西，萧承所部两千四百骑，从一处浅水区越过漳河，直扑预定的打劫地点。 果然不错，萧承所部刚刚抵达预定位置，大路远方就出现一支车队，一百多挂大车逶迤而来，护卫不足四百骑，领头的一员大将正是张遇！ 哐啷一声拔出腰刀，萧承大喝一声：“全体出击，劫下粮车！” 除了三百六十个亲兵之外，契丹效死营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此前发生过什么。萧承一声令下，两千多骑顿时从树林中冲了出去。 哗啦一下子，张遇居然带头逃走，三百多护卫和所有车夫，自然丢下马车就跑。 工夫不大就有人飞马返回：“千户大人，马车上的确都是粮食和盐巴！” 萧承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疑云大起：明知道我要过来劫粮，张遇还真把粮食运出来。结果没有抵抗就跑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恰在此时，有几个亲兵发出惊叫，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多人，顿时目瞪口呆！ 第0822章 诡异的战斗 漳河西岸鸡泽一线，突然升起两股浓烟。 萧承手下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的大营、台实的大营，同时起火了！ 一座大营突然失火，可以说是意外。相距十里的两座大营同时起火，这就不是偶然，而是遭到敌人偷袭了！ 似乎想明白了张遇的战术思路，但回过头来仔细一推敲，萧承发现一切都无法自圆其说，自己脑袋中完全变成一团浆糊。 初步看起来，运粮什么的，都在其次。张遇的根本目的，就是要调虎离山，然后在大白天劫营。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越过漳河寻找自己，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由此可见，烧毁两座营寨可能不是诡计的终点，后面很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这是敌人的陷阱！”想到这里，萧承立即高呼：“大家不要惊慌，立即放下粮车，跟我去解救台实所部！” 萧承脑海中一瞬间的反应，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 两座营寨在大白天被烧毁，肯定有人趁虚而入，但并不是萧承所想的张遇，而是另有其人！ 杨沂中，大宋杨家将的嫡系血脉，胯下快马，手中铁枪，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别人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李宪是猛将在手，帐下无兵。 苦口婆心说了半天，李宪也没有让杨沂中心悦诚服，最后只能甩出一道密令，让杨沂中匹马单枪离开了元城。 杨氏义庄的庄主是郦琼，副庄主是文成泰，他俩同时又是巨鹿第四团的正副团长，要全军出动谋取宗城、馆陶、元城。 杨氏义庄的确有粮食，相当于李宪给大名府留下的粮仓。郦琼和文成泰把巨鹿第四团带走，并不代表杨氏义庄就失去了防御。 恰恰相反，杨氏义庄还有足够的防御力量，这就是四百八十人的护庄队，而且秘密训练一年之久，唯一欠缺的，就是郦琼和文成泰离开之后，没有大将主持。 李宪最开始的计划，就是让张遇的凤阳十三鹰赶过去，用护旗营一千二百骑加强杨氏义庄防御的同时，在半路上击破敌人的劫粮阴谋，让完颜宗弼（兀术）投鼠忌器。 杨沂中突然冒了出来，李宪觉得仅仅是押送粮草，那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应该让利益最大化。正因为如此，张遇才会突然出现在萧承的大营附近。 李宪把张遇摆在明面上，让杨沂中匹马单枪秘密行动，一个目的就变成了两个： 第一，敌人渡河劫粮，大营必定空虚，正是制造乱子的最佳时机。你抢我的粮车，我就烧你的营寨，谁也别想过得太舒服。一把大火烧掉你的辎重，让你抢回去的粮食不能填补亏空。 第二，金兀术不是泛泛之辈，目前的战局形势肯定已经了然一胸，必然会有做出相应的对策，李宪要做的就是给他添一把柴，让战火烧得越旺越好。战局越乱，李宪就越能浑水摸鱼。 张遇的凤阳十三鹰，个人武功都不错，但没有经过正规军队的锻炼，只能小打小闹吓唬人。 用一支数百人的大部队穿插到敌后捣乱，就需要一员熟悉战阵的大将带队，杨沂中不幸被李宪选中。 杨家将最擅长摆开阵势，兵对兵，将对将，敌我双方堂堂正正大干一场。 归根结底一句话，杨家将的特点就三个字：不怕死！ 猛人粗心，不善于阴谋诡计。 当年的老将军杨业，带领两个儿子出战，连辽兵的诱敌深入之计都没有察觉，结果被辽兵四面包围。 名扬后世的杨家军，投降大宋之后的第七年，也是杨家军的第二仗，当然也是最后一仗，血战三天全军覆没。 北宋初年，每个男人都有十来个老婆。 杨家军之所以有名，并不是说有多大的战功，而是因为杨业和两个儿子同时战死，留下了一门寡妇让人们觉得可怜，然后演绎出穆桂英挂帅、佘太君挂帅什么的。 要说那个时候，女人挂帅不是没有，而是真有其事。不过不是腐朽的大宋，而是大辽的萧太后、大夏的梁太后！ 而且这两个太后那真是女汉子，她俩挂帅出征，全都把腐朽的大宋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和大辽签订澶渊之盟，大宋每年上贡铜钱五十万缗、绢二十万匹。和大夏国签订合约，大宋被迫割让三州十四县之地。 在《杨家将演义》里面，大辽萧太后取得的战绩，嫁接到佘太君身上；大夏梁太后取得的战绩，嫁接到穆桂英身上。 《杨家将演义》的意淫，实在是太滑稽了，完全变成了笑话，远没有《说岳》的意淫靠谱。 杨沂中继承了家族血脉，很反感在敌后偷偷摸摸，但是军令如山，他也无可奈何。 杨沂中匹马单枪赶到杨氏义庄，打开李宪的密令一看，原来是让他率领护庄队深入敌后，一旦萧承、台实全军出动，就立即突袭两座空营，能带走的就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全部烧掉。 李宪的这一招，实际上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俗话叫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杨氏义庄的护庄队四百八十骑，全都是地头蛇。从什么地方过河，什么地方可以隐蔽，那都门儿清。 在李宪的密令中，原本是准备烧掉敌人大营，让敌人惊慌失措。等到契丹效死营仓皇返回的时候，杨沂中迎头拦截，张遇从后面夹击，一战吃掉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骑。 这是一个连环计，而且拣软柿子捏。 可是张遇见到萧承之后，发现情况似乎有所变化，因此和杨沂中沟通之后做出调整，决定改变夹击目标——吃掉台实的八百女真铁骑。 居于这种考虑，所以张遇只带领三百多骑护送车队，另外九百骑已经连夜赶到前面埋伏。 台实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变故，平恩镇的吴湛也不知道有这个变故，他们两个人都是按照原定计划出兵。 吴湛率领一千二百骑，刚刚离开平恩镇不到二十里，台实就率领八百骑横截过来。 吴湛是霸天虎张迪的部下，当初就是反抗完颜宗望强制搬迁汉民造反的，和女真鞑子势不两立。 可是，吴湛手下的一千二百骑，都是用俘虏兵临时组建的，并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是一个照面就不行了。 恰在此时，凤阳十三鹰的老二张青，也就是张遇的弟弟，率领九百骑从金兵的屁股上杀过来，顿时扭转了战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台实这个百夫长固然勇猛，好不容易重新稳住阵脚，但是漳河西岸突然升起两股浓烟，说明自己的大营遭到攻击，他就知道大事不好。 台实知道今天已经彻底失败，吃掉吴湛的一千二百骑是痴心妄想，所以希望尽快脱离战斗。 想来就来，想就能走的吗？那也太便宜了！ 台实率领残部，好不容易摆脱了吴湛和张青的纠缠，刚刚赶到漳河边上，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彪人马！ 杨家将的特点就是猛，杨家枪全都是两败俱伤的进手招式，杨沂中当然继承了这些特点。 杨沂中马快枪疾，上来就是闷头猛攻，仅仅三个回合，台实就彻底落了下风。 吴湛、张青率领两千骑紧追而来，女真鞑子全被压迫在漳河边上，末日终于到了。台实带来的八百骑，眨眼之间就已经不足两百人。 就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萧承率领契丹效死营两千四百骑赶到战场，按说应该能够扭转战局，可是萧承身后还有张遇率领三百多骑紧追不舍。 现在的情况是：张遇率领三百多骑、杨沂中有四百多骑、吴湛有一千多骑、张青有九百骑，再加上台实的残部一百多骑、萧承的两千多骑，漳河边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这一场混战，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的结果大出意外！ 敌人方面：台实的八百女真铁骑一个没剩，但是台实本人，在最后关头却被萧承救走了。 自己方面：吴湛所部战死两百多人，张青所部战死一百多人，杨沂中和张遇没有折损一人一骑。 最后战果：歼灭女真铁骑八百人，俘虏契丹效死营一千六百人。 张遇是护旗营统制，张青和杨沂中是护旗营副统制，相当于团长和副团长。吴湛平恩镇兵马指挥，只不过相当营长。 张遇的军职最高，所以由他下命令：“杨沂中立即把俘虏带走，在杨氏义庄进行整训。张青所部马上回头，把车队送到元城，粮食交给知府大人刘正彦！吴湛所部立即打扫战场，然后撤回平恩镇继续坚守！” 这一仗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但是让吴湛、张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萧承的契丹效死营一个都没有战死，这也就算了。包括俘虏在内，居然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杨沂中心中也有些疑惑，带是他并没有多问，而是带领契丹效死营的一千六百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杨氏义庄。 “是不是很奇怪？”张遇随后返回，把杨沂中拉进密室说道：“我们此前的判断是对的，萧承的确有投诚之意。看到他这个表现之后，我认为他接应台实另有目的，所以就尾随跟了过来。” 杨沂中点点头：“你说那一千六百骑都是俘虏，但是兵器都没有收缴，回到庄里之后我已经想通了。” 张遇微微一笑：“我和萧承在半路上第二次秘密见面，然后达成一项秘密协定。你带回来的那一千六百骑，是萧承的嫡系部队，也是他的看家本钱。他把部队先交出来，然后把台实救回去，是希望今后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同意他这个计划。” 杨沂中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带着他们？” 张遇摆摆手：“不仅仅是如此，我把你叫进密室，是因为回来的路上，突然接到斥候营传来大元帅的一封密信。我已经让斥候兵把这里的情况向大元帅汇报，现在先让你见一个人。” 第0823章 曹申的行踪 讫离冶，萧承亲兵统领。 讫离冶突然现身，让杨沂中大吃一惊，因为他并不在一千六百俘虏中，是如何来到杨氏义庄的？ “不用奇怪了。”张遇嘿嘿一笑：“他叫讫离冶，是这一千六百骑的统领，也是你未来的副将。我和萧承达成协议之后，他带领三百多亲兵率先离开，留下讫离冶阻止我追击。” 杨沂中恍然大悟：“其他人都以为讫离冶尽职尽责，拼死保护萧承离开，实际上别人一走，他就到了杨氏义庄。” “就是这么回事。”张遇这才一本正经：“因为你刚来，根本没有人认识你，所以我给大元帅上报了初步计划。一旦大元帅批准我的计划，你就要担负重任。” 杨沂中点点头：“既然要等大元帅的命令，我没有意见。你刚才不是说有密信的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我把你们两人找来，就是为了这件封信。”张遇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打开，拿出一张纸条之后并没有念出来，而是让杨沂中、讫离冶传阅一遍，然后撕成碎片。 张遇最后说道：“此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功，萧承的安全能不能保证，金兀术能不能被抓住，就看我们能不能保密。” 杨沂中看着讫离冶，脸上还有些不自然：“我祖上和你们契丹人是杀死冤仇，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接下来如何训练部队，我还需要你的大力协助。” 讫离冶右拳击兄躬身说道：“杨将军，祖上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但我和萧焯是兄弟，他既然誓死追随追魂枪李宪，所以我甘愿留下来为萧芸娘卖命，为追魂枪李宪卖命。” 张遇、杨沂中、讫离冶三人如何整训部队，如何把杨氏义庄的后勤辎重送走，这都是李宪连环计中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们三个人看见的那个锦囊，的确是李宪下达的一个紧急命令。当然，李宪派人送出锦囊的时候，还不知道萧承的事情。 要想说清楚锦囊的问题，就需要从头说起。 李宪处死汪伯彦，然后大张旗鼓向大名府进军，斥候营统制曹申就消失了。 书中交代，岳飞的堂弟岳翻，曾经带人打上苍山寨。完颜宗弼（兀术）第一次进攻汤阴县，岳飞仓促应战被围，董捷刚好路过此地顺手解围。 过去的种种经过，岳飞终于明白自己遇到的贵人是谁，同时对追魂枪李宪产生了极大兴趣。 随着战局的发展，岳飞慢慢听到了许多传说，其中就有武皇帝赵枢，前不久发布讨贼檄文的事情，当然也就知道了兴汉都元帅李宪。 李宪在暗中照顾自己的母亲和幼子，这份人情大如天，岳飞当然铭记在心。 岳飞是一个至忠至孝之人，李宪对自己母亲有恩，武皇帝赵枢已经发布诏书，所以岳飞心里产生了许多想法。 有想法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岳飞的行动不由自主。 首先，岳飞是武翼大夫刘浩招收的义军，并没有得到朝廷认可的军职，自然在所有问题上都没有发言权，更别谈前途与命运这样的战略问题。 其次，完颜宗弼第一次进攻汤阴县城，岳飞就和他交过手。刘浩认为岳飞对金兀术知根知底，所以命令他顶在第一线，无暇兼顾其他问题。 岳飞的性格，决定了他的政治嗅觉非常迟钝，并不代表完全是白痴。对宗泽首鼠两端的做派，已经慢慢失去了耐心。 当兵吃饷，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进而杀敌报国，是岳飞三次从军的原动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四面的敌情、未来的走向等问题越来越复杂，终于让岳飞察觉到情况不妙。 宗泽始终举棋不定，而且把王彦提拔到兵马都统制的位置，彻底架空副将陈淬、刘浩，甚至要杀了陈淬，让岳飞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岳飞是什么人？那是未来要一飞冲天的战神级别的人物。无论是对实际战场的理解，还是对战略战术的认识，宗泽、王彦之流，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什么叫外行领导内行？岳飞目前面临的处境，就是最好的答案。 此时的岳飞，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不仅会在脸上表现出来，而且会采取实际行动。 岳飞准备采取的行动，就是萌生了带兵出走的想法。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历尽千辛万苦的曹申，终于渗透到宗泽的部队当中。 对于曹申的任务，李宪专门有过交代：密切注意陈淬、陈仲敏、刘浩、岳飞的动静，争取找机会把他们带出来。 在李宪的名单里面，陈淬排第一，所以曹申刚开始的主要目标，就在陈淬、陈仲敏父子身上，并且准备改头换面投到陈仲敏帐下当兵。 没想到宗泽突然命令刀斧手出动，把陈淬给绑起来之后下令砍头。幸亏绝大部分将领拼死力争，陈淬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陈淬、陈仲敏的兵权被解除，而且被宗泽的人严密监管起来，完全没有行动自由。 这个突破口肯定不行，一旦引起宗泽的猜忌，很可能葬送陈淬、陈仲敏父子的性命，曹申只能另外想辙。 恰在此时，金兀术对岳飞所部发起猛烈进攻，岳飞所部兵力不足的问题顿时暴露出来，磁州北面的战局瞬间恶化。 为了把金兀术反击出去，刘浩在磁州范围内招募“敢战士”，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敢死队员。 曹申抓住机会报名，化名曹小乙当上了一名“敢战士”，随即被派往前线，刚好分配在岳翻手下。 曹申是谁？他原来是韩云山郎山寨的土匪头子，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李宪传授的齐眉棍法，在这个年代还没有人见过。 在第一次反击作战中，曹申凭借一条二十七斤的铁棍，闯入敌群连杀三个金兵，抢回三匹战马。 书中交代，岳飞所部急缺战马，有限的三百多匹战马，是第一次和金兀术作战，董捷解围之后故意给他留下的。 在一马值千金的战争岁月，曹申首战就杀敌三人，夺回战马三匹，这也太猛了，顿时引起了岳翻的严重关注。 岳飞的军规军纪不是一般的严厉，堪称是极为严苛的。岳翻也不敢把战马留下，当然在第一时间上交中军帐。 听说新兵里面出现一员猛将，嗜才如命的岳飞，顿时兴趣大增：“立功的军卒叫什么名字？” 岳翻在自己大哥面前不敢怠慢，只能据实禀奏：“敢战士曹小乙。” “眼看大战在即，这样的人要破格提拔。”岳飞毫不迟疑：“马上送到中军帐，我要把他提拔为十将。” 十将，是大宋为了有别于大辽契丹兵、大夏党项兵，标新立异搞出来的，实际上就是什长。 宋军里面的十将，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班长，平时带领十个人，作战的时候最多可以率领五十人冲锋陷阵。 曹申的真实身份，是大元帅府的斥候营统制官。就目前来说，比岳飞的级别高出二十三级。 “岳将军，我挖空心思颠来倒去，就是为了来到你身边。”曹申被带进中军大帐，顿时换了一个人：“实不相瞒，我的真名叫曹申，奉兴汉都元帅的军令前来。” 说到这里，曹申从贴身腰带里面摸出一张榜文展开。 岳飞定神一看，正是武皇帝赵枢的讨贼檄文。 岳飞是什么人？他的最大愿望就是尽忠报国。（苕面窝注：精忠报国，是宋高宗赵构赐给岳飞的军旗。尽忠报国，才是岳飞的母亲所言。） 现在皇帝陛下的圣旨在面前，岳飞没有二话，撩袍跪倒接过榜文：“曹将军，陛下和大元帅有何吩咐？” 曹申也没见过现在的武皇帝，他只能实话实说：“陛下的旨意都在榜文上，大元帅让我带两句话给你。” 岳飞收好榜文，这才拱手说道：“曹将军请直言。” 曹申抱拳过顶：“大元帅的原话是：抗击金兵，是大汉子民不容推辞的责任和义务。驱逐鞑虏，需要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全国的军队，都必须置于武皇帝的直接指挥下，才能完成振兴汉家天下的历史重任。” 李宪的这番话，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理念，这个年代的皇帝圣旨绝对说不出来，岳飞听得精神大振：“岳某要做什么？” 曹申又从后腰带里面摸出一张牛皮纸，随即高声说道：“兴汉都元帅钧令：武皇帝崛起于山河破碎之际，以振兴汉家天下为己任。为救黎民，除鞑虏，务必弃腐存精，破旧立新。磁州军务，人浮于事。无助克敌制胜，有害精诚团结。” “兹任命岳飞为河北西路兵马都统制，统辖磁、邢、洺三州诸路兵马。简练将校，一体自专。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前朝所任官吏，能则用之，不能则逐之。唯陈淬、刘浩、陈仲敏送往元帅府，另有任用。” 河北西路兵马都统制，而且还是一体自专，不用请示汇报，最标准的一步登天。 岳飞接过委任状，发现上面有李宪的签名，还加盖了玉玺，已经相当于圣旨，自然大喜过望：“末将谨遵大元帅军令！” 高兴归高兴，岳飞很快冷静下来。 按照大元帅府这份任命状的意思，宗泽、权邦彦、刘浩、秦光弼、张德、王彦等人，相当于就地免职。 这些人今后能够干什么，完全由岳飞说了算。就权力大小而言，对岳飞当然是大好事，但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岳飞是未来战神级别的人物，当然有清醒的头脑：“曹将军，此事非常棘手！陈淬、刘浩、陈仲敏三人，大元帅另有重用这还罢了。如何处置宗泽、权邦彦等人，这个分寸只怕很难掌握。” 第0824章 岳飞的抉择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能，能做非常之事。 岳飞就是非常之人，即便环境有所变化，也能做出非常之事。并不会因为多了李宪这个人，他就会变得平庸。 当然，现如今的岳飞还很年轻，不过是小头目刘浩手下的义军头领，没有打出岳家军的威名，距离金兵闻风丧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李宪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把处置宗泽的这个棘手问题，全权交给岳飞。 曹申虽然不知道李宪的全盘计划，更不知道李宪是个穿越者，但是曹申掌管河北东西两路的秘密驿站，相当于李宪手下的大特务头子，对于磁州附近的情况并不陌生。 看见岳飞有些迟疑，曹申不动声色：“岳将军，你来此参战三月有余，对宗泽所部的情况究竟了解多少？” 岳飞胸有陈竹：“经过金兵第一次打击，朝廷虽然指定了官员，但都不敢来磁州上任。刘浩大人虽然位卑职小，却能够挺身而出，在百姓中招募青壮御敌。岳某守土有责，岂能袖手旁观？所以带领兄弟们参战。” “宗泽和权邦彦一起被贬到磁州，他们当时带过来两千五百人，由李侃、秦光弼、张德、宗颖分领。金兵围攻真定城的时候，宗泽出面招安土匪赵世隆、赵世兴两兄弟，整编军队三万，相州终于有了防御基础。” “要想挡住金兵南下的通道，三四万人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宗泽随后招安土匪王善、王宣、王策三兄弟，整编军队六万多人。其后不久，王彦带领七千兵力从卫州过来，部将张翼、白安民，相州的兵力瞬间膨胀到十多万人。” 曹申笑道：“武翼大夫刘浩大人，他的性格比较温顺，那就不说了。但是据我所知，宗泽手里的十万人，其实并非铁板一块。” “不错！”岳飞点点头：“磁州的十余万大军，一共五部分构成，分别是刘浩大人招安的五千人、赵世隆的三万人、王善的六万人、王彦的七千人，还有宗泽的亲兵两千五百人。迫于金兵快速进军的压力，宗泽招安各方势力的时候，自然是囫囵吞枣，泥沙俱下。” 曹申有些不以为然：“一支军队鱼龙混杂，不闹出乱子才怪，这应该就是岳将军的机会。” 岳飞似乎有些愤慨：“刘浩大人主持大局的时候，虽说兵微将寡，但大家众志成城，磁州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士卒也能同心协力。宗泽过来接管一切，军队的人数越来越多，战斗力不升反降，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可惜岳某人微言轻，只能干着急。” 曹申指了指岳飞手中的任命状：“岳将军，你还人微言轻啊？这上面可说得很清楚，岳将军统辖磁、邢、洺三州诸路兵马，所有事情一体自专。就曹某看来，磁州之事固然棘手，未必不是大元帅对将军的一个考验啊。” 曹申不露声色的一番激将，岳飞的豪情果然被激发出来：“曹将军说的是，岳某不应该妄自菲薄。宗泽手下虽然有十余万人马，但至少有三个破绽可以利用。” “岳将军请赐教！”曹申闻言大喜。 岳飞似乎已经把问题想通，精气神都来了：“第一个破绽，宗泽招安赵世隆、赵世兴两兄弟，整编三万兵马，命令自己的亲信李侃当主将。曹将军你想，宗泽只有两千多亲兵，赵世隆有三万人，怎么可能听李侃这个书生的指挥？” 曹申眉头一皱：“我听说赵世隆已经被宗泽给杀了，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说的破绽就在这里！”岳飞嘿嘿一笑：“赵世隆不甘人下，一怒之下杀了李侃。宗泽恼羞成怒，却没有立即发作。过了一段时间，宗泽利用召开军事会议的机会，突然命令刀斧手杀了赵世隆。但是宗泽担心造成三万大军暴动，被迫留下赵世隆的弟弟赵世兴。” 曹申有些惊诧：“果然是个巨大的破绽。” “谁说不是啊？”岳飞冷笑一声：“宗泽留下赵世兴，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实际上另有阴谋。一个月前的反击作战，宗泽命令赵世兴戴罪立功，实际上暗中安排了弓箭手，准备制造赵世兴阵亡，可惜最后关头被人给救了。” “还有这事儿？”曹申大吃一惊：“此人是谁？” “是一个蒙面大侠！”岳飞一脸惋惜：“蒙面大侠一把长剑煞是厉害，凌空劈断三支利箭救了赵世兴，然后凭空消失。可惜岳某福薄，没有追上他。” 曹申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原来是他比我来得还早，公子的算计果然神鬼难测！岳将军不用惋惜，很快就会见到他的，请继续。” 岳飞点点头：“第二个破绽，有了赵世隆、赵世兴的教训，宗泽对刚刚招安的王善这股土匪，也产生了怀疑。因此故技重施，又准备制造王善阵亡。为了迷惑王善，宗泽亲自给他改名王孝忠，然后命他出战，没想到蒙面大侠最后关头又出现了。” 曹申脸带笑意，却没有说话。 岳飞只能继续下去：“第三个破绽，宗泽虽然把陈淬父子关押起来，但是陈淬从真定府带出来的三千残军还在，这可是从血战中杀出来的精兵。目前都是前线的敢战士，大部分在我手上。” 曹申不由得大摇其头：“没想到小小的磁州，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故事。兵贵精，不在多。我们大元帅一再强调每个人都可以来去自由，所以他自成军以来，还从来没听说过搞成这样。” 岳飞叹息道：“大元帅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做事神出鬼没，无迹可寻。岳某能有今日，老母能够康乐自在，幼儿能够衣食无忧，都是大元帅的恩赐。我和岳翻兄弟的战马，还是大元帅当年赏赐的。” 说到这里，岳飞脸上突然露出古怪之色：“我见过大元帅一次，两个人还打了一架。李半仙是？那真是个古怪人。贴身肉搏招招致命，那也就罢了。可是他嘴巴里面一会儿温文尔雅，一会儿又粗鄙不堪，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曹申呵呵大笑：“岳将军说的是。我们大元帅起于草莽，最先结交的朋友都是江湖上各山寨的兄弟，所以故意言辞粗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元帅粗言秽语骂人，你绝对没事。如果他说话弄出之乎者也，估计很快有人性命不保。” 经过这一次长谈，岳飞终于慢慢理清了脉络。 安顿曹申休息之后，岳飞又经过一夜沉思，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变通措施，开始了彻底颠覆宗泽指挥权的行动。 张遇、杨沂中、讫离冶三个人看见的密令，就和岳飞的这个计划有关。 原来，岳飞虽然年轻气盛，但是基本的利害关系却看得非常清楚，直接宣布免去宗泽、权邦彦、王彦的一切职务，肯定会激发兵变。 想到这个严重后果，岳飞才明白李宪为什么要派曹申秘密潜入进来，而不是大张旗鼓，公开行使大元帅的权力。 事情都有两面性，凡是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情，一旦做好了，就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所以岳飞也想明白另外一件事：李宪一方面要考验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够兵不血刃得到数万兵马，可以和金兀术正面硬干。 这是一盘直接改变格局的大棋，要么身败名裂，要么一飞冲天。所以必须慎之又慎，绝不能轻易落子。 岳飞的变通措施，就是故意忽视核心问题，而是从宗泽的外围下手，尽量不要引起宗泽的猜忌。 陈淬、陈仲敏已经被解除兵权，而且被严密看押起来。但这对父子是李宪点名要的人，所以岳飞决定首先在这里做文章。 次日中午，岳飞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曹申也知道事关重大，肯定不能急于求成。两个人完全达成一致意见，然后分头行动。 曹申拿着岳飞的令箭溜出大营，打着探查敌情的旗号，寻找自己的同盟军给李宪送信。 曹申要寻找的这个同盟军，就是岳飞口中的蒙面大侠。实际上是血手党的魁首，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奔雷剑杨春！ 通过岳飞的讲述，曹申心里已经完全明白，自家公子李宪，针对磁州这里的布局，从很早就开始了。否则的话，奔雷剑杨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曹申的分析没有错，但也没有全部猜对。 奔雷剑杨春的确在这里出没，但是他肩负着另外的任务，和曹申有本质区别，先后在战场上救了赵世兴、王善就是证明。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岳飞亲自跑到顶头上司刘浩这里，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建议： “大人，你给前线补充了一批敢战士，战局已经稍稍稳定稳定下来。现在战事日趋紧张，正是用人之时。即便陈淬、陈仲敏父子有错，也应该让他们带罪立功，而不是关押起来。那些敢战士缺少将领率队冲锋，大人是不是和宗大人协商一下，让陈淬父子参加前线作战？” 武翼大夫刘浩行伍出身，但是个人武艺不强，综合能力也不行。 刘浩从军二十年，勉强升到磁州粮库巡阅使，弄了武翼大夫这么个虚衔，但他是个老好人。 对于宗泽为了权力之争，居然想处死陈淬父子，刘浩从心底是不赞成的。 刘浩也想为陈淬、陈仲敏父子开脱，可是心有余力不足。现在岳飞提出一个折中意见，刘浩自然满口答应去见宗泽。 杨春、曹申、岳飞他们在这里秘密行动，李宪那边的动作也不慢。 尤其是接到张遇的回报，居然在敌营中凭空出现一个内应，绝对是意外之喜。 萧承突然冒出来，李宪终于发现了绝佳战机，很有可能一战打垮金兀术！ 第0825章 倒逼萧嘉德 “让我潜入敌营？不行不行！”杨沂中一听就急了：“难道让我把脑袋剃成秃瓢，今后怎么见人呐？” 张遇抖了抖手中的小纸条：“大元帅的军令在此，要想接应陈淬、陈仲敏父子，必须打入萧嘉德的内部，否则就无法靠近前线。至于说剃不剃头，这倒在其次，因为你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兵，根本无人关心，带上皮帽就无人看出来。” 即便是不剃头，杨沂中还是颇有微词：“我不知道大元帅到底想干什么。只要想打仗，这里四处都是战场，哪里都能杀敌，为什么非要搞得如此复杂？” 经过几天时间的摸爬滚打，张遇又恢复了土匪模样：“你知道个屁呀？我们大元帅算无遗策，比神仙还厉害。大元帅的命令已经摆在你面前，居然还敢唧唧歪歪。知道萧嘉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萧嘉德能是谁呢？不过是萧保先的小儿子，也是蔚州飞狐军第一副总司令萧芸娘的堂兄。 萧芸娘的父亲萧余庆，是萧太后的嫡系子侄辈，被郭药师杀害了，所以萧芸娘是大辽国正宗的皇族。当初偷袭牟驼岗，韦冬宁之所以临时决定烧死郭药师，就是要给萧芸娘报仇。 辽天祚帝天庆六年（1116），渤海人高永昌聚众造反，杀了大辽东京留守使萧保先，占领辽东五十余州，自称大渤海国皇帝。 在大祸临头的紧要关头，萧保先命令自己的贴身卫士，保护小儿子萧嘉德逃出东京（辽阳城），一家七十余口随即惨遭高永昌杀害。 萧嘉德的本意是逃到南京（燕京城），投靠叔叔萧余庆（燕京城监军），结果在半道上碰到了大辽国平叛军队。 朝廷军队之所以来得如此之快，就是因为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刚愎自用，根本没有搞明白状况，就匆忙命令宰相张琳出兵讨伐。 萧嘉德当时才十二岁，根本不知道前途凶险，他一心就想给家人报仇。亲兵没有办法，只能保护着萧嘉德跟随朝廷军队行动。 殊不知，高永昌的这次反叛能够成功，实际上是完颜阿骨打的女真鞑子在搞鬼。张琳刚刚靠近沈州，就遭到女真鞑子的伏击。 五万契丹铁骑顿时土崩瓦解，其中两万多人被俘，萧嘉德他们也在俘虏之中。 完颜阿骨打此刻没有完全成气候，还需要怀柔政策瓦解契丹军队，所以这批战俘并没有受到虐待，仅仅把伍拾长以上的将领带走，其他人就地整编成第一支契丹效死营。 萧嘉德才十二岁，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再加上二十几个卫士守口如瓶，他们居然编成在同一个伍拾长手下，开始了“伪军生涯”。 此后不久，完颜阿骨打对大辽契丹军队发起全面进攻，萧嘉德所在的契丹效死营作为策应，配合女真铁骑进攻大辽上京临潢府。 真是阴差阳错，萧嘉德这个十人队在营外巡哨的时候，居然碰到四百多溃散的契丹兵。一番问对之后，萧嘉德他们“抓了”四百多俘虏。 因为二十几个卫士、四百多俘虏异口同声，极力诉说萧嘉德如何勇猛，又如何苦口婆心，才能够抓到这么多俘虏。 这是一个巨大的战功，顿时引起了主将完颜阇母的重视，萧嘉德被破格提拔为谋克（百夫长），被他抓回来的四百多契丹俘虏，就是萧嘉德的第一批手下。 此后不久，完颜阇母奉命平定渤海诸部。 渤海诸部，就是杀害自己全家的凶手，萧嘉德自然是奋勇争先，成为完颜阇母手下最能打的六部之一。 完颜阇母平定渤海诸部，萧嘉德所部居功至伟，很快就升到了千夫长，手下已经有了四千多精锐。 因为渤海诸部听到萧嘉德的名字就浑身发抖，完颜阇母量才录用，萧嘉德一直在渤海边上的平州驻守，开始了独挡一面的生涯。 金兵第一次南征宋国，在平州集结兵力的时候，完颜阇母又想起了最能打的老部下，二十二岁的萧嘉德奉命出征，这次辅佐的对象就是四太子完颜宗弼（金兀术）。 如此详细的内幕，萧芸娘、萧焯都不清楚，李宪当然不知道。内应萧承传出来，就是让李宪能够有针对性采取措施。 平恩镇一战，萧承的两千四百多骑只回去了七百多骑，放在以往任何时候，那都是千刀之刑处死。 可这次不一样，台实带出去八百女真铁骑，居然一个人都没回来。如果不是台实还活着，他的这个编制都消失了。 萧承“折兵大半”，台实“全军覆没”，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还有更重要一点，萧承是因为奋力救援台实，才遭到严重失败。虽然有罪，但也有功。 金兀术虽然急怒攻心，最后却无可奈何。 目前真实两军生死搏杀之际，部队的中下层将领损失最多。如果此刻杀了台实和萧承，无异于自断臂膀。 现在是用人之际，金兀术只能重刑轻判，结果台实被打了十马鞭，萧承被打了三马鞭，此事就算揭过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台实和萧承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已经没有资格，更没有实力独当一面，只能发配到最前线将功折罪。 至于漳河西岸的防御，完颜宗弼（金兀术）只能抽调自己的直属部队，赶过去填补空缺。 与此同时，金兀术给台实补充三百骑，萧承带领残部七百多骑，立即赶到临洺镇前线，在萧嘉德的统一指挥下，阻挡岳飞所部的拼死反击。如果再出现问题，肯定二罪并罚，决不宽恕。 临洺镇，是洺水中游的一处渡口，是从北面进攻邯郸的唯一通道，也是从南面进攻邢州的唯一通道。 萧嘉德，亲兵营四百八十骑，直属契丹效死营三千六百骑，四千大军就驻扎在临洺镇，扼守洺水通道，和南面大赵镇驻扎的岳飞所部对峙。 此前，金兀术命令台实、萧承向东出击的同时，也命令临洺镇的萧嘉德、永年县的耶律那野，全力向南出击。 萧嘉德和耶律那野都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极度危险，这次契丹效死营拿出七千多人全力出击，并不是要攻城略地，实际上是以攻代守，给自己的战术调整争取时间。 完颜宗弼（金兀术）带兵作战，一向是冲在最前面。现如今退居邢州城二线，完颜宗弼就是要谋求和完颜京的协同，这是战术调整的基础。 全线出击还是很有效果的，岳飞所部直接损失超过三千人，刘浩被迫临时在百姓中招募敢战士，弥补前线的兵力不足。 萧嘉德的前锋部队也损失不小，金兀术命令台实和萧承到前线赎罪，算是给萧嘉德补充的援军。 仅仅过了四天时间，萧嘉德突然接到消息，萧承的卫队统领讫离冶，居然摆脱敌人的追击，带领一百多骑逃回来了！ 这是一个小插曲，萧嘉德并没有当回事，因为他已经知道前线有了细微的新变化。 岳飞前两天刚吃了大亏，发起反击进行报复是情理之中的，萧嘉德现在就在等这一波攻势的到来。 根据斥候兵的消息，大赵镇原来的守军将领叫王贵，防守兵力六百人。昨天突然换成拼命三郎岳翻，而且还增加了八百多生力军。 敌人突然换将增兵，说明岳飞的反击战马上就要开始，萧嘉德当然不能等闲视之。因为大赵镇在南面山梁的马鞍部，对临洺镇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实际上，临洺镇都在大赵镇的监视之下，一切行动都无所藏行，这才是萧嘉德十分慎重的地方。 夜袭！ 萧嘉德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岳翻来到大赵镇的当天晚上，居然就出动五百人发动夜袭，前线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前线传来的消息称，敌人里面有一老一少两员将领打头阵，简直是悍不畏死奋力冲击，那真是见人就杀，见马就抢，一口气就连破三座营垒。 萧承马上站出来带兵增援第一线，双方在洺水河南岸反复争夺，一直混战到天明这才各自收兵回营。 天色大亮，萧嘉德亲自到第一线查看，七座兵营垒被烧毁，折损兵力四百多，损失战马五百余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 令人奇怪的是，最后只找到宋军七十多具尸体，却找到五百多件宋军兵器。 还有，萧承带兵增援，折损五十余骑，居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 洺水河南岸地形复杂，不适合骑兵冲杀，契丹铁骑的威力发挥不出来。而且岳翻的部队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这一场败仗只能吞下去。 可是时间不长，斥候兵就传来消息：“岳飞亲自赶到大赵镇，把主将岳翻痛骂一顿，并且从百夫长降为伍拾长。原因是昨夜的偷袭作战，居然全军覆没。” 萧嘉德心里顿时升起巨大的疑团：“我亲自到现场查验，只发现敌人的七十多具尸体，怎么会五百多人全军覆没？假如斥候兵的消息是真的，那就说明岳翻手下有四百多人不翼而飞。嗯，萧承手下也有五十多人不翼而飞，难道这里面——” 想到这里，萧嘉德大喝一声：“来人，让萧承马上来见我！” 萧承一进来就挥退其他人，然后笑道：“我正在进行战后检讨，大哥找我何事？” 啪！萧嘉德一巴掌拍在案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给我从实招来！” 萧承顿时叫起撞天屈：“大哥，你有没有搞错？我刚刚恶战一夜，连眼皮都没合一下，你让我招什么？” 萧嘉德气极反笑：“是，你的功劳比天还大，连对面的敌人都承认自己全军覆没了。那你告诉我，既然你把五百多敌人全杀了，尸体在什么地方？” 萧承不以为意：“尸体一把火全烧了，有敌人的兵器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萧嘉德头皮一紧，额头上的汗珠顿时滚落下来，因为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0826章 李宪的飞刀 “报——我们右翼的耶律那野所部，昨日凌晨突然遭到敌人突袭。五百多宋军化装成我军模样，佯装败逃过去求援，直接冲破耶律那野的中军大营，目前已经全线震动。四太子郎君命令各部收缩阵线，坚守不战，绝对不能再给敌人可趁之机。” 听完传令兵的话，萧嘉德更加坚信了心中的判断：“查清楚没有，究竟造成多大损失？” 传令兵点点头：“事后查明，耶律那野的亲兵营八百骑几乎全军覆没，损失骑弓一千五百余百张，被劫走的储备箭簇超过七万支，还被抢走战马三千多匹。刚刚调到漳河西岸布防的雏胡失，因为敌人突然从后背杀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攻破五座营垒，再次折损三百余人。” 萧嘉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回去告诉四太子郎君，我这边四百多人战死，全歼宋军五百余人。因为事起仓促，加上对面的敌人太近，来不及割下敌人尸体上的耳朵。但是，在战场上缴获的兵器战旗，我已经派人给四太子郎君送去，应该在路上。” 传令兵告辞离去，萧嘉德发现自己脑海中已经变成一团浆糊，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好像是又怒又气，又惊又喜。 原本以为自己是一场大败仗，不知道应该如何向金兀术交差。没想到耶律那野、夹谷雏胡失，比自己的损失更大。尤其是耶律那野的契丹效死营，因为损失了全部箭簇储备和战马，实际上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一夜之间发生如此严重的变故，萧嘉德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大哥想什么这么入神？”萧承仿佛幽灵一般冒出来。 萧嘉德浑身一震，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在想你究竟干了什么。” “大哥，我们是自家兄弟，你说我能干什么？”萧承在萧嘉德对面盘膝坐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最近总在想，那位可爱的小堂妹，今年应该十七岁。自从郭药师发动叛变，我们有五年时间没见，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子。” 萧嘉德摇摇头：“你说萧芸娘？她不是早死了吗？” 萧承沉声说道：“我原来也以为她死了，后来香炉寨出现大辽萧芸娘的旗号，我认为是同名同姓，或者有人冒名顶替。但是，前不久北线传来消息，有人亲眼看见了萧焯。既然萧焯是真的，你还敢说萧芸娘是假的？而且有传言称，完颜京亲眼见过萧芸娘，还多次在一起喝茶聊过天。” 萧嘉德显得有气无力：“这都是人的命。就算萧芸娘真的存在，现在也是各为其主，和我们有何关系？” 萧承身体前倾，几乎顶到萧嘉德的脸上：“没关系？你居然说没关系！我已经掌握确切消息，北上通道已经被彻底切断。不光保州被萧焯占领，涿州、霸州、雄州也全部陷落了，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全力反扑失败。指挥部队切断通道、反击完颜杲的主帅，就是我们那位可爱的堂妹萧芸娘，萧焯不过是她手下的一员大将！” 萧嘉德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那又怎样？” 萧承已经有了要崩溃的感觉：“萧芸娘把我们回家的路堵死了，连兵马大元帅完颜杲都打不开，你居然说和我们没有关系？” “那又怎样？”萧嘉德闭着眼睛重复了四个。 出乎意料，萧承这一次没有发急，更没有质问过去，因为他有些明白萧嘉德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萧承坦言相告：“我知道，凭借我们手里的兵力，肯定打不赢兀术的四千八百骑。所以我决定利用外力，首先干掉耶律那野，然后闯出一条活路。” “你确定是活路？”萧嘉德缓缓睁开眼睛：“两次南下，我们协同金兀术，杀了多少宋军，难道你忘了？” 萧承从怀里摸出一份黄绢展开，居然是武皇帝赵枢的讨贼檄文。 “大哥你看，这份檄文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宋国，皇帝也没有封号，仅仅尊为武皇帝。还有这一段：女真鞑虏，实非善类。蛇蝎其心，屠契丹于大漠；豺狼其性，戮汉民于中原。” 萧嘉德飞快地把檄文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这还不清楚吗？”萧承指着檄文说道：“武皇帝赵枢，认为女真有两条罪状，第一条就是屠杀我契丹人，第二条才是屠杀中原汉民。由此可知，这位武皇帝赵枢，认为我们契丹人和中原汉民，都应该和女真鞑子势不两立。既然如此，我们和汉人就完全可以联手合作。” 萧嘉德冷哼一声：“所以你就背着我，和汉人合作了？” 萧承嘿嘿一笑：“我可不是和一般汉人合作，而是和我们的妹夫合作。” “妹夫？”萧嘉德听得满头雾水。 “萧芸娘的男人，不就是我们的妹夫吗？”萧承突然压低声音：“我有确切消息，另外一位堂妹萧姵，还有蜀国公主余里衍，也是这个妹夫的女人！” 萧嘉德突然挺身而起：“真的？” “绝对是真的！”