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书商》 第一章 初到黄叶村 清晨，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来，照在白皑皑的大地上，一点热气也没有，四周仍是一片寂静从山顶往下看，山下是一溜雁翅摆开的“八”字型营房，营房的附近也有零星的几个村子，有一条不宽的河流蜿蜒从这些村子中间流过，直至山脚下。当然，此时的河流冰封着。 靠近山脚下的这一处村子，叫黄叶村，大约有百十来户人家，大都是早年间从各汉军旗里脱籍出来的汉人，因种种原因不愿或无法回到原籍的，便在此处盖了几间房子住了下来。 靠近村子东头的这家院子占地倒是不小，就是院墙和房子看起来比较破败，三间正房是砖石结构的，剩下的几间偏房和厢房都是土坯房，所谓的院墙是用石块碎砖堆砌的，不过是为了防止家里的鸡鸭四处乱走，并不是为了防盗。院子里有两棵光秃秃的树，靠近南边的两间茅草房是牲口房，此刻，正听见小猪的哼哼声和牛的哞哞。 “大福家的，还没起来呢，猪都叫唤了。”正房里传出来一个四五十岁女人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比较绵软，似乎底气不足。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东边厢房里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答了一句。 “大丫，大丫，你个死丫头，又挺尸呢，怎么还不起来做事去？” “行了，我去，大正月里的死呀活的，也没个忌讳，孩子刚大病一场，也没大好利索，你这当娘的就不知道心疼？”接着便听到男人窸窸窣窣起床穿衣服的动静。 “什么没好利索，我看是装病，不是已经不发热了吗？” 被称作“大丫”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此刻正蜷缩在被子里，满脸的厌烦与悲伤。 叶萌心里这个窝火，好好的跟着同学们出来旅游，说是去一个北京西郊的古洞探险，可她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便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姓叶，大名叶麦香，小名大丫，叶萌来的时候据说是大病了一场，发烧呢，稀里糊涂就让她进来了。 叶家人丁兴旺，祖父叶铁柱，今年才刚五十岁，祖籍四川，原是镶蓝旗汉军旗下最末等的一名士兵，在八年前奉旨出旗，因原籍也没有什么挂牵的，其妻刘氏却是这附近人氏，所以便选择了在此定居。 麦香的祖母刘氏一共生了八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这八个儿子只活了五个，不过对老叶家的人丁兴旺是做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 麦香的父亲是老大，大名叶大福，叶家的儿子取名很简单，从一到八福，现在留下来的有大福、二福、三福、五福、八福，外加一个九凤。 九凤今年也才十岁，跟麦香同龄，她的生日在年头，麦香在年尾，八个儿子之后才盼到这唯一的女儿，可想她在家里的地位。 “姐，娘叫你呢，你怎么还不起来？”麦香旁边的麦黄捅了一下麦香。 麦黄今年八岁，麦香的母亲赵氏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活下来四个，现在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所以，家里的大小一应事务基本都交给麦香。 叶萌来自南京城里的一个小康之家，家里开着几家盐水鸭店，叶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让叶萌在这样缺衣少食吃糠咽菜的古代农家生活就够憋屈窝火的，偏她还是一个长女，家里的事情都指着她去做，这日子跟度日如年有什么区别？ 叶萌来了三天，这三天的眼泪都流干了，也找不到回去的法子，叶萌开始思索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首先，她对这叶家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叶家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孩子，所以，叶家的大人谁也不会去惯着孩子，天天不是打就骂的，叶萌已经有些麻木了。 要说这三天让她唯一有点温暖的地方，便是叶大福，叶大福看出麦香这三天蔫蔫的，眼睛都哭肿了，问她几次什么，叶萌也只是摇头。 叶萌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倒是也不担心露馅。因为她刚刚大病一场，加上听赵氏的口气，她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说话只会做事的人。 叶萌的个性却是一个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的，只是她实在不愿面对这个现实，选择了鸵鸟式的逃避。 叶大福以为闺女是身体没有好大全，但是又看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家里也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再去看病抓药，所以叶大福只是尽可能地替麦香多做点家务，反正现在也是冬闲。 “大姐，你怎么了？”三丫头麦青才五岁，伸出了她的小手，摸了摸叶萌，从此以后就叫麦香了。 “大姐没事，大姐这就起来，三丫再睡一会，外头冷，仔细冻着。”麦香替三丫捏了捏被。 麦香住的地方是间土坯房，和叶大福的房子里相通，房子里除了两个大炕，炕上有两个木箱子和一个炕桌，基本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麦香刚从房间出来，看见叶大福正从厨房提了一桶热水出来，麦香便跟了过去。 牲口棚里只有一只小猪仔，是刚抓来的，叶家家底薄，没有富余的粮食喂猪，但是家里多少有点泔水什么的，所以一般都是年后抓一只小猪仔，这个时候猪吃的也不多。等开春了猪能吃了，麦香等几个孩子就要负责打猪草或把猪赶出去放养，省点猪食。 麦香也不言语，看着叶大福从茅屋的干草堆里抱了一把干草放到了牛的跟前，叶大福往牛槽添了点麦麸，再用热水一冲，看着牛把头伸进了槽里，便又拎着热水到了猪圈这边。 “大丫，你去灶房里看着火别灭了。你娘该起来了，你看看能帮她做点什么。”叶大福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女儿，似乎有些歉疚，这个孩子瘦得跟一根竹竿似的，头发稀黄稀黄的，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麦香刚到灶房门口，赵氏正弯腰从墙根下拿了一颗白菜出来，这时的北方农村根本就没有菜，除了白菜、酸菜就是萝卜，是那种圆圆的大萝卜。 麦香扶着赵氏进了屋子，看着赵氏拿起菜刀，熟练地切了半截子菜叶部分，放进了盆里洗，麦香忙接过这活，因为这活她会干。 这菜叶是用来煮玉米糊糊的，叶家的早饭主要就是玉米面糊糊，大人们才会有一个窝窝头的干粮，小孩子们也就一人一碗糊糊。 “还是娘来煮，你去把你妹妹们的裤子洗了，都穿了半个多月。”赵氏说。 “知道了。” 麦香替她把火生好，转身出了灶房，从自己住的厢房里捡了四条脏裤子，都是带着补丁的，放进木盆里端了出来。 迎面二婶钱氏也拿了两条裤子出来，见到麦香端了盆，知道她也是去洗裤子，便笑着说：“麦香，来，替二婶把这两条裤子也顺便揉两下，二婶就不出去了，你小妹醒来我怕她哭着找我。” 钱氏也有三个孩子了，两个儿子，大的今年七岁了，叫麦种，老二麦粒，四岁，还有一个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女儿叫麦金，还在吃奶。 麦香还没开口拒绝，麦香的娘赵氏就在窗口喊了一句：“大丫，你又磨蹭什么呢？还不麻溜地去，娘这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呢。” 赵氏虽然对麦香张口就骂，但是却是一个护短的，轻易不让别人使唤自己家的孩子。 叶家已经有了三个媳妇，家里的活是轮着来干，三天一个班，管做饭喂牲口，洗衣打扫的活是各屋自己管自己。 谁家有事或走亲戚什么的，可以选在自己休息的日子，另外，冬闲时休息的日子也可以做点针线活，卖了的钱各家贴补各家的孩子，比如衣服鞋袜什么的，条件好的也可以私下买点点心零食什么的，这些长辈们都不管。 阅读。 第二章 半碗糊糊 话说麦香端了一盆脏裤子出来，她本来以为是在家里水缸舀水来洗衣服的，可听了赵氏和钱氏的话，又隐隐觉得不对 麦香正踌躇不前时，幸好这时叶大福过来了，拿了扁担要去挑水，对麦香说：“大丫跟爹爹一起走。” 麦香松了口气，端了盆正要跟叶大福出门，赵氏喊了一句：“怎么不带棒槌？” 麦香哪里见过什么是棒槌，来这三天并没有见谁去洗过衣服，就这木盆还是她自己房里洗脚用的，顺手端了过来。 赵氏一看麦香这阴死样就来气，劈头就骂道：“让你挺尸就没有话说，让你做点事情你就给我摆脸子看，你给老娘一个痛快话，你到底是哪里不自在，你倒是说呀，成天就哭丧着个脸，给谁看？谁又有个好气看你整天哭丧个脸？” 这时，九凤从房间里出来了，看了看麦香，问了一句：“大嫂，大丫该不是烧糊涂了？要不要再请隔壁夫子过来瞧瞧？” 九凤跟麦香同龄，两人关系还算近乎，这个麦香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九凤昨天曾经来看过她，偷偷给过她一块点心，估计也是从她嘴里省下的。 钱氏一听这话，忙劝道：“大嫂，依我说，大丫也就是病了几天没有将养过来，不说孩子，就是我们大人病了一场，也是身体发虚，心里不自在，手脚不知往哪里摆放，多歇两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请夫子？” 钱氏明显不想让赵氏花钱，赵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算钱氏不说，赵氏也不会再去张口的，老爷子已经说了，今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准备攒钱给五福娶亲。 赵氏叹了口气，说：“谁不知道这个理，但家里目今这个样子，我又是个不能使力的，不指着她指着谁？” 这时，麦黄拿着个棒槌端着个小木盒子出来了，对赵氏说：“娘，我陪着大姐去洗。” “哎，还是我这二丫头伶俐。”赵氏脸上总算有点笑模样。 麦香端着木盆，跟在叶大福的后面，麦黄拿着根棒槌，蹦蹦跳跳地跟叶大福走在并排，不时跟叶大福说笑两句。 麦香看得出来，麦黄的性格比较开朗讨喜，小小年纪，很会看人眼色，比较早熟，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孩子都比较早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叶大福把桶里的水灌满了，又替麦香提了一桶水上来，嘱咐说：“慢点洗，一会爹还来，井台滑，爹帮你们打水。” 叶大福走后，麦香把水倒进盆里，她根本不会洗，便对麦黄说：“二丫，大姐还是有些头疼，你来洗。”麦香说完还是用手扶额，装病还是会的。 “知道了，大姐。大姐，我不跟你吵架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再生病了，你这一病，我……”说到这里，麦黄眼圈有些红了，大概还是害怕，怕麦香真的就这样走了。 古代农村的孩子存活率比较低，几乎家家都有养不大的孩子，所以麦黄见过好几个小孩子说没就没的，不说村里的玩伴，就说三福家的小儿子刚满周岁便走了，这是年前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 “大姐知道了，大姐以后也会让着你的。”麦香猜想两人过去肯定没少吵架，因为麦黄的个性比较掐尖要强。 麦黄听了这话一笑，从小木盒子里抠了点皂角，在裤子上涂抹了一层，对几个很明显的脏地方揉了两下，然后拿着棒槌敲打。 麦香见了把其他的几条脏裤子揉了揉，然后去走到井边，自己用辘轳也提了一小桶水上来，这时麦香刚看着叶大福打水新学会的。 姐妹俩个花了差不多半个来小时，便端着衣服回了家，这时，家里还有人没有起来。 北方的冬天冷，冰天雪地的，又是一个大正月，所以不轮值的人一般都起得比较晚，这样的话，早饭可以晚点吃，当然，相应的，晚饭也就可以往后推推，不至于到了晚上临睡前饿得发慌。因为麦香发现，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 “麦香，给娘来烧把火。”麦香刚把裤子搭在了绳子上，赵氏便在灶房门口喊上了。 麦香把木盆递给麦黄，不情愿地进了灶房，赵氏一看身边没有外人，匆匆端了半碗晾着的糊糊，说：“快点喝了，别让人看见。” 麦香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钱氏的二儿子麦粒便窜了进来。 “大娘，我也要。”麦粒看着麦香手里的碗，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才五岁，男孩子又好动，每天两碗糊糊哪里能吃得饱？ “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呢，你大姐是生病还没有大好，又出去做了半天事，大娘怕她饿晕了，所以才让她先垫补点。”赵氏被抓到了一个现行，怕孩子嚷嚷出来，便忍着性子解释几句。 “大娘，我也饿晕了。”麦粒就是不干。 麦香见了把碗放下，说：“我也不吃了，我们都不吃。” 麦香说完先走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间，麦黄正帮麦青和麦绿穿衣服。叶大福在里屋的炕上用麦秆在编草鞋，麦香见炕上堆了有不少双，估计是准备拿去卖的。 麦香正想套套这草鞋好卖不好卖，因为她也想赚点钱，当然，她不是为了贴补家用，而是想离开这个家。 刚才和麦黄洗衣服时，麦香已经问明白了，这个家是没有分家的希望，因为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种地就是靠叶大福打猎卖点猎物贴补家用，叶铁柱说了，要等最小的九凤出阁了才能考虑分家。 麦香一听这个实在太遥远。别说农活，就是普通的家务活她都干不好，这个家她再待下去，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陷。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还没想好，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的手头必须有点银钱，否则，她寸步难行。 “爹，这草鞋……”麦香的话刚开个头，便听见外面吵吵起来了，是赵氏和钱氏吵上了，不用凝神听，赵氏的声音便往麦香的耳朵里送。 “谁说我偷吃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啊，一个孩子的话你也信，那是我见大丫病蔫蔫的，没好大全，也没钱抓药，我怕孩子饿晕了，先给晾了半碗糊糊。她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们不心疼，还不让我心疼？”赵氏边哭边嚷嚷。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谁生的孩子谁不心疼？单就你有孩子？我们家这几个就不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到时，我也跟着你有样学样，也给自己家的孩子吃偏食，你能愿意？家里的粮食统共就这么一点，赶明儿大家都这样，这个家还有个规矩没有？”钱氏的话虽然慢声细语的，但是句句堵住了赵氏。 麦香刚想走出去，被叶大福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阅读。 第三章 立新规矩 “怎么了？”麦香见叶大福不让她走，觉得有些奇怪 “大丫，还是我去，你就别出去了，你娘正在气头上，一会又该冲你撒气了。” 叶大福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妻子，心地不坏，就是嘴上不饶人，性子急，还爱占点小便宜，今天的事情明摆了就是她不对。 叶大福说完，自己起身出去了。 这时，家人被这吵闹声都弄起来了，事关自己的口粮，谁会不关心？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还有老三家的，你们都进来。”刘氏打开了正房的门。 麦香见麦黄几个掀起了门帘往外瞅，自己也跟着把头挤了过去。 刘氏的身体不是很好，据说是生孩子太多伤了内体，所以家务活一般都不动手，每天只在房里做点针线活，别的一概不操心。 当然，家里的钱财和粮食都在她手里保管，这个是不能放权的。 麦香见赵氏、钱氏、孙氏都进了正房，连三个儿子也跟着进去了，只剩了麦种带着麦粒还有三福家的麦苗在院子里跑着玩。 此时的正房，叶铁柱和刘氏盘腿坐在大炕里头，几个儿子挨着炕沿坐着，三个儿媳都在地上站着。 “老大家，你把今天的事情说一说。”刘氏仍是细声细气地问道。 “娘，真的没什么大事，我嫁到这个家里来已经十一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娘还会不清楚？不就是今儿看着大丫头不自在，没好利索，早起又出去冻了半天，想着让她先吃一口，暖和暖和身子，这是什么大罪？”赵氏犹自愤愤不平的。 钱氏因有长辈在，这会她反而不说话了，只是一会看看婆婆刘氏一会看看三福家的孙氏。 孙氏家里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她娘家的条件比其他两个妯娌强一些，加上她自己手巧，会绣点花，也能贴补点自己家，所以，她从来不像赵氏和钱氏这样斤斤计较。 这会见钱氏看向她，她只是笑笑，也不说话，有长辈在，轮不到她出头，再说了，她还巴不得赵氏跟钱氏闹起来，索性闹大一些，最好是把家分了，她也就不必躲躲藏藏地给自己儿子吃点好的了。 刘氏叹口气，这三个儿媳妇，没有一个省心的，说白了，都是穷闹的，一个个都想分家单过。可如今，这家还真不能分。 眼瞅着五福今年也十八了，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如果现在分家了，新媳妇进门肯定也会闹着要分家单过，单给他们老两口剩一个八福和九凤，一个十二一个十岁，这日子怎么过？ 家里拢共就这么十亩地，都分开了，怎么养活这几个小的？怎么攒钱给八福娶媳妇给九凤出阁？ 刘氏见钱氏和孙氏都看向她，她只得开口对赵氏说：“老大家，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你做得不对，你是家里的大儿媳，下面的几个都看着你，都有样学样，今后这个家不乱套了？难不成我这个做婆婆的天天来替你们操这些心？” “娘，我又不是总这样，我是第一次，是因为麦香生病了我才这样做的。再说了，这个家，是靠谁撑着？还不是大丫她爹，孩子她爹一年没少给家里划拉，拼死拼活的，一年到头，连给生病的闺女多半碗糊糊也不肯？”赵氏说着说着哭上了。 “大丫她娘，你浑说什么，这个家还是咱爹当家，是咱爹撑起来的，快点跟爹陪个不是。”叶大福见叶铁柱脸上阴阴的，忙训斥了媳妇几句。 赵氏虽然泼辣，但是也知道不能跟丈夫顶嘴不能跟公婆吵架，所以，听见了叶大福的话，便用手背擦了把眼泪鼻涕，说：“爹，娘，你们也知道，我一向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多担待些。” 刘氏看了一眼叶大福，又看了眼叶老头，想了想，对钱氏和孙氏说：“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今天的事情是你大嫂做得不对，但是她也不是存心的，而且，那糊糊，大丫终究也是没有吃上。依我说，不如就这次就这样算了，以后呢，我给你们大家立一个新规矩，你们听好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先罚她十个铜子。” “娘，凭什么这次就这样算了？依我说，这次也该罚，省的有些人不长记性。”钱氏不依。 刘氏看了一眼赵氏的肚子，现在就老大家的孩子多，偏这个赵氏的娘家也弱，她又是一个粗笨的，不会绣花不会纺纱织布的，别的儿媳一个冬天还能攒几个钱，独她不行。 老大打猎换来的钱是公钱，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呢，再说了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她就是想贴补这个儿子也是有这个心没有这个力。 想到这，刘氏叹了口气，她是打算放过赵氏的，便说：“我说了，从今儿开始新立一个规矩，老大家的事情今天就算了，她也知错了，大丫究竟也没有占到这便宜，还受惊了一场。你们谁还有说法？” 刘氏说完看着这几个儿子儿媳，她只能端出婆婆的款来平息这件事情。 “没，娘说的对，都是一家子，也别太计较了。”二福扯了扯钱氏的袖子，意思是让她松口。 “娘，我不是跟您过不去，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确实也该立一个规矩，省得天天吵吵说这个吃了亏那个占了便宜的。我只希望娘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钱氏的话是针对赵氏说的，赵氏爱占点小便宜，常找他们几个要根针要截线的，她偷吃肯定不是第一次，她现在一个孕妇，这点东西能吃饱才怪呢。 “好了，知道了，吃饭，把孩子们都招呼来。”刘氏松了口气，幸好，今天没有提分家的事情。 麦香几个进屋的时候，赵氏已经跟他们分好了一人一碗糊糊，一样大小的碗，一样平整的高度，这水准，倒像是用量杯量过了。 炕上放了两个炕桌，女人们带着孩子一桌，老头老太带着五个儿子一个闺女一桌，东西是一样的东西，只是他们那边一人多一个窝窝头。当然，这边三个儿媳也一人有一个，麦香几个只能干看着。 大福把手里的窝窝头掰了半个，仍给赵氏递了过来。赵氏接了半个窝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自己吃了，而是拿在了手里，给麦香几个一人掰了一小块。 麦香没有伸手去接，再怎么没有母女感情，她也不能跟一个孕妇去抢这点吃食，说道：“你吃，我够了。” 麦香不吃，麦黄也不要，麦青麦绿还小，接了过来。 “我怎么瞧着大丫这一病倒像换了一个人，说她懂事，这干活没先前利落了，说她不懂事，还知道给大嫂省点口粮。”孙氏看着麦香，似乎在琢磨什么。 阅读。 第四章 抓小辫 麦香听了这话心里一紧，盯着孙氏看了一眼，还没开口，便听赵氏说道：“换什么换？二弟妹早上还说了，大丫的病还没好大全，就是大人病了一场，且得好好缓几天呢，更何况一个孩子？连顿饱饭也吃不上，这病啥时候才能好呀？我可怜的大丫……” 赵氏正愁抓不到机会为自己辩解，本来心里就够窝火的，孩子爹在这个家里是挣得最多的，偏孩子病了，想吃半碗糊糊都没吃上反倒惹了一身腥，这会孙氏还来说风凉话，赵氏心里这口气正愁没机会出呢！ 孙氏一听这个，便笑着说：“我也是这么随口一说，孩子懂事了是好事。” 麦香趁机打量了眼屋子里的人，孙氏的话让她警觉起来。这三天来，自己光顾着伤心顾着哭了，这屋子里谁是谁也没心思去辨认，谁说话也没有放在心上，爱搭不搭的，所以这才露了陷。 祖父，他们也叫爷爷，一看就是典型的苦大仇深的最底层的老农民，五十岁的年龄满脸的皱褶，看着比叶萌七十岁的爷爷还显老，身上的灰布衣服倒还好，有个六七成新，没有补丁，头发白了一半，不爱说话，这半天麦香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祖母，这里叫嬷嬷，麦香猜想是这两个字。圆脸，细长眼，看起来还算慈祥，脑后盘了一个圆髻，用一根木簪，也是一身灰布衣服，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做不了重活，成天只是静养，所以看着跟她的年龄倒相仿。 叶家几个儿子面貌都有些相似，都是方脸，眉眼都长，大嘴，都是一根大长辫子在后面拖着，个子都不算低，大概在一米七左右。这个时代，缺衣少食，能长到这样就不错了。 麦香把视线落到了自己这桌，小姑九凤长得还不错，一头乌黑的头发，皮肤也白净，鹅蛋脸，鼻梁微微有点塌，眼睛很明亮，总是一脸笑模样，在这个家里来说，她是过得最舒心的一个。 三个妯娌，不论从长相还是衣着或者是说话的方式气势，孙氏比其他两个都要强一些，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簇新棉袄，头上的簪子是银子的，耳朵上也有一对简单的银耳环，也是圆脸，单眼皮，看着总笑眯眯的，不过，麦香总觉得她城府很深。 钱氏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身上穿了一件玫瑰紫的上衣棉袄，大概五六成新，头上的簪子也是木头的，不过看起来油光闪亮，雕了点花，容长脸，大眼睛，吊梢眉，不像是一个讨喜的人。 至于麦香原身的母亲赵氏，说实话，论五官长相，也说不上难看，可能就是这日子过得太苦了，生生给整成了一张苦相，加上她比较粗线条，不像别人利落干净，又是满脸菜色，所以给人的感觉真像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偏她脾气还急，动不动就脏话粗话连篇，所以，这个家里，她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麦香看了一圈，知道是自己家的条件最差，大正月里，人家的衣服都没有补丁，唯独自己家这几个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光衣服，就说气色，麦香姐几个看起来也比麦种几个脸色差多了，都是一副非洲难民样。 所以，不光是怕露陷，就冲这个，麦香也想离开这个家，可是，这路费，她要怎么筹集？ 麦香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往嘴里划拉这碗糊糊，说实在的，她实在是强往里咽，要不是怕饿晕了，她真想把这点东西倒了。 麦香有点搞不懂，她也吃过不少次街上卖的粘玉米，有点甜又有点淡淡的清香，跟这个玉米糊糊简直不是一个东西，又粗又割嗓子，什么滋味也没有，说句不好听的，麦香觉得现代的猪估计都吃不进去。 “哟，麦香，看来你是不饿，是不想吃还是已经吃饱了？”钱氏看着麦香这细嚼慢咽的样子，突然问了一句。 “二婶，你也说过了，我这病没有大好，你见过哪个病人吃东西狼吞虎咽的？”麦香被打断了，不耐烦地顶了一句。 她本来就是一个娇养的独生女，几时吃过这苦？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来了，这是什么鬼运气，要穿也穿一户好人家，不说别的，至少能吃饱饭啊？让她穿成一个十岁的小农女，在这么一个穷地方，她能干什么？她什么也不会做啊？ 麦香越想越委屈，先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接着一会便哽咽不止。 “哟，哭什么？还委屈上了，二婶不过白问你一句。”钱氏见麦香哭了，赵氏正瞪着眼看她，自己也有些讪讪的。 “麦香，听三婶的，别哭了，大正月里的不兴总流泪，会给大家带来晦气的。”孙氏拿了一幅棉布帕子替麦香擦了擦眼泪。 孙氏一说晦气，麦香注意到叶铁柱和刘氏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不光叶铁柱，还有几位叔叔婶婶，也是颇有些悻悻，只是看重叶大福的面上不好直接说出来。 麦香一见大家这样，心里更烦躁了，这个家她真的待不下去，可是出去了能做什么呢？想着这个，麦香的眼泪倒是止住了。 见麦香哭声止住了些，孙氏又装作好奇地问道：“麦香，三婶刚刚听你说了一句什么狼什么虎，那是啥意思？三婶怎么没听过？” 麦香听了低头装作擦眼泪鼻涕，其实在暗暗咬牙，这个孙氏，似乎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了，这会的功夫，光在这里抓自己的小辫子了。 “三婶，我和大姐总去学堂那边放猪打草，跟里长家的胖墩和小山几个总在一起玩，连我也学会了几句呢！像什么‘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胖墩还夸我聪明呢。”麦黄替麦香解围了。 “哟，我们家还出了一个才女呢，还会背诗。”孙氏摸了摸麦黄的头，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 “三嫂，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我瞧着麦香跟往常一样，三嫂倒像变了一个人。”九凤吃完了糊糊，把碗一推。 “小姑，我不过觉得新鲜白问问，我这还不是为麦香担心吗？要是她真的发热烧糊涂了，这不还要请夫子来家瞧瞧？” 孙氏说完转向赵氏，关切地问：“大嫂，你说是不是这理？孩子有病就得赶紧治，可别耽误了，像我可怜的小儿子，想治，最后也没得治了。”孙氏说完，想到她死去的小儿子，眼圈红了。 赵氏听了这话，有些急切地把巴掌放到了麦香的前额，嘀咕了一句：“摸得不烧了。麦香，你到底哪里不好，你赶紧说出来。” 赵氏想趁着大家都在，如果麦香真的说出哪里不舒服，她准备死乞白赖地让老太太同意给麦香请大夫来看看，抓两幅药。 孙氏听了这话，低头擦了擦眼泪，眼角却有隐隐的笑意。 麦香抓住了孙氏脸上的得意之色，又看了看赵氏和钱氏，赵氏是一脸急切，钱氏是满脸紧张，至于最有发言权的刘氏，则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孙氏和赵氏，然后盯着麦香 beikan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阅读。 第五章 又说错话 麦香一看这家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各有各的小心思，她心里越发的厌恶起来 可是这关总是要过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装作头疼的样子，说：“我也说不好到底哪里不好，就是有时觉得头疼，发晕，一会就好了，还有，有时候觉得有点迷糊，别的没什么了。” “大嫂，我就说嘛，麦香就是没缓过来，多躺两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找大夫？”钱氏忙说。 “嗯，老二家的这话有理，麦香既然没好大全，麦黄，你帮着你娘做点事，让大丫多躺两日，反正这两天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不过就几只碗要洗。”刘氏这回看钱氏顺眼多了。 “知道了，嬷嬷。”麦黄说完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吃完了。 麦香哪里好意思使唤一个童工，再则，她也想在一边看着麦黄怎么做，估计一时半会她是走不出去了，她必须要学会生存。 麦黄用一个篮子装了碗，拎进了灶房，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到木盆里，用一个高粱杆扎的炊帚把碗一刷，就很干净了，因为这些碗一没有油二没有剩饭，都被大家舔干净了，过一遍水就行了。 麦黄蹲在地上刷，麦香替她把碗捡起来，放进碗柜里。 “姐，你要觉得这会不头疼，就去上房把剩余的碗收过来，别让咱娘动手了。”麦黄别看人小，还蛮懂事的，知道惦记亲娘。 姐妹两个收拾完了灶房，麦香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下顿饭，要到申时，也就是三点以后才开始煮，这中间闲着四五个小时呢。 想出去转转，这冰天雪地的，也没个好去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单薄，躲在房间里，又什么也不会做。 麦香叹了口气，仍旧回到房间。叶大福仍旧在炕沿边编草鞋，麦绿麦青两个，坐在他身边，替他挑选能用的麦秆，赵氏正在低着头用碎布粘鞋底。 麦香从炕上拿起一双草鞋看看，叶大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很严紧，也看不到什么接头，但是这种草鞋比较硬，穿在脚下肯定不舒服，估计也就是这些成日跟泥土打交道的庄稼汉子能买，可是对他们来说，这种鞋大部分人自己在家都会编？还用得着买吗？ “姐，刚刚爹爹还和娘说，过几天就是初一了，爹爹去卖草鞋时让娘带我们几个去庙里，去拜拜菩萨，让你早些好起来。” “真的吗？”麦香有些激动了。 麦香太想出去看看了，来了三天，除了从他们的大辫子上知道这是大清朝，别的，麦香一概不知。麦香想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现在的年号是什么，可她不敢轻易开口，怕露陷。 “这孩子，真是在家憋坏了，一听要出去玩就这么开心。”叶大福看着麦香笑了笑，苦笑。 “去拜拜也行，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家大小平安，大丫病了这些日子，我也害怕了，他爹，你也拜拜，开春了，要进山。”赵氏难得心平气和说了几句话。 “我就算了，你带着孩子们拜拜就行了。” 麦香听他们的意思，这拜佛可能还要钱，叶大福是不舍得花这钱，这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麦香想起自己上世去过的寺庙，每个大殿里都有一个功德箱，善男信女们进去后一般都要扔点，多少随意。 麦香闲着无事，拿几根麦秆跟叶大福学编草鞋，麦香想编的当然不是这种大草鞋，她记得有一次出门跟同学去逛夜市，从夜市上买过一双小草鞋，当壁鞋挂在蚊帐里。 麦香虽然不会做农活不大会做家务，但是她头脑反应还是很快的，因为刚刚叶大福给她提供了一个信息，他们是要去庙里拜佛。古代的有钱人家小姐夫人多半都是在初一十五去庙里拜佛烧香的，既然是去求平安，多一个这种小壁鞋挂在墙上，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好？ 虽然她们都会做那种精致的绣花鞋，但是保不齐哪个小姐夫人看惯了那些精致的东西，也想寻一两样古朴原始的东西呢？ 叶大福见麦香想学，忙说：“孩子，你不是头疼吗？快去躺着。” “爹，我躺了几天了。”麦香觉得躺下睡不着的滋味更难受。 “那你和麦黄去找你小姑和嬷嬷，跟着他们学点针线。”叶大福见麦黄也进来，便说。 叶大福也是见自己媳妇不会绣花，只会缝补点衣服，冬闲时也不能挣钱贴补点家用，家里日子更紧巴，所以才想让几个女儿跟着嬷嬷学绣点东西。 “爹，你怎么忘了，正月里不动针线。嬷嬷和小姑都闲着呢。”麦黄说。 “爹也是过糊涂了。”叶大福憨厚地笑笑。 “爹，你给我编两双小鞋子，要细致些，二寸来长就行，我拿着玩好不好？” “你个死丫头，正经事情你爹还做不过来，你还想着玩，还不赶紧过来，这鞋底你粘了，你也该学着做鞋了。我这半天低着头，脖颈早酸了。”赵氏一听麦香不务正业，又骂骂咧咧的。 “行了，孩子病了一场，想要双小鞋玩，我连这点也不能为孩子做吗？”叶大福对孩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爹，你索性再替我把两只鞋子串一起，我就当辟邪的东西挂在墙上。”麦香借机再提了一个要求。 麦香话刚说完，赵氏把手里活摔在了炕桌上，麦香见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她六七个月大的肚子，也没说什么，只得坐了过去。 麦香虽然没有做过这活，不过她刚才已经看过赵氏是怎么做的，就是用浆糊把碎布一层层地粘起来，要尽量做到平整。 麦香低头刷着浆糊，麦黄替她把布一块块弄平整了，刚粘上一层，九凤进来了，找麦香说话来了。 “麦香，我刚和嬷嬷说了，不如等初一的时候，大嫂带你去拜拜佛，让菩萨保佑你早点好起来。”九凤说。 “老姑，我爹我娘刚才还说，要带我们去拜佛呢。”麦青嘴快，说了出来。 “真的，大嫂，你们打算去哪座寺庙？” “还能去哪？不就去卧佛寺吗？拜拜睡佛，岁岁平安。”赵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麦香听了开始思索，她平时喜欢旅游，放假时经常和同学约了出门玩，这卧佛寺，她好像听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好啊，到时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过了正月，我娘说要绣帕子了，我去买几条帕子。”九凤拍着手说。 赵氏一听这个，眼眉一转，笑着说：“小姑真能干，会绣帕子了，不如，你教教我们麦香，别让麦香跟我一样，笨得只会缝补点衣服。” “大嫂，我头年就在教麦香拿针呢。” “好，还是我们九凤懂事。”赵氏夸了一句。 九凤看了看叶大福，眼睛眨巴了几下，说：“大哥，春天进山的时候，你替我打一只纯白的野兔好不好？” “要纯白的野兔干啥？” “大哥，我横竖用得着。我看隔壁的夫子家那天来了一堆客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他们家的丫鬟脖子里围了一条围脖，白白的，可好看了，我看着像兔毛的。”九凤说起来很是限。 麦香听了随口一问：“有钱人家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做夫子？” 说完后，麦香见九凤歪着头看自己，意识到自己肯定又说错话了。 阅读。 第六章 小试身手 麦香见九凤歪着头看自己，暗骂自己又多嘴了，多说多错 不过这个夫子究竟是个什么人，这一上午有好几次提到他，听说还会看病，麦香的病就是他看好的。既然会看病，为什么不叫郎中却叫夫子？不过麦香这会却不敢再问下去。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有钱人家的？我听说有钱人家都用狐狸毛的东西，谁用兔毛？”麦香转换了一下话题。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这兔毛是最便宜的东西，真的有钱人家哪里会用兔毛？现代的有钱人不都讲究穿什么貂毛、狐狸毛？ 九凤到底也是一个孩子，被麦香这个问题问住了，说：“我瞧着人家有丫鬟，有马车，身上穿的衣服也鲜亮，这还不算有钱人？” “那有什么用？又不是夫子家有钱，我听别人说，头年还有人看到夫子家的娘子把头上的银簪送进了镇里的当铺，换了点碎银买点米面过年，那么大的肚子，看着脸上也不光亮，也是没有什么油水。”赵氏在一旁撇撇嘴。 麦香不敢再接言了，正好叶大福已经帮麦香编好了一双小壁鞋，麦香拿在手里把玩。 “大哥，给我也编一双，我瞧着怪好玩的。”九凤见了也喜欢上了。 麦香暗自一笑，这会不会成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呢，她有些期待起来。 在麦香的撒娇下，叶大福为麦香编了五双小壁鞋，麦香特意跟九凤学了打络子，是最简单的中国结，用一个大红的小中国结挂在小鞋上，看上去也蛮像那一回事了。 初一这天一早，正好不当麦香家做饭，叶大福挑了两篮子草鞋，麦黄扶着赵氏，麦香拎了一个小篮子，篮子也是叶大福编的，才不过几寸大，小小巧巧的，里面放了五双壁鞋，上面是一把香，准备拜佛时上的。 叶家人几乎都出动了，走到路上，麦香才知道，原来这卧佛寺香火最旺，一到初一十五上香的游客很多，所以这两天庙前便成了一个集市，有点庙会的性质，附近几个村子以及镇里的人都会过来。 走到官道上，麦香便看见偶尔有马车和轿子经过，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麦香看着河里的冰还没有融化，猜测这应该是北方，而且，家里这么多天的饭菜，除了玉米糊糊就是白薯面糊糊和高粱面，一粒大米没见到，一点青菜的影子也没有摸到。 “麦香，你也出来了？不是听说你病了吗？这么快好了？”前面有人跟麦香打招呼。他们一共有七八个人，都跟麦香年龄相仿。麦香只认识一个胖墩，是去井边洗衣服认识的。 “嗯，好了。”麦香笑笑。 “大梅姐，你今天要去干啥？”麦黄冲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打招呼。因为这女孩走过来挽着麦香的胳膊了，应该是麦香的闺蜜，只是看起来条件也不太好，跟麦香差不多。 “我娘让我去卖了这几双袜子。”大梅的篮子里放着几双细棉布袜子。 麦香看了看自己的脚上，是一双粗棉布袜子，袜子也打了不少补丁，而且，也只有一双，自打麦香来了以后就没有换过。 麦香正跟大家套近乎时，卧佛寺就到了，感觉也就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卧佛寺就在半山腰处，前面有一大片空地，这时的摊贩们已经自发地摆了一条十字街，卖东西的买东西还有杂耍的，确实很热闹。 叶大福找了一块空地，把东西卸了下来，便催赵氏带着孩子们先进去拜佛，拜佛要赶早。 赵氏也知道这个道理，急忙带着麦香几个进了寺庙，进门便是哼哈二将，里面供的几尊佛像麦香也不认识，只是跟在赵氏的后面跪拜。 麦香见赵氏扔了一个铜板进功德箱，这个铜板在赵氏的手里捏得很紧，因为麦香看见了赵氏心疼的表情。 卧佛在后殿，躺着的是佛祖释迦摩尼，这个麦香认识，《西游记》里看过多次了。 “麦香，好好跟佛祖说，保佑你岁岁平安。”赵氏郑重地磕完头，送了一个铜板进去，然后又给了麦香一个铜板。 麦香接过这枚被攥出汗来的铜板，心里颇不是滋味，赵氏不是不心疼自己，实在是孩子太多，家里的条件太差。 “快拜。”赵氏见麦香愣神，催了一句。 麦香跟着旁边的人学，点了三支香，跪了下去，开始碎碎念：“佛祖有灵，请把我送回去，让原来的麦香回来，求求你了，送我回去，我爸爸妈妈的眼泪都该流干了？大慈大悲的万能佛祖，您一定听得见的心声？求求您了，您可是普度众生无所不能的佛祖呀，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受难不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父母活不下去？还有，我再贪心些，求您保佑这家人日子好过些……” 麦香闭着眼睛嘴里碎碎念，旁边的一个丫鬟听见了，噗嗤一笑，对她身边的另一个丫鬟说：“小青，你瞧这人，嘴里念了这么多，也太贪了，倒是也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 一位小姐模样的人看了一眼麦香，对丫鬟说：“闭嘴，佛祖面前，你还不留点口德。” “是，格格。” 麦香一听是位格格，睁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不是电视里的那种旗头和花盆鞋，但是头发也明显不是汉人的样子，是那种两把头，衣服是旗装，是大红的缎子棉袄，外面套了一件不知什么动物毛的七分袖褂子，褂子这词是麦香刚学会的。两个丫鬟的穿着倒很普通。 “是，格格。” 麦香见对方打量自己，冲她笑笑。 “麦香，走，我们去帮你爹卖草鞋去，他那个老实人，也不会吆喝。”赵氏在一旁催促说。 “娘，你先去，我带着妹妹们在这里逛逛，反正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麦香忙说。 赵氏刚想开口骂，一看这里是佛门净地，旁边又站着几位贵人，便住了嘴，说：“早点回来，别把两个小的弄丢了。麦黄，你陪娘走。” 麦黄也不想在庙里逛，正想跟着赵氏出去，外面多热闹，有吃的有玩的，要是碰到叶大福卖出去点东西了，说不定还会给她一个铜板去买点零食。 麦青麦绿也是这样想的，两个小丫头都拉着麦黄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麦香一看正好，便拎起自己的小篮子，在外面的游廊上追上了刚才的那位格格，这时，格格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明显是一副下人装扮。 “对不起，您好。”麦香厚着脸皮开口了。 对方见是麦香，停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麦香。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几双麦秸编的壁鞋，是挂在墙上的，据说可以辟邪的，您想不想要一双？” “去去，哪里来的小穷花子？长不长眼睛，什么脏手拿过的东西就敢往我们格格跟前凑。”妇人瞪着眼睛撵人。 “妈妈，无妨。拿来我瞧瞧。”这位格格看了眼麦香手里的东西，倒是也觉得新奇，又很干净，便想瞧瞧。 麦香把壁鞋给了妇人，妇人恭敬地递给了格格，格格拿着东西在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麦香的衣着。 “多少钱一个？” 麦香哪里卖过这个，便笑着说：“您看着随便赏。” “小青，给她抓把钱。” “是。”那个叫小青的丫鬟从身上的钱袋里给麦香抓了一把铜板，也没有数，直接给麦香递过来。 麦香举过篮子接住了，没想到这格格倒是相中了麦香的篮子，小小巧巧的，朴而不拙，居然还编了点花样。最重要的是也很干净，一看就是新的。 “你这篮子卖不卖？” “卖，当然卖。”麦香赶紧说。 “多少钱？” “你还是看着赏。” 麦香知道这些有钱人的心理，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让她看着赏肯定比自己要价合适得多，而且，一个“赏”字，多少也满足了对方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心态。 果然，麦香刚说完，对方笑笑，说：“这丫头倒是一个伶俐的，小青，给她一小块碎银。” 小青又从钱袋里找出一块最小的碎银，掂了掂，递给麦香，说：“这有二三钱呢，倒是便宜了你。” “谢格格，也谢小青姐姐。”麦香把另外四个壁鞋拿出来，把篮子递了过去。 等她们走了，麦香转过身，兴奋得把银子抛起来，只差没吹一个口哨了。 兴奋过后，麦香想了想，弯腰把银子藏进了自己的袜子里，数了数那几个铜板，有十六个，麦香又藏起了六个，剩下十个放进了棉袄兜里。 谁知正要起身的时候，麦香看见了胖墩几个从外面进来，麦香不想跟他们碰上，便往后退了几步。 “哎哟。” 原来麦香不小心撞上了别人。 阅读。 第七章 被当成乞丐了 话说麦香一听到别人的“哎哟”声便知道自己撞到了别人，只是，还没等她转过身来，便被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了，摔了一个狗啃屎 对方倒是也没有使大力，但是麦香却是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要知道麦香毕竟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样的难堪还真从来没有遇到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麦香转过身来，刚想大骂对方，便看见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麦香相信，只要自己敢开口骂他，对方绝对会再奉献自己一脚的。 少年的旁边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微微蹙着眉，妇人一身汉服打扮，衣服也是银红撒花绸子，脖领处和衣袖处是一圈白毛。 麦香知道自己方才撞的准是这妇人，因为自己听到的喊声是女声，还有，这妇人身边有一个丫鬟，也正瞪着麦香。 “对不起，这位太太，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麦香一看对方的架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 叶萌的人生哲学从来就是该低头时就低头，从不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磕头。”少年冷冷地看着麦香。 “啊？”麦香没弄明白，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对方，又没有怎么样，对方居然叫自己磕头认错，这是什么世道？ “我已经道过歉了。”麦香回瞪了对方一眼。 “算了，文儿，一个乡下丫头明白什么，她已经陪了不是。我们还是给佛祖敬香去，求佛祖保佑你祖母快些好起来。”妇人开口说话了，声音细细柔柔的，很好听。 麦香一听对方去求佛祖保佑，便想起了自己手里的壁鞋，忙举起来说：“太太，这个，我送你一个，我已经在佛祖面前许过愿了。” “这是什么？”妇人一看一双小草鞋，登时脸上有些不好看，以为是巫蛊之类的小鞋。 “太太，这是挂在墙壁上的草鞋，也称壁鞋，跟辟邪同音，可以避免或驱除邪祟，方才我已经给一位格格送了一个。”麦香忙解释几句。 “壁鞋，辟邪。”妇人念叨了几句，暗示旁边的丫鬟接过来。 妇人一看麦香手里还有三个，打量了下麦香，自然没有忽略麦香身上的破旧衣服和一脸菜色，猜想这小丫头是在这里卖点这个讨口饭吃，便问：“这个多少钱一个？” “太太，方才是我冲撞了您，算我赔罪了。”麦香知道对方应该不会让自己空手的，因为这妇人看起来还算面善，又是在佛门里。 果然麦香的话刚说完，妇人看了看麦香一眼，这丫头虽然没有半分姿色，这双眼睛倒还明亮，难得的是还知道进退，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文儿，给她抓把钱。” 那个叫文儿的少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见母亲柔柔地注视着自己，只好打开了腰间的钱袋，抓了一小把铜板，刚想扔到麦香脚下，被母亲的又一声“文儿”阻止了，很不情愿地把钱放进麦香手里。 “多谢太太，太太，您一定会有福报的。”麦香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铜板。 妇人听了笑笑，拉过儿子的手进了大殿，麦香在身后听见她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往常遇到花子还知道舍几个铜钱，今儿怎么小气起来？” “娘，她把娘撞了，我凭什么还给她施舍？” “知道了，可人家也没把娘撞什么样，再说了，你也踢了人家一脚，你听娘说……” 后面的话麦香听不见了，不过麦香知道，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想想就有些窝火，自己不过是穿得破些人长得瘦些，怎么就被当成了乞丐？麦香看着手里的七枚铜板，倒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 人家刚才一那么漂亮的格格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乞丐，人家的派头可比这妇人大多了，出手也大方多了，对了，格格，这里有格格，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京城？ 麦香手里还拿着三双小壁鞋，仍旧找了三位来上香的年轻小姑娘或小妇人卖了出去，虽然费了点周折，不过到底还是卖了出去，一个五文，一个十文一个八文。 五双小壁鞋一共卖了四十六文，麦香自己藏起了二十文，剩下的二十六文准备交给叶大福，算是叶大福的工钱。 麦香刚把铜板藏好，九凤和麦黄来找自己了，原来叶大福见麦香这半天没有回去，着急了，正好九凤和刘氏过去看看他今天的生意怎么样，叶大福便让九凤领着麦黄过来找一趟。 “大姐，你的篮子和小鞋呢？”麦黄见麦香两手空空，问道。 “哦，方才我不小心撞到了别人，把东西给人家赔礼了，对了，还是一位格格呢，长得可真漂亮。”麦香故意说道。 “这有什么？山上那一大片地方都是皇家的行宫，里面还有娘娘和公主呢，咱们这一大片都是八旗的旗营，更何况，守着香山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有不少王公贵族在此有圈地，所以你遇到一位格格也不稀奇了。”九凤低声解释说。 麦香惊呆了，搞了半天，这里原来是香山脚下，是京城附近的香山脚下。 麦香在北京念了两年大学，秋天的时候曾经跟着同学们一起来香山看过红叶，可惜因为时间关系，没有进卧佛寺。 知道了这里是香山，麦香刚想问皇帝的年号，忽然想起自己总说错话，万一因为这个又惹九凤怀疑就不好了，便闭了嘴，不如先听听九凤怎么说。 “小姑，你知道的真多。”麦黄崇拜地看着九凤。 “我也是听爹和哥哥们说话记住了，好了，我们赶紧走，他们还等着我们呢。”九凤拉了麦黄的手紧走几步，闭口不谈这些了。 出来寺庙大门，麦香兜里有钱了，也有心思看看有什么小吃，一路转过去，麦香认识的小吃有驴打滚、豌豆黄、萨其马、烧饼、油炸糕等，可惜身边有人，不能把铜板掏出来。 麦香赶到叶大福身边，赵氏早就不耐烦了，上来就扯着麦香的耳朵骂道：“这会你又有精神闲逛了，索性连家也不要回，我还省了几文饭钱。” “大福家的，孩子好了不是好事吗？这说明呀，这佛祖没有白求，大丫的病好了。行了，你也别在这骂骂咧咧的，我瞧着你这大肚子也怪累的，外头怎么也不比家里，你还是跟我们一同回去，这里留大福一个就行了。”刘氏正等着带九凤回家，所以劝了一句。 不过她最开心的莫过于知道麦香病好了，这下家里也不用再发愁出钱给她抓药了。 “二丫，你带着妹妹们送娘回家，我陪爹再卖一会。”麦香说。 她看出来了，叶大福太老实，这草鞋本就不是个好卖的东西，富人肯定不会掏钱买，穷人谁不会自己凑合着编两双，也不知他这些年都琢磨什么了，就不能想个别的赚钱的法子。 麦黄以为麦香是想留下来偷偷要钱去买吃的，有些不想离开，不过一想，今天一共才卖出两双草鞋，只怕麦香也要不到钱，而麦香回家也不会帮着赵氏做事，便扶着赵氏走了，麦绿麦青一个个回头看了好几眼，实在是不舍得离开，哪怕在这闻闻香气也是好的。 麦香看了这三双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圈突然有些红了。不管怎么说，这三个也是叫着她姐姐的，尤其是麦绿，好像更黏麦香一些。 见赵氏几个离开，麦香问叶大福：“爹，你卖出去了几双草鞋？” “爹只卖出去两双。”叶大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本来还想今天给孩子们买点小吃，可才卖出去四文钱，刚才拜佛就花了三文，赵氏哪里还舍得再花钱买吃的？ “爹，这个时候也不是穿草鞋的时候，估计等到天暖和些了，或者是夏天了，这草鞋才好卖些。” “爹爹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家里实在没钱，我又闲着，想着能卖一双是一双，等过些天天暖和了，爹爹该进山打猎了，你五叔也该娶媳妇了，还等米下锅呢。” 叶大福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跟女儿说说心里话了，也许是女儿今天格外的懂事，都知道安慰他了。 阅读。 第八章 洗脑 麦香听见叶大福诉苦，刚想把兜里的铜钱掏出了，这时忽然听见旁边一片叫好声，麦香探头一看，不远处的空地上围满了人 叶大福见麦香往那边看，以为是小孩子爱看热闹，便说：“那是杂耍的，你想看就去，别走远了，爹在这等着你。” 麦香听了笑着应了一声，话音没落，人就不见影了。 小孩子个小，倒也好挤进去。麦香挤进去的时候是一个壮汉在表演口吞烈焰，然后是徒手劈砖，这些都是小儿科的东西，麦香看了两眼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她现在关心的是什么能挣到钱。 麦香退了出来，路过一家套圈的摊，也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麦香一见这个乐了，要知道，她可是此中高手啊，每次过年的时候带着家里的表弟表妹堂弟堂妹的出去玩，遇到套圈的，她都会停下来，让他们挑好相中的东西，然后由她出手，每次都不空手。因为，她从小就练飞镖。 麦香瞄了瞄地上的东西，她只想套二下就走，所以自然要看明白有什么值钱点的物件，位置最远处是左上角一个长颈花瓶，右上角一面玻璃镜子，这两样都不大容易套进去，花瓶前面有一个白玉镯子，虽然成色不算好，但是麦香估计肯定比套圈的费用要高得多，另外，还有一个桃木簪子，也在另一个角落上，麦香看中了这二样东西，肯定不是最值钱的，但是位置相对容易些，就是不知这副身体怎么样，配合不配合。 麦香也不着急上前，看着别人玩了一会，当然了，来玩的多半是来敬香的小地主家的公子哥或有钱人家的小厮什么的，穷人是没有人来玩这个的，真正的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少爷小姐麦香似乎也没有见到。 麦香看了一会，明白了是十文钱给三个圈，可以套三次。 麦香刚靠近老板，老板就开口撵麦香，“去去去，小丫头看热闹占一边去。” “老板，我也要玩玩。” “你？”老板从上到下打量了麦香，撇了撇嘴。 麦香一看这老板就不是一个良善的，也不跟他啰嗦，直接从兜里数出了十文铜钱给他。 老板见了立刻笑眯眯地接过，给了麦香三个圈，然后双手叉腰在一旁看热闹。 麦香先试试了那个玉镯，居然没有中，看来是这具身体的体力跟不上，麦香只得改变了策略，调整了目标，换了中间位置的两样东西，一个小瓷碗和一个小瓷罐。 还好，麦香这两次没有失手，把东西抱了回来。 “老板，打个商量，这两样东西我卖给你，如何？” “好啊，来，我给你十文钱，算你白玩。”老板松了一口气。 “老板，你有点不厚道，我不卖了。”麦香抱了东西要走。 “喂，姑娘，来来，我给你十五文，真的不能再多给了。”老板装作有点为难的样子。 麦香家就是开盐水鸭店的，从小见惯了讨价还价的伎俩，这点心思还能不明白？她看了看手里的瓷罐和瓷碗，釉面还算细腻，花纹也清晰，比自己家用的破粗碗不知强多少倍，估计是用来招揽客人注意力的。 麦香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但是自己肯定要吃点亏，便试探地报了一个价：“五十文。” “五十文太贵了，姑娘，这样，我们都退一步，二十五文。” 麦香一看对方的意思想买回去，便说：“五十文，不二价。” “丫头，讨价还价，你也得让还个价。” “五十文。” “笨蛋，你把东西拿到那边集市摆去，只怕还能卖到一百文呢。” 麦香看了看说话的人，居然是刚才那个让自己摔个狗吃屎的少年，麦香瞪了他一眼。 刚才因为气愤，也没顾得上好好打量他，麦香见他一身蓝色暗纹绸子长棉袍，人长得倒还不错，皮肤也白净，一看家里的条件就不错。 对方见麦香打量他，立刻摆出一副鄙夷的表情，麦香笑笑，转向老板。她从来就不是爱犯花痴的人。 “好好，依姑娘的话，给你五十文。”老板知道再跟麦香讨价还价也不大可能了。 麦香自然也不想抱着这瓷碗和瓷罐去卖，一会的功夫挣了四十文钱也不错了，她下次还会来的。 少年见麦香没听自己的，便哼了一声，不搭理麦香，自己也走到老板跟前，要了六个圈，打算玩一会。 “大家来瞧一瞧看一看，这位姑娘一会的功夫就挣了四十文钱，你们还不想试试吗？”老板倒是抓住时机吆喝上了。 少年听了嘟囔一句：“真是笨蛋，不值得同情的糊涂东西，要不是我娘告诫我要日行一善，你以为我会搭理你？”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麦香一看就是穷得要饭的人，身上的衣服跟个花子没什么区别，居然不懂多挣五十文钱能做多少事。 麦香回到叶大福身边，叶大福正焦急地张望，见到麦香，才松了一口气。 “大丫，饿了？爹刚才又卖出去一双草鞋，给你二文钱，你去买点东西吃。对了，你的小篮子呢？” 麦香听了颇为感动，叶大福仅有的二文钱还要给自己买点吃的，面对对方浓浓的父爱与关切，麦香觉得有些压力了。 “爹，刚才我忘了跟你说，小篮子跟小草鞋我都卖了出去，这是钱，给你。” 麦香掏出了早预备好的二十六文铜钱，本想再加几文，可是她拿不准这个父亲是会把钱拿来改善自己小家的生活还是会给刘氏去顾大家，麦香不得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这么多？”叶大福惊呆了。 “爹，我这还有两文钱，我去给娘和妹妹们买点吃的。”麦香不忍看叶大福红红的眼圈，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麦香转了一圈，两文钱买了四个油炸糕，倒不是她不舍得花钱，是怕买多了赵氏心疼嚷嚷起来，就不好了。 麦香托着纸包的油炸糕，回到叶大福身边，说：“爹，我们回家，天怪冷的，出来这么长时间，这油炸糕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回去给娘和妹妹们送去。” “好。”叶大福爽快地答应了，再待下去，草鞋也是卖不出去，好容易大闺女挣了几文钱，买了几块糕，回去让孩子们也解解馋。 一路上，叶大福拉住麦香仔细地问那篮子和小草鞋是怎么卖出去的。 麦香也没有瞒他，直接告诉了他，当然，价钱除外。 “爹，你别跟嬷嬷和叔叔们婶婶们说这事，每次来庙里上香的人就这么几个有钱的小姐太太，这东西多了也不好卖，你就每次编个五六双小鞋和小篮子，我来替你卖，我们不声张，好吗？”麦香跟叶大福商量。 “那你娘那？”叶大福知道赵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只会瞎咋呼。 “娘要守不住秘密，也没告诉她，我们自己攒点钱，这一大家子就咱们的日子最不好过，娘又要生孩子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麦香开始给叶大福洗脑。 “知道了，爹明白，孩子，爹发现你这一病，倒是突然间懂事了不少。”叶大福不疑他想，只是觉得欣慰。 但是麦香听了警觉了，想了想，说：“爹，我病的这一段日子，躺在床上就在想，家里穷的连个抓药钱也没有，娘挺着个大肚子，也吃不饱饭，还要从爹的口粮里省下半个窝头。幸好我命大，活了过来，以后呢？麦黄、麦绿、麦青呢，谁能保证以后谁没有个病痛什么的，都有我这么命大吗？所以，不管怎么说，家里要有钱，一定要想法子挣钱。” “爹也明白这个理，可这如今这世道，穷人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大丫，不管怎么说，以后，爹和你一起想法挣钱，让你娘和你们能吃饱饭。”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惭愧，她挣钱是想跑路，可不是让家里人吃饱饭，这脑洗过头了？ 阅读。 第九章 调教 麦香和叶大福回到家里，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各房的人仍是在自己房间里猫着叶大福把草鞋直接挑进了自己屋子。 “什么香味？”麦黄的鼻子真灵。 “你的鼻子也真好使。”叶大福笑了笑，随即有些苦涩，多长时间没有给孩子们买吃的了。 赵氏反应快，看着叶大福问：“卖出去几双草鞋了？”说完，她扒了下箩筐看了一眼，还是满的，又失望了。 “这是大丫的小篮子被一位小姐相中了，给大丫抓了一把钱，我数了数，足有二十多文呢，便给大丫二文钱，买了四块油炸糕。”叶大福说道，这是路上商量好的。 “真的吗？有这么好的事情？孩子他爹，以后你就编那样的篮子卖。”赵氏一听这个激动了。 “这是碰巧的，哪里总有这样的小姐让我们碰到？小姐们只去庙里拜佛烧香，从来不来我们这些小摊上的。”叶大福摇摇头。 “那就让麦香和麦黄拎着篮子去庙里逛，万一还有小姐看中呢。”赵氏的脑子反应也不慢。 “这种事情要看运气，试试倒是可以试，反正我和二丫闲着也是闲着。”麦香给自己找了一个出门的好借口。 “大姐，我们分油炸糕，小妹都流口水了。”五岁的麦青着急了。 麦香一看，麦绿确实在流口水，麦绿虽说是三岁，但是实际年龄还不到二周岁呢。 麦香打开手里的纸包，先拿了一个给赵氏，然后再拿一个给叶大福，剩下的二个，四姐妹一人一半分了。 “爹不吃，你们吃。”瞅着几个小的眼巴巴的可怜样，叶大福哪里能吃得进去。 “爹，你必须吃，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知道你每天都吃不饱，一个窝头你都吃不饱，何况半个。”麦香说。 “大姐，你也不多买几个，还是你自己先偷吃了？”麦黄一看才分她半个，噘嘴了。 “多买几个？你说的倒轻巧，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老娘我马上就要生了，手里半文钱都没有呢。”赵氏先嚷嚷起来了。 “轻点，你这个炮仗的脾气说着就着，有话不能好好说？” 叶大福先安抚了赵氏一句，然后对二丫说：“二丫，你大姐买了油炸糕就赶紧回来跟你们分吃，你怎么会说出大姐偷吃的话，多伤你大姐的心，以后不许这样了。” “二丫，我确实没有偷吃。以后，你作为二姐，也不许偷吃，要照顾好妹妹们，自家姐妹，不许动心眼耍滑。”麦香也正色说道。 麦香可不想惯着麦黄的毛病，虽然她对这个家没多少感情，可好歹借了这个身体，以后她走了，还指着麦黄管好这个家呢，所以，她必须把麦黄调教好。 麦黄听了有些下不来台，眼圈红了，噘着嘴生气了。 “二姐，我不吃，给你吃。”麦青懂事地把自己的半个油炸糕递给麦黄。 “二丫，我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是我是为这个家好，妹妹们还小，娘肚子里又有一个，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能省点是点。我这一病，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主动帮着做，也知道心疼娘和大姐，大姐觉得你懂事了。但是大姐不喜欢你像娘和婶婶们那样，那些心眼不许用到自家姐妹身上。你放心，大姐保证不会这样做，你能保证吗？”麦香用手围住了麦黄，她必须把麦黄的毛病改过来。 “知道了，我比你还心疼娘呢。”麦黄虽然依旧噘嘴，但是脸色和缓了些。 “好了，我们吃糕。”麦香松了口气。 叶大福手里的糕到底没舍得都吃了，只是尝了一小块，仍旧包了起来，说是要给赵氏留着晚上饿肚子了才吃。 “孩子他爹，麦香，你们的饭还留着呢，快去吃。”赵氏忽然想起两人没有吃饭，这点东西也就解解馋，哪里能经饱？ 麦香吃过饭回来，赵氏正在做针线活，已经过了正月，可以动针了，家里的几条裤子又都破了，麦黄手里拿着把剪子正在拆一条实在破得不像样的裤子。 “你爹呢？”赵氏见只有麦香一个人回来，问了一句。 “爷爷和嬷嬷留他说话呢。” 赵氏听了忙问：“你没听听是什么事情？” “没有。”麦香一听这个赵氏也是个不会教孩子的，哪有当娘的教孩子偷听长辈们说话的？ 赵氏可不这么想，她觉得麦香不机灵，这方面比麦黄差多了。看了正在低头干活的麦黄，赵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麦香，你来缝一下，九凤说已经教你拿针了，要多练练，针脚平整了，你嬷嬷才会教你绣花，你学会了也好教教麦黄。” 赵氏吃够了不会绣花的苦，一大冬天半个子也挣不到，所以，绝对不能再让麦香几个重复她的老路。 麦香听了只得接过来，她虽然没有做过针线活，但是小时候看过奶奶缝过东西，理论上觉得应该不会太难。 可是真的当她拿起裤子，沿着赵氏的针脚缝下去，才知道这事不是这么容易，针脚歪歪扭扭、长短不一的不说，还把裤腿给缝死了，前后片都缝一起了。 麦香偷偷地看了一眼，见大家没有注意她，麦黄拆完了裤子，正和麦青、麦绿在玩抓石子，赵氏在纳鞋底。麦香偷偷地拿剪子拆了重做，反反复复的，总算补好了一条裤子。 缝补这活就是一个熟练工，叶萌毕竟是二十岁的成人，接受能力肯定比不到九周岁的麦香要强得多。 缝完裤子，麦香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关，天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这滋味还真不好受。 “娘，我去躺一会了，今天走这么远的路，我有些累着了。”麦香突然想到自己的银钱还没有藏好，几十个铜板在自己的袜子里，很容易被发现的。 “去，去。”赵氏看在那二十几文钱的份上，脸上温和多了。 麦香回到自己的炕上，转了一圈，也没有个好地方，炕席下肯定是不安全的，麦黄这么精明，很容易就会翻出来。 炕上倒是有一个箱子，是装这四姐妹的衣服，可是，也不是麦香一个人的。 麦香的视线突然停在了窗台上，窗台上有不少碎砖，估计是当时没有钱，随便找了几块碎砖来砌窗台，时间长了，这碎砖也松动了，麦香很轻易就打开了一块碎砖，底下正好是一个小洞，藏银钱再合适不过了。 麦香做好这些刚躺下，叶大福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 麦香装着睡着了，叶大福看了她一眼，便进了里头的房间。 “孩子他爹，怎么了？”赵氏见叶大福坐下来唉声叹气的，忙问道。 “爹娘问我什么时候能进山，想挣点银子给五福说门亲事，马上就开春了，爹还想多佃几亩地种，家里要添人了，粮食总不够吃。” “可是这冰天雪地的，山上的积雪肯定没有化，怎么进山？” “不进深山，就去半山腰那边转转，二福、三福也去，爹娘的意思，哪怕抓几只兔子，也好过在家里闲着。” 赵氏一听这话，也没法驳回，五福也确实到年龄说亲了。 “明天二月二，我带孩子们回娘家住一天，二弟妹三弟妹也要回娘家，不能明天就上山？” “明天不去，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走，去赶镇里的龙王庙会，后天去山上。” 麦香在另一间屋子里听说了，心里又跟长了草似的，这赵氏的娘家，自己去了会不会露陷啊？还有，这二月二怎么是回娘家的日子？ 顿了顿，叶大福又说：“你娘家日子也不好过，要不，你就别带着麦香麦黄去了，你娘家大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理她呢，二月二回娘家是老一辈就传下来的规矩，偏到了我这不成？我一年也不过回这一趟家，能吃了多少东西？我还想跟我那几个姐妹团聚团聚。” 麦香一听，这老赵家的人丁敢情也不少，听起来，只怕这老赵家的日子比这叶家还艰难，麦香叹口气，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叶大福听了也不好再劝什么，从墙角抽出麦秸来，开始编小篮子。 阅读。 第十章 拜访邻居 晚饭时，一大家子都坐了炕上，刘氏看了一眼这三个儿媳，问：“明天你们回娘家怎么走？” “我去赶赶镇里的庙会，看看能不能卖出几双草鞋，顺便送孩子她娘到村口”叶大福先说。 “大丫几个呢？” “都带着呢。”赵氏忙说。 刘氏听了看着钱氏，钱氏也忙说：“我跟孩子他爹一起带着麦种麦粒走，住两天，孩子他姥姥想外孙了。” 孙氏不等刘氏问，也说道：“我娘家兄弟会赶驴车来接我们的，我娘说了，让我们在家里多住两天。” 叶大福听了这话，看向刘氏，本来是说好三兄弟一起去山上的，怎么这会他们都要回岳家住几天？ 刘氏这会也有些为难，这两个儿子一年到头，也只有两次机会能陪媳妇去老丈人家串个门，家里还能省点粮食，他们也能吃顿饱饭，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好忍心剥夺他们的权利？ 可是往常二福三福都是当天送媳妇去当天回的，怎么这次还要住上了？难道是知道要出门上山了？ “算了，就让他们住几天。”叶铁柱说了句话。 因为他知道两个儿子也住不长，谁家也没有富余的粮食多养几个人，钱家、孙家的条件好一些，也不过是勉强能吃饱饭而已，也强不到哪里去。不然的话，大年初二孩子们去姥姥家拜年，也不见谁家留孩子们住几天，不就是怕正月初二住了二月二还得和闺女一块回来住吗？ 麦香这才知道，当地的规矩，出嫁的闺女正月不能住娘家，大年初二回娘家拜了年都是当天就回，在二月二这天才是接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条件好的能在娘家住上半个月呢。 “那就这样，明天大家都早些起，吃过饭，你们也好赶路。”刘氏见老头发话了，也不寻思了。 第二天一早，麦香还没起来呢，叶大福拎了个破旧的小灯笼进来了，站在炕上，一边对着房梁照，一边口里喊着：“二月二，照房粱，蝎子蜈蚣无处藏。” 麦香也不敢笑，知道这个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习惯，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见，只能在一旁看着，她还想知道，这二月二都有些什么习俗。 果然，叶大福刚走，麦黄坐了起来，仰起脖子一本正经地说：“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麦香刚要开口笑出声，突然想起来，昨日临睡前，赵氏还叮嘱自己今天起床别忘了喊一句这个，所以麦香收了笑，见麦黄正看着自己，忙也装作一本正经，说：“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姐妹两个起床后，给麦青、麦绿穿好衣服，出了房门，麦香发现家里的几个大人都起来了。 大福挑了一担水桶出门，五福用簸箕装了一簸箕的柴灰，跟着大福一路从井边回来，柴灰撒了一条蜿蜒的曲线，进了厨房，绕着水缸还撒了一圈，麦香听五福说，这叫“引龙回”。 “墙角别忘了也撒上些。”刘氏提醒五福说。 “知道了，娘，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五福在墙角撒完柴灰，在院子中间也用柴灰围了一个圈，刘氏往圈里扔了些五谷杂粮。 赵氏、钱氏、孙氏几个则都在灶房忙着，麦香进了灶房，见孙氏居然在擀面，钱氏在烙饼，有些稀奇了，今天居然能有白面吃。 “去去，今天不用你们几个小的帮忙，都出去。”孙氏见麦香几个一进来，老二家的两个小子也进来了，流着哈喇子看着钱氏从锅里拿出的大饼，心里不禁一阵厌烦。 麦香见了孙氏的表情，忙带着自家几个离开，这时，刘氏用笸箩端了十来个鸡蛋，另外还有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小碟驴打滚，一小碟猪头肉，对麦香说：“大丫，你跟我去一趟隔壁。” 