萧承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只可惜，萧姵已经战死了，但是妹夫专门给她立了碑，那是不能作假的。萧芸娘，更是了不得，她才是蔚州五县的定海神针，可以指挥所有军队，而不需要请示妹夫。大哥，你想想看，我们那位可爱的堂妹，现在有多大的威势？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请示妹夫？万万人之上？”萧嘉德恍然大悟：“你说的妹夫，难道就是兴汉都元帅李宪？” 萧承如释重负：“哎哟，你终于明白了！萧焯那个奴才，现在都能独挡一面。我们都是李宪的大舅，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且任何命令都有‘如朕亲临’的威力。你说这不是一条活路吗？” 萧嘉德赶紧摆手：“你先别一口一个妹夫，更别认为自己是人家的大舅子。天下兵马大元帅，那是什么人物？你看看北面的那个完颜杲，他也是大元帅，一张驴脸好像要吃人一样。” “你是没有见过他们的人，所以才会这么说。”萧承微微一笑：“俗话说：欲知其主，先观其仆。我和妹夫手下的几个将领见过面，和女真人决然不同，完全就是亲兄弟一样嬉笑怒骂，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 萧嘉德眼睛眯了起来：“你就不担心被别人利用？” “利用？”萧承摇摇头：“我刚开始当然这么想，所以主动让他们利用，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你以为耶律那野的惨败，是我偷偷干的吗？错了，人家根本没有用我的人！具体过程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曹申找到奔雷剑杨春，让他给李宪送一封急信，其目的就是想办法接应陈淬、陈仲敏父子。 但是，李宪此刻已经知道萧承的事情，他一向坚持的原则，军队不是为某个人服务的。 仅仅把陈淬、陈仲敏父子接应出来，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要尽可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为此，李宪命令杨沂中化装成契丹小兵，跟随讫离冶回到萧承身边，准备给陈淬、陈仲敏带路。同时命令岳飞给陈淬、陈仲敏配备旧部五百人，然后对萧嘉德所在防线发起夜袭，这样便于乱中获利。 萧嘉德巡视战场，发现七十多具宋军尸体，那都不是岳飞的兵，而是宗泽派过来监视陈淬、陈仲敏的刽子手，实际上还是准备制造这对父子“阵亡”。 李宪命令岳飞发起夜袭的目的，就是让陈淬、陈仲敏抢夺一批战马兵器，保证五百人能够化装成契丹兵，然后连夜突袭耶律那野的中军大营。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杨沂中带领挑选出来的五十名契丹兵，混进战场失踪，实际上就是带领陈淬这支部队，直接杀到耶律那野的中军大营去。 冲垮了耶律那野的中军大营，把储备的箭簇抢劫一空，顺带抢走了三千匹战马，然后汇成一股洪流，从夹谷雏胡失背后冲过去，直接渡过漳河回到了杨氏义庄。 武林高手善使飞刀，李宪也善使飞镖。他这一套组合拳，实现了一箭四雕： 救出了陈淬、陈仲敏父子，摧毁了耶律那野的作战潜力，顺带教训了一把夹谷雏胡失，直接把金兀术的战斗力削减三分之一。 当然，李宪的这套组合拳能够发挥最大威力，萧承、岳飞、岳翻都用尽了全力。 尤其是岳飞，为了策应李宪的这次大破袭作战，在耶律那野的正面战场，亲自率领三千人分成十股，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夜袭，把耶律那野的主力部队四千人都吸引出去了，结果导致中军大营彻底空虚。 经此一战，汤阴岳飞的大名，传遍了耶律那野、金兀术的部队。 杨沂中很不高兴的地方，就是一夜拼死冲杀，结果是帮别人扬名。 因为冲击耶律那野的中军大营，冲垮夹谷雏胡失的防线，最后都是杨沂中勒马提枪高呼：“汤阴岳飞专程拜访。” 当然，李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为了保密起见，陈淬、陈仲敏父子并不知道行动细节，只知道当天晚上要踹营。 如何才能和陈淬父子接上关系，不仅李宪本人不认识陈淬父子，萧承、杨沂中也不认识陈淬父子。 李宪终于想到了杨家枪，然后就想到了杨沂中。 杨家将上战场都一个模子：有进无退！杨家枪全是两败俱伤的进手招数，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大辽、大宋军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绝对是最好的招牌。 杨沂中今年二十五岁，仅仅比岳飞大一岁，实际上就是同龄人，而且两个人最擅长的兵器都是长枪。 李宪觉得，让杨沂中冒充岳飞，简直天衣无缝。 挖空心思给岳飞扬名，李宪不仅为了震慑金兀术，主要是震慑宗泽、王彦等人。 第二天，一个消息在磁州传遍：岳飞亲率五百骑夜闯敌营，铁枪之下无一合之将，连破耶律那野、夹谷雏胡失万余人，杀死金兵不计其数。 如此一来，李宪的后手就能够浮出水面。 第0827章 完颜京应变 掌控全局的统帅，独挡一面的将领，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位。 李宪的真实能力是不可能当统帅的，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知先觉，能够在别人没有丝毫察觉的时候，就在某些地方埋下伏笔，这就是无坚不摧的先发制人。 岳飞身上有成为战神的潜力，并不代表他在娘肚子里就是战神。 岳飞现在才二十四岁，如果不碰得头破血流，不可能总结出自己的战略战术体系。 按照固有的历史轨迹，岳飞还需要五年时间成长，才能真正独挡一面。 对李宪来说，五年时间太长了。 在李宪的战略计划中，唯一能够拿出来牺牲的，就是汴梁城中的近百万人。 如果让翟兴、牛皋、岳飞、杨再兴等人自然成长，势必造成更多的汉民遭受金兵荼毒。 绝对不能让女真鞑子在中原肆虐五年，所以李宪决定揠苗助长，当然不可能让岳飞一个人瞎折腾，必须让他提前横空出世。 揠苗助长，绝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需要提前做大量的铺垫工作，才能发挥“功夫在棋外”的强大威力。 当初命令五虎寨的土匪头子罗谦、罗成两兄弟南下，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就秘密抢占磁州的滏山、卫州的苍山，就是李宪为了今日之局面做出的准备。 建立滏山营、苍山营，李宪针对的直接目标并非岳飞，而是王彦！ 因为李宪知道，在磁州、相州一战，制约岳飞成长的最大障碍，就是历史上的“八字军”。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战略抉择的基本要诀。要想让岳飞提前发挥作用，首先就要牺牲掉王彦。 书中交代，王彦从保州城逃出来的时候，手里只剩下两千步兵。为了能够逃过一劫，他决定投降金兵，被安置在卫州。 宗泽不想做历史的罪人，坚决反对朝廷对外割地求和，结果被小皇帝赵桓赶出京城，让他到最危险的磁州前线当知府，不过是借刀杀人的鬼把戏。 带着两千五百老弱残兵来到磁州，宗泽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加危险，仅仅依靠刘浩临时招募的五千百姓，肯定啥都干不成，所以他决定招安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土匪，赵世隆、王善这两股土匪接受整编，部队一瞬间扩张到十万人。 有兵无将，无法打仗。 宗泽并没有打过仗，他带过来的人也没有打过仗，所以他急需一个打过仗的将领，于是盯上了卫州的王彦。 经过大半年的秘密发展，王彦的部队已经扩张到七千人，宗泽经过一番说教，王彦改邪归正。 宗泽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任命王彦为磁州兵马都总管，统一指挥磁州境内的兵马。 可是，宗泽虽然招安了十万土匪，却没有能力改造好，结果出现了赵世隆杀死顶头上司的恶劣事件。 王彦通过这次事件，才明白一个基本道理：仅仅依靠自己的七千人，根本不可能让别人听自己的，磁州兵马都统制，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有鉴于此，王彦把主要精力放在扩张自己实力方面，目光自然也就转向太行山深处，因为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土匪，其中就有两大股：忠义社、翠枫山。 前文说过，李宪利用先知先觉的神通，在太行陉主动出击，在碗子城发动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争取吃掉了完颜宗望的一支迂回部队。 没想到事情出了意外，导致卷山两个团几乎全军覆没。幸亏白莲教最后关头出手，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两个团九千余人，碗子城一战之后仅仅剩下五个连千余人，主要将领也只剩下罗成、褚精忠、伍文彬三人。李宪命令军团长罗谦留在苍山，就以这五个连为基干重建苍山营。 赤狼山有一伙土匪，大寨主叫傅选，三个弟兄分别是孟德、刘泽、焦文通，山寨辖区内有两万多百姓。 如果没有李宪，如果李宪没有让罗谦占据苍山，赤狼山的这股土匪，就是王彦扩军的目标。 金兵二次南下之前，罗谦按照李宪的命令，提前打垮了赤狼山，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等人接受整编，苍山营再度扩张到五千之众。 这个变故在暗中完成，王彦并不知道。 岳飞突然对金兀术发动夜袭，而且一战成名，王彦发现自己的地位更加危险，终于加快扩军步伐。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历史上的忠义社并没有出现，却多了一个苍山营，一个滏山营。 因为李宪的缘故，怪侠刘里忙提前占领翠枫山。后来种师中兵败，金兵势力日益庞大，靳家寨在小孟尝靳节、青面魈杨志的带领下，李进义、孙立、王雄、穆横、徐宁全部搬到了翠峰山，兵力扩张到两万之众。 怪侠刘里忙终于亮明大旗，正式宣布抗金，并且抢先一步占领了平定州，直接威胁完颜京的左翼。 李宪知道王彦要搞小动作，所以命令奔雷剑杨春暗中行事，利用自己在大河两岸绿林中的声望，鼓动各路小股土匪，分别投靠白莲教、苍山营、翠峰山。 仅仅是这些准备工作，只能遏制王彦的势力膨胀，却无法撼动宗泽，李宪才命令奔雷剑杨春潜入磁州，其目的就是策反王善、王宣、王策、赵世隆、赵世兴，随时准备策应岳飞全面接管磁州境内的指挥权。 岳飞发动夜袭之前，因为奔雷剑杨春暗中出手，王善（王孝忠）、赵世隆都没有“被阵亡”。当然，这王善、赵世隆还不知道眼前的奔雷剑杨春，实际上是兴汉都元帅李宪的结义大哥。 奔雷剑杨春是大寨主王善、赵世隆的救命恩人，所以被推举为七万大军的总头领。再加上刘浩和岳飞的部队本来就自成一系，宗泽招安来的十万大军实际上已经脱离掌控。 曹申带着杨春、王善、赵世兴秘密来到岳飞的中军大帐，一切都水到渠成，磁州终于到了变天的时候。 奔雷剑杨春终于公开表露身份：“兴汉都元帅李宪，武皇帝授权掌管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和我是结义兄弟，他算准王善兄弟和赵世隆有难，所以让我前来暗中相助。” “要说行军打仗，我是个外行。我兄弟李宪仙授神通，算无遗策，他断定岳飞才是独挡一面的帅才，所以任命岳飞为河北东路兵马都统制。诸位兄弟，前朝赵佶、赵桓两个皇帝已经死了。” “宗泽、权邦彦这些文官名不正言不顺，跟着他们是没有前途的。武皇帝赵枢发布了讨贼檄文，为了未来的大局着想，也为了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全力辅佐都统制岳飞才是上策。” 说到这里，杨春从怀里摸出黄绢递给岳飞：“岳兄弟，大元帅有令，宗泽为磁州知州，权邦彦为洺州知州，刘浩为邢州知州，今后专管民政，立即着手安顿百姓，尽快恢复农事耕作，为前线筹集粮草，不再过问军队的事情。” “让我把空白官诰交给你，就是要让你不拘一格量材录用，对磁州、洺州、邢州境内的部队全面整顿，准备对北面的金兀术、完颜京发起反击作战，彻底切断完颜阇母的北撤通道。” 杨春一番话，岳飞手下的兵力猛然扩张到八万余人，手下将领二十多人，成为河北东西两路最大的军事集团。 王彦手下有七千人，岳飞并没有过分为难他。经过请示李宪同意，任命王彦为河北东路团练使，协助宗泽、权邦彦、刘浩，全面负责境内的社会治安，保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岳飞在这里大刀阔斧，军队的面貌焕然一新，再也不是过去的一盘散沙。 根据李宪的命令，岳飞并没有仓促发起新的战役，而是埋头磨刀，开展全员大练兵，校场上每天都是杀声震天，士气也在同步积累增长。 磁州发生翻天复地的变化，各种消息顿时向各方面扩散出去。 距离最近的相州兵马统制韩世忠，听到这个消息，知道相州以北已经彻底安全，顿时命令全军发起进攻，仅仅用两天时间就收复相州全境，随即派人向李宪报捷。 杨再兴、张荣两路大军动作也不慢，两路合击滑州，兵锋直指胙城、陈桥、封丘一线。 迫于来自北方的强大军事压力，已经困守刘家寺半月之久的完颜阇母，终于下定决心全军开拔，西移到阳武、原武一线，终于和完颜宗翰所部汇合，开始谋划返回北方的军事行动。 邢州的金兀术接到各方综合消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继续向南进攻已经成为空话，逃命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严峻问题。 逃跑也是一门学问，金兀术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随便撤军，否则就会演变成大溃败。于是命令各部缓缓收缩防线，让部队交替掩护，分步往北撤退。 与此同时，金兀术紧急赶到真定城，和完颜京谋划一起退走的可能性。 完颜京俊俏的脸庞有些难看：“四叔，你想按部就班撤回去，没有这个可能性！其他的人我都不在乎，关键在于逆贼李宪这个心腹大患。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此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所以江湖上才有追魂枪的名号。” 金兀术脸色更难看：“按你这个说法，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完颜京冷笑一声：“四叔，你看我是束手就擒的人吗？我和李宪交手四次互有胜负，对他的为人最了解不过，他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有鉴于此，如果不让李宪啃下一块肉，我们绝对不可能逃走。” 金兀术眼睛一亮：“贤侄，听你这么一说，应该有了脱困妙计，赶紧说来听听。” 完颜京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完颜阇母十余万人被迫向西移动，大帅完颜杲无法攻破萧芸娘和达奚虎的防线，我们已经变成了孤军。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妙计肯定没有，我只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第0828章 攻防的转换 “公子，斥候营副统制屈明，派人送来紧急战报！”贤福公主赵金儿清脆的嗓音，让李宪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李宪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让他北上传令去的吗？怎么会有战报过来？快念给我听听。” “末将抵达任丘县，见到骑射团统制斜钵。该部经半月剧战，歼灭汉儿军吴友富部两万八千余人，相继收复任丘、大城、会川三县，河间府被一刀两断，董庞儿的汉儿军主力，被遮断在任丘以南。” “经查明，董庞儿率领汉儿军中军两万余人，在河间县顽抗。汉儿军肖桂云所部万余人，南撤至深泽县，和真定府的完颜京保持呼应。另悉，中山府叛将刘璧，率领叛军五千余人，盘踞在静安县。” 李宪闻言大喜：“斜钵这个莽夫，这一回干得不错！” 恰在此时，李飞凤风风火火闯进房间：“爹爹又在表扬谁？” “还不是你的斜钵叔叔。”李宪笑道：“达奚虎的突击兵团从敌人身后发起突袭，汉儿军的主力都在南面，吴友富三万人是实力最弱的，所以放在后面转运粮草。斜钵这次动了脑筋，没有打击董庞儿的主力部队，而是干掉了吴友富三万人，金兵的粮道被截断，董庞儿、完颜京等人马上要饿肚子了，所以我说他干得不错。” 李飞凤也点头称是：“这一次是火中取栗，而且是达奚虎伯伯亲自指挥，斜钵叔叔自然不敢怠慢。” 李宪摆摆手：“此事过后再说，红鸾营、白雀营都安顿好了没有？” 李飞凤点点头：“都安顿好了，知府衙门已经收拾出来，我过来请爹爹过去。” 原来，岳飞顺利掌控了磁州境内的部队，加上有萧承做内应，李宪认为大名府一线已经没有安全问题，所以命令大元帅行营向北移动到冀州治所信都县城，进一步靠近完颜京的势力范围，便于就近指挥。 对于大名府、济南府以及沧州的防御问题，李宪任命陈淬为河北东路兵马都统制，统一指挥大名知府刘正彦、大名府兵马统制郦琼、济南知府梁杨祖、济南府兵马统制文成泰。 随着岳飞、陈淬走马上任，李宪初步完成了大河两岸一线军队调整，各战区都有了自己的主心骨。如果是有心人，就能够发现其中的巨大变化。 第一个变化，和腐朽大宋最大的区别，除了陈淬这员老将之外，其它战区的主将都是青年人，而且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草莽之辈，没有一个人身上有功名。旧军队里面让人莫名奇妙的军职全部作废，原来的五十三阶，变成了十二级。 第二个变化，就是任何一级地方行政官员，都不准插手军队事宜。即便是宗泽、权邦彦这样老资格的文人，也必须把军权交出来。汪伯彦、黄潜善虽然都是倚马可待的老进士出身，但是因为直接控制兵权而丢了脑袋。 毫无疑问，兴汉都元帅李宪这个屠夫，就是要用血的事实告诉前朝所有人：打破桎梏，选贤任能；文官治民，武将统军；各司其职，泾渭分明。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兴汉都元帅李宪大刀阔斧的变革，虽然会让前朝所有的既得利益者怨声载道，却必然得到所有年轻人，尤其是家境贫寒、没有资格读书的年轻人的竭力拥护。 希望在年轻人身上，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对于外界如何猜测，李宪并不在乎，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 经过十二天时间的基础训练，加上给每个人赶制了一套军装，李宪身边的一群乌合之众，总算有了军队的模样。 杨沂中把陈淬、陈仲敏父子送过来之后，护旗营随即护送元帅府行营北上，杨氏义庄交给吴湛驻守。 张遇、张青的护旗营这一次收获最大，因为增加了契丹铁骑一千五百人，总兵力两千七百骑，而且杨沂中这员虎将存在，真正有了正面作战的实力，目前处在元帅行营后卫的位置上。 前部先锋杨可世势单力薄，李宪任命陈仲敏为副先锋，目前正在向胡卢河边上的衡水县进军。 孟威、李明、李达率领前军大营主力，已经提前一步占领恩州，和东面的文成泰保持联络，保护李宪的右翼。 周处、李志、李强率领后军大营，作为元帅行营的左翼，目前屯兵南宫县，保护李宪的左后翼。 没想到立足未稳，屈明传来一份紧急战报，让李宪为杨可世、陈仲敏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拿下衡水县，控制胡卢河。 可是现在情况突变，汉儿军肖桂云所部万余人南撤至深泽县，而且中山府的叛军刘璧所部，五千余人占领了静安县，表示杨可世和陈仲敏的先头部队，两千四百骑要对抗一万五千人。 兵力悬殊太大，必须赶紧派兵增援。 没想到贤福公主赵金儿刚刚准备好笔墨，李宪的命令还没念出口，一个更加紧急的情报到了！ “经查实，完颜京控制的栾城吕家寨，突然出来一支骑兵，大概有六千骑，各部将领全都是女人，已经南下占据宁晋县城。与此同时，原来驻防栾城县的鸠魔铁所部铁弓营，一千六百骑向东出击，已经占据鼓城县。” “再探！斥候营增加人手，一旦发现新情况，立即采用千里加急传递！” 李宪所说的千里加急，就是斥候营全部出动，每隔十里放一个班，十七匹战马随时待命，一直延伸到最前线。一旦发现新情况，就采用接力传递。 这是最快的传信方式，一天可以传出去一千四百里，如果你的兵力够用的话。 敌情一瞬间出现重大变化，让李宪有些措手不及。 “地图！” 李宪话音一落，赵仙郎、赵香云已经把地图展开。 盯着地图足足看了一刻钟，李宪也不知道完颜京突然进行兵力调整，究竟要干什么。 从地图上来看，董庞儿在河间县对抗斜钵的骑射团，相当于一个箭头。刘璧的静安县、肖桂云的深泽县，就是第二梯队。鸠魔铁的铁弓营占据鼓城县、另外吕家寨的骑兵占据宁晋县，就是第三梯队。 假如把真定城作为尾巴，前面三个梯队近四万人，就构成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接指向河间府，也就是斜钵、达奚虎所在的部位。 “难道完颜京想从河间府打出去？”李宪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如果这三个梯队四万人抛弃一切幻想，连续发起三波决死冲击，达奚虎的突击兵团肯定扛不住。万一金兵大元帅完颜杲全力接应，达奚虎的突击兵团很可能全军覆没。” 完颜京究竟是不是要鱼死网破？这一瞬间，李宪从来没有觉得压力如此之大。 如果完颜京果真要从河间府杀出去，达奚虎的突击兵团肯定挡不住，李宪身边的乌合之众派不上用场，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恶劣后果，那就应该出动蔚州境内的预备队。 如果完颜京仅仅是虚晃一枪，实际上有另外的阴谋，把蔚州境内的预备队调出来就是错误的。一旦山西大同的完颜宗干、完颜宗雄对蔚州发起突袭，萧芸娘手里没有足够的机动部队，最后的结果必定是鸡飞蛋打，李宪四年的准备全部付诸东流。 什么叫左右为难？李宪此刻比任何人都明白。 目前的消息还不足以作出最后判断，李宪只能下达了三道应急的命令： “命令：杨可世、陈仲敏所部停止前进，立即在胡卢河以南就地展开，没有后续命令不准渡河作战，如果发现敌情变化随时禀报。” “命令：张遇、张青、杨沂中之护旗营，立即离开巨鹿县城，北上至大陆泽东北之团城镇，严密监视宁晋县方向，发现敌情随时禀报。” “命令：孟威、李明、李达之前军大营，立即离开恩州向北进发，用最快动作抢占胡卢河东岸的武邑县，防止静安县城之敌东窜。” 传令兵飞马离去，李宪再一次陷入沉思。 完颜京突然出动的两支部队，都是李宪的老冤家，自然不会陌生。 吕家寨出来的六千骑，各级将领都是女人。这支部队李宪第一次南下汴梁城，路过栾城的时候交过手。 那个时候，完颜京的公开身份，还是吕家寨寨主，他已经娶了二十四对老婆。如今过去两年多时间，不知道完颜京又娶了多少对老婆。 不错，别人娶老婆是一个一个地娶。完颜京娶老婆就大不相同，他只要双胞胎，所以一次娶一对。 李宪到栾城县的时候，完颜京是二十四对老婆，号称四十八将。此后被李宪连续干掉了十八人，还顺手灭掉了八百骑兵。 李宪和完颜京之间的仇怨，就是从那个时候结下的。 至于鸠魔铁的铁弓营，原来是完颜宗望的直属部队。李宪从汴梁城逃出来，在济源县和三官寨一线，同完颜京之间的第二次交手。 李宪和完颜京之间的仇怨变成血海深仇，就是鸠魔铁的这个铁弓营。在孟完庙的一次伏击战，差点儿让李宪全军覆没，完颜京终于扳回一局。 毫无疑问，吕家寨的娘子军、鸠魔铁的铁弓营，都是完颜京的拳头部队，也是名副其实的心腹部队，更是李宪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两大死敌。 虽然还没有彻底想清楚，但是李宪可以确定：种种迹象表明，完颜京要逃跑！ 要逃跑，不等于已经逃跑。完颜京不过是开始进行兵力调动，还没有付诸行动。 具体什么时候逃跑，采用什么方式逃跑，李宪根本干涉不了，主动权在完颜京手里。 完颜京突然把自己最核心的两支部队摆到明面上，李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稍一疏忽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第0829章 聪明的坏处 李宪突然觉得自己很被动，是因为冷兵器年代，和热兵器年代完全不同。 在冷兵器年代，仅仅是杀一批虾兵蟹将，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完颜京带领核心将领逃出去了，因为不需要考虑什么火力密度、步炮协同、空地一体的兵器配套等问题，召集一批流民就可以组建一支军队，直接斩木成兵就可以投入战斗。 在冷兵器年代，要想彻底歼灭一支部队，唯一的标志就是把所有核心将领全部抓住，让他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要想抓住狡猾如狐的完颜京，李宪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仓促动手，很可能露出更大的破绽，让完颜京钻空子。 一动不如一静！ 经过半天的反复推演，李宪终于给自己明确了一条原则：在完颜京没有把底牌翻出来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一夜过去，前线没有消息传来。 一整天又过去，依然没有动静。 李宪不由得暗暗心惊：“完颜京还真沉得住气，幸亏没有仓促行动。” 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新的敌情变化终于传回来了：“宁晋县的那个娘子军突然全体出动，占领了胡卢河北岸的桐柏镇。如果他们渡河南下，凭借战马的速度，抵达冀州信都县城只需要半天！” 现在形势诡异，完颜京没有出动主力部队，居然把自己的老婆部队派出来。 李宪头皮一紧：我操！难道完颜京已经知道老子在信都县城，所以让他的老婆部队长途奔袭，要来一个将军抽车？ 既然完颜京出动老婆部队，老子就针锋相对，也不动主力部队，干脆让自己的妹子出面应付一番，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大乌龟！ 想到这里，李宪大喝一声：“来人，命令杨琼的红鸾营立即赶到桐柏镇一线，驮马式弩箭连在胡卢河南岸展开！如果敌人渡河发起冲击，就用弩箭把他们钉在河中！” 聪明是好事吗？不一定！ 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完颜京狡猾如狐，当然足够聪明。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经常深入敌后捣乱，自然也不是笨蛋。 当然，如果说凭真本事临阵斗智，李宪不是完颜京的对手。李宪能够和完颜京抗衡，因为他是个穿越者。 两个人都以为智珠在握，谁也不服谁，所以碰到一起就会擦出火花。 让杨琼出战，李宪当然是有考虑的。 杨琼的红鸾营九千六百人，经过十多天的紧张演练，现在策马狂奔已经不是问题。加上九个驮马式弩箭连的驮马，这一万多匹战马狂奔起来，冀州西面顿时地动山摇。 吕家寨的娘子军，只有一千六百骑。杨琼的红鸾营虽然整体战斗力不强，但是人数超过对方五倍，而且九个驮马式弩箭连可以构成坚固的防线，射程远远超过骑弓。 一句话，只要杨琼不主动发起冲击，就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不错，杨琼的红鸾营出动之后，吕家寨的娘子军并没有渡河，前线又陷入诡异的平静，转眼就是两天！ 从完颜京调动部队开始，到目前已经五天时间，李宪预感到情况可能不是很好。 当天晚上，内应萧承的卫队长讫离冶突然赶过来，目的是送来一份紧急情报。 李宪把信看完，察觉自己可能上当了。 前文说过，台实因为把自己的八百骑葬送了，完颜宗弼（金兀术）只能另外抽调三百骑，同时命令台实到火线将功折罪。 内应萧承传来的消息，让李宪终于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就是因为这个消息包括三部分内容： 第一，金兀术突然把台实从前线调回去，全力经营邢州城的防御设施，已经开始全面修补城垣，而且驱赶城内百姓往城头搬运砖石。 第二，金兀术彻底放弃漳河西岸的防线，命令夹谷雏胡失全军后撤，在邢州城的东门、南门、西门外构筑防御设施，看样子要据城死守。 第三，萧嘉德已经决定投诚，东面的耶律那野所部，经过上一次惨败之后，现在是人心惶惶，战斗力极具削弱。 萧承来信的意思是：现在前线已经没有女真鞑子督战，如果李宪同意的话，让萧嘉德发动突然袭击，一战干掉耶律那野和死硬分子，然后把契丹效死营九千多骑全部拉出来。 按照后世的话说，萧嘉德不想继续给女真鞑子当伪军了，已经同意战场起义，就等李宪一声令下。 李宪的灵魂属于未来世界，对于战场起义的复杂性知之甚深，绝对不是萧承所说的干掉几个首脑，然后把近万人拉出来那么简单。 首先，近万人的契丹效死营突然战场起义，金兀术手下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他狗急跳墙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到底是拔腿就跑，还是对某一个方向发动自杀式攻击？不得而知。 其次，契丹效死营本来和岳飞所部僵持，近万人突然离开阵地逃跑，就会造成四县之地出现真空状态，岳飞所部应该如何调整？ 再次，如果岳飞所部趁势向北平推过来，金兀术、完颜京又会采取什么动作？到底是向南反击、向东突围、向北攻击，还是向西突围？完全摸不着头脑。 还有，金兀术在邢州城大张旗鼓完善防御设施，到底是要固守待援，还是有另外的考虑？萧承的情报里面没有说明，也就是没有搞清楚金兀术的真实目的。 既然对手存在若干选择，那就说明防不胜防。李宪手里的兵力有限，并没有对完颜京和金兀术实施包围，那就绝对不可能面面俱到。 一旦完颜京、金兀术选定了一个出乎预料的冲击方向，从而造成更大的破坏，后悔都晚了。 最后一点，契丹效死营近万人战场起义，首先就要考虑后勤保障问题，这又涉及到安置在什么地方的问题、对这些人如何处理的问题。 要知道，契丹人的发型、穿着打扮、生活习惯完全不同，而且和汉民之间有巨大的民族冲突。一个处理不善，如果这近万人在自己腹地发动兵变，那就是一场灾难。 这个年月不像后世的热兵器，有轻机枪、重机枪实施面打击，可以把暴动镇压下去。 一旦近万人暴动，你用刀根本杀不过来。暴动的士兵用拳头、嘴巴，都能够给你造成数千人、数万人伤亡。 解放军战士啃窝头，却让起义投诚过来的国民党士兵吃白面馒头。看起来是一个细节问题，却是战无不胜的法宝。 后世的解放军之所以能够瓦解国民党的四百万军队，就是能够妥善处理战场起义、战场投诚、被迫投降的那些军队，让他们马上调转枪口上前线，而且战斗英雄层出不穷。 在李宪的战略计划中，和女真鞑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今后还要面对契丹效死营的近四十万人，如果能够瓦解契丹效死营，仅仅三十万女真鞑子，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正因为如此，第一次战场起义就显得非常关键，如果考虑不周没有处理好，对今后的战局发展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口述了两个需要注意的问题，让讫离冶赶紧给萧承带回去： 第一，把部队拉出来的时机要等候命令，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尤其要注意保密，绝对不能把战场起义的消息扩散出去。 第二，如果金兀术命令部队北撤，契丹效死营遵命行事，不要对抗，以免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等待更好的起义时机。 讫离冶告辞离去，李宪又给齐鲁宣抚使张悫、东平知府阎琦、京东路兵马都钤辖邹吉发出指令：“山东境内、江淮地区没有遭遇兵灾，尽快给河北东路筹集一批粮草。” 接下来两天时间，河北战场突然陷入沉寂状态。 鸠魔铁的铁弓营、吕家寨的娘子军、肖桂云的汉儿军、刘璧的中山府叛军、董庞儿的汉儿军主力，摆成一个五角梅花阵形，却始终按兵不动。 杨琼的红鸾营、杨可世的先头部队、孟威的前军大营，已经沿着胡卢河南岸、东岸展开，张遇的护旗营、周处的后卫营也进一步提前，处于李宪中军的左右两翼，也属于杨琼、孟威的增援部队。 在李宪看来，该想的自己都想到了，现在就等完颜京、金兀术出招，可是等来的结果却让李宪吃了一惊。 深入敌后联系达奚虎的屈明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逐日军团萧焯的一封信： “公子，根据你的部署，保州南线战场原来的态势，方杰在安喜县以南和完颜赛蛊对峙，司行方在曲阳县以南和嘎达摩对峙。不知道什么原因，方杰前天发起一次小规模反击，发现他的对手变成了嘎达摩，完颜赛蛊不知去向。” “刚开始，我以为完颜赛蛊和嘎达摩换防，准备打方杰和司行方一个措手不及。为了查明真实原因，我命令司行方向南猛烈出击，结果他的对手变成了夹谷雏胡失。雏胡失是金兀术的部将，突然出现在我对面，实在非常蹊跷。” 接到这份情报，李宪更加迷惑了。 萧承此前刚刚传来消息，说夹谷雏胡失在邢州城外构筑防御设施，怎么一下子出现在完颜京的阵地上？ 还有，完颜京手下最能打的猛将完颜赛蛊，到什么地方去了？接下来想干什么？ 李宪想不个所以然，只能问道：“屈明，还有其他消息吗？” 屈明摇摇头：“为了搞清楚完颜京的动向，斥候营已经撒出去八百人，目前没有新情况。不仅如此，燕京城的完颜杲虽然没有从涿州退兵，也没有继续发起猛攻。我抓了几个金兵问过，也没有得到有用的的信息。给我的感觉，好像整个战场突然都死了，一丝动静都没有。” 李宪越听越觉得古怪：战场上分明都是活人，怎么可能都死了？完颜京到底想干什么？ “爹爹，奔雷剑杨春伯父回来了！” 李飞凤在门外一声叫唤，李宪心里哀叹一声：完了！ 第0830章 穿越的好处 “完颜宗翰（粘罕）、完颜阇母达成一致，决定尽快退回云中。金兵在郑州和洛阳一线集中，兵分五路北渡黄河。按照兄弟的预先部署，我已经传令给罗谦，苍山营五千余人从白陉古道进入碗子城，然后南下切断了太行陉通道。” “方七佛、刘不全指挥白莲教四万人，加上王节在郭壁镇严阵以待，已经切断了沁水通道。如果完颜宗翰和完颜阇母不能击退罗谦、白莲教，就只能从轵关陉羊肠小道返回平阳府，然后从太原府北上。” “因为完颜宗翰和完颜阇母合兵一处，集中了二十五万大军，罗谦的苍山营只有五千人，虽然占有太行陉的地利，也不能保证完全挡住金兵。所以我赶到翠枫山，让怪侠刘里忙出兵一万囤积在碗子城。” 奔雷剑杨春一口气说道这里，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宪并没有急于说话，因为这些安排是早就决定的，杨春不会因为这些情况回来见自己，肯定还有另外的问题。 果然，杨春接着说道：“通知刘里忙之后，我准备穿越完颜京的防线，进入保州城寻找萧焯，没想到在井陉关遇到一支金兵，统兵大将正是完颜赛蛊。我在暗中尾随两天，才知道完颜赛蛊从威州南下，要进攻刘里忙的平定州。我怀疑完颜京想吃掉刘里忙，然后向西赶到太原，和完颜宗翰、完颜阇母汇合，所以回来报告此事。” 李宪大吃一惊：“完颜赛蛊正在进攻平定州？” “正是！”杨春点点头：“杨志、孙立、王雄、穆横带兵一万赶往太行陉，靳节、李进义带兵一万防守平定州，刘里忙、徐宁带兵五千防守翠峰山大营。完颜赛蛊实在太猛了，我潜进去刺杀过一次可惜失败了。担心刘里忙、靳节等人挡不住，所以回来找兄弟想办法。” 李宪的眼睛紧盯着地图，口中问道：“平定州的战斗开始没有？” “还没有！”杨春坐在对面并没有看地图，而是盯着李宪：“完颜赛蛊带领三千人，都是精锐的女真铁骑。平定州地势险要，他也不敢太放肆。” “什么？”李宪猛地抬起头来：“你说完颜赛蛊手下只有三千骑？” 杨春点点头：“是啊？” “有没有后续部队跟上？”李宪追问道。 杨春满脸疑惑：“我没有发现。” “情况我清楚了。”李宪满脸都是歉意：“这一千多里跑下来，大哥辛苦了，赶紧下去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很可能马上要让大哥再出去。” 杨春是单纯的武林高手，对于战略战术是个外行。 李宪不一样，很快就察觉到蜘丝马迹，其中的阴谋味道越来越浓。 根据掌握的确切情报，完颜京手下有主力部队四万八千人，在安喜县、曲阳县和方杰、司行方对峙的部队，大概有一万人。此前鸠魔的铁弓营、吕家寨的娘子军被派出来，加起来大概有八千人。 也就是说，完颜京投入一线战场的部队，在两万人左右。剩下的两万八千人，一部分防御真定城、栾城县，一部分作为机动预备队。 现在，第一猛将完颜赛蛊带领三千骑奔袭平定州，说明完颜京手中还有两万五千人的主力部队。 初看起来，完颜京把金兀术的第一大将夹谷雏胡失调过去，然后把完颜赛蛊替换出来，就是为了攻破平定州，然后拿下翠峰山，打开西进通道和完颜宗翰会合。 真是完颜京的如意算盘？李宪不敢肯定，反而产生了新的疑惑。 第一，完颜京把鸠魔铁的铁弓营、吕家寨的娘子军派出来，分明是准备利用董庞儿的汉儿打头阵，从河间府一路杀回去既然如此，完颜京为什么要派出完颜赛蛊进攻平定州？这不是分散兵力吗？ 第二，如果说完颜京谋求与完颜宗翰、完颜阇母汇合，要打通进入太原府的通道，为什么完颜赛蛊手下只有区区三千骑？难道完颜京觉得自己在真定城很安逸，并不准备急于逃命？这也说不过去。 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一旦岳飞把部队彻底整训完毕，八万大军往北挤压过来，萧焯的逐日军团往南发起猛攻，李宪从东面再给一锤子，完颜京就算有九条命，这次也不可能保住脑袋。 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完颜京居然东一锤子、西一榔头，显得毫无章法，那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这不是完颜京的作风！ 李宪心里很清楚，面对危局自乱阵脚，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出现，但是在金兀术、完颜京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 不可能出现的事情，现在的确出现了，那叫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宪认为其中必有阴谋。 既然知道敌人有阴谋，暂时就不能管完颜赛蛊进攻平定州的问题，首先应该查清楚完颜京到底想干什么。 完颜京现在想干什么？李宪不用换位思考，就知道那家伙肯定要逃跑，所以问题就变成了“完颜京究竟想如何逃脱”？ 对着地图坐了大半天，房间里面已经漆黑一团，李宪还是一动不动。 贤福公主赵金儿好几次都想进去点灯，却被李飞凤给拦住了： “你们在我爹爹身边服侍，今后一定要记住，我爹爹一个人枯坐的时候，天王老子都不能打扰。你们以为他在看地图吗？不是。他根本不用看地图，那玩意儿都是他画出来的，全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对着地图枯坐，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他压根儿就没看，实际上在闭目睡觉！” 其实李飞凤也没有说对。 和完颜京打了那么多次交道，李宪对此人了解极深。完颜京这家伙，不仅人样子长得貌比潘安，而且一肚子的阴谋诡计，绝对不会自乱阵脚，更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李宪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根本没有睡觉，不过是在脑海中放电影。 真定府周边各处地形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就是要设身处地为完颜京想想，损失最小的生路究竟在什么地方。 “老子果然上当了！” 一直等到二更天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传来李宪的一声嚎叫，李飞凤这才对赵金儿说道：“我爹爹醒过来了，你马上进去点灯，赵仙郎、赵香云赶紧把饭菜端进来！” 这边还没动，李宪的声音已经传出来：“先不忙着吃饭，赶紧把你的杨春伯伯叫过来！” 不错，经过六个小时的闭目沉思，结合已经掌握的情报，李宪终于想通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也明白完颜京究竟想干什么。 完颜京果然厉害，一连串的花招使出来，让李宪陷入一个错误的思维惯性之中。 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总是在敌人心脏地区活动，从而形成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思维习惯。 在此之前，李宪一直认为，面对目前的危险局面，完颜京首先考虑的应该是逃跑。 正因为如此，李宪就一直围绕完颜京如何才能逃出去考虑问题，结果犯了根本性的错误。 而真实情况是，完颜京并不仅仅要逃跑，而是要顺手给李宪一个厉害瞧瞧，从而实现利益最大化！ 如果按照后世的话说，完颜京要来一个防守反击，抽冷子给李宪一记撩阴腿，让他断子绝孙。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完颜京摸头了李宪的性格，所以首先把鸠魔铁的铁弓营派出来，这是曾经给李宪造成巨大灾难的一支部队，属于生死仇人。按照李宪的性格，遇到这样的敌人，第一反应就是要吃掉它。 完颜京果然猜对了，李宪把孟威、杨沂中两支部队提上来，就是准备一口吃掉鸠魔铁，从而在错误的道路上滑出第一步。 吕家寨的娘子军紧接着被派出来，这是完颜京的“老婆队伍”，同样是针对李宪的性格弱点使用的绝招。 李宪对女兵的关照与爱护，早就传遍天下，简直妇孺皆知。站在李宪的立场上来说，女兵所在的位置，就是他的核心位置。 完颜京的用意很简单，把自己的老婆部队派出来，让李宪误以为他会从东北方向出动，从河间府已先杀出去。 现在李宪终于想明白了，鸠魔铁的铁弓营、吕家寨的娘子军，甚至第一猛将完颜赛蛊，都是完颜京抛出来的弃子，从而掩盖他的真实阴谋。 完颜京的阴谋，就是亲自率领主力部队，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准备偷袭李宪的响堂铺，甚至有可能直接偷袭平型关，从龙须口杀回西京大同！ 如果偷袭平型关不现实，完颜京就退而求其次，占领五台县。然后以五台山为依托控制忻口，等待完颜宗翰、完颜阇母的大部队过来汇合！ 为了实现这个巨大的野心，就需要封死井陉关通道。 正因为如此，完颜京把他手下的第一大将完颜赛蛊派出来。完颜赛蛊并不是要进攻平定州，所以他仅仅带出来三千骑。实际上是以攻代守，卡住井陉关通道，掩护完颜京主力向西北方向穿插出去。 要想打破完颜京的阴谋，就必须立即派出一支部队，用最快的动作插到完颜京前面，守住滹沱河上游。 按照李宪此前的部署，距离最近的应该是平型关的黑煞军团，傻儿子李奚骨、断魂锛卜辙，绝对能够挡住完颜京。 可是，李奚骨的黑煞军团一动，平型关就无人可守，金城的完颜宗雄必定猛扑上来。 完颜宗雄是谁？他就是女真鞑子铁弓营的创立者，骑射功夫号称天下无敌。他手下的一万二千骑射精锐，蔚州境内根本没有人抵挡得住。 如果从其他方向抽调兵力，那就只能从井陉关打出去。 要想夺取井陉关，就要能够打败猛将完颜赛蛊。 李宪枯坐六个小时，绝大部分时间，就是推敲打败完颜赛蛊的这个人。 在最后关头，穿越者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李宪终于知道用谁最合适！ 第0831章 李宪破阴谋 “兄弟，你要调动杨再兴北上对付完颜赛蛊，那不是舍近求远吗？” 对于杨春的震惊，李宪没有解释，因为他一直在口述命令，调动杨再兴就是第二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韩世忠阵斩完颜挞挞，收复浚州、卫州，为逼退完颜阇母所部立下大功，擢升河东南路兵马都统制，苗傅晋升相州兵马统制，崔明德晋升浚州兵马统制，苏格晋升滑州兵马统制。所部人马立即西进泽州、怀州，切断太行陉入口。 第二道命令：呼延通调离韩世忠所部，晋升为代州兵马统制，划归杨再兴指挥。该部立即从卫州北上，越过白陉古道直插平定州，彻底击溃完颜赛蛊夺取井陉关，横击完颜京左肋，不得有误。 第三道命令：京城南路兵马统制牛皋，立即整顿兵马西进，从侧翼威逼郑州。一旦敌人主力渡河，立即从后面掩杀，然后迅速恢复郑州、偃师、洛阳的秩序。督令百姓返乡春耕，河南诸县一律免税三年。 第四道命令：京西北路兵马都统制翟兴，立即出兵夺取函谷关。擢升张玘为渑池兵马统制，合兵一处固守潼关，挡住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东撤通道。如果如果完颜娄室主力来犯，可以向牛皋所部求援。 第五道命令：擢升张所为开封知府，立即清理城内尸骸，并运出城焚烧掩埋，防止夏季到来出现瘟疫。汴梁城防御都总管高尧辅，立即组织人力修复城垣，取出原国舅府郑臣地下密室的部分金银，用于拯济城内百姓。 第六道命令：擢升秦桧为荆湖路巡阅使，蒋宣为荆湖路兵马都统制，张宪荆湖南路兵马统制，立即招抚洞庭君山钟相所部，责令散兵为农。筹集粮草救援汴梁、郑州、偃师、洛阳。 