麦香一听忙接过刘氏手里的篮子，她早就对隔壁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有阔亲戚还住到这乡下穷地方来，明明是喊他夫子却又会看病，对了，人家还是麦香的救命恩人呢。 隔壁的院墙也只有半人多高，麦香进去一看，院子倒不小，可是给人的感觉很荒凉，东边的两间厢房，似乎很久没有住人了，门窗都破烂不堪，好像要随时倒塌下来。 院子里什么家禽、家畜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三间正房的大门上挂着一个枣红色的厚帘子，令这屋子看起来还有几分人气。 “有人在吗？”刘氏先喊了一声。 不一会，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掀开门帘子，看见刘氏，忙堆满笑，说：“是隔壁婶子啊，快屋里坐。” 麦香跟着刘氏进了屋，进屋就是一个灶台，一个碗柜，一个大水缸，好像也别无他物。 两边的房门上都挂了厚厚的门帘，女人把人领到了东边的屋子，屋子里也是一个大炕，炕上铺了两个半旧的坐蓐，屋子里的陈设也很简朴，比麦香家里强不了多少。 不过麦香见炕桌上的笸箩里放着针线活，是一套婴儿的细棉布新衣服，觉得这家的条件应该比自己家还是强一些。 因为赵氏可没有钱买细棉布给肚子里的孩子做新衣服，只是把麦绿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缝补了几下，据说也是麦香小时候穿过的。 还有一样东西，也是麦香在叶家没有见过的，那就是书籍，这家人家炕尾的箱子上堆了不少书籍。炕头上还摆着一册半卷开的书籍，像是手抄本。 “愣着做啥，还不快叫婶子好。”刘氏见麦香光顾打量房子，连人都没招呼一声，赶紧推了她一把。 “婶子好。” 麦香这会看向了对方，这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五六岁，不过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性格一看就是温柔和善，皮肤白净细嫩，年轻时应该也算一个美人了。当然，就是现在看起来，也比赵氏、钱氏孙氏等一干人都强多了。 因为对方虽然看起来家境不富裕，但是肯定没有下过地干过农活，另外，对方的修养和气质看起来也绝非乡下妇人。 “你就是大丫？全好了？”对方拉起麦香的手看了看。 “可不全好了，多谢你家夫子了，他没在家呢？”刘氏问。 “没，出去见个朋友去了，婶子快坐下说话。” “不了，家里还有活计。也没什么好东西，今天是二月二，我们这地方讲究吃驴打滚和猪头肉，我知道你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正好家里有这两样，给你送点来了，另外，这几个鸡蛋，给你补补身子，也别嫌少。” “婶子说的哪里话，多谢婶子费心想着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嫌少？再坐坐。” “不了，家里几个儿媳都要回娘家，得空了再来看你，你有空了，也别时常躲在屋子里，如今天暖和了，也可以出去走走，去我们家串个门。” “好，我也正想哪天找婶子说说话，听说婶子生过的孩子多，婶子生孩子的经验肯定丰富。我这心里也没有底，年岁这么大了，好容易才又怀上这么一个，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他，我就念佛了。” 刘氏一听这话，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肚子，笑着说：“别嫌我多嘴，我瞧着你这胎像个小子。你放心，咱们两家住这么近，你家夫子又救过我这大孙女的命，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行了。我们家大丫她娘估摸着日子也跟你差不多，接生婆就是镇里的，我家这些儿子闺女还有孙子孙女都是她接生的，你呢？” “也找好了。” 刘氏一听这个，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加上家里今天确实事多，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院子，麦香装作随口一说：“嬷嬷，这夫子家婶子的针线活做的真好。” 麦香仔细看过了，那小衣服的针脚密实平整，比赵氏做的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嗯，这算什么，她绣的花才好看呢，可惜，竟是一个不会过日子的。” “家里穷也是没有办法，怨得了谁？” “你知道什么，曹夫子还是旗籍呢，每月还能领一两五的银子还能关一石粮食。算了，我跟你这个小丫头说这些干啥。”刘氏急急忙忙地拿着空笸箩进了屋。 麦香一听“曹夫子”三个字，在心里过了几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没容她细想，便被赵氏的大嗓门打断了 beikan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阅读。 第十一章 都是穷人 麦香听了赵氏的叫唤，急急忙忙进了屋，叶家的人都上炕等着吃饭了 “娘，怎么去了这么久？”赵氏忙问。 “她一个大肚子女人，拉着我问了几句话，这才多一会？”刘氏不高兴地看了赵氏一眼。 “娘，大嫂也是着急回娘家，她这么大的肚子，两脚走回去自然要受累些。”孙氏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句，不紧不慢的。 可惜，赵氏没有听出孙氏的反讽，反而陪笑说：“对啊，三弟妹你娘家今儿有驴车来接你，不如把我和几个孩子捎一段路？” 孙氏一听变脸了，“这？” 孙氏为难的是，她娘家兄弟的驴车是用来拉客的，要是让赵氏一家上车了，她哪里好意思开口要钱，不让捎的话，这么多人在，她该怎么拒绝呢？ 钱氏在一旁笑了，在心里默念“让你显摆有娘家兄弟来接，让你显摆你娘家有驴车。” 不过开口却换成了：“三弟妹，大嫂难得跟你张回口，何况大嫂又是这么大的肚子，麦绿又这么小，依我说，左右也不过是顺脚的事，不如依了？” 钱氏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可不像赵氏没有心眼，早就打听清楚了各家的营生。 叶大福也知道这个，孙家的驴车是专门拉人进镇的，所以这会见孙氏为难便开口说：“孩子她娘，我一会挑担送你们一段。” 三福忙说：“大哥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孙氏偷偷拧了一下，三福明白过来了，忙改口说：“不过是不大顺路，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 赵氏这会也明白过来，自己被拒绝了，脸上愤愤的。 “吃饭。”刘氏关键时候喊了一句。 麦香和几个孩子早就饿了，今天的早饭不是玉米面糊糊，而是玉米面稀粥，每人分了一小块驴打滚，一张小薄饼，炕桌上还有一盘菜，是绿豆芽干豆腐炒鸡蛋，另外还有一小碟酱猪头肉。 这是麦香来了之后的第一顿正经饭，刚想把这张饼拿起来往嘴里送，忽然见大家都是把薄饼打开，把豆芽菜什么的夹到饼上，并且放了一块猪头肉，然后把饼一卷，卷起一头，连菜带饼咬着吃。 “今天这春饼烙得不错，火候刚刚好。”赵氏边往嘴里塞边说，这么香的饭菜让她食欲大开，也很快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麦香注意看了一下，这春饼是一人一块，这猪头肉也是一人一块，她卷好了满满的一块，递给了麦绿，然后拿过麦绿的饼，自己又重新卷一块。 麦黄见此，也把自己卷好的递给麦青，自己重又弄一块，这时，桌子上的菜也只剩一个盘底了。 吃过饭，今天轮到麦香家当值，麦香和麦黄一个洗碗一个收拾，这时，孙氏家的娘家弟弟正好也进院子了，进门来跟叶铁柱和刘氏打个招呼。 麦香瞅了对方一眼，也是一身簇新的蓝布棉袄，看来孙家的日子确实好过些。 正想着，孙氏挎了一个簇新的粉紫色包袱，手里领着五岁麦苗，进来跟刘氏辞行，三福则在门口喊了一声。 接着是二福抱着小小的麦金，钱氏也挎了一个半旧的暗红色格子包袱，领着麦粒和麦种准备出门。 轮到赵氏和麦香几个了，赵氏倒是也挎了一个陈旧的靛蓝色包袱，里面好像也没有多少东西，叶大福仍旧用箩筐挑了半筐草鞋，然后把麦青、麦绿放进了筐里，麦香和麦黄扶着赵氏出了门。 赵氏的娘家并不远，也就走了半个多时辰，叶大福一直送到了村口，说了次日早饭后来接，然后匆匆忙忙地去赶庙会了。 从村口进去，赵氏碰到了几位熟人，均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麦香猜想赵氏在娘家的人缘应该不算太好。 赵家的院子在村中间，推门进去，院子里给人的感觉有些凌乱，不规则地盖了好几间厢房、偏房，有些拥挤。 “立夏来了？”里面出来一个五六十来岁的农村老太太，皮肤偏黑，也粗糙，一身半旧的靛蓝棉袄，还有一块补丁，头发盘了一个常见的圆髻，露出了不少白发，也是一根木头簪子，看着还不如刘氏利落。 “姥姥。”麦黄先喊了一声，麦香赶紧跟上。 “好，大丫也好了？” “好了，多谢姥姥挂念。” “哟，这孩子长了一岁，听着这话音可比去年懂事多了。”房间又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高高瘦瘦的女人，颧骨比较突出，一看就是一脸的刻薄相，这就是麦香的大舅妈方氏。 “二姐，姐夫没送你们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过来了。 “怎么没送？到村口便走了，说是要去赶长宁镇的龙王庙会，看看能不能卖出几双草鞋。” “哎呀，这妹夫也是，都到村口了也不进来喝杯热水。”方氏虚乎一句，也只是说给杯一杯热水。 “冬至，还不领着大丫几个上炕坐一会。”姥姥余氏开口了。 “哎。” “大姐和秋分还没到？”赵氏问了一句。 “大春要抱着一个小的，也走不快，你大哥去接了。秋分差不多也该到了。”老太太余氏说完往外瞅了瞅。 麦香这才知道赵家有四个闺女，大春、立夏、秋分、冬至，每人的名字都有一个季节。 没多一会，秋分一家三口进门了，大春带着五个孩子也随后进门了。 麦香坐在炕上，一边跟麦黄几个说笑，一边留神听大人们唠嗑，这赵家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麦香的姥爷已经故去了，家里现在分了家，老太太带着小女儿跟着大儿子赵元江过，两个小儿子一年分担老太太一些粮食。 麦香的另外二个舅舅今天也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所以没看到人。至于大舅妈方氏，好像是因为娘家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也就不回了。 不过见到了大舅家的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大儿子今年也是跟冬至一般大，十六了，方氏一直诉苦，正是能吃的时候。 麦香暗自感叹，这么一大家人，竟然没有一家日子好过的，都是穷人，尤其是大姨妈，身上的衣服跟麦香的娘一样破旧，几个孩子也是跟麦香家差不多，面黄肌瘦的。 麦香见炕头放了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有一个绣绷子，麦香顺手拿过来，是一条手帕，绣了几朵梅花。 “小姨，绣一条这样的帕子能挣几文钱？”麦黄先问了，倒是省了麦香的事。 “绣的好能挣五文，差一些的也就四文。”冬至说。 赵家的女孩原本都不会绣花，是大春和麦香的娘立夏出嫁后，没个手艺冬天便没个进项，回娘家诉苦，老太太余氏这才想到要小女儿去学绣花，正好老二媳妇会，便跟着她二嫂学，攒几个私房钱准备当嫁妆。 一般好的熟手，冬天闲着的时候一天能绣两条呢，所以有这项手艺一个冬天攒个几百大钱是没有问题的。 “大姐，我们回去也跟小姑学。”麦黄受了触动，刚才临出门时一比较，就是自己一家子破破烂烂的，三婶孙氏不就是仗着自己会绣点花所以才有新衣服穿吗？ 能有一件漂亮的新衣服，是麦黄记事以来最大的愿望，这愿望甚至强过吃一顿饱饭。 冬至见麦黄一个劲地追问绣花的事情，便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本旧黄历来，里面夹了几个花样。 麦香这才知道，绣花要先有花样，照着花样去描图，然后再照着描好的图一针一线地绣，冬至也就会绣一个手帕，花样很简单，麦香一看描花样倒不难，难的是坐下来一针一线地绣。 麦香的上辈子一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除了看电视和玩电脑，别的时候，她都喜欢出去逛，所以，坐了一会，便说：“小姨，麦黄，不如我们也庙会逛逛，看看能看到爹吗？” “庙会？好啊。”麦黄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这？”冬至有些犹豫了，她今年十六了，到了说婆家的年龄。 “姥姥，我们跟小姨去庙会玩玩，行不行？”麦黄先喊了出来。 “去，冬至，你拿几个子，给你这些外甥外甥女们买点零食吃。”老太太说道。 她知道想让儿媳掏钱是不可能的，好在冬至一年也能攒一吊来钱。 当初老头走后分家时，老太太便跟几个儿子儿媳说好了，小女儿今后不用家里陪嫁，就靠她自己绣花攒钱，要不然，这几个钱早被方氏惦记了去。 “知道了。”冬至笑着拿了十文钱，带着十来个孩子蜂拥出门了。 小孩子们本就喜欢热闹，加上知道冬至带了钱，哪里还有不愿出门的理？ ps：冒个泡，新书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求评论，谢谢 beikan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阅读。 第十二章 卑微的愿望 麦香可不想跟这些人一块出门，她只想去庙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挣钱的法子，因为卧佛寺那边一个月才有二次机会，她实在等不及 另外，听说这庙会是在什么长宁镇，麦香来了半天，还没进过镇呢。 “小姨，你常去镇里逛逛吗？”大春的大女儿紫菊问，她比麦香大二岁，今年十二了。 “不常去，就是攒了些手帕再去一趟。” “小姨，要是我们黄叶村离长宁镇也这么近就好了，我就能天天逛去。”麦黄说道。 麦香这才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叫黄叶村，这个地名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惜还没让麦香细想，就被麦黄拉着进了人群。 长宁镇的龙王庙就在镇东头离河滩不远的地方，这个龙王庙看起来一点也不气派，甚至有些破烂和陈旧，麦香细细观察了一番，这次庙会来的人也多是穷人。 麦香寻思了一下，便明白了这个道理，来龙王庙烧香祈愿的多是附近的村民，因为他们要祈求龙王保佑他们风调雨顺。而正经的富人和贵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要去也得去卧佛寺那样的地方。 明白了这个道理，麦香倒没有心思逛庙会了，她想去镇里看看。 冬至倒也没有异议，知道麦香几个很少进镇，而庙会则是常去的，便带着大家转身进镇。 长宁镇是一个小镇，没有城门，有一条长长的商业街，街面比较宽，能过一辆马车，两边都是商铺，卖布匹、玉石、干果、绣品、杂货等，也有客栈和饭馆。 商铺的尽头，是一个大院子，院墙高高的，大门也很气派，门前还有两座石狮子，此时，大门大开着，摆了一张桌子，桌子旁排了一溜长队，是大人带着孩子，麦香从电视里看过，知道是这家在买下人。 “咦，这是在做什么？”麦黄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们家在买下人。”冬至解释了一句，她曾经见过一次佟府买人。 “这家真气派，连院墙都是青砖垒的。”紫菊感叹了一句。 “这可是长宁镇的一家大户，佟家。听说他们本来也是汉军旗的汉人，后来脱了籍，也不知怎么跟那个旗人佟家连了宗，这才发了迹。”冬至小声说。 “旗人佟家，是那个康熙爷生母的佟家？我的天啊，那可真是大富大贵之家，小姨，你们说他们能要我吗？”紫菊满眼羡慕地看了看人群。 “你疯了，进去就是做丫鬟，要打要骂都由主子。”冬至拉住了紫菊。 “我在家不也是天天挨骂，还有，连饭也吃不饱，进去了好歹能吃饱饭？”紫菊看了看身上的破衣服，她真动心了。 “去去去，想卖的到那边排队去，别在大门口堵着，挡了我们大少爷的路。” 麦香正盯着这大门往里看，她有些好奇，古代的大宅门里面是什么样子，可惜，被一块大影壁挡住了，正看着，哪里知道突然从后面走来两人，其中一个还是认识的，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 这少年是佟府的大少爷，叫佟立文，此刻刚从私塾回来，看见自己家门口站了一堆人，吩咐小厮丰年去赶人， “笨蛋，怎么说话呢？仔细我娘听见了，又要你掌嘴。”佟立文敲了一下小厮的脑袋，看也没有看这群穷人一眼，便跨进了大门。 “大少爷，小的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丰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嘟囔了一句，也跟着跑进去了。 “原来这就是佟家的大少爷，他长得可真好看，身上的衣服也好看。”麦黄和紫菊还有几个小丫头的眼睛还盯着佟家的大门。 “行了，我们回去。”麦香突然没有了兴致。 她从来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灰姑娘的梦，高二的时候倒是跟班里的一位同学好上了，可是对方知道她家是开盐水鸭店之后，转身就跟班里的另一位女同学好上了，因为那女同学的父亲是区里的公安局长。 好在因为时间短，麦香也没有什么损失，进了大学后，麦香加入了学校的登山社，社里男同学多，麦香跟大家相处得像哥们一样，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男朋友。 “好，我们回去。我去给你们买几块沙琪玛，镇里卖的就是比庙会卖的好吃。”冬至说。 麦香一看，这冬至还算一个大方人，虽然年岁不大，但是有点长辈的样子。 冬至带着大家往回走，路过糕点店的时候，买了十文钱的萨其马，让小二切成了小块，并用纸小心包了起来，说是要带回去一人尝一块，因为还有几个小的没有跟出来。 回到家，别人还没说什么，方氏先啧啧上了，说：“小姑眼里还真有这些个外甥外甥女，平时这些个侄子侄女可难得见小姑花一回钱。” “大嫂，我一年也不过花这一次钱，正好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也都在，谁也没有占便宜谁也没有吃亏。”冬至的话也很赶趟，估计平时没少跟方氏拌嘴。 “行了，摆饭，孩子们一年也就来这一趟。”老太太发话了，阴着脸。 “摆饭，孩子们逛半日了，只怕都饿了。”大舅赵元江见老母亲生气了，瞪了媳妇一眼。 方氏嘟嘟囔囔地喊了紫菊去帮忙，在炕上摆了两桌。 赵家的这顿晚饭是小米、玉米、高粱混合的干饭，另外，每人也分了一张春饼，除了一盆卷春饼的豆芽菜，还有一大盆酸菜，里面应该放了点肥肉，有点肉香味，麦香吃着还比较可口，就是人太多了，一人几筷子下去，也就差不多见底了。 不管如何，这一天，麦香算是吃了两顿饱饭。 饭后，赵家三姐妹陪着老太太依旧唠着家常，左不过是那些日子如何艰难，收成如何不好的话，麦香也懒得再听。 几个大的女孩子也围着一堆，麦香听她们说的是村子里谁家有钱或者是去庙里逛见到了什么有钱的小姐，穿戴是如何的光鲜等。 麦香也没有兴趣，她想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想知道京城离这里有多远，自己怎么才能走出去，可惜，这些话都不好问出来。 “我和大姐昨天去卧佛寺敬香，我们看到一位格格，带着两个丫鬟，那身上的衣服和首饰真是好看。”麦黄说。 “格格算什么，我去年跟着我爹去皇上的行宫修理花草，我还见到一个答应呢，啧啧，人家那衣服上的花纹才真好看。”紫菊说。 “你们说的那都不算什么，去年秋天，乾隆爷打这路过，我们都在路边瞧热闹，有辆马车上的小公主掀开了车帘子往外瞅了一眼，人家脑袋上的珍珠宝石都晃花了我的眼。”说话的是方氏的大女儿赵巧红说，她今年是十三岁。 麦香本来正昏昏欲睡，一听“乾隆”二字惊醒了，乾隆，现在是乾隆年间，还好，勉强还算太平盛世，就是不知是乾隆早期还是中期或是晚期？ “哎，也不知当年我们的爷爷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出旗，不然，小姨和巧红姐都到了选秀的年龄，要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进哪个王府当个小老婆呢。”紫菊感慨说。 “是呢，我也说这话，总比这样守着苦日子强。”赵巧红也说道。 冬至听了，看了看这几人，笑着说：“就你们这模样，还想去选秀？咱们这样的底层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去打点，大姐二姐三姐可是第一关都没有过便被退回来了。” 而另一个炕头上，大春也在跟老太太抱怨，当年不该也听了老头的话，脱了旗籍，一点好处也没有捞着，否则的话，至少现在孩子爹一个月还能领一两五银子关一石粗粮。 老太太听了在身上拍了两下，说：“是你家公公要跟着脱籍的，能赖到你爹身上，再说了，就算你当年不出来，现如今也不是要出来？早晚的事情，早出来还能给几两银子安家，后出来的安家银子越来越少，往后，只怕你不想出也得出，连安家银子也没有呢。” “娘说的也是，要怪只能怪我们不是上三旗的，哪怕是上三旗的包衣也好，内务府一年一选秀，孩子们也能进宫里去做点杂役，也能贴补下家用。”赵氏说道。 “可不是这话，至少吃穿不愁还能给家里贴补点。”大春也感叹道。 麦香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难怪紫菊她们连丫鬟都肯做，因为这些大人们的愿望原本就是如此卑微啊。 阅读。 第十三章 新问题 麦香正思索时，只听老太太骂道：“趁早歇了这念头，你当那宫女是什么好差事，一年也见不到孩子几面不说，一个没伺候好主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侥幸能熬到放出宫的日子，闺女出来成老姑娘了，想聘一户好人家也难。” “娘，我还不懂这个吗？还不都是穷的闹得？”赵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 麦香懒得听她们这些车轱辘话，觉得这家的女人除了老太太和小姨还有些见识外，别的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糊涂人，当然也包括这具原身的老娘。麦香闭上了眼睛直接睡觉。 第二天上午，赵家给了一顿稀粥饭，便把大家打发了，赵家几个姐妹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平时日子都艰难，也没有分家单过，想串个门也不易，只能等二月二这天在娘家见一面，说点体己话，倒一下这一年的苦水。 麦香几个刚出了村子，便看到叶大福挑了一对箩筐等着，麦青麦绿便跑了过去。 “昨儿个庙会怎么样？”赵氏最先关心的是家里有没有进账。 “不怎么样，只卖出了三双。” “这草鞋编起来也费事，两文钱一双都没有人要，一个那么小的篮子，就能卖到二十几文，哎，这有钱人跟没钱人就是不一样。” 回到家，钱氏和孙氏两家都没有回来，赵氏去上房打过招呼，便进屋躺着了，走了这半个多时辰的路，她有些吃不消了。 麦香刚要躺下，九凤过来了，问起麦香这次去姥姥家有什么趣事。 “老姑，我们去长宁镇了，我小姨在长宁镇给我们买了一块沙琪玛，真好吃。”麦黄抢着说。 “你知道吃。”九凤捏了捏麦黄的小脸。 “对了，老姑，我们还看到了一户大户人家在买丫鬟奴才呢，好像是什么佟家。”麦黄为了显摆她不是光知道吃，忙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佟家？这家我知道。他们家祖上也是跟咱们一样，原先也是在镶蓝旗下的汉军旗，好像跟咱们家也认识，只是，这才七八年的时候，人家就起来了。”九凤听哥哥们和她父亲说起过佟家，所以知道点。 “老姑你怎么知道才七八年？”麦香问了一句。 “咱们是乾隆七年出来的，现如今才乾隆十六年，可不就是七八年的时间，不过听我爹说，佟家原先就底子厚。第一批出旗的要么是家里底子厚想出来置产业的，要么是家里人多穷的活不下去了。”九凤掰着自己的手指从乾隆七年数到十六年。 麦香听了这个信息，脑子里一直在思索这个时期历史上有什么重大的事件，可惜，她高中学的是理科，大学念的是金融，历史几乎一片空白，当然，上下五千年历史朝代多少还是知道点，加上清宫戏的泛滥，她对清朝的历史相对来说还是熟悉些。 突然，麦香心里咯噔了一下，清朝，乾隆年间，香山脚下，曹夫子，黄叶村，天哪，不会这么巧？自己家的隔壁住的是大文豪曹雪芹？ 可是，要怎么才能确认对方是不是曹雪芹呢？姓曹的毕竟不是只有他一家，麦香又纠结了。 “麦香，你怎么了？自己一人在想什么呢？”九凤看了一眼有些不在状态的麦香，搞不懂了。 “啊？没什么，我想着昨天跟嬷嬷去看隔壁夫子家，他家的媳妇好像做得一手好针线，你去看过吗？” “没有，我娘还一次也没有带我去过呢？他家夫子我倒是见过几次，还来给你瞧过病呢。” “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他家看看。”麦香好奇了，心痒痒了。 “这？”九凤犹疑了。 “我也要去。”麦黄着急了。 麦香拖了九凤出门，到了隔壁的院子，正巧看见院子里有一辆马车，九凤忙拉了麦香回转身，说：“人家家里肯定来了贵客，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麦香也知道确实不是时候，只得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心，回了家。 连着两天，麦香也没有找到机会出门，因为叶大福带着五福去山上打猎了，钱氏、孙氏还没有从娘家回来，家里的事情只能轮到大房这边，而赵氏又是这种情况，麦香只好跟着麦黄接过了家务活。 好在煮菜糊糊这种活并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窝窝头是早就蒸好的，刘氏每天按人头数拿出来让麦香一热，也不难。 最难的是点火烧火，也有麦黄在一边帮着，麦香看了几天，也都学会了。 钱氏是在第三天回来的，孙氏是在第五天回来的，这几天，叶大福已经带着五福上了两趟山了，也只打回来两只兔子。 全家人再次聚齐的第一顿晚饭，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孙氏突然看着叶铁柱说：“爹，我想让麦苗去念几年书，行吗？” “念书？”叶铁柱愣了，叶家的人都不识字，从来没有人念过书。 “是这样的，我这次带着麦苗回娘家，我娘家哥哥的孩子也送进了私塾，我瞧着念过书的就是跟没有念过书的不一样，就是将来去城里或镇里找个伙计的事做，念过书的也机灵些……” 孙氏的话没说完，就被赵氏打断了，“念书？那得多少银子？” “大嫂，孩子念过书了，将来挣钱也快。我娘家村子里有一个在京城做伙计的回来说，他一年能挣十五两银子呢，做的好的话，年底掌柜的再给个红包，不比让孩子在家种地强？”孙氏对赵氏翻了个白眼。 钱氏也不说话，她才不像赵氏瞎嚷嚷，如果孙氏花自己的钱让孩子去念私塾，她没有话说，如果想从公中出钱，对不起了，轮次序也该她家的麦粒去。 “爹，我娘家的人都说了，麦苗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是万一孩子出息了，能考个秀才什么回来，不也是给老叶家争光吗？”孙氏摸准了叶铁柱的脉门。 “送孩子念书我没有意见，只是，家里的条件你们也知道，我们手里是拿不出钱来的。这两天你们爹为了五福的事情，都上火了，逼着大福带着五福进了两趟山了。”刘氏先开口了。 “是啊，老三家的，你们有能耐，能把孩子供出来，是你们的福分，我和你娘还商量着，等你们几个都娶了媳妇，我们叶家也修一个家谱。说起来都是你们娘的功劳，给我们叶家开枝散叶了，叶家不再是我一个孤儿了。”叶铁柱叹口气。 “爹，修家谱的事倒好办，等麦苗念书了，会写字了，也不用请外人修，咱们自己就能修了。爹你还记得爷爷的名字吗？”三福问。 麦香这才知道，叶家祖上是清军入川后归顺的，当时四川遭遇清军大规模的屠杀，叶家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知什么原因幸免于难。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进了镶蓝旗做了一士兵，跟着镶蓝旗回了北京。 说来也怪，自从叶家祖上归顺后，人丁一直不兴旺，连着三代人，都是留下一个幼子或遗腹子后战死沙场。 第三个是叶铁柱父亲，死于康熙年间的一场战争，那时他才刚出生没多久，母亲是在他十岁那年走的。幸好，当时他们仍在旗籍，每月有一定的银钱粮米，所以倒也没有吃什么苦。 叶家的魔咒是在叶铁柱手里打破的，叶铁柱的妻子刘氏一口气生了八个儿子，虽然活下来五个，但是叶家是确确实实人丁兴旺起来了，所以叶铁柱才会选择出旗。 因为那时他们旗籍的待遇已经下降了很多，旗人人口日益繁盛，兵丁的数目是有定额的，家里只有大福一个人补了缺，养这么一大家人，处处捉襟见肘，他以为出旗了凭着这些儿女还不能置下一份家业？谁知竟然还不如在旗时的光景，叶铁柱也觉得有些愧对儿女。 “爹娘，我的意思是，麦苗念书，能不能家里负担一部分，我们自己负担一部分，全靠我们自己，我们也确实供不起，孩子也不是我们两口子的，念书出息了，是整个老叶家的荣耀，不是吗？”孙氏不死心，提出了她的想法。 麦香见赵氏又要咋呼上了，忙扯了扯她袖子，不让她开口。 “干嘛，死丫头，不让我说话，你知道你爹上一趟山打猎有多危险吗？我一天到晚在家有多担心吗？凭什么你爹辛辛苦苦挣点钱，我们自己一文都不舍得花，给五福娶媳妇我说不出话来，可是给麦苗念书我绝对不同意。”赵氏挣脱了麦香的手，嚷嚷起来。 “大嫂，你这话就有些过了，什么叫大哥挣的钱？大哥是挣钱了，可是你们家孩子也多啊，我们家二福不也是一天天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家里的哪样农活能离得了我们二福？”钱氏也开始表功了。 “大嫂，二嫂，你们要这样说的话，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我家三福哪点比大家少干了？我们家才一个孩子呢，我们说什么了？”孙氏也不是那副慢声细语的语气。 麦香一见这样，索性不管赵氏了，闹，闹，闹大了分家才好呢，分家自己也不用考虑跑了。 阅读。 第十四章 各自盘算 其实，不光麦香是这样想，钱氏和孙氏也是这样想的，闹大了才好分家 孙氏一向心思细密，她怎么会不知道家里拿不出钱来给麦苗念书，她就是想找个由头，知道她这样一提，赵氏和钱氏肯定炸庙。 这次她回娘家，看见娘家的日子又比先前好多了，娘家大哥家的大侄子居然进了私塾。她娘说了，让她回家找个借口分家，分家了就让三福也买个驴车，专门拉人，不比种地强？她又能绣个花，两人都能挣钱，买地盖房还不是早晚的事情？手里有钱了，她自然能送儿子去念书了。 如果耗到九凤出阁，至少还有七八年，那时，麦苗也大了，也耽误了。有七八年的时间，没准她大新房子都盖上了。 “爹，别的话我没有，反正要念书，论长幼顺序，也该是我家的麦粒，麦粒今年八岁了，念书再合适不过了。”钱氏说道。 “住嘴，我们还是这句话，谁要念书谁家自己掏钱，我们不管。”刘氏不得已，只得拿出婆婆的款来。 “娘，既然这样不行，我们也不想耽误麦苗，不如我们分出去，我们自己挣钱送孩子去念书，这总可以了？”孙氏不得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现在只有她最着急分家，这话，也只能是她自己提出来。 “你说什么？”刘氏看着她问。 “娘，麦苗他娘的意思是我们单分出去，只给我们两亩好地，别的家具农具我们一概不要，等我们过几年挣钱了，我们就搬出去，把房子空出来给八福娶媳妇，这不挺好的吗？”三福开口说道。 “这家是你们两个谁要分的？”刘氏问。 “娘，谁要分的有什么打紧，我们分出去你们也松快些。”三福陪笑说。 “我只有一句话，如果是你媳妇要分家，你把她休了，如果是你要分家，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有生你这个儿子。”刘氏看了一眼叶铁柱，说道。 刘氏说完，叶铁柱看着三个儿子儿媳，说道：“你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几个谁还有这个想法，一并撵出去。” “没，爹，没有呢，三福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叶大福忙说，并且推了三福一下，想让他认个错。 三福虽然不愿意，可是他也不能拧着来，真要被父母撵出去了，他以后怎么做人？他家孩子怎么做人？ “爹娘，原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三福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这个。 “二福、三福，你们明天开始跟你大哥去山上，搭把手也好，过几天就该春耕了，我寻思今年我们佃几亩地种，孩子们一年年大了，粮食真不够吃，你们几个辛苦些，孩子们也能吃个饱饭。”叶铁柱换了一副和缓些的语气。 “知道了，爹。”二福说道。 麦香来了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二福，他很少开口说话，既不像大福看起来憨厚也不像三福看起来惧内。三福不光惧内，头脑灵活，小心思一点也不比媳妇少，这两口子要分家了，麦香相信他们会比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 家没有分成，孙氏和三福有些沮丧地回了他们的房间，那边钱氏和二福也领着孩子走了，麦香一见，只得她和麦黄仍旧留下来收拾碗筷。 叶大福和叶铁柱还有刘氏在房间里说着话，好像在安慰两位老人。 麦香不知道，今天她拉赵氏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钱氏和孙氏的警觉，同时注意到她行为的还有刘氏。 “二福，你有没有发现大丫这丫头心眼变多了，她今天居然拉住了大嫂，不想让大嫂出头，想让咱们出头，哼，以为我们就是傻的？”钱氏对二福说道。 “我也发现这丫头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不过大嫂那人还是没有什么心眼，你也长些心眼，留意留意老三家为什么现在要着急分家呢？” 二福想不明白这个，老三两口子心眼多，想分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一直都是躲在后面撺掇着赵氏和钱氏去闹，幸好他说了钱氏几次，钱氏才改了些这火爆脾气。 “还能有什么，准是这次回娘家，娘家许了什么好处呗。她娘家不是旗人，她哥哥从小在镇里做学徒，如今大小也是一个管事了，她弟弟买了一辆驴车拉客人，一天怎么不也得收个几十文？” 三福娶亲时，叶家已经出旗了，不能娶在旗之人，所以三福可挑选的余地就大一些，这门亲事比起老大老二来说，确实要强一些。 “难不成是她娘家能给他也置下一辆驴车？”二福嘀咕了一句。 “三弟妹自己有手艺，哪年冬天不攒几百大钱？我估摸她自己兴许都能买得起一辆驴车了。”钱氏撇撇嘴。 钱氏的针线活虽然比赵氏强多了，但是比孙氏还是差一些，做的也慢。不过一个冬天，手里攒二三百个大钱还是没有问题，所以，她推测出孙氏至少能够攒六七百个大钱呢。 “要这样说，他们这次分家没分成，肯定会不甘心的，你可别跟着瞎起哄，现在分家还不是时候，对咱们没什么好处。”二福叮嘱钱氏道。 此时，西厢房的隔壁，三福两口子也核计上了，这家，怎么才能让它分了呢？ “我才不相信大嫂二嫂会不想分家，可是怎么才能大家一起闹出来呢？”孙氏把食指放在了自己嘴下，思索着。 “大嫂早就想分了，你没有看她最先沉不住气，跳出来说话？” “对了，说到这个，你有没有发现，大丫这丫头变了，居然会扯着大嫂的衣服不让大嫂说话？”钱氏很清楚地看见了麦香是如何拦住赵氏的，可惜，赵氏没听她的。 “她也不小了，又是老大，怎么也要长些心眼？小妹是家里人惯的，爹娘好容易有这么一个宝贝，从小就养得比别人金贵些。” “哼，你以为你小妹就没心眼么？她心里有数着呢。”孙氏总觉得九凤跟她不亲近，这丫头也知道老大家好糊弄些，所以才会没事常去老大家串门。 “她能有什么心眼，还不是靠我娘护着？可是话说回来，真要现在分家了，家里也确实很难，五福正要娶亲，爹娘年纪也大了，八福和九凤还这么小。”三福叹口气，他也有些两难。 “难什么难？把地分开了，爹带着五福和八福，还不能种那四亩地？我们也不要家里的牲口农具，没有我们这三家八个小的拖累，他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轻松。” “你说的容易，那五福成亲了呢？弟妹要闹分家呢？”三福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媳妇。 “那就分了，不如这样，那四亩地算五福八福的，爹娘和小姑我们几家每年单算些钱粮给他们，这总可以了？”孙氏为了分家，不得不做出点让步。 不得不说，孙氏的这个建议有些打动了三福，这样的话，爹娘和小妹今后的日子就不用发愁了。 孙氏见三福动心了，便推了推他，说：“不如你明天在山上跟大哥二哥商议商议，看看他们的想法，要是他们没有意见，你们哥三个一起去跟爹娘说。” “知道了，真是的，明知道我们都不会做什么，年年还要我们陪着大哥进山。”三福嘟囔了一句。 二福三福不会打猎，大福是在旗里当兵时练就的一手好弓箭，可是每次上山，叶铁柱都让哥俩跟着，说是怕出意外，三福真心觉得这是一个苦差事。 大福走后，刘氏也睡不着，她气的胸口疼，这儿子们长大了，就一个个想离开他们自己单过去。 说真的，这个家，最不愿意分的是叶铁柱，他一个人孤单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娶亲生子，如今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突然一个个说要分家，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没有本事，要是有本事，家里也富裕了，儿女们想让他们分开都不愿意分开的。”叶铁柱想到了佟家。 “孩子爹，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儿孙自有儿孙命，要说，等熬几年，八福娶亲了，就把家分了，让他们一年给我们些钱粮，我们也不跟他们去操这些心了。九凤这丫头自己开始绣手帕了，她才十岁，有个几年，还不能攒出一份嫁妆来？”刘氏见老头生气了，忙劝道。 总之，叶家这一晚上哪间屋子里也不平静，各自都有各自的盘算，连还没有成亲的五福、八福和九凤也没闲着，觉得几个哥哥有了嫂子就嫌弃他们了，他们该怎么为父母分忧呢？ 阅读。 第十五章 初见曹雪芹 麦香这一夜也没有睡好，隔壁的叶大福耐心地告诫和叮嘱赵氏，分家的事情万不可再提，他作为长子，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有责任替父母分忧，也有责任把弟弟妹妹养大，让他们娶亲成家 “爹娘说了，等小妹出阁了，这个家一定分。你暂且再忍耐几年，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赵氏嘟嘟囔囔的，麦香也没有听清，她想的是，九凤出嫁时，她也该出嫁了，她可没有耐心陪着这一大家子耗下去。 本来，她还想着，如果这家能分了，她就留下来。分家了，有她在一旁协助，有叶大福的手艺，她相信这个家日子应该会很快起来的，她也就没有必要出去流浪或漂泊。 以她一个十岁小姑娘的身体，出去她能做什么？就算她能挣下一份家业，可是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她能守住这份家业？要知道这是一个封建社会，对女人有很多苛刻的禁锢，她对这些规矩并不是很了解，谁知道会不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不分家，让她留在这个家，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的，这样的生活她也无法接受。 麦香在走与不走的摇摆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叶大福已经带着二福、三福进山了，这天不当麦香家做饭，麦香便想去隔壁看看，她一直惦着想弄明白，隔壁住的是不是曹雪芹。 “麦香，你二叔一早跟你爹和三叔去山上了，你帮二婶把那小地瓜根剁了煮烂了，帮二婶喂一下猪？二婶真的忙不过来。”钱氏见麦香一人在院子里张望，便试探地问道，想看看麦香是不是真的长心眼了。 以前，她也常使唤麦香干活，只要赵氏不干涉，麦香都会替她搭把手，因为麦香一直是个勤快的孩子。可是自从麦香病好后，钱氏发现，麦香做自己家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积极了，每次做什么都是拉着麦黄一起。 “二婶，咱们家也不着急吃饭，你先喂猪后做饭也是一样的。我娘让我去一趟隔壁，隔壁的夫子救过我的命，他家婶子身子重，跟前没有个人，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搭把手的。” 这个借口是麦香一早跟赵氏商量好的，麦香用的另一借口是去曹家学针线活，说夫子他媳妇的针线比自家嬷嬷好多了，麦香去了既可以帮曹家做点轻便的家务活也可以学点针线，还可以全了麦香对夫子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也算一举三得。 麦香想着自己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不管对方是不是曹雪芹，她想跟对方走近些，找个机会让夫子的妻子教自己学学认字，不然的话，她没有理由说自己会识字。不识字不看书的话，做事情肯定会束手束脚的。 “哼，正经家里的事情不帮忙，反倒有那闲心去帮一个外人？”钱氏不高兴地甩了甩手里的木勺。 “二婶，人家怎么是外人呢？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麦香说完，也不看钱氏的脸色，出了院子。 麦香之所以这么早过来，是怕曹家娘子做饭不方便，她已经从自己家院子里看见隔壁的炊烟升起来了。 麦香走进隔壁的院子，只见院子里仍旧停着一辆马车。正犹疑自己该不该进去时，门帘掀开了，有人送客出来。 “先生请留步，我家主子说了，等他忙过了这段时间，肯定会来看望先生的。” “好，回去替我道一声谢。” 客人上了马车，男主人才看到麦香。 “大丫来了？” “婶子在家吗？我娘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帮婶子搭把手，做点家务活。”麦香一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边打量下对方。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麦香的第一印象是头比较大，肤色偏黑，人偏胖，个子也不低，从衣服上看，确实有些潦倒，但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仍很温和明亮，并没有那种潦倒后的颓丧。 “你婶子在家呢，你去看看她，家务活倒不用你帮忙了，朋友家送来一个嬷嬷，是准备来照顾她月子的。” 麦香跟着他掀了门帘进屋，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在灶台忙着。 曹妻听到动静，掀开门帘，见到麦香，笑着说：“大丫来了，还没吃饭？来，进屋尝尝，这是别人刚捎来的点心。” “婶子不用了，我娘打发我来看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既然用不上了，我就不打扰你了。”麦香知道对方家条件也不好，哪里肯吃人家的东西？ “这孩子，跟婶子还客气上了。”曹妻拉住了麦香。 夫子顺势把麦香推了进去，说：“你们聊，我在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麦香见屋里的炕桌上放着一盘点心，曹妻拿起一块递给麦香，麦香只得接了。 麦香一边吃，一边移到了炕头，因为她发现，今天这本手抄本就在炕头的枕边。麦香就势拿起手抄本，装着惊奇地问：“婶子也会看书识字？” 问话的瞬间，麦香扫了一眼抄本上的字，果然看到了“黛玉、宝玉”几个熟悉的字眼，麦香激动了，手有些微微颤抖。 麦香不是真正的红学迷，她是真正的张爱玲迷，张爱玲的书她都买全了，也都看全了，张爱玲写过一本《红楼梦魇》的红学评论，里面有张爱玲着名的三大恨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 麦香因为看了《红楼梦魇》，又重新去翻读过《红楼梦》，也看过所谓的脂评本，说实在的，很多东西如果不是看评论，她是看不出来里面暗含的双关意义，她自认没有张氏的天才，只是大俗人一个。 记得张爱玲好像说过，真恨不得坐时光穿梭机，回到清朝，看看曹雪芹写的《石头记》，没想张爱玲没有来成，她叶萌倒是来了，而且和曹雪芹做了邻居。 麦香想到这傻乐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了，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真疼，不是做梦。 麦香回忆了一下她脑海里的知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面前的这位应该是曹雪芹的第二位夫人，柳蕙兰。 对方见麦香盯着自己发呆，笑了笑，说：“我不过些微认得几个字，做针线活累了，瞎翻翻。” “那这是先生着的书吗？”麦香继续装天真，想进一步确认。 “嗯，瞎写的。你快扔下，多吃两块点心。”对方拿麦香当一个真正的小孩看待。 “婶子，我能不能问问你的闺名？” “为什么？” “我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村子里都是大丫二丫的，出来也不知是喊谁，麦香这名字也不好听，我娘说乡下女子的名字都一样，我知道婶子不是乡下人，我想知道婶子叫什么，好听不好听？” “我觉得麦香不错啊，不难听。我的名字也一般，叫蕙兰。” “柳蕙兰？真的是你？”麦香一激动拉住了对方的手。 “你以前认识我？”柳蕙兰在脑子里搜索麦香的记忆，摇摇头。而且，她好像并没有说自己姓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听了你的名字，我特别想叫你一声姐姐。” “姐姐？”柳蕙兰摸了摸麦香的头，笑了笑，“很久没有听到人喊我姐姐了。” “姐姐要是喜欢我就多叫几声，姐姐也别叫我大丫，叫我麦香。”麦香笑着提了一个要求。 麦香也知道自己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姐姐”太突兀了些，又忙说道：“姐姐放心，我就这会喊几声，出去后绝对不会乱喊的。” “来，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教你梳头，你看你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柳蕙兰拿了把木梳，开始替麦香梳头。 麦香哪里会梳这种古代包包头？她只是胡乱卷一下，好在赵氏这人也不细致，经常是蓬头垢面的，所以别人也就不当一回事。 麦香见柳蕙兰替自己梳头，想了想，问道：“姐姐，我能不能天天过来陪你待一会，现在还没有春耕，也不用打草，我想跟姐姐学认认字，也想姐姐教我绣手帕，我要学着挣钱。” “挣钱？你这么小的孩子能挣什么钱？” “我会卖东西。我娘要生弟弟了，嬷嬷说我生病都没有钱治，全靠先生帮忙，所以，我要开始学挣钱，我不能让家里人生病再没有钱医治。”麦香的话，让柳蕙兰大受感动。 她是经历过许多磨难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穷人的悲哀？这些年她跟着曹雪芹颠沛流离，求告无门，受尽了别人的白眼，最后不得已才隐居在这小山村里。 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懂得要未雨绸缪，要挣钱养家，她马上就是一位母亲了，她的孩子怎么办？也这么饥一顿饱一顿下去？ “好，麦香来，婶子好好教你绣花，等婶子坐完月子，婶子也要好好绣点东西拿去卖。”柳蕙兰搂着麦香说。 “好，以后我每天上午吃过饭便来找婶子，今天我先回去了。”麦香见外面的嬷嬷探了几次头，大概是早饭好了。 “今天就在这吃。”柳蕙兰觉得麦香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可是她能感觉出来，麦香对她很有好感。 “不了，我娘还等着我呢。”麦香摆摆手，忙出来了。 阅读。 第十六章 走还是留？ 麦香是蹦跳着回到家里的，她简直太兴奋了，穿越到这个倒霉的小山村，没想到老天给了她另外一种补偿 可是，她要怎么利用这关系呢？乾隆十六年，曹雪芹的书稿写了多少呢？脂砚斋到底是谁呢？曹雪芹到底是谁的儿子？她怎么才能借到他的书稿？还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柳蕙兰好像没几年便生病死了，曹雪芹回到南京又娶了一个老婆。对了，曹雪芹死前爆发了一场大的痘疹，他的儿子便死在这场痘疹中，这是哪一年的事情呢？ 麦香刚兴奋没有两分钟，便又想到了一大堆的问题，她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要是知道会穿越来清朝，就多读些关于曹雪芹的书籍或者评论就好了。 “麦香，你怎么了，自己一人在那里捶头？”孙氏出门倒水，看见麦香站在院子口，觉得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 “三婶，没事的，我刚去了一趟隔壁，隔壁婶子教我怎么梳头，我又忘了。”麦香的话接的很自然。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我就觉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原来是比往常利落了，还别说，夫子家的媳妇就是手巧，这头花也是她给你的？”孙氏注意到麦香头上插了一对桃红的纱料堆花，一看就是好东西，有些吃味。 这堆花是柳蕙兰从妆奁盒子里翻出来的，说是放了很多年，没舍得丢，她戴着又不合适了，正好送给麦香。 “嗯。三婶，我去看我娘了。”麦香才不想跟她磨牙。 麦黄在屋子听到孙氏说什么头花，便掀了门帘出来，看着麦香的头上。 麦香知道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可是她又不想惯麦黄的毛病，好像谁有了好东西都要让她一样，所以麦香说道：“姐姐头上的头花从明天开始，你和妹妹们轮着带，一人一天。” “大姐，你真的给我们了？”麦黄有些不大相信似的。 “当然，大姐不是说过了，自己家姐妹要互相谦让，不许偷懒耍滑，你记住了吗？”麦香是抓住一切机会想把麦黄的毛病纠正过来。 “记住了。”麦香眉眼弯弯，爽快地答应了。 早饭后，麦香主动找赵氏接过了缝补的活，她要先学会拿针，学会缝补，有了基础才能去学绣花。 “娘，咱家有旧黄历吗？”麦香知道这样的人家能有的书也只能是黄历。 “咱们家也没有人识字，花钱买那个干啥？”赵氏撇撇嘴。 麦香记得小姨有一本，还以为家家都有这东西呢，可是这话又不好再细问。 “你问这做啥？”赵氏追问了一句。 麦香哪里敢说，是想要来练字的，她打算跟柳蕙兰学了认字之后也要学毛笔字，只有自己学会了写字，她才有机会自己抄写《石头记》。 问题是自己根本没有钱买笔墨纸砚，怎么才有机会练字呢？这小楷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哎呀。”麦香突然想到一个大问题，一分神，手被针扎了一下，真疼。 “想什么呢？真是笨死了，连缝个衣服都做不好，还能指着你去学绣花？”赵氏碎碎念。 麦香没搭理她，麦香这会思索的是，如果她要抄写《石头记》，这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她势必得留下来，这可怎么办？ 她记得最早脂评本抄本是甲戌本，在胡适手里保存了好多年才拿出来，残缺不全的十六回，问题时麦香只知道现在是乾隆十六年，却不知道是甲戌年是乾隆多少年，《石头记》的脂评本到底出来了没有？ 麦香是要留还是要走，这是一个新的困扰。 思前想后的，麦香的脑袋一会便大了，留下来这日子怎么过？走的话，她以后还有机会遇到曹雪芹吗？跟这部伟大的作品失之交臂，她舍得吗？ 麦香越想越头疼，干脆扔了手里的旧衣服，上炕躺着去了。 怎么才能让这个家分了，她怎么才能挣到钱，只有自己有钱了，她才能去帮助穷困潦倒的曹雪芹，才能让柳蕙兰活下来，自己才有机会去接触书稿。 麦香纠结的时候，大福、二福、三福几个在山上也吵了起来，起因自然是三福挑起分家的话题引起的。 “三弟，你怎么还没断了这念头？爹娘昨天是怎么跟咱们几个说的？”大福对三福有些失望，他虽然比较厚道，但是他不傻，自然知道三福是受了孙氏的影响。 没成亲娶媳妇前，家里的这些弟弟们可以说都是大福带大的，也都跟大福好，跟大福亲近，怎么一成亲了，就都疏远了呢？都只想着自己的小家，不想着爹娘了？ “大哥，你先别急着反对，也别急着生气，你想想我的话有没有道理，都分家了，我们几个的日子肯定都会比今天好，而且，我们也不是不管爹娘，爹娘一年有我们几个的孝敬，再加上地里的出产，是不是日子也很好过？二哥，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三福还想劝下去。 二福自己琢磨了一会，说实在的，他对分家的兴趣不是很大，他没有什么特长，他只会种地，分家了，只给他两亩田地，他家孩子也不小，还是小子，能吃，饭量大，两亩地扣除税赋，一年两季算一起，也只能收到三石多一点粮食，养他自己一人都费劲，怎么养家？更何况，还要拿出粮食来给爹娘，他把两亩地的收成了给了爹娘，他还能有什么？ 当然，他可以去地主家佃几亩地种或者是去开荒，可是他儿子还小，他一个劳动力，能做多少农活？ 这样大家一起将就着，有大福打猎的钱贴补去买粮食，自己家婆娘冬闲也能攒几个私房，虽然吃不饱饭，日子也不算太差。 不过这个家早晚是要分，二福想的是晚分几年，那时他儿子大了，也能帮他一起做事了，他媳妇手里的私房也多一点，将来也好给儿子娶媳妇。 “三弟，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分开了各家的日子肯定都不会差，但是大哥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不能让爹娘伤心，所以，我也不知要怎么办？”二福选择了中立，抱着头很苦恼的样子。 “三弟，你就不能再等几年？爹娘都说了，等八福成亲了就分家，反正现在分家我不赞同，娘昨晚都气得心口疼了。”大福说完拿着弓箭寻找猎物去了。 三福见状，也只好跟了上前。 回到家里，孙氏得知没有说动大福，一生气，给三福找了个借口，说在山上伤了风，要将养几天才能再出门。 刘氏和叶铁柱明知道老三一家是在闹别扭，可这会他们也没有办法。 麦香倒是期待，孙氏和三福这次能闹大些，把家分了，她也就不用纠结是留是走的问题了。 可是她到底是高估了古人，三福毕竟是受封建礼教长大的，他再怎么不孝，怕老婆，可是他也不敢忤逆父母，所以，在闹了二天情绪后，又乖乖地跟着老大老二上山了。 叶大福他们这几次上山倒有些收获，每次都不空手，不是山鸡就是野兔，虽然每次收获不算大，但是麦香听说一只野兔连皮带肉能卖到一百文，能买粗粮一斗半。 这是刘氏这两天嘴里常念叨的，家里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赵氏快生了，五福要说亲，还要留出银钱来买粮食，因为家里的粮食每年都不够吃。 麦香也因此知道了当朝的物价，这么说来，像小姨那样一天绣两条手帕，也只能养活她自己一人，这劳动力是不是太便宜了些？难怪柳蕙兰有一手好针线活家里却依旧这么穷。 麦香这几天吃过早饭，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便拿着针线笸箩去了隔壁，跟着柳蕙兰学缝补和识字，她见过柳蕙兰给小孩子做的内衣和棉袄，还有柳蕙兰用的手帕，所以知道她能做一手好针线活，麦香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用自己的手艺去谋生。 阅读。 第十七章 东边不亮西边亮 惊蛰过后，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叶铁柱带着二福去了周围几个村子的地主家，都没有佃到地，只得带了二福、三福、五福去河滩上开一点荒地，打算用来种地瓜 大福则留在家里，忙着准备弓箭、匕首、绳索等东西，因为他约了几个以前在兵营后来也出旗的朋友，打算一块进山，这次他们要进的是深山，是奔大猎物去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聚在一起，进几次山，运气好的话，能猎到狐狸、野猪、熊瞎子等，一年的花销全靠这几次进深山的收获。 二月十五这天一早，叶大福带着麦香又去了卧佛寺，除了卖草鞋，他还需要添置一些东西，赵氏身子重，没有跟着，麦黄留下来听她使唤。 麦香这次带了十个小篮子二十双小壁鞋，这是叶大福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编的。麦香临出门的时候，赵氏和麦黄都眼巴巴地看着她，麦香心里颇里有压力，卖东西这种事情，只是运气而已。 麦香刚到卧佛寺门口，便碰到了大梅和她娘，原来她爹也是要进山的，她和她娘来给她爹拜佛求一个平安。 “大丫，你爹的草鞋怎么越编越小，这篮子也是，这能装什么东西，倒是怪好看的。”大梅看着麦香手里的篮子和草鞋，好奇地问。 麦香见她的手里也挎了一个篮子，里面仍是纯棉袜子和纯棉细布，猜想是她母亲自己织的，便说：“我这是用来玩的，你快去摆摊，一会人多了没好地方。” 大梅娘看着麦香手里的篮子，笑着说：“你爹还是这好脾气。大娘先回去了，回头你和大梅一起回来。” “知道了，大娘。”麦香赶紧答应了，就怕对方也多嘴问。 打发了大梅，麦香开始寻找目标，她找的自然还是富家小姐和太太，转了一大圈，才推销出去两双壁鞋，卖了二十文钱，还被人当作乞丐给轰走几次。 麦香有些沮丧地转到大殿后面的一个水池边，挑了一块大石头坐上，一边想着该怎么把手里的东西推销出去，一边拿起一颗石子无聊地往水池中间扔。 “姑娘，你的手法好利落啊。”旁边一位五十来岁的婆子说。 “什么意思？”麦香问。 麦香问完后才发现，自己居然随便一坐，坐在了放生池边，放生池的中央有一尊站在莲花座上手持杨枝的观音像，好些人都往莲花座里扔铜板。 传说这观音像许愿最为灵验，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在扔铜板时对观音大士说，扔中了，就表示观音大士接受了你的请求，但是每次许愿只可扔一次。所以，这放生池又叫许愿池， 麦香上次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没有听别人提起过这许愿池，所以一开始并不知这婆子是什么意思。 “姑娘，是这样的，今儿我们老太太又来许愿，前些日子我们来许了几次，都没有许成，姑娘能不能替我们做了这项功德？” 麦香一听这个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方是要雇自己替她把铜板扔进宝座里。麦香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被两个丫鬟扶着，脸上有一团愁云。 麦香笑着接过对方的铜板，婆子说：“你扔的时候念一句‘请观音菩萨保佑昌和镇万家平安度过此劫。’” 麦香听了接过铜板，拿在手里双手合掌，用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请你一定要保佑昌和镇万家平安度过此劫。”说完，麦香把铜板很顺利地扔进了莲花座。 “小丫头真是好身手。”婆子笑了，给了麦香五个铜板。 “孩子可怜见的，再给她抓一把钱。”老太太开口了，她对麦香的机灵非常满意。 婆子听了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钱给麦香，笑着说：“还不快谢谢我们老太太。” “谢老太太赏。”麦香笑着接过了铜板。 “老人家，我也送你一样东西，这是壁鞋，是挂在墙壁上的小鞋子，跟避邪一个音，避免邪祟的避邪，我的壁鞋也都拜过佛祖了，希望你老人家健健康康，长命百岁。”麦香见老太太高兴，而且，婆子给自己的一把铜板麦香估计有十几个，便想送老人一个礼物，不过是宽宽她的心。 “避邪？”老人看着麦香手里拎着的小东西，用大红的络子拴好的一双小草鞋，红色一向是能驱鬼避凶的颜色，草鞋虽然不值钱，但编的很精致，而且，这个小姑娘开口说送她，又是拜过佛祖的，也是一种缘分。 “好，如此说来，老婆子我多谢你了。”老太太说完，示意旁边的丫鬟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越看越高兴，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天意，兴许就是佛祖和菩萨的意思。 老太太想到这，打量了麦香一眼，虽然衣服破旧，面黄肌瘦，但是小姑娘看着干净利落，而且，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便对婆子说：“把你手里的钱袋都给了她，让她去买点好吃的。” “是。”婆子从腰上解下了钱袋，递给麦香。 “这？老人家，你已经给过了。”麦香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 “拿着，也没有多少。”老太太笑笑。 麦香笑眯眯地接过来，道过谢，老太太被丫鬟搀着离开了。 麦香暗自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估摸也就百八十文钱，不管怎样，也算不虚此行了。 “姑娘，来，帮我也扔一个铜板许个愿，还有你也送我一双壁鞋。”有人上前主动找到麦香。 刚才老太太请麦香代许愿的这一幕让旁边的人看到了，触动了他们的心思，原来这样也可以啊？ 还有麦香送老太太的壁鞋时说的那番话，他们自然也听见了，来寺庙里不就是拜佛许愿求平安避邪祟的吗？这小丫头多机灵，多会说话。 有人还真的看见麦香刚才拿着一篮子的壁鞋在佛祖面前磕头，便说：“姑娘，也送我一双，我确实看见你拿着壁鞋在佛祖面前磕头许愿了。” 这些人里有的还是刚才拒绝过麦香的，没想到小小的一双草鞋也有这讲究，纷纷后悔不迭，不过就是几文钱的事情，总比给乞丐要强？ 麦香也没想到此事会峰回路转，听大家说的都是一个“送”字，便知道这些人也是想讨几句吉利话，便笑着说：“好，一个个来，别着急。” 麦香的机灵这时才显现出来，年纪大的祝人家健康长寿，年轻的小媳妇祝她多子多福，未婚的小姐祝她心想事成，还有一个书生，麦香祝他高中，家里是官宦人家的祝步步高升，做生意的祝财源广进等等。 麦香的小嘴巴巴的，都不带重复的吉利话就把手里的十几双壁鞋推销了出去，哄得这些人眉开眼笑的，纷纷从麦香的手里接过壁鞋瞧了又瞧。 “这小姑娘看着就喜庆，讨喜，小嘴也真能说，哪里像个农村孩子？”有人笑着说。 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能把吉利话说这么流利，这么会察言观色会揣摩人的心理，众人都觉得有几分稀奇。这些人大多是有钱人家，最不济也是富裕人家，又都讲究吃斋念佛因果报应，平时还总对小叫花子舍几个铜板呢，何况面对一个这么讨自己欢心的小姑娘，所以，基本都抓了一大把铜钱给麦香。 这些人给的赏钱有多有少，最多的给了一块小碎银，也说有两三钱，最少也有五个铜板，麦香一律笑着道谢，绝不踩低捧高。 “小姑娘，你下次还来这里吗？”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问，她没有买到壁鞋，求麦香给她许了个愿。 “当然。我家就住这附近。”麦香赶紧说。 “小姑娘，你的篮子是卖的吗？”壁鞋没有了，总算有人看到麦香的篮子了，对方也是一位闺阁小姐。 “是，你要喜欢就拿去玩。”麦香绝口不提卖字，这些人给的赏钱可比卖高多了。 把手里的最后一个小篮子推销出去了，麦香手里的钱袋子也满了。说实在的，她真想躲在哪里数数能有多少铜板。 可惜，左右瞧瞧，都是人群，麦香只得作罢，刚把两块碎银藏进了自己的袜子里，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阅读。 第十八章 想当家 话说麦香刚把两块小碎银藏好，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麦香一哆嗦，钱袋都掉地上了 “喂，你果然在这啊？我都找你半天了。” 麦香回头一看，居然是佟家大少爷和他的小厮。 “找我什么事？”麦香一边蹲下身捡钱袋，一边没好气地问。 “是这样的，我娘上次不是从你这买了一双壁鞋吗？回去后挂在了我祖母的房间里，我祖母说晚上睡觉果然安稳些了，这几天气色好多了，我娘让我再买几双回去。” “真的？”麦香听了忍不住好笑，但是她按捺住了笑，故意大声问，就是想让周围的人听见，她的壁鞋真的有效用。 古代的医学不发达，精神作用就显得更为重要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求神拜佛的。 “当然是真的，我娘还说，让我多给你点赏钱。” “可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麦香听到他刚才那句话，叫什么“你果然在这？” “哦，我在佛祖大殿和门口转了一圈，也去套圈那找了，后来，我听旁边有人说，放生池这里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送壁鞋，我便找来了，你的壁鞋呢？” “对不起，今天全送光了，半个月以后，你要几双，我保证给你留着。”麦香想到今天还没有去套圈呢，边说边往外走。 “别半个月了，十九日是观音菩萨的生日，这里和碧云寺都会有人来烧香的，你不来吗？” “来来，当然来。”麦香哪里知道还有观音菩萨生日这一说，正愁没有机会赚钱呢。 出了寺庙门，两人分了手，麦香直接去找叶大福了，想把钱袋子先给叶大福送去，因为身上带着这么多铜板，实在是很沉，麦香也没法去套圈，再说今天自己收获了有半两银子，这些铜板，麦香打算全拿出来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 “大丫，你回来了？你的东西都卖了？”叶大福早就在张望了。 “爹，你先把这藏好，我回来再跟你细说。”麦香把钱袋子偷偷地塞给了叶大福，又拿了十个铜板走，说是去买点东西。 麦香刚走到套圈的老板这，老板认出了她，皱了皱眉，也不敢说不让麦香玩，陪着小心说：“姑娘今天还玩吗？” 他是做这个生意的，自然看出麦香的身手是练过的，而且还是经常玩这个的，他这可是小本生意啊。 “老板，你不要害怕，我只要三个圈。”麦香给了他十文钱。 麦香刚拿了圈站到线外，居然看见了佟家大少爷也在玩这个，他看中了一个青花瓷的笔洗，瞧着成色很不错，就是位置在比较难套的地方，他已经花了五十文钱了，还没有套中。 麦香见他次次都往一个地方扔，也看出他是要这个笔洗了，便问：“不如我套了来卖给你，如何？” “你？”佟立文摆明了不信，他上次见麦香套的也只是几十文钱的东西，这个笔洗值好几百文呢，是老板放在这故意招揽生意的，要这么好套，不早被人套了去？ “你只说你要不要？出多少钱？”麦香不想跟他啰嗦。 “要，二百文。” “姑娘，二百文你还卖我。”老板生怕吃了亏，他可是花五百文买来的呀，万一真被这姑娘套了去，他可亏大了。 麦香也没吱声，她选好了地方，试了试臂力，拿着套圈扔了过去，第一次没中，麦香又扔了一次，仍是没中。 老板是松了口气，佟家大少爷是撇了撇嘴，身边的小厮是拿了两个套圈也是跃跃欲试的。 麦香前两次不过是练练手，再则，她也不想一次就套中了，这样的话以后她再来的话，老板就该不让她玩了。 麦香装作没有看见这几人的表情，她站稳了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瞄好了位置，很轻巧地把手里的圈扔了出去，小圈这次稳稳地套住了那个青花小笔洗。 老板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麦香自己走过去，拿起了这个笔洗。 “这次谁出价高我就给谁。”上次因为事先谈好价，麦香不好反悔，所以这次她自然要卖一个高价。 “我多出十文钱。”老板说。 “我出二百五十文。”佟立文说。 最后是佟立文出到了四百文，老板没有再往上加价，笔洗给了佟立文。 佟立文手里只有半串钱，说：“我身上只有五十文，剩下的钱我下次一并给你好了。” 麦香知道古人还是比较讲诚信的，尤其是读书人，所以她很痛快地答应了，反正对方也是要来买壁鞋的。只是她有一点没搞懂，他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怎么出门带的钱并不多，而且，居然会看上地摊上的一个笔洗？ “怎么了？”佟立文见麦香已经答应了他下次给钱，却还盯着他看，便问了一句。 因为他发现麦香的眼神跟家里的那些丫鬟们绝对不一样，她是有什么问题在困扰她，绝对不是想勾引他。 “下次能不能带小碎银，铜钱太沉了。”麦香没有追问他，怕交浅言深。 “没问题。”佟立文说完，转身带着小厮走了。 麦香拿着钱，去了卖点心的地方，花了十文钱，买了好几样点心，把剩下的钱藏好，这才回到叶大福身边。 “爹，你的东西买好了吗？”麦香问。 “好了，我们回家。”叶大福见麦香拿回来这么多铜钱，早就坐立不安的，这家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呢。 “好。”麦香说完找到大梅打了个招呼，便跟叶大福先回去了。 一路上，麦香把自己挣钱的经过说了，然后正色说道：“爹，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这钱，给你一点，剩下的我先保管，不要告诉娘。我的意思，娘这人的嘴不牢靠，我担心她说出去显摆，或者跟二婶三婶拌嘴说了出来，以后，别人也会这样做，我们就挣不到钱了，毕竟有钱的人来上香的不会太多，这壁鞋的生意也只能做一阵子，我们还要想别的办法挣钱。” 麦香这几天想了很多，她还是想留下来，出去的结果不见得会有多好，而且，出去后没有机会弄到曹雪芹的手稿，那么她来这一趟清朝还有什么意义呢？《红楼梦》依旧未完，岂不愧对老天给她的这次机会？ 既然打算留下来，挣钱则是目前的首要任务，当然，麦香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那就是身上一定要留点银钱，真要有什么意外发生，她可以随时进退。 叶大福此时已经对麦香完全信服了，没想到闺女这一病，居然如此懂事如此聪明了，忙满口说：“就依你。爹知道你聪明，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了。” 麦香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吉利，什么叫这个家就靠自己了？不过想到叶大福就要进山，麦香也不好多说，只是叮嘱他一定要小心。 临近家门时，麦香把点心藏进了箩筐里，刚进院子，麦黄几个正跟麦种麦粒麦苗在院心里玩，见了麦香回来，麦黄忙扑了过来。 看见麦香的手里是空的，她就去扒着箩筐看，麦香一把提溜住了她，说道：“娘呢？” “娘去大梅家串门去了。” 叶大福此时已经挑着箩筐进了屋子，麦黄心眼多，赶紧跟了进去，麦粒麦种也不傻，也跟着进去了，剩下的几个自然也不会落后。 不是麦香小气不肯给这些弟弟妹妹们点心吃，而是因为她买的并不多，而且是为担心赵氏一个孕妇吃不饱才买的几样点心，就这麦香还担心钱氏孙氏等知道了又来打探。 “麦黄，你还不领着弟弟妹妹们再玩一会？大姐和爹爹把东西收拾一下，快去。” 见麦香这么黑着脸地训自己，麦黄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些弟弟们都跟来了，要是就像上次的似的只买四块油炸糕，一人半块也分不着啊。 她也知道护食，因为二婶三婶有什么好吃的，从来也没有给过她，尤其是三婶，还总去村子里的小铺买吃的，自己家半个月才买这一次，比他们穷多了。 麦黄带着弟弟妹妹们又出去了，麦香见赵氏不在，正想把钱袋藏起来，叶大福给她找了个地方，原来麦香住的炕尾箱子后面的墙角有一块活动的砖，叶大福一掏这砖，正好把钱袋放进去，然后把箱子挪回原处，一般人还真不好发现。 “爹，我还没数有多少呢？” 叶大福点了点麦香的头，笑着说：“再数你娘就该回来了。” 见麦香噘嘴，叶大福笑着说：“我估摸有四五百大钱。” “爹，你最好跟娘说，这家还是我来当。这样的话，我就能堂堂正正地保管家里的钱，也能给大家安排好花销。” “你想当家？”叶大福震惊了。 “你知道当家是干啥吗？”叶大福追问了一句。他是担心麦香太小，根本不懂当家是怎么回事。 阅读。 第十九章 拿到当家权 这当家跟保管钱财可是两回事，保管钱财只是把钱袋放麦香这边，孩子嘴紧，不会往外乱说，家里有急用了可以随时拿出来可是当家就不一样了，要安排家里这六七口人的用度，这各项花销要筹划着来，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爹，这些天我天天跟着隔壁夫子家的婶子学针线，我还央求人家教我识字了呢，不光会数数，还会简单的算数，我现在连我的名字也会写了呢。”麦香见叶大福不信任自己，忙把柳蕙兰抬了出来。 柳蕙兰没想到麦香说想识字是认真的，更让她觉得惊奇的是，麦香的接受能力真的很强，教过的字第二天都能记得。麦香的回答是回家后用树枝在院子里练过。 