李宪终于扭头对杨春说道：“大哥，需要辛苦你一趟，用最快的速度跑一趟河南，把这些命令传达下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给兄弟跑腿，我心甘情愿，而且还能顺道看看安九娘。”杨春接过一卷黄绢揣进怀里，然后说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何要让杨再兴北上？” 李宪脸色阴沉：“大哥有所不知，完颜赛蛊并非要攻打平定州。完颜京狼子野心，临死也要拉垫背的。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想把李奚骨的黑煞军团调出平型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完颜京和金兀术的如意算盘，是利用他们的局部牺牲，让金城的完颜宗雄突袭平型关和灵丘县，让大同府的完颜宗干突袭广灵县。这样一来，萧芸娘、牟长霞猝不及防，我们就失去了蔚州老巢这个立足点。” 杨春一拍脑门冲出房间，话音还留在原地：“我的娘耶，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完颜京果然该死。我得赶紧走了，兄弟当心！” 李飞凤小脸蛋都气白了：“爹爹，女真鞑子居然图谋蔚州，需不需要派人通知大娘和二娘？” 李宪知道，宝贝女儿口中的大娘是牟长霞，二娘是萧芸娘。 “不用！”李宪摆摆手：“我没有让斥候营送信，而是让你杨春伯父亲自跑一趟，就是为了保密。你二娘心思缜密，只要我在南面一动手，她就知道如何应付。” 李飞凤有些不甘心：“情况如此危险，我们什么都不干吗？” “当然不是！”李宪伸手一指地图：“你看看，杨再兴所部要穿插到位，最快也需要五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把完颜京拖住五天，肯定要有所行动，这一次你的白雀营亲自出动。” 李飞凤顿时跃跃欲试：“爹爹让我干什么？” 李宪微微一笑：“命令：杨可世所部、孟威所部，立即寻找竹木赶制木筏，在胡卢河上搭建浮桥，准备进攻深州的刘璧所部叛军。” “命令：李飞凤的白雀营增援杨琼的红鸾营，同样赶制木筏搭建浮桥，准备歼灭吕家寨娘子军，夺取宁晋县、玉郎城。” “命令：郦琼、文成泰所部全体出动，用最快的速度扫清沧州境内残余敌人，然后在景州一线寻找渡口，准备渡河夹击董庞儿所部。” “不是？”李飞凤的战术头脑已经不差，顿时发现了问题：“爹爹没搞错？完颜京和金兀术在我们西北方向，你却把我们的主力部队集中到东北方向。一旦完颜京往西北杀出去，我们可就抓瞎了。” 李宪压低声音：“现在各处战场处于胶着状态，完颜京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妄想偷袭我们蔚州，就绝对不能大张旗鼓。唯一的办法，就是慢慢把主力部队替换出来，然后人不知鬼不觉离开真定城。” “如果我们压迫太紧，完颜京很可能不顾一切逃出去。杨再兴所部需要五天时间才能赶到啊，所以我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调动兵力，就是让完颜京认为我没有发现他的阴谋，依然是按部就班执行计划。” 李飞凤眉头紧锁：“爹爹是说，吕家寨的娘子军、鸠魔铁的铁弓营，还有那些汉儿军，完颜京都不要了？” “正确！”李宪点点头：“完颜京心性坚韧，视人命如草芥，强调的是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壮士断腕的决然之举。如果我的推断不错，邢州那边的契丹效死营，第一猛将完颜赛蛊，他也不会要了。” 李飞凤摇摇头：“完颜京为了他自己的两万多人逃出去，居然牺牲另外的八万人，这也太残忍、太疯狂了！” 李宪摇摇头冷笑道：“你说错了，完颜京不是想逃跑，而是要谋取我们的蔚州五县之地。从这个方面来说，牺牲八万人是非常划算的。如果不是我早就在不同的地方预留伏笔，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可惜完颜京漏算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他现在面对的全部敌人，根本不是原来大宋的那些腐朽部队。大河两岸能打的干将，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再者，老子调动部队不需要请示任何人，当然就不会浪费时间。” 李飞凤略作沉思，突然笑了：“如果需要请示的话，一来一去最快也需要半个月。完颜京还漏算了一个问题，这才是他自己做死的问题。那就是，我的大娘、二娘、沁儿姨娘，她们调动部队之前，根本不需要得到爹爹批准，可以争取半个月时间，完颜京逃不出去的。” 李宪没想到宝贝女儿能够举一反三，顿时老怀大慰：“说得好！既然都明白了，赶紧命令白雀营出发。记住，赶路要显得非常着急，扎木筏要声势浩大，搭浮桥动作要慢。” 李飞凤如飞离去，李宪发现宝福公主赵仙郎欲言又止：“仙郎，有话就说。” “凤儿师姐总说起大娘、二娘、姨娘。”赵仙郎红着脸问道：“公子，你真的有很多军队？而且你的女人都能直接指挥吗？” 李宪不知道赵仙郎是什么意思，只能随口答道：“部队的人数并不多，也就十来万而已。” 赵仙郎有些吃惊：“公子常年在外奔波，她们调动部队又不需要你批准，难道就不担心出问题？我曾听见爹爹和大臣商议，总说军队乃国之重器，绝不能假手于人，必须亲力亲为，方可万世太平。” 李宪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万世太平了吗？说了你不愿意听，你爹爹就是千古第一昏君。你们这些公主平时不能涉及朝政，所以什么都不懂。其实你们连百姓家的女孩儿都不如，不过是你爹爹用来拉拢大臣的工具而已。” “在国家危难之际，在你们遭受凌辱之际，你们的男人保护过你们吗？没有！他们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只要自己能够苟且偷生，随时可以把你们转手送人。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赵巧云、赵璎珞才二十六岁，可驸马都死了，她们今后怎么办？” 赵香云接口说道：“我们现在是你的人，还不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香云不可无礼！”赵仙郎又问道：“公子，你说的武皇帝真存在吗？武皇帝真的是五哥赵枢？据我所知，五哥赵枢被送进金营当人质，后来不知所踪了。” 李宪一拍脑门，终于明白了，赵仙郎拐弯抹角这么多废话，原来是想从侧面打听武皇帝赵枢的真实性！ 这是个大问题！ 既然从来不关心朝局的赵仙郎、赵香云，现在都如此关注此事，看来应该到了武皇帝赵枢露面的时候，而且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因为李宪猛然想到一人，那就是正在整训军队的岳飞。 如果岳飞怀疑李宪弄了一个假皇帝，那个乱子可就大了。说不定岳飞马上就要调转枪头，冲着李宪的胸口扎来。 最糟糕的是，大宋旧军队还有数十万，仅仅在川北、川南就有超过二十万军队，目前还没有接到武皇帝赵枢的檄文。 如果数十万军队认为李宪居心叵测，采用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老法子，然后各地军阀纷纷自立为王，很可能搞成东汉末年的天下大乱。 想到这些，李宪断然一摆手：“肃王赵枢的确当人质了，但是最后被我救了。武皇帝就是赵枢，这是绝对没有疑问的，你们马上就可以看见这位新皇帝。” 话是这么说，武皇帝赵枢在什么地方露面？未来的京城放在什么地方？朝中大臣如何安排？未来的国策如何设计？ 这一大堆的问题，李宪以前仅仅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现在马上就要丑媳妇见公婆，他才知道事情不是一般的麻烦，而是非常非常麻烦。 想到这些麻烦事，李宪终于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不行，什么驱逐鞑虏，什么光复社稷，现在看来全都是次要问题！老子不能在这里呆了，必须尽快返回蔚州，让赵枢出来当皇帝！ 中间隔着好多敌人，如何才能返回蔚州？ 第0832章 突袭铁弓营 兴汉都元帅李宪，失踪了！ 好在宝福公主赵仙郎、仁福公主赵香云、贤福公主赵金儿非同往日，都是从死亡线上逃出来的，而且毕竟是公主身份，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第一个发现李宪失踪的人，当然是贤福公主赵金儿，因为她和李宪睡在同一个房间，结果一大早起来没有看见李宪。 刚开始，赵金儿还以为李宪出去练拳，这是李宪每天的必修功课，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儿。 等到宝福公主赵仙郎、仁福公主赵香云准备好早餐，结果找不到李宪。赵金儿偷偷到城内寻找一圈，也没有发现踪影。 最关键的是衙门前后的哨兵，都说没有看见大元帅，赵仙郎、赵香云、赵金儿顿时知道麻烦了。 现在什么情况？大元帅府的所有部队全都派出去了，信都县城可以说没有一兵一卒。 唯一的护卫，就是赵巧云、赵璎珞、赵圆珠、赵多富、赵珠珠、赵佛保、赵串珠这七位，每个人手下有十名女兵。衙门前后的哨兵，就是他们轮流担任的。 当然还有斥候营的将士，不过他们住在另外的地方，无事不会来到帅帐。这是要避嫌，因为李宪身边都是美女。 赵金儿最先大哭起来：“宝福，都怪你！你昨天晚上都胡说什么呀？公子早就说过大宋已亡，你居然提什么皇上，这是公然干涉朝政。现在好了，公子扔下我们自己跑了，你说怎么办？” 宝福，就是宝福公主赵仙郎。叫封号，平时代表尊称。但是姐妹间叫封号，那就是极度生气了。 赵仙郎、赵香云、赵金儿都还没有满十五岁，在大宋称之为成人，实际上还是小孩子。 赵金儿一哭，赵仙郎也大哭起来：“我是听说军队调动不需要公子同意，担心他被人架空给害了，所以才顺嘴问出来。” “都别哭了！”赵香云已经把身上收拾整齐，连宝剑都挂上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师姐，他是公子的心头肉。只要跟着师姐，肯定能够找到公子。” 赵香云口中的师姐，当然是李飞凤。 赵仙郎、赵金儿猛然一惊：“师姐在前线打仗，难道我们到前线去吗？” 几位小公主在这里着急忙慌，李宪并非扔下她们自己跑了，其实留了一封信在桌上，赵金儿慌忙之间没有看到罢了。 李宪虽然没有扔下十位小公主，但的确是跑了，跑到了黄沙冈护旗营这里。 原来，宝福公主赵仙郎一番话，让李宪彻底清醒过来。 李宪此前的一切行动，都是按照原来处理蔚州五县的方式办理，也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 现在绝对不行了，韩世忠、岳飞、陈淬等人之所以能够言听计从，主要是因为有一个“武皇帝赵枢”的名头。 当李宪发现自己“是有人管”的人，顿时觉得所有事情都不好处理，做任何决定都开始束手束脚，而且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性。 从这一刻起，李宪才真正体会到，眼前的一切不是游戏，而是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 这场危机之所以还没有爆发，主要是各处战场还没有明显分出胜负。一旦各方面腾出手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能力掌控局面的时候，危机就会如期发作。 最现实的问题是：一旦把完颜京、金兀术彻底打败，拥有八万之众的岳飞腾出手来，他接下来的第一件事会干什么？ 李宪不知道。因为不知道，他才觉得现在危机重重，比任何时候都紧迫。 消除危机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完颜京被彻底打败之前，让武皇帝赵枢正式露面，并且是御驾亲征，从而消除各方面的顾虑。 要想立即返回蔚州，把武皇帝赵枢捧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奔雷剑杨春已经带着命令出发，战车已经启动，现在刹车也来不及了。 掐指一算，李宪发现自己最多只有五天时间，这实在是个巨大的困难。 “金儿，张遇的护旗营在什么位置？”李宪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问道。 金儿就是贤福公主赵金儿，她睡在李宪床铺的对面，接替了原来曹娥、曹瑛的位置，两张床中间就是李宪的办公桌。 赵金儿裹在被子里没有动：“他们在县城西北五里的黄沙冈扎营，作为红鸾营和白雀营的后续支撑力量。天都要亮了，公子还不睡觉？” “对，马上睡觉！”李宪嘟囔一句，然后再无声息，好像瞬间如梦。 李宪的蛤蟆功乃是天下一绝，悄没声息就流出了衙门，然后越城而出，来到了黄沙冈的护旗营大营，然后把杨沂中和凤阳十三鹰找到一起。 “时间紧急，闲话少说。张遇，你从霸王寨带出来的三百六十人，都是在江湖上闯荡过的，手底下应该有两把刷子？” 张遇不知道李宪发什么神经：“身手也就马马虎虎，高来低去还行，撬门扭锁都在行，公子有什么吩咐？” 李宪嘿嘿一笑：“我想带他们去干一票大的，就不知道有没有胆量。” 凤阳十三鹰、杨沂中还没有跟随李宪打过仗，当然不知道李宪要干什么，所以张遇直接拍胸脯：“穿州过府，翻墙入室，我们是家常便饭，公子尽管交代就是！” 李宪一摆手：“那行，杨沂中留下掌握部队，十三鹰立即下去秘密挑选人，每个人挑选二十个人，然后到胡卢河岸边汇合，我在那里等你们！注意保密，不要惊动更多的人。” 李宪说完就走，留下杨沂中一个人在帐篷里发呆。 现在是三月初，还是枯水季节，胡卢河可以骑马渡河。李宪此前命令杨可世、孟威、杨琼、李飞凤扎木排，就是故意造声势。 黎明前的黑暗，李宪带着两百六十多骑渡过胡卢河，然后向北疾驰一百二十里，中午时分果然发现四座大营。 李宪没有废话：“找地方隐蔽起来吃饭休息。” 张遇是河南人，从没有到过河北：“公子，这是什么地方？” 李宪从喉咙里闷哼一声：“前面就是鼓城县（今辛集），城外的四座大营，就是鸠魔铁的铁弓营，应该有一千六百多骑。他们的普通士卒都是一石铁胎弓，伍拾长都是两石铁胎弓，百夫长是三石铁胎弓，千夫长鸠魔铁是四石铁胎弓。” 张遇点点头：“铁胎弓我们都见过啊，韦女侠、吴女侠她们都是。” 韦女侠，就是韦冬宁，李宪心中一痛：“没错！落霞观女弟子使用的第一批铁胎弓，就是找鸠魔铁借的。你们护旗营还没有到过蔚州，所以没有换装备。我今天带你们过来，就是找鸠魔铁借战马和铁胎弓。” 即便是傻子，现在都明白李宪想干什么了。更何况凤阳十三鹰过去数年时间，几乎都是找大户人家“借”东西，最明白这个“借”字的含义。 李宪是久经战火考验，进入敌人腹地是家常便饭。凤阳十三鹰都是盗匪出身，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转眼到了天黑，李宪吩咐一声：“留下二十个兄弟看守战马，其他人整理贴身兵器，长兵器一律不要带。” 张遇的贴身兵器是一根短棍，李宪是特制的双节棍，其他人乱七八糟，反正都是当初行走江湖的把式。 距离敌人的大营还有三里路左右，李宪让大家潜伏起来。 张遇有些好奇：“公子，这么大的军营，我们怎么借法？” 李宪伸手往前一指：“你们仔细看，靠近城墙的两座大营没有火把，说明那里面就是战马。外面的两座大营火把通明，里面肯定是铁弓营的军卒，中间的大帐就是鸠魔铁的住处。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两座大营的战马驱赶出来。” “我们的任务？”张遇马上反应过来：“难道今晚还有别人的任务么？” “当然！”李宪冷哼一声：“我们负责借战马，还有人专门借人头。” 张遇刚开始听说对方有一千六百人，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听说专门有人借人头，顿时放下心来：“什么时候动手？” 李宪抬头看了看夜空：“应该在二更天将尽，三更天开始的时候。等着，会有听我的命令就是。等会儿我和你分别带一队人，同时在两座马棚放火。” 原来，李宪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要图谋鸠魔铁的铁弓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惊动敌人，一千多张铁胎弓的打击下，神仙都不能保证自己活着。 红鸾营、白雀营、护旗营、先锋营都在和敌人僵持，唯有最东面的孟威所部，可以利用晚上分出一部分人秘密行动。 居于这个考虑，李宪命令孟威亲自带领两千四百骑，利用夜色渡河，然后从东面绕过刘璧的中山叛军，朝鸠魔铁夹击过来。 铁弓营的厉害之处，就是在马背上的骑射功夫。因为要考虑在马背上放箭的速度，所以铁弓营的箭壶和一般步兵不一样，站在地上抽箭反而不利索。 李宪手中目前掌握的部队，全都是乌合之众，正面进攻铁弓营，至少要损失五千人，才有可能把鸠魔铁全部吃掉，这肯定得不偿失，所以李宪决定首先把鸠魔铁的战马驱赶出去。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李宪把手一挥：“高抬腿，轻落步，靠上去！” 话音未落，李宪已经躬身往前窜去。 这是他的绝活，奔跑过程中，整个人前倾，脚尖落地，小步快跑，嗖嗖嗖落地无声，眨眼之间不见人影。 李宪的这一手硬功夫，当初韦十娘都不得不佩服。 张遇是河南人，还没有真正见过大兵团的骑兵作战，也不知道李宪凭什么断定时间到了，可是等他刚摸掉敌人的四个哨兵，地面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战马集群冲锋造成的震动，张遇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快！我们的人到了，赶紧冲去放火，把敌人战马驱赶出去！” 第0833章 欺诈与骗术 “完颜兄，平阳一别，转眼两年。时移事殊，更增渴念。小弟初到宁晋，惊悉众夫人芳驾暂驻。方今天下，干戈四起。三军无保全之望，百姓有绝户之危，诚乃生死存亡之秋。宁晋弹丸之地，城小力弱，不足以应付危局。兹事体大，不敢擅专，故奉书以闻。完颜兄机谋百变，智慧如海，当有以教我。蔚州李宪，顿首再拜。” 完颜京把这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之色。 “东线情况如何？”完颜京小心地把信收好，这才问传令兵：“李宪果真到了宁晋县？” 传令兵躬身说道：“谋克大人在玉郎城外抓到数十溃兵，审问之后才明白事情原委。李宪甘冒奇险，亲率数百人长驱直入，深夜纵火烧毁马棚，又用一支精兵迂回兜击。鸠魔铁仓促应战，加之又失了战马无法腾挪，顿时陷入危局。” “没想到李宪居然潜入阵中，用掌心雷从背后偷袭，当场打死鸠魔铁和四位谋克，铁弓营无人主持而崩溃。军营北面是滹沱河，西面是城墙，东面有大军夹击，惊马和溃兵只能南逃。李宪率众猛追，当日中午包围宁晋县城，然后用俘虏带回一封信。” “猛安大人，鸠魔铁大人不幸阵亡，导致铁弓营彻底崩溃。如果宁晋县城再被攻破，我们和汉儿军之间的联系就彻底被切断。我们谋克大人让我带他请战，立即率领所部人马紧急增援宁晋县城。” 女真鞑子的猛安，作战的时候是千夫长，不打仗的时候是地方最高长官。完颜京为金兵夺取真定城立下大功，前不久被提拔为猛安。 完颜京一摆手：“玉郎城只有五百骑，李宪手下有两万多人，你们增援上去也没用。立即回去告诉你的谋克，暂时按兵不动，等我加派援军之后再说。” 原来，李宪因为手里有打火机，很快就对一座马棚完成了放火任务，然后命令手下兄弟把战马驱赶出去。 要说女真鞑子的铁弓营，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遭到这种夜间突袭，居然能够做到临危不乱。 主将鸠魔铁指挥得当，并没有派人到马棚救火，而是指挥全军乱箭齐发，给东面冲过来的孟威所部造成巨大伤亡。 李宪略一观察，发现鸠魔铁和几个得力手下亲临一线指挥战斗，一千六百多人分成四个梯次，密集的箭雨让对面的孟威一筹莫展。 滹沱河北岸的深泽县，是汉儿军肖桂云所部一万多人驻扎。铁弓营东南面的静安县城，有刘璧的叛军五千余人驻扎。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战斗，一旦两方面的敌人增援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李宪一咬牙，趁乱潜入鸠魔铁的中军大营，一直摸到鸠魔铁身后不远，才拔出左轮手枪打爆了鸠魔铁的脑袋。 利用天黑敌我难辨的有利条件，李宪在敌群中游弋不定，接连打死四位谋克（百夫长），然后双枪齐发，干掉了六个护旗大汉，铁弓营的大旗轰然倒塌。 左轮手枪抵近开火，自然是枪枪爆头。巨大的轰鸣声，人头炸裂形成的血雾，终于让铁弓营的一千六百多人产生了恐惧。加上帅旗一倒，瞬间变成群龙无首，彻底崩溃不可避免。 孟威跟随李宪万里转战，自然是配合默契。李宪的左轮手枪一响，孟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即一马当先杀进敌群。 看见孟威杀透敌阵，李宪赶紧现出身形叫道：“孟威，身后的事情由其他人负责，你们只管穷追不舍，绝对不能让溃兵有转身的机会，更不能让他们抓住战马。你只要记住一条：追到宁晋城就是胜利！” 孟威领命而去，李宪这才命令张遇他们打扫战场。张遇他们十三鹰，一共就带出来两百六十人，自然不可能把什么都带走。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孟威他们的追击路线，沿途收拢无人的战马，然后把能够找到的铁胎弓、箭壶、兵器、盔甲、帐篷绑在马背上带走。 李宪并不着急，他双枪在手，一个人拖在最后面，承担起战场警戒任务。 虽然心中急于返回飞狐县，但李宪明白“心急手不急”的道理。欲速则不达，古人早就说过了。 自己的战役计划已经全面展开，虽然不能做到毕其功于一役，但是争取更大的主动，还是能够办到的。 铁弓营、娘子军，是完颜京的核心部队，也是抛给李宪的诱饵，就是希望利用李宪的仇恨心理，把所有主力部队吸引过来，掩护更加阴险的偷袭计划。 为了让完颜京觉得自己声东击西的计划没有被察觉，所以李宪决定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首先打垮战斗力最强的铁弓营，从最不可能的地方打破僵局，然后顺势包围吕家寨的娘子军。 李宪此举，自然是一箭双雕：一方面坚定了完颜京执行既定计划的信心，另一方面就是打开了进入保州的通道。 只要完颜京执行原计划，滹沱河北岸的肖桂云一万多汉儿军，河间县的董庞儿两万汉儿军，就已经变成了无根之木，李宪对这种伪军没放在眼中。 至于静安县城的刘璧叛军，李宪已经命令杨可世和陈仲敏的前锋营、李明和李达率领的前军大营主力困死他们。 为了实施这个庞大的欺骗计划，李宪从冀州溜出来的时候，不仅给斥候营下了新命令，而且专门给十位小公主留下一封信。让她们立即赶到杨琼的红鸾营，同时传达一份命令。 前文说过，李宪下令前线各部队扎木筏、架浮桥，不过是吸引敌人注意力，更多的是麻痹敌人。 李宪心里很清楚，河北平原上河流纵横，水网密布，枯水季节不到半人深，完全可以策马渡河。 李宪让十位小公主代传命令，就是让杨琼的红鸾营暗中做好准备，一旦胡卢河北面出现骚乱迹象，就立即挥师渡河，利用驮马式弩箭连构筑环形防御阵地。 李飞凤的白雀营作为第二梯队随后渡河，利用驮马式弩箭连，封住宁晋县城的南门、东门、北门，仅仅保留西门，造成围三缺一的态势。 当然，李宪绝对没有这么好心，要故意放走吕家寨的娘子军。 因为李宪清楚完颜京的为人，既然已经把吕家寨的娘子军当成诱饵抛出来，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再逃回去，从而把李宪的主力部队吸引到自己身边，暴露自己声东击西的计划。 正因为如此，命令李飞凤在宁晋县城围三缺一，不是给吕家寨的娘子军看的，而是给完颜京看的。 仅仅这样还不够，李宪以胜券在握的心态，给完颜京送去一封信，洋洋得意之情跃然纸上：“完颜兄，你的数十个老婆现在都被我包围了，你赶紧过来救援，让我也打你一个伏击，报上次孟完庙的一箭之仇。” 李宪知道完颜京心性坚韧，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为了整个大局，他绝对不可能派兵增援，但这封信一定要写，因为同样是欺骗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通过和完颜京的不断较量，虽然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惨败，但是李宪真心觉得，有完颜京这样的对手存在，很可能不完全是坏事，对于自己战略战术的提高很有帮助。 正因为如此，李宪心里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想法：万一到了最后关头，想办法放完颜京一条生路？ 事情没有意外，没有战马的女真鞑子，就是最好的女真鞑子。 铁弓营一千六百人，因为失去了战马，战斗力彻底归零，被孟威的两千多骑拼命追杀，直接导致铁弓营一千二百多人埋骨黄沙。 有三百女多真鞑子在混乱中抢到战马，可是又直接冲到红鸾营的包围圈中。数百架驮马式弩床两轮齐射，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进一步诠释了侵略者的最终下场。 孟威他们开始打扫战场，李宪来到红鸾营阵地：“杨琼，趁着鼓城县城空虚，红鸾营立即北上扫清残敌，就近监视滹沱河北面的肖桂云所部。杨沂中率领护旗营随后跟进，由他们挡住肖桂云所部汉儿军，红鸾营全军北上祁州，和萧焯的逐日军团连成一片。打通进入保州的通道，我们就可以回家，成败在此一举，立即出发！” 红鸾营九千六百女兵，百分之八十没有战斗力。但是因为吴小琴等落霞观女弟子担任将领，再加上驮马式弩箭连的强大防御能力，趁火打劫肃清残敌还是可以的。 随着战场打扫完成，孟威带来的两千多骑，插到宁晋县城西面，在玉郎城东北三十里扎营，造成要伏击完颜京援军的态势，同时也切断了宁晋县城和外界的联系，李宪的欺骗计划彻底完成。 看见李宪终于清闲下来，李飞凤这才飞到身边：“爹爹，城内有六千多人，我的白雀营才四千五百人，接下来怎么办？” “先围他一天再说。”李宪倒背双手站在帐篷外面，紧盯着宁晋城的北门：“凤儿，还记得当初我们误入卜家庄的黑店么？” 李飞凤娇笑道：“当然记得了。吕家寨都是女将领兵，手下全是男人。据说那些女将都是双胞胎，每个人都有编号。可惜那个时候我还小，没有参加爹爹指挥歼灭四十八将的战斗。” 李宪叹了口气：“城内的那些人，实际上都是吕家寨的庄丁，不过是被完颜京欺骗利用了。虽然他们制造了许多杀孽，但并不是女真鞑子，战斗力并不强。” 李飞凤知道爹爹又在大发慈悲：“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李宪微微一笑：“让赵金儿她们写劝降信，然后用弩床射进城去。” “这个我想过，却不一定行得通。”李飞凤摇摇头：“我听大哥和卜辙说过，那些女将对完颜京死心塌地，肯定不会轻易投降的。” 李宪点点头，又诡异地一笑：“我知道。” 第0834章 李宪见赵枢 清苑县城是保州的治所，所以清苑城又称保州城。 保州城，是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见到的第一座城池，也是他得到第一桶金的地方。 李宪是第三次来到保州城，却没有发现战争留下的痕迹，就是因为大宋皇族宗亲赵明，为了一己之私囚禁杨可世，韩世忠所部数百骑孤掌难鸣，只能弃城南逃。 “按照公子的命令，黄龙带领三百人从地道进入城内，经过一夜暗袭，女真鞑子的一个谋克、六个蒲撵、汉儿军大小将领十七人被杀，三百女真铁骑被歼灭，两千四百多汉儿军被俘。保州城落入敌手七天就被我们收回，没有折损一人一骑。” 萧焯虽然是独挡一面的主将，此刻却像贴身跟班，陪同李宪巡视保州城的各条街道，一边讲述此前的战斗经过。 李宪冷笑道：“为了你的这一战，老子让飞狐镖局苦心经营四年之久，如果还不能完整拿下保州城，那就不是你无能，而是老子无能了。” 萧焯还在惋惜：“只可惜那个杨可世实在是目中无人，我把他救出来了，他居然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如果他能留下的话，我的逐日军团就会战斗力大增，就不会让完颜京好受。” 李宪呵呵大笑：“是我碗里的菜，还真能跑了？他从你这里出去，就一头撞进我怀里。杨可世率领我的先锋营，配合斜钵的骑射团，正在围剿董庞儿的汉儿军，你就别指望他了。完颜京目前是何动态？” 萧焯也笑道：“真定城外松内紧，完颜京表面上没有丝毫异状，实际上他的核心部队两万人，已经秘密完整出发准备，随时可以开拔。据可靠消息，只要金兀术带领亲兵营从邢州赶过来，他们就会采取行动。” “你们前线的情况如何？”李宪接着问道。 萧焯摇摇头：“也没什么变化，都是按照公子的命令严格执行。方杰、司行方每天分别派出三个连，六个连一千五百余人，轮番对嘎达摩、雏胡失发起攻击。规模不大不小，每天伤亡数十人也能勉强承受。口号是活捉完颜京，收复真定城。” “为了全局的胜利，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李宪只能叹息一声，随即话头一转：“还记得萧承、萧嘉德吗？” 萧焯点点头：“当然记得了。公子上次派人过来了解他们的情况，我不是做过详细汇报么？” 李宪停住脚步，反手向南一指：“这哥儿俩就在南方不远。因为萧承主动和我联络投诚事宜，所以我才会派人过来了解情况。你给我记住，金兀术离开邢州之后，他们会吞并耶律那野所部，然后从鼓城县进入祁州，近万人接受你的整编。” “整编契丹效死营，我们有丰富的经验，这个不用公子担心。”萧焯面露难色：“萧承虽然有两千多人，不过是个百夫长的身份，那倒无所谓。如何安排萧嘉德？” 李宪摆摆手：“尽管放心，这件事情不会让你难做。你接管部队之后，命令一个警卫连，把萧嘉德、萧承护送到飞狐县，交给萧芸娘去处置。投诚过来的部队要严格筛选，挑选一部分精锐补充方杰、郭小乙两个团的损失，剩下的人整编成一个补充团。听说北面反击完颜杲的部队损失过半，急需大量补充兵员。” 原来，李宪命令杨琼的红鸾营打头阵占领鼓城县，然后命令杨沂中率领护旗营主力北上，途中和张遇的十三鹰汇合，然后带领缴获的战马原路返回。 在鼓城县把缴获的战马、物资交给杨琼之后，全军越过滹沱河，在深泽县和无极县之间扎下大营，切断了汉儿军肖桂云所部和西面的联系。 杨琼按照李宪的吩咐，红鸾营带领缴获的战马和物资，越过滹沱河之后直奔无极县，终于和萧焯的逐日军团取得了联系，进入祁州的通道已经打开。 与此同时，李飞凤根据李宪的授意，每天都利用驮马式弩床，往宁晋县城发射劝降信。但绝对不派人出面说一句话，就是闷声发射劝降信。 李宪采用的这一招，实际上就是后世的心理战术——心理暗示。 连续不断地发射劝降信，却不派人出面劝降，就会让城内的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劝降信里面所说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从而产生更大的心理压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宁晋县城里面的这支部队，和任何部队都不一样，带兵将领都是完颜京的小妾，而且还都是双胞胎姐妹花。虽然号称娘子军，但是六千兵丁都是男人。 按照李宪原来打交道掌握的情况，完颜京派女将带兵出征，每一对姐妹花只能出去一人，另外一个人留在完颜京身边当人质。正因为如此，城内的女将绝对不会投降。 李宪曾经杀了一人，抓住十七人，而且费尽心机进行感化，可惜最终还是彻底失败。李宪一怒之下，把她们全部封死在落魂谷。 吃一堑长一智，李宪不奢望那些女将投降。他不断发射劝降信，针对的目标不是那些女将，而是要给城内的百姓、六千兵丁施加心理影响。劝降信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吕家寨的六千兵丁，都是本乡本土的农家子弟，城内五万百姓都是我大汉子民，说起来是一家人，不适合动刀动枪。 第二句：你们现在被包围，完颜京也被包围在真定城自顾不暇，不可能过来救你们。我们不攻城，是不想大汉子民自相残杀。 第三句：那些女将毫无廉耻，甘愿给异族女真鞑子当小妾。难道你们堂堂男儿也甘心做异族鹰犬，让城内乡亲给你们陪葬吗？ 人类最厉害的武器，并不是刀枪剑戟，也不是火箭导弹，而是口水。 三天的劝降信攻势，最终发挥了出人意料的作用。 完颜京娶回来的双胞胎，都是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小女孩儿，在满城口水的恶毒攻击下，顿时就失去了冷静，居然想杀人。 可是六千兵丁出现了巨大分歧，结果导致兵变发生。那些女将虽然对完颜京忠心耿耿，但是她们人数太少。 当二十一个少女被绑出西门，李宪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横行六年之久的栾城县吕家寨彻底覆灭。 李宪这次非常干脆，连半句废话都没有，吕家寨的六千二百人把兵器战马留下，全部就地释放。 二十一个少女一天之后也被释放，李宪让她们给完颜京带一封信，字面上是感谢完颜京赠送战马，实际上是刺激完颜京。 李宪知道完颜京的脾气秉性，这二十一个少女的下场，加上她们的双胞胎姐妹，最后一个都活不了。完颜京执行计划之前，肯定会全部杀掉。 “你们的身手都不错，只是跟错了人。完颜京学我蔚州的男女平等，可惜没有领悟其中的精髓。你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实际上是他的工具而已，不能和我身边的女兵相提并论。你们回去之后都要死，另外二十一个也会死，但是我不留你们。外面准备了二十一匹马，走！” 这是李宪的临别赠言。他内心深处希望这些女孩子留下，可是人家义无反顾策马离去，也只能一声叹息。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李宪让孟威率部归建，参与围剿董庞儿、肖桂云、刘璧，然后带领李飞凤的白雀营返回了保州城。 城内全部看完，已经是夜晚三更天，李宪这才对萧焯说道：“城南的九层台怎么样了？” 九层台，在保州城南大门外东侧，是根据李宪的绝密命令修建起来的，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用木栅栏和帷幔保护着。 萧焯亲自坐镇保州城，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这座九层台。 听到李宪的问话，萧焯压低声音：“卜老大、陈老幺、黄迢亲自过来指挥，八百女真俘虏、两千汉儿军俘虏干了半个月，早就已经完工。” 李宪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 凡是参与九层台施工的战俘，肯定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个惨无人道的命令，就是李宪半年之前下的。 “我马上带领白雀营返回飞狐县，保州城原来两河宣抚司的衙门修缮工作，必须在三天之内完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宪给萧焯留下一条命令，然后带领李飞凤的白雀营，连夜离开了保州城。 回到飞狐县浮图峪总司令部，已经是次日夜晚，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在门口迎接。 李宪并没有虚词慰问，劈头就是一句：“赵枢目前在什么地方？” 唐浩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所以神情肃然：“在灵仙县的支教司，前线战况没有让他知道，蔚州五县的百姓都不知道我们在对外打仗。” 回到三楼小会议室坐定，李宪才低声问道：“外面天地翻覆，简直乱成一锅粥。必须要有一个皇帝了，你们怎么看？” 萧芸娘的脸色非常难看：“我不甘心，也不会给他跪拜！” 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同时点头：“我们的态度一样！” “大宋天下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李宪的脸色也不好看：“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当皇帝，那是不可能的。实话告诉你们，在遇到赵枢之前，我原本想让唐浩然当皇帝！” 唐浩然闻言大惊，手里的茶缸都掉在地下：“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今晚就自绝于人世？” “瞧你那点儿出息！”李宪冷哼一声：“皇帝算个球啊，谁都能干！废话少说，你们明天和我一起，赶到灵仙县和赵枢谈谈。这都一年没见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能有什么样子？仅仅一年多时间没见，赵枢再次出现的时候，李宪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第0835章 纣王城谈心 纣王城，在飞狐县城东面十五里。据《山西通志》记载，是比干主持修建。 纣王城已经不在了，原址上仅剩一座比干庙。 李宪占据蔚州之后，境内的四十几座寺庙都经过彻底整改，除了留下自幼出家的修行之士，其他的冒牌僧人、佣人、长工全被清理出去。尤其是有命案在身的半路出家之徒，豢养侍女的淫僧，全被抓起来绳之以法。 比干庙，是李宪亲自下令整改的重点整改寺庙，后来是蔚州专区春耕祭祀、秋收祭祀的场所。 李宪迫不及待赶回来，就是要陪同五皇子赵枢，参加今年的春耕祭祀活动。 历朝历代都是皇帝主持祭祀仪式，但是蔚州专区彻底推翻旧制，把春耕祭祀变成了一场盛会，每年都有超过一万人的各行业先进个人参加。 春耕祭祀的主持人不同，都是上一年度选拔出来的四位“先进生产者”，分别是产粮状元、渔猎状元、工匠状元、支教状元。 蔚州专区的春耕祭祀对象也不同，不祭天，不祭地，而是祭人。 第一项内容，是祭奠为保卫蔚州而牺牲的英雄们，“蔚州圣女萧姵”的传奇故事，萧芸娘身中四箭死战不退的故事，是每年必讲的内容。后来又增加了孟完庙血战、女兵连长庄丽霞壮烈牺牲的故事。 第二项内容，是奖励为蔚州建设作出贡献的四大状元，蔚州专区区长唐浩然，代表蔚州七十万军民，给四大状元颁奖：纯金奖章和一套功勋住房。 第三项内容，是四大状元介绍自己的经验，传授种植、养殖、加工制作、传播知识的方法，发出当年生产大比武的倡议书，接受所有人在年终评比过程冲的挑战。 第四项内容，是蔚州歌舞团的表演，这是两年前增加的一个环节，也是整个祭祀活动的高潮，更是广大军民最热闹的时候。 今年的春耕祭祀活动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就是主持人临时增加了一个陌生的少女。后来经过区长唐浩然介绍，大家才知道是贤福公主赵金儿。 公主到民间，而且亲自主持盛大的春耕祭祀活动，这个消息顿时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如果不是赵金儿本人就站在台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赵金儿的出现，就是要给今年的第一项内容，增加更多的先进人物，分别是太行陉血战牺牲的一万六千多人，为保护传国玉玺而献出生命的韦冬宁和张廷飙等三十多位烈士，为救援一万多妇孺而英勇献身的陈团、詹雄、曹娥、曹瑛等一千多位烈士。 赵金儿泣不成声的讲述，直接扔出三枚重磅炸弹： 第一，公子李宪的贴身保镖韦冬宁、少年猛将陈团、血手党负责人张廷飙、大家没有见过面的曹娥和曹瑛，居然在汴梁城牺牲了！ 第二，汴梁城被金兵攻破，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以及整个皇族全部被金兵杀害，汴梁城超过四十万人死伤，大宋朝已经灭亡，蔚州飞狐军成为唯一可以信赖的支撑力量！ 第三，公子李宪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在民间招募义勇之士，从河南开始发起艰苦的反击作战，击毙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已经收复汴梁城、开封府、东平府、大名府、济南府。飞狐军派出特遣军团，收服了易州、保州、雄州、霸州、涿州。 “贤福所言都是真的？”赵枢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宝福公主赵仙郎，此刻也是泣不成声：“我们都是亲身经历者，五哥，这一切都是真的，父皇和皇兄都殉国了。郑妃、徐妃、吕妃、黄妃不堪受辱被杀，张妃、陆妃、曹妃同样不堪受辱，在我们面前被活生生钉在木架上，最后流血而死。如果不是李宪施展无敌神通，我们十姐妹和一万多妇孺也不可能逃出来。” 原来，李宪赶到灵仙县，就是要把赵枢请过来，才加今日的春耕祭祀。 李宪认为自己出面没有说服力，所以让贤福公主赵金儿以亲历者的身份，亲自登台讲述事件的原委。 另外九位公主赵巧云、赵璎珞、赵圆珠、赵多富、赵仙郎、赵香云、赵珠珠、赵佛保、赵串珠，在纣王城东侧一座彩棚里面陪同五皇子赵枢。 现如今的五皇子赵枢，头戴草帽，身披蓑衣，脚穿麻鞋，还随身带着算盘、黑板和粉笔，完全是一副“乡村教师”的打扮，难怪李宪第一眼没有人出来。 赵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这么说来，整个大宋赵家的嫡系血脉，就剩我们兄妹十一人了？” “五哥，的确是这样。”显德公主赵巧云低声说道：“五哥，我们这一路过来，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也看见了什么叫打仗。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原来只听人说过，我们这次是亲眼所见。在鼓城县外看见一次短暂的战斗，就是数千人身首异处。如果不是李宪把我们保护在身边，估计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赵枢脸上倒没有悲戚之色，而是一种茫然：“显德，你们一直跟着李宪，他和你们说过什么没有？比如说如何安置我们？” 显德，就是显德公主赵巧云：“李宪根本没有时间和我们说话，他总是几天几夜不睡觉，每时每刻都在想打仗的事情。宝福、仁福、贤福吃住都和李宪在一起，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宝福公主赵仙郎摇摇头：“李宪这个人很怪，一般都不怎么说题外话，总是一个人在那里枯坐冥想，然后就让我们代写一连串的命令。可以这么说，所有绝密命令都是我们三个人写的，他根本就没有在我们面前隐瞒什么。” 仁福公主赵香云突然说道：“来到这里之前，李宪丢下我们一个人溜出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担心正面作战让部队吃亏，居然偷偷潜入敌人大营，亲手杀了千夫长鸠魔铁，夺取了敌人的帅旗，几乎是一个人打垮了战斗力最强的金兵铁弓营，光战马就缴获一千四百多匹，简直就是神人。” 恰在此时，彩棚外面传来一声轻呼：“肃王爷在吗？李宪拜访！” 赵枢闻声一愣，随即甩掉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就要给李宪跪倒。 李宪飞身上前拦住：“你这是干什么？王爷在蔚州一年有余，难道不知道这里不兴这一套么？” 赵枢真诚地说道：“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爹娘，赵枢理应大礼参拜。” 李宪摇摇头：“千万不要如此，更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王爷历经劫难，才有今日之安宁，想必已经领悟患难与共，守望相助的真谛。” 赵枢说话都结结巴巴：“赵枢能有今日，都是仙长恩赐。” 李宪若有所指地说道：“朝代更迭，有前因，有后果。希望王爷能够着眼于未来，不要太难过。” “仙长教诲，赵枢铭记于心。”赵枢伸手一摆：“仙长，请里面就坐。” 李宪伸手虚划一圈：“王爷，知道此地来历么？” 赵枢点点头：“此处是蔚州圣地，纣王城比干庙。” 李宪微微一笑：“哦？王爷对纣王和比干了解多少？” 赵枢博闻强记，这些史实当然难不住他：“比干是商王文丁之子，幼年聪慧，勤奋好学，二十岁登上太师高位，辅佐商王帝乙，又受托孤之重辅佐商王帝辛。商王帝辛薨，谥号纣，史称殷纣王，或者商纣王。” “王爷果然博学多才。”李宪微微颔首：“比干此人，王爷作何评价？” 赵枢若有所思：“比干从政四十余年，极力主张轻徭赋，重农牧，鼓励冶炼铸造，富国强兵。殷商末年，纣王暴虐荒淫，滥用酷刑。比干不由得仰天叹息：‘主过不谏非忠，畏死不言非勇。过则谏，不用则死。’于是伏阙苦谏，三日不退，纣王一怒之下将其杀害。” 李宪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王爷，女真鞑子不过蛮夷小族，人口不过百万，比汴梁城尚且不足。为何他们数万精兵南下，大宋王朝就一夜崩溃，皇室宗亲被屠戳一空。造成如此恶果，王爷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 赵枢情绪低落：“这两年我也想过，却始终没有想通。说要军队数量，我大宋远超金国。要说兵器铸造，金国更是不值一提。可是，一旦两军交战，大宋军队却一触即溃，有败无胜。到底为何会这样，仙长学究天人，还请不吝赐教。” 李宪点点头：“古人云：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如果我们不能吸取教训，未来的一切都没有希望。目前形势危急，我过来找王爷，就是为了探讨此事。” 赵枢合十躬身：“仙长请讲，赵枢洗耳恭听。” “我喜欢实话实说，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李宪沉声说道：“大宋亡国的原因，归结起来有以下几点：第一，大宋立国，持身不正。