当然，柳蕙兰现在教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字，麦香也不用怎么正经学，那些笔画复杂的，麦香一看就头疼，想来要记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大福没想到女儿还有这个福分，居然不声不响地为自己请了一个先生，难怪他觉得女儿越来越聪明了，原来是被先生调教过了。 “行，等你娘回来，我跟她说。”这次叶大福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因为赵氏只会从一数到一百，再多的铜钱她也没有见过。 这个家这么穷，这点铜钱还是麦香挣来的，她要当家就让她当好了，反正赵氏当了十年的家，这个家依然这么穷，叶大福隐隐觉得，麦香比她娘有成算多了。 两人正说着，麦香听见了赵氏的声音进了院子，“麦黄，你爹和你大姐回来了没有？” “在屋里呢。”麦黄这次没有跟进来。 “孩子他爹，你回来了？”赵氏的嗓门真大，她推开门的同时，刘氏也从正房探出了头。 不过刘氏聪明地没有走过来，只是扬声问了一句叶大福东西都置全了没有。她虽然也关心大福的草鞋能卖出多少，不过每年的状况都差不多，她更关心的是这次进山能有什么收获。 叶大福出来回了刘氏的话，等刘氏进屋了，叶大福又回到屋里，从自己的衣服里给赵氏掏出了一堆铜板。 “孩子他爹，这么多，这得有多少？”赵氏一高兴就忘乎所以了。 “轻点声，你嚷嚷什么，这次我和大丫一共卖了八十文钱，大丫给你买了十文钱的点心，说是怕你晚上饿了又睡不着觉，剩下的还有七十文在这。” “真的都卖了出去，八十文？哎哟哟，我的大闺女真能耐。”赵氏一听有了七十文余钱，抱着麦香亲了一下。这可是家里最大的一笔收入，也是目今为止家里最大的一笔存款。 “行了，别四处嚷嚷，都嚷嚷出去了，以后大家都去卖小鞋，麦香还卖什么？”叶大福实在不放心她，又叮嘱了几句，也幸好自己听了麦香的话，把那钱袋藏了起来，要是让她知道家里还有几百文钱，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麦香把点心拿出来，放在了赵氏的炕桌上，这次买了萨其马、豌豆黄和桃酥三样，赵氏拿起了一块豌豆黄，一边吃一边笑着说：“孩子他爹，我觉得这次这个肯定是个儿子，能吃着呢，老饿。” “真的？”叶大福一听也开心了，赵氏一连生了五个闺女，活了四个，他还真担心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儿子的命呢。 “当然了，我觉得跟大丫几个不一样，这个呀，肯定是带把的。”赵氏一高兴，说话也没有个忌讳，忘了还有一个大闺女在身边。 麦香听了这话，转身出了房门，她去舀水洗个手，也给叶大福一个机会去谈让自己当家的事情，她怕她要在，赵氏会炸庙。 “麦香，来来，过来。”刘氏在炕上看见了，向麦香招手。 “嬷嬷，有事？”麦香掀了门帘进去，刘氏和九凤在床上绣手帕。 家里的男丁们都出去垦荒去了，就连十三岁的八福也都去了。 “你爹今天卖出多少双草鞋了？”刘氏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当然，她不是惦记老大家这点私房，而是心疼老大没有娶到一个好媳妇，不光不会挣钱，连儿子也生不出来，整天只会瞎咧咧，也不知道惦记自己老爷们。 刘氏看着自己儿子每天这么辛苦还吃不饱饭，就那么一个窝头还要省下半个给媳妇，这媳妇从来就不知道谦让一下。刘氏真是怎么看赵氏怎么不顺眼。 “好像有五六双。” “才五六双？这才几个钱？你娘就瞎嚷嚷，恨不得满院子人都知道？”刘氏一听这个又心窄了，觉得这赵氏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娘，我大嫂那人就那样，要不我大哥一年到头没闲着，家里的日子还是这样穷？”九凤说了一句。 麦香一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了，叶大福一年忙到头，挣的大钱都给了刘氏，这家也没有富起来，就凭他冬天编几双草鞋卖，这大房就能富起来？ “我爹是一年到头没闲着。”麦香只说了一句这个，她知道九凤是无心的，不想真跟她计较，还有刘氏在一边呢。 “不光你爹没闲着，家里的这些个大人谁闲着了？可谁叫家里人多，挣多少钱也不够填饱大家的肚子，这日子，是越来越难了。”刘氏叹了口气，九凤没听明白，她听明白了麦香的意思。 说完，刘氏又打量下麦香，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会噎人了？她想起来那天麦香拦着赵氏不让赵氏说话的情景，这孩子，分明是有城府有心计了，比她娘强多了。 想到这，刘氏拉着麦香坐下了，说：“大丫，你爹最近忙，你娘肚子也太了，麦黄几个小的，你就多操心些。好孩子，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嬷嬷。” “知道了，嬷嬷。” “麦香，来，你不是要学绣花吗？我来教你。”九凤往炕里挪了挪，让麦香离她近些。 “老姑，我回家去拿针线笸箩来，我还先学会缝东西。”麦香想下个集市买一块细棉布，给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做一身新衣服，自己也想做两身内衣。 麦香说完回到自己屋子，叶大福已经跟赵氏说好了让麦香当家。赵氏本来是不愿意的，好容易家里有了这些铜钱，她正想痛快地花一花呢，突然听到不让她当家了，她如何甘心？ 叶大福的原话是她身子重，也出不了门，家里有个什么跑腿的事情还不得是麦香？麦香如今比她识数，算账比她快，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写了，不比她强？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这铜钱是麦香挣来的。只是，这话叶大福没敢说出来，赵氏的嘴可没有把门的，一着急了什么都往外说。 “大丫，你真的会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赵氏拉着麦香问。 见麦香点头，赵氏拍着自己的大腿哈哈笑，说：“这下看三弟妹和二弟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哼，想让咱们挣钱供他们的孩子念书，呸，想得倒面和！我们大丫倒先学会识字了，哈哈。” 叶大福一看她这样，摇摇头，从炕头把一个小木匣子给了麦香，麦香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十文铜钱。 “大丫，这是咱们所有的家底了，我刚才数过了，有一百文多五文，你可不许偷着乱花，否则，我饶不了你。”赵氏在一旁叮嘱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这经济大权落到麦香手里，赵氏心里颇不是滋味。 麦香听了一核算，上次自己给了他们二十六文，加上这次七十文，已经占去九十六文，这家的家底原来只有九文钱，还真不是一般的穷。 “爹，你再编些小鞋，我把麦黄喊来，我教她打络子。”麦香突然想到没几天又是集市，她还约好了佟家的大少爷要给他送五双壁鞋呢。 拿到这个当家权，麦香心里稳妥多了，这样的话，赵氏不能再想着把她卖了去当丫鬟什么的？剩下的就是如何挣钱的问题了。 麦黄早就没有心思带着这些个孩子玩了，一听麦香喊她打络子，早就飞奔了过来。 当着麦黄、麦绿和麦青的面，叶大福说道：“爹爹明天要进山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你们娘要生弟弟了，一时也照看不了你们，你们在家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麦黄、麦青、麦绿一人手里拿了一块点心，忙不迭地点头。 阅读。 第二十章 再遇格格 晚饭时，钱氏和孙氏见赵氏破天荒没有接过叶大福的半个窝头，几乎同时问：“大嫂今天吃什么好东西了？” 麦香和叶大福回来时，钱氏和孙氏都躲在房间里绣花，所以几个孩子跟着麦黄进屋他们都看见了知道叶大福没钱买零嘴吃，几个孩子不到一会便跑出来也在他们的意料中，可是这会看赵氏的表现，又觉得有几分蹊跷了。 “我能吃什么好东西？是我们大丫她爹明天要进山了，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打猎物。”赵氏难得聪明了一次。 “对了，大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想要一张白兔子皮毛做围脖吗？”九凤说。 “哎呀呀，一张上好的纯白兔子毛要百八十文呢。”孙氏又开始挑事了。 “啊，那么贵？”果然赵氏又有反应了。 “三嫂，我还从来没有跟大哥张过口呢。我回头绣了手帕卖了钱还给娘还不行吗？”九凤生气了，嘴一噘。 “行了，大哥知道了。”叶大福怕又闹起来，赶紧息事宁人。 “大嫂，小孩子的小袄和包被什么的都预备齐全了？”孙氏见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又换了一种方式。 “我能有什么预备的，还不是麦绿小时候用过的？现在的细布最便宜的也要十五文一尺，小孩子一身衣服也要三四尺，这要多少钱？”赵氏也不会算账，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叨着数数，也没有领会到孙氏的深意。 赵氏念叨了一会，也没念叨明白，索性看着麦香问：“大丫，要多少个桐子？” 麦香听了一愣，小婴儿的一身衣服都要五六十文，那大人呢？难怪这一家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棉花硬得都像石头了。 “大嫂，要五六十文呢，你问麦香，麦香能知道？”孙氏干脆点醒她。 “行了，吃完饭早些去歇着，大福明天还要早起呢。”刘氏撵人了。 刘氏说完话，孙氏自然不能再多嘴了，手脚利落地捡了碗筷进了灶房。 叶大福走后，麦香依旧在早饭后去一趟隔壁曹家，每次都待一个时辰左右，除了念书识字，也做针线，麦香这才知道，曹雪芹白天有大半时间是不在家的。 麦香见过他好几次背着一个褡裢似的背包，一早就出了门，有的时候天擦黑了才回家，听柳蕙兰的意思，有的时候是去替人看病；有的时候是去看朋友；有的时候是去找人聊天。至于找什么人聊天，柳蕙兰并没有说。 麦香请柳蕙兰做了两双绣花的红色小绸子壁鞋，因为她看见她家炕头有几块小绸子碎片，是柳蕙兰给孩子做棉袄和虎头鞋剩下的，也做不了别的用处，干脆让她做了两双小壁鞋。 麦香想把柳蕙兰做的绣花壁鞋也拿出去卖卖试试，这个可比草鞋精致多了，也许会有大户人家能相中也不一定。 柳蕙兰已经从麦香嘴里知道她卖小鞋挣钱的事情，一半为麦香的聪明高兴一半又为麦香的早慧心疼，她哪里能想得到，麦香已经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了。 二月十九这天，叶大福还没有回来，麦香自己挑了两只篮子，装了一篮子大草鞋，也装了一篮子小壁鞋和小篮子，带着麦黄一起出了门。 果然，因为是观音菩萨的生日，这天的人比往常要多不少，官道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麦黄的眼睛都不够瞧了。 到了卧佛寺，麦香给麦黄找了一个地方，让她坐下来看摊，叮嘱了她草鞋一双一双地卖，两文钱一双，因为麦黄还不大会算账。 麦香随后自己拿着东西进了卧佛寺，刚到观音殿的门口，只见大殿里黑压压地一片，都是女眷，在等着磕头上香。 麦香转了出来，仍旧到卧佛殿磕了三个头，然后到了放生池，也叫许愿池这边。 今天的许愿池可比上次热闹多了，观音菩萨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菩萨这天是要广做善事广结善缘的，所以善男信女们都蜂拥而来。 这时旁边有人也认出了麦香，想起几天前麦香在这送壁鞋的情景，便也上来问几句。当然，也有人请麦香替她许愿。 “格格，你看那边，那不是那个卖咱们壁鞋和篮子的村姑吗？她在干啥？”丫鬟小青指着麦香问道。 这格格是正蓝旗下章佳氏阿桂的大女儿阿木昕，人称昕格格，其父阿桂在乾隆十四年因讷亲、张广泗进剿大小金川失利受到牵连，进了刑部受审，后因乾隆看他父亲大学士阿克敦年老体衰，也只有阿桂这一个儿子的份上才网开一面，准予阿桂释放回家，闲置了一年多。 阿木昕这会也看见了麦香，麦香居然在替别人许愿扔铜钱。 “小青，你去把她喊来。”阿木昕说。 “是。”小青说完，几步走到麦香跟前。 “小姑娘，我们格格让你过去一趟。”小青见自家格格好像对这乡下丫头很看重，也不敢太轻视了。 麦香的记性一向很好，很快就想起了这位丫头是谁，忙笑着问：“姐姐又来了？这些日子可好？” “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小青也只得陪笑。 “格格，你好，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麦香还没有忘记对方可是她的第一桶金。 阿木昕之所以把麦香喊来，说来也是奇怪，那次她在这里拜过佛回去，把手里的壁鞋刚挂在父母的房间里，第二天圣旨就到了，她父亲被启用了，被派到江西做按察使。 这圣旨是皇上南巡路上快马加鞭送来的，所以阿桂与阿木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许是拜佛求来的，也或许是壁鞋的作用，总之，这壁鞋是个好兆头。 当然，这些家事阿木昕是不会告诉麦香的，她只是想再买几双壁鞋回去，在自己房里也挂一个，祈求自己一生平安。 “格格，真巧，我请人做了两双细致些的绸子壁鞋，还是绣花的呢，正想着要送给哪位贵人，可巧你就来了。”麦香拿出了柳蕙兰做的壁鞋。 柳蕙兰的手艺比一般人不知强多少，而且，这鞋的络子也打的好，是平安结。 “格格，这个络子打的是平安结，喜欢吗？”麦香见对方研究这个络子的打法，忙说了一句。 这个平安结可是麦香从现代带过来的打法，所有的手工活她只学了这一样，还是在老妈的威逼下学的，因为老妈喜欢自己做这些东西。 “好，这平安结好看，名字也好听，这针线活也做得好，是谁做的？”阿木昕自然能看出这针线活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工做的，有些好奇。 “这个呀，是我请别人做的，听说她原是在大户人家里做事的。” “好，这两双我都要了，小青，给她个一两的银锞子。”阿木昕吩咐说。 “多谢了，麦香谢格格赏。”麦香行了个礼。 这惊喜确实是大，一两银子，能买精米一石，曹家能吃两个月呢，正好接济下柳蕙兰坐月子。 “你叫麦香？” “是。” “对了，我方才看见你替别人扔铜钱许愿，不如你也替我扔一个，这愿，我自己在心里许好了。” “当然可以。”麦香说完从小青手里接过一枚铜板，看着格格双手合掌念念有词，麦香把铜板扔进了莲花座里。 扔完后，麦香想起自己的老爹还在山上呢，也从兜里拿出一枚铜板，合掌念道：“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我一家大小平安。” 铜板扔进莲花座后，麦香又拿出了一枚铜板，在心里默念：“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我上世的父母健康、平安。” “麦香，一次只能许一个愿。”阿木昕善意地提醒麦香一句。 “啊？”麦香有些后悔第一个愿望为什么不是自己的上世父母呢？ 阿木昕看麦香的神情立刻沮丧起来，见她手里还拿着几个小篮子和十来双草编的小壁鞋，以为麦香是发愁今天的东西没有卖出去，想了想，不如自己要了去送人，也可解她家一些贫困，就当做一件功德。 “把你手头的东西都送我，横竖我家里人也多，不如我拿去送人。” “这？合适吗？”麦香立刻转悲为喜，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居然又碰到她。 “合适，让小青再给你一两银子，你拿这银子去买匹布做件新衣。”阿木昕看见麦香的笑脸，觉得自己做对了。 “啊？不用给这么多银子，我这还要给别人留五双，我答应了人家今天在这等他。”麦香忙摆手，她不想可一个人宰，还想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呢。 “无妨，就当是我送你一件新衣服。”阿木昕动了几分心思，想把麦香买来做丫鬟，这丫头既机灵又讲信用，也不贪心，比较难得。 当然，阿木昕不会这么快做决定，她还想找人去打听下麦香家的情况再说。 阿木昕说完，旁边的婆子接过了麦香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姑娘碰上了我们格格真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不，我也是这么想的。”麦香从善如流地回了一句。 “这小嘴倒是乖巧，可惜了。”婆子拿着东西追上前去了。 阅读。 第二十一章 麦香请客 麦香刚送走了昕格格，这边又有人请她代为许愿了，她们见连格格都肯请麦香许愿，可见这个麦香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定这福气也会传到她们身上呢 麦香正在替别人许愿时，佟家大少爷带着他的小厮急急忙忙来了。 “幸好，你还在，我要的壁鞋呢？”佟立文问。 麦香连篮子带鞋一块给他了，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再不来，这壁鞋我都送出去了。” “你以为我们少爷跟你似的闲着？我们少爷是从学堂跑来的。”一旁的小厮见麦香居然敢抱怨他家少爷，忍不住冲麦香瞪了一眼。 “废话少说，付账。”佟立文敲了一下小厮的头。 “这是半两银钱，连上次的帐一并付了，我们少爷和你的帐两清了，你拿好了。”小厮给了麦香一块碎银。 “多谢了。”麦香有了银子，才不计较一个下人的态度。 这时，又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婆子替她家主人来请麦香去许愿，麦香替她把铜板扔进了莲花座，婆子给了麦香十个铜板。 “你这样也能挣到钱？”佟立文见麦香替别人扔铜钱许愿挣钱，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各有所求。” “可是菩萨知道了会怪罪你的，你替每个人都把铜板扔了进去，菩萨能忙得过来吗？”佟立文给了麦香一个鄙夷的眼神。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麦香能从现代来到这清朝，她是绝对相信这些神秘力量的存在，看来，以后还要想想别的挣钱路子。 “大少爷，我们走，老太太和太太在观音殿那边磕头，一会也该到这，撞上了就不好了。”小厮丰年害怕了，回头主子要是以为是他撺掇出来的，他又该挨板子了。 麦香也没有心情再替别人许愿了，手里的壁鞋也都卖掉了，也没必要留下来，便也跟着他们出来了。 麦香出了寺庙的正门，想着家里也没有一个铜锁，不如去套圈套一个来，她上次看到好像有这样的东西。 可是她腰上绑着半袋子钱，总觉得沉甸甸的不方便，把钱给麦黄送去，又担心她回去后乱说。 正犹疑时，佟立文问：“你今天不去套圈吗？” “去，就是带着钱袋子不好去。” “你要相信我，我帮你拿着钱袋子。我跟你说，我知道哪个值钱，我让你套哪个就套哪个。”对方领教了麦香的手艺，也猜想麦香很需要钱。因为麦香身上还是这身破烂衣服。 麦香听了把钱袋送过去，说：“正好有些沉了，你帮我拿着，多谢了。一会赢钱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麦香上辈子常跟男同学常去登山，互相请客是经常的事情，一时忘了身边的人是一个富家大少爷，顺嘴说了出来。 “好，一言为定。对了，我姓佟，叫立文，你呢？”佟立文听到麦香一个穷人说请他吃东西，觉得很有趣。 他从没有碰到过麦香这样个性爽朗又机灵的女孩子，一时也不觉得穷人的面目可憎了。 “麦香，叶麦香。”已经打过三次交道了，麦香想着下次兴许还会用着他，便留了一个姓名，不是她势利，实在是被生活逼的。 三人走到套圈老板这，老板的生意特别好，今天来了不少贵人，这些贵人都是带着奴才来的，奴才们闲了，自然要找点消遣。 这套圈就是他们消遣之一，有点小刺激，也不大。 “老板，我们又来了。”佟立文先要了六个圈，递给麦香三个。 “我要自己买圈。”麦香这次看中了一个铜锁，一个豆绿色的瓷罐，瓷罐是用来装点心的，这以后，家里要常备些点心，不要说一个孕妇，就是麦香几个小的，经常也是饿得睡不着觉。 “姑娘，你今天能不能手下留点情？”老板看着麦香有些哭笑不得。 “老板，你今天的生意这么好，我这靠的是运气，还不一定能不能套上东西呢，况且，我每次也只要三个圈。”麦香笑笑。 麦香站在线外摆好姿势，佟立文在那边说：“这个花瓶好，先套它。” 麦香摇摇头，这个花瓶是最难套的，再说了，她也要给这老板留点余地。 麦香如愿套了一个铜锁，一个瓷罐，第三个圈就故意扔偏了。 “我要这个花瓶，你套来卖我。”佟立文把手里的六个圈给了麦香。 “你自己玩，我够了，他也挺不容易的。”麦香努努嘴，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更缺钱吗？” “是，可是做人要留有余地，给对方留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余地。”麦香说完便要走。 “哎，你等我一会，你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的吗？”佟立文觉得麦香的话很奇怪，不像一个十岁的乡下小丫头能说出的话，有些深奥了。 “好，我等你，你自己套套看，看能不能套到你想要的东西。”麦香抱着东西站到了一旁。 佟立文看了看，这里还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不过是来试试身手，试了半天，也没有套中那个花瓶，他也就作罢了。 “我听说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都会习武的，你没有练武？”麦香好奇地问了一句。 如果练武的人，身手肯定敏捷，套个圈就是小儿科了。 “没有，我爹娘指望我去科考，可是我自己不喜欢，那些八股文，干巴巴的有什么趣味？” “哦，那你将来想做什么？”麦香好奇这个年代的富二代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可听说了不少八旗子弟都是好逸恶劳的。 “我想做生意，我对赚钱有兴趣。” “赚钱？” “考科举做官还要诸多的管制，哪里有自己挣钱自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麦香听了这话，想起来他上次从地摊上要了一个笔洗，想必他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难处？ “走，我请你吃东西去。”麦香也正好要买些点心。 可是佟立文把麦香带到了一家馄饨摊上，他是利用课间休息的时候雇了个驴车来的，这会早饿了。 一碗馄饨五文，麦香吃完主动给帐，佟立文笑了，说：“下次我请你吃好吃的。” “这倒不用，下次有机会还照顾我点生意就感激不尽了。对了，你们家要不要精致的壁鞋，绸子的，绣花的，我今天带了两双过来，给一位格格了，她居然给了我一两银子。”麦香想为柳蕙兰拉点生意。 “这个我还真要回去问问我娘和我祖母，下次我再告诉你。”佟立文说完，也不敢耽搁，带着小厮忙走了。 麦香找到麦黄，麦黄见麦香抱着一个瓷罐在手里，惊问：“大姐，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个？” “大姐卖了东西买的，你卖了几双草鞋？” 麦黄也不说话，低着头给麦香四个铜板，麦香接过铜板，笑着说：“走，我们回去。大姐给你买好吃的了，回家不许嚷嚷。” “真的？”麦黄仰起头来刚要笑，又想起了麦香的嘱咐，忙合上了嘴，说：“我知道了。” 麦香见她瞬间变脸的表情还真够萌的，忍不住笑了。 回到家里，麦香把东西收拾好，装钱的木匣子放进箱子里锁了起来。 赵氏和麦黄虽然都追问麦香卖了多少钱，麦香知道她们也不识数，胡乱报了一个数，又叮嘱她们几句，便拐到隔壁曹家。 曹雪芹又不在家，曹家的嬷嬷也出去买东西了，麦香把银锞子拿出来。 “这是一两的银锞子，你哪里来的银子？”柳蕙兰自然惊呆了，忙问。 “婶子，是你的绣花鞋卖出去了，我卖给了一位格格，说了几句好话，格格便赏了我一两银子，婶子，我今天的运气真好。” “那也是你卖出去的，快给你娘拿回去，给你娘买点好吃的。” 柳蕙兰忙把银锞子塞给麦香，她知道麦香是碰到了贵人了，这样的小鞋平常就是一百文还不见得能有人要。 “这是婶子的，我的那份也有了。这位格格心地真的很善良，她后来看我穿的破烂，又把我带的小草鞋和篮子都要了，也给了我一个银锞子，说是让我做件新衣服，婶子别告诉别人就是了。我们家还没有分家，这银子我是不敢轻易拿出来的，我要留着急用。”麦香把银锞子又放到了柳蕙兰手里。 柳蕙兰听了一笑，点了点麦香的头，问：“小丫头鬼精鬼精的，谁教你这些？” “婶子，我生病时全明白了，不用别人教。婶子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有空再多教认识几个字，多教我说些好话，就什么都有了。” 柳蕙兰听了这话眼圈红了，觉得手里的银锞子沉甸甸的。 阅读。 第二十二章 挨打 柳蕙兰收下了麦香给的银锞子，心里也自有盘算，想着什么等麦香急用了，她再还了麦香这份人情 只是从这时开始，她从心眼里拿麦香当自己的亲人看待。这些年看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没想到一个十岁的乡下小姑娘居然会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麦香自然不知道一枚小小的银锞子，让柳蕙兰会有如此多的感慨，她觉得离自己的目标还远着呢，至少，她现在还无法让柳蕙兰敞开心扉说说曹家的家事，而麦香不敢追问，怕引起柳蕙兰的怀疑。 麦香回到家里，正遇上孙氏从集市回来，手里挎着个篮子，见麦香端着个针线笸箩从隔壁院子出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过去陪婶子说会话，请她教我缝补衣服。”麦香可不敢把自己跟柳蕙兰学识字的事情说出来，怕给柳蕙兰添麻烦。 “对了，麦香，我听说有人看见你今天去吃馄饨了，你哪里来的钱？”孙氏一边问一边打量麦香。 “馄饨？婶子见我是有钱去吃馄饨的人吗？”麦香担心解释不清，干脆来了全盘否认。 反正这农村的孩子都是一个发型，一样的破烂衣服，很容易混淆的。 好在麦香在许愿池那边打交道的都是些有钱人，不然的话，早就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 “呃，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听说你现在每个集市都出去逛，帮你爹卖草鞋呢。” 孙氏确实一早看着麦香带着麦黄挑了篮子草鞋出门。本来也没大当回事，觉得两个孩子会干啥？没想到她在集市里碰上了村子里的熟人，说看见麦香和两个男的去了馄饨摊，好像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这才令孙氏觉得惊讶起来。 “草鞋能卖几个钱？我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麦香说完打量了下孙氏挎着的篮子，上面有一块小蓝花布挡着，看不出篮子底下有什么。 正巧这时麦苗跑了出来，趴到孙氏的腿上，问：“娘，你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 麦粒、麦种也跟了出来，麦种的手指含在嘴里，眼巴巴地盯着孙氏的篮子，这些孩子们都知道，孙氏每次回来篮子里都不会是空的。 麦香见了，怕孙氏迁怒到自己身上，端着针线笸箩进了屋子，刚进屋，只见赵氏手里正举着一个扫炕的小扫帚，黑着脸瞪着麦香，往麦香身上拍来。 “你个死丫头，你把我们都糊弄了，我说你怎么霸着要当家的呢？原来是为了自己花钱痛快，挣钱的本事没学上几分，倒先拿着钱摆起了阔气。” 麦香躲过了赵氏的抽打，上了炕，只见麦黄也正噘嘴瞪眼看着自己，麦绿、麦青见麦香挨打，都哇哭了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麦香大声一喝，心下也十分恼火。 “大姐去吃馄饨也不带我去。”麦黄觉得自己吃亏了。 “啊，你能耐了，你本事了，你自己都敢偷着到外面去吃馄饨？老娘都不敢吃碗馄饨……”赵氏一听这个又火大了，手里的扫帚够不上麦香，直接扔向了麦香，把麦香的额头蹭破了点皮。 麦香接过扫帚，质问道：“三婶说的话你们也能信？我一上午容易吗？我……” 麦香的话没说完，刘氏带着九凤过来了，黑着脸问：“老大家的又怎么了？老大刚出门几天，你就对着孩子又打又闹的？” “这个死丫头做了该打的事我才打的，我管教孩子有什么错？”赵氏还托着自己的肚子，气得呼呼的。 九凤扶着刘氏上了炕坐下来，刘氏看着赵氏说：“老三家的是听别人说的，大丫说是别人看错了，一共挑了这么几双鞋子出去，你心里没个数？况且，麦黄还跟着她呢，她能偷着去吃馄饨。” 刘氏不知道麦香去卖壁鞋的事情，觉得这件事情这么简单赵氏都处理不好，实在是太没有用了。 “娘，你不知道，这死丫头仗着自己能耐……” “娘，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耐了，不就是爹走的时候，让我先管两天家吗？” 麦香打断了赵氏的话，觉得这女人真是笨得无可救药，调教了这么多次，仍是一点记性不长。麦黄这点就随她，不管麦香说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掐尖要强，一点亏不吃，正经本事又没有。 麦香心里觉得一阵厌恶，上世的她虽然没有兄弟姐妹，可是表的堂的还是有几个，也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人。 小的这样也就罢了，大的还是这样，麦香觉得有些泄气了，怕还没有等自己挣到足够的钱，这个家出点什么变故，自己就被赵氏卖了。 刘氏听了麦香打断赵氏的话，觉得有些蹊跷，刚想细问问，只见院子里传来人声，是钱氏在管教孩子。 原来麦粒、麦种知道孙氏买了吃的不给他们，叶家的规矩就是这样，谁手里的钱也不富裕，家里小孩子又多，所以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吃自己的。麦粒、麦种也明白这点，只得哭哭啼啼地来找钱氏。钱氏把麦粒骂了一顿，骂他不会带着自己的弟弟好好玩，只会馋嘴。 “你这臭小子，都这么大了，还是只会讨嫌贪吃，也不想咱们是什么情况？你没有摊上一个好爹娘，能怨得了谁？可怜你爹一天天在外头拼死累活的都没有个饱饭吃，你还嫌饿？” 刘氏一看老大家还没有安静下来，老二家的又打骂上了，顾不得赵氏没有说完的话，忙掀了门帘出去。 “老二家的，管孩子就管孩子，扯这些老婆舌头干啥？说给谁听呢？家里还有点规矩没有？你公爹五十岁的人不也一天天在外头拼死累活的，他能有个饱饭吃？不还是为了你们大家？”刘氏站在正房的门口训道。 钱氏听了脸憋红了，也不敢明着跟老太太犟嘴，只得愤愤地拉着麦粒、麦种进屋了。 刘氏气的也回屋躺下了，思索是不是该把这儿媳妇的绣花钱也收上来，省的这一天到晚的闹腾。 可是真把钱收了回来，老三和老二肯定不干，又得闹腾分家，再说了，当初说好了，这是各家的私房，如今一说要收回，只怕这绣活她们两个也会干脆不做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刘氏思索的同时，麦香也在教育赵氏和麦黄。 “娘，我跟你再说一遍，家里的事情不要往外说，爹也再三嘱咐你了，你怎么这点记性都没有？这些铜钱是我挣回来的，二丫今天只卖出了两双草鞋。我哪次买的点心都没有偷吃，你们就是不信我，一个外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了？” “大姐，下次我去卖小鞋，你去卖大鞋好了。”麦黄还是不服气，觉得是工种的问题。 “行，你去。”麦香知道不让她吃点亏她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赵氏见麦香生气了，也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听了孙氏的话就打起女儿来，女儿这么小就知道挣钱，还知道给她买吃的，九凤比麦香还大十个月呢，还是一个成天在刘氏身边撒娇的小奶娃。 “那，那，娘下次要再瞎说时你再提醒娘？”赵氏变相地向麦香认错。 麦香叹口气，说：“知道了，我累了，想睡会觉。” 赵氏把麦黄、麦绿和麦青拉到隔壁炕上了。 叶铁柱几个回家来，明显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刘氏又在炕上躺着，连晚饭都懒怠吃。 叶铁柱劝了半天，无奈刘氏心里这口气就是不顺。幸好，五福从外面进来，大喊道：“爹，娘，我大哥回来了。” 是叶大福他们回来了。 阅读。 第二十三章 村姑与酸秀才 叶大福这次上山收获还是挺大的，他们六个人一共打了两头野猪，三只狐狸、五只山羊、两只貉、另外还有野兔、、狍子、野鸡、野鸭、松鼠等若干只 为了卖一个好价钱，他们必须连夜赶往京城，在城外找个地方猫一夜，明天一早好进城。叶大福是回来吃口热饭歇口气，另外也是给家里人报一个平安。 刘氏听了在心里默算一下，这些东西连皮带毛大致能卖到十两银子，一家能分三两左右，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春耕前还能进一趟山，有了银钱，端午前应该就能把五福的亲事说成，成亲的日子选到年底，这样也不耽误五福了。 刘氏因为叶大福的丰收心情舒畅了起来，次日下午开始一直对着窗口张望，叶大福是下午天快黑了才进的家，先进的上房，二福一家、三福一家也都跟着进去了，想知道叶大福这一趟的收获有多少。 赵氏和麦香几个自然也跟着了，叶大福把钱袋给了刘氏，把帐一个个都报了一遍，麦香这才知道他们是一起出力一起均分钱财。 “今年不错，大哥，是个好兆头，看来五弟今年成亲一点问题也没有了。”二福笑着拍了拍五福的肩膀。 “大哥，我看你很累了，去歇会。”五福看着大福满是血丝的眼睛，心里酸酸的。 其实，说起来二福、三福成亲的钱都是大福打猎挣来的，为什么现在在二福、三福脸上看不到一点感激之情，难道成亲了人都会变？ 五福想到这些不禁神色有些黯然，这个家，要是没有大哥支撑，会变成什么样呢？ 大福在家歇了一天，缓过来后也不肯闲着，拿着大锄头跟着二福几个去河滩开荒。 下午进门时，大福递给麦香一个用柳条子编的小篮子，里面还放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真好看。”麦香欣喜地接过来。 “嗯，听说卧佛寺的梅花要开了，这几天有不少城里人去看梅花，你也带着麦黄几个去玩玩，别一天光想着挣钱了。” 叶大福心疼地摸了摸麦香的头，没给女儿买过一样好东西，就连一个柳条篮子孩子都能高兴成那样，叶大福心里颇不是滋味。 “真的吗？爹，我去过好几次，怎么没有看见呢？” “刚打苞呢，天一热，一天一个样。” “爹，你再去帮我编点这柳条篮子好不好？”麦香拉着叶大福问。 麦香是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个情节，薛宝钗的丫鬟莺儿编了一个柳条篮子，采了很多野花给林黛玉送去，林黛玉直夸好看。 林黛玉都说好看，想必这些小姐们都一个观点，看个新鲜，正好麦香的小篮子也不好推销出去了，想换一个花样。 “你又想拿去卖了？”叶大福也反应过来了。 “试试，能卖一文是一文，反正也不要什么本钱，只是爹爹辛苦些。” “爹爹不辛苦，爹爹明天一早帮你采柳条，现编的柳条芽看着新鲜才好卖。”叶大福也不傻。 次日一早，叶家一家人还在睡梦中，叶大福便出去采了一大把的柳条拖了回来，关起房门在房间里编起小篮子。 等麦香起床时，叶大福已经编好了六个小篮子放在炕头的箱子上，他又出去采野花了。 叶大福拎了一篮子野花回来时，正碰上钱氏出来喂猪，以为叶大福是去挖野菜了。 “大哥，现在就有野菜要挖了？” “没呢，还要等几天，这是最早开的野花。” “那你采这个回来干啥？”钱氏不明白了，叶大福还有这闲心？ “哄孩子玩玩，帮她们编个花篮。” 钱氏听了撇撇嘴，打了个哈欠，不阴不阳地说：“还是男孩子好，从来就不玩这个花呀草的，省多少心。” “是。”叶大福也不辩解，掀起门帘回了自己屋。 “二嫂，你看大哥带点什么回来？”孙氏在房里听见了，忙走出来问。 “野花，一篮子的野花。”钱氏不以为意。 “奇怪，我早起上茅房时，看见大哥正拖了一大捆柳条回来，大哥想干啥？” 钱氏听了一琢磨，“大哥说要编个花篮给几个丫头玩，用得着一大捆柳条还一篮子的野花？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哄孩子玩？” “可不是这话，我觉得大丫这几个集市都往卧佛寺跑，大嫂说话的语气也不对，不像先前哭穷了。”孙氏越分析越拧着眉头，她想起来村子里的人说看到麦香去吃馄饨的事情，八成就是真的。 孙氏和钱氏正嘀咕时，麦香带着麦黄一人拎了一个篮子出来，篮子里放了三个小花篮，也放了几双草鞋，草鞋的下面是小壁鞋。 “大丫，你们这么早干啥去？”孙氏忙问。 “二婶、三婶，我带二丫去卖草鞋，我爹说这几天卧佛寺的梅花要开了，又有了集市。”麦香笑着说。 “去卖草鞋，带小花篮干啥？”钱氏问。 “玩。”麦香只说了一个字。 孙氏不信，她想了想，回屋也拿了些钱，正好她要去买几条手帕来绣呢。 麦香哪里知道后面还跟了一个尾巴，她对麦黄说：“一会我们各卖各的，我们篮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回头比比谁卖出去的钱多，省得你总不服气。” “好。娘说我比大姐长得好看讨喜，肯定能多卖出去。”麦黄抬起了头。 她内心里也是认为自己比大姐机灵的，人也长得比大姐漂亮，这话不止听一个人说过，大家都说叶家的这四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除了老大不怎么样。 麦香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普通，五官实在平常，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能好看才怪呢。 不过说实话，麦香来了这些日子，她看到的这些满族有钱人家的小姐长相出色的并不多，麦香总算对慈禧太后能得到咸丰的青睐释怀了，因为满族漂亮的女人实在不多。 因而麦香听了麦黄的话，知道她还不服气，也不生气，也不跟她争执，淡淡一笑。她这样的性格必须摔几跤才会清醒。 “对了，不管你服气不服气，家里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跟外人说去，不然的话，大姐挣不到足够的钱，也就没法给你扯布新衣服了。”麦香只得给她画了一张饼，这是麦黄心里最大的愿望。 “真的可以给我做新衣服？”麦黄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当然，前提是你好好听大姐的话，大姐今年肯定会让你穿上新衣服。” 至于今年什么时候，麦香可没有承诺。一切还要看赵氏的生产顺不顺，古代生孩子，听说是一个鬼门关。 “大姐，我保证听话。”麦黄老实了。 到了官道上，这天的车马比二月十九那天少多了，但是也有不少骑马的风雅之士悠哉悠哉地从麦香旁边经过。 进了卧佛寺，麦香走到山门殿，看见这里有一片梅林，都吐出了黄色的小花蕾，树下有稀稀拉拉的赏梅人。 “你在这里，看见漂亮的小姐就去问问人家要不要柳条编的花篮和壁鞋，我去后面看看。记住了，人家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能纠缠人家，大姐一会过来找你，你去找大姐也行，总之，不许乱跑。” 见麦黄点头答应了，麦香来到天王殿东侧，这里有一丛千年的古梅，相传是京城的腊梅之冠，这些文人雅士都喜欢到这里吟咏，麦香昨天下午特地去找柳蕙兰打听过了。 不说别人，麦香一见了这满树的小花苞，也禁不住把头探了过去，使劲嗅了嗅。 “可惜，可惜，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好好的一丛梅花竟被一个村姑糟蹋了。”有一位二十来岁的酸秀才模样的人跌足叹道。 “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对这株千年梅花来说，村姑也罢，读书人也罢，最后的归宿都是一样的。”麦香忍不住出言相讽。 “什么归宿？”有人好奇问了一句。 “一抔黄土。” “此话怎讲？” 麦香听了翻一个白眼，说：“谁能比这株梅花的寿命还长？” “噗嗤。” 麦香的身旁有人笑了，麦香一看，是一对兄弟模样的男子，大的二十二三，小的十七八。 冒个泡，书评区好冷清，是不喜欢吗？ 阅读。 第二十四章 忽悠 对方见麦香打量他们，笑着说：“姑娘的见解真是奇特，小小年纪竟像是悟道了” “我不懂什么悟道不悟道，我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不打扰各位了。”麦香装作没听懂对方的话，挎着篮子要离开。 她方才是气不过才出言相讥的，可不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可不想太出名了被人当成妖孽，那就离玩完不远了。 麦香刚要离开，便听到有人说：“敦诚敦敏兄又来晚了，今日务必要罚你们兄弟俩一个东道，再罚你们兄弟做两首咏梅诗。” 麦香一听这名字留步了，这兄弟俩就是敦敏敦诚，是曹雪芹的至交好友？ 麦香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兄弟，有五分相像的地方，都是一身靛蓝棉布长袍，五六成新。 麦香知道他们的经济状况好像也不是很好，没落的宗族闲散后人，没有爵位，靠着宗室每月发给他们固定的银米勉强度日，倒也不至于愁温饱。 “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见解？”敦诚见麦香留步了，好奇地问了一句。 麦香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她走到许愿池这边，这里也有一处梅林，基本都是女眷，麦香拿着小花篮开始兜售。 麦香已经是许愿池这边的常客了，只是今天这边的香客并不多，一共才七八个小姑娘，从她们的服饰上看，应该都是附近的旗人小姐，纯粹是出来踏青游玩的。 麦香来了这里几次，发现来卧佛寺许愿游玩的旗人小姐远远多于汉族小姐，而且这些旗人小姐都是一副天足，性格更为爽利。 麦香转了一圈，送出去五双壁鞋，两个小花篮，约莫得了一百来文钱，到底是放心不下麦黄，便回去找她。 麦香过去的时候，麦黄正在淌眼抹泪的，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怎么回事？”麦香忙问。 “大姐，她们打我，还骂我，呜呜……” “你说仔细些，谁打你？为什么打你？你没按大姐教你的说？”麦香皱皱眉。 “她们骂我是花子，是要饭的，我说我不是，我说我是送小鞋的，她就让她的丫鬟打我，呜呜……”麦黄心里有无限的委屈。 “这样啊，你带着姐姐去找那人，姐姐来跟她说。”麦香知道根源在哪里了。 任是谁听了“送小鞋”三字也不愿意的，这个麦黄，明明叮嘱她说，是送壁鞋，也不知她是没记住还是故作聪明，麦香也不想追问了。 麦黄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穿着桃红色绸子棉袄和葱绿绣花棉裙的正在赏梅的十二三岁小姑娘，麦香一看她旁边站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其中一个丫鬟的手里还拿着一件桃红色露着白色风毛的大斗篷，猜到这姑娘的家境准是错不了。 麦香拉着麦黄走过去，离了七八米远时，麦黄是死活不肯往前走了。 麦香独自走到这姑娘的面前，曲膝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小姐真是好雅兴。我妹妹得罪了小姐，我替我妹妹来向小姐陪个不是。” 对方也不开口，眼皮子都没怎么动，斜着眼睛扫了麦香一眼，微微拧了拧眉头，表示她被打扰了，很不高兴。 麦香觉得这女子不是一般的傲慢，不过话说回来，长相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是个汉族小姐，麦香有些看呆了。 “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盯着我们小姐看。”身边的丫鬟见主子不悦了，上前一步推了推麦香。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你们小姐长得确实太漂亮了，我一时看呆了。真的，我发誓，你们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漂亮的小姐。”麦香这话倒也不是夸张，对方确实长了一张十分精致的脸，就连皮肤也是那种吹弹可破的粉嫩。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麦香的话终于让对方正眼瞧了她一眼。 麦香虽然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农家小丫头，可是小脸洗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很整齐，对方还注意到，麦香的小手也洗得干干净净的，总的说起来，全身上下除了衣着别的地方倒还勉强能入目，不像方才那个这么讨嫌。 “你妹妹说错了话，我让我的丫鬟教训了她一顿，以后出去说话切记注意些。”对方总算开口了。 “谢小姐的提点。小姐，我妹妹不懂事，冲撞了小姐，这个小花篮我送给小姐赔罪了。”麦香把篮子里的小花篮拎了出来。 “乡下地方的手艺，没什么好拿出手的，只是给小姐玩一个新鲜野意，也算小姐出来踏青一趟。”麦香把花篮递给了丫鬟。 丫鬟没有伸手接，看了看小姐，见小姐微微点了点头，便伸手接了过来。 小花篮编的很是小巧精致，上面的柳树芽还是黄黄的嫩嫩的，篮子里有一把雏菊。 “姑娘，这雏菊花是田野上采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但是她的花语很好，纯洁自然的美，生命力极强，象征着坚强、愉快、幸福和希望。望姑娘喜欢。”麦香见对方脸上和缓了些，便换了一个称呼。 “花语？你倒是挺能掰扯的，从来没有听过花还有花语的。”小姐被麦香逗笑了。 麦香暗自松了一口气，对方再怎么傲慢刁蛮，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果然是经不住忽悠的。 “当然有，姑娘，任何花都花语，比如说牡丹，号称花中之王，它的花语就是富贵至极，所以，一般人是不能拿牡丹自喻的，只有那些大富大贵之家才可以用。还有这梅花，大多数的梅花都是严寒时节的冰天雪地盛开，所以梅花的花语是高洁，不屈不挠。” 麦香看见对方的衣服上绣的就是牡丹，手里的帕子却是梅花，故而拿这两种花解释了一下花语。 对方听了这些，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麦香，“你一个乡下丫头怎么会懂这么多？” “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有条件读书的人，我常去私塾的旁边割草放猪，所以听到先生讲什么我就记住了。还有，我常到这里来给大家送壁鞋，是挂在墙壁上的壁鞋，跟避免邪祟的避邪一个读音，我妹妹方才没有说清楚，怨不得姑娘生气。” 麦香说完又拿出了一双壁鞋，递给身边的丫鬟，丫鬟接过去，递给了小姐。 “壁鞋，避免邪祟，不是送小鞋？”小姐看着手里的壁鞋问。 “当然，小姐请看，这上面还有络子呢，明明就是挂在墙壁上的，这络子的打法叫平安结，保佑小姐平平安安，一辈子没病没灾。” “我看你还是一个明白人，喏，这是我们小姐赏你的。”丫鬟见小姐示意了一个眼神，便从荷包里挑了一块碎银给麦香送来。 “多谢姑娘，多谢姐姐。”麦香伸手接过，曲膝行了个礼。 两个丫鬟扶着小姐往前走了，麦香看她走路的姿势，如弱柳扶风，应该是小脚，所以对小鞋二字就更为敏感了，深怕人家嫌她脚大了。 旁边的婆子说：“这小丫头的小嘴可真够能说的，这银子赚得也太容易了些。” “小姐难得如此开心，人家还给了两样东西呢，不过才二钱银子，我们也值了。”那个掏银子的丫鬟说。 麦香听了笑笑，向麦黄走去，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梅林里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呆呆地看着走过去的那位小姐。 麦香觉得这少年未免也太胆大了些，就这么直愣愣地看呆了，不觉又有几分好笑。 少年见麦香一脸揶揄的表情看着他，也有几分尴尬了，慌乱跑了。 “姐姐，你跟她说了什么？你把东西卖出去了？” 麦黄这时才有些佩服起麦香来，居然能把一个那么高傲的小姐哄得眉眼含笑，只是她没有看到丫鬟给麦香的是碎银。 “嗯，卖了。我们再转转。”麦香见麦黄手里的花篮一个没有都卖出去，知道明天一早这雏菊就要蔫了，更难卖出去了。便带着麦黄跟在自己身边，又在寺里转了一圈，直到把三个花篮都卖出去了，又去买了十文钱点心，这才带着麦黄回家。 “大姐，你这些话是跟谁学的？”麦黄觉得麦香真的变了很多，以前从没有听她这样说话，好些话她都听不懂。 “大姐不是跟夫子家的娘子学针线吗？她教了我不少东西。” “姐姐，以后我也要跟夫子家的娘子学针线。”麦黄的个性仍是掐尖要强。 “等夫子家的娘子生完宝宝以后再说。你想学什么，姐姐先教你。” “真的？大姐我想学数数。”麦黄觉得麦香兜里的铜板多到自己数不清，有些着急。 麦香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点小心思，不过一想，自己也需要帮手，不如趁机把她培养出来，也好省些心。 “好，大姐回去就教你，你记住大姐的话了吗？” “记住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大姐的话。”麦黄忙说，知道自己确实不如麦香。 麦香和麦黄都不知道，今天这一幕，都被孙氏看一个彻底。她只是没有跟紧麦香，没听清楚麦香跟这些人说了什么，但是麦香把小花篮卖出去了，这可是的的确确的事实。 阅读。 第二十五章 送钱的媒婆 麦香两个回到家里，大家都在上房吃饭，麦香把东西放好了，也跟着麦黄进了上房 “麦香，今天出去卖了多少文钱？”钱氏看着麦香问。 “没多少。” “麦香，没看到你三婶吗？”钱氏的眼睛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 “三婶？三婶也去集市了？”麦香心里觉得不太妙，因为她从钱氏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嗯，你们前脚走，后脚你三婶就出去了。”钱氏依旧笑眯眯的。 “二嫂，麦苗他娘是去买帕子了，你胡说什么？”三福不满地瞪了一眼钱氏。 “我说什么了，我只说三弟妹去集市了，问问大丫看到没有，这话也有错？”钱氏拿着筷子比划了两下。 这时，孙氏也进院子了，她也是先回自己的房间，把东西放下了后进的上房。 “三弟妹，你这一趟出去，想必很有收获？”钱氏直接问孙氏，她也好奇麦香这丫头在捣鼓什么。 孙氏没回答钱氏，倒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大福，说道：“都说大哥老实厚道，原来不声不响地在闷着挣钱呢。” 孙氏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都看向叶大福。 “三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大福问。 “大哥倒是会装憨。” “老三家的，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叶铁柱开口了。 “爹娘，你们不是说，家里的男人们干活挣的钱都归公吗？大嫂不会绣花，大哥冬闲时编几双草鞋卖，算是弥补了大嫂的不足，这个我们也不说什么了，但是别的收入是不是该归公？”孙氏看着刘氏问。 “当然应该归公。我家二福冬闲去做短工挣的钱我们可是一个子也没敢密下。”钱氏忙开口了。 “谁做短工挣的钱不归公了？我家大福一年打多少短工，挣多少钱我见过一个大子？”赵氏说到这个心里还一肚子委屈呢。 明明是自己丈夫最能耐，偏偏挣的钱养了这一大家人，自己家这几个孩子还吃不饱穿不暖的，这老三家的又不知要闹腾什么。 钱氏和孙氏都没有话说了，大福确实比二福、三福打的短工多，工价也高，因为他会泥水匠的活，当年在兵营里练的，什么活都会做一点。 “你把话说明白了。”刘氏对着孙氏问。 “大哥一早起来就开始忙乎，编了这些柳条篮子给麦香拿出去卖，还哄我们说是给孩子玩的。我看麦香把花篮子都卖了出去，起码有好几十文钱。”孙氏离得远，只是看见人家抓一把钱给麦香，所以她估算了一下。 也正因为这笔钱不是小数，她嫉妒了，这么一个早上就能挣好几十文，抵得上她辛辛苦苦绣好几天的手帕子，这个亏不能吃。 当然，她也有借着这个由头挑事的意思，大房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挣钱的营生，赵氏这个爆脾气肯撒手才怪呢，还有钱氏，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都闹了起来才好，不能分家也要让大福吃点亏，谁叫他不赞成分家？ “三弟妹，我们大丫卖几个花篮子也碍你眼？大丫她爹什么也没有耽误，早起编几个篮子……”赵氏一着急，拿着筷子比划，唾沫乱飞。 麦香一把按住了她，自己开口说道：“爷爷，嬷嬷，我爹昨天下地回来，看见那柳条子刚发芽，便随手采了几根，编了一个小篮子来哄我们几个玩，结果麦黄生气耍了半天，说她单要一个，我爹早起又去采了些柳条来，索性编了五六个，还采了些野花。我和麦黄早起去集市，顺便带着去玩了，也没有想到竟然被人家看中了，给了我几个钱买了去。” 麦香之所以自己开口说，主要是怕叶大福撒谎有心理负担，毕竟这是他的爹娘，古人是最重孝道的。 刘氏一听这话，也为大丫的机灵点头，这孩子真不一样了。 刘氏本来就有些心疼叶大福，这个家他挣得最多，出力最多，却过得最苦，如今好容易麦香能立点事，她哪里肯去为难老大一家？何况，几个柳条篮子能卖几个钱？也卖不了几天。 “老三家的，一个孩子闹着玩的事情凑巧挣了几个钱你也放在眼里？你大哥也不是天天这样，他过两天还要进山呢。” “娘，可不是几个钱，是好几十个大子呢。”钱氏不甘心了。 “二嫂，那是人家麦香有本事，能卖出去，你就不要眼红了。你挣钱的时候人家麦香说过什么了？”九凤自然是偏向大福一家。 “我那不一样，大嫂要能绣花，挣多少钱我也不眼红，可是大哥挣的钱要交公。”钱氏虽然恼九凤说话，可是两位老人面前，她也不好跟九凤翻脸。 “小孩子家家的，住嘴。”刘氏瞪了九凤一眼。 然后皱皱眉，问道：“麦香，你说卖了多少钱？” “嬷嬷，一共加上我爹的两双草鞋钱才二十文。”麦香恭恭敬敬地回答。她也不敢说太少了，毕竟她不知道孙氏离她有多远。 “听听，老三家的，才二十个钱你就瞎嚷嚷啥。有本事，你们一早起来也编柳条子去卖，别耽误地里的活计就行。”刘氏不满地瞥了孙氏一眼，她自然知道孙氏不过是想借机闹事。 以前的孙氏有什么话都不说，都是背地里怂恿赵氏和钱氏，可如今她分家的念头太急切了，所以只得自己出面了。 钱氏和孙氏一听自己也可以去卖小花篮，也不做声了，心里暗自盘算。 这时，大门外有人喊了一声：“屋里有人吗？” 孙氏进来的最晚，所以她坐在炕沿上，这会先掀了门帘子出去，钱氏忙把碗筷收拾了，麦香也跟着搭把手帮了她一下，因为不知来的是什么客人，家里该有的体面还是要讲的。 刘氏看了眼麦香的行为，暗道这孩子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孙氏把人引进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看着很干练，麦香正疑惑这人没见过，正发愁不知如何称呼时，刘氏开口了。 “你是？” 原来刘氏也不认识，麦香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老嫂子，我是后村的，离这十多里地呢，怨不得老嫂子不认识。我夫家姓石，人称我石二嫂子，你就叫我一声石二家的就成，我常常帮人保个媒做个中人什么的，我的为人最是实在。” 原来是个媒婆，难怪这么自然熟。麦香不等大人们发话，便把自家这几个小的带了出去。二福、三福也把麦粒几个带了出去。 九凤和五福、八福一起跟着大福进了大福这边的屋子。 “五哥，准是来给你说亲的，谁家姑娘会看上五哥呢？”九凤歪着头打量五福。 五福的脸有些红了，说：“小妹再胡闹，五哥生气了。” “五哥要成亲了，我住哪里呢？”八福发愁了。 八福和五福带着麦种、麦粒住在上房正中间的大炕上，也是平时是大家吃饭的地方。另外两家房间，东边是刘氏和叶铁柱，西边是九凤。 三福一家是住在靠东边的一间偏房，二福是紧靠着灶房的一间东厢房，唯独大福一家占了西厢房两间房间。 “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上炕和麦香几个玩一会。”大福拍了拍八福的肩膀。 “大哥，我们也采柳条子来编篮子，让麦香去卖了，能卖几个钱给大嫂买点吃的就好了。”五福说道。 “算了，没看你二嫂三嫂都不愿意了？” “理她呢，哼，二哥、三哥一会准去采柳条。”八福有些气不过。 麦香在炕上听见了，抬头笑道：“五叔、八叔也会编这个？” “五哥手巧，我还不会呢。”八福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头。 九凤上炕看着麦香在摆弄铜板，便好奇地坐了上去，问：“你在做啥？” “我在教她们数数和算数。”麦香拿了二十个铜板来教麦黄和麦绿，麦青太小，旁听的主。 五福、八福一听也上了炕，他们对这个也不是很在行。 此时的上房，他们几个一走，刘氏一听是媒婆，自然也以为是为五福的亲事来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原来是后村的石二嫂子，可真是稀客。” 刘氏说完吩咐孙氏给对方泡了一杯茶，当然，只是最便宜的茶叶沫子。 石氏接过茶了抿了一口，暗自撇撇嘴，不过面上却不露声色，她早已经趁着进门的功夫打量明白了，这个家比她想像的要穷，看来今天这趟差事好办了。 想到这，她似乎已经看到那厚厚的红包，脸上也立刻堆满了笑，说道：“我今天来，是给老嫂子送钱来了。” “送钱？”屋子的人都愣住了，不是说亲，是送钱，送什么钱？ 阅读。 第二十六章 不卖 石婆子的话让屋子里的几个女人都愣神了，刘氏先开口问：“送什么钱？” “大喜事，我呢，是受人所托，来向你们家买一个人，你们家的麦香姑娘被京城里的一家大户人家相中了，对方可是一位格格呢，想买她去做贴身丫鬟，人家可答应了，死契还是活契随你们挑，你们说说，这不是大好事是什么？”石二家的拍着手说道 “石二家的，你不是媒婆吗？怎么又说买丫鬟？”刘氏被对方搞糊涂了。 “我呀，媒婆也做，牙婆也做，老嫂子放心，我口碑好着呢，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有多少家的媒是我保的？我要名声不好，人家也不能找上我是不是？” “我大闺女不卖。”赵氏先开口了。 麦香现在会给家里挣钱了，她干嘛要把麦香卖掉？而且，她明白，卖了麦香，这银钱也到不了她手里，更何况，卖了闺女，她想见一面也难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没有到那活不下去的地步，谁愿意卖孩子？ “这位妹子，你先听我细细跟你说，对方是正蓝旗章佳氏家的格格，章佳氏可是咱们大清朝正经的显贵人家，这位格格的父亲刚升了按察使去了江西，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员，她玛法，是当朝的一品大学士，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哎哟哟，要不是这位格格相中了你们麦香姑娘，麦香上哪里找这样的福气？” “这位嫂子，这格格怎么就认识了我们麦香呢？”孙氏问。 “是这样的，这格格带着丫鬟和嬷嬷去卧佛寺进香，遇到了麦香姑娘，相中了麦香姑娘的机灵，她身边的李嬷嬷家的男人就是管我们庄子收租的，所以这才托了我来。” 石二家的当然不知道阿木昕买麦香的真正原因，所以，她的话说出来，没有什么可信度，麦香有什么好？ “外面的小丫头有的是，她为什么偏偏相中了咱们家的？”刘氏问。 “那个，我多嘴问一句，你们格格准备出多少银子买我们麦香？”钱氏问。 “一般人家的丫头死契至多也就是十两银子，格格说了，许你们多一倍，给二十两，还有，若是活契，便只给十两卖身银，需签五年的契，第一年的月钱是五百大钱，以后做得好了自然会涨，也不耽误麦香姑娘聘一个好人家。啧啧，这五年麦香姑娘的月钱也不是一笔小数了。” “石二家的，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我们家不卖人，还能过得去。”刘氏说道。 “娘，不如把麦香喊来，问问她的意思，要是签活契，不就是五年吗？五年后，麦香也才十五岁，家里有了她的这份月钱，能宽松不少呢，我还听说了，这些主子身边的丫鬟平时得的赏钱也不少呢。”孙氏说道。 “不过就是去别人家做五年工，格格相上了她，还能亏待了她，不光家里省了她的嚼用，还能给家里挣钱，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事情去？”钱氏也劝道。 “这？”刘氏为难了，看着赵氏。 赵氏也被这两人绕糊涂了，“不是卖人，是做工？” “大妹子，要是活契的话，可不就是做工，一月拿固定月钱的工，说句托底的话，我石婆子做了这些年的牙婆，还没见到谁家主子这么买丫鬟的，真真是宽厚仁慈的人家。”石二家的又拍手说道。 “那就把麦香喊来问问。让家里人都来商量一下？”刘氏说不动心是假的，做五年工也不耽误麦香嫁人。 刘氏出来到了隔壁屋子，跟叶铁柱去商量了，而赵氏则进了自己屋，笑嘻嘻地问：“孩子她爹，你说麦香要出去做工挣钱了，这钱该不该归咱们？” “没头没尾你说的是什么话？”叶大福被搞糊涂了。 麦香听了也警觉了，她什么时候说要出去做工了？ 赵氏把上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让叶大福去跟老头老太商量。 麦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叶大福，叶大福要说同意卖她，她今晚就卷了家里的钱财跑了，她已经攒下了有二两多银子，足够自己去京城的路费和短时期内的花销。 “大丫，你别怕，爹爹到什么时候不会同意卖你的。”叶大福给了麦香一个定心丸，然后转身去了上房。 五福、八福、九凤几个也跟着出了门，原来不是来说亲的，是来买人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不关心？ 麦香也没搭理赵氏，想了想，她也去了上房，她必须要知道大人们是什么心思。 而此时，叶铁柱听了刘氏的话后，虽然也对这条件动心，但是想起了另一件大事。 “不能卖，你忘了，大丫的亲事已经定了，万家如今也不是小户人家，要是知道麦香去做了丫鬟，这不是给人找借口退亲吗？” “要我说，现如今这万家的条件这么好，都好几年不来往了，保不齐人家准把我们忘了，即便没有忘，又没有正经换庚帖，不行把九凤给他们不是更好吗？”刘氏低声说。 “糊涂，我闺女嫁他孙子，人家能不知道换人了。别再说了，当心大福知道了……”叶铁柱话还没说完，叶大福掀了帘子进来了。 “爹，你们说的是什么？”大福没听明白。 “没事，我跟你娘说，不卖大丫，你放心。让你娘去跟那婆子说明白了。”叶铁柱忙说道。 刘氏自去把石婆子回绝了，叶大福却坐了下来。 “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大福，这事以后爹再跟你细说，这会人也多，也不得空。”叶铁柱心里也拿不准到底万家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约定，所以这事，一直没有跟家里其他人提，也就刘氏还知道一二。 再说麦香和九凤进了上房，正碰到钱氏和孙氏在跟着石婆子套近乎，想问问这格格怎么就相中了麦香呢？给了麦香什么好处呢？ 石婆子瞧见进屋的两人，以为九凤是麦香，忙从炕上跳下来，拉着九凤的手，陪笑说道：“姑娘果然长得标致，人又白净，怨不得格格一眼就相中了。” 九凤听了吓得忙把手缩回来，说：“我不是麦香，这才是麦香。” 九凤把麦香推到前面，石婆子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又伸出手来想拉着麦香的手，麦香把手缩回来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牙婆还能编出什么好话来。 “这姑娘更好，瞧瞧这双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还有，别看这小脸瘦的，但是这下巴长得真好，方圆饱满，一看就是个福相，说句不怕姑娘恼的话，将来还是一个旺夫相呢。” 麦香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实在是低估了牙婆的脸皮之厚。 众人见麦香哈哈大笑，还以为麦香是高兴坏了，刚要说话，刘氏正好这时走了进来，听到石婆子的话，忙说：“他大婶，这话可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是，老嫂子，瞧我这张嘴，看见你家这大孙女，就高兴得不知怎么好呢，真真你家孙女命里注定是个有福的，所以才会遇到格格这位贵人，有格格罩着她，以后的日子呀，肯定会顺顺当当的。”石婆子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话虽说如此，可是我们家麦香不卖，麻烦你回去多多替我们说几句好话，陪个不是。别让人家恼了我们不识抬举，实在这丫头是家里的老大，她娘又该生产了，这个家还指着她呢。” 钱氏听了忙说：“娘，你没见麦香刚才还哈哈大笑呢，她愿意着呢。” “可不，到了格格家，能吃饱饭又有漂亮衣服穿，傻子才不去呢？娘你有何必拦着不让麦香去享福？”孙氏说。 “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我说不卖就不卖。” 相比较而言，刘氏当然更愿意跟万家成为亲家，既然九凤没有希望，那麦香能嫁过去也不错，至少聘礼不会少了，老大家的日子将来也能好过些。 “他婶子，实在对不住了，我们家这孙女真的不能卖。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这几个钱，给你雇个车。”刘氏说完给了石婆子十个大子。 这十个大子是买石婆子一张嘴，出去别糟践老叶家，五福还等着说亲呢。 钱氏、孙氏见一文钱好处没有落着反搭进去十文，心里又不痛快了，她们是巴不得把麦香卖了，这样的话，叶家肯定能有饱饭吃了。 钱氏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可惜了，我家麦粒是个男娃，要是个闺女就好了，我一准把他打包送了去。” 孙氏听了也劝道：“娘，我实在想不明白，大丫又不是真的卖给人家，只是签一个活契，这跟去人家家里做工有什么分别呢？有了这十两银子，五弟的亲事也成了，有了大丫的月钱，家里也能宽裕不少，大丫也有一个好去处，将来托着格格的面子，也能找一门好亲事，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哇。” 麦香听了瞪着孙氏。 阅读。 第二十七章 小金库被发现 孙氏见麦香瞪着她，便又讪讪地笑道：“大丫，你还小，不晓得这里的利害，你来，三婶好好跟你掰扯掰扯，去了这格格家你有什么好处，不是为我们，就是为了你自己打算，你也应该去的，只是做工，又不是……” 孙氏的话没说完，叶大福进来了，拉着麦香的手就走，临出门前丢下一句话：“你们谁爱卖卖自己的孩子，我们家麦香不卖。” “石二嫂子，麦香不去，不如我回去问问我那娘家侄女，她今年也十一了，正合适。”钱氏说道。 石婆子听了笑着说道：“那就不是这个价，也不是进这个门了。长宁镇佟家前些日子要买丫鬟，没相中几个，正托我帮着找两个，还有昌和镇的万家，那可是比佟家还富裕的主，也托我寻两个好人家的女孩子。” 钱氏一听这个，忙陪笑说：“我只是这随口一说，我娘家嫂子未必乐意呢。” 石婆子听了也知道对方是贪图格格家的富贵，冷笑一声，扭着扭着走了，刘氏一直送出了院子，陪着说了不少好话。 且说石婆子回到家里，李嬷嬷正等着听消息呢，听见对方说不卖，有些不大相信。 石婆子把详情说了一遍，少不了添油加醋把叶家贬斥了一番，李嬷嬷回到京城章宅，向阿木昕挑拣着学了一番石婆子的话，因为那些粗俗的村话自然不能污了格格的耳朵。 “我瞧着这个小丫头是个聪明机灵的，想来她的父母多有不舍之处。罢了，就由得她去。”阿木昕说。 李嬷嬷自然清楚自家格格的心思，想了想，说：“格格既然觉得她是个聪明有福气的，不如再找两件事情试她一试，果然是个聪明有福气的，我们再多许她几两银子就是了，不怕她家不依。” “再试试她？”阿木昕自言自语了一句。 再说叶大福拉着麦香的手回到自己房间，沉着脸对赵氏说道：“孩子她娘，我们一家虽然吃不饱饭，但是也不至于饿死，你怎么会答应卖自己的孩子呢？” “她爹，我没有答应卖，是二弟妹和三弟妹说，大丫是去做工的，做五年工，不是卖。”赵氏也知道得罪了丈夫和孩子，不敢大声了。 “一去五年还不是卖？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有没有脑子？人家帮你把闺女卖了，你是不是还要乐呵地帮人数钱？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当娘的，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惦记你吃不饱，想尽一切办法去挣钱给你买点心吃，你可倒好，居然还想着把女儿卖了。我把话放这里，后天我进山去，你要胆敢趁着我不在家，瞒着我做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情，等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你就滚回你娘家去。” 赵氏从来没有见过大福发这么大脾气，气得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又不是我要卖闺女的，我自己生的闺女我能不心疼吗？是娘和二弟妹三弟妹的主意，这个家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当家了？” “刚才是谁笑嘻嘻地进来说要是大丫去做工这工钱该给谁？你敢说你刚才没有动这念头？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是你是大丫的亲娘还是别人是？” 叶大福对赵氏是彻底失望了，一个当娘的居然会笑嘻嘻地想着闺女卖了这个钱该谁得？还有没有一点母性？ 刘氏、钱氏、孙几个在外面自然也听到了大福的嚷嚷，刘氏掀了门帘进来，黑着脸坐在炕上，看着叶大福。 “娘有话说？” “我没有话说，我是来听听我儿子是怎么数落我这个当嬷嬷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同意卖大丫了？我是听对方说的条件好，想着亲口问一句大丫，这也有错？你别指着这个骂那个了，今天有什么错，都是我老太太的错。我没本事，养不起这一大家人，害自己的孙女吃不饱饭，想着她进了那什么格格家也能过几年好日子，这才打发你媳妇来问一句，谁说就要卖她了？” “娘，我没生你的气，我是生大丫她娘的气。” 叶大福还没说完，刘氏便打断了他，说道：“我听见你问你媳妇，问谁是孩子的亲娘，这不是嫌我这做嬷嬷的不心疼你的孩子？我竟不知道，你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觉得我们做老人的不是真心为孩子打算。” “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叶大福能对自己媳妇发火，可不能对自己亲娘发火，说实在的，他刚才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个闪念，对自己的亲娘有了一丝怨恨，觉得自己亲娘不心疼这几个孙女。 刘氏把自己生的九凤捧在手心里，这些年家务活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可是麦香、麦黄比九凤还要小，却是从小就要帮着烧火、做饭、洗衣服、喂猪、放猪、打猪草等，这些活全部都做过。 麦香生了一场大病，实在熬不过去了才请了隔壁的夫子开了个方子抓了三天的药就嚷着说没有钱了，九凤要有一个头疼脑热，刘氏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哄着，不说别的，光那鸡蛋就不知吃了有多少，叶大福只是不吱声而已，但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一本账。 他总想着，他是长子，要尽长子的义务帮父母把几个弟弟妹妹拉扯大，可是没想到，他这么尽心尽力地为这个大家，可是他娘却动了心思卖他的孩子，叶大福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刘氏见叶大福低着头，知道他未必打开了这个心结，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外面又来人了。 原来是隔壁的婆子来送信，柳蕙兰开始阵痛了，偏生夫子又不在家，想请这边帮着请一个稳婆。 “爹，快，你去请稳婆，雇个车。”麦香从枕头下掏出了二十文钱给大福，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避嫌了，这二十文钱是刚才用来教麦黄数数的。 麦香说完，也不管屋子里的诸人，跳下炕就直奔隔壁了。 叶大福以为大丫能有今天是靠柳蕙兰调教的，加上夫子又曾经救过麦香，可以说，曹家对麦香的这份恩情是怎么也还不完的，所以叶大福接了铜钱也飞快地跑了。 