第二，以奢换权，鼓励贪腐。第三，玩弄权术，扶持党争。第四，纵容世家，虐待百姓。第五，赏罚无度，宽严失衡。第六，清谈祸国，实干伤生。” 赵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汗珠滚滚：“仙长，社稷倾覆，好多人都说军队无能。” “此言大谬！”李宪嗓门突然提高：“大宋亡国，乃文官之罪，与军队何干？兵无斗志，军无战心，正是所说第一条：大宋立国，持身不正。担心别人颠覆朝廷，居然把军队视为洪水猛兽。于是采取第二条：以奢换权，鼓励贪腐。” “看看大宋军阀，哪个将领没有几万亩良田？朝廷希望用糜烂的生活，从文武大臣手中换取权力。为此，专门立下不杀大臣的律条，不管贪腐多么严重都没有死罪，鼓励文武大臣敛财贪腐，醉生梦死。如此倒行逆施，岂能不亡国？” 赵枢抹了一把冷汗：“受教了！如要根除诸多弊端，仙长可有妙计？” 第0835章 纣王城谈心 纣王城，在飞狐县城东面十五里。据《山西通志》记载，是比干主持修建。 纣王城已经不在了，原址上仅剩一座比干庙。 李宪占据蔚州之后，境内的四十几座寺庙都经过彻底整改，除了留下自幼出家的修行之士，其他的冒牌僧人、佣人、长工全被清理出去。尤其是有命案在身的半路出家之徒，豢养侍女的淫僧，全被抓起来绳之以法。 比干庙，是李宪亲自下令整改的重点整改寺庙，后来是蔚州专区春耕祭祀、秋收祭祀的场所。 李宪迫不及待赶回来，就是要陪同五皇子赵枢，参加今年的春耕祭祀活动。 历朝历代都是皇帝主持祭祀仪式，但是蔚州专区彻底推翻旧制，把春耕祭祀变成了一场盛会，每年都有超过一万人的各行业先进个人参加。 春耕祭祀的主持人不同，都是上一年度选拔出来的四位“先进生产者”，分别是产粮状元、渔猎状元、工匠状元、支教状元。 蔚州专区的春耕祭祀对象也不同，不祭天，不祭地，而是祭人。 第一项内容，是祭奠为保卫蔚州而牺牲的英雄们，“蔚州圣女萧姵”的传奇故事，萧芸娘身中四箭死战不退的故事，是每年必讲的内容。后来又增加了孟完庙血战、女兵连长庄丽霞壮烈牺牲的故事。 第二项内容，是奖励为蔚州建设作出贡献的四大状元，蔚州专区区长唐浩然，代表蔚州七十万军民，给四大状元颁奖：纯金奖章和一套功勋住房。 第三项内容，是四大状元介绍自己的经验，传授种植、养殖、加工制作、传播知识的方法，发出当年生产大比武的倡议书，接受所有人在年终评比过程冲的挑战。 第四项内容，是蔚州歌舞团的表演，这是两年前增加的一个环节，也是整个祭祀活动的高潮，更是广大军民最热闹的时候。 今年的春耕祭祀活动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就是主持人临时增加了一个陌生的少女。后来经过区长唐浩然介绍，大家才知道是贤福公主赵金儿。 公主到民间，而且亲自主持盛大的春耕祭祀活动，这个消息顿时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如果不是赵金儿本人就站在台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赵金儿的出现，就是要给今年的第一项内容，增加更多的先进人物，分别是太行陉血战牺牲的一万六千多人，为保护传国玉玺而献出生命的韦冬宁和张廷飙等三十多位烈士，为救援一万多妇孺而英勇献身的陈团、詹雄、曹娥、曹瑛等一千多位烈士。 赵金儿泣不成声的讲述，直接扔出三枚重磅炸弹： 第一，公子李宪的贴身保镖韦冬宁、少年猛将陈团、血手党负责人张廷飙、大家没有见过面的曹娥和曹瑛，居然在汴梁城牺牲了！ 第二，汴梁城被金兵攻破，太上皇赵佶、小皇帝赵桓，以及整个皇族全部被金兵杀害，汴梁城超过四十万人死伤，大宋朝已经灭亡，蔚州飞狐军成为唯一可以信赖的支撑力量！ 第三，公子李宪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在民间招募义勇之士，从河南开始发起艰苦的反击作战，击毙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宝山大王完颜斜保，已经收复汴梁城、开封府、东平府、大名府、济南府。飞狐军派出特遣军团，收服了易州、保州、雄州、霸州、涿州。 “贤福所言都是真的？”赵枢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宝福公主赵仙郎，此刻也是泣不成声：“我们都是亲身经历者，五哥，这一切都是真的，父皇和皇兄都殉国了。郑妃、徐妃、吕妃、黄妃不堪受辱被杀，张妃、陆妃、曹妃同样不堪受辱，在我们面前被活生生钉在木架上，最后流血而死。如果不是李宪施展无敌神通，我们十姐妹和一万多妇孺也不可能逃出来。” 原来，李宪赶到灵仙县，就是要把赵枢请过来，才加今日的春耕祭祀。 李宪认为自己出面没有说服力，所以让贤福公主赵金儿以亲历者的身份，亲自登台讲述事件的原委。 另外九位公主赵巧云、赵璎珞、赵圆珠、赵多富、赵仙郎、赵香云、赵珠珠、赵佛保、赵串珠，在纣王城东侧一座彩棚里面陪同五皇子赵枢。 现如今的五皇子赵枢，头戴草帽，身披蓑衣，脚穿麻鞋，还随身带着算盘、黑板和粉笔，完全是一副“乡村教师”的打扮，难怪李宪第一眼没有人出来。 赵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这么说来，整个大宋赵家的嫡系血脉，就剩我们兄妹十一人了？” “五哥，的确是这样。”显德公主赵巧云低声说道：“五哥，我们这一路过来，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也看见了什么叫打仗。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原来只听人说过，我们这次是亲眼所见。在鼓城县外看见一次短暂的战斗，就是数千人身首异处。如果不是李宪把我们保护在身边，估计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赵枢脸上倒没有悲戚之色，而是一种茫然：“显德，你们一直跟着李宪，他和你们说过什么没有？比如说如何安置我们？” 显德，就是显德公主赵巧云：“李宪根本没有时间和我们说话，他总是几天几夜不睡觉，每时每刻都在想打仗的事情。宝福、仁福、贤福吃住都和李宪在一起，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宝福公主赵仙郎摇摇头：“李宪这个人很怪，一般都不怎么说题外话，总是一个人在那里枯坐冥想，然后就让我们代写一连串的命令。可以这么说，所有绝密命令都是我们三个人写的，他根本就没有在我们面前隐瞒什么。” 仁福公主赵香云突然说道：“来到这里之前，李宪丢下我们一个人溜出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担心正面作战让部队吃亏，居然偷偷潜入敌人大营，亲手杀了千夫长鸠魔铁，夺取了敌人的帅旗，几乎是一个人打垮了战斗力最强的金兵铁弓营，光战马就缴获一千四百多匹，简直就是神人。” 恰在此时，彩棚外面传来一声轻呼：“肃王爷在吗？李宪拜访！” 赵枢闻声一愣，随即甩掉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就要给李宪跪倒。 李宪飞身上前拦住：“你这是干什么？王爷在蔚州一年有余，难道不知道这里不兴这一套么？” 赵枢真诚地说道：“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爹娘，赵枢理应大礼参拜。” 李宪摇摇头：“千万不要如此，更不要说什么救命之恩。王爷历经劫难，才有今日之安宁，想必已经领悟患难与共，守望相助的真谛。” 赵枢说话都结结巴巴：“赵枢能有今日，都是仙长恩赐。” 李宪若有所指地说道：“朝代更迭，有前因，有后果。希望王爷能够着眼于未来，不要太难过。” “仙长教诲，赵枢铭记于心。”赵枢伸手一摆：“仙长，请里面就坐。” 李宪伸手虚划一圈：“王爷，知道此地来历么？” 赵枢点点头：“此处是蔚州圣地，纣王城比干庙。” 李宪微微一笑：“哦？王爷对纣王和比干了解多少？” 赵枢博闻强记，这些史实当然难不住他：“比干是商王文丁之子，幼年聪慧，勤奋好学，二十岁登上太师高位，辅佐商王帝乙，又受托孤之重辅佐商王帝辛。商王帝辛薨，谥号纣，史称殷纣王，或者商纣王。” “王爷果然博学多才。”李宪微微颔首：“比干此人，王爷作何评价？” 赵枢若有所思：“比干从政四十余年，极力主张轻徭赋，重农牧，鼓励冶炼铸造，富国强兵。殷商末年，纣王暴虐荒淫，滥用酷刑。比干不由得仰天叹息：‘主过不谏非忠，畏死不言非勇。过则谏，不用则死。’于是伏阙苦谏，三日不退，纣王一怒之下将其杀害。” 李宪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王爷，女真鞑子不过蛮夷小族，人口不过百万，比汴梁城尚且不足。为何他们数万精兵南下，大宋王朝就一夜崩溃，皇室宗亲被屠戳一空。造成如此恶果，王爷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 赵枢情绪低落：“这两年我也想过，却始终没有想通。说要军队数量，我大宋远超金国。要说兵器铸造，金国更是不值一提。可是，一旦两军交战，大宋军队却一触即溃，有败无胜。到底为何会这样，仙长学究天人，还请不吝赐教。” 李宪点点头：“古人云：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如果我们不能吸取教训，未来的一切都没有希望。目前形势危急，我过来找王爷，就是为了探讨此事。” 赵枢合十躬身：“仙长请讲，赵枢洗耳恭听。” “我喜欢实话实说，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李宪沉声说道：“大宋亡国的原因，归结起来有以下几点：第一，大宋立国，持身不正。第二，以奢换权，鼓励贪腐。第三，玩弄权术，扶持党争。第四，纵容世家，虐待百姓。第五，赏罚无度，宽严失衡。第六，清谈祸国，实干伤生。” 赵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汗珠滚滚：“仙长，社稷倾覆，好多人都说军队无能。” “此言大谬！”李宪嗓门突然提高：“大宋亡国，乃文官之罪，与军队何干？兵无斗志，军无战心，正是所说第一条：大宋立国，持身不正。担心别人颠覆朝廷，居然把军队视为洪水猛兽。于是采取第二条：以奢换权，鼓励贪腐。” “看看大宋军阀，哪个将领没有几万亩良田？朝廷希望用糜烂的生活，从文武大臣手中换取权力。为此，专门立下不杀大臣的律条，不管贪腐多么严重都没有死罪，鼓励文武大臣敛财贪腐，醉生梦死。如此倒行逆施，岂能不亡国？” 赵枢抹了一把冷汗：“受教了！如要根除诸多弊端，仙长可有妙计？” 第0836章 钦天神明碑 凌晨时分，天色蒙蒙亮。 保州城南门东侧的护城河边，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即就是大地震动，房屋摇晃，仿佛整个保州城都要腾空而起，顿时惊动了城内城外数十万军民。 广大军民以为发生了大地震，于是惊慌失措冲出城，结果看见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保州城东南角突然从平地生气一团红云，不断翻滚着直冲九霄，宛如一条红龙腾空而起。 旷野地带居然出现如此奇观，老百姓顿时往城南涌去，没想到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一座金光闪闪、龙首凤身的巨碑，正从护城河水下缓缓升起。 一刻钟之后，一座厚约三尺，宽度六尺，高达三丈六尺的金碑彻底浮出水面，但还在缓缓上升，正在冒出水面的是汉白玉碑座。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汉白玉碑座才全部浮出水面。 现在人们看清楚了，汉白玉碑座居然分为九层，每一层高度三尺。这样一来，从底座到碑头，高度超过六丈。无论人们站在什么地方，都能够看见超过六层楼高的巨大金碑。 就在人们以为看见奇观的刹那，金碑突然光华流转，然后冒出一阵黄烟，金碑变成了汉白玉碑身，正南面的碑身显露出五个斗大的鎏金篆字：钦天神明碑。 神迹！天降神物！ 老百姓顿时蜂拥上前，想就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保州城最高军事长官，逐日军团军团长萧焯，率领两千骑兵冲出城来把神物团团围住。 萧焯站在马背上厉声高呼：“神物出世，兆示英主降临。普通人只能远观，不得擅自靠近，违令者斩！” 恰在此时，南门里面冲出四千五百女兵，全都是头缠黄丝带，身穿白色描金劲装，手中缠金花枪，胯下纯种白马。 女兵一出现，萧焯命令此前的男兵策马往外围扩散，四千五百女兵在钦天神明碑附近围成一圈，实现双重保护。 直到此时，围观的百姓才发现另外的古怪！ 护城河上面居然出现两座汉白玉拱桥，刚好把钦天神明碑夹在中间。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察觉两座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怪战马能够在护城河上围成圆圈。 “兴汉武皇帝，驾到——” 随着一个尖嗓子发出叫声，保州城南门里面两个人并辔而出。 围观的百姓顿时大惊失色：皇帝来了！ 不错，从城门里面出来的，右边是赵枢，左边是李宪。 此刻的赵枢换了一副容貌：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连带白马也披金甲，手中倒提一杆金枪，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 李宪还是老样子，头戴武士巾，身穿藏蓝色劲装，外披一袭白色凉衫，胯下一匹紫色宝马，马鞍桥上挂着一杆长枪。 在两人身后还有一匹马，上面一个老太监，赫然正是失踪已久的谭稹！紧随其后的几匹战马，上面端坐几位大臣。 不用说，这一切都是李宪早就安排好的，在飞狐县纣王城和赵枢谈话，不过是一种暗示和引导，第二天就一起来到保州城。 对于赵枢提出根除弊端的问题，李宪也进行了详细说明。鉴于目前处于战争最危险的时候，李宪主要强调军队眼前最紧迫的问题。 “前朝军队为何没有战斗力？因为军队不是为朝廷打仗，也不是为国家打仗，而是为奖励打仗。这种腐朽的雇佣军制度，必须立即废除。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必须是为自己打仗。”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只有把百姓放在首位，全国百姓才会理解‘无国即无家’的道理，激发全体百姓的舍命抗争之心。然后采用适当的奖励机制，激发出最大的战斗力。” “文官治民，武将统军，这是基本原则。不要担心百姓被武装起来，更不要担心百姓骁勇善战。推翻朝廷统治，并非因为民风彪悍，而是因为朝廷不得人心，所以才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说。” “当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正当奖励措施必须要有，而且必须立即完善起来。奖励，不仅仅是奖励金钱财物，精神奖励、晋职奖励，都是必不可少的措施。奖励泛滥等于没奖，所以奖励是有限制的。” “战争获得全局性胜利，才能够论功行赏，而且是统一进行。而不是像前朝那样，每个官员都能随意奖励。只要坚持完善的立功奖励制度，有一套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制度，就能够激发将士奋勇争先，让军队焕然一新。” 通过这些基础灌输，李宪重点说明了“军人荣誉至高无上”的观点。任何人侮辱军人，都要遭到最严厉的处罚，从而彻底否定了腐朽大宋的一切陈规陋习。 军人荣誉至高无上，这是为了激发军人的荣誉感。与此同时，对于军队的管理制度，也必须更加严格。谁敢给军人抹黑，就要处以极刑。 从这个观点出发，李宪提出了“军人才能审判军人”的原则。着重强调了文官一律不得干涉军队执法，军队不能干涉地方事务。 最后，李宪把自己的观点归结为“三个至高无上”：国家至高无上，百姓至高无上，军队至高无上。 “王爷不用着急，我知道你说皇权至高无上。”李宪打断了赵枢的问题：“皇权至高无上吗？那是自欺欺人！商纣王被周武王给灭了，对？八百年之后周朝又灭了，对？大秦帝国仅传一代，就被大汉王朝给灭了。” “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不过是一个亭长。唐高祖李渊，是叛臣逆贼。唐太宗李世民，囚禁父亲，屠杀兄弟。他们可谓无恶不作，但后人都承认他们伟大。由此可知，天下没有不灭亡的朝廷，压根儿就没有皇权至上。” 李宪的这番论述，在北宋末年这个时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应该被凌迟处死，然后诛灭九族。 天下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没有皇帝，就没有大逆不道，你说什么都可以。 赵枢虽然听得满脸发黑，但他不是皇帝，而是居人篱下的逃亡者，自然没有办法追究李宪的罪状。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拿出“武皇帝讨贼檄文”，同时告诉赵枢：未来的皇帝就是他！ 肃王赵枢，此前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见惯了宫廷之中的刀光剑影。 见到李宪之前，赵枢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平安度过一生，做梦都没有想过当皇帝。 因为没有思想准备，李宪突然让他当皇帝，赵枢差点没吓趴下，坚决不肯答应。 “王爷，你当初在国舅爷王元的府邸，让我指点一条生路，现在我兑现诺言，也给你准备好了。通过这两年时间的劫难，想必王爷已经彻底醒悟。不靠天，不靠地，生路就在自己脚下。” “鞑子猖獗，山河破碎，百姓无主。我当初就说过百战余生，目前正是王爷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的最佳时机。抛弃一切繁文缛节，只要王爷登高一呼，必然万众归心。然后亲提三军扫荡域内，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 没用，不管李宪说什么，赵枢就是不答应，李宪只能暂时告辞离去。 老太监谭稹现出身形：“王爷，老臣看得出来，李宪是真心拥戴您登基，并非矫揉造作，您为何不答应呢？” “谭大人，你有所不知。”赵枢脸上没有惊慌之色，而是一脸冷峻：“这两天两夜，我一直在听李宪说教。刚开始，我觉得他藐视皇权，肯定是居心叵测。可是反过来一想，他说的都是事实。” “因为李宪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才不敢当皇帝。谭大人难道不知道，历史上多少皇帝被杀？多少皇家被灭族？原来，大家总说天子受命于天，李宪彻底揭穿了这个谎言。” “赵家就剩我一根独苗，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谭大人，我问你个问题，请你实话实说。按照你的看法，我和李宪比起来，究竟谁更有才能，究竟谁更有资格当皇帝？” 谭稹摇摇头：“老臣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宪不仅算无遗策，而且知道未来祸福，简直就是天神下凡，无人能比。” “那不就对了？”赵枢的语气更加森冷：“论文，他出口成章，历史典故如数家珍。论武，统帅三军战无不胜。论政，蔚州五县可谓世外桃源，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李宪这么一个通才，他为什么不当皇帝，一定要把我推上去？” 谭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李宪回到萧焯的中军大帐，也是垂头丧气。 唐浩然问明事情经过，顿时明白了关键所在：“公子，你说的太多，把我们的王爷吓住了。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也不敢当皇帝。” “那怎么办？”李宪有些不耐烦：“难道真的要搞一出天授神权？老子最反感这类事情。虽然有所准备，不过是为了万一，并不想真的启动。” 唐浩然微微一笑：“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公子当仁不让。你现在都众叛亲离了，芸娘、长霞、沁儿都不来保州城，这就是无声的抗议。” 李宪摆摆手：“此话休提！当皇帝有什么好？烦都烦死了！” 唐浩然收起笑脸：“好，我就问公子一个问题。如果赵枢当皇帝，公子何以自处？功高盖主的道理，我想公子肯定明白，这才是赵枢不答应当皇帝的根本原因。” 李宪苦笑道：“我的目标就是把女真鞑子铲除掉，然后卸甲归田，隐迹荒山。” 唐浩然看了李宪一眼，摇摇头。又看一眼，继续摇头，而且还叹气。 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的发什么神经？” 唐浩然依然叹气：“既然公子不想自己当皇帝，那就只能代天言事惊动百姓。” 于是，李宪无奈启动了原来的机关，数十万百姓看见了钦天神明碑。 当然，赵枢看见的不一样，因为他最先看见的，是碑身后面的碑文！ 第0836章 钦天神明碑 凌晨时分，天色蒙蒙亮。 保州城南门东侧的护城河边，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即就是大地震动，房屋摇晃，仿佛整个保州城都要腾空而起，顿时惊动了城内城外数十万军民。 广大军民以为发生了大地震，于是惊慌失措冲出城，结果看见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保州城东南角突然从平地生气一团红云，不断翻滚着直冲九霄，宛如一条红龙腾空而起。 旷野地带居然出现如此奇观，老百姓顿时往城南涌去，没想到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一座金光闪闪、龙首凤身的巨碑，正从护城河水下缓缓升起。 一刻钟之后，一座厚约三尺，宽度六尺，高达三丈六尺的金碑彻底浮出水面，但还在缓缓上升，正在冒出水面的是汉白玉碑座。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汉白玉碑座才全部浮出水面。 现在人们看清楚了，汉白玉碑座居然分为九层，每一层高度三尺。这样一来，从底座到碑头，高度超过六丈。无论人们站在什么地方，都能够看见超过六层楼高的巨大金碑。 就在人们以为看见奇观的刹那，金碑突然光华流转，然后冒出一阵黄烟，金碑变成了汉白玉碑身，正南面的碑身显露出五个斗大的鎏金篆字：钦天神明碑。 神迹！天降神物！ 老百姓顿时蜂拥上前，想就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保州城最高军事长官，逐日军团军团长萧焯，率领两千骑兵冲出城来把神物团团围住。 萧焯站在马背上厉声高呼：“神物出世，兆示英主降临。普通人只能远观，不得擅自靠近，违令者斩！” 恰在此时，南门里面冲出四千五百女兵，全都是头缠黄丝带，身穿白色描金劲装，手中缠金花枪，胯下纯种白马。 女兵一出现，萧焯命令此前的男兵策马往外围扩散，四千五百女兵在钦天神明碑附近围成一圈，实现双重保护。 直到此时，围观的百姓才发现另外的古怪！ 护城河上面居然出现两座汉白玉拱桥，刚好把钦天神明碑夹在中间。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察觉两座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怪战马能够在护城河上围成圆圈。 “兴汉武皇帝，驾到——” 随着一个尖嗓子发出叫声，保州城南门里面两个人并辔而出。 围观的百姓顿时大惊失色：皇帝来了！ 不错，从城门里面出来的，右边是赵枢，左边是李宪。 此刻的赵枢换了一副容貌：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连带白马也披金甲，手中倒提一杆金枪，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 李宪还是老样子，头戴武士巾，身穿藏蓝色劲装，外披一袭白色凉衫，胯下一匹紫色宝马，马鞍桥上挂着一杆长枪。 在两人身后还有一匹马，上面一个老太监，赫然正是失踪已久的谭稹！紧随其后的几匹战马，上面端坐几位大臣。 不用说，这一切都是李宪早就安排好的，在飞狐县纣王城和赵枢谈话，不过是一种暗示和引导，第二天就一起来到保州城。 对于赵枢提出根除弊端的问题，李宪也进行了详细说明。鉴于目前处于战争最危险的时候，李宪主要强调军队眼前最紧迫的问题。 “前朝军队为何没有战斗力？因为军队不是为朝廷打仗，也不是为国家打仗，而是为奖励打仗。这种腐朽的雇佣军制度，必须立即废除。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必须是为自己打仗。”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只有把百姓放在首位，全国百姓才会理解‘无国即无家’的道理，激发全体百姓的舍命抗争之心。然后采用适当的奖励机制，激发出最大的战斗力。” “文官治民，武将统军，这是基本原则。不要担心百姓被武装起来，更不要担心百姓骁勇善战。推翻朝廷统治，并非因为民风彪悍，而是因为朝廷不得人心，所以才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说。” “当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正当奖励措施必须要有，而且必须立即完善起来。奖励，不仅仅是奖励金钱财物，精神奖励、晋职奖励，都是必不可少的措施。奖励泛滥等于没奖，所以奖励是有限制的。” “战争获得全局性胜利，才能够论功行赏，而且是统一进行。而不是像前朝那样，每个官员都能随意奖励。只要坚持完善的立功奖励制度，有一套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制度，就能够激发将士奋勇争先，让军队焕然一新。” 通过这些基础灌输，李宪重点说明了“军人荣誉至高无上”的观点。任何人侮辱军人，都要遭到最严厉的处罚，从而彻底否定了腐朽大宋的一切陈规陋习。 军人荣誉至高无上，这是为了激发军人的荣誉感。与此同时，对于军队的管理制度，也必须更加严格。谁敢给军人抹黑，就要处以极刑。 从这个观点出发，李宪提出了“军人才能审判军人”的原则。着重强调了文官一律不得干涉军队执法，军队不能干涉地方事务。 最后，李宪把自己的观点归结为“三个至高无上”：国家至高无上，百姓至高无上，军队至高无上。 “王爷不用着急，我知道你说皇权至高无上。”李宪打断了赵枢的问题：“皇权至高无上吗？那是自欺欺人！商纣王被周武王给灭了，对？八百年之后周朝又灭了，对？大秦帝国仅传一代，就被大汉王朝给灭了。” “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不过是一个亭长。唐高祖李渊，是叛臣逆贼。唐太宗李世民，囚禁父亲，屠杀兄弟。他们可谓无恶不作，但后人都承认他们伟大。由此可知，天下没有不灭亡的朝廷，压根儿就没有皇权至上。” 李宪的这番论述，在北宋末年这个时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应该被凌迟处死，然后诛灭九族。 天下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没有皇帝，就没有大逆不道，你说什么都可以。 赵枢虽然听得满脸发黑，但他不是皇帝，而是居人篱下的逃亡者，自然没有办法追究李宪的罪状。 直到这个时候，李宪才拿出“武皇帝讨贼檄文”，同时告诉赵枢：未来的皇帝就是他！ 肃王赵枢，此前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见惯了宫廷之中的刀光剑影。 见到李宪之前，赵枢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平安度过一生，做梦都没有想过当皇帝。 因为没有思想准备，李宪突然让他当皇帝，赵枢差点没吓趴下，坚决不肯答应。 “王爷，你当初在国舅爷王元的府邸，让我指点一条生路，现在我兑现诺言，也给你准备好了。通过这两年时间的劫难，想必王爷已经彻底醒悟。不靠天，不靠地，生路就在自己脚下。” “鞑子猖獗，山河破碎，百姓无主。我当初就说过百战余生，目前正是王爷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的最佳时机。抛弃一切繁文缛节，只要王爷登高一呼，必然万众归心。然后亲提三军扫荡域内，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 没用，不管李宪说什么，赵枢就是不答应，李宪只能暂时告辞离去。 老太监谭稹现出身形：“王爷，老臣看得出来，李宪是真心拥戴您登基，并非矫揉造作，您为何不答应呢？” “谭大人，你有所不知。”赵枢脸上没有惊慌之色，而是一脸冷峻：“这两天两夜，我一直在听李宪说教。刚开始，我觉得他藐视皇权，肯定是居心叵测。可是反过来一想，他说的都是事实。” “因为李宪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才不敢当皇帝。谭大人难道不知道，历史上多少皇帝被杀？多少皇家被灭族？原来，大家总说天子受命于天，李宪彻底揭穿了这个谎言。” “赵家就剩我一根独苗，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谭大人，我问你个问题，请你实话实说。按照你的看法，我和李宪比起来，究竟谁更有才能，究竟谁更有资格当皇帝？” 谭稹摇摇头：“老臣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宪不仅算无遗策，而且知道未来祸福，简直就是天神下凡，无人能比。” “那不就对了？”赵枢的语气更加森冷：“论文，他出口成章，历史典故如数家珍。论武，统帅三军战无不胜。论政，蔚州五县可谓世外桃源，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李宪这么一个通才，他为什么不当皇帝，一定要把我推上去？” 谭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李宪回到萧焯的中军大帐，也是垂头丧气。 唐浩然问明事情经过，顿时明白了关键所在：“公子，你说的太多，把我们的王爷吓住了。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也不敢当皇帝。” “那怎么办？”李宪有些不耐烦：“难道真的要搞一出天授神权？老子最反感这类事情。虽然有所准备，不过是为了万一，并不想真的启动。” 唐浩然微微一笑：“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公子当仁不让。你现在都众叛亲离了，芸娘、长霞、沁儿都不来保州城，这就是无声的抗议。” 李宪摆摆手：“此话休提！当皇帝有什么好？烦都烦死了！” 唐浩然收起笑脸：“好，我就问公子一个问题。如果赵枢当皇帝，公子何以自处？功高盖主的道理，我想公子肯定明白，这才是赵枢不答应当皇帝的根本原因。” 李宪苦笑道：“我的目标就是把女真鞑子铲除掉，然后卸甲归田，隐迹荒山。” 唐浩然看了李宪一眼，摇摇头。又看一眼，继续摇头，而且还叹气。 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的发什么神经？” 唐浩然依然叹气：“既然公子不想自己当皇帝，那就只能代天言事惊动百姓。” 于是，李宪无奈启动了原来的机关，数十万百姓看见了钦天神明碑。 当然，赵枢看见的不一样，因为他最先看见的，是碑身后面的碑文！ 第0837章 赵枢当皇帝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在皇权时代，没有人敢说这句话。 这句话并不是古人说的，而是《封神榜》里面出现的一句话。正因为如此，《封神榜》在历朝历代都属于禁书。 对于百姓、社稷、君主的关系，说得最露骨的一句话，就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正因为如此，魏征才成为天下第一谏臣，从而流芳百世。 李宪把二十一世纪的国家、民族观念，糅合到现如今的皇权时代，而且夸夸其谈两天两夜，难道他不知道诛灭九族的严重后果吗？当然知道！ 但是李宪绝不可能让赵枢复辟，也绝不允许腐朽大宋复活。 为了能够重新拟定一套治国方略，所以李宪首先不是拥立皇帝，而是建立起无人能够撼动的军事力量，然后才把自己的治国方略全盘托出，并且把道理阐述清楚。 当皇帝，没有人不愿意。 赵枢也想当皇帝，但是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也知道当皇帝有多危险，所以他害怕当皇帝。 十位小公主言之凿凿，天下兵马都在李宪一个人手中。而且赵枢在蔚州一年多时间，亲眼见到了李宪在百姓中的巨大威望。 唐浩然说的没错，赵枢最大的担忧，就是自己孤家寡人，如果离开了李宪，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知道了赵枢担心什么，李宪连夜赶到“皇宫”——保州城两河宣抚司衙门。 李宪换了一种说辞：“王爷，我当初为什么要到汴梁城？并不是我自己要去的，而是为了遵循师尊的命令。师尊外出之前专门留下密笺，让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叫赵枢的人，然后全力辅佐。” “天子，并非苍天之子，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天生一人必有一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实话告诉你，师尊已经算定，就在这几日，天地之间要出现异相，而且应在王爷身上。” 装神弄鬼，李宪已经十分精通。这一套说辞，又把原来的话说回来了，赵枢心里开始活泛起来。 让皇帝孤家寡人肯定不行，必须尽快建立一个顶层领导班子，并且定下几条铁律，： 第一，京师就是保州城。保州城西侧是太行山脉，东面是水网区域，只有南北方向畅通无阻。新朝廷放在保州城，能攻能守，能进能退。 第二，后宫不得干政，太监属于后宫编制，当然也不能干涉朝政。皇帝没有离开京城之前，太监不能出京城，违例者凌迟处死。 第三，废除枢密院。朝廷上文武并立，左班文臣，右班武将，谁也不比谁高一等。文官治民，武将掌军，各司其职，朝野共存。 枢密院，相当于后世的参谋总部。但这个年月的通信延迟一月之久，枢密院（参谋总部）根本不可能指挥战争，当初的蔡攸之流不能办事，只会坏事。 第四，重建六部。吏部相当于中央组织部，排第一位。兵部相当于国防部，排第二位。户部相当于农业部和民政部，排第三位。工部相当于工业部和能源部，排第四位。刑部相当于司法部，排第五位。礼部相当于教育部，排第六位。 李宪命令齐曼丽的特勤大队，把傅察、王云立即送到保州城。然后命令斥候营赶到大名府，命令河北东路兵马都统制陈淬，马上赶到保州城。 内侍总管谭稹是现成的，等到汴梁城那边慢慢寻找太监送过来。 不怕死的傅察担任吏部尚书，开始对未来各机构的官员进行审查。 全家共赴国难的陈淬出任兵部尚书，协助皇帝赵枢谋划全盘战局。 财神国舅爷王元担任户部尚书，这是李宪早就说好的，天下钱粮都该他管。 陪同赵枢当人质的沈晦，担任门下侍郎，协助皇帝诏书处理机要文字。 再加上当初肃王府、国舅府秘密转运出来的成员，还有十位小公主回到后宫，小朝廷已经初具规模，赵枢终于接受了兴汉武皇帝这个身份。 兴汉都元帅，不过是一个临时头衔。 在李宪提交的朝廷机构设置里面，并没有给自己留位置，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当官。 赵枢提出太师这个职位，李宪没有同意。最后弄了一个太傅的头衔，算是皇帝的老师，兼兴汉都元帅。 现在，赵枢的眼睛一瞬不瞬，紧盯着碑身后面的碑文。 “理学有罪，尊儒必亡。文官治民，武将兴邦。文攻武卫，重建庙堂。革除弊制，威加蛮荒。选才任能，先问麻桑。重工励农，盈库丰仓。心正身稳，道虚佛妄。贪腐必杀，勤俭源长。枕戈待寇，四夷无疆。奋发进取，国运恒昌。一元复始，万古流芳。” 为了有备无患，李宪参照平阳府夏家的地下设施，秘密研究了很长时间，然后才设计出一套联动系统，命令陈老幺、卜老大、黄迢三个人暗中设计制造。 保州城的神迹、祥瑞，实际上就是李宪、陈老幺、卜老大、黄迢弄出来的。 赵枢不知道碑文的来历，其实这是李宪、唐浩然、萧芸娘拟定的治国纲领。 刚开始决定研究治国纲领的时候，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等核心人物，一个个兴高采烈，以为李宪迟早要宣布当皇帝。 现在事到临头，李宪居然让赵枢当皇帝，所以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集体抗议，誓死不到保州城。 经过这件事，李宪才发现所谓的民主，在关键时刻不仅无用，反而有害。 就好像后世的英伦三岛，各方势力为了争夺控制权，围绕脱欧搞什么狗屁公投，好像是在征求民意，显得多么多么民主。没想到投票之后的第二天，就爆发了铺天盖地的请愿。 说来也是，如果民主被狭隘地定义为：每个人都可以当家作主。那就是泛民主，压根儿就不是民主，而是极端的无政府主义。 华夏帝国十四亿人，一个人一个想法，就有十四亿个想法，究竟应该听谁的？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百分之四十肯定是少数，但是华夏帝国的少数人就将近六亿人。不要说百分之四十的少数，哪怕是百分之十的少数，华夏帝国就有14亿人，可以组建1400万军队。 如果这14亿人为了争取自己的“民主”权利，爆发反抗政府的叛乱，华夏帝国一夜就崩溃了——这才是美国鬼子极力给中国灌输“民主”、“人权”的险恶用心。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换句话说：民主是相对的，集中才是绝对的。 在李宪出神的时候，东南方面一匹战马如飞而来，马背上是一个顶盔掼甲的少年，挥舞着一面小黄旗高声叫道： “契丹效死营统制萧嘉德，有感于皇上神威，正式宣布战场投诚。他们杀掉了契丹效死营都统制耶律那野，带领万余人脱离金兀术的控制，已经绕道祁州往保州过来觐见皇上！” 数十万老百姓刚刚看见新皇帝，紧接着又听到前线捷报，顿时群情振奋，同时伏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数十万军民都已经拜服在地。李宪猛然清醒过来，随即跳下马背要给赵枢磕头。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仅仅给抗金英雄纪念碑磕过头，但是今天有了自己辅佐的新皇帝，李宪觉得应该带头。 赵枢也滚鞍下马拉住李宪：“俗话说：救命之恩大如天。今天当着所有臣民的面，我郑重宣布：太傅李宪，兼领兴汉都元帅，指挥三军，见君不拜！” 或许是刚刚当上皇帝，或许知道李宪的毛病，或许想让老百姓听明白，所以赵枢说话没有打官腔，说的全是大白话。 李宪低声说道：“陛下登基之日，数十万百姓来贺，正是民心所向。契丹效死营倾心来投，正可谓三喜临门。陛下何不下旨，让户部尚书王元大人出面，给在场的军民嘉奖一番？” 赵枢有些犹豫：“太傅，保州城迭经战火，还能拿出钱来吗？” 李宪看着策马上来的王元说道：“陛下应该知道，我当初就说过。如果陛下用钱之日，王元不能拿出来的话，那就要执行军法！” 王元呵呵一笑：“陛下尽管对百姓宣布，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让大家到东门外排队领取就行！今日前来给陛下贺喜的全体军民，每个人发放纹银一两、粮食五斤，彰显陛下爱民之心。” 祥瑞、神迹闹了一上午，户部尚书王元发放钱米，又闹腾了一下午，数十万人兴高采烈，兴汉武皇帝正式露面的消息，顿时铺天盖地倾泻出去。 李宪杜绝铺张浪费，赵枢也是吃尽苦头熬出来的，晚上大宴群臣的饭菜很简单，出席的人员也不多，分别是李宪、傅察、陈淬、王元、萧焯、谭稹、唐浩然、新册封的皇后、十位小公主。 看见赵枢闷闷不乐，李宪站起身来说道：“陛下不用疑虑，萧嘉德战场投诚，的确是有感于陛下的讨贼檄文，所以断然决定举义。微臣早有部署，金兀术、完颜京这一路敌人，已经不可能造成威胁，打通和汴梁城之间的联系指日可待。下面请萧焯给大家通报一下前线战况。” 萧焯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陛下、各位大人：根据大元帅的命令，末将反击完颜京的部队已经到位，方杰、郭小乙、杨再兴对完颜京构成夹击之势，河北西路兵马都统制岳飞分四路北上，把金兀术所部拦腰切断。坐镇燕京城的金兵大元帅完颜杲，可能察觉到局势不妙，开始全线收缩兵力，放弃了对涿州、雄州、霸州的进攻。河北战场上，董庞儿的汉儿军被死死困住，我们处于有利态势。” 赵枢闻言大喜：“萧焯将军如此一说，我终于有了信心。太傅，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 李宪笑道：“陛下放心，首先收复河南河北建立后方基地，然后和女真鞑子展开决战。傅察大人、陈淬大人，协助陛下选拔人才完善朝廷，反击金兵的事情交给我。” 第0837章 赵枢当皇帝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在皇权时代，没有人敢说这句话。 这句话并不是古人说的，而是《封神榜》里面出现的一句话。正因为如此，《封神榜》在历朝历代都属于禁书。 对于百姓、社稷、君主的关系，说得最露骨的一句话，就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正因为如此，魏征才成为天下第一谏臣，从而流芳百世。 李宪把二十一世纪的国家、民族观念，糅合到现如今的皇权时代，而且夸夸其谈两天两夜，难道他不知道诛灭九族的严重后果吗？当然知道！ 但是李宪绝不可能让赵枢复辟，也绝不允许腐朽大宋复活。 为了能够重新拟定一套治国方略，所以李宪首先不是拥立皇帝，而是建立起无人能够撼动的军事力量，然后才把自己的治国方略全盘托出，并且把道理阐述清楚。 当皇帝，没有人不愿意。 赵枢也想当皇帝，但是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也知道当皇帝有多危险，所以他害怕当皇帝。 十位小公主言之凿凿，天下兵马都在李宪一个人手中。而且赵枢在蔚州一年多时间，亲眼见到了李宪在百姓中的巨大威望。 唐浩然说的没错，赵枢最大的担忧，就是自己孤家寡人，如果离开了李宪，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知道了赵枢担心什么，李宪连夜赶到“皇宫”——保州城两河宣抚司衙门。 李宪换了一种说辞：“王爷，我当初为什么要到汴梁城？并不是我自己要去的，而是为了遵循师尊的命令。师尊外出之前专门留下密笺，让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叫赵枢的人，然后全力辅佐。” “天子，并非苍天之子，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天生一人必有一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实话告诉你，师尊已经算定，就在这几日，天地之间要出现异相，而且应在王爷身上。” 装神弄鬼，李宪已经十分精通。这一套说辞，又把原来的话说回来了，赵枢心里开始活泛起来。 让皇帝孤家寡人肯定不行，必须尽快建立一个顶层领导班子，并且定下几条铁律，： 第一，京师就是保州城。保州城西侧是太行山脉，东面是水网区域，只有南北方向畅通无阻。新朝廷放在保州城，能攻能守，能进能退。 第二，后宫不得干政，太监属于后宫编制，当然也不能干涉朝政。皇帝没有离开京城之前，太监不能出京城，违例者凌迟处死。 第三，废除枢密院。朝廷上文武并立，左班文臣，右班武将，谁也不比谁高一等。文官治民，武将掌军，各司其职，朝野共存。 枢密院，相当于后世的参谋总部。但这个年月的通信延迟一月之久，枢密院（参谋总部）根本不可能指挥战争，当初的蔡攸之流不能办事，只会坏事。 第四，重建六部。吏部相当于中央组织部，排第一位。兵部相当于国防部，排第二位。户部相当于农业部和民政部，排第三位。工部相当于工业部和能源部，排第四位。刑部相当于司法部，排第五位。礼部相当于教育部，排第六位。 李宪命令齐曼丽的特勤大队，把傅察、王云立即送到保州城。然后命令斥候营赶到大名府，命令河北东路兵马都统制陈淬，马上赶到保州城。 内侍总管谭稹是现成的，等到汴梁城那边慢慢寻找太监送过来。 不怕死的傅察担任吏部尚书，开始对未来各机构的官员进行审查。 全家共赴国难的陈淬出任兵部尚书，协助皇帝赵枢谋划全盘战局。 财神国舅爷王元担任户部尚书，这是李宪早就说好的，天下钱粮都该他管。 陪同赵枢当人质的沈晦，担任门下侍郎，协助皇帝诏书处理机要文字。 再加上当初肃王府、国舅府秘密转运出来的成员，还有十位小公主回到后宫，小朝廷已经初具规模，赵枢终于接受了兴汉武皇帝这个身份。 兴汉都元帅，不过是一个临时头衔。 在李宪提交的朝廷机构设置里面，并没有给自己留位置，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当官。 赵枢提出太师这个职位，李宪没有同意。最后弄了一个太傅的头衔，算是皇帝的老师，兼兴汉都元帅。 现在，赵枢的眼睛一瞬不瞬，紧盯着碑身后面的碑文。 “理学有罪，尊儒必亡。文官治民，武将兴邦。文攻武卫，重建庙堂。革除弊制，威加蛮荒。选才任能，先问麻桑。重工励农，盈库丰仓。心正身稳，道虚佛妄。贪腐必杀，勤俭源长。枕戈待寇，四夷无疆。奋发进取，国运恒昌。一元复始，万古流芳。” 为了有备无患，李宪参照平阳府夏家的地下设施，秘密研究了很长时间，然后才设计出一套联动系统，命令陈老幺、卜老大、黄迢三个人暗中设计制造。 保州城的神迹、祥瑞，实际上就是李宪、陈老幺、卜老大、黄迢弄出来的。 赵枢不知道碑文的来历，其实这是李宪、唐浩然、萧芸娘拟定的治国纲领。 刚开始决定研究治国纲领的时候，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等核心人物，一个个兴高采烈，以为李宪迟早要宣布当皇帝。 现在事到临头，李宪居然让赵枢当皇帝，所以萧芸娘、牟长霞、薛沁儿集体抗议，誓死不到保州城。 经过这件事，李宪才发现所谓的民主，在关键时刻不仅无用，反而有害。 就好像后世的英伦三岛，各方势力为了争夺控制权，围绕脱欧搞什么狗屁公投，好像是在征求民意，显得多么多么民主。没想到投票之后的第二天，就爆发了铺天盖地的请愿。 说来也是，如果民主被狭隘地定义为：每个人都可以当家作主。那就是泛民主，压根儿就不是民主，而是极端的无政府主义。 华夏帝国十四亿人，一个人一个想法，就有十四亿个想法，究竟应该听谁的？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百分之四十肯定是少数，但是华夏帝国的少数人就将近六亿人。不要说百分之四十的少数，哪怕是百分之十的少数，华夏帝国就有14亿人，可以组建1400万军队。 如果这14亿人为了争取自己的“民主”权利，爆发反抗政府的叛乱，华夏帝国一夜就崩溃了——这才是美国鬼子极力给中国灌输“民主”、“人权”的险恶用心。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换句话说：民主是相对的，集中才是绝对的。 在李宪出神的时候，东南方面一匹战马如飞而来，马背上是一个顶盔掼甲的少年，挥舞着一面小黄旗高声叫道： “契丹效死营统制萧嘉德，有感于皇上神威，正式宣布战场投诚。他们杀掉了契丹效死营都统制耶律那野，带领万余人脱离金兀术的控制，已经绕道祁州往保州过来觐见皇上！” 数十万老百姓刚刚看见新皇帝，紧接着又听到前线捷报，顿时群情振奋，同时伏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数十万军民都已经拜服在地。李宪猛然清醒过来，随即跳下马背要给赵枢磕头。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仅仅给抗金英雄纪念碑磕过头，但是今天有了自己辅佐的新皇帝，李宪觉得应该带头。 赵枢也滚鞍下马拉住李宪：“俗话说：救命之恩大如天。今天当着所有臣民的面，我郑重宣布：太傅李宪，兼领兴汉都元帅，指挥三军，见君不拜！” 或许是刚刚当上皇帝，或许知道李宪的毛病，或许想让老百姓听明白，所以赵枢说话没有打官腔，说的全是大白话。 李宪低声说道：“陛下登基之日，数十万百姓来贺，正是民心所向。契丹效死营倾心来投，正可谓三喜临门。陛下何不下旨，让户部尚书王元大人出面，给在场的军民嘉奖一番？” 赵枢有些犹豫：“太傅，保州城迭经战火，还能拿出钱来吗？” 李宪看着策马上来的王元说道：“陛下应该知道，我当初就说过。如果陛下用钱之日，王元不能拿出来的话，那就要执行军法！” 王元呵呵一笑：“陛下尽管对百姓宣布，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让大家到东门外排队领取就行！今日前来给陛下贺喜的全体军民，每个人发放纹银一两、粮食五斤，彰显陛下爱民之心。” 祥瑞、神迹闹了一上午，户部尚书王元发放钱米，又闹腾了一下午，数十万人兴高采烈，兴汉武皇帝正式露面的消息，顿时铺天盖地倾泻出去。 李宪杜绝铺张浪费，赵枢也是吃尽苦头熬出来的，晚上大宴群臣的饭菜很简单，出席的人员也不多，分别是李宪、傅察、陈淬、王元、萧焯、谭稹、唐浩然、新册封的皇后、十位小公主。 看见赵枢闷闷不乐，李宪站起身来说道：“陛下不用疑虑，萧嘉德战场投诚，的确是有感于陛下的讨贼檄文，所以断然决定举义。微臣早有部署，金兀术、完颜京这一路敌人，已经不可能造成威胁，打通和汴梁城之间的联系指日可待。下面请萧焯给大家通报一下前线战况。” 萧焯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陛下、各位大人：根据大元帅的命令，末将反击完颜京的部队已经到位，方杰、郭小乙、杨再兴对完颜京构成夹击之势，河北西路兵马都统制岳飞分四路北上，把金兀术所部拦腰切断。坐镇燕京城的金兵大元帅完颜杲，可能察觉到局势不妙，开始全线收缩兵力，放弃了对涿州、雄州、霸州的进攻。河北战场上，董庞儿的汉儿军被死死困住，我们处于有利态势。” 赵枢闻言大喜：“萧焯将军如此一说，我终于有了信心。太傅，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置？” 李宪笑道：“陛下放心，首先收复河南河北建立后方基地，然后和女真鞑子展开决战。傅察大人、陈淬大人，协助陛下选拔人才完善朝廷，反击金兵的事情交给我。” 第0838章 夺取井陉关 为了给自己的兄弟们找一条出路，李宪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培养出一个皇帝。 但这仅仅是开始，小朝廷不过有了一个名份，大臣只有区区五人，还不能完全运转起来。 万事开头难，李宪知道重起炉灶另开张，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也没有准备一蹴而就。 好在李宪早有准备，蔚州五县巨大的储备，可以支撑保州城的日常运转，为赵枢皇帝争取时间。 朝廷不能有效运转，各种矛盾就变得十分突出。转嫁矛盾的办法，当然是立即发起一次大的战役，完颜京和金兀术不幸成为祭品。 杨再兴接到紧急北上的命令，第一步就是按照李宪的要求补充兵力。 汴梁城人口太多，而且整个经济彻底崩溃，必须尽可能合理疏散人群，高尧辅、张所很快就给杨再兴送来两千四百人。 杨再兴原来的部队是卷山第二团，下辖两个营，总兵力四千多人，副团长是慕容宫。李宪突然把呼延通从韩世忠那边调过来，当然要增加一个营。 呼延通，称是开国元勋呼延赞之后，跟随韩世忠一起从基层打出来的。 呼延通作战勇猛，脾气耿直，不喜女色，所以对韩世忠好色的毛病极不感冒，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深。 李宪两世为人，知道呼延通和韩世忠最后闹得不可收拾，最后被迫投水自杀。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把呼延通调到杨再兴手下。 杨再兴是不世出的猛将，慕容宫和呼延通是两个莽夫，他们三人脾气、习性如出一辙，组成一个班子倒也相得益彰。 呼延通在封丘接受兵源，然后带领着两千四百人打头阵，一路上边走边练。副都统慕容宫带领两千四百人殿后，押送辎重粮草随后跟进。杨再兴和关胜带领两千四百人居中策应，一路杀奔平定州而来。 一路上翻山越岭自不待言，经过五天五夜的强行军，杨再兴所部终于赶到平定州的东大门白井关，见到了刘里忙的手下大将徐宁。 杨再兴是个急性子，半句废话都没有：“徐将军，这里的战况如何？” “不行！”徐宁满脸尴尬：“完颜赛蛊太厉害了，我出去和他交手两次，根本不是对手。幸亏他带过来的三千人都是马队，仅仅是挡住白井关的通道，并没有发起攻城作战。” 杨再兴也没太在意：“我听公子和孟威说过完颜赛蛊，手中莲托龙舌枪和我的凤翅龙舌枪有些渊源，重量八十一斤，有万夫不挡之勇。呼延通，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你出去会会那个狗东西！” 呼延通从大头兵一路杀出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他现在的兵器，就是此前击杀完颜挞挞得到的一条长槊。 翌日一大早，呼延通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日上三竿的时候大开关门杀了出去。 徐宁原来是山东土匪，后来被朱勔招安之后收为部下，专门押送花石纲。 徐宁根本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仅仅听说书先生讲过打仗。看见呼延通整军出战，徐宁居然想命人擂鼓助威。 杨再兴赶紧制止：“这是打仗，不是唱戏。我们长途跋涉而来人困马乏，按道理应该休整天。为了给完颜赛蛊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命令呼延通出关偷袭。你擂鼓就是通知敌人做好准备，一切都是白扯。你继续守关，我们就是借道而过。” 果然不错，呼延通在城门洞把部队分成两路纵队，然后悄悄打开城门，两千四百骑离开城门洞就开始加速。 呼延通更是一马当先，倒拖着长槊直冲敌人辕门。 说来也是该着。 完颜赛蛊的任务不是攻城略地，而是不让徐宁出兵北上冲击井陉关，掩护完颜京沿着滹沱河出兵。 徐宁两次杀出来都大败而归，最近四天时间都是紧闭关门，高挂免战牌，完颜赛蛊就有些松弛。 大帐外突然鼓声大作，这是敌人发起进攻的信号，完颜赛蛊还以为是徐宁又出关了。 等到完颜赛蛊冲出大帐，刚好看见一个黑脸大汉匹马单枪冲到辕门外，长槊一卷就把两个金兵扫倒在地。 完颜赛蛊顿时醒悟过来：这和前两次列阵较量完全不同，而是在大白天踹营！ “弓箭手挡住敌人！”完颜赛蛊大喝一声：“备马抬枪！” 呼延通狂笑一声纵马直进：“晚了，你家呼延爷爷来了！” 从西北一直杀到河北，呼延通擅长的是大夏国骑兵的战法，根本就没有什么战阵要求，上来就是猛冲猛打。 完颜赛蛊本来还想负隅顽抗，没想到白井关里面又冲出两千多骑，杨再兴和关胜率领中军杀了过来。 白井关外面就是一条通向东北方向的山谷，根本摆不开一万骑兵。呼延通和杨再兴一拥而进，完颜赛蛊没有办法列开阵势，只能被迫后退。 双方一逃一追，很快就来到了天长镇，这里是一个小盆地，完颜赛蛊终于稳住阵脚。 杨再兴和慕容宫随后赶到，杨再兴根本没有停留：“慕容宫、呼延通冲击对方的左右侧翼，完颜赛蛊的中军交给我！” 龙舌枪对龙舌枪，杨再兴找上完颜赛蛊，让他没有办法指挥部队。 真正的战斗终于拉开序幕，冷兵器作战的特点暴露无遗。 杨再兴、慕容宫、呼延通一共七千二百骑，完颜赛蛊的三千骑处于绝对的兵力劣势。 如果是热兵器作战，集中轻机枪、重机枪构成火力网，战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可是冷兵器作战绝然不同。慕容宫和呼延通一个左右包抄，战斗一开始就是骑兵肉搏的大混战，兵力优势决定了战斗的胜负。 这是杨再兴牢记李宪的教导：女真鞑子的骑兵战斗力不容小觑，只要有混战的机会，就绝对不能让他们从容列阵，然后发起集团冲锋。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是惟一争胜的机会。 现在自己的兵力是二打一，所以杨再兴才利用慕容宫和呼延通的冲击力，直接撞进敌群展开混战。 完颜赛蛊没想到战斗会是这个样子，他一心想抽身指挥部队反击，可是杨再兴的凤翅龙舌枪，强调的就是唯快不破，一招紧似一招，让完颜赛蛊必须全力应付。 双方的主将纠缠在一起，慕容宫和呼延通自然如鱼得水。 刚开始，双方的战损基本是一比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兵力多的一方在混战中占尽便宜。 三千女真鞑子仅仅支撑了不到一刻钟，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千人，每个女真鞑子都遭到五、六个人围攻，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眼看自己的惨败已成定局，完颜赛蛊急怒攻心：“南蛮子，你是什么人？” 杨再兴闪电般连刺三枪，这才呵呵一笑：“兴汉都元帅李宪帐下，大将杨再兴！我看你武艺不错，如果现在投降，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大元帅，必获重用。” “追魂枪李宪？”完颜赛蛊气得哇哇大叫：“我和他势不两立！” “你还不服？”杨再兴挥枪再上：“那就来，让你见识见什么才叫枪法！” 两个人这一次对上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初次碰到一员虎将，杨再兴毫无惧色，当然有足够的凭仗。 一方面是他的铁枪只有三十二斤，对体力的消耗少一些。另外一个依仗，就是杨再兴的战马，是李宪送给他的金玉赤骝。 什么叫马快枪急？杨再兴现在就是。 金玉赤骝宝马全速运转开来，满场就剩一团红云，再就是凤翅龙舌枪划破虚空，然后留下的幻影。 完颜赛蛊的铁枪重达八十一斤，威力固然无人能敌，但是巨大的惯性让他的招式转换太慢。如果三招之内不能解决对手，实际上就失了先机。 两个人已经不像刚才的对冲，也就没有多少回合的计算。杨再兴是催动战马兜圈子，把完颜赛蛊圈在中间，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杨再兴如果要杀掉完颜赛蛊，现在已经很简单，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后面就是井陉关，还有数百金兵把守，硬攻肯定浪费时间。 杨再兴已经知道不能再打下去，必须尽快卖一个破绽，让完颜赛蛊能够逃走，然后顺势冲进井陉关，才能完成“切断滹沱河通道，侧击完颜京左翼”的军令。 偷眼看见慕容宫和呼延通那边，金兵只剩下不足三百骑，杨再兴突然策马斜冲出去，然后以枪拄地大口喘气，给人的感觉就是力气不加，精疲力尽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挡我者死！” 完颜赛蛊不知是计，看见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顿时大喝一声拨马就跑。 杨再兴同时大喝一声：“此贼凶悍，穷寇莫追，不要拦截！” 慕容宫和呼延通原本双双夹击上来，杨再兴一声大喝，让两人听得莫名奇妙。 战场就是战场，主将一声令下，想得通，想不通，你都必须执行命令。 慕容宫和呼延通策马往旁边一闪，完颜赛蛊带领两百多残兵，终于冲出包围圈，直奔井陉关溃逃下去。 杨再兴一用力把铁枪拔起来，再看他身体也不晃了，气也不喘了，而是高呼一声：“全军都有，杀——” 没想到刚刚冲到敌人身后，井陉关已经赫然在目，完颜赛蛊前面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声！ 悍勇无敌的完颜赛蛊冲在最前面，轰鸣声响起的瞬间顿时全身炸裂，连人带马变成了一团血雾！ 随着第二轮轰鸣声响起，两百多女真鞑子随即纷纷栽落马下，战斗戛然而止！ 完颜赛蛊和两百多女真鞑子瞬间被杀，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再兴、慕容宫、呼延通看得目瞪口呆。 第0838章 夺取井陉关 为了给自己的兄弟们找一条出路，李宪历尽千辛万苦，总算培养出一个皇帝。 但这仅仅是开始，小朝廷不过有了一个名份，大臣只有区区五人，还不能完全运转起来。 万事开头难，李宪知道重起炉灶另开张，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也没有准备一蹴而就。 好在李宪早有准备，蔚州五县巨大的储备，可以支撑保州城的日常运转，为赵枢皇帝争取时间。 朝廷不能有效运转，各种矛盾就变得十分突出。转嫁矛盾的办法，当然是立即发起一次大的战役，完颜京和金兀术不幸成为祭品。 杨再兴接到紧急北上的命令，第一步就是按照李宪的要求补充兵力。 汴梁城人口太多，而且整个经济彻底崩溃，必须尽可能合理疏散人群，高尧辅、张所很快就给杨再兴送来两千四百人。 杨再兴原来的部队是卷山第二团，下辖两个营，总兵力四千多人，副团长是慕容宫。李宪突然把呼延通从韩世忠那边调过来，当然要增加一个营。 呼延通，称是开国元勋呼延赞之后，跟随韩世忠一起从基层打出来的。 呼延通作战勇猛，脾气耿直，不喜女色，所以对韩世忠好色的毛病极不感冒，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深。 李宪两世为人，知道呼延通和韩世忠最后闹得不可收拾，最后被迫投水自杀。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把呼延通调到杨再兴手下。 杨再兴是不世出的猛将，慕容宫和呼延通是两个莽夫，他们三人脾气、习性如出一辙，组成一个班子倒也相得益彰。 呼延通在封丘接受兵源，然后带领着两千四百人打头阵，一路上边走边练。副都统慕容宫带领两千四百人殿后，押送辎重粮草随后跟进。杨再兴和关胜带领两千四百人居中策应，一路杀奔平定州而来。 一路上翻山越岭自不待言，经过五天五夜的强行军，杨再兴所部终于赶到平定州的东大门白井关，见到了刘里忙的手下大将徐宁。 杨再兴是个急性子，半句废话都没有：“徐将军，这里的战况如何？” “不行！”徐宁满脸尴尬：“完颜赛蛊太厉害了，我出去和他交手两次，根本不是对手。幸亏他带过来的三千人都是马队，仅仅是挡住白井关的通道，并没有发起攻城作战。” 杨再兴也没太在意：“我听公子和孟威说过完颜赛蛊，手中莲托龙舌枪和我的凤翅龙舌枪有些渊源，重量八十一斤，有万夫不挡之勇。呼延通，今天休息一晚，明天你出去会会那个狗东西！” 呼延通从大头兵一路杀出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他现在的兵器，就是此前击杀完颜挞挞得到的一条长槊。 翌日一大早，呼延通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日上三竿的时候大开关门杀了出去。 徐宁原来是山东土匪，后来被朱勔招安之后收为部下，专门押送花石纲。 徐宁根本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仅仅听说书先生讲过打仗。看见呼延通整军出战，徐宁居然想命人擂鼓助威。 杨再兴赶紧制止：“这是打仗，不是唱戏。我们长途跋涉而来人困马乏，按道理应该休整天。为了给完颜赛蛊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命令呼延通出关偷袭。你擂鼓就是通知敌人做好准备，一切都是白扯。你继续守关，我们就是借道而过。” 果然不错，呼延通在城门洞把部队分成两路纵队，然后悄悄打开城门，两千四百骑离开城门洞就开始加速。 呼延通更是一马当先，倒拖着长槊直冲敌人辕门。 说来也是该着。 完颜赛蛊的任务不是攻城略地，而是不让徐宁出兵北上冲击井陉关，掩护完颜京沿着滹沱河出兵。 徐宁两次杀出来都大败而归，最近四天时间都是紧闭关门，高挂免战牌，完颜赛蛊就有些松弛。 大帐外突然鼓声大作，这是敌人发起进攻的信号，完颜赛蛊还以为是徐宁又出关了。 等到完颜赛蛊冲出大帐，刚好看见一个黑脸大汉匹马单枪冲到辕门外，长槊一卷就把两个金兵扫倒在地。 完颜赛蛊顿时醒悟过来：这和前两次列阵较量完全不同，而是在大白天踹营！ “弓箭手挡住敌人！”完颜赛蛊大喝一声：“备马抬枪！” 呼延通狂笑一声纵马直进：“晚了，你家呼延爷爷来了！” 从西北一直杀到河北，呼延通擅长的是大夏国骑兵的战法，根本就没有什么战阵要求，上来就是猛冲猛打。 完颜赛蛊本来还想负隅顽抗，没想到白井关里面又冲出两千多骑，杨再兴和关胜率领中军杀了过来。 白井关外面就是一条通向东北方向的山谷，根本摆不开一万骑兵。呼延通和杨再兴一拥而进，完颜赛蛊没有办法列开阵势，只能被迫后退。 双方一逃一追，很快就来到了天长镇，这里是一个小盆地，完颜赛蛊终于稳住阵脚。 杨再兴和慕容宫随后赶到，杨再兴根本没有停留：“慕容宫、呼延通冲击对方的左右侧翼，完颜赛蛊的中军交给我！” 龙舌枪对龙舌枪，杨再兴找上完颜赛蛊，让他没有办法指挥部队。 真正的战斗终于拉开序幕，冷兵器作战的特点暴露无遗。 杨再兴、慕容宫、呼延通一共七千二百骑，完颜赛蛊的三千骑处于绝对的兵力劣势。 如果是热兵器作战，集中轻机枪、重机枪构成火力网，战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可是冷兵器作战绝然不同。慕容宫和呼延通一个左右包抄，战斗一开始就是骑兵肉搏的大混战，兵力优势决定了战斗的胜负。 这是杨再兴牢记李宪的教导：女真鞑子的骑兵战斗力不容小觑，只要有混战的机会，就绝对不能让他们从容列阵，然后发起集团冲锋。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是惟一争胜的机会。 现在自己的兵力是二打一，所以杨再兴才利用慕容宫和呼延通的冲击力，直接撞进敌群展开混战。 完颜赛蛊没想到战斗会是这个样子，他一心想抽身指挥部队反击，可是杨再兴的凤翅龙舌枪，强调的就是唯快不破，一招紧似一招，让完颜赛蛊必须全力应付。 双方的主将纠缠在一起，慕容宫和呼延通自然如鱼得水。 刚开始，双方的战损基本是一比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兵力多的一方在混战中占尽便宜。 三千女真鞑子仅仅支撑了不到一刻钟，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千人，每个女真鞑子都遭到五、六个人围攻，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眼看自己的惨败已成定局，完颜赛蛊急怒攻心：“南蛮子，你是什么人？” 杨再兴闪电般连刺三枪，这才呵呵一笑：“兴汉都元帅李宪帐下，大将杨再兴！我看你武艺不错，如果现在投降，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大元帅，必获重用。” “追魂枪李宪？”完颜赛蛊气得哇哇大叫：“我和他势不两立！” “你还不服？”杨再兴挥枪再上：“那就来，让你见识见什么才叫枪法！” 两个人这一次对上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初次碰到一员虎将，杨再兴毫无惧色，当然有足够的凭仗。 一方面是他的铁枪只有三十二斤，对体力的消耗少一些。另外一个依仗，就是杨再兴的战马，是李宪送给他的金玉赤骝。 什么叫马快枪急？杨再兴现在就是。 金玉赤骝宝马全速运转开来，满场就剩一团红云，再就是凤翅龙舌枪划破虚空，然后留下的幻影。 完颜赛蛊的铁枪重达八十一斤，威力固然无人能敌，但是巨大的惯性让他的招式转换太慢。如果三招之内不能解决对手，实际上就失了先机。 两个人已经不像刚才的对冲，也就没有多少回合的计算。杨再兴是催动战马兜圈子，把完颜赛蛊圈在中间，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杨再兴如果要杀掉完颜赛蛊，现在已经很简单，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后面就是井陉关，还有数百金兵把守，硬攻肯定浪费时间。 杨再兴已经知道不能再打下去，必须尽快卖一个破绽，让完颜赛蛊能够逃走，然后顺势冲进井陉关，才能完成“切断滹沱河通道，侧击完颜京左翼”的军令。 偷眼看见慕容宫和呼延通那边，金兵只剩下不足三百骑，杨再兴突然策马斜冲出去，然后以枪拄地大口喘气，给人的感觉就是力气不加，精疲力尽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挡我者死！” 完颜赛蛊不知是计，看见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顿时大喝一声拨马就跑。 杨再兴同时大喝一声：“此贼凶悍，穷寇莫追，不要拦截！” 慕容宫和呼延通原本双双夹击上来，杨再兴一声大喝，让两人听得莫名奇妙。 战场就是战场，主将一声令下，想得通，想不通，你都必须执行命令。 慕容宫和呼延通策马往旁边一闪，完颜赛蛊带领两百多残兵，终于冲出包围圈，直奔井陉关溃逃下去。 杨再兴一用力把铁枪拔起来，再看他身体也不晃了，气也不喘了，而是高呼一声：“全军都有，杀——” 没想到刚刚冲到敌人身后，井陉关已经赫然在目，完颜赛蛊前面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声！ 悍勇无敌的完颜赛蛊冲在最前面，轰鸣声响起的瞬间顿时全身炸裂，连人带马变成了一团血雾！ 随着第二轮轰鸣声响起，两百多女真鞑子随即纷纷栽落马下，战斗戛然而止！ 完颜赛蛊和两百多女真鞑子瞬间被杀，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再兴、慕容宫、呼延通看得目瞪口呆。 第0839章 金兵的阴谋 完颜京心思敏捷，狡猾如狐，是李宪心目中最危险的敌人。 每次面对完颜京的时候，李宪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稳操胜算。 杨再兴所部七千多人紧急北上，李宪不认为能瞒住所有人。 突袭吃掉鸠魔铁的铁弓营，然后释放完颜京的二十一个小妾。这本来就是完颜京抛出来的诱饵，李宪不认为能够瞒过完颜京。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保密的军事行动，只要你能够抓住蛛丝马迹，就能够发现其中隐藏的惊天阴谋。 在李宪看来，完颜京不是在一颗树上吊死的家伙，绝对是能够察觉蛛丝马迹，而且能够快速应变的人。 正因为如此，李宪认为完颜京对自己的策划，肯定会有所察觉，然后采取适当的应对之策。 居于这种判断，李宪才放弃东线战场，紧急返回蔚州，然后针锋相对采取措施。 从进入祁州开始，小宝贝李飞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保州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李飞凤也没有出现。 白雀营的四千五百人，出来保护钦天神明碑，并不是李飞凤指挥，而是李金奴、李兰儿、李默儿指挥。 李宪命令杨再兴紧急北上，就是想利用他的凤翅龙舌枪，对抗完颜赛蛊的莲托龙舌枪。 杨再兴到底能不能战胜完颜赛蛊，李宪心中没底。毕竟完颜赛蛊的铁枪八十一斤，杨再兴的铁枪只有三十二斤。 关键是杨再兴的横空出世，比固有历史早了六年，目前不到二十岁，还属于少年将军，枪法没有经历血战磨练。 如果杨再兴伤在完颜赛蛊手下，李宪不能原谅自己，所以需要派兵接应。 书中交代，当初孟完庙血战，庄丽霞的女兵连几乎全军覆没，连长庄丽霞为了救援李宪，被完颜赛蛊一枪挑死。 不管过多长时间，这笔血债都不会忘记。 李飞凤奉命秘密返回蔚州，找到了朱雀军团军团长裴鸾娇，让她抽调一个重狙排（八挺重狙）、一个鸟铳排（二十支鸟铳）、两个硬弓排（铁胎弓），组成一个特遣女兵连。 杨采芹，飞狐军第一代少年女兵营的佼佼者，现在是朱雀军团重狙营的营长，装备有两个重狙连、三个鸟铳连、三个驮马式弩箭连。当初孟完庙女兵连幸存的一百二十九个女兵，目前就是重狙营的各级军官。 这是飞狐军的热兵器第一次单独出战，李宪当然要安排信得过的人带队。 李宪明确规定，这个特遣女兵连的连长，由孟完庙女兵连幸存者杨采芹担任，副连长由李飞凤担任。二百八十二名女兵，都是能够高来高去的尖子。 让杨采芹担任连长，是因为她认识完颜赛蛊，可以报仇雪恨。让李飞凤担任副连长，是因为她认识杨再兴和慕容宫，免得闹出误会。 杨采芹和李飞凤率领特遣女兵连，秘密离开倒马关之后，一路上专走偏小路，用最快速度赶到井陉关附近隐蔽下来，然后派人摸清情况。 杨再兴他们在关前发动大战，井陉关里面的守军注意力，全部都在战场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会出现一群娘子军。 两百八十多女兵攀岩而上，秘密干掉三百守军，然后把部队拉到关外埋伏起来。 完颜赛蛊一马当先狂奔回来，八挺重狙一轮齐射，顿时把完颜赛蛊连人带马撕成了碎片。 干掉后面的两百多骑，那就是最新装备部队的鸟铳发挥威力。 前文说过，李宪因为萨守坚的五明降鬼扇，触发了制造散弹枪（霰弹枪）的想法，然后画出图纸让金雕带回白云山，目前已经制造出一百多杆，装备了五个排。 看见杨再兴、慕容宫等人呆若木鸡，李飞凤纵马而出：“杨大哥、慕容大哥，别发愣了，我们已经拿下井陉关，爹爹有命令给你！” “你们不是走东线的吗，为何出现在这里？”杨再兴纵马上来：“公子有什么命令？” “你自己看！”李飞凤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扔过去：“据最新消息，完颜京实施金蝉脱壳，已经秘密离开了真定城！” 杨再兴大吃一惊：“还有这回事啊，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李飞凤拨转马头准备离开：“杨大哥，既然爹爹调整命令，肯定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对不起，我另外有任务，就先走一步了！” 原来，李宪在宁晋县城用尽心机，逼迫吕家寨娘子军投降之后，仅仅留下二十一个女将，当时就把六千兵丁提前放走，当然有阴谋诡计。 墨家弟子洁身自好，行事有些偏激，被绝大部分人视为另类。尤其是他们吃苦耐劳，忍辱负重，追求创新的实干精神，和儒家、道家鼓吹的“无为而治”背道而驰，一直被各方面视为眼中钉。 被朝廷、大世家联手追杀一千多年，墨家弟子逐渐养成了心思缜密的处事风格，狡兔三窟就是墨家弟子自保的重要法门。 卜家庄里面的核心人物分工明确：卜老大负责技艺传承，卜老二负责安全保卫，卜老三专门负责江湖上各种消息。 按照后世的说法，卜老大负责研究和生产，负责家族传承。卜老二指挥明面上的保卫力量，从事正面战斗。卜老三就是卜家庄专门搞地下工作，对付各方面的商业间谍活动。 卜家庄在栾城县经营一百多年，虽然明面上被完颜京摧毁了，并不代表都杀光了所有人。 李宪第一次在栾城县给卜家庄报仇，给卜老三传授了不少“地下工作经验”，把二十一世纪的商业间谍、军事间谍、技术间谍，都粗略介绍过组织运作方法，最关键的一条就是潜伏。 卜家庄的核心力量全部撤退到飞狐县，仅仅留下一匹潜伏者。 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在接待卜家庄的过程中，言辞中故意模棱两可，把李宪塑造成墨家弟子，卜老大当场决定全力给飞狐军制造兵器战具，卜老三指挥的间谍网直接转为军用。 李宪在宁晋县城暂时扣下二十一个女将，让孟威立即遣散吕家庄的六千兵丁，斥候营就安排了三个小组一共九人混入其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斥候营找到了卜家庄的潜伏者，然后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完颜京和完颜宗弼（金兀术）最后一次密谋之后，已经从人前消失了。后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完颜京”，不过是一个替身。 完颜京一直没有对保州发起大规模反击，实际上就在酝酿一个惊天阴谋，这也是完颜宗望第二次南下之前的绝密计划。 李宪的蔚州五县，拥有可以颠覆整个天下的地狱之怒、天降神罚，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二太子完颜宗望、国相完颜宗翰，采取的各种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让他们心里产生了巨大恐惧，必欲除之而后快。 完颜杲反击涿州、雄州、霸州，始终没有发起决死之战，并非金兵的实力不够，不过是在吸引萧芸娘、达奚虎的注意力，配合完颜京实施绝密计划。 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在对大宋用兵之前，派特遣队深入白云山，最后全军覆没，被迫采取了一个庞大的迂回作战计划。 西柏坡，是滹沱河北岸的一个小山村，不仅风光秀丽，而且水土肥美。据史书记载，西柏坡原名“柏卜”，始建于唐代，因村后坡岭上翠柏苍郁而得名。 西柏坡地处华北平原和太行山交汇处，在一片向阳的马蹄状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 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罢，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对于山地丛林作战自然力不从心。 要想进攻大宋，真定城就是最大的拦路虎。 完颜京奉命南下，化名吕骥组建吕家寨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搞清楚真定城周边的山川地理，西柏坡就是完颜京发现的。 完颜宗望给二儿子完颜京留下精锐两万四千人，并没有投入重新夺回保州的战场，而是为了秘密打开一条彻底覆灭蔚州五县的通道。 这两万四千人并非女真鞑子，也不是契丹人，而是完颜宗望当初从燕山六州搬走的汉民大户子弟、奚族六部子弟。 这些人没有剃发，没有穿军装，全都是普通的汉民装束，分成数十股秘密潜入西柏坡集中，已经秘密训练三年之久。 蔚州飞狐军的兵源，都是李宪从外面抢回来的少年，并没有在本地扩军，导致外界对飞狐军的总兵力完全摸不着头脑。 随着金国第二次南征大宋的展开，李宪在河南上蹿下跳，达奚虎突击兵团的五个团、萧焯逐日军团的两个团全线出击，完颜京认为飞狐军的主力已经都出去了，正是执行绝密计划的好时机。 完颜宗弼（金兀术）前来真定城，完颜京才把自己肩负的绝密任务和盘托出，然后把牵制河北敌人的重任，全部交给了金兀术，主要是挡住磁州的岳飞所部。 李宪此前仅仅怀疑完颜京要搞鬼，并没有掌握对方的具体计划，完全依靠战场直觉，确定了萧嘉德所部战场起义的时间。 盲人骑瞎马，也有歪打正着的时候。 萧嘉德突然干掉耶律那野，把契丹效死营九千多人掌握在手中，然后按照李宪设定的路线立即转移到祁州，金兀术的后背全部暴露给岳飞。 金兀术还没有赶到真定城，就被岳飞给缠住了。他们这一对历史上的老冤家，在邢州到真定城一线，提前十年展开了大决战。 李宪接到斥候营从真定城传出来的消息，只能立即采取应变之策。 要想带领红鸾营、白雀营赶到了蔚州前线，全力应付蔚州面临的最大危机，李宪被迫把完善朝廷机构、人员的事情，交给新皇帝赵枢、吏部尚书傅察、兵部尚书陈淬。 这么一个临时决定，让李宪的五年心血付诸东流！ 第0839章 金兵的阴谋 完颜京心思敏捷，狡猾如狐，是李宪心目中最危险的敌人。 每次面对完颜京的时候，李宪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稳操胜算。 杨再兴所部七千多人紧急北上，李宪不认为能瞒住所有人。 突袭吃掉鸠魔铁的铁弓营，然后释放完颜京的二十一个小妾。这本来就是完颜京抛出来的诱饵，李宪不认为能够瞒过完颜京。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保密的军事行动，只要你能够抓住蛛丝马迹，就能够发现其中隐藏的惊天阴谋。 在李宪看来，完颜京不是在一颗树上吊死的家伙，绝对是能够察觉蛛丝马迹，而且能够快速应变的人。 正因为如此，李宪认为完颜京对自己的策划，肯定会有所察觉，然后采取适当的应对之策。 居于这种判断，李宪才放弃东线战场，紧急返回蔚州，然后针锋相对采取措施。 从进入祁州开始，小宝贝李飞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保州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李飞凤也没有出现。 白雀营的四千五百人，出来保护钦天神明碑，并不是李飞凤指挥，而是李金奴、李兰儿、李默儿指挥。 李宪命令杨再兴紧急北上，就是想利用他的凤翅龙舌枪，对抗完颜赛蛊的莲托龙舌枪。 杨再兴到底能不能战胜完颜赛蛊，李宪心中没底。毕竟完颜赛蛊的铁枪八十一斤，杨再兴的铁枪只有三十二斤。 关键是杨再兴的横空出世，比固有历史早了六年，目前不到二十岁，还属于少年将军，枪法没有经历血战磨练。 如果杨再兴伤在完颜赛蛊手下，李宪不能原谅自己，所以需要派兵接应。 书中交代，当初孟完庙血战，庄丽霞的女兵连几乎全军覆没，连长庄丽霞为了救援李宪，被完颜赛蛊一枪挑死。 不管过多长时间，这笔血债都不会忘记。 李飞凤奉命秘密返回蔚州，找到了朱雀军团军团长裴鸾娇，让她抽调一个重狙排（八挺重狙）、一个鸟铳排（二十支鸟铳）、两个硬弓排（铁胎弓），组成一个特遣女兵连。 杨采芹，飞狐军第一代少年女兵营的佼佼者，现在是朱雀军团重狙营的营长，装备有两个重狙连、三个鸟铳连、三个驮马式弩箭连。当初孟完庙女兵连幸存的一百二十九个女兵，目前就是重狙营的各级军官。 这是飞狐军的热兵器第一次单独出战，李宪当然要安排信得过的人带队。 李宪明确规定，这个特遣女兵连的连长，由孟完庙女兵连幸存者杨采芹担任，副连长由李飞凤担任。二百八十二名女兵，都是能够高来高去的尖子。 让杨采芹担任连长，是因为她认识完颜赛蛊，可以报仇雪恨。让李飞凤担任副连长，是因为她认识杨再兴和慕容宫，免得闹出误会。 杨采芹和李飞凤率领特遣女兵连，秘密离开倒马关之后，一路上专走偏小路，用最快速度赶到井陉关附近隐蔽下来，然后派人摸清情况。 杨再兴他们在关前发动大战，井陉关里面的守军注意力，全部都在战场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会出现一群娘子军。 两百八十多女兵攀岩而上，秘密干掉三百守军，然后把部队拉到关外埋伏起来。 完颜赛蛊一马当先狂奔回来，八挺重狙一轮齐射，顿时把完颜赛蛊连人带马撕成了碎片。 干掉后面的两百多骑，那就是最新装备部队的鸟铳发挥威力。 前文说过，李宪因为萨守坚的五明降鬼扇，触发了制造散弹枪（霰弹枪）的想法，然后画出图纸让金雕带回白云山，目前已经制造出一百多杆，装备了五个排。 看见杨再兴、慕容宫等人呆若木鸡，李飞凤纵马而出：“杨大哥、慕容大哥，别发愣了，我们已经拿下井陉关，爹爹有命令给你！” “你们不是走东线的吗，为何出现在这里？”杨再兴纵马上来：“公子有什么命令？” “你自己看！”李飞凤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扔过去：“据最新消息，完颜京实施金蝉脱壳，已经秘密离开了真定城！” 杨再兴大吃一惊：“还有这回事啊，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李飞凤拨转马头准备离开：“杨大哥，既然爹爹调整命令，肯定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对不起，我另外有任务，就先走一步了！” 原来，李宪在宁晋县城用尽心机，逼迫吕家寨娘子军投降之后，仅仅留下二十一个女将，当时就把六千兵丁提前放走，当然有阴谋诡计。 墨家弟子洁身自好，行事有些偏激，被绝大部分人视为另类。尤其是他们吃苦耐劳，忍辱负重，追求创新的实干精神，和儒家、道家鼓吹的“无为而治”背道而驰，一直被各方面视为眼中钉。 被朝廷、大世家联手追杀一千多年，墨家弟子逐渐养成了心思缜密的处事风格，狡兔三窟就是墨家弟子自保的重要法门。 卜家庄里面的核心人物分工明确：卜老大负责技艺传承，卜老二负责安全保卫，卜老三专门负责江湖上各种消息。 按照后世的说法，卜老大负责研究和生产，负责家族传承。卜老二指挥明面上的保卫力量，从事正面战斗。卜老三就是卜家庄专门搞地下工作，对付各方面的商业间谍活动。 卜家庄在栾城县经营一百多年，虽然明面上被完颜京摧毁了，并不代表都杀光了所有人。 李宪第一次在栾城县给卜家庄报仇，给卜老三传授了不少“地下工作经验”，把二十一世纪的商业间谍、军事间谍、技术间谍，都粗略介绍过组织运作方法，最关键的一条就是潜伏。 卜家庄的核心力量全部撤退到飞狐县，仅仅留下一匹潜伏者。 唐浩然、萧芸娘、牟长霞在接待卜家庄的过程中，言辞中故意模棱两可，把李宪塑造成墨家弟子，卜老大当场决定全力给飞狐军制造兵器战具，卜老三指挥的间谍网直接转为军用。 李宪在宁晋县城暂时扣下二十一个女将，让孟威立即遣散吕家庄的六千兵丁，斥候营就安排了三个小组一共九人混入其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斥候营找到了卜家庄的潜伏者，然后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完颜京和完颜宗弼（金兀术）最后一次密谋之后，已经从人前消失了。后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完颜京”，不过是一个替身。 完颜京一直没有对保州发起大规模反击，实际上就在酝酿一个惊天阴谋，这也是完颜宗望第二次南下之前的绝密计划。 李宪的蔚州五县，拥有可以颠覆整个天下的地狱之怒、天降神罚，兵马大元帅完颜杲、二太子完颜宗望、国相完颜宗翰，采取的各种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让他们心里产生了巨大恐惧，必欲除之而后快。 完颜杲反击涿州、雄州、霸州，始终没有发起决死之战，并非金兵的实力不够，不过是在吸引萧芸娘、达奚虎的注意力，配合完颜京实施绝密计划。 完颜杲、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在对大宋用兵之前，派特遣队深入白云山，最后全军覆没，被迫采取了一个庞大的迂回作战计划。 西柏坡，是滹沱河北岸的一个小山村，不仅风光秀丽，而且水土肥美。据史书记载，西柏坡原名“柏卜”，始建于唐代，因村后坡岭上翠柏苍郁而得名。 西柏坡地处华北平原和太行山交汇处，在一片向阳的马蹄状山坳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 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罢，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对于山地丛林作战自然力不从心。 要想进攻大宋，真定城就是最大的拦路虎。 完颜京奉命南下，化名吕骥组建吕家寨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搞清楚真定城周边的山川地理，西柏坡就是完颜京发现的。 完颜宗望给二儿子完颜京留下精锐两万四千人，并没有投入重新夺回保州的战场，而是为了秘密打开一条彻底覆灭蔚州五县的通道。 这两万四千人并非女真鞑子，也不是契丹人，而是完颜宗望当初从燕山六州搬走的汉民大户子弟、奚族六部子弟。 这些人没有剃发，没有穿军装，全都是普通的汉民装束，分成数十股秘密潜入西柏坡集中，已经秘密训练三年之久。 蔚州飞狐军的兵源，都是李宪从外面抢回来的少年，并没有在本地扩军，导致外界对飞狐军的总兵力完全摸不着头脑。 随着金国第二次南征大宋的展开，李宪在河南上蹿下跳，达奚虎突击兵团的五个团、萧焯逐日军团的两个团全线出击，完颜京认为飞狐军的主力已经都出去了，正是执行绝密计划的好时机。 完颜宗弼（金兀术）前来真定城，完颜京才把自己肩负的绝密任务和盘托出，然后把牵制河北敌人的重任，全部交给了金兀术，主要是挡住磁州的岳飞所部。 李宪此前仅仅怀疑完颜京要搞鬼，并没有掌握对方的具体计划，完全依靠战场直觉，确定了萧嘉德所部战场起义的时间。 盲人骑瞎马，也有歪打正着的时候。 萧嘉德突然干掉耶律那野，把契丹效死营九千多人掌握在手中，然后按照李宪设定的路线立即转移到祁州，金兀术的后背全部暴露给岳飞。 金兀术还没有赶到真定城，就被岳飞给缠住了。他们这一对历史上的老冤家，在邢州到真定城一线，提前十年展开了大决战。 李宪接到斥候营从真定城传出来的消息，只能立即采取应变之策。 要想带领红鸾营、白雀营赶到了蔚州前线，全力应付蔚州面临的最大危机，李宪被迫把完善朝廷机构、人员的事情，交给新皇帝赵枢、吏部尚书傅察、兵部尚书陈淬。 这么一个临时决定，让李宪的五年心血付诸东流！ 第0840章 发现完颜京 李宪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战略家，更不是阴谋家。他并不知道自己扶起来的新皇帝，最终会造成什么后果。 离开保州城之后，李宪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蔚州境内的部队进行调整，应付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 第一个危机：大同府的完颜宗干，出动四万人兵分两路，一路由沙古质别指挥，女真铁骑八千人、契丹效死营两万人，越过恒山沙陀岭进攻广灵县。一路由郭企中指挥，契丹效死营三千人、义胜军九千人，分别从天成县王官屯、长青县出发进攻弘州城，打击目标是张彦的雪豹军团。 第二个危机：应州金城的完颜宗雄，出动五万余人兵分两路，一路由完颜宗雄亲自指挥，铁弓营三千六百人、契丹效死营两万人，从金城龙须口进攻灵丘县。一路由完颜思敬指挥，女真铁骑两千四百人、义胜军六千余人，从繁峙县进攻平型关，打击目标是李奚骨的黑煞军团。 前文说过，李宪组建的军团，都是下辖三个团一万六千多人。因为要组建东线突击军团，所以李宪从每个军团里面抽调一个团。 也就是说，蔚州境内李天成的飞龙军团、张彦的雪豹军团、李奚骨的黑煞军团，现在都只有两个团加一个警卫营，一万人出头。 现在西面一下子出现九万多敌人，李宪把三个军团都拉上去，敌人的兵力还是自己的三倍，占据明显的兵力优势。 实际上李宪也不敢动用李天成的天龙军团，因为他要盯紧燕京城方向的完颜杲，防止金兵从奉圣州（涿鹿）南下。 蔚州飞狐军的总预备队，是姜四娘的少年军团三万多人。这是最后鱼死网破才能用的，李宪觉得没有到那个时候。 相对处于轻松位置的部队，就是裴鸾娇的朱雀军团。虽然是一个女兵军团，但却是整个飞狐军火力最猛的一个作战单位，也是唯一能够做手脚的机动部队。 杨琼率领红鸾营九千六百人进入飞狐县，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 经过和萧芸娘、薛沁儿、姜四娘略作商议，李宪一声令下，裴鸾娇接替薛沁儿出任军团长，杨琼担任朱雀军团副军团长。 李飞凤的白雀营四千五百人、红鸾营里面十四岁以下的少女两千多人，全部编入姜四娘的少年军团，十四岁以上的妇女编入朱雀军团。 朱雀军团原来只有两个团五千多人，这一次扩编到三个团一万二千人。 