刘氏看着麦香轻轻松松地掏出了二十文钱，以为是赵氏保管不严，让一个孩子拿了去，便对赵氏说：“家里有几个钱也不好好收着，就让一个孩子随随便便地拿着，丢了你也不知道，真要用时，你问谁要去？” “娘，这话你老人家可怪不到我，你儿子说了，我们家现如今是麦香当家，当然也是她管钱。” “麦香当家？”刘氏还真意外了。 看来，她还是小看这丫头了，知道她这些日子懂事了，可没想到居然当起了家，难怪这半天她一直没有吭声，原来是有了倚仗。 刘氏的眼睛落到了炕尾的箱子上，箱子什么时候上了锁？这大儿子家全都打扫干净了，也扫不出几文钱来，至于买一个大锁锁上？ 一个这么大的铜锁没有百八十文钱是买不下来的，这大丫到底挣了多少钱，竟然瞒过了大家？莫不是那什么格格给了大丫什么好处，这孩子私下藏起来了？ 想到这，刘氏看着麦黄问：“二丫，你跟大丫去集市，大丫什么时候买的这铜锁？她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呵呵，嬷嬷，我不知道，大姐只是让我看摊卖草鞋，别的我也不清楚。”麦黄嘻嘻一笑，她才不傻，大姐说了，要是把家里的事情说出去，今年就不给她做新衣服了，她相信大姐肯定能说到做到。 刘氏看着赵氏，赵氏摆摆手，说：“我就更不知道了，她什么也不说。” “你一个当娘的，不问问孩子干什么了？她才多大，有什么本事能挣到钱？万一是偷的骗的呢？现在你不管，等将来人家把她抓住了打个半死送去见官你再管？”刘氏劈头问道。 也难怪儿子生气，这老大家的，确实不像一个当娘的，实在是挑不起来。 “嬷嬷，放心，这个肯定不会，大姐的钱都是她挣来的，绝对不是偷的骗的。”麦黄忍不住辩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你方才不是说不知道吗？”刘氏不放心。 麦黄刚要开口，九凤在门口说道：“二嫂、三嫂，你们怎么不进去坐，都堵在门口干啥？想听就进去啊。” 麦黄吐了吐舌头，好险，她虽然对刘氏没有多少戒备之心，但是对钱氏和孙氏可是戒心满满的，自己家的钱要是被她们知道了，没准又会被让交公了。 阅读。 第二十八章 曹雪芹生父 钱氏和孙氏听了九凤的话索性进了屋，也看了看炕上那箱子上的大锁 孙氏笑着说道：“娘，我一早就说了，大哥看着老实忠厚，说不定早就藏心眼了，麦香一个孩子能挣到多少钱，还不是大哥私下不知从哪里挣来的？” “就是啊，娘，这事一定得问问清楚。我们可是老老实实的，从来没有藏过私心。”钱氏忙补了一句。 “你们两个又瞎说什么，这钱真是大丫挣来的，我们孩子她爹什么时候藏过私心，娘，你最清楚了，你老人家可要说句公道话。”赵氏又急红了脸。 “我家大丫现在跟隔壁夫子家的娘子学针线还学识字，她都会认好些字了，也会数数，会算账，聪明着呢。”赵氏见大家不信，又补了一句。 “娘，这个是真的，刚才大丫还在这里拿了二十文铜钱教二丫几个小的数数和算数，我和五哥八哥都在这听着，大丫确实不一样了，念过书的人感觉太不一样了。”九凤替麦香分辨了几句。 “这算什么，我大姐说话才叫一个本事呢。”麦黄说了一半，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摇摇头，一副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 “麦黄，你说说，你大姐怎么说话本事了？”孙氏哄着麦黄。 麦黄仍旧捂着嘴摇头。 刘氏本来也只是想了解一下麦香到底是做什么了，并没有想为难老大家的意思，这会见孙氏和钱氏一直盯着这铜锁，真要翻腾出什么事情来，只怕对老大家没有一点好处。 不管怎么说，麦香能挣钱了，对老大家是一个助力，她也不忍心看着这几个孩子一年到头身上都是一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 当初说好了，各家女人冬闲挣的钱归自己，所以一年的四季衣服就归她们自己置办。 刘氏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冬闲女人绣花挣的钱收上来了，这两个儿媳妇肯定会找各种借口不做的，还不如就让她们自己收着，揽一项事情包了，这样的话，她们自己也愿意，做起来也有心气。 赵氏不会绣花，老大家的一年到头靠编草鞋也挣不了几个大子，所以麦香她们很多年没有穿新衣服了，都是改的九凤的旧衣服，麦香穿不了给麦黄，麦黄再给麦青，到最后，这衣服上都是补丁撂补丁，看不出原色了。 想到这些，刘氏开口说：“老二家、老三家的，你们也听见了，这钱是大丫挣来的，至于大丫怎么挣来的，你们也别管了，横竖跟你大哥没关系。都出去，闹腾了大半天，我又头疼了。” 刘氏一边揉着自己的头一边掀了门帘出去了。 刘氏出门走后，钱氏和孙氏见赵氏气鼓鼓地瞪着她们，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起身离开。 再说麦香跑到隔壁，柳蕙兰正躺在炕上哼哼，婆子在外面烧热水，麦香拿了一条手巾，替柳蕙兰擦拭身子。 “婶子，这会先别用力，省点劲，一会稳婆就该到了，没事的，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的。”麦香为了安慰柳蕙兰，提前告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 “你，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柳蕙兰扯了扯嘴角，想笑也笑不出来。 “猜的，我嬷嬷不是也说你这胎相是男孩吗？婶子不信我的话还不信我嬷嬷的话吗？我嬷嬷可是生了八个儿子的，肯定有经验。”麦香一边陪着柳蕙兰说笑一边再替她按摩按摩身上。 麦香只是从电视里看过生孩子的过程，知道这个时候有人陪在身边，产妇的精神不至于太紧张，这样的话生孩子也能轻快些。 “先生，先生在家吗？”外面有男子的喊声。 “两位爷来了，先生出门了，奶奶这动了胎气，麻烦两位爷骑马快去找找先生。”外面的婆子说道。 “好好好，你留下来尽心照顾她，我们出去找人。” 麦香听了掀了门帘出来，一看对方居然是敦敏敦诚兄弟两个，两人看见麦香，均是一愣。 “你们两个骑马，一个去找先生，一个去长宁镇方向，我爹雇驴车去找稳婆了，肯定没有你们骑马快，把稳婆接来是最要紧的。”麦香吩咐说，事从紧急，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避嫌。 麦香说完又进了屋子，陪着柳蕙兰，约莫二刻钟后，敦敏带着稳婆来了。 稳婆进门后把麦香先撵了出去，让婆子进去伺候，麦香也不敢离开，敦敏也不敢离开，两人守在院子外面。 “姑娘你是谁？”敦敏一开始以为麦香是曹家新买的丫鬟，后来又觉得不对劲，如果是丫鬟的话，那天她怎么会去卧佛寺卖东西，而且方才她好像提到她爹。 “我是隔壁的邻居，曹先生曾经救过我一命。” “你念过书？” “跟着师娘学了几天认字。” “你会做什么？”敦敏打量下麦香，这也是一个穷人，比先生家还穷，真是可惜了，那天听她说话，倒是有几分见识。 “我会做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太空泛了些，麦香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那天见你去卖东西，好像是什么花篮，你会编这些？” “哦，不会，那是我爹编的，我拿去卖。另外，还有壁鞋，是挂在墙上的壁鞋。”麦香解释了一遍什么是壁鞋。 敦敏正要说什么，敦诚带着曹雪芹回来了，这时，房内也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蕙兰，蕙兰。”曹雪芹激动了，刚要冲进去，被敦诚拉住了。 “先生，现在还不能进去。” 婆子出来笑着说：“恭喜先生，奶奶生了一个胖小子。” “真的？”曹雪芹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你现在终于有后了，可惜，老太太没有等到这一天。”敦诚的眼圈似乎也红了。 “我也有后了，老天，我有后了，有后了，祖母，你老人家听见了吗？我也有后了，你老人家有后了。”曹雪泅天长叹，热泪长流。 麦香听了这话，细一琢磨，觉得这曹雪芹应该是曹顒的儿子，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会单单提到他祖母，而不是他的父母？ 曹寅只有一个儿子曹顒，所以曹寅的妻子才会殷切地希望曹雪芹有一个儿子好延续曹寅的血脉，至于曹頫的儿子，虽然名义上也是曹寅的孙子，但是这血脉，毕竟差了一成。 曹雪芹以三十大好几的年龄喜获麟儿，这在古代来说确实是晚了些，一般人家这样年龄，差不多都当祖父了。所以也难怪曹雪芹会如此激动。 麦香此刻想到了那场该死的痘疹，会是在哪一年发生的呢？ 印象中，曹雪芹死的时候据那位私塾先生张宜泉说是“年未五旬而卒”，应该还有十来年的时间，麦香能做些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敦敏见麦香苦苦地思索什么难题，觉得这十来岁的小丫头处处透着古怪，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啊？我……” 麦香还没说完，叶大福在院子门口问了一句，“大丫，你婶子怎么样？” “爹，婶子生了一个大儿子，母子平安。”麦香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叶大福回家了。 路过院子里拴着的两匹马，麦香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这敦诚敦敏明明还能买得起马，应该不是穷人。 麦香走后，敦诚、敦敏稍后也向曹雪芹告辞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适合留下来。 曹家孩子洗三的时候，叶大福一早跟着他那些伙伴进山了。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来给曹家孩子洗三的人数还不少，曹家的院子里停了有三四辆马车。 麦香是在马车走后才进的隔壁院子，正进去时，听见曹雪芹跟柳蕙兰在说什么“自从表兄走后，这门亲戚，也就这样了，这表嫂又是一个继室，能有几分情面？” “谁说不是呢？他家现在这样还算好的，二姑太太那家的表兄，才真真让人说不出话来，老爷所托非人，白可惜了老太爷的那些藏书。”柳蕙兰说道。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稍后，柳蕙兰接着说道： “可惜，这孩子来的晚了些，王爷没有看到你有了儿子，他这一走，也三年了，若王爷还在，我们也不至于艰难至此。”柳蕙兰的声音有些哽咽。 麦香此时已经明白了，柳蕙兰口中的王爷指的是平郡王福彭，是曹雪芹大姑母的长子，听柳蕙兰的意思，他对曹雪芹还算照顾，只是可惜三年前没了。 曹雪芹还有一个姑姑也嫁给一位王爷，曹家被查抄前，曹頫曾经把曹寅的藏书转移到这二姑太太家，可惜二姑太太的儿子不承认了。 麦香正犹疑该不该进去时，婆子掀了门帘出来倒水，麦香只得跟着她进了屋。 阅读。 第二十九章 退亲 曹家的炕上堆了不少布匹还有婴儿的鞋帽，看来，曹家这个时候确实还有几门富裕的亲戚，因为这些布匹不是绸子的就是上好的细棉布，而且，宝宝的脖颈上还戴了一把小金锁 “麦香，你来了，那天的事情多谢你了。”曹雪芹笑着说道。 他已经知道麦香曾经安慰、照顾柳蕙兰的事情，也从敦诚、敦敏嘴里知道，是麦香吩咐他们其中一人去接稳婆的，所以，他着实也感谢麦香，并没有拿麦香当个小孩子看。 “先生，你太客气了。那天我还没有对先生说一声恭喜就走了。先生那天真的很开心，我从没有见先生那么激动过，真的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哟，我们麦香跟着你婶子还真学会了几句成语呢，欣喜若狂也知道了。”曹雪芹说完，大笑几声，去了对面的屋子。 “麦香，来，坐。”柳蕙兰觉得麦香真是一个福将，那天一直安慰她说她会母子平安，没想到果真这么顺利。 “婶子，先生是一个独子吗？没有爹娘吗？”麦香见柳蕙兰高兴，问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问？” “那天先生激动得哭了，说是什么‘老太太也有后’，我觉得有些好奇。” “先生是一个遗腹子，从小跟着祖母和过继的叔叔长大，所以才会这样。” “哦，先生真可怜。”麦香总算是确认了曹雪芹的生父是曹顒。 麦香虽然还有一肚子疑问，可惜，她也不敢再多问，以免引起柳蕙兰的伤心和怀疑，便拿孩子说事岔开了，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麦香回到家里，赵氏不在，麦黄带着麦青、麦绿在炕上摆石子数数玩。 麦香见了问：“娘呢？” “去上房了。大姐，你还不准备跟娘说话吗？”麦黄蹭过来问。 那天送走石婆子后，麦香这两天都没有跟赵氏说话，一想起她居然笑眯眯地问麦香以后做工的钱该给谁，麦香心里就止不住恼火，虽然麦香换了一个芯子，但是赵氏并不知道啊，这可是她的亲闺女！ “大姐，娘的点心没有了，娘不敢跟你说，自己偷偷饿着呢。”麦黄见麦香不吭声，又说了一句。 这倒是个问题，麦香再不怎么不愿搭理赵氏也不能饿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麦香开箱拿了五文钱，给了麦黄，说：“你带着麦青去村口的铺子里买几块萨其马，早去早回，机灵些。” 麦黄见麦香教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喜得眉眼弯弯的，拉着麦青的手一溜跑了出去。 麦黄刚走，赵氏进门了，见只有麦香带着麦绿，便问：“二丫和三丫呢？” 麦香没说话，麦绿奶声奶气地说：“娘，大姐给钱，二姐三姐买点心了。” 赵氏听了这话，坐到了麦香跟前，摸了摸麦香的头，说道：“闺女，我真没有要卖你，你放心，以后不管日子有多难多穷，我都不会卖你，我发誓。” 麦香见赵氏的眼圈红了，便问：“你不卖我，那妹妹们呢？” “不卖，都不卖，一个也不卖，要死一块死，要活一块活，谁也不卖。”赵氏被麦香冷淡了几天，心里也不是滋味。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闺女好，一听说自己的点心没了，便赶紧拿钱去买，别人谁能这么惦记自己？卖闺女的好处是大家得，可是闺女没有了，谁会来心疼自己？ 赵氏这会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拉着麦香的手呜呜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呀？”麦香问。 “呜呜，这两天你不理我，我心里没着没落的，你爹又不在家，我害怕你不管我了。”赵氏也是一个外厉内荏的人，她清楚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以前是倚仗自己的丈夫，现在女儿也可以倚仗了，更是懒得操一点心。 晚饭时，刘氏见麦香总算和赵氏母女重归于好，心里也大松了口气，这两天也愁坏了她，没想到麦香这孩子气性这么大，连她也吃了挂落。 晚上躺在炕上，刘氏把麦香这几天的事情都跟叶铁柱学了一遍。 叶铁柱倒是很开心，笑着说：“这样也好，将来进了万家省的人家说咱们的孩子什么都不会。”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是想的挺好。我说，孩子他爹，如果万家真的来提亲，不能把九凤嫁给他们大孙子吗？咱们矮一辈就矮一辈，孩子能嫁个好人家才是真的。” 刘氏怎么想怎么心疼自己的九凤，就凭叶家的条件，错过了万家，九凤想要找一户好人家，那是难上加难。 “再说，还得两年呢，他家的孙子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哪有这么快提亲？”叶铁柱觉得不妥，到时他怎么跟人家交代？难不成哥们真的变成叔侄？ 这一晚，叶铁柱没有睡好觉。 次日一大早，该麦香做早饭，麦香出来喂牛时，见二福、三福扯了很多柳条回来，看来他们也都打算去卖小篮子了。 原来这编篮子不是什么技术活，是个农村人就差不多会编，只是有些技术差异而已。 五福也起来了，看见二哥、三哥扛着一堆柳条子进门，自己也急急忙忙出去扯了一堆柳条子回来，编了六个小篮子给麦香。 麦香因要做饭，也不着急出去，倒是钱氏、孙氏早早拎了几个小柳篮出门了。 赵氏看见了气得在房间里直骂，又抱怨刘氏不该说那句话，谁愿意卖谁卖去，这下可好，好容易找到的一个挣钱的法子也被别人抢走了。还是麦香劝了她几句。 吃过早饭，麦香正要出门时，家里来了一辆马车，麦香正疑心叶家什么时候也有阔亲戚时，马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身穿褐色福寿团纹长袍的男子，还跟着两个小厮。小厮手里捧了几个礼盒。 对方盯着麦香看了几眼，麦香心里疑惑，忽然听到后面赵氏的声音：“哎呀呀，是万家的承耀大哥，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大哥可真是一点也没有见老？” “你是？”可惜对方不认识赵氏了。 “我是大福他媳妇，不认识我了？”赵氏忙拍着自己的胸口问。 “哦，是大福弟妹，这是你家大闺女？”对方指着麦香问。 “可不，这是我家老大，大丫，来，快来叫一声万大伯。”赵氏把麦香推了过来。 麦香见对方一脸嫌弃地打量自己，尤其是在听到“大丫”二字时，更是眉头打了个结，心里便有了抵触情绪，这“万大伯”三个字，便不愿吐出口了。 可巧这时，刘氏掀了门帘出来了，她也是听到了动静。 “婶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昌和万家的。”对方认出了刘氏。 “哦，记得，记得，原来是大侄子承耀呀，来来，快屋里坐，你爹娘还好。” 麦香一听昌和万家，忽然想起了那个曾经请自己替她许愿的老太太，难道是眼前这个叫什么万承耀的亲娘？万家跟自己家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为什么死劲盯着自己看了几眼？ 难道是又一个想买自己去做丫鬟的人家？不对，他是叶家的亲戚，哪里有上亲戚家买人的道理？麦香摇摇头，否了这个念头。 这时，二福、三福都出来了，他们跟万承耀小的时候在一起玩过，只是后来，人家大发了，两家才慢慢的不怎么走动了，但是三福成亲时，万家还差人送了一份厚礼，再后来，就没有走动了。 众人都拥着万承耀进了上房，连赵氏也跟着过去了。 “二叔，本来早该来看你和二婶的，可是家里出了点事，一直脱不开身，耽误到现在，希望二叔、二婶别责怪我们。”说话的是万家的儿子。 “承耀，你能来，我们就知足了，听说这些年你出息了，做了官，没想到你还能来看你这二叔，二叔知足哇。”叶铁柱说道。 万承耀寒暄了几句，两家又互问好，万承耀突然说道：“二叔，我今天来，是有事跟你商量的。” 万承耀说完这句话，没有往下说，显然是想要大家回避。 二福、三福不等大人开口，便都找了个借口出来了，八福、九凤几个也跟着赵氏进了这边的屋子。麦香一边听着他们谈论这万家，一边编着手里的络子。 而此时的上房，在沉默了一会后。 “有什么话说。”叶铁柱先开口了，他的预感不太好。 “二叔，二婶，我刚补了一个缺，要去南方上任，我父母年纪大了，这次要一并跟着我走。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才能再来看二叔二婶。” 万承耀的话虽然说得很含蓄，但是叶铁柱听明白了，刘氏也听明白了，“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再来看二叔二婶”，就是说，人家根本没有想跟你叶家结为亲家！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叶铁柱黑着脸问。 “是，爹他老人家觉得很愧对二叔，所以才差小侄前来，还望二叔多多担待些，事出有因，我们也是不得已，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少年，这也是为孩子们打算不是？” 阅读。 第三十章 缘由 叶铁柱听了万承耀的话黯然神伤，虽然早就觉得两家地位悬殊，但是本以为对方会看在曾经的情分上，答允了这门亲事，谁知他还是太天真了 “罢了，孩子娘，把东西给他，我们大丫原本就没有这个福分。”叶铁柱心灰意冷，多年的兄弟情谊还是抵不过世俗的差距。 “大丫？就是刚才门口那女孩？”万承耀又确定了一遍。 “不给，凭什么呀，当年你可是救过他的命，两家虽然没有换过庚帖，但是也是给了信物的，这好好的，我们家的孙女也没有犯错，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以后传了出去，我家麦香怎么找婆家？”刘氏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刘氏一生气，嗓门大了些，这话便让在院子里玩耍的麦粒、麦种听见了，麦粒到底大一些，听明白了这话，掀了门帘跑进来刮着自己的小脸对麦香说：“哦，哦，大姐羞羞，被退亲了，找不到婆家啰，哦哦。” “胡说什么呀？”麦香一开始没有当回事。 “谁胡说了？嬷嬷正生气呢，哭了。”麦粒扬起脖子地说道。 麦香这才知道，对方是来退亲的，主角居然就是自己？ 这太不可思议了，麦香盯着赵氏问：“娘，你们给我定了亲事？” “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给你定了亲事？小孩子的话你也能信？麦粒，你过来，你再编排你大姐，看我不打你的屁股？”赵氏抻起了袖子。 麦香赶紧把她按住了，赵氏真要动了麦粒一个手指头，钱氏回来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麦香还待细问，这时，外面传来刘氏的声音。“麦香，麦香。” 刘氏把麦香喊了出来，在灶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叶铁柱的娘亲过世前，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叶铁柱才十岁，叶家这边只有这一根独苗，一个亲友也没有，便把叶铁柱托付给了她的一个好姐妹照顾一二。 当时的叶铁柱一月也有银米若干，养活自己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所以，这好姐妹便把叶铁柱接回自己家养活，也就是万家。 万家当时有一个儿子，叫万宝财，比叶铁柱大五六岁，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后来又一同进了兵营，叶铁柱在一场战役中，曾经拼死替万宝财挡了一刀，算是报了万家的养育之情。 万宝财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这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不如结为儿女亲家，彼时他已经有了妻小，而叶铁柱尚未婚配，为表决心，万宝财拿出了万家的传家宝，一对景泰蓝的鸳鸯匕首，给了叶铁柱一把。 万宝财只有一个儿子万承耀，谁知万承耀长大该娶亲时，叶铁柱也没有生出一个闺女来，两家只好商定，这个约定放到下一代。 万家在乾隆四年便出了旗籍，生意越做越大，万承耀后来中了举，前些年捐了一个七品的知县，因为对水利有些研究，如今是直隶州的州同。去年因为修河堤被查出许多亏空，圣上一怒，所有相关人员都革了职下了大狱，万承耀也不例外。 这也就是万家老太太求麦香许愿的缘故，希望菩萨保佑万家平安度过此劫。 说来也是巧，老太太回去后的第三天，万承耀便从监狱出来，圣上着他立刻前往淮安治水，戴罪立功。 当然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刘氏是不知道的，她把麦香喊来，是有别的缘故。 原来，万承耀见刘氏不肯松口，便说刚才他已经见过麦香了，这样粗俗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的儿子，便提了一个建议，不行的话，让麦香过去当妾。 这事叶铁柱和刘氏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能进万家做小妾，对麦香来说也是难得，最起码，一辈子吃喝不愁，说不准还能拉扯叶家一二。 想到麦香这孩子最近的表现，刘氏有些拿不准麦香的心思，为了避免以后被叶大福埋怨，便想让麦香自己拿这个主意。 “孩子，本来这事我是应该跟你娘说的，但是你娘这人别看年纪大，却没有一点成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没个准数，我怕把事情嚷嚷出来，到时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嬷嬷看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觉得要愿意，这万家也不能亏待了你，你要不愿意，我们就去退了这门亲事。” “我不愿意，嬷嬷痛快去退了。” 开什么玩笑，正妻麦香还要好好想想去不去，一个破小老婆就想把麦香打发了？他以为他万家是什么？ 刘氏一听麦香的态度这么坚决，叹了口气，再问一句：“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埋怨我们，进了万家，这辈子吃穿是不愁的。”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麦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万承耀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倒是也松了一口气，拿回了万家的匕首，也不敢耽搁，带着两个小厮赶紧回家了。 “爹，怎么样？怎么样？”万承耀刚进万家大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这个少年正是那日麦香在卧佛寺遇到的那个少年，是万家的嫡长子，叫万志高，他自从那日在卧佛寺遇到那位标致的小姐，回来后便茶饭不思。 他身边的小厮花了两天时间总算打听清楚了，那位小姐的父亲姓康，是工部的一位员外郎，跟万承耀素有来往。 康小姐年方十三，但是清朝的女子因为满人的关系都习惯早婚，所以万志高怕康小姐早早跟别人定了亲事，便磨了他父母去提亲。 万承耀当然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为妻，跟万老爷子和万老太太商量的时候，遭到了万老爷子的拒绝。 万老爷子倒是记得这万志高是有婚约的，无奈孙子执意不肯娶一个乡下女子为妻，万承耀也不愿意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进万家的大门，将来这长房媳妇是要做当家媳妇的，万志高是要走科举的。 万宝财权衡之下，只得差万承耀去叶家看一眼麦香，带点银子，随机机变一下，万不可强退，伤了两家的和气，实在不行，就让麦香给万承耀的庶子当媳妇也是一样的。 “退了，退了，放心，剩下的事情让你娘去办。以后，好生安心念书，若今年再不中个秀才，仔细我回来再收拾你。” “知道了，爹，爹放心。”万志高一听顺了他的意，忘形之下，抓着他父亲的衣袖蹦了起来。 万承耀嘱咐万志高几句，便进了上房，万宝财还等着他的回话呢。 “那孩子不行？”万宝财一见儿子进门先把匕首还给他，便知道结果了。 万承耀摇摇头，说道：“二叔一家的日子越发的艰难了，连起码的温饱都难以为继，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孩？先不说眼界和学识，单说长相和肤色也都不出色，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饭的；再则，姑娘家大名叫麦香就够粗俗的，小名还叫‘大丫’，这样的女孩子进了我们万家的门，将来娘家来人一口一个‘大丫’，让下人们听见了算什么？这姑娘进我们万家当丫头还差不多，做媳妇绝对不行，志远的媳妇也不行。” 万宝财听了万承耀对叶家和麦香的形容，看向万老太。 万老太低头沉吟了一会，说道：“退就退了，志远再不济也是我们万家的正牌孙子，这样的女孩子进了门，别人也会笑话我们万家的。好在这事当年还算隐秘，也就是口头之约，对两家的影响也不大。耀儿的官是要越做越大的，咱们万家的亲家，也不能是那样的人家，将来要如何走动？” 万承耀听了忙道：“娘跟我想的一样，本来，我还想着怕爹为难，让她进门做小妾，谁知他们不识抬举，我们倒省了事。” “糊涂，你退亲就退亲，提什么小妾？你让你爹以后如何去见你二叔？”万宝财跌足叹道。 “爹这些年不也没有去见过二叔？这些年我们对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万承耀有些不以为然。 “算了，事情已经办完了，耀儿还是赶紧打点行李，早些出门。”万老太见老头不高兴，发话了。 万承耀走后，万老太对万宝财说：“其实，这门亲事我早就想退了，说实在的，两家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了，志高的媳妇是要做当家奶奶的，你让他娶一个村姑进门，这家里的日子以后怎么过？” “不是还有志远吗？”万宝财的声音不高。 “志远这孩子虽说是庶出的，但是他总归是我们万家的子孙，生母又伺候过我一场，怎么说，我也想给他找一户稍微像样的人家，不想太委屈了他。” 万宝财听了这话，低着头想了一会，说道：“也罢，等有时间了，你去一趟叶家，好好跟他们解释解释。” 阅读。 第三十一章 退亲银子 一桐给大家拜年，恭祝大家马上幸福、马上快乐、马上有一切！ 再说此时的叶家，万承耀走后，叶铁柱和刘氏在炕上唉声叹气的，二福、三福、五福、八福、九凤几个都回了上房，坐在了炕上 炕上多了好几个大礼盒，三福见了便笑嘻嘻地问：“娘，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成吗？” 万家每次来人都不空手，不是点心就是布匹，所以刘氏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 三福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小盒子，齐齐整整地码了六个银锭。 “娘，这是多少银子啊？”九凤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先惊叫了一声。 可巧赵氏这时要进屋问问麦香定亲退亲的事情，听到这叫声，忙掀了门帘进去，问：“什么银子？” “哎呀我的娘哎，这么多银子，这是多少啊？”赵氏的眼睛看着这银子也放光了，不光她，屋子里的人看着这银子全都放光了，叶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笔银子，除了叶铁柱出旗籍的时候。 “吵吵什么。”刘氏一见忙收了起来。 “娘，这是给大丫的定亲银子？”赵氏的嘴都合不拢了，就差扑在这银子上了。 “什么定亲的银子？那是退亲的银子。”刘氏一生气话便秃噜了出来。 “什么？退亲？这么好的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凭什么退亲呀？我闺女哪点不好？”赵氏又嚷嚷了。 “闭嘴，想知道什么问麦香去。”刘氏也生气了，她哪里想到对方会给这么多银子？这下家里有多少人该惦记这笔银钱了？ “娘，那你告诉我，这是多少银子？”赵氏没脸没皮的，又问了一句，主要是她没有见过五两的银锭子。 “三十两。” “哎呀我的老娘哎，这些不光五福娶亲的银子有了，八福和九凤也都够了。娘，下面还有好几个礼盒呢，再看看还有银子没有？”赵氏又盯着下面的几个大盒子。 刘氏猜想应该不会再有银子了，不如让大家都看一眼，省得不知道还瞎猜。 果然，剩下的四个盒子，两盒点心，两匹绸缎。 “娘，这么好的绸子，也得不少银子？这万家为什么要跟我们大丫退亲？你们是什么时候跟万家结的亲？”赵氏手快，先拿了一块点心，一边吃着一边问，一边还说这点心好吃。 刘氏一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刚要指责她一顿，麦粒麦种几个蜂拥进来了。 “嬷嬷，我也要，我也要点心吃。”麦粒麦种麦苗几个眼睛都盯着礼盒里的点心。 三福手快，没等刘氏发话，便先拿了一块给自己的儿子麦苗，刘氏瞪了他一眼，只得给麦粒和麦种一人拿了一块。 赵氏见了忙掀了门帘大喊：“大丫，二丫，快过来，嬷嬷这有好点心吃。” 赵氏这一喊，麦香听了没有动，麦黄一人先跑了出去。 “大姐，娘叫我们吃点心去。”麦青见麦香没动地方，便弱弱地说了一句。 麦青以前一直跟麦香比较亲，但是这些日子，她觉得大姐越来越陌生了，对自己和小妹时好时坏的，有些害怕和不敢亲近。 “大姐不去，你自己带着小妹去。”麦香自然看出了麦青想跟自己亲近又害怕跟自己亲近的矛盾心理，这些日子她自己还没有完全进入麦香的状态，哪里能时时顾得上她们？ “那我给大姐拿一块。”麦青见麦香好像有些不高兴，她知道大姐不高兴就想自己一人呆着，便带着麦绿出了门，临出门还担忧地看了一眼正神游的麦香。 麦香此时正为自己的将来发愁，刚送走了一个要买她当丫鬟的，又来一个要她去做小老婆的，麦香突然变得没有信心了，这以后的日子，她还会碰上什么？ 叶家的人一次没有动心，两次没有动心，保不齐第三次或者什么时候，叶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叶家人又会打上她的主意。 麦香一人在房里纠结的时候，上房的人还在热闹地讨论叶家和万家的亲事。 “爹，娘，我们什么时候和万家定亲了，万家为什么要退亲？”三福追问。 “就是呀，娘，万家这么有钱的人家，我们大丫进门了就是当家奶奶，干嘛还要答应退亲？”赵氏吃了半天点心，才想起来正事还没有问。 “我倒不想答应退呢？可人家已经是官宦人家，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乡下人家？还有，麦香这么大了，以后别总大丫大丫地叫她。”刘氏没有好气地看了一眼赵氏。 赵氏没有留心，但是刘氏注意到了万承耀听见“大丫”这名字时嫌恶地打量麦香的眼神。 “干嘛拿我撒气，大丫这名字又不是我起的，还不是你们先叫起来的小名？”赵氏说完，又伸手拿了一块点心。 “爹、娘，说正经的，万家这门亲事是什么时候订的又是因为什么退的？”二福见刘氏和赵氏说话都不在点上，忙开口问了一句。 “不管因为什么，人家现在嫌弃我们了，这事就算了了。”刘氏看了一眼不吭声的叶铁柱，说道。 “凭什么呀？万家这么有钱，才三十两银子就把我们打发了？你们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把我们大家喊来商量商量，要是我们兄弟几个在，怎么也要让万家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才答应退亲。”三福似乎没有看到老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在为错失一个敲诈万家的机会顿足叹息。 “退什么退，要我说，一百两银子也不能退，干嘛退亲？以后，我们家麦香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人家？娘也真是的，定亲不告诉我们一声，退亲我们也蒙在鼓里。”赵氏也在一旁碎碎念。 “你问我？人家嫌弃大丫粗俗，让大丫去做小老婆，可大丫不答应，我能怎么办？”刘氏被大家一通抱怨，心里也有了怨气。 “娘，这自古以来婚姻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轮到麦香做主了？要依我说，这小老婆也不错，凭我们麦香的机灵劲，把他们家的孙子笼络住了，也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三福一直抱怨家里没有一门正经的阔亲戚，这麦香要能嫁进万家，即便是做小老婆也比一般乡下人家要强太多了，叶家多少也能借上点光。 赵氏一听做小老婆，两眼也有些放光了，这万家现在可是昌和镇的首富，万老爷子的生意做得大，万家的儿子又做了大官，随便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叶家过一年的了。 “走走走。你们都出去，这事就到为止，谁也不许瞎嚼舌头。还有，这银子你们谁也别惦记，我拿去置几亩地。”叶铁柱黑着脸说道，他已经忍了半天了。 “知道了，爹，我们几个去把菜地翻翻，韭菜该出来了。”二福忙说。 叶铁柱听了看着二福点点头，觉得这个儿子比老三强多了，老三的心眼太多了。 赵氏回到房里，两眼放光地看着麦香，刚要开口，麦香便知道她要说什么。 “娘，你要是劝我去万家做小老婆，你就闭嘴，这事我不会同意。” “死丫头，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就不答应？小老婆怎么了？小老婆也一样吃好的穿好的，什么也不用做，还有丫鬟伺候，不比在乡下种地强？”赵氏坐在炕上想好好哄哄麦香。 “总之，我不答应。”麦香跟她掰扯不清。 “算了，你这死丫头，回头等你爹回来，我跟你爹说去，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赵氏见麦香一副软硬不吃的架势，心里也来了气。 赵氏的话让麦香心里一个激灵，她虽然让嬷嬷把亲退了，但是叶家这种状况，她还真摸不准叶大福的心思。 叶大福是不同意她进格格府上做丫鬟，可是不等于不同意她进万家做小老婆，万家和叶家有通家之好，对叶家这样的乡下人家来说，能进万家做小老婆，只怕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麦香和赵氏争吵时，钱氏和孙氏从外面回来了，见几个孩子们的手里都拿着点心吃，知道今天家里来了贵客，送了银子、布、和点心，忙放下东西进了上房，只是没一会便被刘氏轰了出来。 晚饭时，钱氏和孙氏已经分别从自己丈夫那知道了实情，正打算要好好劝劝麦香时，只听院子里乱哄哄的，进来了好几个人。 阅读。 第三十二章 意外 麦香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最早冲了出来，因为她惦记上了山的叶大福，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大丫，快，快喊你家大人出来，你爹出事了，摔到了山崖下。”有人喊道。 这时，屋子里的人基本已经出来了，麦香看到有两人抬着叶大福，忙冲了过去，只见叶大福的脸上、腿上都是血，人已经痛得昏迷过去了。 “快，快，先抬进来。”叶铁柱忙招呼大家进屋，又吩咐麦香去请曹夫子。 赵氏跑过来一看，以为叶大福已经没气了，急痛攻心，一下晕了过去。 钱氏和孙氏还有二福几个急急忙忙把赵氏也抬到了炕上，这时麦香已经把曹雪芹找来了。 “来来，先看看我儿子。”刘氏忙说。 曹雪芹在给叶大福检查时，只听那边孙氏又喊了起来。 原来赵氏的羊水破了，人仍昏迷着，曹雪芹只得过来给赵氏号一下脉，让赶紧派人去请稳婆。 刘氏听了急忙打发五福去请稳婆。 叶家上房里乱糟糟的，挤满了人。 叶大福的几位猎户朋友看着叶大福夫妻两个这样，他们也不胜唏嘘，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说是叶大福的腿骨折了，哪哪有好的接骨大夫等等。 “众位叔叔，我爹是怎么摔下去的？”麦香想起来问一句。 “是追一只白兔子，纯白的，不慎踩空跌下了山崖，我们爬下山崖才找到他的。” 孙氏听了这话，看了九凤一眼，九凤听了这话，也呆了。 “那他的腿怎么会这样？”叶铁柱觉得叶大福的腿像是被什么碾压过了。 “是这样的，他摔下去的时候，可能碰动了大石块，大石块正好跟着他落下了，砸在了他的腿上，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娘，是我害死了大哥，是我跟他要白兔子毛的。”九凤喃喃说道。 “别胡说，这不关你的事，快回你屋去。”刘氏抱着九凤摩挲了一会，把她推进了她的房间。 曹雪芹在救治赵氏，麦香从曹家要了一瓶高度白酒，用丝绵蘸了白酒，先给叶大福擦拭脸上的血迹，还好，他的头部并没有鼓起什么大包，只是脸上被树枝划破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树枝才减轻了下坠的冲力，让叶大福捡了一条命。 可能也是因为这树枝，才碰动了石头，才让石头压住了他的大腿，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麦香剪开了叶大福的裤子，硬邦邦的棉裤上已经沾满了血迹，麦香刚要动手，曹雪芹过来了，接过了麦香手里的活，他担心麦香看了害怕。 赵氏这时已经醒来了，稳婆也来了，刘氏让众人把她抬回自己的房间。 曹雪芹替叶大福清理完血迹，看着刘氏和叶铁柱说道：“大福兄弟的腿，还得请专门的接骨大夫，我是无能为力，我现在给他开一个方子，你们去抓点药煎给他吃了，要是能含点人参续命就好了。” “什么，要人参？”刘氏惊问道。 曹雪芹还没来得及解释，二福拽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进门了。 “来了，来了，接骨大夫来了。” 那几位猎户见留下来也帮不上忙，纷纷告退了。 曹雪芹只得先到一边去开药方，这时稳婆进了上房，说道：“大妹子，你家这大人和孩子，只怕都悬，羊水先破了，孩子出不来，产妇又没有一点力气。” “老嫂子，麻烦你想想办法，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求求你，给想点法子，好歹要保住一个。”刘氏一听这个，急得也差点晕过去，这一失两命，叶大福要清醒过来，还不得又疯了？ “大妹子，办法也不是没有，家里有人参吗？给她含一片人参，再熬点参汤。” 对方以为说了也是白说，这样的人家哪里像是能吃得起人参的人家？ “怎么又是一个要人参的？”刘氏头疼了。 “孩子他娘，救命要紧，人命关天。”叶铁柱叹了口气，这是三条命啊！ “这个，还要找一个明白人去买才好。”婆子虽然惊奇叶家有买人参的钱，可是这种事情也不能打听。 “我去，我识货。”曹雪芹拿着方子出来了。 刘氏给了两个银锭让五福揣上了，又给了五福一些碎银，五福跟着曹雪芹急急忙忙出去了。 麦香是一会看看赵氏，一会又去上房看看叶大福，赵氏是一会昏迷一会清醒，叶大福就一直没有清醒过。 五郎买回来人参，曹雪芹给赵氏和叶大福的嘴里各放了一片，然后进了灶房，亲自熬了两小碗参汤，分别给他们喂了进去。 赵氏喝了参汤，人精神了许多，又挣扎了许久，总算把孩子生了下来，连自己盼了已久的儿子也没有看一眼，又晕过去了。 稳婆说，她这一胎失血过多，能不能挺过去还难说，先用人参吊二天命试试。 “还要人参？”钱氏惊叫了一声。 麦香瞪了她一眼，麦香已经知道万家给了三十两银子的退亲钱，这钱为什么不能花在自己父母身上？更何况，叶大福是因为什么受伤的？一是为了给五福挣钱成亲二是为了九凤的白兔毛。这两件事情哪件也不是为了叶大福自己！ “家里的事情有爹娘做主，你多什么嘴？”二福骂了一句自己媳妇。 稳婆走后，麦香请曹雪芹给赵氏开了一个方子，说道：“先生只管开方子，我嬷嬷会有办法的。” 曹雪芹看了看麦香，刚才乱糟糟的，他好像也听到零星的几句话，叶家今天有了点外财，至于有多少，就不是他操心的，他只管救人就是。 曹雪芹开好方子，交给刘氏，说道：“不如，我还陪五福兄弟跑一趟，把药抓了回来好熬了给病人喝上。最好是再买几两人参，只怕大福兄弟也得用。” “那，还要多少银子？”刘氏问了一句。她已经听五福说，带去的十两银子都花了一个精光。 “带二十两，这三天的药最关键。”曹雪芹斟酌了一下说了一个保守点的数字。 “这可好，这三十两银子还没有捂热就送了出去。”孙氏嘀咕了一句。 刘氏听了也没办法，哆哆嗦嗦地把银子取来，看着盒子里的这四个银锭落泪，想说不救，这么多双眼睛瞅着，以后大福一家还不恨死自己，明知道家里有钱不拿出来。 五福知道刘氏的心思，一把接过盒子，说：“娘，大哥大嫂一家要紧，媳妇晚娶一年有什么打紧。” “就是这话，救人要紧。”叶铁柱说了一句。 叶家这一晚上折腾得大人几乎都没有睡觉，麦香也不敢睡，她和刘氏守着赵氏，上房那边的人守着叶大福。 次日一早，曹雪芹便过来查看赵氏和叶大福的伤势，又给两人喂了点参汤，赵氏先醒转过来。 “娘，太好了，你醒了，你生了一个小弟弟。”麦香把孩子抱给她看。 赵氏愣了一会神，才想起来叶大福的伤势，忙问：“你爹呢？” “爹还在上房的炕上躺着，大夫说先不要挪动。” “你爹还活着？”赵氏糊里糊涂的，忘了昨晚生孩子时已经对她讲过无数遍，叶大福还活着。 “当然。” “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大丫，娘要死了，你一定答应娘把弟弟妹妹带大。” 这时，刘氏端了一碗中药过来，听了赵氏的话，忙说：“呸，呸，胡说什么呀，你的命精贵着呢，快把药喝了。” 麦香接过碗来，赵氏确实没有力气起来，仍是一勺一勺地把药给她喂了进去。 “嬷嬷，孩子吃点什么？”麦香想起来小弟弟生下来到现在，好像只喂了点水。 “能有什么？抱到隔壁请夫子娘子喂两口奶，家里也没有一粒精米。”刘氏叹口气，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麦香听了抱着孩子出来，出门正碰上那五个猎户，他们是来看叶大福醒了没有。另外，他们几人商量了一下，把昨天的猎物卖了，一共得了五两多银子，全拿了给叶大福治病，也算是他们哥五个的意思。 麦香听了抱着孩子对他们行了个礼，说：“麦香多谢各位叔叔。” 这份恩情，以后有机会肯定要还的。 刘氏接过钱袋子，心里也不知说什么好，谁家的日子也不富裕，一两银子不是小钱。 “大福兄弟还没有醒过来？”大梅的父亲李端阳问。 “没呢，早起又灌了一碗参汤，还是一点没有用，正给他熬药呢。”刘氏拿起自己的围裙擦了擦眼泪。 刘氏这一晚上过来看了叶大福好几趟，叶大福一直没有清醒过来，刘氏这一晚上的眼泪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先不说救治叶大福要花多少钱，关键是叶大福好了以后也是一个残疾人，说不好听是一个废人。而这些年，他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塌了，以后的日子得有多难？ 刘氏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天塌了一样，黑乎乎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婶子放宽心，大福兄弟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几人陪着刘氏和叶铁柱说了会话，又进屋看了看叶大福才走。 麦香见客人走后，把孩子抱到隔壁，请柳蕙兰替她照看半天孩子，她要出去买点细米给孩子熬米汤，还有赵氏和叶大福，也得吃点鸡蛋、骨头等有营养的东西。因为到目前为此，刘氏都没有想起来要给这两人单买点有营养的东西。 这个时候，她是不可以丢下这家人不管的。 阅读。 第三十三章 姥姥找上门 麦香这次去的是长宁镇，镇里才会有肉铺花钱的时候，麦香才知道这物价的确不便宜，鸡蛋要两文钱一枚，猪肉要二十文一斤，最精细的大米要十文一升，好在骨头便宜些，五文钱要了五六根大棒子骨。 “喂，你怎么来长宁镇了？” 麦香抱着一大堆东西从肉铺子出来，正碎碎念的时候，碰见了佟立文。 “买东西来了。” “走，正好我请你吃饭，上次是你请的我。”佟立文还记着该麦香一顿饭呢。 麦香看着佟立文，问：“真心请我？”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那你把打算请我吃饭的钱折算成铜板给我，行吗？我现在急需钱，我领你的情，就当我吃过了。”麦香是穷疯了。 以前在大学时跟同学之间常开这样的玩笑，所以她照搬到清朝来了。 “这？这样也可以？” “横竖我领你的情了。” “那也成。”佟立文不大情愿地从身上掏出了一串钱，他身上一般情况下只带一串钱。 “对了，你上次说的绸子绣花壁鞋我跟我娘说了，我娘要两双，也给你一两银子。我娘说，多亏你的壁鞋，我祖母的身子大好了。还有，你家出什么事了吗？”佟立文这时才看出麦香的眼圈红了。 “多谢了，下次有机会再说，我家里真有急事，这钱，以后我找补给你。”麦香毫不客气地拿了对方的一串钱，急急忙忙返身又进了铺子，她要给柳蕙兰也买点东西。别的不知道，生孩子应该吃猪腰子汤她是知道的。 从肉铺出来，麦香又进了粮铺和杂货铺，佟立文见麦香算账比卖东西的算得还快还准，惊奇地看着麦香。 “哎，你身上这么多东西，雇个车子再走。”佟立文见麦香看着这堆东西发愁，帮她抱着东西找到雇车的地点。 佟立文听麦香说了一声黄叶村，立刻给小厮丰年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打听打听麦香家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麦香在院子里下车的时候，正好让钱氏看到了。 “大丫，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钱氏惊叫起来。 “前些日子挣的钱都花了，我爹醒了吗？”麦香说完，喊了声麦黄。 麦黄出来时，上房也出来好几个人，看着麦香和麦黄抱了一堆东西回屋，都呼啦啦跟了过来，看看麦香都买了些什么。 放下东西，麦香先去看了一眼赵氏，赵氏又睡着了。 叶大福倒是醒过来了，昨天的跌打大夫正给他换药，麦香见他身上都是汗，想必是疼痛难忍。 见到麦香，叶大福眼圈红了。 “大哥，你可养了一个好闺女，大丫刚从外面回来，又是肉又是骨头又是鸡蛋的，肯定是要给你好好补补的，这孩子，还真挣了不少私房钱。”钱氏笑着说。 钱氏粗略估算了一下，麦香买的东西没有百八十文拿不下来。 “孩子，你受累了。”叶大福吐出了一句话。 “爹，只要你和娘好好的，我就不累。”麦香说的是真心话，不管怎么说，从叶大福身上，她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尽管她的真实年龄比叶大福小不了几岁。 “对了，麦香，把你小弟弟抱来给你爹瞧瞧。”刘氏见儿子遭罪，心里也如刀割，想让他看看孩子，心情或许会好点。 麦香回到屋子里，挑了几样东西拿着，对麦黄说：“看着家里的东西，我去抱弟弟去。” 柳蕙兰见了麦香拿来的东西，忙说：“快拿回家去，你家正需要呢。” “知道，我买了双份，婶子就不要客气了。兴许这几天还得麻烦婶子再给我弟弟喂几天奶，我娘吃着汤药呢。” 柳蕙兰知道麦香的性子，也不多说，想着过两天再让曹雪芹替麦香的爹娘抓几包药调理调理，她已经从曹雪芹口中知道了，赵氏的身子一时是难以好转的，要花不少银子。 麦香接过包着的小人，小小的人儿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在吐沫沫玩，也不知道他的提前到来给这个家带来多大的伤痛。 叶大福看到这小人儿，也是悲喜交集，喜的是他叶大福终于有后了，悲的是从今往后，他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这家，要怎么撑下去？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赵氏也成了半个废人，但是从钱氏和孙氏的嘴里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花了三十两银子，这银子是万家给的退亲钱。 麦香把孩子放在叶大福身边，自己回房用一个大铁锅开始熬骨头汤。 因为要烧炕，麦香这边的屋子也有一个灶，灶口就在房间里，平时用来烧点热水，烧的是煤渣、炭渣，或者树兜什么的。 麦香这边熬着骨头汤，那边又抓了一把细米，用一个小砂锅熬点米粥，这是准备给小孩吃点米汤。 赵氏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弥漫一股肉香，赵氏使劲嗅了嗅，除了过年，好像很久没有闻过这些浓烈的肉香了。 晚饭，麦香给赵氏和叶大福吃的是肉丝面片汤，骨头汤还没熬足火候，便用纯瘦肉做了两小碗面片汤，是真正的白面。麦香做好端出来时，香味把家里众人的馋虫都引出来了。 麦香做饭的手艺其实不怎么样，因为上辈子实践的机会不多，在家有父母，在外有食堂，哪里用得着她自己动手？但是她有一个好处，记性好。 她妈妈是个吃货，有一手好厨艺，加上家里本来就是开卤味店的，从小耳闻目睹，熏也熏出来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一家长期吃不饱饭吃粗粮糊糊的人来说，看到一碗真正的肉丝面，味蕾会产生什么刺激，麦香算是深有体会了。 “麦香，你怎么只做了两碗，不给我们尝尝，也得给你爷爷和嬷嬷尝尝。”钱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二婶放心，等我像二婶一样有钱了肯定会孝顺爷爷和嬷嬷的，现在没办法，只能先可病人了。”她一共才买了三斤白面，还不够这一大家人吃一顿的。 “大丫，你爹连参汤都喝了，还用这么花钱吗？不如把钱省下来，给你爹娘当药费多好。”孙氏说道。 孙氏也是听曹雪芹说了，这两人还要去抓药，尤其是赵氏的药，一副药还不便宜，都是些大补的东西，像什么肉桂、阿胶、党参、黄芪、当归等东西，对了，还有人参，这得要多少钱？ 孙氏算了一笔账，这叶大福和赵氏这一折腾，不光万家的三十两银子进去了，只怕今天送来的这几两银子还有上次叶大福挣的那几两银子搭进去都不知道够不够？ 这个家，必须到分的时候了，以后叶大福不光进不了山打猎，只怕一般的农活也做不了，赵氏也是，至少这半年不能下地了，这家，不分的话，日子怎么过？ 当然，孙氏也是在心里盘算而已，她不能在这档口提出分家，传了出去她和三福以后都没法在这村子里立足了。 麦香一听“药钱”这两字，忙笑着说：“药钱有爷爷和嬷嬷呢，我这点小钱也顶不了事。” 这责任一定要撇清，不然的话，麦香手里的这点银子都搭进去也不够。 麦香可不傻，叶大福和赵氏这样，估计离分家也不远了，不分家，叶家人的主意也会打到她身上，她必须给自己留点后路。 第二天，麦香一家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赵氏的娘家呼啦啦来了一堆人，刚进院子，老太太余氏就拍着手哭喊上。 “可怜的闺女，你的命咋这么苦？自打嫁进了这老叶家，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人给我们送一个信，真当我们老赵家没人了？……” 上房的叶铁柱和刘氏被惊醒了，急急忙忙套了件棉袄出来。 “亲家，这么一大早就来了，还正打算给你们送信呢，麦香她娘生了一个儿子，今儿正好是洗三的日子。”刘氏忙陪笑说。 “呸，看我们都上门了，你才说要给我们送信？你这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人，吃柿子光捡软的捏，不就是欺负我们赵家穷，眼里没人吗？ 我那可怜的闺女哟，娘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她人呢？”余氏上前一把揪住了刘氏的衣服，劈头一顿好问。 麦香这时已经被外面的动静闹醒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叶大福出了事，一个激灵爬起来跳下炕就开门往上房跑，连院子里的这堆人都没有看清。 “爹，爹，你怎么了？”麦香掀开门帘进去，五福、八福也起来了。 “爹没事的，你快回去穿袄，仔细冻着。还有，院子里好像是你姥姥家来人了，你好好劝劝你姥。”叶大福听出了余氏的大嗓门。 麦香这才觉得冷了，忙回到自己屋子，这时刘氏已经领着赵家人进了屋，余氏抱着赵氏母女两个又是一通放声大哭。 麦香这时才发现，赵家的三个舅舅和舅娘都来了，其中二舅赵元河三舅赵元山以及两个舅娘是麦香第一次见。 三个舅娘见余氏带头哭了，也跟着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一时间，房间里乱哄哄的。 阅读。 第三十四章 洗三的面条 麦香听了这些哭声都觉得烦，更别说是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只有半截子命的赵氏 “姥姥，三位舅娘，你们先别哭了，大夫说，我娘要静养，不能吵闹。”麦香劝余氏。 “孩子，你不懂，你嬷嬷太欺负人，你娘遭罪了，我这心里难受哇，差点就看不到你娘了。”余氏哪里懂什么静养不静养，她需要的是发泄。 余氏的话刚说完，便感觉赵氏不对劲，忙喊：“立夏，立夏，你怎么了？” 原来赵氏本来精神就不济，一早被闹腾了这半天，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麦香忙飞快地把曹雪芹喊来。 曹雪芹给赵氏诊了一会脉，沉吟一会，说：“今天还用人参吊一天，她应该算挺过了这一关。” 麦香听了打开了灶口，放了几块木炭进去，拿一个药罐子装些水放在灶台上，放了几片人参和一些参须进去，慢慢熬着。 曹雪芹见麦香做好这些，便去上房看看叶大福。 “大丫，这真是人参？这得多少银子？”赵家人见曹雪芹出去了，忙拉着麦香的手问，叶家的穷困赵家人也是知道的，哪里有银子买人参？ “可不是人参？这两天，光人参，就给大丫她娘花了十几两银子了。亲家，你现在该放心了？方才夫子说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大丫她娘已经缓过来了，以后只要好好调养就成。”刘氏说道。 “啊？花了这么多银子？”大舅娘方氏惊叫了一声。 “这还不够呢，这头三天要喝什么独参汤，光这三天她一人就花了十几两，以后的药还要人参配呢。夫子说了，大丫她娘，全仗这人参才挺过这一关。我们叶家，这次也算尽心了。” “娘，我们也别在这挤着了，他二姑还没醒来，我们是不是先去看看姑爷？”方氏担心再说下去，叶家该哭穷了，赵家一点表示都没有也不合适，可表示的话，她手里哪有几个富裕的钱？ 余氏倒是没有多想，但是知道叶家为了给自己女儿续命，连人参都用上了，哪里还好意思哭闹下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便带头出了门，进了上房。 可巧这时跌打大夫也过来了，正跟叶大福换药，曹雪芹在一边研究他的草药膏子，一边跟他探讨一些草药知识。 余氏见了叶大福的腿伤，得知这腿就是好了也是一条废了忍不住又放声哭了起来，她是为女儿这大家子的将来发愁。 “姥姥，你别哭了，你这样一哭，大夫怎么跟我爹换药？要是他一分神，错了一点半点，遭罪的还是我爹。”麦香只得又开口了。 来了这半天，除了哭闹还是哭闹，一句实质性的话也没有，麦香有几分不耐烦了。 “丫头，你还小，哪里知道这日子的艰难，你爹娘如今成了一对废人，这以后，你们几个要靠谁呀？”余氏反倒搂着麦香哭了起来。 “姥姥，谁说我爹娘会成废人？我爹不过是腿不好了，怎么就成了废人？”麦香不高兴了。 叶大福本来心情就不好，尤其得知自己治病花了这么多银钱，生怕自己拖累了大家，这姥姥偏偏还往叶大福的心口戳，这哪里是来看人，分明是来添堵的！ “孩子，你爹好胳臂好腿还养不起这家人，这要成了瘸腿，这个家还能指着谁？” “姥姥，我们还是去我屋子里坐一会，我要给小弟弟熬点米汤，还有我娘的参汤也差不多该好了。”麦香只得把余氏拖走了，让这些人在自己炕上坐着。 上房这边，两个大夫走后，刘氏进灶房交代钱氏和孙氏两人去擀些面条，一会接生嬷嬷也得来，再怎么着，孩子的洗三还是得过。 “娘，家里的细粮只怕不够，也没有什么好浇头，不如问大丫要点白面、鸡蛋和猪肉来？”钱氏说道。 “算了，白面不够掺点玉米面和红薯面，大丫手里能有几个钱？那点东西是给病人吃的，还经住这些人吃了？”刘氏不高兴地瞧了钱氏一眼。 刘氏心里也有一本账，麦香拿出钱来给赵氏和叶大福开小灶，那是替她刘氏省钱，叶大福是她的儿子，这些赵家人是谁？是外人，一共这么点好东西，他们吃了去，她儿子叶大福吃什么？ “娘，不是还有马大娘吗？”钱氏追问了一句，马大娘是稳婆，她今天要来主持洗三的仪式。 “多打两个鸡蛋。她和咱们二十年的交情了，也知道咱们家现如今是什么情况。”刘氏权衡了一下，说道。 她也不是拿不出这几十文钱来买一两斤肉，只是一来她不想便宜了赵家这些人；二来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哭穷，让大家明白老叶家的困境与重情义；三来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她不敢随意糟蹋一文钱。 刘氏的话刚说完，马婆子便笑嘻嘻地进门了。 “恭喜，恭喜，大妹子还是家底厚实哇。”马大娘知道赵氏靠着人参吊命活了过来，着实有几分意外叶家的家底。 “老嫂子，快别说这话，刚还和儿媳商量，这顿面条，都没有像样的浇头，要对不住老嫂子了。”刘氏忙陪笑说。 “行了，又不是外人，跟我还客气什么。”对方拍了拍刘氏的胳臂，以为刘氏是跟她客气。 及至叶家端上来的面条连点肉沫子也没有，而且还是掺了大量粗面的面条，马婆子觉得叶家可能是精穷了，不是跟她客气，倒是有几分佩服起叶家的为人。 赵家人这顿面条吃得也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老大赵元江，他是赵家的长子，自己的妹子妹夫遭了大难，论理，他们是应该伸把手的。可是，家里的日子这么穷，自己婆娘把钱把的紧，轻易是要不出来，再说了，就是使个大劲拿出个二三十文钱来，一点事也不顶。 饭后，马婆子在麦香的房间里摆好香案，准备了一盆清水，要给孩子洗三。 麦香把婴儿抱了出来，马婆子接过孩子，暗自感叹了一下，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和包被，一看就是很多年了，这家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麦香见马婆子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和麦黄，忙笑道：“还请嬷嬷给我小弟多说几句好话。” 因为麦香方才听几位舅娘嘀咕，这洗三没有钱添盆，稳婆会不高兴的，只会敷衍几下。 刘氏先往盆里添了一勺清水，扔了十个铜板，余氏见了，也从自己的衣兜里数出了十文钱，剩下的几个婶娘和舅娘，都是二文钱，麦香想了想，也掏了六文钱扔进了盆里，她也希望这个小弟，一辈子能顺顺当当的。 马婆子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拿了棒槌在盆里搅了搅，嘴里开始碎碎念，麦香只听见什么“一搅二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后面的便没大听清。 搅过之后，这才开始给孩子洗澡，当然是象征性地洗两下，嘴里也是念着些孩子将来做官发财之类的大套话，听见孩子的哭声，大家便都笑了，就算仪式完成了。 论规矩，这盆里的铜钱应该给稳婆拿走，可是马婆子知道叶家日子艰难，说什么也不要。 “大妹子，我们姐妹之间还讲这些？这钱，就当我给大侄子媳妇买几个鸡蛋吃，等你什么时候日子好过了，有多少情不能还？”马婆子笑着推辞。 “这多不好意思，连顿像样的面也没有吃上，就这几个铜钱，你还不要，我这老脸该往哪里摆？”刘氏十分过意不去。 “哟，大妹子，现在有几个你这么心慈的婆婆，为了儿媳妇，把家底都掏了个精光，连给儿子预备娶媳妇的钱和闺女的嫁妆都花了个精光，你家这儿媳，能有你这样的婆婆，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换了一户人家……”后面的话马婆子没说出来，不吉利。 “还是你知道我这心，体谅我的难处，可不就是这个情况，我家五福，今年都十八了，这以后，谁还愿意进我家这门？”刘氏牵起了衣角擦了擦眼泪。 “大妹子放心，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穷一点也是一时的。这以后，方圆几里的人家知道了你们叶家的为人仗义，对儿媳妇跟亲闺女一样疼，谁还不放心把闺女嫁进来？我要遇到合适的闺女，保准替你说一声。”马婆子拍着胸脯说道。 刘氏听了这话碰在心坎上，马婆子四处走街串巷的，附近的人家都熟，正好替五福寻摸一个好对象，便又拉着马婆子说了好一会体己话。 马婆子走后，余氏拉着刘氏的手，说道：“亲家，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们了，看到你们这样对我闺女，我知足了。这几个孩子，有你们照顾，肯定也错不了。” 余氏拉着刘氏的手，絮叨了一会，说实在的，这事要放在她身上，她也未必能把家底掏干了去救一个不知死活的儿媳妇，所以她没有脸面再留下来添乱，再说现在麦子开始返青了，地里有的是农活。 阅读。 第三十五章 前未婚夫 次日一早，麦香打算又去长宁镇买点东西，听见九凤说要去集市买手帕，麦香才知道又到三初一了，也打算去一趟卧佛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去赚钱怎么办？ 这天的卧佛寺人出奇的多，能赶上观音娘娘的生日那天了，因为这几天的梅花开得特别好，天气也和暖了，很多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特地跑来这里踏青游玩，另外，相传这卧佛寺的菩萨也是最灵验的 麦香拿了十几双壁鞋，这还是叶大福受伤之前编好的，家里也只有这十几双存货了，又央五福编了六个小柳条篮子。 麦香嘱咐好麦黄好好看家，记得给麦地喂米汤，小弟已经取名叫麦地了，这才自己一个人来到卧佛寺。 麦香碰到的第一个熟人便是佟立文，他是陪他祖母来上香的，老太太身子好了，便想着来还愿。 从孙子嘴里知道了麦香的遭遇，老太太从麦香手里买走了柳蕙兰做的两双绣花小壁鞋，也给了一两银子。 麦香碰到的第二个熟人居然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麦香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又看到了那天的那个漂亮姑娘，这位漂亮姑娘正是康家的康怡。 康怡身边这次是跟几位好姐妹出来游玩的，这会正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些京城官宦人家的八卦。 “喂，你来一下。”万志高也认出了麦香，他记得那天麦香把手里的花篮卖给了康怡，康怡脸上都是欢喜。 “少爷，想要花篮吗？”麦香脸上堆满了笑。 “嗯，先给你一块碎银，你把这花篮给那位姑娘送去，这事办好了还有赏。” “得嘞，您就瞧好。”麦香接过银块，露出了几分真诚的笑容。 “那个，我应该告诉她是谁送的？”麦香刚要走，突然想起了一个大问题。 “就说是昌和万家的万志高。”万志高吭哧吭哧地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麦香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前未婚夫，原来这就是对方急着退亲的理由。 这叫什么事，前未婚妻为了银钱替前未婚夫去跟别的女人牵线搭桥？ 麦香拍了拍自己的头，暗道自己一定是疯了，被穷逼的。 拍头的瞬间麦香再仔细瞧了瞧这人，还别说，俊眉星目的，确实有一副好皮囊，可惜，不是自己的这盘菜。只是，这银子怎么才能挣到手呢？ 麦香稍微思索了一下，走到康怡面前，康怡见麦香径直朝自己走来，脸上早就不悦了，她不愿意让她的这些小姐妹们看见她跟一个乡下丫头认识，觉得有些份。 麦香曲膝行了个礼，笑着说：“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姑娘这么喜欢梅花，看来也是一个性情高洁的人。” 麦香先给对方戴了一顶高帽，果然，康怡的脸色慢慢阴转晴了。 麦香的话刚说完，这几位小姐看看麦香，又看看康怡，问康怡：“这丫头是谁呀？看着像个乞丐，还怪会说话的。” “我是附近村子的，来这里卖花篮，上次承蒙这位小姐照顾我的生意，呵呵，我就记住了这位漂亮的小姐。”麦香先撇清了自己和对方的关系。 “你那日给的小花篮子倒也还有几分野趣，今天正想着再买一个。”康怡没想到麦香这么识趣，想着干脆再照顾她一次。 “哦，难不成你就是那个说野菊花也有花语的人？”有人问。 “是，所有的花，都有花语的。”麦香笑笑。 “那你说说，普通菊花的花语是什么？” “清净、高洁、真情。” “月季花的花语呢？” “美艳长新，希望、幸福和荣光，其中白月季花又是代表尊敬和崇高。” “杜鹃花呢？” “喜悦，还有永远属于你。” 这些对麦香来说都是小儿科，从初中开始，她就跟班上的女同学背这些，只不过她不能把“爱”呀“情”这些字眼带出来，这些可都是古代的闺阁小姐。 “看你说的这么好，这个花篮我要一个，给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不过是野地里不值钱的东西，让小姐们看一个新鲜，小姐们看着高兴，随意赏我几文就成。”麦香把自己放低了些。 康怡见麦香今天的表现很长脸，有些想帮帮麦香，说道：“小青，还像上次那样，给她一块小碎银。” 麦香见了忙摆手说道：“今天这篮子是我送给姑娘的，那边有一位小哥，说是什么昌和万家的，我方才得罪了他，他说要罚我做一件事，把我手里的花篮送给一位最漂亮的姑娘，一定要最漂亮的姑娘，否则，他不会轻饶了我，你就开开恩，收下，我得罪不起他的。” 麦香可不敢开口说是少年直接送的，私相授受在古代是一个很重的罪名，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小姐，只怕麦香要吃不了兜着走。 麦香说完冲着那少年的方向看了看，他也正望着这边。 康怡听了这话，又羞又气又恼又喜的，她当然知道万家已经去她家提亲了，她的父亲不是很愿意，但是她自己却是有几分动心的，这少年看着她的眼光，总是痴痴的，让她心砰砰地跳。 “这些姐妹们都很漂亮，为什么单单送给我？”康怡见别人的眼睛都狐疑地看着她，故意问了一句。 “姑娘，这些人我只认识你一个，你上次好心买过我的花篮，我要冒昧地说送给别人，我怕挨打。”麦香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 “好，花篮我收下了，你再给我一个。”姑娘说完给小青递了个眼色，小青忙给麦香拿了块碎银。 “不用，这就是我送给姑娘的。”麦香特地又重重地声明是“我”送给姑娘的。 果然，对方看了看麦香，笑着点点头，说：“拿着，赏给你，去买点好吃的。” 康怡给了碎银，其他的几位小姐也只好掏出了小块的碎银，麦香这六个小花篮卖出去了差不多二两银子，麦香一高兴，一人送了她们一双壁鞋。万一下次还能碰上呢？ 麦香收了碎银，又跑到万志高面前，万志高看见姑娘要了两个花篮，觉得这是对方暗示他好事成双，让他再去求亲的意思，一高兴，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碎银抛给了麦香。 “差事办的不错，有赏。”说完这话，万志高忙走了。 麦香有了这几笔意外的收获，心下安稳多了，暗道今天差不多挣了三两银子？至少够麦香二个月的伙食开销？ 这二天，叶大福和赵氏的饭菜都是麦香在做，顿顿不离骨头、肉、鸡蛋等，刘氏见了麦香有钱，更是连个鸡蛋都没有给赵氏煮过。麦香体谅她掏了这么多药钱，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麦香哼着小曲，来到了卧佛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捐了三个铜板，这才转到许愿池这边来。 她今天要为自己上世的父母求一个平安，所以拿了一个铜板，双手合掌，在心里默念几遍，对着观音菩萨的手掌抛了去，铜板稳稳地落在了菩萨的手里。 麦香露出的这一手，让旁边的几位太太小姐惊呆了。 “小丫头，菩萨亲手接住了你许的愿望，你许的愿一定会灵验的。”有人羡慕地说了一句。 “是吗，我也可以替你许一个。”麦香想好了，以后每次来只替别人许三个愿，主要是她太需要钱了，菩萨应该不会怪罪于她的？ “真的？你要多少钱？”对方问，是一位十岁的已婚少妇。 “我是听别人说，许愿池这有一个乡下丫头替别人许愿还挺灵验的。”对方见麦香打量她，冲麦香笑笑。 “看您高兴，随意赏我几文钱就好了。”麦香看她身上的衣服和身后的丫鬟婆子，知道这少妇不是一个穷人。 “你要是也能一次替我扔进菩萨的手中，我给一个银锞子。” “真的？”这是不是传说中天上掉馅饼了，只是抬抬手就能挣一两银子？麦香抬头看了看天。 “你这是？”对方不解地看着麦香。 “我看看今天是哪位好心的菩萨把姐姐送到我面前来，姐姐真是一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福报的。”麦香说完还对天上合掌说了一声：“多谢菩萨。” “噗嗤，你还真是一个妙人。”对方被麦香的举动逗笑了。 麦香接过她的铜板，看着她，等着她说自己的愿望。 “我，我想要一个孩子。”对方的声音像蚊虫一样小，迅速换了一脸愁苦的表情。 “能不能问问姐姐芳名，我好告诉菩萨。”麦香也低声问。 麦香看她这会满脸悲苦，很用心地替她把铜板送到了菩萨的手上，但愿菩萨会听到她的愿望。 麦香接过她的银锞子时，突然靠近她低声说道：“姐姐最近多吃些豆腐、海带、牛奶等东西，让姐夫多吃点虫草鸭汤和红糟鸡。” “为什么？”对方拉着麦香追问。 阅读。 第三十六章 撺掇 麦香这下没法解释了，她记得表姐要孩子时，家里总念叨让她吃这些碱性东西，说是容易生男孩可是她一个才十来岁的乡下小姑娘，这些话如何说出口？ 麦香看看手里的银锞子，看看对方渴望的眼睛，想着以后也不一定会有机会再见，不如好人做到底。 “姐姐不想要个儿子吗？”麦香说完狡黠一笑，正要跑时，被对方一手拉住了。 “小妹妹，你告诉我这虫草鸭汤和红糟鸡怎么做？” 这下让麦香为难了，她只记住了菜名，哪里会做？ 挠了挠头，麦香说：“哎呀，冬虫草炖鸭子，酒糟炖鸡，很简单的。” 对方听了这话又给了麦香两个银锞子，麦香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双小壁鞋，笑着说：“这个送给姐姐，是挂在墙上的壁鞋，避免邪祟的避邪，保佑姐姐以后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麦香刚送走这名叫乌拉多敏的少妇，衣服又被人拉住了。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麦香一看，原来是万家的婆子，再抬头一看，万家的老太太和她的孙子站在离她不远处，旁边跟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你好。”麦香知道又有生意来了，走到老太太跟前。 “姑娘，你上次替我们许的愿应验了，我还想请你再替我许一个愿。”老太太说道。 