敌人来势凶猛，必须避其锋芒，李宪命令各部一律采取守势。即便如此，张彦的雪豹军团、李奚骨的黑煞军团，都需要立即增援。 李宪只能随机应变，朱雀军团新补充的女兵，全部编入补充团，作为预备队存在，原来的两个团四个营保持不变，随即下达作战命令： 第一，萧芸娘和军团长裴鸾娇，率领女兵骑射营（营长嵬名惠敏，副营长韦十娘）、女兵重狙营（营长杨采芹被临时调走，副营长吴三丫指挥），立即增援广灵县的张彦，萧芸娘担任总指挥。 第二，李宪和副军团长杨琼，率领女兵弩箭营（营长韦春盈，副营长韦夏晴）、女兵炮兵营（营长蒲金凤，副营长高凤敏），立即增援平型关的李奚骨，李奚骨担任总指挥。 第三，因为蔚州东南方向是保州城，东北方向是达奚虎的突击军团，这都属于自己人，所以姜四娘的少年军团，分别接替紫荆关、倒马关、五回岭的警戒任务。 第四，浮图峪总司令部，由牟长霞、唐浩然、薛沁儿居中协调，重点盯防北面的李天成所部。如果出现险情，命令姜四娘派兵增援。 按照命令来说，李宪和杨琼带兵增援平型关，可是命令要求平型关、灵丘县的防御作战的总指挥是李奚骨，而并非李宪。 不错，李宪自己给自己下命令，当然不是为了约束自己，而是为了迷惑敌人，因为他并没有赶到平型关，而是要指挥另外一场进攻作战。 原来，李宪此前一直认为完颜京要逃跑，所以他换位思考，认为完颜京要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进入五台山一线谋取平型关。 可是完颜宗干、完颜宗雄四路兵马一动，再加上敌后传来“完颜京替身”的消息，李宪马上发现自己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在蔚州东面纠缠达奚虎的突击军团，完颜宗干和完颜宗雄突然出兵，对蔚州西北和西南同时发起猛攻，那么问题就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蔚州东西两面都已经投入战斗，唯有北面和南面都很平静。正如唐浩然所说的那样，蔚州五县的百姓都不知道外面在打仗。 四周都打翻了天，蔚州境内的暂时平静，必然酝酿着狂风暴雨。 在这个节骨眼上，狡猾如狐的完颜京居然从蔚州南面凭空消失。 李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脖颈子都在发凉。 蔚州南面都是崇山峻岭，一般的斥候兵无法承担侦察任务。李宪只能把韦秋明、齐曼丽的特勤大队派出去，重点对蔚州南面的深山老林进行摸排。 韦秋明、齐曼丽的特勤大队，队员就是落霞观的女弟子一百九十四人，都是李宪专门单独编成的江湖高手。 三天之后，韦秋明首先传回消息：“在唐县以西九十里的灵台山，发现鬼鬼祟祟的两组探子。目前暗中盯梢，没有惊动他们。从他们找猎人打探消息的内容推测，应该是在寻找进入倒马关侧后的路线！”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完颜京要谋取平型关，没想到他居然来一个大迂回，要谋取倒马关！ 倒马关一丢，飞狐县必然难保，白云山秘密基地也完蛋了！ 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完颜京念念不忘李宪的秘密基地，还是紧盯着火炮不放！ “你他娘的不是要火炮吗？老子就让你亲自尝尝什么叫火药！” 李宪心里一发狠，随即命令姜四娘从少年军团里面，秘密抽出一个连的少年大力士，每个人携带一把绣春刀、一张短弓、一壶箭、四枚手雷。 临时编成的少年突击连，李宪亲自担任连长，指定的四个排长，分别是索儿罕、不勒赤音、凯洛赤、斡勤巴尔。 四个少年是蒙古早期历史上的四大屠夫，被李宪从狼居胥山带回来，经过姜四娘两年多时间的教育，第一次出来锻炼。 恰在此时，负责西南线搜查的齐曼丽，终于传回让李宪浑身冒冷汗的消息：嘉佑寨（今阜平县城）东北八十里，史家寨遭血洗，一千三百多人被杀！通过对检查尸体，惨案应该是七天前发生的。 当初为了伏击李宪，完颜京担心走漏风声，血洗孟完庙一线的孟家庄、陈家寨。今日史家寨又遭血洗，果然是完颜京的歹毒手段！ 这一瞬间，李宪才彻底明白完颜京想干什么。 嘉佑寨（今阜平县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术要点。 第一，嘉佑寨东北方向有一条长达一百七十里的大峡谷，峡谷沟头就是狼牙口，位于倒马关西面四十里。翻过狼牙口，然后顺沟而下，就是飞狐县城西侧！ 史家寨就在距离嘉佑寨八十里的峡谷边上，山民们平时以打猎为生。沿着大峡谷有一条小路进入飞狐县，这是山民们祖祖辈辈走出来的，目的是和坝上草原部落做生意。 史家寨突然遭到血洗，说明完颜京准备由此进攻飞狐县。 第二，嘉佑寨西北方向，沿着沙河逆流而上，沟头就是神堂堡。李奚骨的黑煞军团，有一个营在这里防守，属于平型关向南伸出来的前哨阵地。 由此可知，完颜京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进攻飞狐县出现意外，就可以掉头突袭神堂堡，一举夺取平型关。 李宪脸色阴沉得怕人：“齐曼丽，嘉佑寨周边的情况如何？” “公子，我担心惊动敌人，所以亲自摸进去看过。”齐曼丽咬牙切齿：“嘉佑寨周边二十里没有看见一个活人，但是我发现了完颜京本人，而且嘉佑寨集中了五千多精锐部队，但都是步兵，没有战马！” 对于齐曼丽提供的消息，李宪绝对不怀疑其真实性，因为齐曼丽认识完颜京。 想当初，齐曼丽就在完颜京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不仅抢劫李宪的辎重，甚至还摸进李宪的大营刺杀。后来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齐曼丽才带领姐妹们拼命杀出来，在临汾城投靠李宪。 但这有一个问题：完颜京手下应该是两万四千人，嘉佑寨才五千多人，还有近两万人的主力部队在何处？ 李宪命令韦秋明和齐曼丽的特勤大队全部集中起来，从嘉佑寨向外辐射出去，对所有山谷展开彻底搜寻，终于发现了西柏坡秘密基地。 西柏坡，是后世党中央进入北京之前，最后的一个农村指挥部，李宪当然不会陌生。 西柏坡最好的对外通道，就是沿着滹沱河顺流而下，从东面赶到真定城（今石家庄），然后掉头北上进入燕京城（今北京）。 完颜京从东面潜伏进来，向北迂回到嘉佑寨，那就只有一条即为难走的小路：西柏坡——落雁崖——岔头沟（越过磁水）——九岭口——葫芦沟（越过胭脂河）——嘉佑寨。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命令韦秋明的特勤大队，给李飞凤带过去一份紧急命令： 第一，杨再兴所部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直奔西柏坡，要想尽一切办法，牵制住完颜京的后续主力部队。 第二，杨采芹和李飞凤的女兵突击连，迂回到西柏坡北面落雁崖，封住西柏坡向北翻越山梁的唯一通道。 与此同时，李宪带领少年突击连从倒马关出发，赶到史家寨汇合韦秋明，此处距离嘉佑寨只有八十里。 李宪手下只有少年突击连两百八十多人，韦秋明和齐曼丽的特勤大队一百九十多人。 不足五百人的小分队，如何才能干掉完颜京和他的五千人，然后向南包抄西柏坡歼灭其主力呢？ 李宪需要仔细谋划一番。 第0840章 发现完颜京 李宪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战略家，更不是阴谋家。他并不知道自己扶起来的新皇帝，最终会造成什么后果。 离开保州城之后，李宪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蔚州境内的部队进行调整，应付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 第一个危机：大同府的完颜宗干，出动四万人兵分两路，一路由沙古质别指挥，女真铁骑八千人、契丹效死营两万人，越过恒山沙陀岭进攻广灵县。一路由郭企中指挥，契丹效死营三千人、义胜军九千人，分别从天成县王官屯、长青县出发进攻弘州城，打击目标是张彦的雪豹军团。 第二个危机：应州金城的完颜宗雄，出动五万余人兵分两路，一路由完颜宗雄亲自指挥，铁弓营三千六百人、契丹效死营两万人，从金城龙须口进攻灵丘县。一路由完颜思敬指挥，女真铁骑两千四百人、义胜军六千余人，从繁峙县进攻平型关，打击目标是李奚骨的黑煞军团。 前文说过，李宪组建的军团，都是下辖三个团一万六千多人。因为要组建东线突击军团，所以李宪从每个军团里面抽调一个团。 也就是说，蔚州境内李天成的飞龙军团、张彦的雪豹军团、李奚骨的黑煞军团，现在都只有两个团加一个警卫营，一万人出头。 现在西面一下子出现九万多敌人，李宪把三个军团都拉上去，敌人的兵力还是自己的三倍，占据明显的兵力优势。 实际上李宪也不敢动用李天成的天龙军团，因为他要盯紧燕京城方向的完颜杲，防止金兵从奉圣州（涿鹿）南下。 蔚州飞狐军的总预备队，是姜四娘的少年军团三万多人。这是最后鱼死网破才能用的，李宪觉得没有到那个时候。 相对处于轻松位置的部队，就是裴鸾娇的朱雀军团。虽然是一个女兵军团，但却是整个飞狐军火力最猛的一个作战单位，也是唯一能够做手脚的机动部队。 杨琼率领红鸾营九千六百人进入飞狐县，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 经过和萧芸娘、薛沁儿、姜四娘略作商议，李宪一声令下，裴鸾娇接替薛沁儿出任军团长，杨琼担任朱雀军团副军团长。 李飞凤的白雀营四千五百人、红鸾营里面十四岁以下的少女两千多人，全部编入姜四娘的少年军团，十四岁以上的妇女编入朱雀军团。 朱雀军团原来只有两个团五千多人，这一次扩编到三个团一万二千人。 敌人来势凶猛，必须避其锋芒，李宪命令各部一律采取守势。即便如此，张彦的雪豹军团、李奚骨的黑煞军团，都需要立即增援。 李宪只能随机应变，朱雀军团新补充的女兵，全部编入补充团，作为预备队存在，原来的两个团四个营保持不变，随即下达作战命令： 第一，萧芸娘和军团长裴鸾娇，率领女兵骑射营（营长嵬名惠敏，副营长韦十娘）、女兵重狙营（营长杨采芹被临时调走，副营长吴三丫指挥），立即增援广灵县的张彦，萧芸娘担任总指挥。 第二，李宪和副军团长杨琼，率领女兵弩箭营（营长韦春盈，副营长韦夏晴）、女兵炮兵营（营长蒲金凤，副营长高凤敏），立即增援平型关的李奚骨，李奚骨担任总指挥。 第三，因为蔚州东南方向是保州城，东北方向是达奚虎的突击军团，这都属于自己人，所以姜四娘的少年军团，分别接替紫荆关、倒马关、五回岭的警戒任务。 第四，浮图峪总司令部，由牟长霞、唐浩然、薛沁儿居中协调，重点盯防北面的李天成所部。如果出现险情，命令姜四娘派兵增援。 按照命令来说，李宪和杨琼带兵增援平型关，可是命令要求平型关、灵丘县的防御作战的总指挥是李奚骨，而并非李宪。 不错，李宪自己给自己下命令，当然不是为了约束自己，而是为了迷惑敌人，因为他并没有赶到平型关，而是要指挥另外一场进攻作战。 原来，李宪此前一直认为完颜京要逃跑，所以他换位思考，认为完颜京要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进入五台山一线谋取平型关。 可是完颜宗干、完颜宗雄四路兵马一动，再加上敌后传来“完颜京替身”的消息，李宪马上发现自己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 兵马大元帅完颜杲，在蔚州东面纠缠达奚虎的突击军团，完颜宗干和完颜宗雄突然出兵，对蔚州西北和西南同时发起猛攻，那么问题就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蔚州东西两面都已经投入战斗，唯有北面和南面都很平静。正如唐浩然所说的那样，蔚州五县的百姓都不知道外面在打仗。 四周都打翻了天，蔚州境内的暂时平静，必然酝酿着狂风暴雨。 在这个节骨眼上，狡猾如狐的完颜京居然从蔚州南面凭空消失。 李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脖颈子都在发凉。 蔚州南面都是崇山峻岭，一般的斥候兵无法承担侦察任务。李宪只能把韦秋明、齐曼丽的特勤大队派出去，重点对蔚州南面的深山老林进行摸排。 韦秋明、齐曼丽的特勤大队，队员就是落霞观的女弟子一百九十四人，都是李宪专门单独编成的江湖高手。 三天之后，韦秋明首先传回消息：“在唐县以西九十里的灵台山，发现鬼鬼祟祟的两组探子。目前暗中盯梢，没有惊动他们。从他们找猎人打探消息的内容推测，应该是在寻找进入倒马关侧后的路线！” 李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完颜京要谋取平型关，没想到他居然来一个大迂回，要谋取倒马关！ 倒马关一丢，飞狐县必然难保，白云山秘密基地也完蛋了！ 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完颜京念念不忘李宪的秘密基地，还是紧盯着火炮不放！ “你他娘的不是要火炮吗？老子就让你亲自尝尝什么叫火药！” 李宪心里一发狠，随即命令姜四娘从少年军团里面，秘密抽出一个连的少年大力士，每个人携带一把绣春刀、一张短弓、一壶箭、四枚手雷。 临时编成的少年突击连，李宪亲自担任连长，指定的四个排长，分别是索儿罕、不勒赤音、凯洛赤、斡勤巴尔。 四个少年是蒙古早期历史上的四大屠夫，被李宪从狼居胥山带回来，经过姜四娘两年多时间的教育，第一次出来锻炼。 恰在此时，负责西南线搜查的齐曼丽，终于传回让李宪浑身冒冷汗的消息：嘉佑寨（今阜平县城）东北八十里，史家寨遭血洗，一千三百多人被杀！通过对检查尸体，惨案应该是七天前发生的。 当初为了伏击李宪，完颜京担心走漏风声，血洗孟完庙一线的孟家庄、陈家寨。今日史家寨又遭血洗，果然是完颜京的歹毒手段！ 这一瞬间，李宪才彻底明白完颜京想干什么。 嘉佑寨（今阜平县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术要点。 第一，嘉佑寨东北方向有一条长达一百七十里的大峡谷，峡谷沟头就是狼牙口，位于倒马关西面四十里。翻过狼牙口，然后顺沟而下，就是飞狐县城西侧！ 史家寨就在距离嘉佑寨八十里的峡谷边上，山民们平时以打猎为生。沿着大峡谷有一条小路进入飞狐县，这是山民们祖祖辈辈走出来的，目的是和坝上草原部落做生意。 史家寨突然遭到血洗，说明完颜京准备由此进攻飞狐县。 第二，嘉佑寨西北方向，沿着沙河逆流而上，沟头就是神堂堡。李奚骨的黑煞军团，有一个营在这里防守，属于平型关向南伸出来的前哨阵地。 由此可知，完颜京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进攻飞狐县出现意外，就可以掉头突袭神堂堡，一举夺取平型关。 李宪脸色阴沉得怕人：“齐曼丽，嘉佑寨周边的情况如何？” “公子，我担心惊动敌人，所以亲自摸进去看过。”齐曼丽咬牙切齿：“嘉佑寨周边二十里没有看见一个活人，但是我发现了完颜京本人，而且嘉佑寨集中了五千多精锐部队，但都是步兵，没有战马！” 对于齐曼丽提供的消息，李宪绝对不怀疑其真实性，因为齐曼丽认识完颜京。 想当初，齐曼丽就在完颜京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不仅抢劫李宪的辎重，甚至还摸进李宪的大营刺杀。后来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齐曼丽才带领姐妹们拼命杀出来，在临汾城投靠李宪。 但这有一个问题：完颜京手下应该是两万四千人，嘉佑寨才五千多人，还有近两万人的主力部队在何处？ 李宪命令韦秋明和齐曼丽的特勤大队全部集中起来，从嘉佑寨向外辐射出去，对所有山谷展开彻底搜寻，终于发现了西柏坡秘密基地。 西柏坡，是后世党中央进入北京之前，最后的一个农村指挥部，李宪当然不会陌生。 西柏坡最好的对外通道，就是沿着滹沱河顺流而下，从东面赶到真定城（今石家庄），然后掉头北上进入燕京城（今北京）。 完颜京从东面潜伏进来，向北迂回到嘉佑寨，那就只有一条即为难走的小路：西柏坡——落雁崖——岔头沟（越过磁水）——九岭口——葫芦沟（越过胭脂河）——嘉佑寨。 正因为如此，李宪才命令韦秋明的特勤大队，给李飞凤带过去一份紧急命令： 第一，杨再兴所部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直奔西柏坡，要想尽一切办法，牵制住完颜京的后续主力部队。 第二，杨采芹和李飞凤的女兵突击连，迂回到西柏坡北面落雁崖，封住西柏坡向北翻越山梁的唯一通道。 与此同时，李宪带领少年突击连从倒马关出发，赶到史家寨汇合韦秋明，此处距离嘉佑寨只有八十里。 李宪手下只有少年突击连两百八十多人，韦秋明和齐曼丽的特勤大队一百九十多人。 不足五百人的小分队，如何才能干掉完颜京和他的五千人，然后向南包抄西柏坡歼灭其主力呢？ 李宪需要仔细谋划一番。 第0841章 寨门外扰敌 龟背山，在嘉佑寨西北十五里，位于沙河北岸。 因为龟背山向南凸出，沙河在这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回头弯。从嘉佑寨通往神堂堡的小路，就在龟背山脚下。如果完颜京想偷袭神堂堡，这里是必经之路。 切断嘉佑寨和神堂堡之间的联系，确保平型关不受到完颜京的突然袭击，就是李宪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 “韦秋明，你抽调三十名女队员，我把索儿罕这个排交给你，然后赶到龟背山突出部。别看索儿罕他们年纪小，一个个都是神箭手。如果完颜京从这里通过，就利用强弓给敌人以巨大杀伤。如果敌人蜂拥而来，就用手雷把他们炸回头。” 韦秋明领命而去，李宪带领剩下的人离开史家寨南下，一直到嘉佑寨北面十里左右才停下来。 把齐曼丽、不勒赤音、凯洛赤、斡勤巴尔叫到一起，李宪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齐曼丽，你给我十名女队员，我需要亲自到嘉佑寨摸摸情况。剩下的女队员，和凯洛赤、斡勤巴尔两个排，都交给你指挥，在峡谷两侧进行埋伏。” 齐曼丽闻言站起身来：“还是我去？公子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李宪摆摆手：“不用争了。你知道完颜京狡猾多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带领十名女队员和一个少年排，摸情况是一方面，随机应变是另外一方面。” 齐曼丽知道自己指挥打仗是个外行，也就没有继续争执。 太阳落山的时候，李宪带领男女八十人从东面靠近嘉佑寨，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十人小队的游动哨。 此前的消息都没错，完颜京的手下不是女真鞑子，全都是汉民老百姓装束。如果不是他们腰挎单刀，背着军队的制式弓箭，谁也看不出来是军人。 通过望远镜看过去，寨子里面活动的全都是装束相同的军人，没有看见战马，也看见没有碍眼的人物，说明完颜京很可能把嘉佑寨里面的百姓也杀光了。 这是翻山越岭丛林作战，完颜京没有战马很正常，李宪他们也没有战马，而且同样是老百姓的装束。 李宪眉头一皱，随即有了计较：“不勒赤音，你带领两个兄弟和一个女队员靠近游动哨，在密林中故意显露身形，要表现得很惊慌的样子，然后吸引他们追过来。其他人散开跟上去，一旦敌人追过来就给我抓活的。” 简单的诱敌之计没有出意外，几乎没有弄出丝毫动静，李宪他们就抓获了十个游动哨，然后拖进密林深处隐蔽起来，给敌人布下迷魂阵。 通过简单审问，李宪才知道完颜京昨天才从西柏坡过来，目的是等候神堂堡、平型关那边的消息。嘉佑寨里面的四千八百人全是奚族子弟，千夫长叫刘京。 对于完颜京准备如何行动，十个俘虏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唯一得到的结果，就是史家寨、嘉佑寨的男丁、老弱被杀，粮食、牲畜被抢劫一空，年轻妇女全部抓进嘉佑寨糟蹋。 李宪也知道，抓普通军卒没啥用处，无法得到更多消息。 杀掉十个俘虏，李宪再次带人靠近嘉佑寨，继续执行打草惊蛇之计。 果然不错，仅仅过了一刻钟，嘉佑寨里面就有了动静，然后出来六十多人，开始对附近山林进行搜索。 李宪看得直点头：“你们都学着点儿，这才是真正的丛林作战。敌人察觉十个人失踪，但没有满山遍野大呼小叫，而是闷头搜索山林，一看就是最难对付的精兵。后退一百步分散隐蔽起来，让敌人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在暗中把他们全部干掉。” 众人散开之后，李宪施展蛤蟆功游动出去，直接来到这批敌人身后，切断了他们退回嘉佑寨的通道。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密林深处的视线越来越不好。李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带领战略侦察连的战士偷越国境。 这个年代的人，还停留在兵对兵、将对将的冷兵器战斗模式中，没有明白真正的小股部队丛林作战。 李宪在丛林环境中更是如鱼得水，很快就扭断五个家伙的脖子，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头目身上。 这家伙拧着一对短柄狼牙棒，实际上就是带铜钉的两把铜锤。 推断出这家伙的前进方向，李宪施展蛤蟆功绕了一个大圈子，悄悄潜伏到这家伙右前方十米左右的草丛中。 恰在此时，密林中传来一连串闷哼声，战斗已经正式开始。这家伙刚刚直起腰来有所动作，李宪的身体斜飞而起，一掌劈在他的脖子上。 自己这边八十人，对付六十多个敌人，而且其中有十个落霞观女弟子，李宪并不怎么担心，所以带着俘虏飞速往外退去。 李宪审俘和别人大不相同，把俘虏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踢在对方命门上，嘴巴里才阴声说道：“老子没时间，也没心情玩游戏。你的姓名，官职！三息之间，能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了！” 等了三息时间没反应，李宪点点头：“那就别说了！” 噗嗤——李宪话音未落，右脚尖已经踩在那家伙裆部。 那家伙张开嘴巴刚要呼痛，李宪已经俯身抓起一把枯树叶，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右手一翻，双节棍往地上砸了下去——目标刚好是那家伙的右脚大拇指！ 这一串的打击，让那家伙疼得额头上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李宪嘴巴还不闲着：“一帮投靠女真鞑子的狗汉奸，专门屠杀无辜百姓，居然在老子面前装英雄。实在是太好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英雄好汉！” 一连砸碎五个脚趾头，那家伙已经疼晕过去。结果李宪在命门上轻踢一脚，只能被迫醒来忍受钻心的疼痛。 “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杂碎。早说不就少受皮肉之苦？真是何苦来哉！” 地上多了一具尸体，李宪也知道了想要的内容。 被杀的这家伙是个伍拾长，手下有七十五人，负责嘉佑寨东门外的巡逻，此前被杀的十个人就是他的手下。 完颜京赶到这里，的确是在等候消息——李宪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如果知道西面遭到猛烈攻击，会不会把所有机动兵力增援上去，从而造成飞狐县空虚？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完颜京也没有决定偷袭方向，而是要根据李宪的应变措施，然后趋利避害选择偷袭方向。 如果李宪不调动飞狐县的预备队，完颜京就把西柏坡的主力全部调上来偷袭神堂堡，策应完颜思敬所部首先夺取平型关，然后徐图进取。 总而言之，完颜京一心对付李宪，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跑。因为担心走漏风声，靠近飞狐县的两个寨子都被灭了。 既然完颜京没有想逃跑，李宪反而不着急了。 半个小时之后，密林战斗全部结束。李宪命令不勒赤音把所有尸体全部集中，经过清点的确是七十五人。 李宪命令五个女队员马上出发，绕到嘉佑寨西面通知韦秋明：如果神堂堡方向有传令兵过来，千万不要惊动他们。既然完颜京在等待消息，就一定要让他知道大批援军已经赶到西面，飞狐县已经非常空虚。 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金兵在没有人出来搜寻。 李宪命令剩下的五个女队员返回，通知齐曼丽等人扎营休息。同时命令不勒赤音的这个排，在嘉佑寨东门外五里左右休整。 快三更天的时候，李宪带领不勒赤音，一直摸到东门外三十多米的位置。 李宪指了指门楼上的哨兵：“我想看看你的箭术。” “那不是惊动敌人了？”不勒赤音大惑不解。 “我就是要故意惊动敌人，这叫疲兵之计。”李宪压低声音耳语：“战斗的方式有很多，并非总是摆开阵势冲杀。就像现在，敌人都在睡梦中，你一箭射死敌人的哨兵，肯定会让敌人乱一阵子，而且接下来会提心吊胆。记住，用缴获的箭簇，不要用我们自己的。” 不勒赤音点点头向东门爬去，仅仅过了一分钟，李宪就听到弓弦连续两次弹动声，雕楼上的两个哨兵几乎不分先后，一个跟头栽下门楼。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门楼里面居然有人吹响号角，整个嘉佑寨顿时沸腾起来。 不勒赤音飞速返回：“爹爹，现在怎么办？” 姜四娘的少年军团三万多人，都把李宪叫爹爹，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宪半跪在地上张弓搭箭，他使用的是一张缴获的步弓：“瞄准城门洞！寨子里乱作一团，但是外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完颜京肯定不知道发生何事。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应该会派人出来查看两具尸体。” 不勒赤音在李宪左侧三步开外，同样张弓搭箭：“爹爹，我们的短弰弓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你为何让我们使用缴获的弓箭？” 李宪压低声音：“我们的箭簇是套模特制的，和大宋、大金、大夏使用的材料不同，箭头的形状也不相同，完颜京一眼就能看出来。用他的弓箭射死他的人，完颜京一下子无法判断敌人是谁。如果他怀疑是史家寨、嘉佑寨的幸存者回来报仇，就会丧失一定的警觉性。” 李宪的判断没错，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城门打开一条缝，慢慢溜出十个人来，打着火把小心翼翼靠近两具尸体。 “后面三个交给你，紧随其后的三个交给我。三连射，放箭！” 李宪咬耳朵说到“放箭”，随即就是三连射，目标是倒数第四、第五、第六人。 不勒赤音不负众望，最后面的三人也被射死。敌人出来十个人，眨眼就只剩下四个。 就在四个敌人扔掉火把往回逃的刹那，李宪轻哼一声：“射伤他们的双腿，放箭！” 一阵乱箭过后，惨叫声顿时惊醒黑夜，一抹冷笑爬上李宪的脸颊。 第0841章 寨门外扰敌 龟背山，在嘉佑寨西北十五里，位于沙河北岸。 因为龟背山向南凸出，沙河在这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回头弯。从嘉佑寨通往神堂堡的小路，就在龟背山脚下。如果完颜京想偷袭神堂堡，这里是必经之路。 切断嘉佑寨和神堂堡之间的联系，确保平型关不受到完颜京的突然袭击，就是李宪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 “韦秋明，你抽调三十名女队员，我把索儿罕这个排交给你，然后赶到龟背山突出部。别看索儿罕他们年纪小，一个个都是神箭手。如果完颜京从这里通过，就利用强弓给敌人以巨大杀伤。如果敌人蜂拥而来，就用手雷把他们炸回头。” 韦秋明领命而去，李宪带领剩下的人离开史家寨南下，一直到嘉佑寨北面十里左右才停下来。 把齐曼丽、不勒赤音、凯洛赤、斡勤巴尔叫到一起，李宪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齐曼丽，你给我十名女队员，我需要亲自到嘉佑寨摸摸情况。剩下的女队员，和凯洛赤、斡勤巴尔两个排，都交给你指挥，在峡谷两侧进行埋伏。” 齐曼丽闻言站起身来：“还是我去？公子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李宪摆摆手：“不用争了。你知道完颜京狡猾多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带领十名女队员和一个少年排，摸情况是一方面，随机应变是另外一方面。” 齐曼丽知道自己指挥打仗是个外行，也就没有继续争执。 太阳落山的时候，李宪带领男女八十人从东面靠近嘉佑寨，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十人小队的游动哨。 此前的消息都没错，完颜京的手下不是女真鞑子，全都是汉民老百姓装束。如果不是他们腰挎单刀，背着军队的制式弓箭，谁也看不出来是军人。 通过望远镜看过去，寨子里面活动的全都是装束相同的军人，没有看见战马，也看见没有碍眼的人物，说明完颜京很可能把嘉佑寨里面的百姓也杀光了。 这是翻山越岭丛林作战，完颜京没有战马很正常，李宪他们也没有战马，而且同样是老百姓的装束。 李宪眉头一皱，随即有了计较：“不勒赤音，你带领两个兄弟和一个女队员靠近游动哨，在密林中故意显露身形，要表现得很惊慌的样子，然后吸引他们追过来。其他人散开跟上去，一旦敌人追过来就给我抓活的。” 简单的诱敌之计没有出意外，几乎没有弄出丝毫动静，李宪他们就抓获了十个游动哨，然后拖进密林深处隐蔽起来，给敌人布下迷魂阵。 通过简单审问，李宪才知道完颜京昨天才从西柏坡过来，目的是等候神堂堡、平型关那边的消息。嘉佑寨里面的四千八百人全是奚族子弟，千夫长叫刘京。 对于完颜京准备如何行动，十个俘虏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唯一得到的结果，就是史家寨、嘉佑寨的男丁、老弱被杀，粮食、牲畜被抢劫一空，年轻妇女全部抓进嘉佑寨糟蹋。 李宪也知道，抓普通军卒没啥用处，无法得到更多消息。 杀掉十个俘虏，李宪再次带人靠近嘉佑寨，继续执行打草惊蛇之计。 果然不错，仅仅过了一刻钟，嘉佑寨里面就有了动静，然后出来六十多人，开始对附近山林进行搜索。 李宪看得直点头：“你们都学着点儿，这才是真正的丛林作战。敌人察觉十个人失踪，但没有满山遍野大呼小叫，而是闷头搜索山林，一看就是最难对付的精兵。后退一百步分散隐蔽起来，让敌人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在暗中把他们全部干掉。” 众人散开之后，李宪施展蛤蟆功游动出去，直接来到这批敌人身后，切断了他们退回嘉佑寨的通道。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密林深处的视线越来越不好。李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带领战略侦察连的战士偷越国境。 这个年代的人，还停留在兵对兵、将对将的冷兵器战斗模式中，没有明白真正的小股部队丛林作战。 李宪在丛林环境中更是如鱼得水，很快就扭断五个家伙的脖子，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头目身上。 这家伙拧着一对短柄狼牙棒，实际上就是带铜钉的两把铜锤。 推断出这家伙的前进方向，李宪施展蛤蟆功绕了一个大圈子，悄悄潜伏到这家伙右前方十米左右的草丛中。 恰在此时，密林中传来一连串闷哼声，战斗已经正式开始。这家伙刚刚直起腰来有所动作，李宪的身体斜飞而起，一掌劈在他的脖子上。 自己这边八十人，对付六十多个敌人，而且其中有十个落霞观女弟子，李宪并不怎么担心，所以带着俘虏飞速往外退去。 李宪审俘和别人大不相同，把俘虏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踢在对方命门上，嘴巴里才阴声说道：“老子没时间，也没心情玩游戏。你的姓名，官职！三息之间，能说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了！” 等了三息时间没反应，李宪点点头：“那就别说了！” 噗嗤——李宪话音未落，右脚尖已经踩在那家伙裆部。 那家伙张开嘴巴刚要呼痛，李宪已经俯身抓起一把枯树叶，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右手一翻，双节棍往地上砸了下去——目标刚好是那家伙的右脚大拇指！ 这一串的打击，让那家伙疼得额头上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李宪嘴巴还不闲着：“一帮投靠女真鞑子的狗汉奸，专门屠杀无辜百姓，居然在老子面前装英雄。实在是太好了，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英雄好汉！” 一连砸碎五个脚趾头，那家伙已经疼晕过去。结果李宪在命门上轻踢一脚，只能被迫醒来忍受钻心的疼痛。 “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杂碎。早说不就少受皮肉之苦？真是何苦来哉！” 地上多了一具尸体，李宪也知道了想要的内容。 被杀的这家伙是个伍拾长，手下有七十五人，负责嘉佑寨东门外的巡逻，此前被杀的十个人就是他的手下。 完颜京赶到这里，的确是在等候消息——李宪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如果知道西面遭到猛烈攻击，会不会把所有机动兵力增援上去，从而造成飞狐县空虚？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完颜京也没有决定偷袭方向，而是要根据李宪的应变措施，然后趋利避害选择偷袭方向。 如果李宪不调动飞狐县的预备队，完颜京就把西柏坡的主力全部调上来偷袭神堂堡，策应完颜思敬所部首先夺取平型关，然后徐图进取。 总而言之，完颜京一心对付李宪，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跑。因为担心走漏风声，靠近飞狐县的两个寨子都被灭了。 既然完颜京没有想逃跑，李宪反而不着急了。 半个小时之后，密林战斗全部结束。李宪命令不勒赤音把所有尸体全部集中，经过清点的确是七十五人。 李宪命令五个女队员马上出发，绕到嘉佑寨西面通知韦秋明：如果神堂堡方向有传令兵过来，千万不要惊动他们。既然完颜京在等待消息，就一定要让他知道大批援军已经赶到西面，飞狐县已经非常空虚。 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金兵在没有人出来搜寻。 李宪命令剩下的五个女队员返回，通知齐曼丽等人扎营休息。同时命令不勒赤音的这个排，在嘉佑寨东门外五里左右休整。 快三更天的时候，李宪带领不勒赤音，一直摸到东门外三十多米的位置。 李宪指了指门楼上的哨兵：“我想看看你的箭术。” “那不是惊动敌人了？”不勒赤音大惑不解。 “我就是要故意惊动敌人，这叫疲兵之计。”李宪压低声音耳语：“战斗的方式有很多，并非总是摆开阵势冲杀。就像现在，敌人都在睡梦中，你一箭射死敌人的哨兵，肯定会让敌人乱一阵子，而且接下来会提心吊胆。记住，用缴获的箭簇，不要用我们自己的。” 不勒赤音点点头向东门爬去，仅仅过了一分钟，李宪就听到弓弦连续两次弹动声，雕楼上的两个哨兵几乎不分先后，一个跟头栽下门楼。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门楼里面居然有人吹响号角，整个嘉佑寨顿时沸腾起来。 不勒赤音飞速返回：“爹爹，现在怎么办？” 姜四娘的少年军团三万多人，都把李宪叫爹爹，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宪半跪在地上张弓搭箭，他使用的是一张缴获的步弓：“瞄准城门洞！寨子里乱作一团，但是外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完颜京肯定不知道发生何事。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应该会派人出来查看两具尸体。” 不勒赤音在李宪左侧三步开外，同样张弓搭箭：“爹爹，我们的短弰弓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你为何让我们使用缴获的弓箭？” 李宪压低声音：“我们的箭簇是套模特制的，和大宋、大金、大夏使用的材料不同，箭头的形状也不相同，完颜京一眼就能看出来。用他的弓箭射死他的人，完颜京一下子无法判断敌人是谁。如果他怀疑是史家寨、嘉佑寨的幸存者回来报仇，就会丧失一定的警觉性。” 李宪的判断没错，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城门打开一条缝，慢慢溜出十个人来，打着火把小心翼翼靠近两具尸体。 “后面三个交给你，紧随其后的三个交给我。三连射，放箭！” 李宪咬耳朵说到“放箭”，随即就是三连射，目标是倒数第四、第五、第六人。 不勒赤音不负众望，最后面的三人也被射死。敌人出来十个人，眨眼就只剩下四个。 就在四个敌人扔掉火把往回逃的刹那，李宪轻哼一声：“射伤他们的双腿，放箭！” 一阵乱箭过后，惨叫声顿时惊醒黑夜，一抹冷笑爬上李宪的脸颊。 第0842章 完颜京自杀 杀死一批敌人，留下几个伤员惨叫，吸引敌人前来救援，这是后世的战术。 四个受伤的家伙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夜深人静的大半夜，更显得凄厉异常。 李宪和不勒赤音也不着急，慢慢摸到东门外二十米左右的草丛中，标准的守株待兔。 通过刚才的实战演练，李宪已经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诀窍，传授给不勒赤音。 不对，应该是连射三箭，就换个地方，避开敌人的箭雨反击，让敌人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进攻。 “你给老子记住：别提什么正大光明！打仗以杀人为目的，用最安全的办法杀死敌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李宪如是说，不勒赤音只能点头应是。 一直坚守到四更天将尽，前后射死四批敌人，一共有九十多人。 敌人终于学乖了，最后居然想出一个妙招：从门缝里伸出搭钩，把受伤的两个家伙拖进去。 李宪和不勒赤音也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带出来的两壶箭全部用光：“今天没事干了，回去睡一觉再说。” 回去的路上，不勒赤音终于兴奋起来：“就像打猎一样，这么打仗还真有意思。” “记住今晚的各种经验，然后教给手下的兄弟们。”李宪的心情也不错：“这一招叫做袭扰战术，目的有两个：第一，敌人疑神疑鬼，就会判断失误。第二，不能好好休息，士气就会被削弱。只要敌人出现这两种情况，就肯定会露出破绽，你的机会就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他们刚刚吃完干粮，金兵就出动三百多人，对东门外开始拉网式搜索，可这没什么卵用。 李宪带领七十一人在密林中偷袭，使用的都是敌人的弓箭。他们采用五个人一组的战斗队形，在密林中交叉掩护，先后干掉两百多敌人，自己无一损伤。 持续到中午时分，金兵残存的数十人终于退回去。 “立即打扫战场！单刀就不要了，关键是带走箭壶。”李宪并没有高兴，脸色显得非常阴沉：“按照完颜京的性格，下午要么不出来，要么就会出来主力部队，随时准备转移！”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嘉佑寨的东门彻底打开，一下子就冲出两千多人。 李宪的脸色终于晴朗：“留下一个班随我殿后，不勒赤音带领三个班顺着大峡谷撤退，通知我们的人做好战斗准备！” 牵牛鼻子，这是后世解放军的杀手锏，李宪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李宪带领十七个小家伙边打边撤，始终和敌人保持若既若离的状态。如果敌人不跟上来，他们就悄悄返回去，冲着敌人的屁股就是一通乱箭。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喜欢玩游戏的年龄。有了李宪这个不要脸的便宜爹爹言传身教，各种不要脸的法子都能玩出花来。 十七小家伙越玩越起劲，甚至在峡谷比较窄的地方，居然扔石头砸死不少敌人。把身后的敌人气得暴跳如雷，追击速度越来越快。 眼看敌人已经追了将近十里，李宪突然低喝一声：“收好弓箭向我靠拢！” 原来，李宪利用望远镜，已经看见自己人埋伏在两侧山壁上，牵牛鼻子的任务已经完成。 当然，这远远不够，因为李宪还有更加歹毒的计划。 十七个少年刚刚集中，李宪就带领他们藏身密林，然后掉头往南狂奔而去，准备切断敌人的退路。 这不是胆大，也不是狂妄，因为十七个少年就有六十八枚手雷，再加上李宪身上的四枚，七十二枚手雷在李宪手中，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一口气跑到敌人身后三百多米，李宪才带领市七个小家伙溜到峡谷底部。 “你们看好了，手雷不一定要扔出去，还可以作为地雷使用！只要敌人绊动拉弦，就会发生爆炸。赶紧捡碎石子堆在手雷上，这样可以增加杀伤力。” 李宪刚刚布置好十多颗手雷，前面已经传来爆炸声、惨叫声、惊呼声，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说明敌人已经原路返回。 “立即到西侧山壁上去！”李宪布置好最后一枚诡雷，随即爬到山壁上：“记住，等到地雷炸响，敌人肯定会挤成一团，然后把手雷朝人群密集的地方扔下去！” 李宪吩咐完毕，这才用望远镜观察敌人的动静。 完颜京！ 最先印入眼帘的家伙，居然是李宪日夜提心掉胆的完颜京，被一百多人簇拥着往这边退过来！ 看见这个死对头，李宪心里五味杂陈，又佩服又痛恨。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真正给李宪制造麻烦，而且让李宪刻骨铭心的惨败，就是完颜京造成的。 正是因为完颜京的存在，才让李宪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年代的人。 想到孟完庙惨败，庄丽霞为了救援自己惨遭杀害，还有白云山女兵排战死，李宪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盛。 “看见没有，退出来的敌群中段，有一百多人保护的那个家伙，就是这次的主要目标，第一轮手雷全部给我砸过去！” 心中有了怒气，李宪说话的嗓门就没有压住，这一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结果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完颜京的声音就传了上来，而且是一如既往的临危不乱：“我就说从昨天到今日的这些变故，不是一般人能够施展出来的。原来是李兄大驾光临，这就不奇怪了！” “完颜兄，要说佩服，我才是真的佩服你！”李宪干脆站起身来：“发现鸠魔铁驻扎在鼓城县的铁弓营，还有抢占宁晋县城的吕家寨娘子军，我真的以为完颜兄要杀回燕京城。后来我的人传回消息，真定城的完颜京居然是一个替身。” “完颜兄，你的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居然处心积虑要谋取我的飞狐县。如果不是一个偶然机会，让我察觉史家寨被血洗，还真有可能让你的阴谋得逞。完颜兄，我曾经说过，一旦在战场上遇到你，我不会让你有逃走的机会。” 完颜京排众而出呵呵大笑：“李兄，我今日才真正见识了你的本事，地狱之怒、天降神罚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有山崩地裂之威。可你就如此笃定，今日一定能够杀了我吗？还有，就算你能够杀了我，你又如何全身而退呢？” 李宪也笑道：“完颜兄，如果我说西柏坡已经被包围了，你肯行不相信。可事实上，你的另外一个诱饵完颜赛蛊，并没有挡住我的部队。还有，完颜宗干、完颜宗雄的四路大军固然来势凶猛，可是我已经命令全部采取守势，他们其奈我何？” “再说了，我的飞狐军并非你了解的四万多人。实话告诉完颜兄，我一线作战部队有七万余人，还有一个补充军团三万六千人。这还不包括围困西柏坡的部队。我们相识一场，给完颜兄一个选择。如果你自绝于此，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的部下。” 李宪的话音未落，大峡谷口上一声呐喊，嘉佑寨剩下的两千多人冲了过来。 可这毫无用处，因为李宪他们人少，而且全部在大峡谷两侧的山壁上隐身。 完颜京呵呵大笑：“李兄，我已经发现你只有数百人。现在我的接应人手来了，合兵一处超过四千。如果你没有留客手段，今日就告辞了，我们改天再会！” 可惜完颜京高兴得太早，他刚下令部队往外冲，李宪此前埋设的诡雷开始接二连三发生爆炸，大峡谷里面的四千多敌人顿时惊慌失措，开始自相践踏起来。 李宪右手往下一落：“投弹，彻底打掉敌人的士气！” 一个班七十人，每个人连续投出两轮。 三十几枚手雷落入敌群之中，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顿时地动山摇，血雾弥漫，残肢乱飞，密集的人群被炸出几个窟窿。 热兵器和冷兵器之间的巨大差别，现在终于体现出来。虽然被炸死的敌人不到两百人，但是造成的心灵震撼却永远也磨灭不掉。 恰在此时，沿着山梁如飞而下的齐曼丽，提足内力大喝一声：“天降神罚，降者免死！” “罢了！”走投无路的完颜京，反手拔出腰刀横在脖子上：“李兄棋高一着，居然有如许威力的神兵利器，我父子俱丧命你手，这也是天意！如有来世，我必找李兄报今日之仇！” 按照完颜京的高傲性格，绝对不可能投降，所以李宪从来没有想过劝降。至于他宁死不屈，最后拔刀自刎，也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貌若潘安，风度翩翩，却又心性残忍，狡猾如狐的完颜京，终于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三千多敌人并非女真鞑子，也不是契丹人。经过一连串的打击，终于彻底崩溃。主帅完颜京一死，他们同时选择放下兵器。 齐曼丽厉声喝道：“全部抱头走出峡谷，然后到嘉佑寨集中整队。如果谁敢暗中捣乱，管叫他尸骨无存，万世不得超生！” 命令韦秋明他们返回来，然后把俘虏彻底清查明白，已经是掌灯时分。 看着抱头蹲在广场上的三千四百多俘虏，李宪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手里只有四百多人，西柏坡的近两万敌人不知道解决没有，带着俘虏行军似乎不是办法。 这么放了也不行，因为这些人都是燕山南北的汉人、奚族人。生活没有着落，肯定要为祸乡里。 如果不放的话，一旦这些俘虏彻底清醒过来发动兵变，李宪有限的人手根本压制不住。 杀光这些俘虏，那更不现实。如果是后世，十几挺机枪扫射当然可以，用刀砍脑袋肯定不是办法。 经过一番紧张谋算，李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硬着头皮下令：“立即整编成三十个百人队。” 第0842章 完颜京自杀 杀死一批敌人，留下几个伤员惨叫，吸引敌人前来救援，这是后世的战术。 四个受伤的家伙惨叫声不绝于耳，在夜深人静的大半夜，更显得凄厉异常。 李宪和不勒赤音也不着急，慢慢摸到东门外二十米左右的草丛中，标准的守株待兔。 通过刚才的实战演练，李宪已经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诀窍，传授给不勒赤音。 不对，应该是连射三箭，就换个地方，避开敌人的箭雨反击，让敌人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在进攻。 “你给老子记住：别提什么正大光明！打仗以杀人为目的，用最安全的办法杀死敌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扯淡！” 李宪如是说，不勒赤音只能点头应是。 一直坚守到四更天将尽，前后射死四批敌人，一共有九十多人。 敌人终于学乖了，最后居然想出一个妙招：从门缝里伸出搭钩，把受伤的两个家伙拖进去。 李宪和不勒赤音也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带出来的两壶箭全部用光：“今天没事干了，回去睡一觉再说。” 回去的路上，不勒赤音终于兴奋起来：“就像打猎一样，这么打仗还真有意思。” “记住今晚的各种经验，然后教给手下的兄弟们。”李宪的心情也不错：“这一招叫做袭扰战术，目的有两个：第一，敌人疑神疑鬼，就会判断失误。第二，不能好好休息，士气就会被削弱。只要敌人出现这两种情况，就肯定会露出破绽，你的机会就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他们刚刚吃完干粮，金兵就出动三百多人，对东门外开始拉网式搜索，可这没什么卵用。 李宪带领七十一人在密林中偷袭，使用的都是敌人的弓箭。他们采用五个人一组的战斗队形，在密林中交叉掩护，先后干掉两百多敌人，自己无一损伤。 持续到中午时分，金兵残存的数十人终于退回去。 “立即打扫战场！单刀就不要了，关键是带走箭壶。”李宪并没有高兴，脸色显得非常阴沉：“按照完颜京的性格，下午要么不出来，要么就会出来主力部队，随时准备转移！”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嘉佑寨的东门彻底打开，一下子就冲出两千多人。 李宪的脸色终于晴朗：“留下一个班随我殿后，不勒赤音带领三个班顺着大峡谷撤退，通知我们的人做好战斗准备！” 牵牛鼻子，这是后世解放军的杀手锏，李宪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李宪带领十七个小家伙边打边撤，始终和敌人保持若既若离的状态。如果敌人不跟上来，他们就悄悄返回去，冲着敌人的屁股就是一通乱箭。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喜欢玩游戏的年龄。有了李宪这个不要脸的便宜爹爹言传身教，各种不要脸的法子都能玩出花来。 十七小家伙越玩越起劲，甚至在峡谷比较窄的地方，居然扔石头砸死不少敌人。把身后的敌人气得暴跳如雷，追击速度越来越快。 眼看敌人已经追了将近十里，李宪突然低喝一声：“收好弓箭向我靠拢！” 原来，李宪利用望远镜，已经看见自己人埋伏在两侧山壁上，牵牛鼻子的任务已经完成。 当然，这远远不够，因为李宪还有更加歹毒的计划。 十七个少年刚刚集中，李宪就带领他们藏身密林，然后掉头往南狂奔而去，准备切断敌人的退路。 这不是胆大，也不是狂妄，因为十七个少年就有六十八枚手雷，再加上李宪身上的四枚，七十二枚手雷在李宪手中，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一口气跑到敌人身后三百多米，李宪才带领市七个小家伙溜到峡谷底部。 “你们看好了，手雷不一定要扔出去，还可以作为地雷使用！只要敌人绊动拉弦，就会发生爆炸。赶紧捡碎石子堆在手雷上，这样可以增加杀伤力。” 李宪刚刚布置好十多颗手雷，前面已经传来爆炸声、惨叫声、惊呼声，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说明敌人已经原路返回。 “立即到西侧山壁上去！”李宪布置好最后一枚诡雷，随即爬到山壁上：“记住，等到地雷炸响，敌人肯定会挤成一团，然后把手雷朝人群密集的地方扔下去！” 李宪吩咐完毕，这才用望远镜观察敌人的动静。 完颜京！ 最先印入眼帘的家伙，居然是李宪日夜提心掉胆的完颜京，被一百多人簇拥着往这边退过来！ 看见这个死对头，李宪心里五味杂陈，又佩服又痛恨。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真正给李宪制造麻烦，而且让李宪刻骨铭心的惨败，就是完颜京造成的。 正是因为完颜京的存在，才让李宪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年代的人。 想到孟完庙惨败，庄丽霞为了救援自己惨遭杀害，还有白云山女兵排战死，李宪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盛。 “看见没有，退出来的敌群中段，有一百多人保护的那个家伙，就是这次的主要目标，第一轮手雷全部给我砸过去！” 心中有了怒气，李宪说话的嗓门就没有压住，这一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结果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完颜京的声音就传了上来，而且是一如既往的临危不乱：“我就说从昨天到今日的这些变故，不是一般人能够施展出来的。原来是李兄大驾光临，这就不奇怪了！” “完颜兄，要说佩服，我才是真的佩服你！”李宪干脆站起身来：“发现鸠魔铁驻扎在鼓城县的铁弓营，还有抢占宁晋县城的吕家寨娘子军，我真的以为完颜兄要杀回燕京城。后来我的人传回消息，真定城的完颜京居然是一个替身。” “完颜兄，你的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居然处心积虑要谋取我的飞狐县。如果不是一个偶然机会，让我察觉史家寨被血洗，还真有可能让你的阴谋得逞。完颜兄，我曾经说过，一旦在战场上遇到你，我不会让你有逃走的机会。” 完颜京排众而出呵呵大笑：“李兄，我今日才真正见识了你的本事，地狱之怒、天降神罚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有山崩地裂之威。可你就如此笃定，今日一定能够杀了我吗？还有，就算你能够杀了我，你又如何全身而退呢？” 李宪也笑道：“完颜兄，如果我说西柏坡已经被包围了，你肯行不相信。可事实上，你的另外一个诱饵完颜赛蛊，并没有挡住我的部队。还有，完颜宗干、完颜宗雄的四路大军固然来势凶猛，可是我已经命令全部采取守势，他们其奈我何？” “再说了，我的飞狐军并非你了解的四万多人。实话告诉完颜兄，我一线作战部队有七万余人，还有一个补充军团三万六千人。这还不包括围困西柏坡的部队。我们相识一场，给完颜兄一个选择。如果你自绝于此，我可以考虑放过你的部下。” 李宪的话音未落，大峡谷口上一声呐喊，嘉佑寨剩下的两千多人冲了过来。 可这毫无用处，因为李宪他们人少，而且全部在大峡谷两侧的山壁上隐身。 完颜京呵呵大笑：“李兄，我已经发现你只有数百人。现在我的接应人手来了，合兵一处超过四千。如果你没有留客手段，今日就告辞了，我们改天再会！” 可惜完颜京高兴得太早，他刚下令部队往外冲，李宪此前埋设的诡雷开始接二连三发生爆炸，大峡谷里面的四千多敌人顿时惊慌失措，开始自相践踏起来。 李宪右手往下一落：“投弹，彻底打掉敌人的士气！” 一个班七十人，每个人连续投出两轮。 三十几枚手雷落入敌群之中，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顿时地动山摇，血雾弥漫，残肢乱飞，密集的人群被炸出几个窟窿。 热兵器和冷兵器之间的巨大差别，现在终于体现出来。虽然被炸死的敌人不到两百人，但是造成的心灵震撼却永远也磨灭不掉。 恰在此时，沿着山梁如飞而下的齐曼丽，提足内力大喝一声：“天降神罚，降者免死！” “罢了！”走投无路的完颜京，反手拔出腰刀横在脖子上：“李兄棋高一着，居然有如许威力的神兵利器，我父子俱丧命你手，这也是天意！如有来世，我必找李兄报今日之仇！” 按照完颜京的高傲性格，绝对不可能投降，所以李宪从来没有想过劝降。至于他宁死不屈，最后拔刀自刎，也在李宪的预料之中。 貌若潘安，风度翩翩，却又心性残忍，狡猾如狐的完颜京，终于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三千多敌人并非女真鞑子，也不是契丹人。经过一连串的打击，终于彻底崩溃。主帅完颜京一死，他们同时选择放下兵器。 齐曼丽厉声喝道：“全部抱头走出峡谷，然后到嘉佑寨集中整队。如果谁敢暗中捣乱，管叫他尸骨无存，万世不得超生！” 命令韦秋明他们返回来，然后把俘虏彻底清查明白，已经是掌灯时分。 看着抱头蹲在广场上的三千四百多俘虏，李宪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手里只有四百多人，西柏坡的近两万敌人不知道解决没有，带着俘虏行军似乎不是办法。 这么放了也不行，因为这些人都是燕山南北的汉人、奚族人。生活没有着落，肯定要为祸乡里。 如果不放的话，一旦这些俘虏彻底清醒过来发动兵变，李宪有限的人手根本压制不住。 杀光这些俘虏，那更不现实。如果是后世，十几挺机枪扫射当然可以，用刀砍脑袋肯定不是办法。 经过一番紧张谋算，李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硬着头皮下令：“立即整编成三十个百人队。” 第0843章 危险的征兆 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为了掩人耳目，实施瞒天过海之计，在西柏坡秘密基地组建的这支的部队，两万四千多人的兵源，来自当初搬走的燕山大户、渤海奚族五部。 完颜宗望当初把燕山府六州交给童贯之前，搬走了家产五十贯以上的五万户，粮食、商铺也搜刮一空。 燕山六州留下的全都是赤贫百姓，根本无法生活下去，所以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才被迫扯旗造反。 李宪心里最开始的推测是，五万大户每家出一个人，就可以组建五万大军。正因为如此，他对眼前的俘虏动了杀心。 可是仔细一想，用四百多人屠杀三千多俘虏，而且还是用冷兵器杀人，这太危险了，必须另外想辙。 李宪把所有俘虏巡视一遍，发现里面并不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虽然有一些桀骜不驯之徒，但绝大部分应该出身不高，很可能都是农家子弟，因此决定进行分化瓦解。 把三千四百多俘虏整编成三十个百人队，首先把奚族五部的人全部挑出来，然后带到另外一边，就是李宪第一步计划。 齐曼丽很快报出人数：“奚族五部一共七百八十二人，已经分成七个百人队。” 这是一个不错的兆头，李宪决定就从这些人开始进行瓦解，实施第二步计划消除隐患： “真要说起来，我对奚族并不陌生，甚至还可以说有些缘分。想当初，女真鞑子为了彻底铲除奚族的根基，把奚族五部强制搬迁到山西，我还从完颜乌达补手里解救过造反的楚里部落。” “女真鞑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是汉人、契丹人、奚族人的共同敌人。现在，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已经被我杀了，完颜宗翰、完颜阇母在汴梁城被我打败，女真鞑子蹦跶不了几天了。” “嘉佑寨、史家寨数千人被屠杀，你们全都犯了死罪。我知道你们绝大多数人是被逼的，应该用实际行动将功赎罪。奚族有血性，萧干、张觉、张敦固反抗女真鞑子而死，都是好样的。” 李宪在这里七拉八扯，一方面是安抚俘虏的情绪，一方面给俘虏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是拖延时间，让剩下的两千多人完成编组。 这个年代的人，只有原始的民族（家族、族群）观念，并没有明确的国家概念，分化瓦解并不难。 李宪谈到自己和楚里部落尹风儿、楚赫诺等人的感情，大家在漠北深处一起纵横万里，最后横扫狼居胥山的战斗过程，分化瓦解的目的终于达到。 经过李宪略作暗示，伍拾长（蒲撵）、百夫长（谋克）、千夫长（猛安）以上的头目全部被清理出来，然后又把这些头目的亲兵清理出来。 李宪最后说道：“我一向的观点，不管你来自哪个族群，不管你属于哪个部落，天下穷人是一家！我喜欢和穷人做兄弟，因为天下财富都是穷人创造的，结果最后被富人抢走了。如果我们穷苦人不能团结起来，就永远没有抬头的日子。” 奚族四百三十六人，全都是最底层的贫苦弟子，就是李宪费尽心机胡说八道取得的成果。 有了初步成果，李宪很满意：“现在请你们帮忙，把那边伍拾长以上的头目，还有他们的亲兵，全部指认出来，免得他们破坏我们穷苦兄弟的团结。” 李宪所说的“那边”，当然就是两千多汉儿军。 事实证明，不管在什么年代，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当官的存活比例更高。 连头目带亲兵抓出来九百五十多人，剩下的两千三百多人不等于就纯洁了，还需要最后一次甑别，这就是李宪的第三步计划。 韦秋明带领特勤大队的女队员，已经把整个嘉佑寨搜索一遍，六百多名妇女被解救出来，这是嘉佑寨、史家寨的幸存者。 这些幸存者被请出来，就是要让她们当场指认屠杀自己父母、男人、孩子的凶手。 把连头目及其亲兵九百五十多人关进房屋中，指认过程就从两千多贫苦弟子开始。 少年突击连的四个排严阵以待，凡是被指认出来的凶手，当场被处决。 随着三百多人被杀，李宪终于放心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一千九百多人就是我兄弟。特勤大队留下看押俘虏，照看这些妇女。突击连带领一千九百多人立即准备火把，连夜进入大峡谷打扫战场，把尸体全部埋掉，兵器全部收回来！” 连夜打扫战场，这是被逼无奈的措施。 对于刚刚得到的一千九百多新兵，李宪心里非常满意，因为这些人是完颜京严格训练出来的，的确算得上精兵。 可是他们的武器全都扔在大峡谷，如果手里没有武器，就无法对关押起来的九百多人执行死刑。 不错，李宪不想用自己人再当刽子手，而是要用这批俘虏兵杀人，表示自己和过去划清界限，重新做人。 别人都去忙碌，李宪倒背双手，在广场上来回踱步，显得焦虑不安。 韦秋明来到身边柔声说道：“公子，你两天两夜没有睡觉，还是休息一下？” 韦秋明当初和韦冬宁保护李宪深入漠北，感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韦冬宁在汴梁城牺牲之后，韦秋明重新回到李宪身边，自然多了一份愁绪和伤感。 “唉——”李宪摇摇头：“我担心西柏坡那边的事情，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按照我的预定计划执行啊。如果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就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特勤大队只对李宪一个人负责，韦秋明和齐曼丽知道所有的核心机密。此前的几个绝密命令，都是韦秋明经手传递的。 韦秋明开解道：“无论是萧焯，还是郭小乙和方杰，他们都对公子忠心不二。既然公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我想他们绝对不敢稍有懈怠。” 原来，李宪命令杨采芹和李飞凤的女兵突击连、杨再兴的大队部分头赶到西柏坡，并不是让他们发起进攻，而是要把敌人困住。 真正解决敌人的部队，是萧焯的逐日军团。 因为萧嘉德、萧承战场起义，让开了进入邢州的通道，岳飞的八万大军就和完颜宗弼（金兀术）面对面。 完颜宗弼（金兀术）失去契丹效死营之后，身边的女真铁骑不足五千人，岳飞的八万大军应该足以应付。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让韦秋明利用侦察的空隙赶到唐县，给萧焯、郭小乙、方杰送了一份命令： “萧嘉德所部迂回到祁州境内，逐日军团之郭小乙第一团，立即开赴祁州实施掩护。方杰第二团立即全军出击，对当面之敌发起全面反击，一举收复真定城。然后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紧急增援杨再兴部，彻底解决西柏坡之敌。” 嘉佑寨（阜平）和正南方的西柏坡的，直线距离超过一百五十里，一路翻山越岭就是三百多里。李宪是鞭长莫及，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唯一让李宪稍微心安的一点，就是完颜京突然败亡，并没有下达调兵命令，西柏坡的两万主力还不知道出现了巨大变故。 次日中午，大峡谷打扫战场全部结束，李宪只能静下心来彻底整顿俘虏兵，进行基本的战斗分组。因为缺乏基层军官，按照飞狐军编制肯定不行。 李宪只能就菜下饭，从一千九百二十七人里面，抽出年龄最小的三百二十七人，剩下的一千六百人编成四队，每队六百人。 “突击连的四个排分别带领一队，原来的四个班长，全部下去当百夫长。第一项任务，就是把那些罪大恶极的俘虏全部处决，然后开始大练兵，通过大比武选拔出伍拾长。特勤大队立即派出六十人分成三组，分别对西柏坡、神堂堡、平型关一线进行侦察。剩下的三百二十七人，暂时充当我的亲兵。” 李宪强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在嘉佑寨处理善后事宜，转眼就是四天时间，也是他离开保州城之后的第十一天。 首先返回来的侦察小组，是侦察西柏坡的小组，而且把杨采芹和李飞凤的女兵连带过来了。 杨采芹简述战斗经过：“杨再兴所部在红石口跨河防御，封死了西柏坡的后路。方杰率领部队增援上来，利用驮马式弩箭连层层推进，最后把敌人逼到一个角落。这帮敌人极为顽固，居然想从后山落雁崖突围。” “可惜那条小路只能走一个人，刚好被我们女兵连等了个正着。我们把重狙和鸟铳埋伏在崖口两侧，冒出一颗人头就轰成一团血雾。一连打死二十多人，西柏坡的敌人走投无路，最后全部投降了。” 李飞凤接口说道：“爹爹，因为有战马的拖累，杨再兴和方杰押送俘虏，要向西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赶到这里。女兵连把战马交给杨再兴大哥看管，我们现在都变成步兵了，一路翻山越岭真是累死人。” 听说西柏坡没有折损一人，李宪心情大好：“凤儿，姐妹们都没有叫苦。这才一次没有骑马，你就开始唧唧喳喳。” 李飞凤故意和李宪打趣：“她们都怕爹爹，当然不会叫苦，所以我出来当代表说出大家的心声嘛。” 在嘉佑寨停留的第六天中午，第二侦察小组从西南返回来，而且带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李宪心头猛地一沉，不详的预感顿时布满全身。 这浑身是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宪最早的跟班之一，商贸团团长王节！ 按照李宪的战略布局，王节此刻应该在郭壁镇，时刻准备着伺机收复平阳府，重占临汾城。 战局正在平稳向前发展，王节为何浑身是血来到此地？ 第0843章 危险的征兆 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为了掩人耳目，实施瞒天过海之计，在西柏坡秘密基地组建的这支的部队，两万四千多人的兵源，来自当初搬走的燕山大户、渤海奚族五部。 完颜宗望当初把燕山府六州交给童贯之前，搬走了家产五十贯以上的五万户，粮食、商铺也搜刮一空。 燕山六州留下的全都是赤贫百姓，根本无法生活下去，所以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才被迫扯旗造反。 李宪心里最开始的推测是，五万大户每家出一个人，就可以组建五万大军。正因为如此，他对眼前的俘虏动了杀心。 可是仔细一想，用四百多人屠杀三千多俘虏，而且还是用冷兵器杀人，这太危险了，必须另外想辙。 李宪把所有俘虏巡视一遍，发现里面并不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虽然有一些桀骜不驯之徒，但绝大部分应该出身不高，很可能都是农家子弟，因此决定进行分化瓦解。 把三千四百多俘虏整编成三十个百人队，首先把奚族五部的人全部挑出来，然后带到另外一边，就是李宪第一步计划。 齐曼丽很快报出人数：“奚族五部一共七百八十二人，已经分成七个百人队。” 这是一个不错的兆头，李宪决定就从这些人开始进行瓦解，实施第二步计划消除隐患： “真要说起来，我对奚族并不陌生，甚至还可以说有些缘分。想当初，女真鞑子为了彻底铲除奚族的根基，把奚族五部强制搬迁到山西，我还从完颜乌达补手里解救过造反的楚里部落。” “女真鞑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是汉人、契丹人、奚族人的共同敌人。现在，完颜宗望、完颜京父子已经被我杀了，完颜宗翰、完颜阇母在汴梁城被我打败，女真鞑子蹦跶不了几天了。” “嘉佑寨、史家寨数千人被屠杀，你们全都犯了死罪。我知道你们绝大多数人是被逼的，应该用实际行动将功赎罪。奚族有血性，萧干、张觉、张敦固反抗女真鞑子而死，都是好样的。” 李宪在这里七拉八扯，一方面是安抚俘虏的情绪，一方面给俘虏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是拖延时间，让剩下的两千多人完成编组。 这个年代的人，只有原始的民族（家族、族群）观念，并没有明确的国家概念，分化瓦解并不难。 李宪谈到自己和楚里部落尹风儿、楚赫诺等人的感情，大家在漠北深处一起纵横万里，最后横扫狼居胥山的战斗过程，分化瓦解的目的终于达到。 经过李宪略作暗示，伍拾长（蒲撵）、百夫长（谋克）、千夫长（猛安）以上的头目全部被清理出来，然后又把这些头目的亲兵清理出来。 李宪最后说道：“我一向的观点，不管你来自哪个族群，不管你属于哪个部落，天下穷人是一家！我喜欢和穷人做兄弟，因为天下财富都是穷人创造的，结果最后被富人抢走了。如果我们穷苦人不能团结起来，就永远没有抬头的日子。” 奚族四百三十六人，全都是最底层的贫苦弟子，就是李宪费尽心机胡说八道取得的成果。 有了初步成果，李宪很满意：“现在请你们帮忙，把那边伍拾长以上的头目，还有他们的亲兵，全部指认出来，免得他们破坏我们穷苦兄弟的团结。” 李宪所说的“那边”，当然就是两千多汉儿军。 事实证明，不管在什么年代，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当官的存活比例更高。 连头目带亲兵抓出来九百五十多人，剩下的两千三百多人不等于就纯洁了，还需要最后一次甑别，这就是李宪的第三步计划。 韦秋明带领特勤大队的女队员，已经把整个嘉佑寨搜索一遍，六百多名妇女被解救出来，这是嘉佑寨、史家寨的幸存者。 这些幸存者被请出来，就是要让她们当场指认屠杀自己父母、男人、孩子的凶手。 把连头目及其亲兵九百五十多人关进房屋中，指认过程就从两千多贫苦弟子开始。 少年突击连的四个排严阵以待，凡是被指认出来的凶手，当场被处决。 随着三百多人被杀，李宪终于放心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一千九百多人就是我兄弟。特勤大队留下看押俘虏，照看这些妇女。突击连带领一千九百多人立即准备火把，连夜进入大峡谷打扫战场，把尸体全部埋掉，兵器全部收回来！” 连夜打扫战场，这是被逼无奈的措施。 对于刚刚得到的一千九百多新兵，李宪心里非常满意，因为这些人是完颜京严格训练出来的，的确算得上精兵。 可是他们的武器全都扔在大峡谷，如果手里没有武器，就无法对关押起来的九百多人执行死刑。 不错，李宪不想用自己人再当刽子手，而是要用这批俘虏兵杀人，表示自己和过去划清界限，重新做人。 别人都去忙碌，李宪倒背双手，在广场上来回踱步，显得焦虑不安。 韦秋明来到身边柔声说道：“公子，你两天两夜没有睡觉，还是休息一下？” 韦秋明当初和韦冬宁保护李宪深入漠北，感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韦冬宁在汴梁城牺牲之后，韦秋明重新回到李宪身边，自然多了一份愁绪和伤感。 “唉——”李宪摇摇头：“我担心西柏坡那边的事情，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按照我的预定计划执行啊。如果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就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特勤大队只对李宪一个人负责，韦秋明和齐曼丽知道所有的核心机密。此前的几个绝密命令，都是韦秋明经手传递的。 韦秋明开解道：“无论是萧焯，还是郭小乙和方杰，他们都对公子忠心不二。既然公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我想他们绝对不敢稍有懈怠。” 原来，李宪命令杨采芹和李飞凤的女兵突击连、杨再兴的大队部分头赶到西柏坡，并不是让他们发起进攻，而是要把敌人困住。 真正解决敌人的部队，是萧焯的逐日军团。 因为萧嘉德、萧承战场起义，让开了进入邢州的通道，岳飞的八万大军就和完颜宗弼（金兀术）面对面。 完颜宗弼（金兀术）失去契丹效死营之后，身边的女真铁骑不足五千人，岳飞的八万大军应该足以应付。 居于这种考虑，李宪让韦秋明利用侦察的空隙赶到唐县，给萧焯、郭小乙、方杰送了一份命令： “萧嘉德所部迂回到祁州境内，逐日军团之郭小乙第一团，立即开赴祁州实施掩护。方杰第二团立即全军出击，对当面之敌发起全面反击，一举收复真定城。然后沿着滹沱河逆流而上，紧急增援杨再兴部，彻底解决西柏坡之敌。” 嘉佑寨（阜平）和正南方的西柏坡的，直线距离超过一百五十里，一路翻山越岭就是三百多里。李宪是鞭长莫及，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唯一让李宪稍微心安的一点，就是完颜京突然败亡，并没有下达调兵命令，西柏坡的两万主力还不知道出现了巨大变故。 次日中午，大峡谷打扫战场全部结束，李宪只能静下心来彻底整顿俘虏兵，进行基本的战斗分组。因为缺乏基层军官，按照飞狐军编制肯定不行。 李宪只能就菜下饭，从一千九百二十七人里面，抽出年龄最小的三百二十七人，剩下的一千六百人编成四队，每队六百人。 “突击连的四个排分别带领一队，原来的四个班长，全部下去当百夫长。第一项任务，就是把那些罪大恶极的俘虏全部处决，然后开始大练兵，通过大比武选拔出伍拾长。特勤大队立即派出六十人分成三组，分别对西柏坡、神堂堡、平型关一线进行侦察。剩下的三百二十七人，暂时充当我的亲兵。” 李宪强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在嘉佑寨处理善后事宜，转眼就是四天时间，也是他离开保州城之后的第十一天。 首先返回来的侦察小组，是侦察西柏坡的小组，而且把杨采芹和李飞凤的女兵连带过来了。 杨采芹简述战斗经过：“杨再兴所部在红石口跨河防御，封死了西柏坡的后路。方杰率领部队增援上来，利用驮马式弩箭连层层推进，最后把敌人逼到一个角落。这帮敌人极为顽固，居然想从后山落雁崖突围。” “可惜那条小路只能走一个人，刚好被我们女兵连等了个正着。我们把重狙和鸟铳埋伏在崖口两侧，冒出一颗人头就轰成一团血雾。一连打死二十多人，西柏坡的敌人走投无路，最后全部投降了。” 李飞凤接口说道：“爹爹，因为有战马的拖累，杨再兴和方杰押送俘虏，要向西绕一个大圈子才能赶到这里。女兵连把战马交给杨再兴大哥看管，我们现在都变成步兵了，一路翻山越岭真是累死人。” 听说西柏坡没有折损一人，李宪心情大好：“凤儿，姐妹们都没有叫苦。这才一次没有骑马，你就开始唧唧喳喳。” 李飞凤故意和李宪打趣：“她们都怕爹爹，当然不会叫苦，所以我出来当代表说出大家的心声嘛。” 在嘉佑寨停留的第六天中午，第二侦察小组从西南返回来，而且带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李宪心头猛地一沉，不详的预感顿时布满全身。 这浑身是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宪最早的跟班之一，商贸团团长王节！ 按照李宪的战略布局，王节此刻应该在郭壁镇，时刻准备着伺机收复平阳府，重占临汾城。 战局正在平稳向前发展，王节为何浑身是血来到此地？ 第0844章 诡异的变故 李宪火线提拔韩世忠为河东南路兵马都统制，并且命令他率部西进泽州、怀州，切断完颜宗翰、完颜阇母进入太行陉的通道。 实际情况是，韩世忠所部没有进攻完颜宗翰，反而和白莲教打起来了！ 受此波及，光明左使方七佛、光明右使刘不全一怒之下，命令白莲教放弃沁水防线，置完颜宗翰、完颜阇母的大军于不顾，对韩世忠所部发起全力反击。 完颜设也马（真珠大王）逆流而上猛攻郭壁镇，经过七天血战，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战死，郭壁镇被攻破。 王节眼见大势已去，只好掩护三万多妇孺向北撤退，一路上且战且走，一千二百多护商团战士死伤殆尽。 王节悲痛欲绝：“幸亏在盂县东北遇到杨再兴、方杰所部，完颜设也马被反击下去，我才逃过一劫。护商团全军覆没，郭壁镇基地也丢了。最后弩箭全部用完，我只能把八百架驮马式弩床烧毁。公子，我对不起你。” “能活着回来就好，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李宪气得脸色发青：“韩世忠所部为什么会和白莲教打起来？” 问题刚一出口，还没等王节说话，李宪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经过众人一番抢救，李宪才悠悠醒来：“丢失郭壁镇，导致护商团全军覆没，是因为我指挥失误。如果我命令牛皋从卫州渡河北上，让韩世忠留守河南，就不会这样了。全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王节，你继续说。” 王节接着说道：“失去了郭壁镇这个立足点，整个河东再也没有策应力量。我和杨再兴、方杰紧急碰头之后，决定并分两路。杨再兴把完颜设也马彻底反击出去，方杰率领第二团紧急南下翠枫山一线，一定要把罗谦的苍山独立团接应回来。” “慕容宫保护妇孺、辎重粮草抵达龙泉关镇，准备从神堂堡进入平型关。可是因为完颜思敬的右翼三千余人屯兵青羊口，对神堂堡虎视眈眈。我们不知道北线的战局具体如何部署，所以不敢轻率地靠上去，以免打乱李奚骨的整体计划。” “你们的临机决断是正确的！”李宪终于缓过劲来：“秋明，赶紧给王节弄点儿吃的。一晃两年多没见，这小子被我害成了这个样子。我当初答应过你，能够当好一个知府的时候，就可以到我身边混日子。” “你看看，我刚刚在这里扩军近两千人，干脆重组护商团，你继续当团长。等你稍事休息，我们就拔营启程，赶到龙泉关和慕容宫汇合，干掉完颜思敬的右翼三千人，解除神堂堡的威胁，然后再说其它事情。” 王节，是女真鞑子屠刀下的劫后余生者，他的父母家人全部杀了，后来在王官屯碰到李宪，被强制抓到自己身边，属于李宪的第一批铁杆。 “公子，你刚才急怒攻心，真把我吓坏了。”王节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说来听听。” “嗨，你是有所不知啊！”李宪垂头丧气：“韩世忠，知道不？方腊一门老幼，都是韩世忠抓住的，最后送到汴梁城斩首示众。方腊是谁？那是明教江南分教主。我真是晕头了，明知道光明右使刘不全、光明左使方七佛在泽州、潞州起兵，我居然命令韩世忠向泽州进军，把两个冤家赶到一起。” “别人都不说了，方七佛如果碰到韩世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韩世忠。对于方七佛来说，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韩世忠，女真鞑子反倒在其次。方七佛和韩世忠都是性情暴虐之人，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王节大惑不解：“公子，方杰此前也遇到韩世忠，最后不是皆大欢喜了吗？方杰小小年纪都能放下仇恨，方七佛是他叔叔，可谓是见多识广的江湖老油条，为何就不能顾全大局？”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宪苦笑道：“方杰才没有放过韩世忠，他在保州城外设下一个绝户计，然后引诱韩世忠上钩。如果不是薛沁儿、裴鸾娇当机立断，首先派韦十娘抓住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然后用军规压制，韩世忠早就尸骨无存！” “白莲教是明教的化身，他们自成一系。我们平时可以合作，但白莲教绝对不会听我的命令。至于什么顾全大局，对于明教来说完全不在考虑之列。站在方七佛的立场上，他觉得首先干掉仇人韩世忠，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女真鞑子，完全来得及。” 听到这里，王节顿时勃然大怒：“最可恨的是，光明右使刘不全最不是东西！他突然放弃沁水防线，却没有提前通知我，结果被完颜设也马偷袭成功。下次见到他们，老子一定要拧下他们的狗头，给塔布野和几千兄弟报仇！” 李宪摇摇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双方还有机会见面吗？我看未必。白莲教和韩世忠发生内斗，完颜宗翰、完颜阇母会干看着？他们都是百战余生之辈，抓住战机的能力非常人可比。” 王节终于担心起来：“既然如此，公子准备如何化解危局？” 李宪只能苦笑：“目前最大的危险，就是完颜阇母突破太行陉。果真如此的话，翠枫山的刘里忙肯定挡不住。你们让方杰的第二团南下接应罗谦，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但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 “为什么？”王节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李宪叹息一声：“如果完颜阇母已经打进太行陉，罗谦他们一路边打边退，然后方杰赶到接应，这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完颜阇母还没有占领太行陉，方杰一口气赶到了泽州，那麻烦就大了。” “不错，果然糟糕！”王节猛地一拍手：“如果方杰进入泽州，看见韩世忠和自己的叔叔方七佛作战，当然不会干看着。方杰、司行方双马齐出，天下谁是对手？果真如此的话，韩世忠注定全军覆没。” 李宪使劲一挥手，仿佛要赶走所有的不快：“千里之外的事情，我们便长莫及。要想韩世忠不死，老子现在居然要祈求老天爷，保佑完颜阇母已经攻占了太行陉。可这样一来，便宜师侄刘里忙又无法保全。” 李宪、王节两兄弟两年没见，话题自然越说越多，不光有心情在这里替韩世忠担忧，而且还谈到了大夏国那边的情况。 嵬拓凌宁、诺移长生果然发动政变。虽然没有抢到朝廷大权，但是暴乱至今都还没有彻底平息。因为没有李宪的进一步命令，耶律余里衍、毕长青没有对大夏国采取军事行动。 两个人谈谈说说，就到了准备吃晚饭的时候，齐曼丽突然送过一封信来：“公子，第三侦察小组回来了，她们带回来一封信，是不是让她们立即过来汇报？” 李宪长身而起：“是谁的信？” 齐曼丽递过一个密封的信封：“是朱雀军团副军团长杨琼交给她们带回来的，并没有说是谁的信。萧芸娘、李奚骨让她们转告公子，敌人的四路兵马都被挡住了，根本无法前进半步，公子放心处理大局，不用为西面的战事担心。” 李宪接过信封，点点头没有做声。 “不能前进半步”是个假象，其目的是要牵制飞狐军，给完颜京施展阴谋诡计争取时间，然后来意个里应外和。 殊不知，完颜京已经全军覆没，前线的敌人还没有得到消息。 李宪不急于离开嘉佑寨，就是担心敌人提前察觉完颜京出事，然后采取不为人知的行动。 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上面半个字都没有，但是李宪已经知道是谁来的密信，心中顿时突突突猛跳起来。 金兵南下进攻汴梁城，飞狐镖局被撤销，原有成员由明转暗，变成了秘密驿站的联络人。 黄龙，原来是飞狐镖局玉郎城分舵主，后来主持保州城及其周边的秘密战线。 萧焯的逐日军团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保州城，最大的功臣就是黄龙，没想到居然不远千里给李宪传来一封密信。 不错，李宪拿在手中的密信，就是黄龙通过秘密渠道传过来的。 飞狐军血手党、秘密驿站、特勤大队暗中传递的信件，全人类一共只有十五个人能够看明白，其中韦冬宁、张廷飙已经牺牲，现在只有十三个人能够看懂。 这也难怪，全天下只有蔚州五县推行阿拉伯数字，李宪编制的简单密码本，自然也就变成了天书，没有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节在李宪身边没有什么忌讳，看见李宪当面拆开信封，他也偏头看了一眼。 王节当然认识阿拉伯数字，因为他和各国做生意，都是采用阿拉伯数字记账。 看见密密麻麻的数目字，王节都有些眼晕：“公子，谁这么老远给你的账单？” 李宪没有作声，脸上隐隐透露出一股杀气。他非常认真地把密信看了三遍，每看一遍，脸上的杀气就浓烈一分。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王节觉得自己掉进冰窟窿了。 足足过了近半个小时，只听啪的一声，李宪把密信拍在桌子上，口中不断深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王节赶紧过来给李宪捶后心：“公子，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我再次出现用人的错误！”李宪拼命抓自己的头发：“杨可世、杨沂中、陈仲敏居然背叛我，孟威的前军铁卫营、张遇的中军护旗营、周处的后军近卫营，三天前遭到惨重损失。” “周处、李志、李强当场战死，近卫营无一生还。铁卫营的李明、李达战死，孟威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护旗营的凤阳十三鹰，仅剩下张遇一人。三个营一万七千人，只剩下不足三千人！” 第0844章 诡异的变故 李宪火线提拔韩世忠为河东南路兵马都统制，并且命令他率部西进泽州、怀州，切断完颜宗翰、完颜阇母进入太行陉的通道。 实际情况是，韩世忠所部没有进攻完颜宗翰，反而和白莲教打起来了！ 受此波及，光明左使方七佛、光明右使刘不全一怒之下，命令白莲教放弃沁水防线，置完颜宗翰、完颜阇母的大军于不顾，对韩世忠所部发起全力反击。 完颜设也马（真珠大王）逆流而上猛攻郭壁镇，经过七天血战，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战死，郭壁镇被攻破。 王节眼见大势已去，只好掩护三万多妇孺向北撤退，一路上且战且走，一千二百多护商团战士死伤殆尽。 王节悲痛欲绝：“幸亏在盂县东北遇到杨再兴、方杰所部，完颜设也马被反击下去，我才逃过一劫。护商团全军覆没，郭壁镇基地也丢了。最后弩箭全部用完，我只能把八百架驮马式弩床烧毁。公子，我对不起你。” “能活着回来就好，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李宪气得脸色发青：“韩世忠所部为什么会和白莲教打起来？” 问题刚一出口，还没等王节说话，李宪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经过众人一番抢救，李宪才悠悠醒来：“丢失郭壁镇，导致护商团全军覆没，是因为我指挥失误。如果我命令牛皋从卫州渡河北上，让韩世忠留守河南，就不会这样了。全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王节，你继续说。” 王节接着说道：“失去了郭壁镇这个立足点，整个河东再也没有策应力量。我和杨再兴、方杰紧急碰头之后，决定并分两路。杨再兴把完颜设也马彻底反击出去，方杰率领第二团紧急南下翠枫山一线，一定要把罗谦的苍山独立团接应回来。” “慕容宫保护妇孺、辎重粮草抵达龙泉关镇，准备从神堂堡进入平型关。可是因为完颜思敬的右翼三千余人屯兵青羊口，对神堂堡虎视眈眈。我们不知道北线的战局具体如何部署，所以不敢轻率地靠上去，以免打乱李奚骨的整体计划。” “你们的临机决断是正确的！”李宪终于缓过劲来：“秋明，赶紧给王节弄点儿吃的。一晃两年多没见，这小子被我害成了这个样子。我当初答应过你，能够当好一个知府的时候，就可以到我身边混日子。” “你看看，我刚刚在这里扩军近两千人，干脆重组护商团，你继续当团长。等你稍事休息，我们就拔营启程，赶到龙泉关和慕容宫汇合，干掉完颜思敬的右翼三千人，解除神堂堡的威胁，然后再说其它事情。” 王节，是女真鞑子屠刀下的劫后余生者，他的父母家人全部杀了，后来在王官屯碰到李宪，被强制抓到自己身边，属于李宪的第一批铁杆。 “公子，你刚才急怒攻心，真把我吓坏了。”王节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究竟是怎么回事，赶紧说来听听。” “嗨，你是有所不知啊！”李宪垂头丧气：“韩世忠，知道不？方腊一门老幼，都是韩世忠抓住的，最后送到汴梁城斩首示众。方腊是谁？那是明教江南分教主。我真是晕头了，明知道光明右使刘不全、光明左使方七佛在泽州、潞州起兵，我居然命令韩世忠向泽州进军，把两个冤家赶到一起。” “别人都不说了，方七佛如果碰到韩世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韩世忠。对于方七佛来说，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韩世忠，女真鞑子反倒在其次。方七佛和韩世忠都是性情暴虐之人，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王节大惑不解：“公子，方杰此前也遇到韩世忠，最后不是皆大欢喜了吗？方杰小小年纪都能放下仇恨，方七佛是他叔叔，可谓是见多识广的江湖老油条，为何就不能顾全大局？”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宪苦笑道：“方杰才没有放过韩世忠，他在保州城外设下一个绝户计，然后引诱韩世忠上钩。如果不是薛沁儿、裴鸾娇当机立断，首先派韦十娘抓住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然后用军规压制，韩世忠早就尸骨无存！” “白莲教是明教的化身，他们自成一系。我们平时可以合作，但白莲教绝对不会听我的命令。至于什么顾全大局，对于明教来说完全不在考虑之列。站在方七佛的立场上，他觉得首先干掉仇人韩世忠，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女真鞑子，完全来得及。” 听到这里，王节顿时勃然大怒：“最可恨的是，光明右使刘不全最不是东西！他突然放弃沁水防线，却没有提前通知我，结果被完颜设也马偷袭成功。下次见到他们，老子一定要拧下他们的狗头，给塔布野和几千兄弟报仇！” 李宪摇摇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双方还有机会见面吗？我看未必。白莲教和韩世忠发生内斗，完颜宗翰、完颜阇母会干看着？他们都是百战余生之辈，抓住战机的能力非常人可比。” 王节终于担心起来：“既然如此，公子准备如何化解危局？” 李宪只能苦笑：“目前最大的危险，就是完颜阇母突破太行陉。果真如此的话，翠枫山的刘里忙肯定挡不住。你们让方杰的第二团南下接应罗谦，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但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 “为什么？”