旁边的万志高装着不认识麦香，一个劲地说：“祖母，我也能行，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好，祖母知道你行，回头祖母再让你做，这会就让这姑娘替我们好好许个愿。” 麦香接过婆子给的一枚铜板，这次却是祝“淮安别再下雨了。” 许愿过后，万老太太看着麦香，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机警，想了想，试探地问：“刚才让你许愿的那位少奶奶是谁？许的什么愿？” “老太太，这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菩萨会责怪我的。” 这话大合了了老太太的心意，她就担心麦香会跟别人瞎说。 “丫头，不如你到我跟前来做一个贴身丫鬟怎么样？我许你一等丫鬟的月钱。” 麦香听了笑笑，这都什么事，刚替前未婚夫牵线搭桥，这前未婚夫的祖母居然要买自己去做丫鬟，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她的差点没过门的孙媳妇，不知脸上是有何表情？ 当然，麦香只是想想，她还想在这卧佛寺多混几天呢，她等着钱用。 “老太太，我也有父母家人，我是家里的长女，要帮着父母带大弟弟妹妹的。”麦香不明白怎么都想买自己去当丫鬟，难道自己长了一副丫鬟相？ 不过麦香仍是笑嘻嘻地接过对方的钱袋，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麦香掂了掂钱袋子，暗道，老太太出手可比她孙子小气多了。 麦香在许愿池里转了一圈，再推销了两双壁鞋，估计今天也就这样，她惦记着家里的事情，从寺庙出来，又到了套圈的地方，她要送麦地一件礼物，没有钱买，只能从套圈这来找。 麦香相中了一个翡翠的平安扣，看水头还不错，但是麦香知道，这个时候的翡翠并没有白玉值钱，不过她仍是希望把这枚平安扣送给麦地。 麦香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买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匆匆忙忙往家赶了。 在她走后，方才找她许愿的少妇乌拉多敏和阿木昕正坐在寺庙的一间偏殿里吃茶，听着乌拉多敏学着麦香怎么替她许愿怎么告诉她吃什么。 原来是这少妇乌拉多敏是阿木昕的姑表姐姐，未嫁前经常在外祖家住一段时间，跟阿木昕感情十分要好。 乌拉多敏今年刚十八岁，十四岁那年嫁给礼亲王府的世子，至今没有一儿半女，很是愁苦，所以，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些。 “这丫头是谁呀？还真是有趣，不过她说的那些是真的假的？” “表姐，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你试试总不坏，左右也是膳食，又不是药。”阿木昕说道。 说实在的，她也不理解麦香的话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丫头既然说的这么郑重，姑且信一回又何妨？ 阿木昕听了李嬷嬷的建议，想再试试麦香的机灵和福气，麦香的机灵是试出来了，如果这次她表姐真的怀孕了，那麦香这丫头，还真是有点来头。 只是阿木昕想归想，但是她却没有把话说出来，万一别人也都像她这样，相中了这个丫头，这丫头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麦香回到家里，刚把东西放好，准备洗手给叶大福和赵氏做饭，突然听见上房吵了起来。 原来是五福刚给赵氏和叶大福抓药回来，这次又抓了三天的药，虽然比前两次便宜多了，但是也花了三两多银子。 钱氏和孙氏知道不愿意了，这个家这样下去，是无底洞，她们没有别的要求，分家或者让麦香去格格府上做丫鬟或者进万家做小老婆。 这三个选项她们更倾向于分家，因为麦香还小，即便进万家做小老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万家已经给过了三十两银子退亲，说明万家根本看不上麦香，再向万家张口，只怕也是有限，就算万家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能再给一二十两银子，也只够几天的药钱，以后呢？总不能一缺钱就向万家伸手？ 至于把麦香卖给格格做丫鬟，也只是能解一时之渴，卖身银子能花几天？丫鬟的月钱能有多少？一个月几百大钱还不够一副药钱，这家还是要被拖累的。 但是这分家的理由不能这么提出来，所以钱氏和孙氏两人合计一番，找到了刘氏。 “娘，大哥抓药的钱还有么？”孙氏装作很关心地问道。 “哪里还有多少？这一大家人还要吃饭，再抓一次药就穷了。”刘氏苦着一张脸。 其实她手里还有几两银子，但是这家不能没有一点应急的钱，她是真发愁了。 以后，这家要想有点进项，太难了，靠她绣手帕才能攒几个钱？地里的出产还不够一家人的嚼用。 “娘，你还记得那什么格格吗？不如我们还是劝麦香去那格格家做工，就签活契，先拿到十两银子给大哥大嫂治病，以后每月的月钱也能贴补家里一些。”孙氏劝道。 “这能行？”刘氏早盘算过了，但是她不敢开这个口。 “娘，你总要为这一大家子人着想，再这么下去，不光大哥大嫂的病没有银子医治好不了，我们这一大家人也要跟着饿死，五弟的媳妇更是没影，谁肯嫁进这样的人家？娘，我们总不能因为大哥一家，这家里的日子就不过了？再说了，大丫也不是真卖了，只是出去做五年工，她自己也能吃饱穿暖，我们这一大家也能得救，五弟的媳妇也有了，你说说，这多好？”孙氏一件一件地跟刘氏掰扯。 “是啊，娘，三弟妹说的太对了，我也这么想的，大丫要不愿意去做丫鬟，就去万家做小老婆也是一样的，娘，你仔细想想，大哥大嫂还要多少药钱，这以后家里的进项要靠啥？不如让爹找找万家，让万家提前把聘礼给了。”钱氏在一旁敲敲边鼓。 “道理是不错，就怕你大哥不愿意，大丫那丫头也不乐意呢！还有，万家那边，上次人家来，我们这么干脆地回绝了人家，这次再求上门去，你爹也不能答应。小老婆都不做，大丫能答应去做丫鬟？”刘氏早想过了这些，不卖麦香，五福、八福以后的亲事都难。 “啧啧，真是放着现成的福不会享，这万家是什么人家？家底殷实不说，还是做官的人家，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钱氏听了顿足。 “二嫂，这你就不懂了，万家虽好，能好过格格家？那是正经的尊贵人家，这格格要成亲了，怎么也要嫁一个王爷、贝勒？如果大丫跟着格格，保不齐还能做一个王爷、贝勒的小老婆呢？那才是享福了呢。”孙氏拍手说道。 “也是，还是三弟妹想得远，娘，现在的情形跟以前不一样了，由不得大哥和大丫不愿意。大哥大嫂的药钱从哪里来，这个家以后要怎么过下去？八弟和小姑还小，五弟可是眼看着就到了娶媳妇的年纪。”钱氏又添了一把柴，暗示婆婆卖了孙女，才有几个儿子和闺女的活路。 明知道钱氏、孙氏是在为自己打算，可是刘氏仍是动心了，主要是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下去了，三两银子的药只能吃三天，再来几个三天，这个家就真的精穷了。 所以，当刘氏端了一碗药到叶大福跟前，等叶大福把药喝进去了，刘氏才慢慢跟他说家里的难处。 阅读。 第三十八章 分家（一） 五福、八福和九凤虽然一直强调要带着叶大福一股一起生活，但是麦香却不想跟这一大家子搅合在一起，毕竟五福马上就要娶亲了，谁知道进来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再则，她心里盼着分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叶大福在这样的情况下，能以死相逼家里的长辈不卖她，她也不能不仗义，丢下这一家子残的弱的小的跑了，那么分家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麦香也看出来，叶铁柱和刘氏只怕早就核计好了要卖自己或者甩掉自己这一股包袱，但是他们不愿意先开口做恶人，所有单等着两个儿媳妇先闹起来。 “我能不能说几句？”麦香开口了。 “你说。”叶铁柱看着麦香，他也知道麦香现在当着老大的家。 “分家我没有意见，我们也不愿意拖累大家，五叔和老姑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分家我有一个条件，我爹娘的药现在不能停，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挣到我爹娘的药钱，那天几位叔叔过来看我爹，送了几两银子来，还有我爹上次打猎的时候卖了几两银子，我要求不高，这十来两银子必须给我们这一股，算我爹娘的药钱，以后，我爹娘的药钱跟大家就没有关系了，该对爷爷和嬷嬷尽的孝心，我们也绝不会比别人少。” 麦香核计了一下，这十来两银子差不多能撑半个月的药钱，而且这银子是过了明路的，是叶大福才挣回来的，麦香估摸着大家为了撇开他们这一股，应该会答应她。至于叶家的家底，麦香不清楚，以刘氏的精明，麦香也算计不来。 “大丫，你的算盘打得好精，你的要求还不高？家里的钱都让你这一股划拉走了，我们吃什么？”钱氏不干。 “我爹要不病，那五位叔叔也不会送银子来，我爹要不上山，那笔银子也不会有，家里怎么就不能过日子了？以前的帐我不管，就要这两笔。还有，家里的粮食我们一粒也不要。”麦香想，这些粗粮她也吃够了。 “大丫，你爹娘这几天就花了三十两，你怎么不算那笔帐？”孙氏说。 “三婶，你也知道，那三十两银子是万家给的退亲钱，被退亲的是我，被损坏名誉的是我，这笔钱用在我们这一股，也是应该的。” “大丫，你什么时候这么能狡辩了？大哥，你也说句话。”孙氏见麦香句句堵着她，转向了叶大福。 “行了，你们各回各屋，我和你们娘商量商量。”叶铁柱挥了挥手。 众人走后，刘氏先开口劝道：“老头子，我看他们也没有这个意思再在一起过了。要不，就依他们的话，分了也行。一个儿子两亩地，我们手里还有五福、八福的四亩地，我和你还有九凤的粮食让他们五个均摊了，日子也不会有多难。” 不分，这个家一点活路也没有，分了，她手里好歹还能有点银子，加上五福也是一个壮劳力，有八福和老头子帮着，种这几亩地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个节骨眼上分家，就这么把老大一股甩出去，我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叶铁柱叹了口气。 “那有什么法子？大福死活不同意卖大丫，我寻思着不卖就不卖，真卖了大丫，也就那一二十两银子，能做啥？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分家，大丫不是说她有法子吗？不分出去，光这药费，就是一个无底洞，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难不成以后卖完了大丫再卖二丫三丫？我寻思着，大丫这丫头说不定遇到哪位贵人了，这些天给大福和老大家的做的可都是精细的白面，鸡蛋和肉见天的没断过。”刘氏也是对这个想不明白，这丫头哪里来的钱。 叶铁柱听了刘氏的话，低头寻思了一会，抬起头来，苦着脸，说道：“分就分，家里还有多少银钱？” 叶铁柱何尝不愿意把这包袱甩出去，他实在是背不动，如果留着，这个家确实会被拖垮的，所以他才会让这两个儿媳把话说出来。 今天看麦香的表现，哪里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话的语气分明是有了倚仗，既然如此，不如顺了大家的意，把这个家分了，他也可以轻松些。 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叶大福这一股的拖累，这个家再聚在一起，只怕想过一天安宁的日子也难。 “刨去大丫要的这些，家里的公账上还有五六两银子，是预备买粮食的。另外，我这些年绣手帕私下还攒了十来吊钱，本来是打算给九凤做陪嫁的。” 老两口商量半天，又坐在了叶大福的炕上，想听听叶大福的意见。 叶大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心里失望是难免的，但是家里的这种状况，他也清楚，确实是拖不起。 所以尽管五福和八福还有九凤三个一直说不让他分出去，但是爹娘却没有狠留，大福自然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 如果让他在分家和卖女儿这个问题上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因为他也想到了，不分家，只怕他们以后还会打着他这几个女儿的主意。而且，他隐隐觉得，分开后只怕自己家的日子会更轻松些，他相信麦香。 麦香回到自己房间，并没有跟赵氏提分家的事情，怕她担心以后的日子，这病更得加重几分。 晚饭后，一大家子都留了下来，因为叶铁柱有话要说。 “我再问一遍，有不同意分家的吗？”叶铁柱扫了大家一眼。 没有人吱声。 “老二老三，你们去把你大嫂背过来。”刘氏吩咐说。 “算了，嬷嬷，我娘还不知道分家的事情，等她出了月子再说。她来了也是得听长辈的。”麦香说道。 叶铁柱看向叶大福，叶大福说：“就听大丫的。” “既然你们都愿意分，儿大不由娘，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午，就不拖累你们了。现在，我把家底给大家交代一下。家里有十亩好地，五个儿子一家两亩，这个没有争议，还有新开的两亩荒地，这个就不分了，我和你们娘种点东西喂喂猪，你们各家想要自己开荒去，家里的银子一共还有不到十五两，其中有九两多是大福的，也就是大丫说的这笔钱，我的意思是看在大福这些年为你们兄弟几个操劳的份上，大丫又说不要粮食，给他凑个整，十两银子，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孙氏和钱氏不吱声，二福忙说道：“没意见，爹。” “剩下的几两银子，老二、老三家一家一两，拿去添置些锅碗瓢盆的东西，我们也就不操这心了，家里的农具先共着用，谁有条件谁自己置办去。以后，我和你娘还有九凤三个的粮食，一年少算些，也要六石，你们分出去的三家一家给一石，别的钱，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叶铁柱说完，看着众人，刘氏又问了一句：“要同意，这家就这样分，要不同意，就别分。” 钱氏虽然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是总算能分开了，不用再背老大这个包袱，也算知足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想要再分家就难了。 孙氏是巴不得早分的，何况还能贴补大家一两银子，这已经是格外之喜了，所以她先开口说道：“没意见，就依娘的意思。只是，大哥，你家的地种不了，让我家三福帮你。” “还是让二福去帮忙，我家二福是个种地的好手。”钱氏忙说。 麦香没想到这两家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帮自己种地？什么意思？想到这两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麦香直觉就想拒绝，五福先开口了。 “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大哥家的地和大哥家的柴火我都包了，大哥，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麦香看了看叶大福，想了想自己家的条件，说道：“爷爷，嬷嬷，这两亩地我们的确侍弄不了，不如就让你们先代管着，我们呢，也不要粮食，只是我们也不给你们交粮食了。刨去给嬷嬷的这一石，一年怎么也还能再剩下三石的粮食，算我们孝敬爷爷和嬷嬷，只是有一点，我们也种不了菜，能不能管我们一年的菜蔬？” 麦香对农活一窍不通，要了地也没有用，她已经仔细算过了，这个年代冬小麦的亩产才一石左右，再种一季小米或玉米或别的粗粮，虽然比小麦产量高一些，也不过是一石半左右，扣除税收，一亩地一年不过二石粮食。 这两亩地如果是佃给别人，扣除地租，她也只能收到两石粮食，刨去给长辈的一石，再剩一石粮食，她能顶什么用？不如索性送给他们，自己还能换点青菜吃，因为她也不会种菜，叶大福和赵氏今年一年是不能指着了。 “这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以后你们一家子吃什么？”刘氏听了这话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这麦香能不能把大房撑起来，她才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还没有九凤大呢。 “先就这样，依了大丫的意思，如果你们没有别的意见，明天请里正来做个见证，你们把户籍分出去。”叶铁柱说。 这两亩地在他手里比在那两个儿子手里强，实在不行，到时他贴补一些老大家就是了。 叶铁柱刚要让大家散了，钱氏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阅读。 第三十九章 分家（二） 钱氏忽然想到家里的房子分配不均，开口问道：“爹，娘，家里的房子怎么办？我家孩子也多，我们一间房也住不下还有，我们屋里连个灶也没有，不如干脆把灶房分给我们。” 钱氏的房间是和灶房连在一起的。 “我家也是一间房，我们怎么办？”孙氏自然不肯吃亏。 刘氏想了想，说道：“我们以后就在上房做饭，那灶房老二和老三家共用，要不老二给老三一两银子，让老三建一个灶房，要不，老三给老二一两银子，老二去建一个，我们是没有本事了。” “这？那大哥还占了两间屋子呢？”钱氏不满。 “那你们说怎么办？要不这家别分了。”刘氏也是赌气说的，知道他们未必肯。 钱氏知道孙氏比她更着急分家，想了想说：“我们没有灶房也只有一间屋子，分了家麦粒、麦种也没有地方住，不如就让大哥一家分出去，我们和三弟妹不分算了。” 孙氏可不想跟大家一起过，听了这话，也明白钱氏是不想给她银子，便说：“那二嫂不分，正好那灶房给了我们，我们有一间房有一个灶房也够了。” 孙氏可不想跟大家再混下去，她这些日子想分家都想疯了。 “既然他们二家都分出去，没有单个的把你留在我们身边的道理，我们也养不起这些人。”刘氏还能看不出钱氏的小心思？ 钱氏的小闺女才几个月大，肯定会耽误地里的活，钱氏的两个儿子能吃，钱氏又没有一个好娘家帮衬，只靠这两亩地，够干什么？别听钱氏说的好听，她这一股没占家里的便宜，没占便宜就让她自己一家分开试试。 钱氏一听，这分家是必须的，心里核算了一下，一两银子虽然也能盖一间灶房，可是这间灶房就在她隔壁，屋子也不算小，将来没准还能再搭一个炕给麦粒和麦种住，因为五福、八福成亲后，麦粒、麦种肯定是要回来住的。 “成，那我还是给三弟妹一两银子。”钱氏心疼地说。 叶家分家的事情就这么商量好了，回到房间，二福板着一张脸瞪着钱氏，指着钱氏的头转了一圈，骂了两句“笨婆娘，你真是一个笨婆娘。” “怎么了？”钱氏不解。 “你就不会说，大哥家占了两间房间，这一两银子应该由大哥出？”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你刚才怎么不说？”钱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骂了自己一句笨。 “我？我怎么说？大哥以前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开口跟他要一两银子？他现在还是一个废人。”二福没好气地白了自己的婆娘一眼。 “算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长些心眼。”二福担心钱氏明天再去跟家里人闹，到时大家都知道是他叶二福出的主意，他以后再怎么面对兄弟？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一两银子？怎么挣回来？咱们手里这些年才攒了二吊钱。”钱氏可不肯吃这个亏。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听我的话什么时候错过？”二福说完，又拉着钱氏在被窝里商量了这两亩地以后该种点什么。 二福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他以前总觉得地里光种点粮食根本富不起来，应该种点什么经济作物，但是叶老头是老脑筋，总觉得家里这么多人，粮食都不够吃，还种什么经济作物？ 所以，分家了也好，叶二福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也不用束手束脚的，养活自己一家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三房，孙氏把自己这些攒的钱都拿出来数数，有五六吊钱，这些钱足够置办一辆驴车，家里就这两亩地，三福是个壮劳力，有两天就能把农活做完，正好去拉车。 两人同时挣钱，有个几年，还愁没钱盖一栋新房子？ 至于麦香这边，则是一片凄惨的呜咽声。 因为赵氏已经从刘氏的嘴里知道了分家的详情，刘氏不想被大房埋怨，不顾麦香的叮嘱，还是把事情讲开了，想听听赵氏的想法。赵氏再不济，也是赵家的大儿媳，分家的事情哪里能不过问她的意见？刘氏可不想今后被赵氏怨恨她这当婆婆的狠心和偏心。 赵氏骤然之下听说这个家已经分完了，想到丈夫已经是一个废人，麦香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撑起一个家？这个家以后要靠谁？赵氏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麦香刚要去请曹雪芹，刘氏掐着赵氏的人中，赵氏慢慢醒转过来了。 “娘，我不同意这样分家，分家的事情不算数。娘，大福也是你的儿子啊，这么多年，他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你们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大福一出事，你们就把我们一脚踢开，娘，你们就不想想，以后我们的日子怎么过？”赵氏想骂人，但是她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得流着眼泪哀求。 “是我要分家的吗？我有什么办法，不分家就要卖大丫，大福死活不同意，说卖大丫他就去寻死，大丫也同意分家，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不分家，不分就卖大丫，你去跟大福商量，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当我和你爹愿意分家呢？这个节骨眼上分家，我和你爹出门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刘氏说着说着也哭了。 赵氏一听卖大丫，犹豫了，这几天都是大丫在照顾她和孩子，吃的都是好东西，可以说，这辈子，她也就这几天享了点福，吃了点好东西。 把大丫卖了，以后这个家还能靠谁？不卖大丫，分了家，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赵氏看看大丫又看看炕头站着的二丫、三丫和四丫以及襁褓中的婴儿，这一刻，谁她都不舍得！ “娘，不卖大丫，也别分家，我的药不吃了。死活就随我自己去，反正我也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了。这药钱省下来，给家里人买粮食。大丫，以后你好好的，把弟弟妹妹拉扯大。”赵氏哭着说道。 麦香见赵氏在关键的时候居然跟叶大福做了一模一样的选择，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成全麦香，这个倒是有些意外，也令麦香有几分感动。 因为在麦香的眼里，赵氏一直是一个缺根筋的人，也是一个缺乏母性和耐性的人，不然她上次也不会轻易被钱氏和孙氏一忽悠便同意把麦香卖给阿木昕做丫鬟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我们家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看着我们长大。”麦香放下心结，抱住了赵氏。 赵氏在麦香和刘氏的劝慰下，不得不接受了分家的现实。 也许是因为疲倦，也许是因为放下了心头的担子，赵氏在刘氏走后很快又睡着了。 麦黄见赵氏睡着了，眼泪汪汪地看着麦香，问：“大姐，分家了，我们会不会饿死？爹躺着，娘也躺着，地也没有了，我们怎么办？” “行了，别哭，以后，你更要听大姐的话，知道吗？大姐去想挣钱的事情，你在家带好弟弟妹妹照顾爹和娘。” “知道，我得把家看好了，二婶三婶来好几次咱家，问我箱子里有什么？麦粒和麦种也来过好几次，想偷吃爹娘的东西，都是我喊嬷嬷过来把他们撵走的。” 自从叶大福和赵氏出事，麦黄也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每次看着麦香给爹娘做的这些香香的饭菜，她虽然馋，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偷吃，连麦香有时给她们分一点尝尝，麦黄也不愿意，生怕自己多吃了一口，爹娘就少吃了一口，不能好起来。 因为她记得夫子和稳婆都说了，爹娘的身子一定要多吃点好东西才能养好。 麦香听了麦黄的话，搂住她说：“二妹做的对，相信我，大姐一定会让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的。” 次日，早饭后，叶家人都没有出去做事，二福去把里长请来，里长姓白，也是个汉人，三十多岁，他当然知道叶大福把腿摔断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叶家会这么快分家。 “叔啊，不是我做小辈的说你，这事，不地道啊，不地道。”里长摇摇头，说道。 “惭愧啊，要怪只能是怪你叔没本事。”叶铁柱耷拉着头，满脸的悲苦与无奈状。 里长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家的日子一直不富裕，叶大福和赵氏这一病，只怕把家底都折腾光了还不够。来的路上他已经听二福说分家把家里的银子都打扫了给了叶大福这股，也算仁至义尽了。 叶家家底单薄，分家又是提前商议好的，哥几个都没有意见，里长来也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新的户籍本在第二天就由里长送了来，叶家就算彻底分开了，不过叶家人并没有时间去感慨什么。春耕开始了，如今都是为自己的小家干，谁不是卯足了劲？ 阅读。 第四十章 拍到铁板上 麦香自然也没有闲着，分家后，她请五福在他们房子旁边搭了一个窝，她没有养鸡，买了十只小鹅，因为她知道鹅可以出去放养，也可以从外面割草回来，至于鸡和鸭子，要吃粮食，她现在养不起 叶大福则在分家后，让二福和三福抬回自己的屋子了，这是麦香的意思，这样麦香照顾起来也方便，赵氏和叶大福也有个伴，能说说话。 曹雪芹知道叶家分家后，猜想麦香一家没有生活来源，又见叶大福的手并没有残废，便教叶大福做风筝。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曹雪芹还有这本事，不过想到《红楼梦》里写了这么多的美食、医学、建筑学、服装等，曹雪芹会做风筝也就不稀奇了。 三月份正是放风筝的季节，三月十五之前，叶大福在曹雪芹的帮助下做好了两个风筝。 麦香学过简笔画，自己拿炭笔画了一只肥肥的猪和一只摇摇摆摆的鸭子，然后再用颜色填充，看起来倒也别致可爱，就是不知能不能推销出去。 三月十五这天一早，麦香仍旧带着麦黄拎了个篮子出去割草和挖野菜。 这个季节正是挖野菜的季节，北方的农村冬天见不到一点青菜，所以这野菜一出来，像麦香麦黄这么大的女孩子几乎都拎着一个篮子出门了。 “姐，我们天天来割草，咱家小鹅也吃不了多少，家里都堆了一大堆草了。”麦黄觉得奇怪，今天不是该去集市的日子吗？ 麦香看着麦黄有些血色的小脸，心里还真有点成就感。 自从分家后，麦香给家里人吃的是米饭，虽然是糙米，但是毕竟是细粮，又是干米饭，管饱。麦香还搭配点骨头汤炖萝卜或白菜野菜什么的，才十来天的功夫，麦黄几个的脸上就有了点肉色。 所以麦黄见今天麦香不去集市，有些着急，她怕家里没有钱，大家就要挨饿了。 “姐姐要把草拿去卖了，所以越多越好。”麦香后来又去了几次卧佛寺，虽然每次回来都不空手，但是不是每次都会有好运气能碰到大方的人。因为生存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拓展新的财路。 麦香连做梦都想着怎么挣钱，终于有一次在梦里梦到了上世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醒来后，她只记得里面的店家小二给男主的马喂草料时，男主赏了他一块小碎银。 这个梦提醒了麦香，她也可以去给这些有钱人的马喂草料。 “草也能卖？”麦黄觉得大姐真本事。 “当然。” “麦香，麦黄，你们又来了？”胖墩背着书包几步跑到麦黄跟前，后面还跟着村子里的几个小伙伴。 胖墩是里长家的小儿子，今年也十岁，白白胖胖的长得确实很敦实，比较有喜感。 “麦黄，我昨天又背会了一首新诗，我教给你背好不好？”胖墩凑到麦黄跟前，他发现麦黄越来越好看了。 “不用你教，我大姐会。我已经学会了写我的名字，也是大姐教的。”麦黄低着头割草，她知道草也能卖钱后，割得更起劲了。 “哦，哦，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吹灯打架。”后面的几个小子唱了起来。 “去去，你们才哭着喊着要媳妇呢，再不走先生该打手板了。”胖墩被大家一打趣，怕麦黄臊了，一溜烟地跑进了私塾的院子。 麦香正看着这胖墩的背影感慨古代的孩子早熟时，曹雪芹走到了她身边，“麦香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先生怎么一大早便来了这？” “这私塾的张先生是我的好友，他昨天身子有些不适，我过来瞧瞧他。” “张先生？”麦香想到了张宜泉，这个张宜泉是曹雪芹的好友之一，后世的红学家就是从张宜泉的悼念诗里推测出曹雪芹死前的年龄，不足五十而卒，应该在四十，而不是仅仅四十。 曹雪芹见麦香又发呆，以为麦香又在想念书的事情，听柳蕙兰说麦香十分有天赋，可惜是个女孩。 “麦香，你若真的想念书，不如每天晚饭后，你来我家，我教你二刻钟。” “真的吗？先生，不用二刻钟，你每天教我写十个字，我回去后自己练习就成，有不懂的我问师娘。”麦香仰起小脸开心地问。 麦香知道曹雪芹的时间有多宝贵，但是她必须尽快学会毛笔字，这样才能接触到曹雪芹的文稿。 这时的麦香，无比痛恨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不学书法？ “也好，真是一个好孩子。”曹雪芹摸摸麦香的头，见麦香笑得这么开心，他也笑了。 自从分家后，麦香和曹雪芹一家越走越近了。一开始是曹雪芹担心麦香没有银子，给赵氏和叶大福的药都是自己抓好了给麦香送来，死活不收麦香的钱，说是先让麦香欠着。 而麦香则猜测他手里也不富裕，估计是柳蕙兰这次生孩子，亲戚来看孩子才送了几两银子，所以每次去镇子里买米、面、肉、鸡蛋什么，都会给柳蕙兰这边带上一份，也不要钱。 麦香的懂事和知恩图报让曹雪芹和柳蕙兰感慨了好几次，不过更让曹雪芹惊讶的是，麦香居然挑起了这个家，至少，这一家子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当然，脸色好转的还有他这一家子，柳蕙兰坐月子，鸡蛋和肉还有骨头就没有断过，吃得好，奶水自然也好，小儿子白胖胖的，越来越招人喜欢。所以，曹雪芹也很庆幸自己碰到了麦香这样的邻居。 曹雪芹走后，麦香见这一会说话的功夫，麦黄便割了一大篮子的草，也挖了不少野菜，忙笑着问：“累坏了？我们回家。” “嗯。” 回到家里，麦香用骨头汤和野葱给大家下了一锅疙瘩汤，自己胡乱吃了几口，便挑着满满的两大篮子青草，让麦黄拿着两个风筝和挎了一篮子的草鞋出门了。 这个时候，天气转暖了，草鞋应该好卖些，家里起码还堆了上百双草鞋呢，这是去年一冬天叶大福的劳动成果。 两人到了卧佛寺，麦香给麦黄找了一个地方看摊卖草鞋，自己拎着一篮子草拿了一个风筝去了卧佛寺西边的那片树荫下，这里停着的都是马和马车，一般都有下人看着。 麦香知道，下人一般做不了主，即便买草料也不会超过五文钱，这个不是麦香的目标，她想要的是赏钱。 麦香找到一匹纯黑、毛色特别光亮的马，这马一看就器宇轩昂，麦香猜它的主人准错不了。 麦香从没有喂过马，一开始根本进不了马身边，这马的警惕性特别高。麦香只得抓了一把草，丢到它嘴边。 可是这马根本看都没有看地上的草一眼，麦香蹲在地上，托着腮帮子，盯着它看，它也仿佛能看懂麦香一样，看着麦香。 人和马大概对视了五分钟，麦香见马似乎放松了些，便从篮子里抽出了一把草，试探地把手伸过去，马又看了麦香一会，直到麦香的手都觉得酸了，想放弃时，马才低下头来，把麦香手里的草吃掉了。 “小样，我就不信搞不定你。”麦香得意地笑了，拍了拍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了好几人在奇怪地看着她，其中还有两位是麦香认识的敦敏敦诚兄弟。 “来，再吃点。”麦香又喂了一大把青草。 “喂，哪里来的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碰我们爷的马？”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厮来，把麦香踢倒在地，同时把麦香的篮子也踢飞了。 “你，你也太过分了，我不过就是想帮你喂喂马，你至于吗？”麦香来卧佛寺做过这么多次生意，从来没有碰到这么蛮横的人。 “用你喂，喂坏了我们爷的宝贝怎么办？”小厮瞪着眼睛看着一脸鄙夷地看着麦香。 “怎么了？吵吵什么？”一个头戴青缎帽的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麦香一看帽子前面镶了一块红宝石，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绸缎，便知此人就是一个满清的贵族，汉族人走路不会如此张狂。 “爷，这臭丫头胆敢动爷的宝贝，给爷的黑风喂饲料呢。” 麦香知道今天的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铁板上，这主子和奴仆都不是好说话的主。 “对不起，这位爷，我没有动你的宝贝，我只是给你的宝贝喂了点新鲜的草料，真的，你的宝贝可以作证。”麦香低头哈腰的。 对方打量了眼麦香，见麦香虽然长得不算俏丽，但是也还干净，便说：“啰嗦什么，既然她喜欢喂爷的宝贝，就把她带回去专门喂马了，正好咱们王府还缺一个女马夫。”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喂马，挣点赏钱，不是想做专门的马夫，请爷开个恩。”麦香一听这个吓坏了，这要真的进了王府做马夫，她怎么办？这一家子怎么办？曹雪芹怎么办？ 阅读。 第四十一章 碰到好人 “开恩？” 对方斜着眼睛扫了麦香一眼，用马鞭点点麦香的头，说道：“爷这已经开恩了，看在这佛家净地份上，也不找你要银子赔偿，还让你进王府做马夫，每月还有月钱，你还想怎么着？” “爷，我只是给您的马喂了一下草料，这有什么错？”麦香不知自己做错在哪里 “我从来不给我的马喂这些下等饲料。” “可是它也吃了呀。” “所以才会找你要赔偿。” “那你下次在你的马脑门上贴上一张纸条，写上‘我的马不吃下等饲料。’” 麦香也是气急了，觉得对方的态度太傲慢了些，这人分三六九等，马也分三六九等，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带走。”对方说完就要上马，小厮过来拉着麦香。 “昌龄，这丫头和你曹家表叔有些渊源，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次，一个小小丫头，也不值得你三爷动怒。”敦敏敦诚见麦香真的要被带走，忙上前几步来求情。 “我表叔？”对方皱皱眉头。 “对，你表叔就住在这附近，这丫头是你表叔的邻居，你表婶前些日子生了个儿子，当时你表叔不在家，幸而这丫头机警，知道去请稳婆，救了你表婶和孩子一命。还请你看着你祖母的份上，饶了她。”敦敏忙说。 “算了，算了，晦气。丫头，今天就饶了你，滚。”对方说完，也不搭理谁，径直策马走了。 “多谢你们二位相助，不过这人是谁呀，这么狂傲？”麦香知道是曹雪芹的亲戚，才故意问道。 敦诚听了麦香的话，笑着说：“他今天还算好的，这是在佛门净地，要是平时，只怕先给你两鞭子了。” “啊，这么不讲理？那他为什么怕先生呢？”麦香不解。 “他祖父是先生的二姑父，虽然不来往了，但是毕竟亲戚一场。”敦敏不想细说。 麦香已经知道了，这就是柳蕙兰嘴里那个拿了曹家藏书不还的二姑太太家，看这家教就可见一斑了。 “没想到先生的姑父居然是个王爷，可是先生却穷的如此叮当响。”麦香叹口气。 “这有什么稀奇，现在的世道都这样，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敦敏也叹口气。 “不说雪中送炭，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敦诚愤愤地说了一句。 “能不能问问，他家是什么王爷？”麦香知道后世一直没有这位二姑太太的资料。 “他祖上是多罗顺承郡王一支，祖父原是圣祖康熙爷身边的一名侍卫，后来做到将军了，原本也袭不了王爵，巧的是当时的郡王犯了事被削了爵，这才轮到他们这一房。”敦诚说道。 “那他祖父还在吗？” “早就没有了，袭爵三年便没了，连先生的姑母也走得早，不然的话，何至于此？” “行了，我们该走了。”敦敏见敦诚有些话多，便拉了他要走。 麦香又道了一遍谢。 敦敏敦诚走后，麦香不敢再随随便便喂马了，她转了一圈，看见有一匹白马鹤立马群，麦香情不自禁地向它走了过去，围着它转了几个圈。 转完圈，麦香蹲在地上，看着马，也不敢喂它青草，马也看着她篮子里的青草。 “马呀马，不是我不给你吃，我是怕你的主子回来又会怪罪我。你的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你说，我一会说我帮他喂马了，他会给我赏钱吗？”麦香等着无聊，对着马开始碎碎念。 “赏钱是没有的，我不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请问你是马的主人？”麦香听见后面突然有冷冷的声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过她很淡定地站起来，转过身，看见了对面的这一主一仆，见少年帽子上镶了一块水头不错的翡翠，麦香暗自感叹了一句，果然又是有钱人，才十七八岁便这么有派，不过，这对主仆比刚才那对斯文多了。 麦香先行了个礼，陪着笑说道：“少爷的马看起来真的好有气势，鹤立马群，我一眼就看到了它。” 麦香送了一顶高帽。 可惜，对方看了看麦香，见了她满身大补丁的衣服，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翻身上马，马蹄往后一弹，麦香吓得忙退了好几步，幸好被人扶住了，暗骂自己眼拙，居然以为对方是一个斯文人。 “姑娘没事？” 麦香忙回转身一看，扶住自己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很普通，但是也带了一个小厮。这会见麦香站稳了，忙松开了手，似乎有些嫌恶。 “没事，多谢公子。”麦香退后了几步，她看出对方眼睛里的嫌恶。 “姑娘，我的马有些饿了，不如你替把我喂了。”少年见麦香退后，看了看麦香，又看了看麦香篮子里的草。 这草刚才被人踢飞了，麦香又重新捡起来，所以看起来有些乱，而这会的麦香看起来也是一脸的狼狈，头发乱糟糟的，头上也有几根杂草，是刚才篮子被踢飞时落到头上的，麦香也不知道。 对方本来也没有打算让麦香喂马，刚才的两次出事他都看见了，麦香第一次找了一匹好马差点被卖居然还不死心，第二次又找了匹全场最好的马，他以为麦香是一个嫌贫爱富的粗俗蠢笨女子。 可是在看到麦香一身打扮时，他想起了麦香刚才一直拒绝进王府当丫鬟，又觉得事情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简单。忽而，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对麦香动了两分同情之心，想给麦香一点实质性的帮助。 想到这，他又对麦香冷冷说道：“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的牲口喂东西，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卖了自己也赔偿不了。一定要等主人同意了，你再去喂。” 麦香这会已经反应过来，这次她碰到了好人，忙笑着说：“多谢公子提醒，我记住了。” 对方听了也不吱声，走到一匹普通的枣红马身边，摸了摸自己的马，脸上这才柔和了几分：“追风，乖乖的，不许欺负这位小妹妹。你要不长记性，下次我要罚你的。” 麦香听了这话对此人大有好感，仔细看了他一眼，长得眉清目朗，只是眼眉间似乎带了几分忧伤，所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比较阴冷。 少年的话说完，马仰起头，嘶叫一声，少年忙伸手抚摸了它好几次，感觉这马好像在求少年的抚摸一样。 麦香见了大为惊奇，笑着问：“我也能摸摸它吗？” 话刚说完，麦香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上去，也摸了摸马的头，另一只手拿着草，放到马的嘴边。 麦香最后把自己篮子里的草都喂了这匹马，对方见马都吃干净了，一跃上了马，转过身来，丢了一块碎银给麦香，说：“看在我的马接纳了你的份上，送给你。” 麦香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一开始提醒自己不要轻易给别人的牲口喂料，后来又赏了自己一块碎银，只怕也有一二两，倒是意外之喜，因为对方看着不像特别富裕之人，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麦香着实记住了这人。 有了这几次教训，麦香换了一篮草，等着有主人回到马车时，再上前去问一声对方需不需要喂马，问了三四个才有一个要的，麦香把篮子里的草都给了对方，对方给了麦香二十文钱，距离麦香预想的有一点差异。 不过蚂蚁虽小也是肉，好在麦香的风筝卖出去了，被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孩相中了，他喜欢这风筝上的画，大人见自家孩子喜欢，便给了麦香一个一两的小银锞子。 卖完风筝回来，麦香用小篮子拎了几双壁鞋正打算进许愿池再试试运气，迎面碰上了佟立文，他见了麦香忙问：“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晚？” “有事找我？”麦香问。 “有，你上次不是说让我照顾你点生意吗？我回去跟我娘说了，我娘说，你给我们送一百双草编的小壁鞋，一双六文，十双绸子的，一双一百文，我们在铺子里卖卖试试，还有，你家不是编草鞋吗？下次送壁鞋的时候，给我们送二十双草鞋。” 佟立文也不知为什么，自从知道麦香的处境后，很想帮她一把。本来，要按他的意思，是想把麦香买了来做丫鬟，这样麦香就能吃饱饭了。 佟太太见识过麦香的机灵，倒也愿意要她做丫鬟，托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叶大福正是因为死也不肯卖麦香，叶家才被迫分家的。 佟太太自然也不能再托人去说这事了，她知道麦香一直在卧佛寺里挣点小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便同意在自己家的铺子里挂几个壁鞋卖卖试试。 “好啊好啊，没问题。我做好了给你送哪里去？”麦香一听这个，真的高兴了，要是销路打开了，自己以后只负责供货就好。 “你不是经常来长宁镇买米粮吗？就送到我们家来，佟家很好找的，大街上随便一问就知道。” 麦香瞧着佟立文说起佟家满脸的自豪，不禁莞尔一笑，看来，这佟家确实不是一般的人家。 阅读。 第四十二章 曹雪芹＝曹天佑 送走佟立文，麦香一想今天也有了不少进项，不如去买两匹布，天气一天天热了，家里人也该换夹袄了，再说了，万一自己要去佟家送货，总不能还穿一身大补丁的衣服？ 麦香想着这个，便在集市转了一圈，买了一匹细白棉布准备做内衣，因是成匹买的，价格上对方让了一些，一匹布三丈，原本是十五文一尺，麦香花了四百二十文一匹本来还想买一匹花布的，她实在是抱不动了。 麦黄见麦香买了一匹白布回来，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高兴，从自己记事起，她就没有见过家里买布，更别说一下买这么多。说明大姐挣到了钱。 麦香看着麦黄的表情，笑着说：“放心，大姐答应你的新衣服一定会兑现的。“ “可是大姐，我这草鞋才卖出去三双。”麦黄掏出了六文钱。 “知道了，大姐去买点肉和骨头，我们回家。”麦香出来半天，也有些担心家里。 赵氏见麦香抱回来一大捆白细布，还真是吓了一跳，“这孩子，我和你爹这样，你还这样花钱？这日子过不过了？” 赵氏养了半个多月，总算恢复了点精气神，人参是不用吃了，不过药还没有停，已经在酌量减东西了。 “娘，我们一家子都没有亵衣亵裤，隔壁婶婶说了，女孩子大了必须要穿亵裤。”麦香又把柳蕙兰抬了出来。 事实上，柳蕙兰只是告诉麦香，做内裤最好是用纯白的布料，因为小作坊里的漂染技术很多不过关，有不少褪色的。 “你这孩子，没有亵裤有什么打紧，你娘不也这么过来了，有了钱，正经买一块蓝布给你爹做一件夹袄多好。”赵氏叹口气。 赵氏哪里能理解麦香没有内裤穿的别扭，麦香要不是怕家里人怀疑她，她第一次挣的钱就买布做内裤了。她实在是难以理解这一家人居然穷到了这个地步，连一条内裤都穿不起。 “我就是躺在炕上的一个废人，有钱了正经买一块花布，你们姐妹几个做一件新袄，我的几个闺女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一件新袄呢。”叶大福忙说。 “爹，你可不是废人，咱家可就指着你了，今天运气好，你做的风筝我卖了一两银子，还有，我今天从佟家接了一宗生意。”麦香忙把佟家要的一百双壁鞋说了，问他大概多久能编好。 “真的？我做的东西有人买？”叶大福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手艺，他做的草鞋都没有卖出几双。 “爹，不然你以为我靠什么挣钱？”麦香笑着问了一句，她可不能打击叶大福的生存意志。 “娘，你会裁剪吗？”麦香问。 “会也忘光了，多少年没有动过手。”赵氏说的是实话，当姑娘家家里就不富裕，哪里来的布让她练习裁剪？ 麦香倒是看柳蕙兰裁剪过，想着要找她做十双壁鞋，麦香扯了一块布进了曹家。 柳蕙兰刚歇过中觉，正想找个人说说话，可巧麦香就来了，所以，见到麦香还是很高兴的。 麦香先跟她说完壁鞋的事情，问：“婶子月子里能动针线吗？” 麦香也不大懂这些。 “没事的，十双小壁鞋还是很好做的，再说我也过了二十天，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早就恢复了。”柳蕙兰说的是实话，现在她的脸色比麦香第一次见到她时强多了。 “不着急，别把眼睛累坏了，我爹那一百双壁鞋短时间内也做不出来。”麦香怕柳蕙兰因为赶活把眼睛熬坏了，忙叮嘱一句。 “知道了，小东西人不大，知道的还不少。”柳蕙兰越来越觉得，麦香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贴心，她想起了自己早年失去的那个孩子，要是活着，也该有麦香这么大了。 “对了，我今天有事来求婶子帮忙。”麦香见柳蕙兰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忙把白布拿了出来。 柳蕙兰一边教麦香裁剪，一边再教麦香怎么缝合，亵裤简单多了，就是平角的短裤，亵衣就有些复杂，麦香麦黄几个还是小姑娘，并不需要抹胸，所以柳蕙兰教麦香做的是贴身内衣，有些类似睡衣的性质。 “对了，婶子，我今天在卧佛寺碰到了一个贵族公子，我差点惹祸了，被他带进王府当马夫，幸好碰到了敦诚、敦敏兄弟俩个。”麦香觉得这事应该让曹雪芹和柳蕙兰知道，把上午的事情说了出来。 “是他？他也是正宗的宗室子弟，不过他父亲走的早，现在袭爵的是他大哥，没人管教他，所以有些无法无天。说起来，他们家还欠着我们家一笔大帐呢，哼，长辈们没有了，一个个都不认账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柳蕙兰说到这顺承王府的后人，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怎么了，他们都是坏人？”麦香问。 “算了，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柳蕙兰突然意识到面前的是一个孩子，忙闭了嘴。 麦香见柳蕙兰难得高兴，便拉着她的手，笑着问：“婶子，你就跟我说说先生的事情，我对先生更好奇，先生明明是一个夫子，却又是一个郎中，还会做风筝，还会写书，听说先生的字画也不错，先生家里又有王爷家的亲戚，论理，不拘是谁，只要他们从指缝里漏一点就够你们很好的生活了，可是你们却躲在这小山村里受穷，为什么？” “傻孩子，你当我们愿意这样？人走茶凉，现在的人有几个不势利的？早些年我们也上门求过他们，谁不是打发乞丐一样打发我们？还别说伸出援手，只求要回原本我们自己的东西都不成，世态炎凉，这几个字，想必你经过你父母这一次的病痛，也有了些微的体会？”柳蕙兰摸了摸麦香的头。 麦香小小年纪便要撑起一个家，上有残疾的父母下有幼小的弟妹，柳蕙兰没想到麦香居然做得这么好，令她和曹雪芹都觉得有些惭愧。 “想当年，我们家遭受变故时，你先生也有十二三岁，他当时还是一个懵懂小孩呢，哪里有我们麦香这么能干？” “先生今年多大了？”麦香知道后世对曹雪芹的生年也是模糊不清。 “先生是康熙五十四年生人，今年37了。” “对了，婶子，今年是什么年？” “辛未年，你问这个做什么？” “呵呵，没事。” 还有三年，甲戌本才问世，三年的时间，麦香应该可以学会毛笔字了？ 在麦香有一搭无一搭的套话中，麦香知道了曹雪芹刚生下来时，他母亲马氏因为连失了一子一女，所以为了祈求上苍保佑他能平安长大，取名叫曹天佑，而他的祖母则认为他是上天带来的恩赐，让曹寅这一门有后，所以给他取名为沾。 曹天佑这个名字一直用到他三十岁，后来因为家里的发生变故，便不再用曹天佑这个名字。 至于发生什么变故，柳蕙兰没有细说，但是麦香猜测应该是曹家在乾隆年间的第二次被查抄，也正因为这次查抄，曹家再也翻不了身。 麦香正在炕上跟柳蕙兰说着闲话，曹雪芹进门了，陪着他一同进门的还是敦敏敦诚两兄弟。兄弟两个拎了个小坛子酒和几包吃食。 “小姑娘，你今天没被吓到？”敦敏笑着问了一句。 “多谢两位相救之情。”麦香只得又道了一番谢。 曹雪芹已经从这兄弟两个嘴里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对麦香说道：“麦香，我看这喂马的活你还是不要做了，这些少爷公子脾气大着呢，下次可没有这好运气了。” “知道了，我下次只卖草料，不喂马。”麦香忙说，一篮子草料卖二十文，也凑合了，比别的还是要强一些。 “麦香，我看你今天拿的风筝还不错，那上面画的小猪倒还有趣，不如你做点风筝拿去卖？”敦诚说。 “也卖着呢，我是东边一榔头西边一棒槌，赶上哪个是哪个。”麦香笑了笑。 “我瞧着麦香倒是跟先生书里的探春有几分相似，都是很聪明，也很精明，不是世俗的这种精明。”敦敏看着麦香说道。 他总觉得麦香不像没有念过书的人，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无知的村姑，所以，才会想起探春来。 “大哥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像，不过我觉得麦香还有几分湘云的爽利。”敦诚也戏言。 “我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好，我只是一个乡下野丫头。”麦香本想借此开口借书，可是想到自己还写不好毛笔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再等一段时间。 “说到乡下野丫头，书里还真有一个二丫头，也是能干伶俐，就像我们麦香一样。”曹雪芹摸了摸麦香的头，他从心里把麦香当成了一个晚辈。 “哦，是吗？那先生，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麦香好奇地问。 ps:一桐从乡下回来了，这段时间在乡下上网着实不便，书评区也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谢谢笑笑66的打赏、以及各位书友的支持 beikan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阅读。 第四十三章 明琳 麦香当然记得秦可卿出殡时贾宝玉在乡下碰到的那二丫头，脂砚斋的评语好像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可惜，前八十回都没有她的消息。 “这个么，我还没有想好呢。”曹雪芹笑笑。 麦香听了这话，猜想这个时候的《石头记》，应该还是没有写完，不然的话，曹雪芹也不会这么说。 “说到这个，先生这些日子又写了几章？我们哥俩因为先生的书茶饭不思的，隔几天就要来先生家一趟。”敦诚笑问。 “这几日事情比较多，一章尚未写完。”曹雪芹说道。 “先生，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上忙吗？”敦敏问。 “不用了，你也有一个家，不用总往我这边跑，我最近借我们麦香的光，日子过得还不错。”曹雪芹说完，又摸了摸麦香的头。 “先生又笑话我呢，什么恩能大过救命之恩？先生可是救了麦香家四口人的命呢。” 麦香说完，正要告辞离去，曹雪芹突然说道：“麦香，你不是要学写字吗？这会我教你写十个字，省得你回头再来。” “好啊。”麦香跟着他们进了隔壁的书房。 麦香这是第一次进曹雪芹的书房，也是一张大炕，炕上摆满了一张张散落的书稿，炕尾和炕头都是成册的书稿和书籍，炕桌上有一套笔墨纸砚，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物。 曹雪芹正跟麦香讲解字义和笔画的时候，敦敏和敦诚拿起炕上的书稿熟练地整理起来，看样子，他们经常来帮曹雪芹整理书稿。 “对了，先生，我方才还碰到了明琳，他有没有来你这里。”敦敏突然问道。 “明琳？”曹雪芹摇摇头。 麦香从脑子里搜寻了许久，好像有一个叫明义的，写过二十首关于《红楼梦》的诗，也算是读后感，这明琳跟明义是什么关系？ 麦香正低头沉思时，院子里有马叫声，曹家又来了客人。 敦敏几个忙迎了出去，麦香便去找柳蕙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告辞，路过门口时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里的客人已经下马了，麦香见此人跟敦诚的年龄差不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看着家境要比敦敏、敦诚好一些。 “说曹操曹操到，这也太巧了。”敦诚拍手笑道。 麦香听了才知道这就是明琳，暗道曹雪芹身边都是年轻朋友居多。 “先生也太不够意思，喜获麟儿这么大的喜讯居然没有人告诉我一声，要不是今天碰到熟人，我还不知道呢。” “你可真会赶日子，正好我寻摸了一坛女儿红，打算今日跟先生把酒言欢，你来了正好。”敦敏也笑了，看得出来，他对明琳的到来是欢迎的。 “婶子，这人是什么人？”麦香实在好奇这明琳跟明义是不是一家，便问了柳蕙兰一句。 “他叫明琳，富察明琳。” “富察家？当今皇后的娘家富察家？”麦香还不知道此时富察皇后已死。 “是她家，但是皇后已于三年前没了，如今的皇后乃是乌拉那拉氏。不过这个明琳不是富察家的正枝，自然也没有富察家的大富大贵。”柳蕙兰耐心解释了几句。 柳蕙兰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对劲，看着麦香问：“你不记得富察皇后三年前没了？” 三年前富察皇后之死，全国上下一起举哀，盛况空前，麦香那会应该记事了。 “你那么一说我才有点印象，那会我才多大，饭都吃不饱，还能去关心这些？”麦香随口诌了一句。 “那你现在才多大，怎么对先生的事情这么好奇？”柳蕙兰察觉出来，但凡关于曹雪芹的事情，麦香都喜欢追问。 “人家就是好奇，对了，婶子，我听说先生还有一个朋友叫明义，是不是跟这明琳一家？”麦香接着问道。 “明义？没有啊，从没听说过这人。”柳蕙兰从脑海里思索了一会，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本家还有一个小弟叫明义？”明琳进来看柳蕙兰和孩子，正好听到麦香的话，狐疑地看着麦香。 “啊，我是听别人说的，兴许是听错了。”麦香大囧，她有些担心自己露馅，因为她吃不准这明义现在的年龄是多少。 见明琳盯着自己，麦香正发愁该怎么解释时，曹雪芹进来了，笑着说道：“你们富察家家大业大，麦香这些日子一直在卧佛寺转悠，听见你们家的几句新闻有什么稀奇的？” 敦敏敦诚跟着进来了，问道：“你们富察家近日又有什么新闻？” “有什么新闻到我耳朵里也就满大街都知道了。”明琳回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麦香。 富察家有什么新闻也不会是明义的新闻，因为明义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麦香怎么会知道明义的名字？ “不说这些，你好歹比我们强多了。走，喝酒去。”敦诚拖着曹雪芹往外走。 待众人走后，柳蕙兰看着麦香问：“你碰到富察家的人了？他们难为你没有？” 被这几人一打岔，柳蕙兰也忘了麦香原本问的是明义是不是曹雪芹的朋友。 “没有，我就是听别人提到几句，也没听真切。对了，说到这个，我仿佛听得先生也有一个弟弟，叫什么村？”麦香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后世的红学家们基本都是因为有句脂批提到“其弟棠村”而判断曹雪芹是曹頫的儿子，因为马氏改嫁的可能性不大。 “才说你，你又问，打听完先生的朋友又打听先生的家人。那是他叔叔的儿子，是堂弟，叫棠村。先生从小跟着叔叔一家长大，亲的堂的有什么分别呢？”柳蕙兰用手指点了点麦香。 麦香趁势抱着柳蕙兰撒娇说道：“人家不过是喜欢婶子和先生，所以才好奇的，要换了别人，我才不问呢。” “知道了，我也喜欢我们麦香。”柳蕙兰用手摩挲着麦香。 麦香跟柳蕙兰腻味了一会，听着隔壁已经倒上了酒，高谈阔论的，麦香只得悄悄离开了曹家。 麦香刚进家门，麦青、麦绿两个在噘嘴生气，赵氏在里间骂骂咧咧的，声音并不高，还是没有什么中气。 “怎么了？” “我们刚要给爹娘吃蛋羹时，二婶抱着麦金来了，说是麦金的奶水不足，想吃点好的可是家里的银钱都打扫给了三婶，还说什么本来那一两银子合该咱们出，因为二叔见我们困难便自己扛下来了，所以来找我们借几个鸡蛋和一瓢精米。爹和娘下不了床，我和妹妹拦不住，她挖了一瓢精米抓了几个鸡蛋就走了。呜呜，还把我们给爹娘做的蛋羹喂了麦金大半。”麦青说着说着便委屈地哭了。 “你们二姐呢？”麦香没看到麦黄，有麦黄在，麦黄的性子泼辣些，钱氏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麦青才五岁，性子又绵软，起不到什么作用。 “二姐做完蛋羹又挎着个篮子去割草了，说是大姐能把草卖出去，她就去多割一些。” “怎么没去叫嬷嬷？”麦香又问了一句。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是几个小男孩嘴馋了过来想打打牙祭，麦黄都是喊了刘氏来解决，也没有吃过什么亏，麦香想不明白这钱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跟抢别人家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因为麦香才不相信这钱氏会把东西还回来。 阅读。 第四十四章 断家务 麦香正跟麦青、麦绿问话时，赵氏听见了麦香的声音，在隔壁捶着炕头 “大丫，你死哪里去了，家里的东西都被你二婶抢走了，快去抢回来。” 麦香听了这话皱皱眉，这赵氏的性子想要改过来，看来还是很难的。 “大丫，别听你娘的，你去把嬷嬷喊来。”叶大福在里面忙喊道。 “我去。”麦青刚要下炕，被麦香摁住了。 麦香进了隔壁屋子，说道：“爹，这事还是等大家都在的时候，我们把爷爷和嬷嬷几位叔叔婶婶一块叫过来，当面说清楚。” 因为麦香猜想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不想以后都为这种事情烦心，最好的办法是一次性让对方断了这个念想。 当然，能搬出去自己一家独住是上策，可是，麦香目前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大丫，你跟爹说实话，你的银钱都怎么挣来的？”叶大福突然问道。 “爹，你不是知道我一直在卖你编的小鞋跟花篮吗？二婶又说什么了？”麦香不用想也知道是钱氏说了什么难听的闲话。 “你管孩子的银钱是怎么来的，反正孩子能挣来钱就成，我看这大丫比你强。”赵氏见麦香不高兴了，有几分讨好地说道。 赵氏吃了这些日子的好饭，今天又见麦香买了一整匹的布，早就对麦香信服了，要知道，她嫁给叶大福十年，加起来一共也没有吃过这么多天的饱饭和买过这么多布匹。 “你懂什么。”叶大福不耐烦地打断了赵氏。 “爹，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银钱都是正当挣来的。”麦香知道叶大福担心的是什么，忙说道。 叶大福看着麦香，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孩子，这大米和细面以后还是少买些，你还小，不知道居家过日子的艰难。咱们家的孩子多，底子又薄，尽量省几个钱留着急用。” “我知道。” 麦香手头还剩小二十两银子，这几天的药钱曹雪芹都没有要，麦香要兼顾两边的生活费，她的压力也大。 麦香的话刚说完，钱氏和孙氏拥着嬷嬷刘氏进来了。 “娘，你看，这是大丫今天刚买回来的鸡蛋和肉还有骨头，这是他们的米缸，还有，你看炕上的细布，足足有一整匹呢。”钱氏指着地上炕上的东西说道。 孙氏在一旁看了看炕上的细白布和地上的东西，说道：“娘，这些东西足足有六七百大钱呢？你不知道，大哥家的饭食好着呢，天天是细粮顿顿是干饭，鸡蛋和肉就没有断过，你说大哥大嫂哪里来的钱？” “嬷嬷，我正想去找你呢。我想问问，这个家是分开了？”麦香迎了上前。 “大丫，你跟嬷嬷说实话，你哪里来的银钱？”刘氏避开了麦香的问题。 “嬷嬷，我想知道，这个家是分开了单过？个人家的东西是个人的？”麦香又问了一句。 “大丫，你先说，你的银钱是哪来的？是不是你爹存了私房？”钱氏逼问。 “我爹存没有存私房嬷嬷应该清楚。我只想知道，二婶可以随随便便到我家来拿东西，我是不是也可以进二婶家随随便便翻东西？” “娘，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当初分家时，我们都以为大哥一家穷的叮当响，把家里的银钱都划给大哥一家了，如今可好，人家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做还吃干的吃香的，我们一天天累死累活还只能喝点稀的，我们好几年才敢买一块布，人家买布都能一整匹一整匹地买，娘，这事今天必须得说个子丑寅卯来。”钱氏说道。 麦香见钱氏提了几次整匹布，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买了一整匹布。她看向赵氏，赵氏忙摆摆手，说：“不是我说出去的，你刚扯了一块布出去，你二婶就进来了。” 原来麦香和麦黄抱了一匹细白布进门时正巧被钱氏从窗户里看到了，钱氏心里还为那一两掏出去的灶房银子不甘，这会见麦香买了一块细布回家，自然好奇麦香的银钱是哪里来的，可偏偏麦香麦黄两个一向嘴紧的很，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也是见麦香和麦黄相继出门去了，这才抱了麦金过来打探些消息，钱氏从麦青嘴里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倒是看到了地上篮子里放了半篮子的鸡蛋和肉以及几根大骨头，这是麦香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 钱氏心里不平衡了，凭什么自己一家还在吃糠咽菜，这大房一家居然餐餐不离鸡蛋和肉，而且吃的还是大米饭。大房是哪里来的钱，没准这一大家子都被大房骗了。 钱氏愤愤不平的，跟赵氏和叶大福掰扯了几句，借口自己的孩子没有奶吃，便自己用手抓了几个鸡蛋和挖了一瓢大米走了。 钱氏拿了东西出门，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麦香敢这么花钱，一个原因是麦香不知道当家，没有计划和节制，把药钱当饭钱花掉了；另一个原因是麦香或叶大福手里有钱，心里有底，不在乎这药钱。 凭着钱氏对麦香几次交手的印象，麦香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心智，说话办事都像一个大人，所以麦香也不可能会做出把药钱当饭钱吃了这么不懂事的行为。 那么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就是麦香或叶大福手里有钱，这钱是哪里来的呢？不外乎也只有三种可能，不是叶大福存了私房就是分家时刘氏私下贴补了叶大福，或者是麦香最近挣来的。 钱氏想着想着便进了孙氏的屋子。孙氏正好在家做绣活，她家这两亩地的活根本用不上她出手，所以这段时间基本上在家里做绣活。 孙氏也觉得这事比较蹊跷，麦香一个十岁的孩子再怎么能耐也挣不到这些钱财的，妯娌两个核计了许久，便找到了上房的刘氏。 刘氏有心偏袒大房，可是也不甘心自己被骗，叶大福一直是她最信任的长子，这种背叛的感觉不好受，所以她也想问清事情的真相，便跟着两个儿媳过来了。 “大福，你跟娘说实话，你家的银钱是怎么一回事？”刘氏看着叶大福问。 “娘，我手里什么时候存过私房？这银钱的的确确是大丫挣来的。”叶大福看着刘氏说。 “哄鬼呢，大丫，你说说你这钱怎么来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卖花篮得来的。”孙氏冷笑一声。 “不好意思，三婶，我就是卖花篮得来的。”麦香冲孙氏嘻嘻一笑。 “一个花篮都卖不到十文钱，你这些日子卖了多少个花篮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孙氏自己去卖过花篮，知道这花篮也不是好卖的，所以明显不相信麦香的话。 “嬷嬷，我们已经分家了，我的银子是怎么挣来的，挣了多少，这些不关你们的事情？我爹这些年挣的钱嬷嬷心里肯定也有数，他们都是几个人一块打猎一块算账，人家肯定也有账的，嬷嬷和二婶三婶要不信，可以把大家伙招呼过来，盘问一下不就明白了？” “问什么问？也不嫌磕碜。大福做事一向坦荡，从来没有这些小心思，不相信的就去问二福、三福。”叶铁柱进屋了，后面跟着五福、八福。 他们刚从地里回来，刚进院子就听见这边在吵吵，叶铁柱听了一会便知道是钱氏和孙氏在挑事，便黑着脸拐了过来。 “爷爷，你来的正好，刚才麦青、麦绿看家，二婶到我们家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拿了几个鸡蛋和一瓢大米，我想问问，我爹娘都下不了炕，以后我家的东西是不是谁想要都可以过来取？”麦香忙问道。 叶铁柱听了这话盯着钱氏看。 “爹，我也不是存心的，麦金这些日子一直奶水不足，我手里又没有几个余钱，我想着大哥家左右也是天天这么吃着，不差这点，所以我就开口借了几个。”钱氏懦懦地解释了几句。 “怎么拿的怎么还回来。”老头子说道。 “凭什么呀？我们还替大哥家掏了一两银子的灶房钱呢！”钱氏没有动地方。 “五福，去把你二哥、三哥喊回来。”叶铁柱打断了钱氏。 “别，爹，我还。”钱氏忙道。 可惜五福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刚出门便碰到一堆赵家人扛着锹和锄头怒气冲冲地走来了。 阅读。 第四十六章 结论 刘氏见丈夫低着头，估计这四石粮食也是为难，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亲家，这分家的条件是当初说好的，现在也不好反悔……”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叶铁柱忙道：“这两亩地的产出我们都给我大儿子，这个没有意见。另外青菜、柴火和水等，这个不用你们说，我这几个儿子也知道关照他大哥的，毕竟大福是我叶家的长子，大丫几个也是我们叶家的子孙，我们不会看着他们吃不上饭的，亲家放心，至于另外说的四石粮食，就有些为难了，我这里还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几件大事没有办，我会看着寻思的。” “我知道你们有几件大事没有办，可是这五个孩子如果没有粮食恐怕都长不大，你老人家就忍心看着你这孙女孙子几个在一边饿死而去给你这两个儿子娶亲？话说回来，你这大儿子这些年也为这个家操了这么多心，底下几个兄弟哪个没有受到我大姑爷的恩？不要多了，一个兄弟替他哥养一年的家，这要求不过分？”余氏又提了一个要求。 “亲家婶子，话不是这样说，大哥虽然替这个家挣了些银钱，可是他家的孩子也最多，他分的房子也最多，得到的银钱也最多，这几个兄弟也不是没有半点功劳的，怎么说，我们也替大嫂多做了多少家务？这个要怎么算？”钱氏一听要他们养叶大福家一年，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因为要轮，肯定是从二福开始轮的。 “亲家婶子，我大哥如今的日子好着呢，你们刚来，可能还没搞清楚，自从分家后，大哥一家吃的都是细粮，顿顿还不离鸡蛋和肉，日子过得比我们足足强了好几倍，今儿上午大丫刚从集市回来，还买了一整匹的细布呢，刚才你们也都看见了，连鸡蛋都是半篮子的买，你们来之前我们正跟大丫打听有什么挣钱的诀窍呢，不信，你们问大丫。”孙氏把问题推了回去。 “对对，问大丫，大丫当着大哥的家呢！分家也是大丫同意的，那些个条件都是大丫提出来的，她巴不得分家呢。”钱氏忙说道。 余氏听了这话看着麦香。 “姥姥，我是不想分家的，可是当时不分家，嬷嬷和婶子就说要把我卖掉，我不得已才答应分的家。不分家，把我卖了，我爹娘躺在床上谁管？至于她们说的买鸡蛋，那是因为爹娘身子实在弱，大夫说要好好补补，这吃鸡蛋总比吃药要便宜些。还有那一匹布，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这些年也没有做过一件新衣，这眼看着天就该热了，爹娘总在炕上躺着，连个亵衣都没有，还是这一身大冬天的旧棉衣棉裤，我爹娘身上都长褥疮了。” 麦香虽然想分家，但是确实没想在这种条件下分家，父母一点劳动力没有，养家的重担压在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上，她能不紧张能不忧心吗？ 可是当时的情形也由不得她选择，不分家就被卖，她只能选择分家。 “啊，姓叶的，你们也太没有一点人性，你们还是人吗？这大福可是你们嫡亲的儿子，你们就这样在他心口上挖肉，我可怜的外孙女呀，你们不来找你姥姥你舅舅，你姥姥要……” “婶子，现在不说这些，现在说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里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余氏的哭诉。 “怎么办？就让他们几兄弟养，一家养一年。”余氏依旧拍着大腿嚎。 “大丫，你开口说句话，你想怎么着？”叶铁柱开口问。 “爷爷，我……”麦香的话还没说完，被余氏打断了。 “亲家，你家大人都死绝了，糊弄一个孩子呢？” “二福、三福，去把你们大哥抱来。”叶铁柱黑着脸说道。 “我说你们叶家除了逼一个十岁的丫头就是逼一个废人，你们叶家的人还有点担当没有？”赵元山冷笑道。 “你们赵家有担当，你们赵家的闺女出了事，怎么不见你们赵家来出一个大子，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这会倒说上风凉话了？”孙氏也冷笑一声回道。 真要打起来，她娘家也不是没有人，谁不会闹？想要她养老大一家，做梦！好容易才分的家过几天清净日子，她可不想背这个大包袱。 “你，你，你……”赵元山几个“你”都没有说出什么来。 “她三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闺女是嫁给你们老叶家了，是为你们老叶家生儿育女，这出了事，自然是你们老叶家担着了，我们是她的娘家人没错，条件好了，愿意替你们分担一些，那是我们仁厚，没这条件，我们也做不出没米的饭。”余氏把手一摊。 这时，二福已经把大福背了进来，大福听了余氏的话，苦笑了一下，原本，他也没有指着赵家帮忙，自己的亲兄弟都靠不住，还能指望这些妻舅？ 大福无限怜爱地看向了麦香，父母兄弟都没有靠住，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女儿没有丢下自己。 叶铁柱把余氏的要求提了一遍，又说了家里的难处，然后看着叶大福。 “爹，娘，岳母，还有里长，这家既然已经分了，当初怎么说的还是怎么来，弟弟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就这样。” 叶铁柱和二福三福几个听了都忙不迭地点头。 里长见了摇摇头，说道：“既然大福兄弟都没有意见，我这个中间人也没有好说的，告辞。” “还是大哥说的对，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这分家也不是儿戏，今儿分了明儿后悔了又重新来过，各家可是都重新立了户籍的。”