王节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李宪叹息一声：“如果完颜阇母已经打进太行陉，罗谦他们一路边打边退，然后方杰赶到接应，这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完颜阇母还没有占领太行陉，方杰一口气赶到了泽州，那麻烦就大了。” “不错，果然糟糕！”王节猛地一拍手：“如果方杰进入泽州，看见韩世忠和自己的叔叔方七佛作战，当然不会干看着。方杰、司行方双马齐出，天下谁是对手？果真如此的话，韩世忠注定全军覆没。” 李宪使劲一挥手，仿佛要赶走所有的不快：“千里之外的事情，我们便长莫及。要想韩世忠不死，老子现在居然要祈求老天爷，保佑完颜阇母已经攻占了太行陉。可这样一来，便宜师侄刘里忙又无法保全。” 李宪、王节两兄弟两年没见，话题自然越说越多，不光有心情在这里替韩世忠担忧，而且还谈到了大夏国那边的情况。 嵬拓凌宁、诺移长生果然发动政变。虽然没有抢到朝廷大权，但是暴乱至今都还没有彻底平息。因为没有李宪的进一步命令，耶律余里衍、毕长青没有对大夏国采取军事行动。 两个人谈谈说说，就到了准备吃晚饭的时候，齐曼丽突然送过一封信来：“公子，第三侦察小组回来了，她们带回来一封信，是不是让她们立即过来汇报？” 李宪长身而起：“是谁的信？” 齐曼丽递过一个密封的信封：“是朱雀军团副军团长杨琼交给她们带回来的，并没有说是谁的信。萧芸娘、李奚骨让她们转告公子，敌人的四路兵马都被挡住了，根本无法前进半步，公子放心处理大局，不用为西面的战事担心。” 李宪接过信封，点点头没有做声。 “不能前进半步”是个假象，其目的是要牵制飞狐军，给完颜京施展阴谋诡计争取时间，然后来意个里应外和。 殊不知，完颜京已经全军覆没，前线的敌人还没有得到消息。 李宪不急于离开嘉佑寨，就是担心敌人提前察觉完颜京出事，然后采取不为人知的行动。 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上面半个字都没有，但是李宪已经知道是谁来的密信，心中顿时突突突猛跳起来。 金兵南下进攻汴梁城，飞狐镖局被撤销，原有成员由明转暗，变成了秘密驿站的联络人。 黄龙，原来是飞狐镖局玉郎城分舵主，后来主持保州城及其周边的秘密战线。 萧焯的逐日军团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保州城，最大的功臣就是黄龙，没想到居然不远千里给李宪传来一封密信。 不错，李宪拿在手中的密信，就是黄龙通过秘密渠道传过来的。 飞狐军血手党、秘密驿站、特勤大队暗中传递的信件，全人类一共只有十五个人能够看明白，其中韦冬宁、张廷飙已经牺牲，现在只有十三个人能够看懂。 这也难怪，全天下只有蔚州五县推行阿拉伯数字，李宪编制的简单密码本，自然也就变成了天书，没有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节在李宪身边没有什么忌讳，看见李宪当面拆开信封，他也偏头看了一眼。 王节当然认识阿拉伯数字，因为他和各国做生意，都是采用阿拉伯数字记账。 看见密密麻麻的数目字，王节都有些眼晕：“公子，谁这么老远给你的账单？” 李宪没有作声，脸上隐隐透露出一股杀气。他非常认真地把密信看了三遍，每看一遍，脸上的杀气就浓烈一分。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王节觉得自己掉进冰窟窿了。 足足过了近半个小时，只听啪的一声，李宪把密信拍在桌子上，口中不断深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王节赶紧过来给李宪捶后心：“公子，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我再次出现用人的错误！”李宪拼命抓自己的头发：“杨可世、杨沂中、陈仲敏居然背叛我，孟威的前军铁卫营、张遇的中军护旗营、周处的后军近卫营，三天前遭到惨重损失。” “周处、李志、李强当场战死，近卫营无一生还。铁卫营的李明、李达战死，孟威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护旗营的凤阳十三鹰，仅剩下张遇一人。三个营一万七千人，只剩下不足三千人！” 第0845章 黄龙的密信 皇宫是什么样，并不重要。哪怕一个破山洞，在某些人眼里就是最好的皇宫，比如说曾经的“平天大帝”金达。 重要的，是那把椅子。那把椅子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并不重要，只要大家都认为它就是龙椅。 除了极为特别的人之外，一般人只要坐上那把椅子，心态就会出现变化。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说几句话，事情顿时就会复杂起来。 赵枢从想办法活下去，到被人救出来，然后一步登天当了皇帝。这种落差也只有经历过磨难的人，心理上才成承受。但是赵枢其实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没有察觉一丝的真实感。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李宪离开保州城十几天，其实可以发生许多事情。 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天钟。 赵枢每天看着桌上的玉玺，总希望验证一下玉玺的威力，看看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是真是假。 恰在此时，新任吏部尚书傅察、新任兵部尚书陈淬、新任门下侍郎沈晦，三个人联名起草一份奏折：朝廷急需人才充实，需要尽快秘密寻找散落天涯海角的遗老遗少。 正因为如此，新皇帝赵枢命令门下侍郎沈晦，起草了第一份诏书，也就是后人常说的《求贤诏》。 陈淬是武将出身，李宪把他解救出来之后，专门配备亲兵一千二百人。这份《求贤诏》，就由陈淬派遣亲兵用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解放区”大名府、济南府、东平府、开封府，然后就是岳飞所在的磁州、相州。 这些地方的官员，此前虽然从《武皇帝讨贼檄文》知道有一个武皇帝，但一直没有搞清楚皇宫在什么地方。 《求贤诏》一下，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新皇帝赵枢在保州城登基，而且求贤若渴！ 天下什么功劳最大？从龙之功！ 因为河北东路的通道已经被李宪打开，南来北往的人进出保州城并不难。 第一批赶到保州城的人，居然是被宋钦宗赵桓弃用，而后李宪也没有任用的李纲、杜充等人。 第二批赶到保州城的人，就是李宪认命的人，包括齐鲁宣抚使张悫、东平府知府阎琦、济南知府梁杨祖、大名府知府刘正彦。 第三批赶到保州城的人，就是磁州知府宗泽、宗颖父子，洺州知府权邦彦，邢州知府刘浩，张叔夜（死在青城寨）的长子张立，逃跑将军刘光世。 几乎是一夜之间，新皇帝赵枢的小朝廷，就变得人才济济。 秘密驿站的负责人黄龙，一直化装潜伏在保州城内，指挥手下一百多兄弟，暗中监视小朝廷的一举一动。 大批前朝人物涌进保州城，当然没有逃过黄龙的眼睛。 李宪对进出保州城的人没有限制，黄龙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黄龙又惊又怒。 原来，李宪夺取汴梁城之后，任命张所出任开封知府，秦桧担任开封府少尹（副知府），高尧辅出任汴梁城防御都总管，并没有启用李纲、杜充、刘光世。 李纲赶到保州城觐见，经过一番廷对，新皇帝赵枢不知道怎么说漏了嘴，所有大臣终于明白一个严重事实：《武皇帝讨贼檄文》在新皇帝登基之前就出现了。 毫无疑问，兴汉都元帅李宪，不仅私自掌握玉玺，而且还矫诏号令天下，和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如出一辙，实属大逆不道！ 李纲是什么人？那是胆敢血奏逼迫宋徽宗赵佶禅位的人。现在被他抓住了把柄，当天夜里就进宫求见新皇帝赵枢，痛斥李宪心怀叵测。 第二天，宗泽、权邦彦等人赶到保州城，哭诉自己的兵权被剥夺。 不过，岳飞已经完成部队整编，而且已经对金兀术发起反攻。宗泽和权邦彦不敢指责岳飞，而是把矛头只对准了李宪。 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齐鲁宣抚使张悫、东平府知府阎琦等人，并没有感激李宪救了他们，还给他们高官厚禄，反而痛陈李宪如何跋扈嚣张，强迫自己为他服务，还威胁不干就杀人。 与此同时，岳飞派人传来捷报，同时也是向新皇帝宣誓效忠：金兀术连同他的五千精锐，已经被包围在邢州城西北，不日就能克敌，重振山河就在顷刻之间。 有了岳飞的八万大军，赵枢的小朝廷终于有了底气。后来听说河南还有三路大军，而且已经把完颜宗翰、完颜阇母逼到河东，真是三喜临门。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实现战场起义的萧嘉德、萧承、讫离冶，把部队交给前来接收的萧焯、郭小乙，要求进入蔚州拜访自己的堂妹萧芸娘。 这个事情李宪此前就已经有过交代，所以萧焯和郭小乙没有丝毫意见，而且让萧嘉德物色八百亲兵随行。 从祁州到蔚州，就必须经过保州。 李纲闻讯之后，随即上了一本：“陛下，萧嘉德等人突然选择投降，微臣以为是居心叵测。郭药师逆贼原本是山南汉民，能够临阵倒戈投降女真蛮夷。萧嘉德所部都是契丹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郭药师的前车之鉴，断不可留萧嘉德、萧承、讫离冶等人。” 新皇帝赵枢还有些犹豫：“没有太傅，也就没有朕的今日。太傅认为萧嘉等人可信，所以准许他们投降。如果朝廷采取断然措施，只怕会让太傅失信于人？” 新皇帝赵枢口中的太傅，当然是指李宪。 宗泽、权邦彦、刘光世等人众口一词：“李宪当初窃据蔚州自成一系，从来就目无君上。今日擅自收容异族大军，可见他包藏祸心，其志不在小。如果此时不采取断然措施，一旦李宪羽翼丰满，就更难驾驭。” 陈淬毕竟老于兵事，考虑问题严谨得多：“陛下，如果要拦截萧嘉德等人，首先就要考虑李宪的飞狐军。大元帅府的前军铁卫营、中军护旗营、后军近卫营，目前都在围攻叛逆董庞儿。飞狐军主力正在涿州、雄州、霸州对抗金兵大元帅完颜杲。” 户部尚书王元终于听不下去了：“陛下，如果没有李宪的巧妙设计，谁也不可能知道陛下被金兵幽禁在何处，最后只能客死异乡。俗话说：功大莫过救驾。李宪不仅救出陛下，还扶持陛下登基，功劳不可谓不大。现在飞鸟未尽，你们就要对付李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吏部尚书傅察冷声说道：“要说救命之恩，李宪也救过我。但是古人说得好：臣壮主弱，国之不幸。李宪手下兵强马壮，而且用兵如神，和当年的曹孟德如出一辙。王元大人，难道你让陛下学当年的汉献帝？” 一说到曹操曹孟德，王元也不敢再说话，拦截萧嘉德的事情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保州城能够动用的军队分别是：陈淬的亲兵营一千二百人，御林军三千六百人。 杜充自告奋勇带兵三千，拦截萧嘉德的八百人。 保州城南七里店一战，杜充被萧嘉德斩于马下，但是萧承却死于乱军之中。幸亏讫离冶拼死保护萧嘉德杀出伏击圈，八百亲兵只剩下一百多人。 好在姜四娘接到黄龙的紧急报告之后，立即派出部队出关接应，萧嘉德终于平安进入蔚州。 朝中群臣听说杜充被杀，三千御林军只剩下不足千人，而且萧嘉德已经逃进蔚州，才知道大事不好。 陈淬也是个狠角色：“陛下，反正已经把李宪给得罪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杨可世、杨沂中、陈仲敏都是能征惯战之辈，而且忠于朝廷。请陛下颁下密诏，命令他们便宜行事，干掉大元帅府的前中后三军，尽可能削弱李宪的实力。” “只要杨可世、杨沂中、陈仲敏所部返回来，即便李宪听到消息之后有所图谋，保州城也能够坚守一段时间，等到岳飞吃掉金兀术带兵进京，朝廷就有了十万兵马，再加上各地勤王之师闻讯赶来，则大事定矣。” 听李宪解释到这里，王节、韦秋明、齐曼丽、李飞凤才明白过去几天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韦秋明听说李志、李强、李明、李达战死，孟威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气得浑身直哆嗦。 因为韦秋明知道，韦冬宁和张廷飙在汴梁城战死、陈团在青城寨战死，李宪心里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李志、李强、李明、李达又战死了，简直就是伤口上撒盐。 少年军团虽然有数万人，出类拔萃的并不是很多，具有三军主将潜力的更是凤毛麟角。 李志、李强、李明、李达这四个少年，能够脱颖而出独当一面，那都是难得的好苗子。 他们都把李宪叫爹爹，可以说是忠贞不二，而且年纪最大的还不到十五岁，姜四娘、李宪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多少，寄以多大的期望，韦秋明心里很清楚。 “世界上真有忘恩负义之辈，我终于见识了。”韦秋明心如白纸，不谙世事，即便已经气急败坏，她也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语言。 王节眼圈发红，但他出身官宦之家，看问题更有针对性：“朝廷对大元帅府亲兵营下手，不单单是忘恩负义，这表明朝中君臣的一种态度。公子，你需要进一步加强安全保卫。” 齐曼丽大吃一惊：“没有公子就没有新皇帝，更没有这个朝廷。王节，难道他们还敢对公子下毒手不成么？” “你说对了！”王节冷笑一声：“公子之所以该死，正是因为他的功劳太大。朝廷找不到赏赐的办法，就只能赏他一死。数千年来的大功臣，最后都是这个结局，有什么好奇怪的？” 恰在此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大家的耳朵：“事态如此险恶，防卫形同虚设。还奢望保护李宪，真是可叹可笑。” “谁？” 韦秋明双肩微晃，身体已经倒纵而出，刚好看见一个黑影掠出嘉佑寨东门。 第0845章 黄龙的密信 皇宫是什么样，并不重要。哪怕一个破山洞，在某些人眼里就是最好的皇宫，比如说曾经的“平天大帝”金达。 重要的，是那把椅子。那把椅子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并不重要，只要大家都认为它就是龙椅。 除了极为特别的人之外，一般人只要坐上那把椅子，心态就会出现变化。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说几句话，事情顿时就会复杂起来。 赵枢从想办法活下去，到被人救出来，然后一步登天当了皇帝。这种落差也只有经历过磨难的人，心理上才成承受。但是赵枢其实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没有察觉一丝的真实感。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李宪离开保州城十几天，其实可以发生许多事情。 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天钟。 赵枢每天看着桌上的玉玺，总希望验证一下玉玺的威力，看看自己这个皇帝到底是真是假。 恰在此时，新任吏部尚书傅察、新任兵部尚书陈淬、新任门下侍郎沈晦，三个人联名起草一份奏折：朝廷急需人才充实，需要尽快秘密寻找散落天涯海角的遗老遗少。 正因为如此，新皇帝赵枢命令门下侍郎沈晦，起草了第一份诏书，也就是后人常说的《求贤诏》。 陈淬是武将出身，李宪把他解救出来之后，专门配备亲兵一千二百人。这份《求贤诏》，就由陈淬派遣亲兵用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解放区”大名府、济南府、东平府、开封府，然后就是岳飞所在的磁州、相州。 这些地方的官员，此前虽然从《武皇帝讨贼檄文》知道有一个武皇帝，但一直没有搞清楚皇宫在什么地方。 《求贤诏》一下，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新皇帝赵枢在保州城登基，而且求贤若渴！ 天下什么功劳最大？从龙之功！ 因为河北东路的通道已经被李宪打开，南来北往的人进出保州城并不难。 第一批赶到保州城的人，居然是被宋钦宗赵桓弃用，而后李宪也没有任用的李纲、杜充等人。 第二批赶到保州城的人，就是李宪认命的人，包括齐鲁宣抚使张悫、东平府知府阎琦、济南知府梁杨祖、大名府知府刘正彦。 第三批赶到保州城的人，就是磁州知府宗泽、宗颖父子，洺州知府权邦彦，邢州知府刘浩，张叔夜（死在青城寨）的长子张立，逃跑将军刘光世。 几乎是一夜之间，新皇帝赵枢的小朝廷，就变得人才济济。 秘密驿站的负责人黄龙，一直化装潜伏在保州城内，指挥手下一百多兄弟，暗中监视小朝廷的一举一动。 大批前朝人物涌进保州城，当然没有逃过黄龙的眼睛。 李宪对进出保州城的人没有限制，黄龙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黄龙又惊又怒。 原来，李宪夺取汴梁城之后，任命张所出任开封知府，秦桧担任开封府少尹（副知府），高尧辅出任汴梁城防御都总管，并没有启用李纲、杜充、刘光世。 李纲赶到保州城觐见，经过一番廷对，新皇帝赵枢不知道怎么说漏了嘴，所有大臣终于明白一个严重事实：《武皇帝讨贼檄文》在新皇帝登基之前就出现了。 毫无疑问，兴汉都元帅李宪，不仅私自掌握玉玺，而且还矫诏号令天下，和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如出一辙，实属大逆不道！ 李纲是什么人？那是胆敢血奏逼迫宋徽宗赵佶禅位的人。现在被他抓住了把柄，当天夜里就进宫求见新皇帝赵枢，痛斥李宪心怀叵测。 第二天，宗泽、权邦彦等人赶到保州城，哭诉自己的兵权被剥夺。 不过，岳飞已经完成部队整编，而且已经对金兀术发起反攻。宗泽和权邦彦不敢指责岳飞，而是把矛头只对准了李宪。 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齐鲁宣抚使张悫、东平府知府阎琦等人，并没有感激李宪救了他们，还给他们高官厚禄，反而痛陈李宪如何跋扈嚣张，强迫自己为他服务，还威胁不干就杀人。 与此同时，岳飞派人传来捷报，同时也是向新皇帝宣誓效忠：金兀术连同他的五千精锐，已经被包围在邢州城西北，不日就能克敌，重振山河就在顷刻之间。 有了岳飞的八万大军，赵枢的小朝廷终于有了底气。后来听说河南还有三路大军，而且已经把完颜宗翰、完颜阇母逼到河东，真是三喜临门。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实现战场起义的萧嘉德、萧承、讫离冶，把部队交给前来接收的萧焯、郭小乙，要求进入蔚州拜访自己的堂妹萧芸娘。 这个事情李宪此前就已经有过交代，所以萧焯和郭小乙没有丝毫意见，而且让萧嘉德物色八百亲兵随行。 从祁州到蔚州，就必须经过保州。 李纲闻讯之后，随即上了一本：“陛下，萧嘉德等人突然选择投降，微臣以为是居心叵测。郭药师逆贼原本是山南汉民，能够临阵倒戈投降女真蛮夷。萧嘉德所部都是契丹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郭药师的前车之鉴，断不可留萧嘉德、萧承、讫离冶等人。” 新皇帝赵枢还有些犹豫：“没有太傅，也就没有朕的今日。太傅认为萧嘉等人可信，所以准许他们投降。如果朝廷采取断然措施，只怕会让太傅失信于人？” 新皇帝赵枢口中的太傅，当然是指李宪。 宗泽、权邦彦、刘光世等人众口一词：“李宪当初窃据蔚州自成一系，从来就目无君上。今日擅自收容异族大军，可见他包藏祸心，其志不在小。如果此时不采取断然措施，一旦李宪羽翼丰满，就更难驾驭。” 陈淬毕竟老于兵事，考虑问题严谨得多：“陛下，如果要拦截萧嘉德等人，首先就要考虑李宪的飞狐军。大元帅府的前军铁卫营、中军护旗营、后军近卫营，目前都在围攻叛逆董庞儿。飞狐军主力正在涿州、雄州、霸州对抗金兵大元帅完颜杲。” 户部尚书王元终于听不下去了：“陛下，如果没有李宪的巧妙设计，谁也不可能知道陛下被金兵幽禁在何处，最后只能客死异乡。俗话说：功大莫过救驾。李宪不仅救出陛下，还扶持陛下登基，功劳不可谓不大。现在飞鸟未尽，你们就要对付李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吏部尚书傅察冷声说道：“要说救命之恩，李宪也救过我。但是古人说得好：臣壮主弱，国之不幸。李宪手下兵强马壮，而且用兵如神，和当年的曹孟德如出一辙。王元大人，难道你让陛下学当年的汉献帝？” 一说到曹操曹孟德，王元也不敢再说话，拦截萧嘉德的事情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保州城能够动用的军队分别是：陈淬的亲兵营一千二百人，御林军三千六百人。 杜充自告奋勇带兵三千，拦截萧嘉德的八百人。 保州城南七里店一战，杜充被萧嘉德斩于马下，但是萧承却死于乱军之中。幸亏讫离冶拼死保护萧嘉德杀出伏击圈，八百亲兵只剩下一百多人。 好在姜四娘接到黄龙的紧急报告之后，立即派出部队出关接应，萧嘉德终于平安进入蔚州。 朝中群臣听说杜充被杀，三千御林军只剩下不足千人，而且萧嘉德已经逃进蔚州，才知道大事不好。 陈淬也是个狠角色：“陛下，反正已经把李宪给得罪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杨可世、杨沂中、陈仲敏都是能征惯战之辈，而且忠于朝廷。请陛下颁下密诏，命令他们便宜行事，干掉大元帅府的前中后三军，尽可能削弱李宪的实力。” “只要杨可世、杨沂中、陈仲敏所部返回来，即便李宪听到消息之后有所图谋，保州城也能够坚守一段时间，等到岳飞吃掉金兀术带兵进京，朝廷就有了十万兵马，再加上各地勤王之师闻讯赶来，则大事定矣。” 听李宪解释到这里，王节、韦秋明、齐曼丽、李飞凤才明白过去几天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韦秋明听说李志、李强、李明、李达战死，孟威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气得浑身直哆嗦。 因为韦秋明知道，韦冬宁和张廷飙在汴梁城战死、陈团在青城寨战死，李宪心里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李志、李强、李明、李达又战死了，简直就是伤口上撒盐。 少年军团虽然有数万人，出类拔萃的并不是很多，具有三军主将潜力的更是凤毛麟角。 李志、李强、李明、李达这四个少年，能够脱颖而出独当一面，那都是难得的好苗子。 他们都把李宪叫爹爹，可以说是忠贞不二，而且年纪最大的还不到十五岁，姜四娘、李宪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多少，寄以多大的期望，韦秋明心里很清楚。 “世界上真有忘恩负义之辈，我终于见识了。”韦秋明心如白纸，不谙世事，即便已经气急败坏，她也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语言。 王节眼圈发红，但他出身官宦之家，看问题更有针对性：“朝廷对大元帅府亲兵营下手，不单单是忘恩负义，这表明朝中君臣的一种态度。公子，你需要进一步加强安全保卫。” 齐曼丽大吃一惊：“没有公子就没有新皇帝，更没有这个朝廷。王节，难道他们还敢对公子下毒手不成么？” “你说对了！”王节冷笑一声：“公子之所以该死，正是因为他的功劳太大。朝廷找不到赏赐的办法，就只能赏他一死。数千年来的大功臣，最后都是这个结局，有什么好奇怪的？” 恰在此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大家的耳朵：“事态如此险恶，防卫形同虚设。还奢望保护李宪，真是可叹可笑。” “谁？” 韦秋明双肩微晃，身体已经倒纵而出，刚好看见一个黑影掠出嘉佑寨东门。 第0846章 飘渺的未来（上半部终章） 韦秋明一动，齐曼丽和整个特勤大队都动了起来，李宪的住处被围得水泻不通。 草木皆兵的时候，居然有人悄悄靠近李宪的住处，难道朝廷已经派出杀手？ 韦秋明心中疑惑顿生，当然不会放过前面的这个人。 这样一追一逃，宛如两颗流星划过城头朝大峡谷奔去。 刷的一声，前面的黑衣人突然站定身躯，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韦秋明大吃一惊：“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了。”黑衣人缓缓揭开蒙面纱巾，原来是武元春。 韦秋明收起宝剑，但还是处于戒备状态：“你不在阁院寺传授徒弟，跑到这里干什么？” 武元春扭头看着黑魆魆的大峡谷：“薛沁儿让我来一趟，结果刚进寨子，就听说完颜京自杀身亡。把你引出来，是让你告诉我完颜京埋在何处。” 韦秋明顿时不满意了：“你还放不下完颜京？” “没什么放不下。”武元春摇摇头：“我想到他的坟头看看，难道有错吗？” “没错！”李宪突然在韦秋明身后现身：“抛开敌我立场，我对完颜京并没有恶感，甚至还有些钦佩。你放心，完颜京是单独埋葬的。并不在大峡谷里面，而是在胭脂河北岸的一处高坡上，等天亮了再去祭奠也不迟。” 韦秋明接口说道：“武元春，你想祭奠完颜京，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你刚才说是薛沁儿让你过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元春缓缓来到李宪身前，却是回答韦秋明的问题：“达奚虎把孟威送回总部抢救，他清醒之后，讲述了东线战场发生的惊天变故，牟长霞、唐浩然、薛沁儿无法做出决断，只能征求西线战场萧芸娘的意见。” “萧芸娘派人送回急信，并没有拿出什么具体意见，只提出一个要求，必须重建大元帅府亲兵营，而且从今天开始要寸步不离，这支亲兵由我指挥。只有首先确保李宪的安全，才能争取时间谋划未来的事情。” “薛沁儿让我过来，就是因为李志、李强、李明、李达的死，姜四娘的少年军团群情激愤，快压制不住了。李天成得知东线的变故，他的飞龙军团顿时就炸开了锅，要反击新皇帝赵枢的倒行逆施。” 李宪兴趣索然：“天色太晚了，元春长途奔波也累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武元春断然的一摆手：“韦秋明、齐曼丽留下，其他人先回去，我还有话说。” 大家都是明白人，武元春肯定还有机密事情，只能单独和李宪、韦秋明、齐曼丽说。 “大家坐下听我说。”武元春拉着李宪坐在自己身边：“萧芸娘的原话是：朝中无正义，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她当初极力反对赵枢当皇帝的缘故。既然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皮，未来很可能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潜入保州城杀掉赵枢。可是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让我不要擅做主张，一定要赶到前线面见萧芸娘，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态度。毕竟萧芸娘对于朝廷的事情，比我们大家都精通。” 李宪眉头一皱：“如此说来，你已经见过萧芸娘了？” “不错！”武元春点点头：“萧芸娘坚决反对刺杀赵枢。” 齐曼丽有些诧异：“赵枢如此对待公子，难道不该杀吗？” “你不懂，我们都不懂！”武元春扭头看着李宪：“萧芸娘说，既然赵枢已经登上皇帝大位，一旦他突然遇刺，必然天下大乱，而且你会变成全天下的敌人。尤其是岳飞的八万大军压在保州城，对我们的东线有极大威胁。” “不准动赵枢！”李宪有些心烦气躁：“你告诉我，达奚虎的突击军团是什么情况？” 武元春冷哼一声：“达奚虎得知大元帅府三个营被摧毁，马上放弃了涿州、雄州和霸州，突击军团已经全部撤到易州境内，挡住了蔚州的东大门，随时准备应变。金兵大元帅完颜杲趁势南下，抢占了涿州。” “岳飞奉命分兵北上，金兀术抓住机会，率领主力杀出重围，和雏胡失、嘎达摩残部汇合，然后向东北突围和董庞儿残部会合，一战吃掉了杨可世所部三千多人，目前已经占据雄州城，和完颜杲连成一气。” 李宪失声叫道：“糟了！岳飞所部八万人，原本都是临时召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虽然抢走了我的一批战马，但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在河北平原上，根本不可能是完颜杲、完颜宗弼的对手！” “哼！”武元春冷笑道：“赵枢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活该！岳翻、吉倩奉命率领两万人进攻雄州，结果遭到嘎达摩迎头痛击。吉倩被嘎达莫给杀了，岳翻身受重伤逃脱一劫，两万人马当场损失一半。” “天意如此啊！”李宪仰天长叹：“金兀术啊金兀术，还是变成了岳飞的生死对手！” “少替别人担忧，还是想想自己的死活！”武元春没好气地说道：“萧芸娘让你马上赶到平型关，立即统一全军思想，确定未来的战略问题。如果继续拖下去，飞狐军就要全盘崩溃了！”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武元春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黄卷扔过来：“完颜杲、金兀术正在谋划夺取保州城，彻底覆灭大宋余孽。新皇帝赵枢惊慌失措，所以派李纲送来一份圣旨，让你立即进宫商议军机大事！”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李宪长笑一声，总算把胸中的郁闷之气消去不少：“你们没把李纲怎么样？” 武元春有些不好意思：“幸亏唐浩然看出朝廷的借刀杀人之计，否则我真把他给杀了。姜四娘仅把圣旨留下，没有让李纲进入倒马关。就是因为这份圣旨，萧芸娘让你马上赶到平型关，绝不允许擅自行动，我过来监督你的。” 武元春居然变成了萧芸娘的心腹，难怪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李宪虽然暗自震惊，但这都属于家务事，应付眼前的危局才是大事。 通过黄龙的来信和武元春的讲解，李宪对目前的局面有了比较完整的印象。 第一，大宋余孽只看见李宪对付金兵，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却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还以为女真鞑子真是软柿子。 其实，女真鞑子故意忽略蔚州五县，就是因为没有搞清楚天降神罚、地狱之怒、掌心雷的奥妙，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大宋余孽忘记了几个月前卑躬屈膝，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大战还没开始，就想削掉李宪的兵权，这是在重蹈赵匡胤的覆辙。结果岳翻、吉倩一战惨败，朝中君臣就慌了手脚。 第二，朝中君臣发现岳飞的部队暂时对付不了金兵，于是异想天开，希望把李宪请回朝廷，再度挂帅打天下。 殊不知，蔚州飞狐军不是李宪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没有发生孟威等人的惨剧，李宪说话还有力度，其他人不会轻易提反对意见。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李宪辅佐赵枢当皇帝，直接导致李志、李强、李明、李达一万多人惨死，李宪在蔚州飞狐军激起了众怒。 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得知东线战场的变故，并不是派人过来通知李宪，而是让武元春到前线征求萧芸娘的意见，就可见一斑。 换句话说，李宪目前是飞狐军的罪人，根本不可能、也没有资格继续调动军队。 正因为如此，武元春才会转述萧芸娘的话：“马上赶到平型关，绝不允许擅自行动！” 这句话不是一般人能说的，只有上级对下级才能使用这种口吻。 至于给李宪组建一支亲兵，萧芸娘着重强调“寸步不离”，而且让武元春担任总指挥，名为保护安全，实则是“软禁”的另一种说法，不过是照顾李宪的面子。 李宪心里很清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没有清楚地认识到人性的卑劣，结果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巨大灾难，本来就是对飞狐军犯罪，对自己兄弟犯罪。 军队不是个人的，不能为了个人利益调动军队，这是李宪当初建军立下的规矩。牟长霞手里的青龙剑，就是为了执行军法而存在的。 返回嘉佑寨的路上，李宪轻声问道：“元春，你从前线过来，战局如何了？” “放心，大公子！”武元春还是冷笑：“萧芸娘得知东线的变故，顿时怒火中烧。为了避免东西两线难以兼顾的被动局面，给飞狐军争取调整的时间，萧芸娘命令朱雀军团炮兵营，赏给完颜宗雄一顿炮火，把他引以为傲的铁弓营彻底报销了。四路金兵全都退回出发地，西线战事已经结束，就等你过去商讨未来的战略计划。” 李宪只能在心里苦笑：自己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朝廷，眨眼之间就搞成这个样子，导致一万多兄弟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这就是我重建北宋的初衷？未来的战略应该如何调整，还有人听我的吗？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才知道萧芸娘所说的亲兵营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混成营，兵源构成分别是：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达奚虎、李天成、张彦、萧焯、李奚骨、裴鸾娇的警卫连。一共十一个连，总兵力三千一百多人。 武元春担任亲兵营营长的命令，由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达奚虎、李天成、张彦、萧焯、李奚骨、裴鸾娇十一个人签字，也就是飞狐军的军分区司令、军团长一致决定。 李宪知道自己被彻底禁足了，而且是被整个飞狐军禁足了。 重建北宋，事实证明是一厢情愿，实际上变成了自掘坟墓。 李宪欲哭无泪：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完全变成一个未知数！ （《重建北宋》上半部完结，谢谢阅读！） 第0846章 飘渺的未来（上半部终章） 韦秋明一动，齐曼丽和整个特勤大队都动了起来，李宪的住处被围得水泻不通。 草木皆兵的时候，居然有人悄悄靠近李宪的住处，难道朝廷已经派出杀手？ 韦秋明心中疑惑顿生，当然不会放过前面的这个人。 这样一追一逃，宛如两颗流星划过城头朝大峡谷奔去。 刷的一声，前面的黑衣人突然站定身躯，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韦秋明大吃一惊：“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了。”黑衣人缓缓揭开蒙面纱巾，原来是武元春。 韦秋明收起宝剑，但还是处于戒备状态：“你不在阁院寺传授徒弟，跑到这里干什么？” 武元春扭头看着黑魆魆的大峡谷：“薛沁儿让我来一趟，结果刚进寨子，就听说完颜京自杀身亡。把你引出来，是让你告诉我完颜京埋在何处。” 韦秋明顿时不满意了：“你还放不下完颜京？” “没什么放不下。”武元春摇摇头：“我想到他的坟头看看，难道有错吗？” “没错！”李宪突然在韦秋明身后现身：“抛开敌我立场，我对完颜京并没有恶感，甚至还有些钦佩。你放心，完颜京是单独埋葬的。并不在大峡谷里面，而是在胭脂河北岸的一处高坡上，等天亮了再去祭奠也不迟。” 韦秋明接口说道：“武元春，你想祭奠完颜京，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你刚才说是薛沁儿让你过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元春缓缓来到李宪身前，却是回答韦秋明的问题：“达奚虎把孟威送回总部抢救，他清醒之后，讲述了东线战场发生的惊天变故，牟长霞、唐浩然、薛沁儿无法做出决断，只能征求西线战场萧芸娘的意见。” “萧芸娘派人送回急信，并没有拿出什么具体意见，只提出一个要求，必须重建大元帅府亲兵营，而且从今天开始要寸步不离，这支亲兵由我指挥。只有首先确保李宪的安全，才能争取时间谋划未来的事情。” “薛沁儿让我过来，就是因为李志、李强、李明、李达的死，姜四娘的少年军团群情激愤，快压制不住了。李天成得知东线的变故，他的飞龙军团顿时就炸开了锅，要反击新皇帝赵枢的倒行逆施。” 李宪兴趣索然：“天色太晚了，元春长途奔波也累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武元春断然的一摆手：“韦秋明、齐曼丽留下，其他人先回去，我还有话说。” 大家都是明白人，武元春肯定还有机密事情，只能单独和李宪、韦秋明、齐曼丽说。 “大家坐下听我说。”武元春拉着李宪坐在自己身边：“萧芸娘的原话是：朝中无正义，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她当初极力反对赵枢当皇帝的缘故。既然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皮，未来很可能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潜入保州城杀掉赵枢。可是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让我不要擅做主张，一定要赶到前线面见萧芸娘，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态度。毕竟萧芸娘对于朝廷的事情，比我们大家都精通。” 李宪眉头一皱：“如此说来，你已经见过萧芸娘了？” “不错！”武元春点点头：“萧芸娘坚决反对刺杀赵枢。” 齐曼丽有些诧异：“赵枢如此对待公子，难道不该杀吗？” “你不懂，我们都不懂！”武元春扭头看着李宪：“萧芸娘说，既然赵枢已经登上皇帝大位，一旦他突然遇刺，必然天下大乱，而且你会变成全天下的敌人。尤其是岳飞的八万大军压在保州城，对我们的东线有极大威胁。” “不准动赵枢！”李宪有些心烦气躁：“你告诉我，达奚虎的突击军团是什么情况？” 武元春冷哼一声：“达奚虎得知大元帅府三个营被摧毁，马上放弃了涿州、雄州和霸州，突击军团已经全部撤到易州境内，挡住了蔚州的东大门，随时准备应变。金兵大元帅完颜杲趁势南下，抢占了涿州。” “岳飞奉命分兵北上，金兀术抓住机会，率领主力杀出重围，和雏胡失、嘎达摩残部汇合，然后向东北突围和董庞儿残部会合，一战吃掉了杨可世所部三千多人，目前已经占据雄州城，和完颜杲连成一气。” 李宪失声叫道：“糟了！岳飞所部八万人，原本都是临时召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虽然抢走了我的一批战马，但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在河北平原上，根本不可能是完颜杲、完颜宗弼的对手！” “哼！”武元春冷笑道：“赵枢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活该！岳翻、吉倩奉命率领两万人进攻雄州，结果遭到嘎达摩迎头痛击。吉倩被嘎达莫给杀了，岳翻身受重伤逃脱一劫，两万人马当场损失一半。” “天意如此啊！”李宪仰天长叹：“金兀术啊金兀术，还是变成了岳飞的生死对手！” “少替别人担忧，还是想想自己的死活！”武元春没好气地说道：“萧芸娘让你马上赶到平型关，立即统一全军思想，确定未来的战略问题。如果继续拖下去，飞狐军就要全盘崩溃了！” 李宪听得莫名奇妙：“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武元春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黄卷扔过来：“完颜杲、金兀术正在谋划夺取保州城，彻底覆灭大宋余孽。新皇帝赵枢惊慌失措，所以派李纲送来一份圣旨，让你立即进宫商议军机大事！”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李宪长笑一声，总算把胸中的郁闷之气消去不少：“你们没把李纲怎么样？” 武元春有些不好意思：“幸亏唐浩然看出朝廷的借刀杀人之计，否则我真把他给杀了。姜四娘仅把圣旨留下，没有让李纲进入倒马关。就是因为这份圣旨，萧芸娘让你马上赶到平型关，绝不允许擅自行动，我过来监督你的。” 武元春居然变成了萧芸娘的心腹，难怪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李宪虽然暗自震惊，但这都属于家务事，应付眼前的危局才是大事。 通过黄龙的来信和武元春的讲解，李宪对目前的局面有了比较完整的印象。 第一，大宋余孽只看见李宪对付金兵，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却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还以为女真鞑子真是软柿子。 其实，女真鞑子故意忽略蔚州五县，就是因为没有搞清楚天降神罚、地狱之怒、掌心雷的奥妙，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大宋余孽忘记了几个月前卑躬屈膝，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大战还没开始，就想削掉李宪的兵权，这是在重蹈赵匡胤的覆辙。结果岳翻、吉倩一战惨败，朝中君臣就慌了手脚。 第二，朝中君臣发现岳飞的部队暂时对付不了金兵，于是异想天开，希望把李宪请回朝廷，再度挂帅打天下。 殊不知，蔚州飞狐军不是李宪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没有发生孟威等人的惨剧，李宪说话还有力度，其他人不会轻易提反对意见。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李宪辅佐赵枢当皇帝，直接导致李志、李强、李明、李达一万多人惨死，李宪在蔚州飞狐军激起了众怒。 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得知东线战场的变故，并不是派人过来通知李宪，而是让武元春到前线征求萧芸娘的意见，就可见一斑。 换句话说，李宪目前是飞狐军的罪人，根本不可能、也没有资格继续调动军队。 正因为如此，武元春才会转述萧芸娘的话：“马上赶到平型关，绝不允许擅自行动！” 这句话不是一般人能说的，只有上级对下级才能使用这种口吻。 至于给李宪组建一支亲兵，萧芸娘着重强调“寸步不离”，而且让武元春担任总指挥，名为保护安全，实则是“软禁”的另一种说法，不过是照顾李宪的面子。 李宪心里很清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没有清楚地认识到人性的卑劣，结果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巨大灾难，本来就是对飞狐军犯罪，对自己兄弟犯罪。 军队不是个人的，不能为了个人利益调动军队，这是李宪当初建军立下的规矩。牟长霞手里的青龙剑，就是为了执行军法而存在的。 返回嘉佑寨的路上，李宪轻声问道：“元春，你从前线过来，战局如何了？” “放心，大公子！”武元春还是冷笑：“萧芸娘得知东线的变故，顿时怒火中烧。为了避免东西两线难以兼顾的被动局面，给飞狐军争取调整的时间，萧芸娘命令朱雀军团炮兵营，赏给完颜宗雄一顿炮火，把他引以为傲的铁弓营彻底报销了。四路金兵全都退回出发地，西线战事已经结束，就等你过去商讨未来的战略计划。” 李宪只能在心里苦笑：自己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朝廷，眨眼之间就搞成这个样子，导致一万多兄弟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这就是我重建北宋的初衷？未来的战略应该如何调整，还有人听我的吗？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才知道萧芸娘所说的亲兵营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混成营，兵源构成分别是：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达奚虎、李天成、张彦、萧焯、李奚骨、裴鸾娇的警卫连。一共十一个连，总兵力三千一百多人。 武元春担任亲兵营营长的命令，由萧芸娘、唐浩然、牟长霞、薛沁儿、姜四娘、达奚虎、李天成、张彦、萧焯、李奚骨、裴鸾娇十一个人签字，也就是飞狐军的军分区司令、军团长一致决定。 李宪知道自己被彻底禁足了，而且是被整个飞狐军禁足了。 重建北宋，事实证明是一厢情愿，实际上变成了自掘坟墓。 李宪欲哭无泪：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完全变成一个未知数！ （《重建北宋》上半部完结，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