里长一走，孙氏忙笑着说道。 余氏自然听出孙氏的意思是暗示自己，这家已经分完了，你再怎么撒泼也没有用。 余氏狠狠地剜了叶大福一眼，抱着麦香又嚎上了。 “亲家婶子，你们留下来在大哥家吃顿饭，就知道大哥家的饭食有多好，就知道分家谁家得到的好处最大了。”钱氏卖了个乖。 她猜想赵家人平时也是吃不上一顿饱饭的，这些个壮汉要见了麦香的家干饭和肉菜，要放开了使劲吃，只怕一顿要吃了麦香家七八天的饭食呢，她想看到麦香吃亏为难的样子。 “嬷嬷，爷爷，今天当着我姥姥家的人面，我有几句话想说清楚，刚三婶也说了，各家是重新立了户籍的，各家的东西是各家的。我爹娘躺在炕上不能动，麦青、麦绿还小，我和麦黄要时常出门做事，我不想我们这边一出门，家里的东西就被别人算计了去。说实在的，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带着二丫挣这几个钱也不容易，我不是银钱多了没处花，而是为了爹娘的身子着想不得已才买了点鸡蛋和肉，我们也不容易，我不求各位叔叔婶婶拉我们一把，但是，我也不希望我们被别人算计了，连点自己家的东西也守不住。” 叶铁柱听了大丫的话，还没等余氏这边的人开口，忙厉声说道：“大丫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以后，记住了，下次让我知道还有谁打着大丫这边的主意，我绝不饶她！摸摸你们自己的良心，你大哥大嫂都瘫在床上，你们几个闹着要分家，大丫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了不拖你们的后腿，也依了你们，你们还忍心算计去她，良心是喂狗吃了吗？” 叶二福看叶铁柱盯着自己家的婆娘看，猜想自己婆娘做了什么事被抓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钱氏，说道：“爹，我们知道了，会管教好孩子们的。” 钱氏见叶铁柱还盯着自己，只得忍气说道：“爹，放心，以后不会了。” 孙氏没等叶铁柱看向自己，忙先说道：“我肯定不会，我家麦苗也不会。” “大丫，你放心好了，以后还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包管她拿了一个鸡蛋让她还两个。”叶铁柱今天是恨透了钱氏让他丢尽了脸，不过大丫的做法也让他不喜，他觉得大丫应该等赵家的人走了后再说这个问题。 余氏见叶铁柱发话了，想了想说道：“亲家也别恼，这事我还要再说一遍，下次再让我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没有经过我们大丫几个同意就私自拿走我闺女家的东西，我老婆子都不会轻饶她。还有，亲家，既然我姑爷同意不拖累这些兄弟，那是我姑爷仁义，我老婆子也没有话说，但是我姑爷的两亩地，这几个兄弟帮着耕种，这总该不为难？这粮食该给我们姑爷送来？” “这个放心，我断不会看着自己家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挨饿的道理。”叶铁柱忙答应了。 “那就好，别忘了今天你说过的话。”余氏说完起身要离开，她还不至于糊涂到真要让这一大家人在麦香这吃顿饭，麦香家的米缸她已经看过了，只怕都煮了也不够填饱这些人的肚子。 虽然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是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为自己的女儿争来了四石的粮食，余氏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阅读。 第四十七章 不走了 今天开始双更，第二更会在晚上七点左右，求推荐求收藏，谢谢 余氏等人从上房出来，正好看见麦黄拎了篮子草回来。 麦黄看见姥姥家来了这么多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看日头，有些担忧地看着麦香。 “二丫，你又去割草了？你看你家养的这十只小鹅，用的了这么多草吗？”孙氏问了一句。 她是故意想让赵家的人知道，麦香不是没有一点心计，还知道养鹅呢，一养就是十只。 果然，余氏听了这话留了步，本来打算进屋跟赵氏说几句体己话再告别，这会也抬腿走向了那墙体旁边的一个小栅栏。 栅栏自然是五福帮忙搭的，因为现在鹅还小，还没有办法赶出去放养，是把新鲜的草剁碎了喂它的。 麦香的上世家里就是做盐水鸭盐水鹅生意的，麦香小的时候曾经从学校门口买了一对鹅回家当宠物，所以对鹅的习性还不算陌生。 “怎么不养鸡？”余氏拧着眉头问。 北方人很少有养鹅的，养了也只是等着捡几个鹅蛋，鹅的产蛋率低，而且，北方人也不大爱吃鹅肉，这大鹅最后也卖不出一个好价，哪里有养鸡划算？ “姥姥，这鹅只吃草便行，这鸡可是要吃粮食的，我们哪里养得起？”麦香说道。 余氏听了方不做声，转身进了屋子。 赵氏见到余氏进门，忙问：“娘，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余氏坐下来叹口气，说道：“你们这一家的日子以后可如何过？姑爷的心太软了，本来说好的八石粮食也没有要到手，只答应了给你们四石，你心里又是一个没有算计的，这家靠着大丫，对了，大丫呢？” 麦香此刻正在屋外听赵元江讲怎么养鹅，原来这小鹅的食量也是相当大，几乎隔一个时辰就要喂草，所以尽量还是每次割草时带出去吃饱了再赶回来，另外还有一点，这小鹅要从小养成好的习惯，自己会到时回家进窝等等。 “大姐，姥姥找你呢。”麦青出来喊了一句。 麦香刚一进屋，便听见赵氏在挽留余氏留下来吃饭。 “娘，大丫本事着呢，这些日子就没有断过我和孩子爹的鸡蛋和骨头汤，连孩子们吃的也是干的大米饭，娘，你就留下来吃顿饭，反正你回去后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大嫂那人能让你吃个半饱就不错了，我跟你说……” 赵氏的话在麦香进门时顿住了，看见麦香，她有些讪讪的，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这个家是麦香在当，她并不清楚家里的状况。 余氏见到麦香，一把搂过麦香，问道：“大丫，你跟姥姥说实话，你真能挣来银钱？你手里有多少银钱？” “姥姥，我一个孩子能挣几个银钱？还不是我爹编的东西我拿去卖了，说几句好话，哄得那些夫人小姐们高兴了，给几个赏钱，那才多少？” “我说呢，你一个孩子能去挣到什么钱？这银钱也不是这么好挣的。”余氏听了又一脸苦相。 “对了，那不分家卖大丫是怎么一回事？”余氏又想起来问一句。 麦香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氏在一旁得意地说：“京城的一位格格看上了我们大丫，想买我们大丫进府，条件好着呢。” “格格？”余氏听了一惊。 待赵氏把对方提的条件说了一遍，余氏看着大丫。 “娘，我们还回不回去？”赵元山进来了，后面跟着赵元江和赵元河。 “你们先回去，我好容易来一趟你二姐家，你二姐如今也分家了，你二姐和你姐夫也不能动，这家没有一个当家的怎么行？你这外甥还不足满月，大丫哪里会摆弄一个刚出生的娃娃？”余氏刚听了赵氏说的话，正寻思呢。 “那也成，我们先回去了，地里还有不少事。”赵元江一听余氏不回家，虽然有些意外，倒是也很高兴，家里这几天的粮食正不太够吃呢。 麦香听了不知说什么好，论理，自己家姥姥在这边住一天两天也是应该的，问题是麦香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余氏要住习惯了不想回家可如何是好？ 麦香真觉得多养一个人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家里的状况由不得她不精打细算。另外，让麦香跟一个陌生的、不太爱洗漱的老人睡一张炕上，绝对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麦香心里不太高兴，转身便出去找叶大福了，她想问问叶大福的意思，看看这余氏大概会留下来几天，还有，晚上她想跟九凤住，可是这借口又不太好找。 赵氏听见自己的亲娘能留下来住几天，她倒是很高兴，也没有留心麦香是什么表情，麦香不在跟前，她说话也随意多了，这不，刚跟余氏吹嘘完麦香一个风筝能卖到一两银子和麦香从佟家接了一宗大生意，又跟余氏说是想吃饺子了，想让余氏包一顿饺子来解馋，因为这些日子麦香除了会做米饭和面汤便不会做别的。 余氏一听这个，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叶铁柱和刘氏等人送走了赵元江等人，见余氏留了下来，也不知这余氏会住几天，均是一脸担忧的表情，穷人家谁家的粮食也不富裕。 可巧这会麦黄领着麦青拎了一个小篮子出来，因为菜地的事情多半是麦黄去，麦香不大会摘菜，有些青菜还不大认识。 “二丫三丫你们去做什么？”刘氏问。 “我娘想吃饺子，姥姥让我们去割点韭菜。”麦青没什么心眼，先说道。 “什么？这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饺子？”刘氏不高兴了。 “娘，我就说大嫂家有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们还以为人家日子过不下了。”钱氏嘟囔一句。 刘氏一听，蹬蹬地回了上房，一进门就对着叶大福发问：“大福，你跟娘说句实话，你家哪来的银钱？” 叶大福见刘氏一脸的气恼，问道：“娘，你又怎么了？不是说了是大丫挣了几个钱吗？” “大丫，你说实话，你挣了多少银钱就敢这么败家？你爹的腿不治了？你小弟还这么小，连口奶水也没有吃上，这以后要多少精米要多少细粮你知道吗？” “嬷嬷，怎么了？”麦香也觉得刘氏的态度不对。 “怎么了？刚你姥还哭穷，你们这一家人不知该怎么养活，转身又要包什么饺子吃，说你们没钱说你们穷谁信？你二婶三婶还说我有了银钱偏了你们说你们存了私房，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样大手大脚的能过几天，到时没有粮食没有银钱我们是一个子也拿不出来的。”刘氏赌气坐在炕沿上生气。 “老婆子，算了，兴许是老大家的馋了想吃顿饺子，你呀，就别操心这么多了。”叶铁柱进门劝道。 “我能不操心，儿子孙子总归是自己的，难不成看着他们把家败光了以后等着饿死？到时为难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一家子吗？”刘氏说着说着哭上了。 自从分家后，她无一时刻不在替大丫这家操心，说是分开了，可真万一到了那一天，叶大福家揭不开锅了，她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家子挨饿受冻吗？ 麦香也知道刘氏担心的是什么，因为她没少对麦香说，过日子要仔细些，能吃稀就不要吃干的，能吃粗的就不要吃细的，手里一定要攒钱，以备应急之用。 麦香也暗自责怪赵氏、余氏没有心机，刚被告了状，诉了苦，这种情况下还不低调些，居然还包什么饺子？这不没事找事，尽等着让钱氏、孙氏找碴吗？ “嬷嬷，我知道了，正好家里的细粮也不多了，我明天就去买些粗粮回家，小弟那我还是单做。”麦香也想敲打敲打赵氏了。 c 第四十八章 意 这天的饺子麦香家到底还是包成了，因为麦香回到自己屋子时余氏已经把面和上了，麦香看到赵氏一脸的兴奋与馋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麦香担心自己的爷爷嬷嬷心里不平衡，便送了一碗饺子到上房让大家尝尝鲜，韭菜鸡蛋和肉的，似乎比过年的那顿饺子还香，因为余氏舍得放料，而麦香对包饺子是一窍不通。 不说刘氏他们尝了一个饺子后是如何唉声叹气与忧心忡忡，单说这边余氏一边夹着饺子往嘴里塞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闺女，好吃，真香，比过年的饺子还香。我打记事起就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饺子。” 赵氏的吃相比余氏要稍强一些，因为这些日子麦香没少给她开小灶，肚子里还是有点油水的。 饶是如此，麦香见她仍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好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心里不由得对这对母女有些嫌弃起来。 本来，麦香对余氏的印象还好，虽然不是很干净利落的人，但是老太太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进宫当宫女，说的那几句话还是有点见识的，可今天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叶大福则是一脸愁容，他在为以后的日子担心，同样一脸愁容的还有麦黄，麦黄这些日子跟着出去挣了几次钱，知道这草鞋有多难卖，生怕自己又回到那种忍饥挨饿的日子。 麦青和麦绿到底还小，见有饺子吃，又有姥姥家的人来撑腰，自己一家总算不受欺负了，都喜笑颜开的。 饭后，麦香和麦黄刚收拾完，余氏拉着麦香坐在了炕上。 “麦香，你跟姥姥好好说说，那个格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姥姥，你不是不愿意我们去做宫女吗？怎么还打听这个？”麦香总算知道了余氏留下来的意图。 “这个不一样，这格格是瞧上了你，又准你几年后赎身，给的条件又优厚，我寻思你虽然不愿意去，但是你大姨家的紫菊、紫兰和你大舅家的巧红、巧玉都能去，去挣几年钱回来正好出嫁，也能给家里省点口粮，你是不知道，你大姨家的日子，比你们过得还难呢。” “姥姥，这个我哪里能说了算，人家格格只是在寺庙里遇到我两次，相中了我，人家家里又不说缺丫鬟。对了，我好像听说长宁镇的佟家缺丫鬟，那次我们去镇里逛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家在买丫鬟。” 老太太听了叹口气，说道：“佟家的丫鬟是死契，哪里有格格家这么好的条件。” 麦香听了不做声了。 余氏见麦香不吱声，想了想，又问道：“大丫，这会也没有外人，你跟姥姥说实话，是不是格格给了你不少好处？你的银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姥姥，格格是给了我点碎银，这些日子都花在我爹娘身上了，要不然我哪里有钱给爹娘买吃食？可是那点碎银这些日子也花的七七八八了，以后的日子我也正犯愁呢。” “你少唬我，你娘说你最是一个有算计的。对了，方才说到佟家，听你娘说，你从佟家接了一宗生意，你跟佟家莫非还认识？” “说不上认识，就是我爹编的草鞋让人家相中了，定了点货，别的肯定是说不上话的。”麦香赶紧把路堵死了。 “你这孩子，我听你娘的意思，你好像一直在跟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打交道，真要能说句话，提携一下你大姨家该多好？”余氏巴巴地看着麦香。 “姥姥，我自己家的日子还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哪里能提携别人？” “你还愁什么，再不济，日子真过不下去了，你还能去格格家做几年丫鬟，这拿的赏钱只怕就够你一家子吃喝的了。人家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你要做了格格的贴身丫鬟，没准还能提携一下老赵家呢。” 这才是余氏打定主意留下来的意图，想劝说麦香去格格家做贴身丫鬟，然后拉老赵家一把。 余氏虽然是穷人出身，可也不全是没有一点见识，这做贴身丫鬟跟做宫女不一样，贴身丫鬟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跟着格格嫁给一位王爷贝勒贝子什么的做小老婆，当然这话余氏不好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说。 再不济，就冲阿木昕对麦香提的这些条件，也想象得出麦香是有什么过人的长处被格格相中了，以后在她身边给的赏钱准也少不了。 这宫女就不一样了，穷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打点的，去了都是做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还没一丁点好处没有，一年到头不见天日，当然也就别想着能攀什么高枝，等熬出来了也成了老姑娘，还能有谁要？ 叶大福在隔壁听到了余氏的话，不高兴地说道：“岳母，我们家大丫不去做什么丫鬟，谁的丫鬟都不去做。” “不去就不去，这样，大丫，不若下次你什么时候去卧佛寺，我让紫菊和巧红她们去找你，你也带带她们卖草鞋，兴许也有小姐太太相中了她们也不一定，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姥姥，还是让她们自己去，你也说了，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麦香拒绝了。 见余氏不高兴，麦香又说道：“姥姥，你也别恼，这卧佛寺就这么大的地方，我卖了一个月的壁鞋了，哪里有这么多太太小姐想要壁鞋？不如你让表姐表妹们去碧云寺或香山寺，那里的夫人小姐们都没有买过我的东西，你让她们去碰碰运气。本来，我还想着换一个新地方的，既然姥姥说想试试表姐表妹们的运气，我就不去了，让给她们。” 余氏听了这话，果然脸色好了些，麦香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姥姥洗洗，现成的热水。我去把小鹅赶进窝。” 麦香说完下了炕，吩咐麦黄给余氏和叶大福、赵氏预备热水洗漱，自己便出了房门。 五福正在外面替麦香家劈柴，见麦香出来，忙说：“小鹅我替你赶进窝了，你小姑说让你拿着针线活去，晚上教你做针线活。” 五福是听见了麦香和余氏的对话，知道麦香对余氏不是很心甜，尤其是余氏说的想让麦香进格格家做丫鬟，肯定拂逆了麦香和大哥本意，所以便替麦香找了一个借口。 麦香洗漱后端着针线笸箩进了上房，刚在九凤的炕上坐好，刘氏端着针线笸箩也进来了。 不好意思，我复制了居然忘了点上传，晕，对不起。 c 第四十九章 事不过三 刘氏进来也是想从麦香这探探口风，这余氏究竟打算在这住多长时间 连刘氏自己都不舍得去麦香那要东要西，唯恐给麦香带来负担，偏偏这余氏还要留下来住，蹭吃蹭喝的，让刘氏如何甘心？ 麦香也猜到了刘氏的心思，想了想，说道：“嬷嬷，我娘的意思，这些年也没有对我姥姥尽过半点孝心，如今分家了，自己身子也不好，小弟还小，有个老人在身边帮着带带孩子，操持操持家务，她也能少操点心，能好得快些。” 尽管麦香也有不满，但是她不想让刘氏看不起余氏和赵氏，再怎么不好，赵氏也是她这具身体的生母。 刘氏撇了撇嘴，暗道：“你娘什么时候操过心？她要会操心，这个家能是这样？” 不过这话刘氏没有说出口，她知道麦香是在维护赵氏，她当然不会这当口去得罪麦香。前几次说话她就看出来了，麦香可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家已经分了，她再操心能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刘氏也不再执着这个话题，而是看着麦香手里的针线活，一心一意地教麦香如何缝制，如何量体，如何裁剪等。 余氏在麦香家住了下来，俨然以当家人的身份自居，每天安排一家的饭食以及给赵氏和叶大福煎药还有麦地的饮食等，说是要让叶大福一心一意地做风筝和编草鞋，让麦香和麦黄一心一意地挣钱。 麦香见她也就是第一天吃了那顿饺子，以后的饭食倒也不是大手大脚，那些鸡蛋和肉还知道让给病人和小孩吃。不但如此，还让麦香去买了 些玉米面、高粱面回来，粗粮和细粮掺杂着吃，麦香也就勉强接受了她。 这日，麦香挑了两篮子草，麦黄拿了两个风筝和一篮子草鞋壁鞋又到了卧佛寺。 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但是天气和暖了，来香山踏青和放风筝的有钱人和闲人还是有不少，麦香秉着勤劳致富和积少成多的原则，几乎隔三差五都会带着麦黄去割两篮子草然后再来转一圈，不拘多少，总能划拉到几个铜钱。 麦香刚走到卧佛寺山的门前，就被万家的婆子看见了，上前一把拉住了麦香，说道：“可算把你这丫头等着了，我们老太太正在里头等着见你呢。” “见我？”麦香觉得有几分意外，今天也不是初一十五，万家又有什么急事？ “好事呢。我们老太太说了事不过三，这次还劳烦你。”婆子笑着说道。 麦香猜想是自己上次替万家许的愿大概又灵验了，所以万家才会又来找自己，不管怎么说，能有生意做就是好事。 麦香带着麦黄找了一个位置，叮嘱她几句，自己带了几双壁鞋和风筝随着那婆子进了寺庙，婆子带着麦香进了后院的偏殿，万老太太刚抽了一支签，正听着庙里的高僧讲解呢。 麦香也不敢离得太近了，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秘密多，远远地便站住了，万老太太回过身来见了暗自点点头。 麦香见万老太太向自己招招手，便几步跑到老太太跟前。 “丫头，来，你也抽支签试试。” “不了，老太太，我们这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有余钱做这个，再说了，我们除了温饱，也没有什么好求的。”麦香笑着拒绝了。 “你这孩子，让你抽就抽，没事的，这抽签的银钱我替你付了。”万老太太也是觉得好奇，想看看麦香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来头，怎么连着两次让她代许的愿都灵验了，这丫头究竟是什么命格？ “老太太，这抽签的铜钱让您付了，这签也就不灵了，就像许愿一样，如果我代您付了那个铜板，那么这愿就是替我自己许的了。” “这位小施主说的极是，施主就不要强人所难了，佛家讲究的是缘法，不是强求。”高僧看了一眼麦香说道。 “谢谢师傅指点。”麦香合十致谢。 万老太太见高僧微笑着点点头，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麦香，不过却没有再提让麦香抽签。 “丫头，跟你打了几次交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出了偏殿的门，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我不过是一乡下小丫头，名字也是粗俗得很，就不必说出来污了您老人家的耳朵。”麦香不清楚对方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敢冒险，她还指着多接对方几单生意呢。 “你这丫头，还神神秘秘的。”万老太太见了便有几分不喜，觉得麦香有些不识抬举。 “老太太，不是我非要如此，刚才师傅也说了，这佛家讲究缘法，其实这人与人之间讲究的也是缘法，我们之间的缘法就是雇工和雇主的关系，所以，我替老太太许的愿才会灵验。”麦香自然看出对方的不虞，便讨好地解释了几句。 万老太太听了一笑，指着麦香说道：“这丫头，横竖什么理都让你占了。你说，我身边要是有一个你这么机灵的丫头，该有多好。” “老太太谬赞了，我们这种乡野丫头什么规矩也不懂，真要做了老太太的丫头，还不得三天两头地闯祸？瞧瞧老太太身边的几位姐姐，哪个不是又好看又聪明又能干的？”麦香拍了下几位丫鬟的马屁，她可不想得罪人。 果然，麦香的话刚说完，老太太拍了拍她身边的一位绿衣姑娘的手，笑着说道：“翠香，听听，这丫头的嘴是不是把你们比下去了？也罢，也别白让人家夸你们一回，你们几个把丫头手里的风筝买了来，今儿个天气好，正适宜放风筝，你们去痛痛快快地玩一会。” “是，谢老太太成全。我正想着这妹妹手里的风筝还怪别致的。”翠香笑着说道。 老太太听了翠香的话，瞧了一眼麦香手里的风筝，让丫鬟把风筝拿到她跟前，仔细看了看麦香画的小猪。 “这猪看着还怪别致有趣的，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猪。” 麦香听了忙说道：“老太太，这叫招财猪，也是图个喜气，让风筝带上了天，把四方的财气都招来。” 麦香的吉祥话张嘴就来。 “老太太，咱家的大少爷是属猪的，不如买了回去送给大少爷正好，奴婢们可没有这么大的福分招财。”翠香看了一眼老太太，笑着说道。 “那这个呢？”老太太指着手里的另一个问。 “这个呀，是一只羊，叫喜羊羊，今年不是羊年吗？我希望这只羊能给大家带来喜气。” 翠香听了在老太太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招财猪，喜羊羊，这两名字不错，都要了。”老太太一听麦香的解释，想到方才翠香的话，更高兴了，这名字太吉利了，把四方的财气都招来，这是多大的财气？ 翠香见老太太高兴，便伸手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个一两的小银锭出来，老太太扫了一眼，说道：“再给几个，这风筝本来就不便宜，两个意义都好，图个吉利，六六大顺。” “多谢老太太。”麦香曲膝行礼。 翠香忙从荷包里又拿出了五个小银锭和一块碎银递给麦香。 几人转到了许愿池这边，麦香这次替万家许的愿是祝昌和的常万氏能喜得贵子。 麦香猜想万老太太破天荒花了六两六钱银子从麦香手里买了两只风筝，希望孩子顺利生下来，也希望孩子生下来能给家里带来喜事。 “求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昌和的常万氏能顺顺利利地生下一个漂亮的大儿子，也保佑常万氏母子平安，家业兴旺。” 麦香许完愿，拿了万老太太打赏的又一个小银锭，又去推销她的壁鞋了。 在麦香走后，万老太太对身边的一个婆子使了使眼色，婆子便远远地跟着麦香。 c 第五十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麦香丝毫不知自己身后跟了一个婆子，她在许愿池这边做了两笔生意便匆匆出了寺门，找到麦黄，又去把两篮子的青草卖了，这才拉着麦黄收拾摊子回家 本来，麦香想去买一块花布做一身新衣服，可是余氏不走，麦香又不想在余氏面前露富，怕余氏知道麦香有钱后更不愿意离开了。 麦香和麦黄回了家，并没有看到后面远远地跟了一个婆子，婆子看着麦香进了院门，才转身回去了。 “大丫，风筝卖了多少银子？”余氏见麦香空着手回家，忙问道。 因为这是余氏第一次见麦香拿着风筝出去卖，叶大福做风筝的手艺不是很娴熟，加上他现在还不能下地，需要什么材料还要等五福去配齐，所以这些天才做出了两架风筝。 余氏自从知道麦香一架风筝能卖一两银子后，一直心痒痒的，催着叶大福扎风筝，她想亲眼见见这风筝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居然能卖到一两银子！ “姥姥，这个风筝跟风筝是不一样的，买风筝的人也不一样的，她高兴了兴许就多给一点，不高兴兴许就少给一点。” “你直说卖多少不就结了？”余氏不耐烦地问。 “人家就给了点碎银，我哪里知道有多少？” “我瞧瞧？”余氏不死心。 麦香拿出了一块小碎银，就是那六钱的小碎银。 余氏接过银子看了看，一般的乡下人家很少有机会用到银子，余氏不是很肯定这银子有多少钱，还是叶大福在手里掂了掂，说有五六钱。 “我瞧着这扎风筝也不难，叶姑爷，不如我把你姐夫和你大哥喊来，你教教他们，让他们也能有个进项？”余氏见叶大福躺在炕上几天都能挣几钱银子，便动了心思。 见叶大福不语，赵氏忙说：“孩子她爹，我大姐和大哥家的日子确实艰难，你就帮他们一把。” “这个我做不了主，还是等曹夫子来了跟人家商量一下，毕竟我也是跟人家学的手艺。”叶大福沉吟一下，说道。 “这个好说，不如我现在就去把他喊来。”余氏待了几天，知道曹夫子就是给叶大福和赵氏看病的隔壁郎中。 “姥姥，你也太急了些，先生很忙的，等他什么时候来给爹娘瞧病时再说也不迟。” 麦香的话刚说完，便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忙掀了门帘一看，是麦香的大舅妈方氏带着女儿巧红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哟，这不是亲家嫂子吗？今儿怎么有空来串门？”钱氏正从灶房出来，见了方氏，扫了一眼方氏的包袱，笑着问好。 “这不我娘说要在这里帮衬一下小姑打理家务，省的家里小的小弱的弱病的病，也没有一个顶事的。我寻思她也没带什么换洗衣服，便给送了一身来。”方氏笑道。 钱氏一听便知道方氏讽刺她抢鸡蛋的事情，只得讪讪地走开了，进了上房。 方氏这才跟着麦香进了屋子，余氏早在房间里听见了方氏的话，知道方氏是想把她推给这边养一段时间。 余氏也不傻，在这里住了几天，她明显感觉闺女家的日子比儿子家要强一些，麦香似乎有来钱的道，挣钱比别人容易多了，她还真想留下来看看麦香是怎么挣钱的。 所以她见方氏进门，便笑着说道：“可巧你来了，我正打算回家说一声呢，你妹夫这几天正做风筝卖呢，我想让大江和你大妹夫一块来学学，好歹也能贴补一下家用。” 方氏一听这个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说道：“这敢情好，咱家的大小子都十六了，正发愁没有钱说亲呢。” 麦香听了这话，对叶大福说道：“爹，不如你也教了五叔，让五叔也挣几个钱贴补家用。” 麦香觉得五福这人还是不错的，分家后，每天都不忘给麦香这边把水缸挑满，把一天的柴火预备好，还有净桶、鹅窝什么的都是他在清理，他是实实在在的在帮助叶大福这一家，不像二福、三福都只是动了动嘴。 余氏和方氏一听麦香要把叶家的人拉进来做风筝，便有些不愿意了。方氏也顾不得这次来的目的是看看麦香怎么挣钱养家的，急急忙忙地拉了女儿便往回走，余氏也自去通知她的大女婿了。 因为这放风筝也就春天这两个月的时间合适，所以想挣钱也只能趁早把手艺学会了，利用晚上的时间点灯做几个去卖，还不耽误地里的活计。 赵元江和大春的丈夫杨大林几乎同时进的门，这事引起了刘氏几个女人的注意，这方氏刚来了便急忙忙走，这赵家又急忙忙来了两个大男人，这么忙的春耕时候，还有闲情来走亲戚？ 刘氏正跟九凤嘀咕时，只见钱氏拉着孙氏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娘，你来评评这理，大哥会做风筝，大丫今天拿了两个风筝去卖了几钱银子，亲家婶子见了眼红，便让大哥教赵家的人做风筝。我们这些做兄弟还没好意思开口，怕抢了大哥家的财路，这赵家的人倒好，先找上门来了。”钱氏先开口道，她也是刚才在麦香家门口偷听来的。 “你说什么，大福教赵家的人做风筝？”刘氏似乎没有听懂。 “娘，常言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大哥要教，也得先可咱们自己兄弟几个，这五弟还没有娶亲，见天为了大哥家的事情忙前忙后，不说功劳苦劳的，大哥有什么好处，也该想着五弟才是。”孙氏聪明地先把五福推了出来。 刘氏一听这话，正触动了她的心事，这些日子，家里是没有一点进项，这五福的亲事，什么时候才能凑够聘礼钱？ “娘，你先坐下来喝口水，别急。”九凤见刘氏晕眩了一下，忙扶住了她。 “你别管我，去把大丫喊来。”刘氏本来想自己去找叶大福问个清楚，想到麦香的舅舅姨父几个外男在，刘氏又抹不下面子去闹，她不是余氏的性子，这些年几乎就没有跟别人吵过架，更别提撒泼了。 “嬷嬷找我什么事？”麦香正好掀了门帘进来。 “大丫，你来得正好，你爹娘糊涂，你可不能糊涂，快去劝劝你爹，你爹以后就是指着这手艺吃饭，怎么还能去教会外人？这卧佛寺和长宁镇才多大地方，能卖动几个风筝？” 刘氏拉着麦香的手，哆哆嗦嗦的，她一是气急了，二是分家后这些日子操劳了些，饮食营养又跟不上，所以身子也亏了下来。 麦香一把抓住了刘氏的手，说道：“嬷嬷，你别急，你听我说，我爹虽然指着这个吃饭，但是做风筝是一项本事，这卖风筝也是一项本事。我来是想问问五叔在哪里，不如把五叔几个也找来，一块让我爹教会了也能挣几个钱贴补一下。” 刘氏还没有开口，钱氏和孙氏听了这话，忙说：“正好让你二叔三叔也学会了，我去把他们喊回来。” 钱氏、孙氏说完忙忙地走了，这做风筝，晚上闲了点个灯就能做，有钱不赚是傻子。 麦香见钱氏和孙氏走了，看着刘氏关切地问：“嬷嬷，你最近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要我把曹先生喊来，也给你看看。” 麦香对刘氏说不上多反感，老太太虽然偏疼九凤和没成亲的五福、八福，这也是做母亲的常情，说不上是大毛病。 凭心而论，老太太还是有几分看顾麦香这一股的，没少教麦香怎么过日子，园子里的菜也紧着麦香吃。 “算了，我的身子我知道，哪里用得着吃药？”刘氏摇摇头。 麦香知道她是不舍得银钱，想了想，不若自己以后每天贴补她一个鸡蛋，煮好了给她送来，也算尽一份孝心。 c 第五十一章 曹雪芹的弟弟 次日一早，麦香用米汤和糖冲了三碗鸡蛋汤，这种吃法还是麦香上世学来的，麦香上世的奶奶是农村出来的，老人家喝了一辈子的米汤加鸡蛋，身体一直很康健 所以这些日子上午麦香都会给叶大福和赵氏喝一碗米汤鸡蛋汤，加上药物和饮食的调理，两人的身子都有了点起色，不然，叶大福不会这么快就能坐起来。 麦香把蛋汤送到父母的炕前，端了另一碗蛋汤进了上房，叶铁柱已经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去了。 “嬷嬷，来，你快喝了。”麦香把碗递过去。 “这是什么？”刘氏一愣，没想到麦香会一早给她送吃食来。 “我用米汤冲的蛋花汤，里面有一整个鸡蛋。” “这么精贵的东西还是给你爹娘和麦地留着。”刘氏这点还是比较好，她不是不疼叶大福，只是家里实在穷，她只能有所选择。 “我爹娘每天早上都喝一碗，麦地现在还不能吃鸡蛋。”麦香把碗送进了刘氏的手里。 “大丫，什么好吃的？”九凤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出来了。 “老姑，嬷嬷身子不好，需要补补。” 九凤听了这话，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她当然知道自己娘亲身子不好，还不是操心和做家务累的？可是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她生下来家里就已经有嫂子了，更何况是八个儿子之后才盼到的闺女，哪里还用她做家务？ 刘氏看到九凤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你也学着点做事。” 刘氏担心的是自己一旦病倒，这个家，靠谁才能撑起来呢？ “知道了，娘。”九凤低着头答应了。 “对了，大丫，你姥姥是算走了吗？”刘氏问。 “应该是。” 前几天余氏一直看着叶大福做风筝，昨天下午又特地跟着这些人一起学了学，只怕是回去教他们做风筝了。 麦香也看出来了，余氏虽然没有什么算计，但算是一个处事比较公平的母亲，哪个儿女过得不好她都惦记着，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她才会见了叶大福有一门做风筝的手艺，会这么急切地想让这一大家子都学会了，却不去想想，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用的了这么多的风筝吗？ “大丫，嬷嬷身子不好，也帮不了你多少。你过日子，心里要有一个算计，弟弟妹妹还小，你爹娘又那样，这个家，还是要靠你。” 刘氏心里明镜似的，就冲叶大福编的那几双草鞋、花篮和那两架风筝，根本养不活这一家人，还不是靠麦香凭着自己的机灵哄得那些小姐太太给了点赏钱，这才撑下来的。 钱氏和孙氏也都去卖过花篮，一个花篮连十文钱都没有人要，所以她们才不会相信是麦香挣的银钱。因而怀疑是刘氏贴补了他们。 “嬷嬷，我知道了。” 麦香从上房回到自己房里，刚把麦地抱起来要喂点米汤，赵氏便把一块尿布扔到了麦香的头上。 “又怎么了？”麦香拧拧眉头。 “你个死丫头，你自己的亲弟弟连一个鸡蛋都没舍得给吃，你还给你上房送了去，我和你爹一病倒，他们就把我们赶了出来，你还记挂着他们干啥？” “娘，嬷嬷身子不好，给她一碗鸡蛋怎么了？麦地还小，不能吃鸡蛋，还要我跟你说几遍？” “那你姥姥在的时候，也没有见你给你姥姥冲一碗鸡蛋吃。” 自从分家后，赵氏被老头老太伤透了心，她总觉得，是老头老太见他们没什么用了，怕他们拖累，所以才赶紧分的家，所以那天张罗吃饺子，她也有些赌气的成分，你不是要把我们踢开吗？我们现在过得比你们好，有饺子吃。 “姥姥身子比我们还好呢。”麦香说完抱着麦地回到自己炕上。 “孩子他爹，你想干什么？” 麦香听到了赵氏的喊叫，又跑了过去，见叶大福挪着要下炕。 “爹，你怎么了？” “没事，我想练练走路，这只腿还是好的，能动。” “爹，那也不着急，等五叔帮你做一副手拐，你再练习走路也不迟。” 赵氏一见叶大福想练习走路，她也有些心动了，她可是躺了有二十多天了，身上都发霉发臭了，早就想下炕走走。 麦香见他们都想下炕，刚要出门去找曹雪芹问问，便见余氏带着巧红来了。 “大丫，你这是要去卧佛寺吗？”余氏见麦香出门，忙问。 麦香扫了一眼巧红，说道：“不是，要去请大夫。” “你爹你娘又怎么了？”余氏听了忙进屋。 “大丫，嬷嬷说让我来跟你去学学怎么卖风筝和草鞋。”巧红上前挽着麦香的胳膊，很亲热地说道。 麦香抽出了自己的胳臂，说道：“我先去一趟隔壁。” “那我陪你。”巧红又挽上了麦香。 麦香甩不开，只得把巧红带到了隔壁。 柳蕙兰正和一位女人抱着孩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说笑，麦香扫了一眼院子里的马车，问道：“婶子，今天是小曹骥满月的日子？” “可不，我们小曹骥也满月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这小姐姐呢。”柳蕙兰看着手里白胖白胖的儿子，眼角眉梢都是满足。 这个月她吃得好，奶水足，孩子自然长得好，说起来，麦香的功劳的确不小。 柳蕙兰是第一次见麦香带人过来，忙笑着招呼两人进屋，又对麦香介绍说：“这就是先生的弟媳，他们一家住在城里，今天过来看看我们。” 麦香一听猜想是棠村的妻子，便仔细看了一眼，一件半旧的深紫色棉布上衣，下身是一条黑色的棉裙，头上插了一根银簪，耳朵上用银丝吊了一对珍珠耳环，年龄应该在三十朝上，中人之姿，看起来家境应该比曹雪芹略强一些。 柳蕙兰见麦香打量客人，笑着说：“带着你这位小姐姐一起进去吃点点心。” “不了，婶子，我就是想找先生，我爹娘都想下地，想问先生行不行。”麦香不想带巧红进去，怕她不知深浅。 曹雪芹正跟人在里面谈话，听见麦香的声音，走了出来，说道：“麦香，你爹娘没有大碍了，只是现在还走不了路，想下炕就让他们扶着炕沿走几步。” “知道了，多谢先生。” 麦香转身正要走，只见屋子里走出来一位三十四五的男子，个子跟曹雪芹差不多，两人的眉眼还有两分相像的地方，也是半旧的灰布棉袄，气色比曹雪芹看起来要好一些，只是脸上似乎有什么愁苦之色。 c 第五十二章 不可教 麦香见曹雪芹吩咐柳蕙兰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忙按捺住心头的好奇，回到家里，把曹雪芹的原话转告了赵氏和叶大福 赵氏一高兴，扶着炕沿就要下地，无奈二十多天的卧床让她双脚已无半分力气，像是踩在棉花上，头晕目眩的。 赵氏走了两步便没有耐心，倒是叶大福沿着炕沿单脚跳了好几个来回，直到麦香阻止了他。 “大丫，你今天不去卧佛寺吗？”余氏见麦黄拎了一篮子草回来，便问道。 “去，这就去。”麦香知道要不带着巧红去一趟卧佛寺，这祖孙两个没准会一直在自己家住下去。 正好今天家里没有风筝，昨晚做的两个风筝都被赵元江和杨大林拿回家去当样本。麦香只想带着赵巧红去看她是怎么卖青草，这个给的赏钱一般不超过二十文钱，她想学就让她学。 麦香依旧先带着麦黄和赵巧红去一人割了一篮子青草，然后拎着草直接从田埂上拐到官道，一拐到官道便碰上了曹雪芹和他弟弟赶着马车过来，柳蕙兰和那个女子抱着孩子坐在车里，柳蕙兰还掀开了车帘跟麦香说了几句话。 麦香有些纳闷，今天是曹骥的满月，曹雪芹带着孩子是去看谁呢？这条路，似乎只是通往香山的卧佛寺和碧云寺以及皇家的静宜园。 “姐，走啦，你想什么呢？”麦黄见麦香低头发呆，便推了她一下。 麦香见麦黄一直噘嘴，也不跟赵巧红说话，知道她对余氏的做法很是不满，便说道：“行了，高兴些。” “能高兴得起来吗？”麦黄依旧噘嘴。 昨天下午，叶大福教赵元江和二福几个学做风筝时，麦黄就不高兴了，她担心自己家的生计被抢，偏偏今天上午余氏又带了赵巧红来，又把赵巧红推着跟了出来，这不明摆了是想抢自家的生计吗？ “二丫，你别不高兴，嬷嬷跟我们说了，我们以后就去碧云寺和香山寺那片做生意，保证不来卧佛寺的。”赵巧红今年也十三了，还能看不出麦黄的小心思。 “表姐，我又没有说什么。”麦黄听了这个，脸上才和缓了些。 麦香听了一笑，到底是八岁的孩子，心思还单纯，这将来的事情哪里说得准，这麦香因为卖这些东西能养家，他们如果挣不到钱，难保不会转到卧佛寺来的。 三人到了卧佛寺，麦香带着她们拎着青草到了寺院墙边的小树林里。 “这位小哥，你的马要青草吗？”麦香向一位看起来还比较面善的小厮问道。 “去去去，不要。”对方挥了挥手。 麦香如此问了五六个人才把青草卖出去，对方给麦香抓了五枚铜板。 “你先去试试。”麦香对巧红说。 “我不敢。”赵巧红见麦香被拒绝了这么多次才挣了五文钱，根本不像她嬷嬷说的这么轻松，便有些不大愿意去抛头露面，做小伏低。 麦香从方才带赵巧红出来割草时就已经看出来，这赵巧红在家只怕不怎么下地做农活，手上的皮肤比麦香细多了，跟九凤差不多。 这也是麦香初来不了解情况，赵家和叶家再怎么不济，也是在旗籍混了好几辈子，旗人家最大的特点是重女轻男，这女孩子当姑娘时都是娇养的，因为要去参加选秀，自然不能做半点粗活，而且，没准哪一天就成了贵妇人，从此平步青云，连带整个家族都跟着借光。这样的人能不被家人重点保护吗？ “表姐，你还是去试试，这人跟人的运气是不一样的。”麦香劝了一句。 见赵巧红还在犹疑，麦黄说道：“姐，我先去好了。” 麦黄牢记了上次挨打的教训，嘴也甜了起来，不是哥哥就是叔叔地喊着这些赶马车的，问了好几个人，也总算是把这篮子草卖了出去，就是在对方问她多少钱时，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回头看着麦香。 “这位小哥，你就看着给，不拘多少，我们也是家里穷，想出点力贴补一下家用。”麦香见这人身上衣着还算富态，估计主家条件肯定差不了，便放低了些姿态。 对方听了，果然抓了一把铜钱递给了麦黄，麦黄接过铜钱一数，居然有八文，比麦香还多几文，一高兴便跳了起来。 “姐，我行了，我也行了。” “好妹妹，先谢谢这位小哥，姐姐知道你行。”麦香提醒麦黄一下。 麦黄忙转过身道谢，对方只是笑笑，摆了摆手。 麦香和麦黄都看着巧红，巧红只得拎着篮子，开始寻找目标，可是她究竟比麦香大三岁，这些车夫都是男人，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羞手羞脚的是必然的，走到对方面前，还没开口她脸便红了，倒是愉悦了这些无所事事的青年小厮。 “表姐，你还是不要去了。”麦香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把自己的空篮子换给了她。 麦香拎了篮子正要去找目标，冷不防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了过来，撞上了巧红，巧红已经被为难了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所以看了也没看对方，便顺手推了对方一把，小孩摔倒了。 “撞什么撞，一个小破猴崽子也想欺负我。” 麦香忙把小孩子扶起来，喝住了巧红，因为麦香发现，这孩子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来人，去把这丫头捆了，竟然敢欺负到本少爷头上。”小孩连头都没抬便吩咐后面的小厮。 “这位小少爷，我替她向你陪个不是，她也是一时被撞蒙了，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麦香赶紧赔礼，并替对方掸了掸衣服，却被一个小厮拎开了。 “不是她，是那个。”小孩这才抬起头看看麦香，想起来是麦香把她扶起来的，指了指赵巧红。 “我是她……”麦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 “是你？卖风筝的丫头，我找了你好几次了，你的风筝呢？还有没有？”小孩看见麦香，立刻换了一副神情。 原来这是麦香的第一位风筝客户，麦香记得当时他拿了风筝爱不释手的，说是特别喜欢上面的猪，为此这家大人还赏了麦香一两银子。 “不好意思，今天没有了，昨天带了两架都卖掉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你去家里取。”小孩子一看在家就是比较霸道的。 “这位姑娘，我们少爷确实喜欢你的风筝，在这里找了你好几次，不如我们送你回去一趟，现在去取一架，你看行不行？”小厮上前问道。 “可是，我家里确实没有风筝了，不如这样，三天后，我做好两个给你带来，你喜欢什么动物图案的？”麦香讨好地问。 “你还有什么图案？” “这个就多了。”麦香学简笔画主要就是学画动物。 “我还要一个猪的，嗯，我再要一个羊的，要画漂亮一点，我那个猪被人抢走了，我这回非得再气气他们去。”小孩子似乎有些不太服气。 “好，三天后巳时我一准送到这里来。”麦香看着对方噘起的小嘴，笑了。 小厮听了带着小孩就要走，麦香突然想起了自己手里的篮子，便说道：“小少爷，这青草给你喂马。” 对方看了一眼麦香，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小厮忙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他点了点头，小厮接过篮子，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可巧就是刚才麦黄卖出去的那家。 那个小厮见又拎了一篮子草过来，看了看麦香几个，麦香忙说道：“你家的马方才已经买过我们的青草了，不好意思，我们走。” “没事的，多喂一点也没关系，别忘了三天后把风筝送来就行。”小厮说完把青草倒在了自己的马前，给麦香抓了一大把铜钱。 “多谢了，那就三天后见。”麦香曲膝行了个礼，带着巧红和麦黄离开了，巧红还一个劲地回头看那少年身上的衣着。 c 第五十三章 对比 三人回到家里，余氏正巴巴地往外看着呢，见麦香几个进门，一把拉住了巧红开始问话 “嬷嬷，这事我做不了，都是些男的，我怎么跟人家说话？”赵巧红有些羞恼。 余氏看向了麦香。 “姥姥，今天我们是去卖青草了，这青草只能卖给那些看着马和马车的人，可不是都是男的？”麦香说道。 “青草还能卖了？”余氏觉得又新鲜了。 “能，来寺庙的不都是赶马车和骑马的多吗？这马也该吃点东西？” “那一篮子青草能卖多少钱？” “这个没准，二文也卖过，十文也卖过，就看人家高不高兴，大不大方。”麦香说完去找叶大福做风筝了，这风筝做好后麦香还得自己画画着色。 交代完叶大福，麦香想去看看五福在不在，她想把五福的风筝收购了，自己画上画拿去卖，这个肯定比五福自己拿去卖要强一些，不管怎么说，麦香还是想拉五福一把。 “大丫，大丫，你来。”麦香刚出门，便见孙氏站在她门槛上向自己招手。 “三婶，有事？” “来，大丫，你刚从外面回来，吃块点心。”孙氏拿出了点心盒子。 “不用了三婶，给麦苗留着。” “你这孩子，跟你三婶还见外。”孙氏拉着麦香坐在了炕上。 “你表姐和你姥姥是来干啥的？”孙氏开始套话。 麦香哪里知道孙氏一见余氏带着巧红进门，联想到昨日的事情，想必又是麦香有什么新的挣钱路子了，故而打发麦苗去偷听了半天，哪知麦苗根本学不全，只知道是麦香带着赵巧红去了卧佛寺。 孙氏一向心思细，这几天她思来想去，觉得麦香的银子应该还是自己挣来的面大，毕竟这叶家的家底在这摆着，五福、八福、九凤都没有成亲，刘氏不可能把整个家底都交给叶大福这一股，而麦香几乎每天都拎着东西去卧佛寺叫卖是有目共睹的。 而赵家也是知道了麦香能挣钱，所以才把孩子送过来，让麦香带着孩子学学怎么挣钱，孙氏想通了这一节，这才把麦香喊进来问问。 “三婶，我表姐是来玩玩的，这不让我带着她一起去卧佛寺转了一圈。” “大丫，三婶跟你商量一件事，三婶要在家里带着麦苗，你三叔白天要去地里干活，有点空闲还要去拉趟驴车什么的，这哪有空当去卖什么风筝，他也做不了几架，不如等他做好后，你替他卖了，你给我们三百文一架就好了，多卖的算你的辛苦费。” 孙氏早打听过了，普通的一架风筝，最多只能卖到三四百文，差的也就一二百文甚至百八十文，那些五六百文甚至更贵的风筝，都是些大户人家玩的，那是用丝或绢等制作的。像叶大福这样做的风筝，拿到外面顶天也就二三百文钱。 她相信麦香卖的那个风筝，一定是有了奇遇，碰到了有钱人家的傻子，因为她亲眼见到麦香在卧佛寺里跟那些小姐们周旋，保不齐就是卖给了他们，所以，她才会想搭麦香这个顺风车。 麦香听了这话，不得不佩服孙氏的脑子转的快，她刚想到把五福的风筝收购来，这边孙氏就想到了要把风筝卖给她。 “三婶，不用三百，二百文一个，我都卖给你，你替我去卖了。”麦香笑嘻嘻地回答。 “你这孩子，不是说你最贵的还能卖到一两银子一个吗？我这一天天的带着麦苗，也出不得屋子，哪里有功夫去卖这个？”孙氏讪讪一笑。 “三婶，你没有时间，我三叔拉驴车的时候送到街里的风筝店不就成了？” “你看你这孩子，你三婶就求你这一件事，你还不答应？” “三婶，说实话，这风筝的价钱我自己真拿不准，我是卖过一两银子一架，可是我也卖过一百文一架，我自己都保不准能不能卖出去，我怎么敢接你的货？更别提你要这么高的价了。”麦香直接拒绝了。 孙氏听了麦香的话，盯着麦香看了半天，说道：“大丫，我怎么觉得你自从病好了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孙氏看着眼前的麦香，觉得很陌生，听说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更是觉得陌生。 “三婶，如果你大病一场，因为没钱，只能躺着等死，你就会知道，这银钱有多重要了，就会知道，一定要想法子去挣钱了。” 孙氏知道麦香说的是实话，其实，那会的家里还真不是拿不出一点银钱来，而是因为不舍得拿出来，以为麦香会跟她家的麦叶似的，治了也白治，索性别浪费银钱了。 后来还是叶大福不干，非把曹雪芹找来，又替麦香开了几服药，才把热度退下去。 当然，这些话孙氏不能对麦香说出来，因为当时不赞成给麦香花钱看病的人里还有一个她。 麦香这边跟孙氏说着话，那边巧红也跟余氏学了一遍在卧佛寺的经过。 “不是说去见小姐太太吗？怎么都是些车夫？”余氏不高兴了。 “岳母，大丫说了是去卖青草，小姐们谁会要青草？前段时间卖花篮的时候才是找小姐。”叶大福听不得余氏抱怨麦香，辩解了几句。 “嬷嬷，那我怎么办？”巧红问了一句。 “先住下来，明天我再让大丫带你去认识一下大户人家的小姐。”余氏心里的打算是想让麦香带巧红认识一下那什么格格，可是当着叶大福，她不好说出来。 “姥姥，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也不是那么好认识的，表姐今天就差点挨打了。”麦黄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卖壁鞋，就因为说错话挨打。 “啊，怎么回事？你再细说说。”余氏一听，拉着巧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 麦香从孙氏这出来，又转到上房，叶铁柱在家歇午，五福正在磨刀，说是明天一早要带着八福去山上砍柴，因为地里的活刚忙完了，有两日空。 “五叔，我也去，明天什么时候走？”麦香想的是去山里找点能卖钱的东西。 “大丫，你一个女孩子去砍什么柴，五叔老早就答应你了，你家的柴火我包了。” “就是，大丫，还有我呢，我也会帮着五哥的。对了，你来找我们有事吗？”八福问道。 “你们不说我还忘了，五叔的手巧，闲了多做几个风筝，我替五叔去卖，能卖多少就要看运气了，五叔相信我吗？”麦香问。 “我不要钱，我做了你拿去卖，卖了钱给你你们买点好吃。”五福憨厚地笑笑。 麦香想起来五福还替自己做了好几个花篮，自己拿去卖了也没有给五福钱，这份人情该怎么还呢？ 麦香看了看五福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服，想着他要说亲了，自己是不是送他一件新衣服呢？ c 第五十四章 曹頫 麦香跟五福八福说了会话，回到自己屋子，刚进门，便被余氏热切地拉着上炕了 “大丫，你跟姥姥说说，那小少爷是谁家的小少爷，那风筝说了给多少银钱？” “姥姥，当时表姐和二丫都在，人家根本没有谈到银钱，还有，人家只是一个买风筝的，我哪里知道他是谁家的，这种事情是不能随意打听的。” “那这样，你明天带着巧红去卖几双什么壁鞋试试，她眼看着就一个大姑娘了，哪能在男人跟前晃悠？”余氏见麦香不高兴，又提了一个要求。 “嬷嬷，我明天要跟我五叔去山上，表姐这么大的人，她自己去找那些太太小姐就成，我也不认识人家，说话和缓些就成。” “你一个小丫头能去山上干啥？去捡蘑菇？” “捡蘑菇？噢，对对，捡蘑菇。”麦香根本不认识蘑菇，所以压根也想不起来还可以去山上捡蘑菇去卖。 “那把巧红带着，早去早回。”余氏看着麦香总买些大骨头回来，觉得放点蘑菇去炖，肯定味道会更鲜美些。 “姥姥，我是跟我五叔他们一起去。”麦香有些烦这牛皮糖了。 “不怕的，都是自家亲戚。”余氏倒没有多想。 麦香听了看着巧红，问：“表姐会捡蘑菇吗？” “别去了，外山的蘑菇早就被人捡光了，深山你们几个孩子去太危险了。”叶大福在隔壁说了一句。 “知道了，爹，我就是跟着五叔八叔搭把手，他们去砍柴，就在外山。” 麦香说完，也不等余氏说话，拿了几片麦地的尿布以及自己和麦黄的内裤，喊着麦黄一块去河边洗衣服。 “明天我要跟着五叔去山上找点看能不能有卖钱的东西，你带着二丫去放放鹅割点草就回来，别去卧佛寺了，留在家里看家。还有，记住了，家里的事情不要跟外人说。”麦香叮嘱麦黄几句。 自从余氏来了，麦香担心她乱翻炕里的东西，把窗台的银钱都锁进了箱子，但是箱子后面的炕洞里还是有不少碎银的。 次日一早，麦香因在九凤这边住的，所以听见隔壁五福、八福的动静，她也跟着起来了。 五福推了一辆两轮板车，没有套牛车，让麦香坐了上去，便向山里走去，麦香注意了一下，这次进山走的不是去卧佛寺那边，而是走了一条岔道。 “五叔，我们怎么不去卧佛寺那边？”麦香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皇上家的园林，谁敢砍？”八福站在麦香的身边推车，拍了一下麦香的头。 “五叔，都说你的手巧，你会做些什么？”麦香换了一个话题。 “我会的你爹都会，都是你爹教我的。”八福一想到至今还在炕上躺着的叶大福，情绪便低落了下去。 麦香一听这个，除了编草鞋编花篮，大概也做不出什么别的新鲜东西来，看来，还得靠自己多动动脑子。 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座小山腰下，五福让八福和麦香看着车子，在车子附近砍点小灌木，他自己一人拿了把大柴刀和一根绳子要上山。 麦香好容易磨得跟五福同行，到了山上，麦香才发现，这香山的植被还是比较茂密的，她着重想看看有什么可以拿来卖钱的，转了许久，兰花是没有找到，倒是看到一种小灌木，叶子有些像杜鹃，只是还没有开花，麦香也不是很确定。 问了五福，五福说就是杜鹃。 “五叔，我们挖几棵回去养养好不好？”麦香不大确信自己能养活，但是她想试一试，反正有叶大福在，叶大福对山里的植物应该是很熟悉的。 “可是没有锄头。”五福有些不忍拂了麦香的意，他只是来砍柴的，哪里用得上锄头？ “对了，翻过这山顶那边半山腰有一座小寺庙，我去借一把锄头来。”五福忽然想起来说道。 “那我去，不耽误你砍柴。” 五福到底还是不放心，跟着麦香上了山，说是顺便讨碗水喝。 五福带着麦香进了寺庙的后门，进了灶房，看来以前他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跟灶房的小和尚还比较熟，顺便讨了一个馒头给麦香。 麦香喝水的时候，突然跑来一个小和尚，说道：“方丈说，给了空师弟的家人准备一桌斋饭，他们要下山了。” “你们的家人还可以来山上探视？”麦香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了空师弟是昨日才剃度出家的，他的家人劝了他一天，还是没有能劝动。” “哦，那他的父母家人该很伤心了。”麦香一听是师弟，想当然地以为对方年龄还小。 “了空师弟有五十多岁了，在这里住了三年，方丈总算同意他出家了。”小和尚没有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 麦香见了也不好再问，喝完水跟五福出来，迎面看见了曹雪芹和棠村正和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偏殿前说话。 曹雪芹看到麦香也是一愣，走过来问：“你怎么来这了？” “我跟我五叔过来砍柴，进来讨口水喝。” 麦香看着这男子跟棠村五分相似的样貌，联想起棠村昨日一脸的愁苦，脑子里立刻想起一个人来，曹頫，好像有传说曹頫后来出了家，不但曹頫，就连曹雪芹好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和尚。 曹雪芹见麦香打量曹頫，便介绍了一句：“这是我的叔叔，想在这里修行。”说完又对曹頫说了一句“这丫头是我的邻居，帮了蕙兰很多。” “叔叔好，啊不，爷爷好。”麦香愣神时说错了话。 曹頫听了一笑，说道：“出家人无所谓什么叔叔爷爷，看得出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你会有后福的。” 麦香从曹頫的脸上看不出多大的悲苦，更多是释然，大概是三年的修行时间早已磨掉了他心里的那些愤恨与抱负，所以不顾家人的劝阻，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外生活。 麦香看过一些红学报道，有人觉得书中贾宝玉的原型更大程度上应该是曹頫而不是曹雪芹，或者说《红楼梦》一书的作者就是曹頫，也就是脂砚斋。 因为雍正六年曹家被抄时曹雪芹才十二三岁，根本不可能对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锦衣玉食的生活有多少深刻的印象，所以书中的那些细节描写不可能出自曹雪芹。 “你一直盯着我叔叔看，想什么呢？”曹雪芹见麦香仍是看着曹頫发愣，觉得有些怪怪的，想起柳蕙兰曾经说过，麦香好像对他的家事很感兴趣，不由得警觉地看了一眼麦香。 “我在想师傅出家了，是好是坏呢？”麦香这话倒是符合她的年龄身份。 “哦，那你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曹頫笑着问了一句。 麦香看了看棠村，说道：“对这叔叔来说，肯定是坏，对师傅来说，应该是好。” “错了，对我来说是好，对他来说是了。”曹頫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天。 麦香想到了书中的那首“好了歌”，好便是了，了便是好，满纸都是看破红尘的了悟，难道真的出自曹頫之手？ c 第五十五章 石婆子再次上门 麦香从山上下来一直有些闷闷的，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这曹頫是不是脂砚斋，究竟谁才是贾宝玉的原型 麦香是比较倾向于曹雪芹是贾宝玉的原型的，只是书中不能解的谜实在是太多了，曹家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呢？ 麦香越想越郁闷，身边就守着曹雪芹，曹雪芹的家人也见了不少，可就是没法问出一个结果来。 偏偏麦香回到家里一见余氏和赵巧红还没有走，心里更堵得慌了，连话也懒得说，吃了点东西便拿了把锄头准备把杜鹃移栽到自己房子窗前。 本来，她想一次性直接移栽到花盆里，可是她从来没有养过花，也不知能不能养活，一个大花盆估计便宜不了，她不想被家里人念叨，更不想露富。 “大丫，你来一下。”九凤向麦香招手。 麦香走了过去，原来是九凤想学做米汤蛋花汤。 “娘说还怪好喝的，家里的鸡开始下蛋了，我想给娘每天也吃一个，我看大嫂吃了这个气色好多了。”九凤轻轻地说道。 “这个简单，就用大米汤、红糖和鸡蛋，我本来想每天给嬷嬷冲一碗的，今天早上出去的太早，忘了。”麦香有些歉疚。 “不了，你姥姥又住下了，你单给我不给她也不合适。”刘氏在一边听见了，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大米米汤，也不吃米饭。”九凤为难地说道。 “那就用小米汤也成，坐月子的都喝小米粥呢，小米更补。”刘氏怕麦香为难，忙说道。 毕竟已经分家了，而余氏又在儿子这边当了半个家，穷人家把鸡蛋看得重，上次钱氏不就是因为几个鸡蛋闹了一场，刘氏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不得不说，刘氏有的时候还是很为叶大福着想的，麦香听了有几分感动，想着不如明日仍旧给刘氏送一碗蛋花汤，看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把余氏和赵巧红撵走。 谁知次日上午，麦香因为太过疲倦的缘故睡过了头，等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麦黄已经领着麦青赶着小鹅出去割草了，余氏正在熬中药，赵氏在床上给麦地喂米汤，叶大福在炕上做风筝，早饭显然是吃过了。 “表姐呢？”麦香问道。 “去河边洗尿布了，这孩子勤快着呢，一刻也闲不住。”余氏夸了几句，同时给麦香端出了一碗杂粮饭。 “是够勤快的。”麦香嘟囔了一句。 “大丫，你今天再带她去一趟卧佛寺。她没有出过门，胆子小，带她去认识几个小姐太太什么见见世面也好。”余氏又开口了。 “姥姥，表姐都多大了，你到底是想让她干啥？进有钱人家当丫鬟还是给有钱人家做小？做丫鬟嫌大了做小又嫌小了。”麦香直接问了出来。 “你，你这孩子，你才多大？怎么什么话都说呢？你……”余氏被麦香说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嬷嬷，我觉得表姐今年已经十三了，给人家当丫鬟确实嫌大了些，谁家买丫鬟不要进去先学点规矩从最低等的丫鬟做起？表姐这个年龄还不如回家好好学点针线攒几个钱，跟我小姨似的留着做私房，将来自己过日子自己说了算不是更自在些？”麦香见老人家有些抹不开面子了，似乎自己的话重了些，又细声解释了几句。 “我也知道是这个理，你以为对象这么好找？你老姨现在不还闲着在家，媒婆提了几户人家都不中意。”余氏想起这个也是一块心病。 麦香刚要开口说话，外面有声音问：“家里有人吗？” 麦香听了掀了门帘一出门，看见上回那个石婆子又进门了。 刘氏、钱氏、孙氏都掀了门帘，刘氏见了对方忙迎了上前，问道：“她婶子今天来是有什么好事？” “哟，瞧我这记性，我说一进门怎么觉得面熟呢，原来是老嫂子家。” 石婆子每天走街串巷的，记性好着呢，只是北方的村子和房子建筑格局都差不多，又没有门牌号，所以这院子她没有一眼认出来，但是一见刘氏和麦香等人，她立刻认出了这户人是格格相中的那户人家，看来，今天的买卖又要泡汤了。 “她婶子，来，进屋坐。”刘氏把人迎进了上房。 “大丫，这人是谁？”余氏问道。 “媒婆和牙婆。”麦香有些吃不准她今天是来做媒婆还是牙婆，不会是那什么格格又要来买自己？ 麦香想到这，有些吃不准，刚要去上房打听打听，只见刘氏把石婆子领了出来。 “麦香，你石二婶子应该是来找你的。”刘氏说道，特地在外人面前，喊了麦香的大名。 “找我？”麦香一猜又没有好事。 “她二婶子，来，快炕上坐。”余氏热情把人迎进了门。 “你是？”石婆子看着余氏似乎有些面熟。 “我是大丫的姥姥，这不我闺女生了儿子正坐月子，我过来帮衬几天，我是北坡村赵家的。” “哦，我去过你们村子几次。”石婆子笑着拉起了家常。 “婶子今天来是？”麦香直接问道。 “是这样的，昌和万家的老太太相中了你，想买你去做丫鬟，你愿意吗？”石婆子明知道没希望，但来了一趟，话总得说出来。 “谁家？你说谁家？”麦香把嘴张成o型，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她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刘氏，忙说：“我不愿意。” “我要知道是你，我就不走这一趟了，格格家你都不去，你还能去万家？”石婆子叹口气。 “哪个万家？”余氏感兴趣了。 “就是那个昌和镇的大户万家，老太太今年五十多了，儿子派到外地做官了，家里有的是产业。”石婆子自然不知道万家和叶家的渊源，余氏也不是很清楚。 刘氏听了这话一愣，这万家唱的是哪一出？刚刚来退了亲，这又打发人来买麦香去做丫鬟，这埋汰人也不带这样的？ 刘氏刚要开口问几句，叶大福从隔壁下了炕，单腿跳着过来，抢着说道：“石二婶子，我家闺女不卖，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直接替我们推了。” “你？”石婆子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叶大福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成了瘸子，还不是一般的瘸子，因为他的那一只脚，根本不能着地，好像还明显短了一节。 “她二婶子，万家特地让你来我们叶家买人的？”刘氏追问了一句。 麦香拦住了刘氏，从荷包里拿出十个铜板，递给石婆子，忙抢着说道：“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了一趟，我家的情况也就这样，我爹出了点事情，我是家里的长女，弟弟妹妹都小，家里的事情还得我打理。” “这，你爹的药费要不少？你不再考虑考虑？这万家的条件也是很优厚的，说让你做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二十两银子的卖身钱，进去后一两银子的月钱。”石婆子见叶大福的腿废了，觉得有希望了。 “不考虑了。” “那格格家呢？你要愿意，我豁出老脸帮你去问问？”石婆子觉得格格家要说成了，赏钱肯定比万家要多。 “不去了，我爹都这样了，我要挣钱养家，麻烦石嬷嬷好好替我说说。”麦香也不想得罪了人家。 “对了，大妹子，我家倒有几个丫头，不知万家能不能签活契？”余氏在一边插不上话，早就着急了。 “这个可不好说，万家确实托我寻两个清白人家的闺女，不过出的条件肯定不如这个闺女好，这闺女是老太太亲自相中的。”石婆子拉着余氏问起家里姑娘的年龄、长相、身高等。 “姥姥，你莫不如把老姨的情况说说，托石嬷嬷帮老姨找户好人家。对了，嬷嬷，还有我五叔。”麦香笑着说道。 “对对，瞧我这糊涂。”余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麦香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扶了叶大福出来晒晒太阳，因为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太阳了。 麦香把叶大福做风筝的东西都替他拿到外面，钱氏、孙氏等都凑了过来，打听这石婆子今天来为了什么。 c 第五十六章 知晓 麦香担心钱氏和孙氏知道是万家来买人，惊叫了出来，到时石婆子回去一学，没准那什么万家又要来人买自己回去做小，到时又要牵扯不清 “二婶、三婶，没什么事，是嬷嬷托人家给五叔寻一门亲呢，这不过来跟我姥姥一块核计核计。”麦香笑着对钱氏和孙氏说道。 屋内的石婆子听见了麦香的话，被麦香弄糊涂了，她不明明是来买麦香的，这麦香为何还要说谎？而且，这丫头好像很怕别人知道她是干什么来的，刚才好像还拦住了刘氏不让问话。 同样被搞糊涂的还有刘氏，这麦香不是明明不想进万家吗？什么时候跟万家有了牵扯，竟然让万老太太喜欢上了她？ 可是说麦香想进万家，麦香又很干脆地再次拒绝了万家，而且，似乎不想让大家把叶家和万家的关系说出来，难道这万婆子不知道她要买的人就是她刚退掉的孙媳妇吗？ 钱氏和孙氏在门口一听，也确实是余氏拉着石婆子在说冬至的情况，两人刚想离开，偏偏这时赵巧红端了一盆衣服回来，余氏见了忙拉了巧红对石婆子说道：“这是我大孙女，今年十三，这条件不比大丫强多了，你看这万家能？” 钱氏和孙氏一听余氏提到万家，忙住了脚，又走近了些。 “大丫，她是万家打发来的？”孙氏问。 “我不知道啊，兴许是万家要买几个丫鬟呗。”麦香只能装着跟自己没有关系。 钱氏和孙氏见麦香和叶大福堵着门口，分明是不想让她们进，只得张望了几眼，见石婆子拉着巧红打量，便悻悻地走了。 石婆子看了看巧红，也没说行还是不行，又陪着余氏和刘氏坐了一会，刚要离开，便听见屋内好像有人摔倒的动静，忙跟着余氏、刘氏进去了。 原来是赵氏在房内听了半天，听见余氏说要把赵巧红送进万家做丫鬟，她着急了，不顾叶大福的嘱咐，想下炕过来说几句话，谁知刚蹭下炕，便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 麦香这会也冲了进来，赵氏已经被余氏和石婆子抱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喊一声，干嘛非要下炕？”余氏又是心疼又是责备。 “娘，你怎么样？用不用请先生过来瞧瞧？”麦香拉着赵氏看了看。 赵氏喘了几口气，拉着余氏的手说道：“别让巧红去万家做丫鬟，我家大丫都不去，也别让巧红或紫菊几个去。” “这是为啥？”余氏不明白了，见赵氏瞪着她，余氏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瞧我这糊涂劲，这万家……” 麦香一听这话，忙拉着余氏说道：“姥姥，你看看我娘有没有哪里摔坏了。” 麦香说完，推着石婆子往外走，说道：“石嬷嬷，不好意思，我家的情况你呢也看见了，所以我不可能丢下我爹娘去别人家做丫鬟，麻烦您回去后跟主家说几句好话，还有，我五叔和老姨的事情也麻烦你多费费心。家里很乱，我就不留你了，多谢你费心走一趟。” 石婆子见了麦香这说话行事，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格格和这万老太太都相中了她，这丫头的确会说话，一看就是一个机灵的。 只是，这个家，男的瘫了女的病了，这一家子要靠什么生活呢？ 石婆子刚才在屋内已经看出来了，这家八成是分家了，这家的生活来源是什么呢？ 石婆子带着一肚子疑问出了叶家的大门，大门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那日跟着麦香的婆子，是万家的下人，人称张祥家的。 石婆子上了马车，把事情经过都仔细学了一遍，然后拍着手说道：“这姑娘心气高着呢，上个月被京城章佳氏家的格格看中了，托我来买她，开的条件比你们万家还优厚，这姑娘也拒绝了。早知是她，我就不用走这一趟了。” 张祥家的听了有几分好奇，问道：“哪个章佳氏家的格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细说说，我好回去回话，不然老太太该埋怨我不会办事了。” 石婆子一是为了显摆自己能跟当朝一品大学士家搭上关系，二是也理解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处，所以一五一十地把阿木昕托她买麦香的时间、缘由、条件等都告诉了张祥家的。 张祥家的回到万家，自然又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告诉了万老太太。 “什么？不可能？”万老太太可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深闺老妇人，这当朝一品大学士阿克敦她还是知晓的，不光是当朝一品大学士、刑部尚书，前年平金川，他还被授太子少保，这可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也是大清朝的三朝元老了。 这阿克敦的儿子阿桂，据说也不是一个平庸之辈，这样人家出来的格格，怎么会看中一个乡下丫头呢？万老太太有些不解。 不过，老太太很快想到，这格格兴许也是看中了这麦香的机灵和好运气，说不定也是让麦香替她许愿灵验了，所以才会有把这丫头买了留在身边的想法。 想到这个，老太太更想把麦香买到手，说道：“不若明天你和那牙婆一起去一趟，把条件再优厚些，也准那丫头，叫什么来着？” “麦香，大名叫麦香，小名叫大丫，姓叶，黄叶村，父亲叶大福，是家里的老大，底下……” “等等，你说什么，黄叶村，麦香，大丫，叶大福……”老太太想起了麦香是谁了。 她还要好好想想，跟老头子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再说石婆子走后，麦香被家里的人围攻了，这麦香怎么会认识万老太，这万家唱的又是哪一出？ “大丫，这万家，是想娶你去做小老婆这家吗？”余氏问道。 麦香一听这话便知道是老娘又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把家里的事情说了出去，难怪刘氏当初宁可拉着一个十岁的孙女问话也不肯跟一个快三十岁的儿媳商量这些儿女大事，可见这赵氏是一个多么不靠谱的人。 “我哪里知道她是谁？我就是在卧佛寺碰上一个老太太，卖了一双壁鞋给她，后来又遇到过两次，人家看我可怜，便给我抓了一把铜钱。”麦香没好气地说道。 “就这么简单？”余氏和刘氏不信，但是碍于余氏和赵氏在场，刘氏也不好多问，反正麦香现在跟九凤住，想问点什么有的是时间。 “可不就这么简单？对了，姥姥，不如你带着表姐早些家去，跟老姨说说，没准这一两天也就有人来相看了，让老姨好好准备准备。”麦香总算找到了一个把人撵走的理由。 这余氏留下来，对麦香的帮助并不大，不过就是熬点中药做点饭，陪赵氏说说话，而麦香多养一个人负担也的确重不少。 当然，麦香想撵她走，主要还是觉得她来了之后，自己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被监视上了。 “可是我要走了，你娘这也没一个人照看，我也不放心那。”余氏觉得麦香说的有些道理，她不在家，这闺女的亲事，的确是不好办。另外，她也想回去看看，家里的那些人做的风筝究竟怎么样了。 麦香看着赵氏说道：“娘，你快跟姥姥说说，让姥姥安心回去。” 赵氏见余氏来了之后，自己的各方面待遇急剧下降，早就想让自己老娘回去了，偏这老娘还不识趣，又带了巧红来，自己家能有多少粮食养她们？ “娘，你和巧红家去，我家大丫二丫能干着呢。孩子爹也能下炕了，我也能翻身了，还能给麦地喂饭呢。”赵氏忙说。 “亲家嫂子有事就先走，我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也能搭一把手的。”刘氏也忙说道。 余氏见这么多人开口撵她，有些明白过味来了，敢情自己根本不受待见啊？ 余氏正要开口时，外面响起了叶大福和柳蕙兰说话的声音。 c 第五十七章 冷面骚年 文文今天上架了，求订阅求粉红求各种支持，谢谢大家！ 麦香一见柳蕙兰亲自过来了，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找自己，忙掀了门帘把人迎了进屋 柳蕙兰放下手里的篮子，见屋子里人还不少，笑着先对刘氏说道：“婶子一向可好？” “好好，你这就出了月子？我这些天家里乱糟糟的，也没有去看你一眼，真是对不住了。”刘氏对曹雪芹还是很感激的，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家好几口人的命。 “婶子太客气了，我今天来是看看大福兄弟和弟妹的，婶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偏偏出不了门。这不，现在才来看看。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篮子鸡蛋留着给弟妹补补身子，还有，我给孩子做了一身衣服，没什么好料，别嫌弃。”柳蕙兰一边说一边把篮子里的包裹拿出来打开了。 包裹上面是一双虎头鞋，然后是一套浅蓝色婴儿小夹袄，刘氏这才想到对方是来送孩子的满月礼，不由得有些羞愧，因为人家的孩子满月时自己什么都没有预备。 “咦，这是什么？”巧红看着包裹里的一套新衣服问道。 这是一件粉红色的印花棉布夹袄和一条翠绿的棉布裤子。 “这身衣服是给麦香的，麦香这些日子帮了我不少，我还从来没有为我们麦香做点什么呢。”柳蕙兰摸着麦香的头说道。 其实柳蕙兰早就想给麦香做一身衣服了，麦香身上的衣服不仅又旧又破还短了一截，偏偏麦香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些富人家的太太和小姐，很容易被人当初乞丐撵走的。 “这怎么好意思？你家夫子白搭着功夫给我们看病，我们什么也给不了，哪能让你再破费？”刘氏一见这些衣服加鸡蛋至少得花二三百文，早就不自在了。 “婶子，我生孩子那天要不是麦香和大福兄弟帮我请的稳婆，我还不定怎么着呢？这点东西算什么？”柳蕙兰倒是也聪明地没有提麦香给她家送东西的事情。 刘氏见柳蕙兰说完就把衣服拿着给麦香试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衣服已经做好了，总不能白瞎对方的心意。 “那我就替麦香谢谢你了，家里有什么力气活做不了的尽管开口，我家别的没有，人还是有几个的。”刘氏想着哪天让五福去砍一车柴给隔壁送去，因为她见柳蕙兰买过几次柴火。 “多谢婶子，婶子好像知道我心里想什么。”麦香穿上衣服笑着说。 这下解决了麦香一个大难题，不然，让她穿着身上的衣服进佟家送货，她还真没有什么勇气，让她花钱买布，又不能光买自己一身，麦黄还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呢。 当然，一人做一身新衣麦香也不是不舍得花这个钱，问题是现在赵家和叶家都在盯着自己，想找到自己挣钱的路子，麦香哪敢露富？ 柳蕙兰见麦香穿着新衣服靠了过来撒娇，亲昵地捏了捏麦香的鼻子，这个动作让赵氏看了十分吃味，觉得麦香对柳蕙兰似乎比对她还亲。 柳蕙兰一走，余氏也假装忘了自己要走的事情，她还惦记着让赵巧红陪着麦香去送风筝，看看那风筝究竟能卖多少银钱？ 众人见她不提要走，也不好再催她。 倒是麦黄回来看见麦香的新衣服，又别扭了半天，麦香把她带了出去，解释了半天，又交给了她一个任务。 次日，天下起了雨，麦香也去不成卧佛寺做生意，正好叶大福的风筝做好了，麦香仍旧拿着风筝去隔壁画画，因为自己家颜料画笔都不齐全。另外，麦香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风筝上的画是自己画的。 曹雪芹这天也没有出门，他看着麦香拿着炭笔几下就画出了一只很形象的猪，觉得十分惊奇，麦香的手法很熟练，明显是学过的。 麦香见曹雪芹盯着自己看，也猜到自己引起了他的怀疑，笑着说：“先生有所不知，以前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就要赶了家里的猪出去割草，割完草猪还没有吃饱，我闲着没事做，就拿树枝在地上画画玩，画得最多就是猪、羊、牛、猫等，像不像？” “像，太像了。可惜了，没想到你还有这天分，可惜，可惜。”曹雪芹信以为真，跌足长叹。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胡乱诌了几句，让曹雪芹动了念头想着怎么好好帮自己一把，让自己走出贫困。 “麦香，我觉得你的画有点意思，尤其是什么招财猫、招财猪、喜羊羊等，我觉得那些大户人家应该都会喜欢，既看着有趣寓意又好，不如你把你会画的几个小动物都画一张，我让敦敏哪天拿着去找一个地方替你卖了。” “真的？这也能有人要？”麦香一听这个高兴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还不一定能卖出去呢。”曹雪芹见麦香笑得这么开心，忙泼了一瓢冷水。 麦香先画了几张，招财猪、招财猫、喜羊羊、美羊羊，柳蕙兰看着这几张画，笑着说：“这个拿来绣手帕上给我儿子使也是不错的。” “婶子既这样说了，就绣来试试，我拿着去卖，看看能不能卖一个好价钱。”麦香也笑了。 想着这个，麦香突然想到那小少爷，她不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吗？如果叶大福会编这些小动物，自己画上画着上色，是不是也能卖出去呢？ 想到这个，麦香坐不住了，把风筝丢在曹家，自己冒着雨跑回了家，拿了一张招财猪的画像，让叶大福试试，叶大福正在家里编壁鞋，那一百双壁鞋还没有做完。 “这个你五叔会，他就喜欢编这些小动物，我的手艺不如他。”叶大福看了看画，说道。 麦香听了又跑去找五福。 余氏反应快，猜到麦香又想到了什么挣钱的法子，可是刚才的画她根本没有看清。 “姑爷，大丫让你编个啥？” “就是一头猪，小孩子没什么玩的，想到什么是什么。”叶大福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姥姥，你怎么什么都爱问？对了，姥姥，我大舅他们的风筝做的怎么样了？他们到底学会了没有？”麦黄想起麦香的嘱咐，问道。 “是呢，我也该回去看看了，偏这天又下起了雨。”余氏也的确想回家看看，哪头她都丢不下。 “姥姥，刚才我听隔壁婶子说，她那里有几个好新鲜花样，你要不要给我老姨送去，我听说这新鲜花样绣出来的东西能多卖一、两文钱呢。”麦香进来了，想着不如给余氏施点恩惠，让她赶紧回去。 “真的？还有这好事？”余氏信以为真。 “当然，要是卖不出去，我来给小姨卖。”麦香相信自己这点忽悠的本事还是有的。 余氏一听这个，立刻动心了，麦香又跑到隔壁，自己动手用简笔画了四张不一样的鱼，并写上了“年年有鱼”四个字，回来便对余氏说：“让我老姨别绣帕子，这个绣荷包上更好，荷包还能多卖几个钱。” “可不是的，她也时常做几个荷包，就是没有好样子。”余氏接过花样，高兴了。 谁知这雨淅淅沥沥的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也没有停，麦香只得用油纸包好了风筝，放在篮子里，又用一件旧棉袄把篮子盖上，这才拎着篮子出了家门。 本来，余氏想让巧红跟着麦香的，她还是好奇麦香能拿到多少银钱，因为她觉得麦香对她藏了心眼。 可是临出门前，余氏左找右找，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伞，因为麦香前一晚临睡前和麦黄偷偷藏起来了。余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麦香打着唯一的一把破伞出了门。 其实麦香也不是很有把握那个什么小少爷会来，她只是赌一把，不想失了这个挣钱的机会。 果然麦香到的时候，卧佛寺旁边的小树林一个人影也没，麦香只好打着伞在树底下等着，因为这时的雨也只是小飞雨，并没有雷电。 麦香自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一边等着一边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练字，这些繁体字笔画太多，她还真有些记不住。 写着写着麦香听见了马车声，忙扔下树枝抬起头一看，只见那个小少爷掀起了门帘看见了麦香就要往下跳，这时车里探出来另一张面孔，居然就是那天那匹白马的主人。 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麦香来，因为他们这种世家子弟向来不会把目光在麦香这样的村妞上停留的。 不记得更好，麦香倒省了尴尬，只是见到他，麦香不自觉地有些发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不定哪里就得罪了他。 男子先下了车，然后抱出了车里的小少爷，麦香看他们的五官和面相，看着他对那小孩子的宠溺，有些猜想他们大概是兄弟关系。 男子站到了麦香跟前，扫了麦香一眼，麦香忙讨好地一笑，可惜对方的眼光似乎没有在麦香身上停留。 麦香暗自腹诽，这男子其实也就十五六岁大，用麦香上世的话来说，是一个相当贵气的冷面骚年，这种人是不好打交道的。rs 第五十八章 万家人上门 麦香心里正碎碎念时，小少年说话了 “丫头，你果真来了，还挺守信用的。” 本来家里人是不让他这个天气出门的，是他软磨硬泡才央了八叔把他带出来的，麦香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那是，必须的，人无信不立，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麦香又是讨好地一笑，还是这小的看起来可爱多了。 “东西呢？”少年伸出了手。 麦香把篮子递过去，说道：“我已经包好了，你去车里看，还有，我这有一对这样的招财猪，你要吗？” 麦香也刻意忽略那骚年，拿出来一对五福用麦秸编的招财猪，麦香给涂了点颜色，还别说，蛮像那一回事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不错，不错，我喜欢。”小孩胖乎乎的，一看这小猪也胖乎乎的，忙伸出手来接了过去。 骚年见小孩高兴得眉开眼笑的，这才好好扫了麦香一眼，扫到了麦香的篮子，也扫到了地上的大字。 麦香随着他的眼光，也看到了地上的字，这会再擦显然不合适了。 “你识字？”骚年问。 “我隔壁住着一位夫子，跟着他学了几天。” 骚年听了便没有往下问，只是看了麦香一眼，这字十分工整，可不像几天就能练会的。 这时小少年已经在车里把风筝打开来了，探出脑袋说：“今天的这两个风筝比上次还好看。” 骚年听了也不再追问麦香，向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刚要找出一块碎银，小少爷跳下来，一把抢过去连钱袋一起放进了麦香的手里。 “这？”麦香看着那骚年，她有些不敢要，她不确定里面有多少银钱，因为还有铜板。 “给你就拿着，你为了我淋了这半天的雨，我也该赏你点什么。”小少年说道。 麦香看了一眼骚年，见他似乎默认了，忙曲膝行了个礼，“那就多谢了。” “丫头，你今天是撞上了大运，你有这本事还卖什么青草呀？”小厮认出了麦香。 “什么卖青草？”骚年看了一眼小厮。 “八爷，那丫头就是那天要给咱们的飞雪喂青草的，也是在这里。” 原来这骚年是庄亲王的第八个儿子弘融，那小少年是庄亲王第二子弘普的第三个儿子永坚，弘普在乾隆八年没了，所以这弘融跟这几个侄子走的比较近，尤其是这个最小的永坚。 弘融总算想起来有一次有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跟他的飞雪说话，想要讨赏钱，当时他心情不好，直接骑上马就走了。 “这风筝上的画是你自己画的？”弘融问。 麦香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只是这一眼，便让弘融明白了，这画是出自麦香之手，这怎么可能呢？ “对了，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弘融总算正眼看了一下麦香，动了一下善念。 麦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湿鞋，摇了摇头，说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几步就到了。” 麦香说完，便拎着篮子跑起来，见马车过去后，麦香才停下来，拿出钱袋出来数了数，估摸有百八十个铜钱，另外还有五六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麦香猜想差不多有四五两银子，这一趟也就算值了。 刚跑进大院，见自己家院子里居然有一辆马车，麦香心里咯噔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先去隔壁曹家躲一会，又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做主把自己卖了，正犹豫时，刘氏已经从上房的窗户里看到了麦香，掀了门帘出来。 “麦香，万家爷爷和嬷嬷来了，你收拾一下换身衣服过来问声好。”刘氏自然看得出麦香的狼狈，所以想让麦香梳洗一下，能给万家留一个好印象。 “知道了。” 麦香的话刚说完，万宝财和万老太太都掀了门帘出来，看着湿乎乎的麦香。 “万爷爷、万嬷嬷好。”麦香只得先问好，反正她也不想给万家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她只是心疼，这下万家的银钱挣不上了。 万老太太也没想到，她特地挑一个下雨天来，就是想着这麦香不能去卧佛寺做生意，正好跟叶家的人沟通沟通，哪里知道麦香还是出门了。 那天在卧佛寺许完愿的第二天，万老太太的宝贝女儿万承敏就生了一个儿子，万家人终于喜笑颜开，扬眉吐气了一把。 这万承敏是老太太嫡亲的小女儿，今年已经三十了，比叶大福还年长两岁，十六岁那年嫁给了昌和常家的常春龄。 常家是从龙入关的满清贵族，最早跑马圈地时就已经占了整个昌和镇的一大半土地，到常春龄父亲这一代，仍有良田好几百顷。 美中不足的是万承敏进入常家后已经接连生了三个女儿，丈夫作为常家的长子长孙，为此已经纳了两房妻妾，庶子已经有了三个，这嫡妻万承敏能不着急吗？这万家能不着急吗？ 所以万老太太在得知万承敏果真如愿生了一个儿子后，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居然是麦香。 麦香连着为万家许了三次愿，每次都很快就应验了，老太太不得不纳闷，这孩子小小年纪，又穷又丑，当然，老太太眼里的丑是说麦香长得不漂亮，不打眼。严格说起来，麦香五官还算端正，跟丑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就是一普通人而已。可菩萨怎么偏偏就相中了她，喜欢上了她？ 尤其是得知张祥家的回去告知她连章佳氏家的格格也相中了麦香之后，而这麦香竟然就是她万家刚退亲的孙媳妇，万老太太坐不住了，跟万宝财商量了半天，万宝财本来就不大赞成退亲，怎么说叶铁柱对万宝财也有过救命之恩，这女方家穷点怕什么，不就是少了点聘礼吗？万家又不缺钱。 当然，这叶家的条件配万家的长孙是差了一些，可万家不是还有一个庶子吗？到时分点家产让他们出去过活不就是了。 万老太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麦香还小，虽然她运气很好，但是这孩子的出身在这摆着，谁知道她的眼界能有多宽？她想多看两年，但是又不想麦香让别人先抢走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万家时常出点钱接济一下叶家，用恩情把麦香捆住，到时不怕麦香不从。 麦香自然不清楚这些，她刚进屋麦黄就告诉她一个大喜讯，余氏带着赵巧红回家了。 “怎么会？还下着雨呢。”麦香看了看天。 “真的，你刚走没多会，三叔赶着驴车回来吃了口饭，又要去出去，姥姥便搭着三叔的驴车走了，还是我跟三叔说的呢。”麦黄忙表功。 原来余氏见这天下着雨，儿子们正好在家里做风筝，她着急回去看看，这儿子们做的风筝到底能不能飞上天，能不能卖上钱。 另外，麦香还给了她几张花样，她也着急回家给儿媳和闺女送去，能多挣一文是一文。 在叶家住了这些日子，她是看出来了，有麦香在，这二闺女是不用发愁了，这日子比她那几个儿子和闺女家强多了，也不用她再惦记了，还不如回去好好寻摸冬至的亲事，帮衬小闺女多挣几文钱的嫁妆。 麦香也猜到了老人的心思，不管怎么样，老人走了，她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好，姐姐知道了，爹娘呢？”麦香看了一眼隔壁炕上没人，问了一句。 “都去了上房。” 麦香听了也不着急，打开炉子开始烧热水，打发麦黄几个去找九凤玩，自己在屋子里把银子藏好，把小钱锁好，这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旧衣服去了上房。 上房中间屋子的炕上坐着万宝财、叶铁柱和大福、二福，麦香进去的时候正说些年景与收成。刘氏带着万老太太坐在了她屋子的炕上，陪着说话聊天的有叶家的三个妯娌。 “麦香，来来，坐我身边来。”万老太太伸出手来拉着麦香。 麦香只好坐了过去。 “听说你这下雨天又去了卧佛寺送风筝，你等的人来了吗？”万老太太问。 “来了，幸好我去了。” “对方是什么人？”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卖东西的，哪里还去打听人家是谁家的？”麦香的话里柔中带了点刚，万老太自然听出来了。 “我才听说你爹娘出事了，这不，赶紧过来看看。你这孩子，你也不早说你是叶家的孩子，害我白费了这些精力，早知道你是叶家的孩子，我就把你领回家当孙女养了。”万老太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哟，大丫，你咋不答应呢？万嬷嬷说要把你当孙女养了，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求不到的好事，从此后你可别忘了你的二婶啊？”钱氏讨好地笑道。 赵氏听了这话不愿意了，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心眼，不懂变通，性子又急，问道：“不是看不上我们家大丫才退亲的吗？怎么这会又说要做孙女？” 刘氏听了这话瞪了一眼这儿媳妇，本来，要依她的意思，根本不想让赵氏过来，无奈万老太自己提出来要看看这一家子，她也不好厚此薄彼的，谁知还是这么上不了台面，白嘱咐她了。rs 第五十九章 吊着 赵氏也是被万家气到了，刚得知自己的闺女居然跟万家有了婚约的同时遭遇退亲，谁在赵氏这位置都会觉得遗憾觉得不甘心。 幸好赵氏还是一个心大的，愤愤不平了几天也就过去了，可谁想到没几天对方又来招惹自己闺女，居然要买去当丫鬟，哪有这么埋汰人的？ “娘，你瞪我干啥？干嘛不让我说话？退亲就退亲了，我们家本来也是高攀不上，可也没这边刚退亲没两天，那边又打发人来买我们家大丫去做丫鬟，今儿来又说要做孙女，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三弟妹，你会说话，你来说说，有这么办事的么？”赵氏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要为麦香讨一个公道。 孙氏比钱氏、赵氏深沉些，心思也多，有外人在从不多嘴，要开口也是跟自己的利益有关。 她这会正冷眼瞧着万老太跟麦香的互动，心里想的也跟赵氏一样。 前两天石婆子来的时候，她仿佛听到石婆子提到什么万家，那会她就觉得蹊跷，原来是万家要买麦香去做丫鬟，被麦香和叶大福拒绝后， 这才几天，这万家两位长辈居然双双登门了，要知道，这万家的长辈，可有六七年没有上门了。 这万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万老太好像就是奔麦香来的，一见面便拉着麦香的手，显然已经认识麦香了，麦香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的万老太？这万老太是不是后悔退亲了？ 要说不是为了麦香，就像万老太说的那样，只是来看看二弟一家，孙氏自己都不相信，这要说是为了麦香，可坐了这大半天，这万老太又绝口不提亲事，孙氏也糊涂了。 所以这当口赵氏问她，她笑了笑，说道：“大嫂，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孙氏猜测万老太来，只怕有话要单独跟老太太商量，而刚才赵氏的话只怕也让万老太难堪了，所以孙氏又说道：“娘，时辰不早了，不如我去给万大爷和万大娘预备点饭食。” “好，好，和你二嫂一起去。”刘氏正愁没有台阶下，见孙氏这么会来事，忙答应了。 “不了，我们今天来的匆忙，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以后有时间，我肯定会常来走走的。这人年纪大了，就爱念旧，想当年我们孩子他祖母还在的时候，我们两家可是没少来往。这些年都各忙各的，家里事情又多，这才几年时间，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再不走动，只怕都不认识我们了。”万老太一边拉着麦香的手一边对大家说道，对赵氏的话彻底忽略了。 “可不是这话，这才几年，就儿孙满堂了。所以大嫂子更该留下来吃顿饭，我们叶家虽然不济，粗茶淡饭总能管得起一顿的。” 刘氏见万老太这次上门带了米、面、鸡蛋和猪肉，另外还有人参一支和几块衣料。因而猜想对方是有意来讲和的，没准还真就是相中了麦香。如果真是这样，叶家也能借上点光，这日子，也不至于太难。 万老太来的时候的确是有意留下来吃顿饭的，不然她也不会带了这么多肉和菜过来，可是，刚才赵氏的问话让她尴尬了，她看出来了，这赵氏就是一个直愣子，只怕真留下来，还不定会给她出什么难题。 再则，她也没想到，这才几年时间，叶家大大小小居然多了这么多人，叶家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也能猜出个大概，叶家人的脸sè和衣着在这摆着呢，再加上叶家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要不是万家送来的那三十两退亲银子，只怕叶大福和赵氏还熬不过这一关呢。这种情况下，她哪里愿意留下来吃饭？ 只是万老太没有想到，叶家会在这种情况下分家，亏得麦香这孩子早慧，这么小的年龄就知道在卧佛寺讨生活，不然的话，这一家子靠什么过日子？ 可是话说回来，麦香这孩子今后的负担得有多重？就算麦香进了万家的大门，这底下一堆弟弟妹妹不还得是她的责任？再加上她那个四六不懂的娘，还不定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呢！ 想到这，万老太的心气减了两分，她不喜欢麦香以后没完没了地顾娘家，她还想给她的孙子找一个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不说能借上光，至少也不能有拖累。 “今天真的不吃了，改天再来，今天就是来看看大家，说说话。不如哪天弟妹有空了，带着麦香去我们那认认门。”万老太的话说的很含糊，给自己留了很大的余地。 可刘氏偏偏把万老太的意思领会偏了，万老太太这么人不点，单点麦香，可不就是相中了麦香？ 刘氏虽然从万老太的口中听出她相中了麦香，也吃不准这万家到底是什么意图，如果真的有意说亲的话，没有道理让她带着麦香去串门，哪里有未过门的媳fu上婆家串门的道理？ 万老太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只是她觉得麦香真成了一块鸡肋，扔了，又怕便宜了别人，自己留下，又怕惹来一身麻烦。所以，万老太的意思自然是先吊着，反正麦香还小，再看个一两年再决定也不迟。 钱氏和孙氏听了万老太的话也是一惊，不管麦香能不能做万家的孙媳fu，但是麦香去万家串门的好处肯定少不了，这麦香，是因为什么入了万老太的眼呢？ 麦香是不懂这些的，她只是直觉不想进万家，当然，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也不会说什么，到时总能找到一个借口的。 万家人走后，叶家的三个妯娌都盯着上房的这堆东西，因为万老太走的时候明明说了，这几块衣料，给几个孩子做一件新衣服。 “娘，我们走，我扶着你回去。”麦香可不想领万家的人情，以后，她跟万家要撇清关系了。 “走什么走，这衣料还没有分呢。”赵氏瞪了一眼。 “娘，我五叔要说亲了，不得预备几身新衣服，我们几个小的怎么还不能对付一下？”麦香正愁找不到机会还五福的一个人情。 麦香的话正好说到刘氏的心坎里，刘氏看了看麦香身上的衣服，说道：“大丫，你身上的衣服短了给二丫，一会我从你老姑这给你挑两件旧衣服对付一下。” “行，反正我出门有一件新衣服也就够了。” 麦香答应得很痛快。 一件衣服麦香还是没有放在眼里的，她在盘算一件大事。最近这十来天叶大福和赵氏的药钱花了差不多五两银子，麦香知道曹雪芹手里也拿不出什么银子了，死活把这银子塞进了柳蕙兰手里。 听曹雪芹的意思，叶大福和赵氏大约还有个十天半月就能把药停了，也就是说差不多还需要五两银子的药钱。 刨去这五两银子的药钱，麦香手里差不多还有二十两银子，她在考虑买一块地盖房，把家搬出去，省的这一大家人挤在一起，是非不断。 因为她打听过了，这清朝的地还是很便宜的，这边上等的土地才七八两银子一亩，而农村盖房子的荒地一般只需二到三两银子一亩。麦香相中了村子西头靠近官道又靠近河滩的一块荒地，麦香想买了之后前面盖一个酒家，后面自己住。 因为买地不要很多银子，麦香想先把地占上，如果自己策划好了，至少将来这一家子可以靠着这酒家维持度日，自己也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自己也不用再抛头面地讨生活，毕竟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再这样去卖好讨乖也不适合。 麦香好说歹说才把赵氏和麦黄拉了回来，叶大福早就自己拄着拐杖回来了，正坐在炕上编壁鞋呢，麦香忙拉了麦黄一块打平安结，这些日子余氏和赵巧红在，麦香也耽误了不少活。 因为麦香的退让，钱氏和赵氏也没有从刘氏这分到什么好处，倒是刘氏看着家里多了这么多米面鸡蛋和肉，把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面条，就当提前一天替麦地过了一个满月。 雨过天晴之后，大家又都忙了起来，二福是在精心shi弄那两亩庄稼，不但如此，他也在河滩上开了两亩荒地，种上了番薯，还在边边角角的地方种了不少向日葵，钱氏去抓了两头小猪仔，在原来的牲口棚旁边又搭了一个猪圈一个鸡圈，钱氏在家里养起了猪和鸡。 孙氏嫌养猪又累又脏，倒是也搭了一个鸡窝，养了二十来只小鸡。 麦香见自己家养的这十只小鹅长得还不错，干脆又去买了十只小鸭回来，麦黄和麦青几乎天天赶出去在河里放养，然后再打一篮子青草回来。 因而原本还算整齐宽松的院子因为这些小动物变得拥挤杂乱了许多。 麦香仍是几乎每天抽空去一趟卧佛寺，麦香的风筝渐渐卖出了点名气，因为这种花样的风筝只有麦香一家做，而且麦香的风筝花样总在不断地翻新，别人就是想跟也跟不上。可惜就是来卧佛寺游玩的小孩毕竟有限。 四月初六，叶大福终于编好了一百双壁鞋，柳蕙兰除了那十双壁鞋，还做了五个“年年有鱼”的荷包，麦香换上了一身新衣，让五福挑着两大箩筐的东西，送她到了佟家门口。rs！。 第六十章 佟太太 兴许麦香是拖的时间太长，佟太太几乎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管事的回话时，她直接打发麦香去找铺子里的掌柜。 “去去去，我们太太说没有这回事，说想谈什么生意去铺子里直接找掌柜的。”小厮冲麦香挥了挥手。 麦香只好又抓了五个铜板过去，陪笑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再去回一句话，我是在卧佛寺认识的太太和你们家大少爷，我是卖壁鞋的，避免邪祟的壁鞋，你们太太从我手里买了好几双壁鞋，你们老太太病好之后在卧佛寺还愿时还从我手里买了两双呢。” 小厮本来有些不屑这五个铜板，听麦香说认识他家大少爷，又把老太太搬出来了，上下打量了麦香，撇了撇嘴，只得又去回了一趟话，麦香这才进了佟府的大门。 佟家是典型的四合院结构，进了大门，是一座影壁，往左拐，三四米的距离，是垂花门，垂花门的两边是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里面是一个大院子，左右厢房，迎面是一排雕梁画栋的大上房。 麦香并没有进上房，小厮带着她走到上房西边的月亮门，对门口的一个婆子说道：“这是太太要见的人。” 婆子让五福留下，她接过五福的担子，带着麦香进了月亮门，麦香猜测这便是进了内院，也没走多远，婆子让麦香在第一间厢房门口站住了，佟太太正在里面坐着看账。 “太太，人带来了。”婆子回道。 婆子让麦香进了屋，自己却仍又去了月亮门旁边守着。 佟太太一看麦香换了一身新衣服，瞅了几眼，笑着说道：“这猛然一下还没有认出你来，家里还好？” 麦香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拉家常，忙回道：“还好，多谢太太记挂。” “你家的事情我听我儿子说过了，难为你小小年纪，竟然要挑起一个家。你不要害怕，我一向喜欢聪明勤快的孩子。你不光聪明勤快，还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佟太太和颜悦sè地说道。 “多谢太太夸奖，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很多像太太一样的善心人帮助了我，我自己可没有什么真本事。我也是被逼到这一步的，无论是谁，被逼到我这份上，他总得去想法子挣钱。”麦香把自己放低了些。 佟太太听了这话，仔细看了看麦香，她总觉得这孩子说话行事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孩，不过一想麦香的话也对，被逼到这份上了，不行也得行，这也就是所谓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你今天都带了些什么来？”佟太太不想耽误麦香的时间，更主要的是，她担心佟立文一会该放学回家了，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自己的儿子好像对这个丫头太过关心了一些。 当然，佟太太这会倒没有疑心别的，她的儿子她知道，还是一个没有开窍的孩子，而这个麦香她也看出来了，眼睛很干净，长得也不是一脸的狐媚像。 只是佟太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一个乡下丫头接触太多了，毕竟两人不在一个层面上，她的儿子将来是要考科举的。 麦香把箩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佟太太，这是我们家做的风筝，这个风筝在卧佛寺那边卖得还不错，就是那边的孩子少了一些，我想把这风筝放在太太的铺子里寄卖，当然，如果太太愿意收购就更好了，这风筝的花样很别致，名字也好听。” 麦香拿着五个不同花样的风筝一一向佟太太解释这动物的名称和寓意，说完这风筝，又拿起那五个荷包，一边递给佟太太一边也解说这花样代表的意义，她不是很有把握对方能接受这些比较幼稚搞笑的东西，所以说完后有些紧张地看着佟太太。 佟太太自然能看出这花样的别致，还别说，不管是风筝还是荷包，这花样都是新鲜的，也是有趣的，她虽然是一个女人，可是生意人该有的敏锐还是有的，不然她也不会答应让麦香把壁鞋送过来。 “这画和花样是谁画的？”佟太太看着麦香问。 “是我自己画的，我从五岁开始替家里放猪，闲着没事的时候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猪，学会了画猪，我又开始画别的动物。”这个腹稿麦香早就打好了，跟曹雪芹那边一个底稿。 麦香既然打算靠这个挣钱，自己会画画的事情迟早是要被人发现的，与其到时再去想办法怎么跟外人解释，不如现在大大方方地承认。 佟太太一听这个，倒是惊奇了，对麦香这丫头也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还会画什么？” “我会画的东西很少，只是一些动物和简单的花草。” 麦香只学了简笔画，她只会用炭笔画几笔，然后用颜料去涂抹，让她拿毛笔，她什么也画不出来。这个当着曹雪芹的面已经试验过了，也让曹雪芹释了疑，没怀疑麦香是一个天才或妖怪。 佟太太听了便歇了让麦香画几个花样的念头，兴许这孩子也是碰巧有了这样一点小小的机缘。 “你这风筝在卧佛寺一般能卖到多少钱？” “这个还真没有准，三百文也卖过，一两银子也卖过，太太也知道，我这都是看客人高兴赏点银子。” 麦香没有选择说实话，其实她的风筝卖的最高价是三两三钱银子，是万老太出的价，麦香怕说出来后让佟太太不喜，好像她逼着人家出高价似的。 佟太太沉吟了一会，说道：“这风筝我给你三百文一个，这荷包五十文一个，别的还按照我们先前说的价格，你看怎么样？” “太太又照顾我生意呢，多谢了。太太要是卖得好了，就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我还给太太送货，如果不好卖，我再想别的法子。”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的人。”佟太太说完又看了一眼麦香。 “我也喜欢佟太太，能认识佟太太绝对是我的荣幸。” “你这丫头，不光嘴甜，心思也巧。来，坐下喝杯茶，我让丫鬟找人帮你把帐算一下。” “不用麻烦了，五个荷包二百五十文，五个风筝一千五百文，十双绣花壁鞋一千文，一百双草编壁鞋六百文，还有二十双草鞋六十文，一共是三千四百一十文，太太给我三千四百文就成。当然，太太若能给我三两碎银就更好了，铜钱有些沉。”麦香笑着说道。 “哦，你还会算账，念过书？” “我隔壁家住着一个夫子，隔壁婶子也是一个识字的，我跟着他们学了几个字。” “难怪我听你说话不像一个真正的乡下丫头，果然是有些来历的。”佟太太说完，对身边的丫鬟耳语了几句，丫鬟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丫鬟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另外还有个两个纸盒子。 “第一次上门，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家里自己做的点心，拿着回去给弟弟妹妹们尝尝，也算是进了我们佟家一趟。” 麦香见了忙起身，接过丫鬟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太太了，我就不打扰太太了，再见。” “好，谢倒不必了，以后有什么新鲜东西别忘了我们佟家就成。”佟太太很欣赏麦香的眼力见，暗自可惜这姑娘出身太差了。 麦香从佟家出来，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两银子给五福，五福说什么也不肯接，非要麦香拿着贴补家用，风筝是大福教他做的，画是隔壁夫子画的，风筝是麦香卖的，所以他认为这钱理应归麦香家。 “五叔，我实话跟你说了，你的风筝我是三百文一个卖给佟家，佟家看中的是风筝上的画比较别致。那画是我画上的，所以一个风筝我拿一百文你拿二百文，你要愿意，你就多做几个出来，我来画画我来卖，我们两个谁也不吃亏，只是，我不想让二叔三叔知道。” 麦香看过二福、三福做的风筝，质量比大福和五福做的差多了，所以也打消了收购他们风筝的念头，她不想坏了名声。 “那是你画的？”五福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是麦香请曹雪芹画的。 “嗯，我天天在外头放猪，没事拿树枝画猪玩，还有最近先生也教我正式画画了，我没告诉别人。” 五福听了麦香的话，忙说道：“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以后我多做几个风筝，我们一起挣钱。” 五福听说麦香也能拿到一百文钱，这才高兴地把那一两银子装进了兜里。 转眼端午将至，叶大福和赵氏终于可以不用再吃药，叶大福和赵氏都可以拄着拐走几步路，麦香盘算了下自己手里的银子，差不多有三十两了，这个月往佟家又送了两次货，那个风筝和荷包还比较受欢迎，连冬至做的荷包也送到佟家了。 五福一个月挣了三两银子，刘氏喜滋滋地正替五福张罗相亲呢，加上听见说大福和赵氏可以停药了，刘氏的眉头舒展了很多，张罗要大家一起过端午节，因为端午过后就是芒种，夏收夏种要累得脱一层皮的。rs！。 第六十一章 佟家大少爷 端午的前一天，麦香从佟家的铺子里送货出来，想着要过节了，两家要买的东西还不少，正自盘算的时候，脑袋被人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没看见我过来？”佟立文见到麦香，还是有几分惊喜的。 “还是这样看着顺眼多了，倒像是我家的丫鬟。”佟立文有一个多月没看到麦香，第一次见麦香穿了一件没有打补丁的衣服，便夸了一句。 麦香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是九凤的。天气热了，柳蕙兰做的那身夹袄没法穿，麦香便换上了九凤新给的一件纯棉花布夏衣，有个五成新，只是九凤个子比麦香高一些，穿不下了，这才给了麦香。 麦香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和那些府里的丫鬟因为要做事，一般都是穿衣服和ku子，不穿裙子，所以佟立文才会打趣自己像他们家的丫鬟。 话虽说如此，不过麦香仍是有些不高兴，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意思？合着你说我就是长了一副丫鬟的样？” “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佟立文见麦香不高兴，有些局促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o着自己的头。 “算了，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不过这些日子还真是要谢谢你家。”麦香微微一笑。 “你不是生我的气了？”佟立文见麦香笑了，不知不觉也觉得开心了。 “本来我也没生你的气，开玩笑的。对了，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还要去买些东西。”麦香担心自己去晚了没有猪骨头卖，她喜欢喝骨头汤也喜欢啃骨头，可是骨头便宜，穷人家都喜欢买了去闻一点肉味。 “我陪你，一会你拿不动了我还可以帮你拎着去雇车。”佟立文忙说。 “好，我请你吃点什么。”麦香今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确实需要一个帮手，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小厮跟着。 “吃点什么就不用了，我今天不饿。”佟立文知道麦香家的情况，哪里还好意思让麦香破费？ 麦香听了也不矫情，进了肉铺、米铺，布铺，想着要端午了，不如也给叶大福和赵氏买两块棉布做一身新的夏衣，他们没有旧衣服可捡，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sè了。 一会儿三人的手上就都满满的，麦香抱着两个纸盒子，把自己的小脸都快遮住了。 “对了，我看你算数很快的，有什么诀窍教给我吗？”佟立文又一次见识了麦香的数学头脑，比他家的账房算数还快还准，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你想学我可以教你。”麦香先跟他说了一些简单的心算口诀。 “你说的怎么跟我们先生一点也不一样？”佟立文是越听越糊涂，一下就被绕éng了。 “当然不一样了，你不如干脆认我当先生算了，我两天便能教会你。”麦香一得意，便忘了自己的处境。 “真的？好啊，我听说有一种西洋算学，康熙爷小的时候就跟西洋人学过，可惜我没有见识过。” 麦香这才想起来，好像听冬至说过，这康熙爷的生母正是什么佟佳氏，这佟立文家，也正因为攀上了佟佳氏家才有今天的富贵。 “对了，你跟我说说康熙爷的事情好不好？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顺治爷和董鄂妃，你知道多少？”麦香的眼睛亮了。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我只知道康熙爷从小就特别聪明好学，文才武略都有涉及，他生母是我们佟家的姑奶奶，可惜在圣祖爷登基后没多久便走了。” “那顺治爷呢？到底是出家了还是真没了？” “麦香，这些话你到外头可万万不能瞎问，会给你带来祸害的。”佟立文听了吓得往周围看了一眼，好在麦香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人也没注意到。 麦香听了只得点点头，佟立文见麦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便在麦香身边轻声说道：“顺治爷是真没了，病死的。董鄂皇后走后，他倒是想出家，可惜孝庄太后不让，我们佟家的姑奶奶就是被他们气病的。” 麦香好像记得看过清宫戏里说的是佟佳氏嫉妒董鄂氏受宠，担心她的儿子危及到自己儿子的地位，所以偷偷把康熙出过天花的衣服放到了董鄂氏的儿子身上，董鄂氏身子原本就不好，哪里能承受住丧子之痛的打击？ 当然，麦香也不能跟佟立文说这些，因为佟立文的话让她警醒了，她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问起佟立文为什么想学算学。 “你真的不想去参加科考吗？我听你母亲的意思，好像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你是你们佟家唯一的儿子吗？”麦香对佟家的事情还真不了解。 “科考也会考算学的。我们佟家当然不止我一个儿子，只不过我是我母亲唯一的儿子。母亲的希望我当然知道，只怕我要让她失望了。”佟立文说到这个，颇有些黯然。 “你才多大，哪里就说到失望不失望的？科考也不影响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有了举子的身份，你做什么也容易得多，年轻的时候拼几年，既不让你父母失望，也不让自己将来后悔，这样不更好吗？” 麦香看在佟太太的份上劝他几句，佟立文倒是也没有反感，两人一边说，一边往街口的驴车摊子走去。 远远的三福就看见这三个人像是要雇车的，佟立文一身天青sè的纱料长衫，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带了丫鬟和小厮来买东西，忙拉了车子上前。 “大丫，怎么是你？”三福走到跟前见是麦香这个惊讶。 这丫头什么时候认识有钱人家的少爷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过来，一看也不是才认识的。 “麦香，你们认识？”佟立文问。 麦香点点头，“他是我三叔。” 麦香也没想到会碰到三福，既然碰上了，麦香也没有躲开的道理，不过她担心三福多想，对三福解释道：“我刚给佟家送了点货，出来想买点过节的东西，正好碰上佟少爷，东西太多，佟少爷送我过来找辆驴车，三叔送我回家。” 三福听了接过麦香手里的东西，佟立文自己动手把东西放进了驴车，本来想问问麦香下次什么时候还来，看了一眼正好奇地打量自己的三叔，佟立文聪明地闭嘴了。 上了车，三福开始盘问麦香了。 “大丫，这佟家大少爷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丫，这佟家少爷今年多大？” “大丫，你去佟家是不是大少爷带你进去的？” “大丫，你五叔的风筝是不是也卖给佟家了，多少钱一架？”…… 麦香有的说了实话，有的则含混回了几句，三福见问不出什么来，开始盘问麦香都买了些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银钱。 三福的驴车刚进院子，麦香便看见家里有一辆马车，猜想又是万家的人来了，这万家究竟想干什么？ 麦香刚下车，孙氏忙从上房出来了，看见麦香坐着三福的驴车回来，三福还往车下搬东西，便以为是三福买的，忙过来搭把手。 “孩子他爹，你今天拉了多少钱，买了这些东西？” “不是我买的，是大丫买的，在街上碰上我，我给送了回来。” “大丫，你发财了？”孙氏见不仅有米面鱼肉还有棉布，这不得要好几百大钱？ “麦香，你看看谁来了？” 麦香刚要回答孙氏的话，刘氏带着钱氏出来送客了，来人并不是万老太太，而是张祥家的。 “嬷嬷好。”麦香也不知该称呼对方什么，干脆叫了一声嬷嬷。 “麦香姑娘，你可回来了，我们老太太可惦记你了，成日里念叨你，说你也不去看看她。”张祥家的见到麦香，显然十分高兴。 “老太太身体好吗？我这些日子忙，还请嬷嬷给我带一个好，多谢老太太惦记。”麦香笑着回了一句。 “对了，才听你嬷嬷说，你去啥佟家了？你跟佟家还有啥生意做？”张祥家的装作随口一问，同时扫了一眼麦香买的东西，又扫了一眼麦香身上穿的。 麦香一听，今儿这赵氏没有多嘴，这刘氏可倒又多嘴了，看来，还是要想法搬家。 “嬷嬷，我哪里能有什么生意，不过是做了几个风筝放在人家那里寄卖。” 张祥家的听了也不再问，倒是又问了麦香这些日子都忙了些什么，又邀请刘氏有空带着麦香去串串门等，刚要上马车走，院子里又进来一辆马车。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一起看着这马车进门，没想到第一个下车的居然又是石婆子。 “她二婶，原来是你啊？你这次来是？”刘氏以为对方是来说媒的，因为万家不可能会再托她来买麦香了。 “哎呦呦，老嫂子，今儿可不是我要来的，我只是来带路的。”石婆子忙说道。 石婆子说完，转身从车里扶了一个人下来，麦香一看，是阿木昕身边的李嬷嬷，刚要迎上去，车里又跳出来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麦香正疑huo时，丫鬟又从车里扶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婆子一脸富态，身上穿着比别人都要讲究些，可是又明显不像个主子。 连麦香也糊涂了。rs！。 第六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节礼 麦香见了李嬷嬷自然要上前问好。 李嬷嬷拉着麦香向那婆子说道：“关嬷嬷，这就是麦香这孩子。” 关嬷嬷先对院子里的人礼貌地笑了笑，说道：“我是来看看麦香姑娘的，打扰各位了。” “哦，不打扰，不打扰。”刘氏见对方的派头比万家大多了，有些慌了神，也忘了请对方进屋坐坐。 关嬷嬷见了，了然一笑，上前拉着麦香的手，亲切地说道：“姑娘，我们主子打发奴才来看看姑娘，跟姑娘问一声好，给姑娘送点节礼来。” “你是？”麦香并不认识对方，看对方这架势，她家主子只怕比那什么格格家还尊贵。 关嬷嬷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可是这些人都是乡下出身，哪里懂得要回避，还巴巴地等着看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我嬷嬷，这是我二婶，这是……”麦香只得为关嬷嬷介绍一遍。 这时，叶大福和赵氏正好也拄着拐出来了，他们是在屋子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放心，出来看一眼。 麦黄麦青几个也出来了，麦黄手里还抱着小小的麦地，麦香又为关嬷嬷介绍了一遍。 关嬷嬷一看麦香的父母都拄着拐，尤其是麦香的娘，这么大热的天额头还绑了一根宽布条，显然是怕受了风，连个抹额也没有，大人孩子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这个家只怕比她想的穷多了。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扫了一丫鬟，丫鬟忙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而且极有眼sè地把东西送到了叶大福两口子和孩子们刚出来的屋子里。 “这怎么行，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东西？”麦香仍是没有想出来对方是谁。 “要的要的，我们主子受了姑娘的恩惠，特地打发奴才过来跟姑娘说一声谢，今天初次登门，我就不多打扰了，改天有空，我老婆子再来看望姑娘。” 关嬷嬷看了一眼院子里停的马车和驴车，猜想叶家也是来了客人，加上叶家人多嘴杂的，地方又比较小，院子里乱哄哄的，都是鸡鸭鹅的叫声和排泄物，便歇了进屋坐坐的念头。 “那就多谢关嬷嬷了。李嬷嬷，也谢谢你，你们主子还好？”麦香记得李嬷嬷是格格家的。 “好着呢，我们主子还怪想姑娘的，说等过些日子来上香时再找姑娘说话。”李嬷嬷笑着应道。 “对了关嬷嬷李嬷嬷，你们等一下，我送你们主子一人一件礼物。”麦香说完忙进屋了。 家里还有一个风筝，是叶大福做的，麦香本想留着去卧佛寺卖的。另外还有一个荷包，上面绣的是福娃欢欢和迎迎，这个也是麦香特地央柳蕙兰绣的，原本是准备拿到卧佛寺去卖一个高价的，因为那边有不少人去上香求子的，麦香估o这关嬷嬷的主子也是其中一个，所以才会专程来道谢。 麦香先把风筝递给李嬷嬷，说道：“李嬷嬷，这风筝替我送给你们主子，这上面的画叫喜羊羊，今年又是羊年，希望能给你们主子带来些喜气。” “老婆子替我们主子多谢姑娘了。”李嬷嬷笑呵呵地接了风筝。 “关嬷嬷，这是一对福娃，叫欢欢和迎迎，合起来就是欢迎的意思，希望能给你们主子带来福气，多谢你们的主子对我的照拂，我没有什么好东西相送，只是一点心意。” “这东西不论贵贱，心意最重要。”关嬷嬷一见荷包上有两个可爱的小娃娃，早就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她的眼睛很毒辣，早就看出这荷包的绣工不凡了。 关嬷嬷走后，众人把麦香围住了，争着问对方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你们也听见我刚才才的话了，我不认识她。算了，这些富贵人家不喜欢我们打听他们的事情，所以呀，我们还是别讨论这件事了。” “我们家大丫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们家大丫认识这样的富贵人家多了去，哪里知道谁家是谁家？我们家大丫可本事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夫人们都喜欢我们家大丫。”赵氏说完特地瞥了一眼张祥家的和刘氏，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今天张祥家的来送节礼，刘氏喊了钱氏和孙氏去陪客，就是没有喊她这个做大儿媳的，赵氏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虽然她对万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刘氏的做法伤了她的心。 麦香也猜想她是受了些气，忙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人家是谁，我也不认识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人家只是看我们可怜才我们手里买点东西，哪里就说得上是认识了？” 张祥家的听了暗自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三福说道：“大嫂，咱们大丫确实本事呢。连佟家的大少爷都听她的使唤，替她拿东西呢。” 三福也是故意想吹吹牛，忘了还有一个外人张祥家的在，麦香毕竟是个女孩，使唤一个男孩子算怎么回事？ “三叔，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跟人家认识，人家看我一个小姑娘家拿不了这些东西才好意送我一下，这算什么使唤，被你一说成什么了？”麦香沉下了脸质问。 “三弟，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糊涂？人家不过好心帮你侄女一下，被你说成什么了？传了出去，人家怎么看待大丫看待我们叶家？”叶大福也生气了。 “大哥，我，我就这么随口一说，随口一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三福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外人，他看了一眼张祥家的。 张祥家的见了忙告辞，回去向万老太太复命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氏开口问。 “娘，大丫也说了，就是路上碰到一个熟人，人家见她东西多伸了一把手，还能有什么？都是三弟咋咋呼呼。”叶大福替麦香回答了，他相信麦香，必须维护自己的女儿。 “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我们不说这个，还是看看这家人家给我们麦香送了什么好东西来。”孙氏见自己丈夫被人苛责，忙出面解围。 “对对，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啧啧，这气派这架势，得是什么王爷家？”钱氏也好奇对方究竟给麦香送了什么。 这么一说，大家都想看看有什么，几人忙挤着进了麦香的屋子，炕上摆了一共十个礼盒，赵氏伸手就想打开最上面的盒子。 “娘，你先别着急，外头还有东西没搬进来呢。”麦香并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对方送了些什么，喊着麦黄去外面把东西搬进来，这时三福已经替她把东西送了进来。 “大丫呀，你就让大家看看都有些什么，我们都等着呢。”钱氏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大丫，你就让大家看看，总好过让大家胡乱猜想，瞎传了出去反而不好。”叶大福说道。 麦香一想也是这个理，左不过是些点心衣料等东西，省的大家还惦记。 麦香听了依言打开最上面的两个盒子，一个里面是六对纱料的堆huā，另一个盒子里是六个精巧的香囊。 “啧啧，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头huā。”赵氏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麦香想也没想，拿出了一对堆huā给九凤。 “大丫，我和你三婶就不给了？”钱氏问道。 “二婶、三婶，这堆huā明明就是适合小姑娘戴的。”麦香拒绝了。 “那香囊给我们一个总可以？”孙氏问，她还想看看人家的绣工。 “不行，这香囊我要拿去卖了。”麦香才不舍得浪费。 “那看看下面还有什么？”三福一直没走，就等着看看有没有银子。 打开剩下的几个盒子，其中点心两盒，粽子两盒，都是京城兰桂居的，盒子上印了“兰桂居”三个字。 “这饽饽匣子真好看。”刘氏看着这点心盒子可比万家送来的讲究多了。 “可不，我觉得比万家的要好多了，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钱氏特地说了一句。 麦香端起了盒子，说道：“你们一人尝一块，那一盒子别动，我要拿去送人。” 还没等麦香话说完，钱氏就伸手抓了一把，说要给麦种和麦粒留着，这两人跟着二福下地锄草去了。 孙氏见了一笑，也不说什么，拿了两块，一块递给麦苗，一块自己放进了嘴里慢慢品尝，这么高级的点心她也没有吃过。 其他的人都自觉地一人拿了一块，等着看剩下的四个盒子还有什么。 这四个盒子是衣料，两匹棉布的两匹绸子的，众人看了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这跟万家送来的节礼都差不多。”赵氏颇有些失望。 “娘，这就不错了，这两匹布正好给我们姐妹四个做一身夏衣，这绸子我们拿去卖了，还能换点米面呢。”麦香倒是无所谓，东西都是白来的，这绸子还能换二三两银子呢。 “就是，你怎么不如一个孩子？做人是不可以太贪的，人家送了咱们这么多好东西，你还不知足？也不想想，我们麦香能为人家做点啥？”叶大福瞪了一眼赵氏，他担心的是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万一又一个看上了麦香的要买麦香去做丫鬟可怎么办？ “就是呀，大丫，你都为别人做了点啥，凭啥人家大老远的来感谢你？”孙氏问。 “这个我还真记不得了。”麦香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收了起来。 待众人散了之后，麦香看着家里的东西，每样挑了些，进了隔壁的院子。(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缘起 再说张祥家的回到万家之后，自然把在叶家看到的说了一遍。 “老太太，这丫头可会说话办事了，把那什么李嬷嬷和关嬷嬷哄得眉开眼笑的，走的时候还给一家送了一样回礼，这孩子，跟谁学的呢，说话办事滴水不漏，这样的口才和行事，只怕一百个人里也挑不出一个。”张祥家的说道。 “这个我倒是不吃惊，只是你说的那什么佟家，莫非是长宁镇的佟家，麦香怎么跟他家有了来往？” 万老太太见识过麦香的机灵和好运气，猜想那什么关嬷嬷李嬷嬷大概也是因为麦香许愿灵验了，打发人送了点东西来，这个还不足为奇。 只是这麦香什么时候搭上了佟家，还跟佟家做起了风筝的生意，只怕还不止这一样，她万家也有的是铺子，怎么没有先想到这个呢？ 还有，那麦香什么时候认识了佟家的大少爷？这孩子，小小的年龄，怎么这么会招人呢？怎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招，偏偏谁还都吃她这一套。 “找人去看看佟家的铺子里都进了些什么新货？”万老太吩咐下去了。 “对了，老太太给叶家的东西，好像没有到麦香的身上，我看麦香穿的还是一身旧衣服，倒是那什么九凤，换了一身新衣服，是老太太送去的布料。”张祥家的临走又补充了几句。 万老太听了没做声，她在想，麦香这么小的年龄怎么就会想到跟佟家做生意，难道这丫头是一个商业奇才？ 万老太在左右摇摆的同时，阿木昕拿着手里的风筝，想着麦香说的带来喜气，她会有什么喜气？ 今年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之年，偏她今年十三岁了，她的人生要怎么走下去？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那高高的宫墙里，可是，她要怎么办才能走出那一步死局呢？ “格格，别想太多了，到时总有法子的。”小青知道主子的心事，可是爱莫能助。 “只怕到时就晚了。”阿木昕叹了口气。 “那主子不如再去求求菩萨？” “菩萨？”阿木昕嘴里说的是菩萨，眼前却浮现出麦香的小脸来。 “难道这是菩萨的旨意？”阿木昕喃喃自语了一句，小青没有听懂，也不敢追问。 “格格，今儿个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了城，去西城边上的护城河放风筝去，我听说那边一带下午放风筝的人可多了。我们带着两位小少爷一起去，看看这风筝会不会给格格带来什么好运气。” “放风筝？”阿木昕看了看小青，又看了看手里的风筝，点了点头。 阿木昕带着阿迪斯和阿必达到达西城城墙根下的护城河边时，确实有很多孩子在放风筝，这西边一带住着的都是些皇亲贵戚，因而环境很好，风景不错。 阿木昕抬头往天上一看，天空蓝蓝的，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可是风筝却五颜六sè的，五花八门的，螃蟹、鱼、蝴蝶什么的满天飞，阿木昕的心情顿时宽阔起来了。 “大姐，我们也要放风筝了。”阿迪斯今年十岁，正是贪玩爱玩的年龄。 “哦，放风筝了，放风筝了。”阿必达才六岁，更是淘气的年龄。 阿迪斯拿着风筝跑起来，阿必达跟在他身边跑，阿木昕在拿着线轴也跟着后退。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大姐，拿住了，风筝飞起来了。”阿迪斯兴奋地喊起来。 阿木昕抬头看着自己的风筝摇摇飞上了天，眼睛眯着，突然，看见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风筝也摇摇飞上了天，直追自己的风筝去了，阿木昕忙拽着线，跑了起来。 而在离阿木昕不远处的另一边，同样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正是弘融和永坚这对叔侄。 “八叔，我们两个来比比，看看谁的风筝飞得高，看看是你的喜羊羊厉害还是我的招财猪厉害。”永坚仰着小脸笑道。 “好，比就比。”弘融被永坚拉了出来，索xg好好玩玩。 可惜，弘融对放风筝不是很擅长，风筝很快跟另一架风筝缠绕在一起了。 “八叔，那架风筝跟你的一样，你们两个缠一起去了。” 弘融当然早就发现了天上有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风筝，他也没有想到两架风筝会缠起来，不过他更好奇，那风筝的主人是谁。 阿木昕这边正焦急地拽着风筝，越拽这风筝缠的越紧，阿迪斯和阿必达在一边焦急地喊：“大姐，你行不行啊？” “别催了，越催越不行。不如你们找找个是谁的风筝，喊他一起收了是正经。”阿木昕只得说道。 “格格，这可上哪里找人去？兴许人家根本就不是在这块的，不如你把线剪了，随它去。”身边的婆子说道。 阿木昕听了只得把风筝剪了，弘融那边本来也拿了把剪子要把风筝剪了，没想到对方倒先剪了，看来对方倒是一个豁达之人。 “八叔，别剪了，把风筝收回来，也许人家还会找来呢。”永坚见弘融拿了剪刀也要把线剪了，让两个风筝一起放走，便着急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小气？”弘融说归说，还是动手把风筝收了回来。 阿木昕看着天上的风筝越来越低，对方显然是在收风筝了，便追着风筝的方向跑，一直到弘融的跟前。 由于阿木昕跑的有点急，脸上红红的，头发也有些乱了，鼻子两边还有密密的小汗珠，这样的阿木昕到了弘融跟前，却有些怯步了。 弘融正一心收风筝呢，也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 “格格，格格，不过就是一个风筝，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小青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格格，你是谁家的格格？”弘融这才看见一身汉人打扮的阿木昕，又看看手里的风筝，明白了阿木昕应该风筝的主人。 “这位爷，这风筝是别人送给我们格格的，多谢你把它收了回来。”小青见阿木昕发呆，便主动上前要回风筝。 “送你们的，你们也去卧佛寺了？”弘融觉得奇怪了，这丫头认识的贵人还不少呢。 “大姐，大姐，我们找到你了。” 阿木昕刚要开口说话，阿迪斯和阿必达也找来了。 “咦，你这个猪很好玩。”阿必达见了永坚正在收的风筝，十分羡慕。 “你的风筝是在哪里买的？”阿迪斯见弟弟喜欢，少不得问一句。 “在香山卧佛寺，远着呢。”永坚见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一高兴，便把麦香送他的小猪也拿了出来显摆。 “这样，你的风筝被我弄坏了，不如我赔你一个，请告诉我你府上是哪里？”弘融看着手里两个的风筝，明显已经破了，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责任在他，看对方这么着急跑来，这风筝只怕对她很重要。 “算了，不用了，反正天气也热了，也放不了风筝了。”阿木昕拒绝了。 她在意的不是风筝，而是那只风筝的主人究竟是谁，她想着麦香的话，好奇这风筝能给她带来什么。 只是她冒冒失失地跑了来，却没有想到碰上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满族的女孩子虽然不像汉族女子这么保守，但是也不能在外头跟陌生的男子随意答话。 阿木昕想着这个奇遇，又回头看了一眼弘融，弘融正看着自己的背影发呆。 弘融也觉得阿木昕跟自己认识的那些格格有些不一样，她是这么活泼这么漂亮，眼睛这么明亮，可是又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忧伤，让他想起来狩猎时的小鹿。 弘融正想着上前去追问一声，阿木昕家的小厮和婆子都找来了，弘融只得作罢，跟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sè。 回到家里，阿迪斯和阿必达缠着阿木昕要发财猪，他们已经从永坚那里打听到了，这发财猪和喜羊羊都是一个乡下丫头做出来的。 “知道了，明日便是端阳节，过了明日，我打发人去接了她，告诉她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只管带了来。”阿木昕说道。 她也想见见麦香，她想起了上次让麦香许的愿，她许的是愿望是菩萨指引她该怎么走，她不想进宫，可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她又不能抗旨不参加选秀。 章佳氏是满清的大贵族，皇宫里有不少章佳氏的姑奶奶，只是位份一直不高。唯一一个被封为皇贵妃的是怡亲王允祥的生母，还是借了允祥的光，被雍正爷追封的，所以章佳家族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是一品大学士阿克敦的嫡亲孙女，是三品大员阿桂的嫡亲闺女，出身尊贵，又满腹学识，是这些贵族上层圈子里公认的美女加才女，也是这次选秀最热门的话题。 麦香替乌拉多敏许愿灵验的事情，让阿木昕又想起了麦香，麦香的好运气又一次让阿木昕震惊，不过，自从知道了麦香家的状况后，她放弃了要麦香做丫鬟的念头。 她看得出来，麦香虽然表面上对他们讨好卖乖，其实心气高着呢，根本就不是一个毫无见识的乡野丫头，所以她才动了念头，要把麦香接进府里来，好好说说话。rs！。 第六十四章 曹家表叔表婶？ 再说麦香进了曹家，柳蕙兰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了点东西，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我正要给你送点心呢，你怎么反倒给我送来了？”柳蕙兰看见麦香手里的东西，笑着问。 “婶子留着自己吃，你一个人在家，轻易也不能出去一趟，想买点什么也不方便。” 自从曹骥满月后，家里的婆子退了回去，听柳蕙兰的意思，那婆子是明琳家的，只是临时来帮帮忙。 “婶子，你来看，今天我还真有好东西给你。”麦香拿出了一个香囊，那纱料堆花不适合柳蕙兰。 柳蕙兰拿在手里看了看，说道：“这做工这么精致细巧，只怕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麦香把事情一说，想了想，问道：“婶子，你的针线活也不比这个差呀，你也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的？我那天跟我五叔去山上砍柴，正好碰上先生和他的弟弟，先生的叔叔为何要出家呢？” 麦香也是见曹雪芹不在，女人之间闲聊还是能捕捉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你这好奇鬼，憋了这么长时间才问，没憋坏了？”柳蕙兰用手指戳了麦香一下。 “婶子，你这话的口音不像北边人，倒像是南边人说的话。” 麦香上世是南京人，当然能听出柳蕙兰这句话里带了点南方口音。 “我可不从小在金陵长大的，带了点南方口音也正常。” “婶子是金陵长大的？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我来北京那年十四岁了，我今年三十八了，你算算我是哪年来北京的。当时先生家里出事了，叔叔的官职丢了，只得回北京。哎，这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当年，康熙爷在的时候，我们曹家是何等的荣光，谁知……”柳蕙兰说到这里，才意识到麦香是一个小孩，闭了口，这些话要传了出去，就是大不敬。 麦香猜到后面她要说的是雍正，也不追问，曹家怎么倒台的麦香知道，她想知道的是曹家的家事，想知道《红楼梦》是自传还是创作，张爱玲得出的结论是创作，但是还是有很多红学i们一直在往自传说上靠。 “婶子，先生除了有一个弟弟，还有别的姐妹吗？”麦香好奇地问。 “叔叔家有二个女儿，从小跟先生很要好，可惜都没有好命，早早都没了。”柳蕙兰感叹道。 麦香一听，这倒是跟书里差不多，书中的女子都没有好命。 “婶子，我听姥姥说旗人都要选秀，而一旦被皇家选进了宫，整个家族都会跟着借光的，先生家的人就没有一个进宫的？”麦香干脆直接问出来了。 “曹家进宫的人倒没有，只是，先生家里有一个姐姐，曾经进了和硕理亲王府，我们家的日子，因为她好过了几年，可惜，后来也因为她，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和硕礼亲王府？那是谁呀？是不是代善那一支？”麦香痛恨自己的历史知识贫乏。 “不是这个礼亲王，是道理的理，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麦香，这些话，到了外头千万不能说，知道吗？”柳蕙兰意识到不妥。 “知道，婶子放心，我知道深浅的。只是这理亲王到底是谁呀？” 可惜，柳蕙兰闭口不谈这事了，正好这时，曹雪芹也进门了，麦香不好再磨了。 “麦香，你来得正好，本来我还想去找你呢。”曹雪芹进门从衣兜里掏出了两张纸。 “这是什么？”麦香打开一看，是自己画的招财猪和喜羊羊。 “就是我上回跟你说过的，想把你画的花样拿去卖了，这不，托人找了一个路子，他说一个花样十两银子，而且，要你画的最新花样，还是外面没有人用过的，以后也不能用。” “能不能问问先生把画卖给了哪里，这么苛刻的条件？”麦香好奇了。 “我托人找了内务府的一个管事，是给宫里办差的，你觉得合适吗？” 麦香想了想，一张画才值十两银子，可是一张画对麦香来说，既可以用到风筝上又可以用到绣花上，还可以用在玩具上，这十两银子怎么都可以挣回来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先生，我觉得不合适，我不想卖，不过仍是要多谢先生为我费心。” 麦香对曹雪芹的感ji是真心的，他自己这么穷困潦倒都没有去谋点什么路子，为了麦香却不惜去托人找关系，他是真的怜惜麦香，关爱麦香，麦香哪能不感动？ “我也觉得十两银子不合适，麦香这一个多月让我绣荷包，用的都是这些花样，我还挣了一吊多钱呢，加上那壁鞋，我这两个月都挣了三两银子了。”柳蕙兰在一旁说道。 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柳蕙兰着实感ji麦香，她以前是一个过日子没有什么成算的人，要不然家里也不会如此穷困，这段时间，都是麦香在一旁帮她筹划，不仅解决了温饱，还第一次有了余钱。 “好，听你们的，不卖就不卖，我也是想着不合适，回来问问麦香的意思。对了，明天是端阳，准备点东西，我给叔叔送去。”曹雪芹看了看炕上的东西，说道。 “书稿还带吗？”柳蕙兰随口问了一句。 麦香一听这个留神了，这书稿还带给曹頫看，莫非这曹頫真的就是脂砚斋？ “嗯，带上，他也就这点念想了。对了，敦敏那还有些手稿没有还回来，哪天他们来了提醒我一声。” “书稿已经还了回来，这点心就是他们送来的，出去买酒了，说是一会还回来找你。” 麦香见他们两个说些家事，自己也好再留下来，从他们家院子出来的时候，见院子里的南瓜花开的正好，便在门口对柳蕙兰说道：“婶子，这南瓜花用辣椒炒了很好吃的，不如我帮你摘了炒了吃好不好？” 曹家的院子里原来是空dàngdàng的，还是那个婆子临走时替柳蕙兰开垦了几畦菜地，种了点白菜、韭菜、辣椒和南瓜，婆子走后，柳蕙兰也不知打理，还是麦香托着八福过来帮她浇水拔草的，因为麦香自己也不懂如何种菜。 不过南瓜花能吃这个麦香懂，麦香上世的奶奶就爱吃这个，不光爱用辣椒炒了吃，也爱用南瓜花来烙饼吃。 “辣椒炒南瓜花？不知就酒喝味道如何呢？”明琳拎了一小酒坛子进来了，后来跟着敦敏敦诚兄弟两个。 “麦香，不如你做了来试试？”敦敏不等曹雪芹发话，先开口了。 这两人时常来串门，也没有拿麦香当外人。 麦香一看这么多人，这点南瓜花哪里够吃？便去自己家的菜地里采了一大捧的南瓜花，回来坐在堂屋门口把外面的那层表皮撕了，把里面的花蕊摘了。 “先生，不如还把那张婆子送来，你这没有一个人帮忙那哪成？师娘要带孩子，哪里能顾得上照顾你？”明琳见麦香帮着柳蕙兰在干活，说道。 “算了，将就，我这条件如今哪能养得起下人？”曹雪芹推掉了。 “我就佩服先生这点，先生从昔日的锦衣玉食到如今的绳chuáng瓦灶，也是一样的安之若素。”敦诚笑着说道。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先生的《石头记》，先生乃奇才也，一本书，两个故事，双管齐下，其中的妙处，越看越令人不忍罢手。”敦敏笑道。 “可不，我也觉得，每看一次，都会有新的体会，有的时候，恨不得也在上面题写几句书评，就是怕亵渎了先生的巨作。”明琳笑着说。 “明琳的建议倒是提醒我，我打算自己抄一部《石头记》，把平郡王的一些评语也抄上。可惜，他走的早了，还没有看完先生的书。”敦敏叹道。 “可不是这话，要是没有他，我这书也写不到今天这个程度。”曹雪芹也叹道。 麦香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从来没有想过福彭居然也会是批书人之一，他有过什么经历？ “对了，先生，我前些日子在我本家看到了令表婶，她还拉着我问先生过的好不好呢。”明琳说道。 明琳的本家就是富察家，也是先皇后的本家，曹雪芹的表婶又是谁呢？怎么会在富察家？难道书中元春的原型真是乾隆的皇后元妃？ 因为麦香记得有人提过这个说法，也说元春的原型其实就是富察皇后，死在德州的船上，离家乡路远山高的。 “行了，今天好容易大家聚在一起，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敦敏见曹雪芹沉默，忙打断了这个话题。 “先生，你不要伤心，令表婶在我本家并没有吃苦，她亲手带大了我堂叔，我堂叔如今是一等忠勇公，保和殿大学士，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开口跟皇上求了情，如今令表婶已经自由了，身边都有两个婆子伺候她了，不但如此，还把令表叔接了过去，一块团聚了。” 明琳的话刚说完，敦敏就瞪了他一眼，说道：“有这么好的事情为何不早说？” “我以为先生知道呢。”明琳不好意思地o了o头。 “如此甚好，我过两日便进城去看看他们，我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我表叔了。”曹雪芹终于展颜一笑。rs！。 第六十五章 少年心事 麦香从曹家回来，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这曹雪芹的表叔是谁，只得按捺住心头的好奇，打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柳蕙兰。 第二天是端阳节，由于刘氏说了这天一家人在一起过节，所以钱氏和孙氏两个早早便进了堂屋，帮着刘氏包粽子，赵氏因为身体不好，家务活仍是不伸手。 五福一早就在院门前和房前都挂上了艾草，并给麦香几个一人一个草编的蜈蚣或蝎子，麦香则给麦黄几个都戴上了柳蕙兰送的五彩丝线缠绕的一串纸做的小粽子。 “姐，我们去村子里找他们斗草去，每年斗草都是大姐赢。”麦黄拉着麦香说道。 今天过节，不用干活，麦黄的小孩天xg出来了，加上家里有别人送来的花布，麦香答应给他们一人做一件新衣，所以麦黄的心情格外的好。 “斗草？”麦香哪里知道什么是斗草，她从来没有玩过这玩意。 麦香正想推辞时，大梅带了五六个一般大小的女孩子来找麦香了，麦香见她们手里一人拿了一把手，笑嘻嘻地进门了。 “麦香，你的草呢？”大梅问。 “我还没来得及去拔呢，我现在找去，你们先玩。”麦香见麦黄从自己院子里寻o，找到一根草，先在自己手里试试韧xg，麦香想起了电视里看过的斗头发，估计是一个套路。 麦香也从墙根下拔了几根不知名的细草，这时，大梅几个已经开始玩起来了。 其实，这个游戏对麦香来说有些太幼稚了，就是两人各拿着一根草的两端，二草相勾，然后往自己这边一拽，看谁的草断了谁就输了。 麦香只玩了一下便兴致缺缺，想了想，自己卖了这么多风筝，还从来没有放过风筝呢，刚好家里还剩了一个招财猪。 “不如我们去放风筝玩，喊着我八叔和老姑。”麦香提议道。 “也成，我们就去西边的打麦场放，那边地方敞亮，喊着胖墩一起，那是胖墩家的打麦场。”大梅说。 麦香进屋拿了风筝，跟叶大福交代几句，便喊了八福、九凤一起出门，麦种、麦粒和麦苗都跟着，呼啦啦一大堆人出了门。 打麦场已经有一堆孩子们在玩，有斗百草的，有放风筝的，还有跳绳和踢毽子的，今天是过节，家里的小孩子们都不用干活。 麦香拿着线轴，八福个子大些，让他拿着风筝跑，麦香在后边退，看着风筝摇摇地飞了起来，麦香暗暗许愿，希望这发财猪能给自己带来些财气。 麦香心里正碎碎念时，远远的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你们看，你们看，好漂亮的白马。”有人喊了一句。 麦香回过头来一看，从东北边官道方向过来两匹马，领头的是一匹白马，正下了官道朝自己跑来。 麦香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冷面sāo年。 “总算找到你了，你今天怎么没去卧佛寺做生意？”弘融问道，微微有点不高兴。 麦香哪里知道对方一早跑去卧佛寺找自己买风筝，在卧佛寺转了一大圈也没有见到麦香，还是小厮聪明，想起来麦香就是附近村子的，不如顺着官道找找看，这才看见了麦香的风筝，找了过来。 “您有什么事吗？”麦香当然知道对方不是为了看自己来的。 “我要一个那什么羊的风筝。” “什么羊？喜羊羊？美羊羊？”麦香仿佛记得上次是卖了他一个喜羊羊。 “对，喜羊羊，现在就要，有吗？” “不好意思，我昨天把最后一个送人了，这会家里一时还真拿不出来，我手上这个行吗？” 麦香昨日上午把五福做的风筝送给佟家了，把叶大福做的那个给格格了，昨晚上叶大福还真是没有编风筝，二福、三福做的风筝麦香也不放心要啊。 麦香见对方似乎十分失望的样子，便问八福：“八叔，昨晚五叔做风筝了吗？” “没有，五哥昨晚忙着编五毒呢，再说了，端午过后，谁还会去买风筝？”八福说道。 麦香这才知道为什么叶大福这两天也不做风筝了，家里还堆了好几张风筝的画呢，麦香正觉得遗憾时，对方开口了。 “算了，不用你做风筝了，你只是帮我画两幅画，我回去后自己找人制作。” “这个我家里有现成的，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帮你取。”麦香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叶大福做的风筝一般都一个尺寸，麦香有空的时候干脆把画先绘好，有些着sè的问题她根本不懂，还是曹雪芹教她的，她只会用炭笔画简笔画，所以有的时候趁曹雪芹有空，麦香就会多绘出几张画来。 麦香说完便往家里跑去，弘融等不及，也骑着马跟着麦香后面，不过没有跟着麦香进院子，但是足以让叶家的人再次震惊了。 麦香也顾不上解释，进屋找了二张喜羊羊的风筝画出来给他。 弘融也没有说什么，接过画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毛病，便扔了一块碎银给麦香，扬尘而去。 “大丫，大丫，这是谁？”不光叶家的人都出来了，就连大梅他们也都跟了过来，好奇麦香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这么贵气的朋友。 “我不认识，就是上次卖了两架风筝给他和他弟弟，这次又找来了，估计是上次的风筝弄坏了，他弟弟在家哭闹呢，所以又急忙找来了。”麦香一直以为那个小少爷是他的弟弟。 “不认识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孙氏明显不信。 “三婶，人家是去卧佛寺找的我，后来在天上看到我的风筝这才找到打麦场的。” “大丫，他给你多少银子？”钱氏问。她看见对方扔了一块银子给麦香。 “二婶，没多少，也就两三钱。”麦香猜测那块碎银差不多有一两多，便没有说实话。 “大丫，你把你二叔、三叔做的几个风筝也给卖了成不？”钱氏问道。 二福做的风筝，她也拿到外面去卖过，因为不会画画，所以只卖五十文一个给镇里的一家铺子，这还是她跟掌柜的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的。 “二婶，我可没有这本事，刚八叔还说呢，端午过后谁还买风筝？” “大丫，你要是能帮就帮一把，你二叔、三叔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他们手里也没几架风筝。” 刘氏知道五福的风筝都是大丫在卖，以为也不差这几个，因为二福、三福白天都很忙，晚上才有功夫做点事，一个风筝要花五六天甚至更多时间，做好了卖又是一个难事，所以便也想让麦香帮一把。 麦香当然知道这些，赵家的人做的风筝也卖不出去，还是杨大林认识一个静宜园的老花匠，那老花匠的会几笔丹青，专门替赵家的风筝作画，赵家的风筝也就勉强卖了出去。 “嬷嬷，真的卖不出去了，我这也是赶巧了，就让二叔、三叔先留着也是一样的，这个也放不坏的。” “大丫，你还去不去玩了？”大梅一向跟麦香交好，见麦香为难，便开口帮她。 “去去，怎么不去？”麦香可不想留在家里做家务活，钱氏、孙氏正看她不顺眼呢。 几时辰后，大学士阿克敦的府上来了一对小客人，永坚说是来找阿迪斯和阿必达的，说是昨天弄坏了两位的风筝，今天特地送来了，并且邀大家一起去放风筝，因为过了端午，京城几乎没有人放风筝了。 阿迪斯拿了风筝来找阿木昕，阿木昕听说对方这么快找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风筝，还真有些感动，知道对方一早起来肯定去了卧佛寺。 “大姐不去了，你们几个去，让跟着的人小心些。”阿木昕知道对方也去，哪里肯出门？ 阿迪斯听了也没有再劝，上午阿木昕跟着母亲进宫去看了一趟赛龙舟回来就恹恹的，他以为大姐是累到了。 阿迪斯和阿必达带了五六个随从出了门，弘融没有见到阿木昕，便有些兴致缺缺。 “我大姐说了，明日去接那个乡下丫头来，有什么新鲜东西都让她带来。”阿必达见永坚手里又拿着这对猪来显摆，有些不服气，便把阿木昕的允诺说了出来。 “你大姐也认识那个丫头？”永坚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必达摇头。 “那明天她来了，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给我留一份行吗？”永坚问。 “这，我们也不知道。” “哎呀，明日我来你们府上玩，一起看看她有什么好东西。”永坚说道。 “这个还说不好，我大姐今天有些不舒服，从宫里回来后就恹恹的，连饭也没有吃，哪里知道明天能不能打发人去接人。”阿迪斯到底大一些，能看出大姐心情不好。 进宫后就心情不好，弘融想着今日宫里会有什么大事呢？ 对了，皇上昨日南巡回来，太后和皇后都跟着回来了，这些命fu们自然要进宫觐见问安，她们在一起无非就是说说谁家的女儿漂亮有才华，谁家的女儿又添了丁。对了，今年是选秀之年，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是选秀了。 想到选秀，弘融的眼神黯淡了几分。rs！。 第六十六章 不让走 此时的叶家，已经吃完了晚饭，二福见天sè还早，拿了把锄头下地去了，五福则开始在院子里的磨刀石上磨镰刀，三福是赶着驴车出去了，说是端午这天有不少姑奶奶回娘家走亲戚，坐驴车的肯定少不了。 麦香则搀了叶大福出来走走，顺便拿了个篮子出来割点青草，走到村子北边挨着山脚下的河滩上，麦香指着眼前的这片荒地，问道：“爹，这片地大概有多少亩？” 叶大福见麦香执意要带他出来走走，便猜到女儿有话要说，只是没想到是问这个。 “这是片山地，也种不了什么。”叶大福猜到麦香是想买地。 “爹，你只需告诉我大概多少亩？” “这个说不好，至少有十好几亩地呢。” 麦香想了想，自己手里的银钱好像还不够，说道：“爹，我想买下这一大片地，等以后有钱来先盖一栋房子，对着官道这边开门，开一个小小的酒家，以后有钱了，再多盖几栋房子，开一个客栈。” 麦香把自己的计划跟叶大福说了，他毕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人，加上又在兵营待过几年，还算是有点见识的人。 “开酒家，客栈？你哪里能有这么多钱？”叶大福的第一个反应是惊呆了。 他这么多年天天辛勤劳作，又是种地又是打猎的，一家子还吃不饱饭，这麦香才当家几个月，竟然就有钱买地了？ “爹，我挣钱的方式跟你不一样，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就喜欢点新鲜玩意，还喜欢听奉承话，我也是在卧佛寺几个月卖东西琢磨出来的，所以专门捡他们喜欢的听，他们给的赏钱也高。”麦香把自己的收入大致报了一下，毕竟买地还是得写叶大福的名字。 “你手里有这么多银钱了？”叶大福确实吓到了。 “爹，我看三婶的主意也多，她也正在攒钱买地盖房，所以我想先把地占上，等以后有钱了再盖，还有，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让娘知道。” “可是孩子，现在风筝不能卖了，家里短了一个好大的进项，我们以后吃什么？”叶大福忧心上了。仅凭这几双壁鞋，还不足以养家。 “爹，你手巧，约着五叔帮我一起做点东西，我在隔壁先生家看到了一样东西，就是牙刷，我觉得很简单，就是用鬃毛，最好是猪毛来做，爹，你是猎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去除猪毛的味道？” 做牙刷生意是麦香突然想到的，她每天都到院字外头去扯一根柳条，或者是用盐来擦一下，很不方便。 那天在柳蕙兰的炕上，她突然看到一把很旧的牙刷，毛都已经要掉秃了，麦香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牙刷，她才动了这个念头，做牙刷。 古代的牙刷一般用骨头做牙柄，麦香打算用木头，打磨光滑了，按照现代的牙刷形状，可以做出大人和小孩专用的。 “好，孩子，爹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见过你说的牙刷，知道个大概，只是从没有想起做这个。”叶大福在万家的时候见过万承耀用牙刷。 以万家之富，好像也只有万承耀有一把牙刷，据说花了五两银子才买到一把的。 麦香知道后，笑了。 回去后，麦香把五福喊来，请他去砍一棵纹理比较细密好看同时树干又比较直溜的树来，叶大福跟他讲了半天，他明白山上有什么树可以用。 第二天一早，麦香等麦黄和麦青赶了鸭子和鹅出去，她便把门关了起来，把自己的银子聚拢起来，可是家里没有称银子的称，麦香也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正摆弄时，听见了外面有人说话声。 这次来的又是石婆子，不过石婆子一进院门便大声喊道：“老嫂子在家吗？” 见麦香站在了门口，冲着麦香一笑，说道：“姑娘放心，我今天是来找你嬷嬷的。” 刘氏听了忙走出来，石婆子满口是笑，说道：“老嫂子，老嫂子，好事，好事呢。” “她二婶，又有啥好事了？”刘氏有些ji动地问，猜到了这回应该是五福的亲事。 “可不是好事，你家五福的事，有眉目了。”石婆子甩着手里的帕子，紧走几步，上前抓住了刘氏的手。 “真的？谁家的姑娘？”刘氏的眼圈红了。 刘氏把石婆子迎进了屋，打发九凤出来，把叶家三妯娌都请到上房去陪客了，倒是方便了麦香跟叶大福说话。 “爹，不如你今天就去找里长？明后天就要麦收了，人家也没有时间搭理我们，你好好跟他说说，能不能便宜点卖给咱们？” 麦香不清楚这些程序，她怕自己出面会陷，便索给叶大福去处理。 叶大福看了看麦香的银子，估o真的差不多有三十两银子，这才拄着拐状去了里长家。 麦香正在等待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的是李嬷嬷，李嬷嬷下车后，小厮从车里拎出了一袋面粉，还有一篮子挂面和两盒子点心另外还有一些菜蔬。 石婆子从上房看到了，忙走了出来，满口含笑，说道：“可真是巧了，没想到老嫂子也来了。” “二嫂子今天来是？”李嬷嬷心生了几分警觉，担心又是有人托石婆子来买麦香。 “我是来说媒的，这家的大嫂子托我好几次了，总算寻o上了一个。” 李嬷嬷一听这个没有了兴趣，正好见麦香走了出来，忙堆上笑，说道：“麦香姑娘，我们格格想请姑娘家去说说话，今儿肯定回不来了，所以让我们把姑娘一家的吃食打理好了，麦香姑娘你看，这些够你们家吃两天的吗？” “够是够了，只是你确信你们格格是要请我去？”麦香想不明白，自己除了能代替她许个愿，能卖点几双壁鞋，还有什么能让对方看中的？巴巴地派人来接，还把自己家里的吃食预备好了，对方有什么想求自己的？ “可不打发小的专程来接姑娘的，我们家两位小少爷也喜欢姑娘做的那些新奇玩意，格格说了，姑娘家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只管带了去。还请麦香姑娘跟家里说一声，别让格格责怪小的不会办事。” 这时，上房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李嬷嬷认得这拄着拐杖的是麦香的娘亲，便对赵氏说道：“这位小嫂子好，我是京城大学士章佳家的下人，我们家格格想请麦香姑娘过去说说话，还请这位小嫂子答应，明日申时之前肯定会送回来的，这石家二嫂子知道我们主家是谁。” “谁家，你说的是谁家？”赵氏根本没有听明白，或者说她根本搞不懂章佳家是什么家族。 连麦香也不知道这章佳家是做什么的，不过大学士这三个字还是让她明白了对方的分量，原来是一品大学之家。 对方既然上门来了，麦香也不能拒绝，说道：“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我爹出去办事了，我有几件事情必须跟他交代清楚。” 赵氏听了忙说道：“大丫，你去，你爹回来后我跟他说，去了那什么府，可得小心些，不能乱说话把人得罪了。” 刘氏听了这话，瞪了一眼赵氏，说道：“麦香她娘，只要你不乱说话就成。” “你爹去了啥地方，要等多久？”李嬷嬷问。 “里长家，我爹tui脚不方便，走路慢一些，我去找一趟。” 麦香也不是很清楚叶大福要去多久，而看这李嬷嬷显然是没有耐xg等的，因为还要赶去京城。 麦香回屋收拾点东西，带了一套换洗衣服，除了昨日自己玩的那个发财猪风筝，自己手里目前还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只能到时再见机行事了。 麦香拿了个破包袱出来，孙氏见了忙说：“大丫，三婶那有一个新的包袱皮，三婶这就给你取来。” “二婶那也有一个，用二婶的也一样的。”钱氏也忙说道。 “不了，就这样，反正格格知道我是个穷人。”麦香笑着拒绝了。 “大丫，你这是要去哪里？”叶大福和里长进来了。 “这位爷，我是大学士章佳府上的，我们格格想麦香姑娘了，想找麦香姑娘说说话，特地打发奴才过来接一趟麦香姑娘。” “我们家麦香不卖。”叶大福忙把麦香拉住了。 “爹，人家不是要买我，是接我去住一天，明天就送回来了。” “那也不去，你要去了他们不让你回来怎么办？不去，我们不去。”叶大福拉住麦香不放手。 “大福兄弟，你还是让麦香去，人家是大学士府，你不想想，如果人家真要麦香的话，你也留不住。”里长劝道。 “爹，我相信格格不是这样的人，爹，我见过格格好几次了，她是一个好人。”麦香劝道。 “这位爷，放心，我们老太爷可不是那恃强凌弱之辈，你们去京城打听打听，大学士阿克敦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章佳府邸在北沿儿胡同，这位爷，明日不送，后日我们必送麦香姑娘回来。”李嬷嬷不得已，把家里的名号报了出来。 叶大福在兵营待过，对这个阿克敦还是有耳闻的，这才放开了麦香的手。rs！。 第六十七章 一进学士府 当麦香下了马车站在北沿儿胡同的大学士府前时，麦香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千万不要紧张，就当自己来参观好了，故宫也不是没有去过，恭王府也不是没有去过，这大学士府还能把自己吓住？” 李嬷嬷见麦香一直盯着大门上的门匾看，便伸手拉了她一下，说道：“姑娘，从这边进去。” 麦香跟着李嬷嬷进了旁边的小门，进了门，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空地，横向大约有百八十米，纵向也有四五米，这么一比，佟家的房子根本什么也不是。 迎面似乎是三个并排的四合院，中间的那个院子三间大门开着，麦香猜想那是正院，正寻思时李嬷嬷带着麦香走了最西边的偏门，也没有进院子，一直走的游廊，大约走了五六十米，过了门，这才进了内院，院中有几座散落的小院子，李嬷嬷领着麦香左拐右拐的，进了一座比较小巧的院子。 一进院门，立刻有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迎了上来，李嬷嬷交代一句，这时，小青从房里出来，笑着对麦香说：“格格去老祖宗那边吃饭请安了，妹妹跟我来，先洗漱一下。” 麦香猜想对方是嫌自己脏，倒是也不生气，来了之后，还没有好好洗过一个澡呢，叶家只有一个小木盆，麦香也只能是擦洗，她正想见识一下古代闺阁小姐的奢华生活呢。 “应该的，那就麻烦姐姐了。”麦香从善如流地说道。 两个丫鬟领着麦香进了净房，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大木桶，更让麦香觉得欣喜的是，木桶里果然漂了好些玫瑰花的花瓣。 麦香刚把衣服脱了，踩着台阶进了木桶，一个丫鬟拿着香胰子，一个丫鬟打开了麦香的头发开始清洗，麦香倒也不扭捏，就当进了浴室找了两个搓后背的，闭着眼睛开始享受起来。 还别说，两个丫鬟很尽责，从头发到小脚趾头都替麦香清洗了一遍，麦香注意到他们换了两次水。 洗完澡，两个丫鬟拿出了全套的新衣服给麦香换上，这才领着麦香进了格格的屋子。 阿木昕正歪在炕上摆弄着手中的风筝，听见珠帘响动，忙坐了起来。 “格格好。”麦香进来施了一个礼。 阿木昕看着麦香沐浴后光洁的皮肤，笑着说：“比先前好看了些，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能吃饱饭了。” “说起来还是该多谢格格，我在卧佛寺送壁鞋的第一天便碰上了格格，是格格第一个打赏我的，正因为有了格格的赏脸，才有了后来别人的跟风。”麦香说的是实话。 “是吗，这么说我们还tg有缘的，其实我也不常去卧佛寺。” 阿木昕说完，小青进来了，后面有一个丫鬟拎了一个食盒进来。 “就摆在这炕桌上，我陪着吃两口。”阿木昕吩咐道。 麦香这才打量了下这屋子，估计有三十米大，南边墙根是一整个大炕，红木小炕桌，半旧的草编炕席上有几个坐蓐，炕尾是一溜大箱子，墙上除了字画，还有几幅挂毯，地上还有桌椅衣柜多宝阁等物，看起来似乎比不上《红楼梦》里描写的摆设。 麦香打量的功夫，炕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六碟菜，麦香一看有鱼有肉还有青菜，倒是也不客气，折腾了半天早饿了，便坐了下来。 阿木昕一见麦香这么落落大方的，也欢喜起来，她每次让小青跟她同桌吃点东西，小青都要别扭半天。 麦香哪里知道这些，她尝了几口饭菜，这是她来古代后吃的最好的一次，可是对方不说话，两边都站了丫鬟伺候，麦香也不敢说笑。 饭后，见丫鬟都下去，麦香才笑着说：“今天饱了眼福还饱了口福，其实，最惬意的还是有人伺候我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原来有钱人的日子是这么过的。” 阿木昕见麦香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你困了吗？” 麦香知道对方找自己来可不是让自己来吃饭睡觉的，忙说：“没有，就是太舒服了，忍不住松散松散一下筋骨，不信你也试试。” 麦香说完，这才注意到阿木昕穿的是花盆鞋，好奇地趴下去看了看，说道：“你穿这个走路不累吗？” “怎么不累？可是嬷嬷看的紧，也不能不穿。” “格格，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麦香怕对方为难，主动问了出来。 “倒是也没有什么，就是想找你说说话，记得你的小嘴可能说了，有什么趣事跟我说说。” 麦香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老太太小姐们都爱听点外面的乡野风俗，可是自己才来没多久，哪里清楚这些？ 麦香怕馅，便说起了自己在卧佛寺挣钱的经历，从壁鞋、花篮、套圈说到后来的风筝。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些花语是听谁告诉你的？还有什么招财猪、招财猫的，你跟谁学的这些？” 麦香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听见两个小孩子的声音。 “大姐，大姐，人接来了吗？” 话音刚落，阿迪斯和阿必达便进来了。 麦香忙下炕站了起来。 阿迪斯打量了下麦香，他跟麦香同岁，但是个子比麦香要高一些，“姐，就是她？” “嗯。”阿木昕说完替麦香介绍了一下。 “你今天带什么新奇的玩意来了？”阿必达问。 “我家里没什么玩的了，就是有几个草编的动物，你看喜欢吗？还有，你想要什么玩的，不如我帮你画出来，我们一起做。”麦香说完，便找自己带来的包袱，旁边的一个丫鬟极有眼sè地递了过来。 五福编了很多小动物，不过是为了应端午节这个节气编的，麦香都拿了过来。 “这个啊，这个我在大街上见过，不好玩，我想要永坚那样的小胖猪。”阿必达一看这些都见过了，没有兴趣。 “那这样好不好，你去找几个鹅蛋壳来好不好？没有鹅蛋壳鸡蛋壳也行，记得蛋壳最好要完整的，再要一些丝线，颜料，我教你们做几个玩具好不好？” “好，好。”阿必达一听高兴了，丫鬟忙着下去准备东西了。 麦香不会做针线，但是学简笔画时练过在蛋壳上画画，这对两个古代小孩来说，应该算是新鲜的玩具？ “你想教我们做什么？”等待的功夫阿必达有些不耐烦。 “我现在教你画画好不好？我教你画动物。”麦香觉得简笔画对这个年龄段的人应该有兴趣。 麦香说完从包里拿出炭笔，再拿出一小叠纸，当着小孩的面，几笔就勾画出一个特别形象的小胖猪。 “对对，我就是要这个玩具，为什么没有？”阿必达指着猪问。 “这个卖掉了，你要喜欢，我下次再编了给你送来。” 麦香说完又画了五个福娃，“这个好看吗？” “好，这个我也要。” 说话间，丫鬟把东西送了过来，麦香左手拿着蛋壳，右手拿着炭笔，三下两下就出来一个笑脸、哭脸、怒脸。 “这个好玩。”阿必达接过蛋壳自己去把玩。 “大少爷，你自己来画，好吗？”麦香见阿迪斯在一边跃跃yu试的，便把炭笔给了他。 阿迪斯拿着炭笔，他没有拿过硬笔，很不适应，画了两下觉得不理想，便把笔还给了麦香。 “我能不能把你的脸画在蛋壳上？”麦香学过肖像画，当然，在蛋壳上只能有五六分像，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这孩子的兴趣了。 “我？好啊，好啊。”阿必达一听这个高兴得跳了起来。 麦香拿着炭笔，对着阿必达先比划了一下，然后开始在蛋壳上涂抹，这个花了些时间，不过画好后，阿必达拿着蛋壳爱不释手的，非要丫鬟找了一面靶镜来，自己对着照了半天。 “给我哥哥也画一个。”阿必达跳着说。 “可以吗？”麦香问阿迪斯，她看得出这个男孩有些深沉和早熟。 见对方点点头，麦香便坐在他面前，也画一个蛋壳像。 “哥哥，走，我们给玛嬷和额娘看看去。”阿必达拉着阿迪斯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抱了好几个蛋壳走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阿木昕见麦香几下就把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打发走了，明白麦香在卧佛寺挣点钱也不光是靠嘴皮子，还真有些真才实学。 “格格，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麦香笑笑。 “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一个乡下孩子，你好像懂很多，你今年多大了？” “十岁，格格，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自己想法挣钱，我就要被家里人卖了去做丫鬟，我不想做丫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你为什么不想做丫鬟？如果你做了我的贴身丫鬟，说一句不怕你笑的狂话，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强呢，还省了你这么辛苦在外面做小伏低的。”阿木昕见谈到这个话题，索xg想问个明白。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丫鬟不自由啊，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要经过主子的同意。对了，格格，上次李嬷嬷陪着来的关嬷嬷是谁啊？”麦香见阿木昕一直不说重点，便自己问了出来。rs！。 第六十八章 一进学士府（二） 阿木昕正愁不知怎么跟麦香开口呢，听见麦香问乌拉多敏的事情，便告诉了她。 “说来也是奇怪，她回去后按照你说的膳食吃了两个月，居然真有了，你说，是你的膳食有了作用还是观音菩萨听到了她的祈求？”阿木昕看着麦香问。 “别，格格，菩萨知道了会怪罪我的，肯定是菩萨听到了她的心愿，见她诚心向善，便满足了她的心愿。”麦香忙摆手说道，她可不敢跟菩萨抢功劳。 “那你的膳食方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格格以后成亲了记着我说的就是了。”麦香知道古代的人都想要生儿子。 “要死，你才多大，就说这个。”小青在一旁训了一句。 麦香一看这小青就是格格的心腹，因为别的丫鬟都下去了，只留她一个在一旁站着。 “不说了，不说了，格格对不起。” “也没什么，说起来你还是我表姐的大恩人呢。我表姐这些年因为没有孩子，一直抬不起头来，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了。” “可是你表姐看着也不大呀？太早有孩子即便生下来，也不好带大，对女人的损伤也大。”麦香好像记得清朝女子早婚的多，尤其是满族女子。 “她十四岁那年选秀后便指给了礼亲王家的世子，今年十八了。” “十四？还是虚岁？”麦香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刚毕业的小学生了吗？ “十三岁就要参加选秀了，你不是旗人？”小青问道。 “幸好不是，不然的话岂不亏大了？”麦香这时无比感ji叶铁柱脱离旗籍的英明决定。 麦香看过一些报道，其实，宫里的女人最可怜了，一点自由没有不说，有的女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皇上一面，一辈子守着一间空房，这跟坐一辈子的监狱有什么区别？ “麦香姑娘，你每次替别人许愿都很灵验的，你觉得我们姑娘这次选秀能选上吗？”小青看了一眼阿木昕，问道。 “这个我哪里知道？这个就要看格格怎么想了？不是有句话，叫事在人为。”麦香o不清对方的意思，说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 阿木昕一听这话有兴趣了，问道：“如何事在人为？” 麦香猜不透对方的意义，正沉吟时，小青问道：“如果是姑娘，姑娘会怎么做？” “我？我肯定不愿意进那种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以后想见家人想见朋友想找个人说话都难，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我不喜欢，还有，他那么大了，我才这么年轻。”麦香颇有些同情这格格，看着也就十三四岁，所以想暗示她一下。 “这种事情，是身不由己。”阿木昕叹了口气。 “对了，格格，我听说如果有哪位王爷贝勒看中了某位格格，是不是可以先跟皇上求情，请皇上指给他？” 麦香想起来顺治和董鄂氏的故事，当时就因为镶亲王插了一脚，先看中了，死活磨了孝庄指给了他，才有了后来的悲剧，所以好奇问问。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阿木昕惊呆了。 “那有没有为了不想进宫，故意让自己扮丑的或者不给内务府的人好处的？” “这我也没有听说过，被皇上知道了要治罪的。”阿木昕说道。 “那没办法，如果刚好那几天脸上长了疙瘩或者是别的什么毛病呢，没被看上的怎么办？” “被指给阿哥和那些贝勒贝子等。” “对了，格格，我听李嬷嬷提到你祖父很厉害，是当朝的一品大学士，能不能斗胆问问，你父亲是谁？你们家姓章佳，怎么你爷爷和你弟弟的名字都是阿字开头，你父亲的名字也是阿字开头吗？”麦香没话找话，她总得试探出来这格格喊她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木昕倒是从麦香的谈话里找到了答案，坚定了她不想进宫的决心，皇上比她的父亲还大好几岁呢，她也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父亲的名字也有一个阿，叫阿桂，我叫阿木昕。” “阿桂？”麦香吃了一惊。 清朝的阿桂麦香还是有点印象的，那是乾隆爷的重臣和宠臣，一生战功无数，文武全才，那可是连和珅也斗不过的人。 这样战功显赫的人，如果他的女儿进了宫，倒未必是一件好事，麦香看过不少清宫戏，好像没有印象阿桂的女儿嫁给了皇上。 “你知道我的父亲？”阿木昕自然看出麦香的惊讶。 “格格，你父亲将来的成就会超过你的祖父，你也会如愿以偿的。”麦香顺嘴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对了，格格，你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情？”麦香顾左右而言他。 幸好，这时丫鬟过来回话说，说是老夫人想见见麦香。 老夫人也是见了两个宝贝孙子手里拿的东西，觉得十分有趣，便动了想见见麦香的念头，另外，她也知道她房子里挂的壁鞋就是麦香送的，觉得这孩子心思很巧，对了她的心思。 阿木昕一听老夫人要见麦香，愣了一下，只得按耐住心下的狐疑，本想嘱咐麦香几句，转而一想，正好看看麦香的应变能力。说实话，她对麦香的年龄和心智产生了一丝怀疑。 麦香一听见老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躲过了阿木昕的追问，她还真没有想好什么理由才搪塞她，总不能说自己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出了院子，天sè也有几分擦黑，丫鬟拎了盏灯笼，麦香无心观看院子里的景sè，只觉得树影婆娑，微风过处，花香阵阵，不禁感叹，这要是白天就好了，好好看一眼这园中的景致，等自己有钱了也盖一座大院子，好好弥补一下前世的缺憾。 正胡思乱想时，麦香跟着阿木昕的后面进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远比阿木昕住的地方宽敞多了，麦香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个老太太歪在罗汉chuáng上，旁边站了二个丫鬟，底下还有个小丫鬟坐在矮几上替她捶tui，阿迪斯和阿必达则靠在老太太身边，摆弄那些蛋壳。 “玛嬷，这就是麦香，听说你要见她。”阿木昕走到老太太跟前，站住了。 “老夫人好。”麦香没有磕头，行了个礼。 “你就是麦香？”老太太大概没想到麦香这么小。 “回老夫人，是的。” “这些画是你画的？” “是。” “还怪逗乐的，你还会画什么？画出来让我这个老婆子也好好乐一乐。” “这？”麦香没想到这老太太还tg随和的，可是第一次见，她毕竟不知深浅，不敢莽撞了。 “没事，你大胆画。”阿木昕看出麦香的犹豫。 麦香只得拿出了笔，画了一张简笔漫画，以 阿迪斯和阿必达为模型，一个正在噘嘴生气一个正在瞪眼发怒。 “呵呵，还别说，是有些像。”老太太看看画又看看孙子，笑了。 画完这个，麦香知道老年人都喜欢吉庆的东西，便画了一个葫芦，一个年年有鱼以及招财猫，递给了身边的丫鬟。 老太太看完这些画，听完麦香的解释，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看着麦香，问麦香家是哪里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以什么为生等。 麦香一一回答了，都是捡的好的说。 阿木昕在老太太跟前耳语了几句，老太太看着麦香点点头，麦香突然心里没有底了，自己不会是表现得太好了，让老太太又看中了？ “可怜见的孩子，这么小就要出来挣钱养家。”老太太看向麦香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怜惜。 “回老夫人的话，父母仍在，弟妹安康，麦香就不觉得可怜了。” “说的真好，小小年纪，这么懂事，真是难得。过来，孩子，让我看看仔细看看你的面相。” 老夫人发话了，麦香只得走近些，旁边的丫鬟见了，忙端了一盏烛台靠近了麦香，好让老太太看得更仔细些。 “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裹脚了没有？” “没有，老夫人，我们乡下孩子要做的事情很多，裹脚了就不方便了。”麦香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起裹脚来？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听说你们汉人都喜欢裹脚，你别害怕，我不会把你强留下来做丫鬟的。我早就听我孙女提起你，觉得好奇想见见你。对了，看你画画这么熟练，想必也念过？” 麦香没有想到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只要对方不是想买自己做丫鬟就好，麦香放松下来，陪着老太太说笑了一会。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麦香看着天上清冷的那一弯上弦月，突然有些想家了，想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正在想着自己，他们的身边，是不是也有一个假叶萌在宽慰他们。 “麦香，你想什么呢？”阿木昕听到麦香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着人这一生的际遇真的是很不可思议，我一个小小的农家丫头，居然能进当朝一品大学士的府邸，居然能跟格格成为朋友，当然了，也许格格认为我是乡下丫头，不配做格格的朋友。” “朋友？”阿木昕咀嚼了这两个字，说实在的，她还真没想到这两个字，因为两人的差距太大了。 可是话说回来，她跟麦香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把麦香当做小孩或者是丫鬟之类的看待，两人交谈的时候的确像是一对朋友，不说别的，就冲阿木昕几次在麦香身上获益来说，似乎，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rs！。 第六十九章 担忧 次日一早，麦香本来要告辞回家的，阿木昕非要拉着麦香去一趟礼亲王府，说是要去看看乌拉多敏。 乌拉多敏见了麦香，欣喜异常，她正在为孕吐发愁呢，天气又热，什么也吃不下去，问麦香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福晋，我不是大夫，我哪里懂得这些？”麦香觉得十分好笑，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病急乱投医。 “别跟我提大夫，他们给我看了这么几年，药也不知吃了多少，一点成效也没有。”乌拉多敏真的把麦香当成了明白人。 “这？”麦香为难了。 麦香想了想，好像记得自己家一个表嫂孕吐的时候说吃些苏打饼干会很好些，可这会麦香上哪里去给她找苏打饼干？ “酸的甜的辣的清淡的您都试过了？”麦香问。 “都试过了，吃什么都吐。” “那就吃点碱面玉米粥，就点酸辣味的咸菜下粥。”麦香胡乱出了一个主意，碱面粥跟苏打饼干应该差不了多少，都有小苏打。 没想到玉米粥端上来后，乌拉多敏还真就吃进去了，不过麦香没有让她多吃，嘱咐她少吃多餐。 “麦香，你是叫麦香，你怎么懂这些？”乌拉多敏实在是好奇，麦香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连御医都没有治好她的不孕症，麦香只是报了几个简单的菜谱，她居然就怀孕了！ “福晋，我是家里的老大，我娘在家天天吃玉米糊糊，我从来没有听她说想吐过，所以就éng了一个，还请福晋不要怪罪我。”麦香找的借口倒也好理解。 “麦香，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你有什么要求？”乌拉多敏问。 乌拉多敏从关嬷嬷嘴里知道了麦香的境况，很是有些同情，本来，上次她打发人去送节礼时，想着给麦香送二十两银子，后来一想，麦香才十岁，给了她银子反而太张扬，容易引起麦香家里人的怀疑和追问，把她怎么怀孕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反而不好，毕竟麦香知道她的名字。 关嬷嬷回来后，说到麦香根本没有想起她来，麦香的家人也对麦香在外面做的事情不知情。乌拉多敏这才知道，麦香果然是一个嘴紧知道轻重的孩子，又得知麦香的家是那样的情况，这才动了心思想帮帮她。 “福晋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过抬抬手，动动嘴，福晋可是给了我二两银子，前几天又打发人给我送了这些东西，我再要，就是贪心了。”麦香说的是真话，她可不想给对方留下一个贪婪的印象，万一自己哪天还会用到她呢？ “那个算什么，你说，我是诚心想帮你，你是想要几亩地还是想要一个铺子？” 在乌拉多敏的心里，这些东西跟她身上的孩子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真的不用，最多我以后有什么新的东西要卖的时候，福晋给我一个面子，赏我一点辛苦费就好了。”麦香想到了自己要做的牙刷。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是什么？”乌拉多敏想到麦香给她送的荷包，忙从身上解下来。 “这是一对福娃，我给他们取名叫欢欢和迎迎，一男一女，希望能给福晋带来点福气。对了，福晋，我听说怀孕的女人要是天天开心天天笑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越来越聪明。” 麦香见自己进来时，乌拉多敏好像在生什么气，见到自己才换了一副笑脸，故而劝了一句。 “是吗？还有这么一回事？”乌拉多敏一听这个紧张了，她也是太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偏偏自己孕吐还这么厉害，所以总会无端地生气和发怒。 “表姐，麦香会在画画，我玛嬷看了麦香画的画可是正经笑了一场，让她给你画几张，你不开心拿出来一看就开心了。”阿木昕笑着说道。 乌拉多敏听了看向麦香，麦香无法，只得拿起炭笔，画了几张夸张搞笑的漫画，主要是人的脸部表情，有哈哈大笑的，吹胡子瞪眼的，总之各种表情都有。 “哈哈，哈哈，麦香，你这孩子还真有讨喜，可惜，你要是我身边的丫鬟就好了。”乌拉多敏果然开怀大笑。 阿木昕见麦香听了这话脸上有些不大好看，忙说道：“我表姐的意思也是喜欢你，你放心，她不会真要强求你留下来。不过，你也确实有些本事，连我玛嬷也被你哄的眉开眼笑的，说是让我没事常领你过来玩玩。” “你不喜欢做我的丫鬟？”乌拉多敏有些不理解麦香的想法，在她的认知里，一个乡下丫头，能进王府当丫鬟，还是做她的贴身丫鬟，不应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吗？她哪里想得到，麦香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 从这点来说，阿木昕应该更懂麦香一些，通过昨天的谈话，她知道麦香是一个心气比较高，想靠自己努力去实现梦想的人，她对麦香还是有几分敬佩的。 “表姐，你可别小瞧麦香，她懂的可比我们多多了，做我们的丫鬟委实有些屈才了，我已经把她当成了我的朋友。”阿木昕忙说。 “朋友？”乌拉多敏今年十八岁，如果不是因为麦香替她许愿灵验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十岁的乡下丫头身上，她和阿木昕都是真正的满洲贵族出身，不要说麦香，就是像万家那样的人家，他们也不会看上一眼的。 可是麦香的确有些不一样，这孩子才十岁，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一双眼睛很干净清澈，又带一点小小的狡黠和世故，奇怪的是这二者在她身上结合得并不矛盾，反而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和怜惜。 乌拉多敏向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何况又是阿木昕向她推荐的麦香，阿木昕既然肯把麦香当朋友，想必麦香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是她乌拉多敏所了解的，兴许，以后她还有用得到麦香的时候。 想到这，乌拉多敏笑着说：“有个这样的小妹妹做朋友也不错，以后麦香进城了可记得来看看我，我会交代好看门的几个小厮的。” 麦香一听这个便要起身告辞，乌拉多敏本想留麦香住一晚，无奈麦香怕家里人担心，说道：“昨日来之前已经说好了今日必要回去的，不然的话，我爹娘会担心的，他们的身子还没有大好，是操不得心的，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再来看望福晋的。” 乌拉多敏听了，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sè，丫鬟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抱了一个盒子进来，盒子上面还有一个荷包。 乌拉多敏亲手把东西接过来，先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二个金如意锞子，便把荷包给麦香递过去，说道：“这个荷包是我回送你的，多谢你送我的福娃。那个盒子里，是二十两银子，你拿着去置几亩地也好，或者给你父母治病也好，总之，是我的心意。” 麦香刚要推辞，丫鬟回说侧福晋请安来了，话音刚落，便进来两个十七八岁的少fu，阿木昕给麦香使了一个眼sè，麦香赶紧闭嘴了。 两位少fu进门看见有客人，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道：“不知姐姐这来了客人，还请姐姐原谅妹妹的鲁莽，妹妹是听说姐姐今儿又吃不进东西了，居然让伙房只做了一碗玉米粥，这才忙忙赶来看看姐姐。” “可不，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精贵着呢，怎么能吃这些下人们吃的饭食？姐姐有什么想吃的，妹妹亲自去做了来孝敬姐姐？”另一个说道。 “不用了，今儿我姨家表妹来看看我，说是替我找了一个偏方，说这玉米粥是专治孕吐的，我姑且这么一试，没想到还tg灵验的，总比吃药强些。”乌拉多敏淡淡地说道。 阿木昕见此，笑着说道：“表姐既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方子不好使，害我被姐夫埋怨呢。好了，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昕格格再坐一会，我们一来昕格格就要走，姐姐知道了岂不怪罪我们？” 麦香一听这些人说话，都是话里有话的，忙低下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还好，似乎乌拉多敏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麦香的存在，找了一个由头让阿木昕带着麦香出来了。 “格格，对不起，我好像给福晋添麻烦了。这福晋生活得也不容易。”麦香感叹了一句。 “这不是你的错，好歹她能吃进些东西了。她们是嫉恨我表姐怀上了。走，我带你去街里逛逛，好容易来一次京城。” 阿木昕对小妾间的争风吃醋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说别家，自己家府里还不是一样的？从祖父到父亲，谁身边不是好几个女人？ 麦香想到这个，也对自己的将来有些担忧了，这嫁一个农民，自己还不大甘心，嫁一个家世稍微好一些的，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连胖墩的父亲，一个小小的里长，也有两个小老婆的。 阿木昕见麦香兴致缺缺，哪里知道麦香是愁这个，还以为麦香是想回家了，在街里买了几样点心便打发人送麦香回家了。 马车刚进院子，麦香便看见叶大福在门前坐着，一边编小篮子一边往门口张望。rs！。 第七十章 拱火 麦香刚从马车上下来，叶家的女人们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哟，这是咱们大丫吗？到底是去了一趟格格府，回来立马不一样了，这一身衣服真好看。”孙氏上前拉着麦香的衣服上下打量。 麦香身上的衣服是簇新的，一件nèn黄的纱料上衣配一条浅绿的裙子，包包头上的发带也是簇新的五彩丝线，裙子上的荷包也是新的。 “啧啧，大丫，格格对你真好，格格还送你些什么好东西了？”钱氏眼睛盯着麦香手里的包袱，也是簇新的绸子做的，外面是粉红sè，里面是天蓝sè，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包袱呢。 “我们家大丫这一打扮，也像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了。”赵氏从屋里拄着拐出来，看见自己的女儿焕然一新，脸上也堆满了笑。 “可不，怪道人们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大孙女穿了这一身，猛一看，我还真没认出来。还是我们大丫有福气。”刘氏也在一旁笑道。 其实，今天应该是麦收的日子，家里的劳力都下地了，钱氏和孙氏是特地留下来，就想看看麦香回来能带点什么好东西来。 所以，当李嬷嬷一行走后，叶家的女人们又都挤在了麦香的炕上。 “大丫，格格家有多大？” “大丫，格格家都吃些什么？” “大丫，格格家都还有些啥人？” “大丫，格格有多少个丫鬟伺候？” “大丫，格格到底给了你些什么？”…… 麦香挑一些能说的说了，这次从京城回来，除了乌拉多敏给的那两个如意金锞子和二十两银子外，阿木昕的玛嬷也给了麦香一个荷包，里面也有两个小银锭，阿木昕则给了两匹夏天的棉布衣料和点心若干盒，另外，阿木昕见麦香喜欢吃米饭，特地给麦香拿了一口袋大米，说是他们庄里刚试种出来的新品种，带了点淡淡的绿sè，麦香觉得很好吃。 “哎呀，这点心不愧是格格送来的，真好吃，比万家送来的强多了。”赵氏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喜笑颜开的，觉得闺女真给她长脸。 “大嫂，还是你有福气，在家坐着什么也不用做，吃的用的都送上了门。”钱氏酸酸地说了一句。 节前便有人给麦香这送了一堆节礼，昨天来接麦香，又送了一堆米面，今儿把人送回来，又是一堆东西，这二福在地里忙死忙活一年，也挣不来这些东西的，早知如此，就不分家了。 “对了，说到万家，麦香，等忙完这几天麦收，你陪我去一趟万家。”刘氏见麦香去一趟格格府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也想带着麦香去一趟万家，这万老太太这么喜欢麦香，总不能让麦香空手回来？ 这五福的亲事眼看就要说成了，就等着麦收后相看一眼，中意了就要下定，五福虽然挣了三两银子，可是成亲的花销还是不够的。 “嬷嬷，这串门还是你带着我老姑去比较合适。”麦香直觉不想进万家。 “好孩子，你跟你老姑一起去，你老姑也有一个伴。”刘氏当然也要带上九凤去见见世面，她还想托老太太替九凤留意留意，看看能不能找一户殷实一些的人家，九凤什么苦也没有吃过，她可不舍得把闺女嫁给庄户人家去吃苦受累。 麦香刚要说让刘氏带着麦黄去，看见麦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麦香打消了这个主意，她担心麦黄太小，眼皮子又浅，好容易这些日子把麦黄调教成懂事了些，这要进了万家，被万家的富贵i了眼，又乱了心xg可就不好了。 “嬷嬷，到时再说。”麦香打算到时再找一个借口推脱了。 “瞧我们大丫，去了一趟格格府，这眼大心也大了，连万家也不放在眼里了。”钱氏看着手里的麦金，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对了，大丫，这格格究竟因为什么看上了你？还有，她把你接到他们家去，跟你说了什么？”孙氏问道，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不通，一直毫不起眼的麦香，怎么病了一场后，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成了香饽饽，好几家都抢着要。 “也没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些闷了，想听听乡下有什么新奇的笑话。” 孙氏明显感觉到麦香没有说实话，不过她聪明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行了，点心也吃了，东西也看了，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刘氏说道。 她也不喜欢这老二家和老三家的一直追着麦香打听，本来，这分家了，自家的日子自家过，当初可是他们非逼着分家的，哪里知道倒成全了老大这一股？ 等众人都走后，赵氏这才拉着麦香的衣服仔细打量，o着这衣服的料子，又oo这包袱的料子，嘴角一直都合不拢。 麦香把东西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坐到了叶大福身边。 “今儿上午里长接了我去镇里把事情办好了，东西放在箱子底下，你自己去看看。”叶大福知道麦香想问的是什么。 “爹，我想把那片暂时用不到的地都种上草，用来养鸭子和鹅，还有羊。”麦香说道。 种地麦香不会，叶大福的tui脚离了拐杖还不能走路，也不允许他做什么体力劳动；盖客栈，一时还凑不够这么多钱，麦香只能用来搞点小小的养殖业，这个有麦黄和麦绿在，还能帮她一把。 “种草？草还用种？”叶大福没明白过来，做了这么多年的农民，从来没有听说草也能种的？ “爹，我的意思是草不用费劲打理，我们直接养鹅，也养两只羊什么的，种地我们都做不了。” 叶大福听了看了看自己的残tui，想着麦香这几个月的表现，这孩子做什么都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真正的心里有数，反正这些年他循规蹈矩的，也没有折腾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就依了这孩子，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好，爹听你的，等过些日子，让你五叔去收集一点草种。” 父女两个核计了一会，只见钱氏和孙氏都换了一身干活的脏衣服往外走，看见麦香托着下巴闲着，钱氏说道：“大丫，你也去帮帮忙，那两亩地可是你家的，收的粮食也都归你们了，你们不也得出点力？” “就是呀，大丫，今天割的麦子还真就是你家地里的，打麦你干不了，割麦总能出点力，我记得去年你就下地割麦了？”孙氏也说道。 麦香这才知道，麦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叶家几兄弟又都合在了一起干活，因而，这麦香家的两亩地也就要二福、三福一块跟着出力了，所以钱氏、孙氏才会有些心理不平衡。 麦香哪里会做农活，她连割草都割不好，总是找各种借口让麦黄干，她要下地去割麦子了，肯定要陷的。 正为难时，偏偏刘氏站在上房门口说道：“大丫，你带着二丫两个去地里帮着割一会麦子，等忙过了这几天就不用你们下地了。” 叶大福有心想辩解几句，又怕这一大家子人都不高兴，那确实是自己家的地，本来说好了不要粮食的，后来赵家来人闹了一场，在里长的调解下才答应把粮食给自己这一股，这些日子都是五福和叶铁柱在打理。 “娘，麦香刚回来，她一个女孩子能干了什么，等一会太阳不那么晒了，就让她和麦黄去捡点麦穗。”赵氏拄着拐杖出来说道。 刘氏不舍得让九凤下地，赵氏也不舍得让麦香下地，麦香也大了，今儿去一趟格格家，明儿又要去什么万家，还时不时去佟家送点货，这要把脸晒黑了，真成了一个黑黢黢的乡下丫头，谁会喜欢？ 赵氏也盼望麦香将来能找一户好人家，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能拉底下的弟弟妹妹一把呢！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家，还是得靠麦香！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赵氏也学聪明了，也知道讨价还价了。 麦香其实是对赵氏有些偏见，赵氏虽然不聪明，但是绝对护短，她比叶大福敢说，敢反抗，叶大福不管做什么，多少还会顾忌些家里人的感受，而赵氏则比较单纯得多。 “哟，大嫂，这还没怎么地，就不舍得麦香下地做事了？”钱氏笑着打趣了下。 钱氏的话倒是提醒了刘氏，她还要带麦香去万家做客呢，真把麦香晒黑了，到时万家不喜欢了，万老太太还会给麦香东西吗？ “麦香就算了，留在家里帮我搭把手做饭。”刘氏说道，这几家合起来干活了，这饭都得她和九凤做，对她来说，也是吃力。 钱氏见老太太开口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嘀嘀咕咕几句。 “二嫂，你就少说两句，人家麦香现在能耐着呢，这两亩地的收成哪里会看在眼里？”孙氏暗暗拱了一把火。 孙氏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刘氏，见刘氏正看着叶大福在琢磨什么，嘴角一抿，拉了钱氏急急忙忙地出门了。rs！。 第七十一章 李家表妹 孙氏的话让刘氏又想起了赵家来闹事的事情，原本说好的是这两亩地的收成够归上房，正好贴补上房的粮食，上房种的菜随便麦香他们吃，可是赵家一闹，里长一偏，这收成又说都归老大一股，现在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其实最初，刘氏也是打算这收成给叶大福一家的，那时的她，根本不相信麦香能把一个家撑起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大这一股吃不上饭，这也是叶铁柱为什么非要把这两亩地拽在自己手里的缘故。 问题是，现如今叶大福的日子好过了，麦香已经把这家撑起来了，又有格格和那不知名姓的贵人照顾，叶大福一家的日子比家里其他人都强了，这粮食对他们来说，也不这么重要了。而对上房这边来说，粮食本来就不太富裕，今年还有五福一场喜事要办，这两亩地的收成正好贴补一下，还能给家里省点银钱。 刘氏想到这个，走到叶大福门口，探头看了一下麦香屋子里地上还有好几袋米面，刘氏开口了：“大福，这两亩地的收成到底怎么说？” 叶大福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想到了刘氏的用意，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看了一眼刘氏，说道：“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可不行，娘，当初不是说好了把粮食都给我们吗？怎么还能反悔？”赵氏坐在炕上听见了，不乐意了。 刘氏一看儿媳fu不乐意了，心下虽然不满，倒是也没有敢跟赵氏掰扯，她还是有些忌惮赵氏的娘家人，想了想，刘氏也找了个小矮凳，坐在了麦香身边。 “麦香，你五叔相中了一户人家，就是那边离这十来里路的李家庄的，姑娘今年十六了，家里的哥哥等着房子娶亲……” “娘，麦香才多大，你跟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叶大福不高兴了。 “嬷嬷，我懂你的意思，这事，你跟我爹娘商量。”麦香才不傻呢，好容易赵氏想起来要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她可不能拆了她的台。 再说了，麦香这些日子对五福和上房可是够照顾的，怎么说，刘氏也不应该先反悔，让叶大福再一次伤心。 本来，这种情况下分家对叶大福就是一个打击，这些年他一点si心都没有地顾着这个家，拉扯着底下的弟弟妹妹，轮到他一出事了，大家都急着把他撇开。 虽说这里面很多因素是因为这几个弟妹，可是如果做父母的态度强硬一些，这家也不至于分了。还有，既然当初当着赵家的人面答应了收成归叶大福家，这眼看着开始麦收了，这刘氏又开始反悔，这岂不是再一次让叶大福伤心失望？ 叶大福说不失望是假的，麦香是挣了些银子，可是麦香的银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跟乞讨来的有什么分别？过两年麦香大了，一个大姑娘如何再去抛头面？ 麦香不能出去挣银子了，这个家，还能有什么收入来源？他可是有五个孩子的，这些，爹娘就从来没有替他考虑过，他们只看得见眼前大儿子这一股是日子好过了，可以后呢？靠别人施舍的日子能有个准数？ 麦香深知叶大福心里的失落，所以，为了叶大福和赵氏，这一次，她也不能插手这件事，看刘氏和叶铁柱会不会把心放正一些。 刘氏听得麦香如此一说，便猜到了麦香的心思，大概也是不愿意。她没有麦香想的这么多，这么远。她只是觉得，当初一粒粮食都不要也是麦香主动提出来，当初麦香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呢，怎么如今吃穿不愁反倒小气起来呢？就不知顾着点这个大家呢？ 不过刘氏可不敢得罪麦香，她还指着麦香从万家打点秋风呢，五福还指着麦香挣点银钱呢，不然的话，哪里去寻o他成亲的银子？这些，比起两亩地的收成还是大一些。 “那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这粮食还是给你们，你们这一家子也是要吃饭的。” 刘氏说完，没等别人说话，起身要走，刚走两步，又回过来看着叶大福说道：“儿子呀，娘不是不惦记你们，只是觉得，今年五福要成亲，你们的日子又强一些，想从你们这匀一点，你一向顾着这些弟妹，我也就没有多想。” 刘氏也看出来，儿子伤心了，想解释几句，可是这几句解释，反而让叶大福心里更堵了，他难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过从别人的兄弟那匀一点？不说别的兄弟这匀，就是从自己打猎的分成这留一点也行啊，也不至于这些个孩子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新衣。 “爹，我五叔说的那户人家条件不好吗？”麦香见刘氏走了叶大福还低着头，便故意问道。 “估计是没有什么陪嫁，家里条件好像比咱们还穷。”叶大福叹口气。 麦香一想也是，正经的农民，有几家不穷的，听叶大福的意思，前些年取消了人头税，摊丁入亩了，农民们都抢着生孩子，以为生了孩子就有劳动力，有了劳动力就能有收成，有了收成就能有好日子过，却忘了，这地里的收成跟人口的增长可是不能等同的。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差，孩子能正常长大的概率也不大，所以，现如今，几乎家家有一堆的孩子，可是真正有好日子过的能有几家？ “对了，五福去把树砍回来了吗？”麦香想到她的牙刷还没有影呢，她还等着这牙刷挣钱了好盖房搬出去呢。 “没有，这个时候他哪里有空？” 麦香听了没吱声，想着回来还没有去看过曹雪芹和柳蕙兰，便一样捡了点东西，让麦黄拿着一匹花布，来到隔壁了。 “麦香，你回来了？听说你去了什么格格家？”柳蕙兰正在院子里晒衣服。 “连你都知道了？”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消息传得这么快。 “村子里都轰动了，昨先生回来便听说了，还问我知道是谁家吗？” “章佳家。” 麦香说着跟柳蕙兰进了屋，把东西放在了灶台边。 “你又给我送东西来，你自己留着吃，你家人多，我现在日子宽松了些，你先生一个月还有点米粮贴补呢。”柳蕙兰在麦香的帮助下，也会算计着过点日子了，家里还养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呢。 “婶子，你帮我替麦黄量量身子，裁一身夏衣。”麦香把麦黄推到柳蕙兰身边，这次再不给麦黄做一件新衣服，麦黄只怕又得噘嘴了。 把麦黄打发走后，曹骥也醒了，麦香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看着柳蕙兰裁剪。 “先生呢？” “今儿一早，也去了京城，去看他表叔表婶了。” “先生的表叔是谁呀？”麦香想起来纠结了自己好几天的难题。 柳蕙兰对麦香的好奇心也是见怪不怪了，笑了笑，说道：“说来也是命苦，好好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竟然沦落到在别人家做了多年的下人，还好，如今总算熬了出来。” “婶子，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呢？” “是你先生的祖母那边的亲戚，想当初，这李家跟我们曹家一样，都是士族大家，同在江南为官，一个是江宁织造，一个苏州织造，康熙爷在的时候，可真是圣恩浩dàng，康熙爷南巡的时候，还住在我们曹家，可是后来，轮到雍正爷的时候，我们两家先后倒了霉，这李家的老太爷，还被发配了，死在他乡，李家的家人都被充了奴籍，卖的卖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李家大儿媳，也就是先生的大表婶则被打发进了富察家做下人，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李家，是李煦，麦香当然记得这李家是曹寅夫人的娘家，不但如此，这李煦还有一个孙女从小在曹家寄养，这个姑娘据说就是史湘云的原型。 不但如此，麦香还知道，后世红学家不少人认为这脂砚斋的原型就是史湘云的原型，连红学界的泰斗周汝昌都这么认为。 如果麦香没有记错，好像是说柳蕙兰死后，曹雪芹又回了一趟南京，遇到了守寡的李家表妹，两人又走到了一起，共同创造了这部伟大的巨着。 可麦香不这么认为，这个时候，柳蕙兰还在曹雪芹身边，可是脂砚斋已经有了初评，两年后，《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手抄本也就流了出来，所以说，这脂砚斋不可能是这李家表妹。 “婶子，这李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呢？”麦香想知道是不是李家真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这大表叔如今是熬出来了，借着富察家的光，日子倒也勉强能过，有一个儿子和女儿，这儿子现在娶妻生了子，这女儿，”柳蕙兰顿了顿，接着说：“这女儿也是一个命苦的。” 麦香一听，这李家的表妹跟史湘云也不像啊，并不是从小父母双亡，会是同一个人吗？听柳蕙兰的口气，这李家表妹肯定还有什么故事没有说出来。 麦香不知道，在自己的帮助下，这柳蕙兰还会不会早早离开人世？这曹雪芹还有跟李家表妹重续前缘的机会吗？rs！。 第七十二章 眼馋 麦香还是比较喜欢史湘云这个人物，所以听到柳蕙兰提到她，自然牵动了麦香的心。 “婶子，这李家表妹如今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她现在沦落在哪里，只知道，她前些年就没了丈夫，又是一个奴籍，日子能好过哪里去？” “大概是北京这边还是江南那一带呢？” “应该在南边一带，小的时候，一直在我们曹家养着，后来出了事，被送到内务府做包衣，跟着新主子去了南方，新主子倒了霉，她被人买走了，嫁了人，听说也过了两年好日子，可是后来她男人没了，她一个弱女子，能靠什么过日子？” “先生很惦记她吗？” “当然，他们从小一块长大，要不是后来的这些事故，他们两个早就成了一家人。” 柳蕙兰说完又有些后悔了，用手戳了一下麦香，说道：“我也是中了你的魔，跟你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说这些干什么？好了，这衣服裁好了，你拿回去缝。” 柳蕙兰的话，让麦香住了嘴，本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的，现在看来问了柳蕙兰也不会说了，还得等下次了。 从曹家回来，麦香见麦黄和赵氏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也就忘了去上房帮忙做饭，拿起碗便开始吃饭。 “大丫，听说你要给二丫做新袄了？”赵氏无视麦香的满腹心事，两眼放光地看着麦香。 “嗯。家里人一人一件。”麦香点点头。 “我也有？”赵氏似乎有点意外，她多少年没有穿新衣服？ “我也算熬出来了，我们大丫真本事。对了，等麦收后，我也能穿着新衣服回一趟娘家了，看你大舅妈还能不待见我？”赵氏喜滋滋地说道，颇有点要衣锦还乡的得意。 “行了，你就别折腾那些没有用的，正经给我们操办二丫过一个生日，咱们家的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过一个生日，今年我们都给补上，从二丫开始。”叶大福说道。 麦黄这些日子的辛苦叶大福看着眼里，她虽然不像麦香活泛嘴巧能挣钱，但是家里的活可是没有少干，那些脏活累活苦活比麦香做的还多。以前是没这条件，如今条件好些了，叶大福最想补偿的就是几个孩子。 “可不，我们二丫也熬出来了，也能穿上新衣服了，今儿初七，离初十也没几天了，大丫要快一点，让我们二丫穿新袄过一个生日。”赵氏说完，忙给二丫夹了点菜。 “娘，我知道了，一会吃完饭我就缝，先做麦黄的，再做麦青麦绿的。还有，娘，以后别叫二丫三丫的了，格格说了，这名字太俗，不好听。”麦香趁机提出了这个要求，她还真不适应大家张口闭口喊她“大丫”。 “麦香说的对，以后我们都改改。”叶大福同意了。 “对了，爹娘，昨天石嬷嬷来说五叔的亲事，有没有说我老姨的亲事，我老姨也不小了。”麦香对冬至的印象不错，自然希望她能找一个好人家。 “嗯，也有一个了，你不问我还忘了告诉你，也等着麦收后相看呢，要不我怎么说等麦收后回娘家看看呢，我就剩这一个小妹……” 赵氏的话还没有说完，麦种和麦粒突然窜了进门，喊道：“大姐，你家有饭吃吗？我饿死了。” “饭？我们刚吃完了，还真没有剩下的。”麦香正要收拾碗筷。 麦香这些日子早就知道家里人大致的饭量，基本不会多做，再说了，即便多出一小块，这么热的天也放不住，赵氏和叶大福都是挨过饿的人，哪里还会浪费粮食，每次都打扫得很干净。 “我娘说，你家有点心。”麦种站着不走。 “去去去，又来我们家找什么点心吃？今儿你大姐刚回来时你母亲不是拿了一些走吗？” 说心赵氏还一肚子意见，这几次家里有人送了点心来，哪次麦香不是给大家伙都尝了？赵氏知道这些点心可不比镇里买的，味道好不说，样子也精致，当然，数量也不多，赵氏每次看着钱氏抓一把走，眼睛就冒火。 想当初麦香病成那样，她想给女儿吃半碗糊糊没吃成都被钱氏挤兑成那样，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当着一大家子被数落一通不算，公婆还被逼着新立了一个规矩，不就是针对她吗？ 这老二家和老三家有什么好事能到老大家头上？麦香几个可是一块点心也没有吃过他们的！ 当然，赵氏心里最痛恨的是分家，要不是自己女儿本事，她这一家子还不得早散了，卖的卖死的死。 赵氏一个简单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了这些前因后果，她对麦种几个肯定没有多少疼爱，自己家的孩子还一堆，还没有摆脱困境呢，她凭什么去疼爱别人家的孩子？ 麦种听了嘟嘟囔囔走了，没一会儿，便听见钱氏在院子里骂道：“饿，饿，饿，成天就知道喊饿，跟我喊饿有屁用，老娘我还饿着呢。出去累死累活帮别人累了半天，回来连一口热饭也没有吃，人家可好，在家风不吹不着日头晒不着，连顿饭也不给做，连块点心也不给吃。” 麦香听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去帮刘氏做饭，可是话说回来，这半天时间了，这刘氏也不至于连顿饭也没有捣鼓出来？不是还有九凤吗？ “大丫，你去看看，你嬷嬷做事慢，身体不好。”叶大福见麦香看着自己，忙催促道。 麦香赶紧进了上房，只见九凤正在坐在灶前垂泪，刘氏正在洗锅，麦香看她的动作，的确有些费力。 “嬷嬷，我来，你是不是不舒服？”麦香接过刘氏手里的炊帚。 一码归一码，麦香对刘氏刚才的行为虽然不满意，但是看着她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多少也会有些不忍。 刘氏把炊帚给了麦香，又去弯腰拿瓢挖了几瓢玉米面，麦香见她一只手托着腰，低声问九凤：“嬷嬷怎么了？” “娘说大家累了，想给大家焖点干饭吃，让我烧火，谁知我，我把干饭给弄糊了，娘正在炕上哄着麦金玩，闻到糊味急急忙忙出来时被磕了一下，腰上青了一大块，呜呜呜……” 麦香听了一皱眉，说道：“怎么不喊我？” “就是刚刚的事情，娘不让我去找你们，说让我揉揉，我哪里会揉这个？” 麦香听了这话，估计刘氏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便主动接过刘氏手里的活，说道：“嬷嬷，你先去躺着，我去喊我爹帮你揉揉。” 叶大福怎么说也做了这些年的猎人，对跌打损伤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算了，先把饭做了，下地的人该回来了，他们忙了大半天，早饿了。” 刘氏心里确实也憋着一口气，这些年她身子不好，家务活做的很少，连带九凤也基本没怎么动过手。 谁知如今分家了，五十岁的她还要重新捡起这些事情做，做饭喂猪养鸡，样样要靠她自己动手了，这几个月她知道是怎么tg过来的，所以才会迫切地希望赶紧给五福娶一个媳fu进门，不为别的，这家务活她是真的做不动了。 “知道了，我这就开始做，你让我爹赶紧给你揉揉。”麦香说话间便把叶大福喊了过来。 “要不，喊二婶来帮帮忙。”九凤弱弱地说了一句，她不喜欢做家务，两天就把自己的手做粗了，还怎么绣花？ “算了，还是我来，你烧火。” 这个时候喊钱氏帮忙只能是火上浇油，再说钱氏手里还有一个奶娃娃呢。 麦香看了一眼刘氏舀出来的玉米面，估计是想做一顿糊糊，也只有糊糊的时间短，这个时候重新做干饭肯定是来不及了。 麦香洗过手开始干活，这时，天sè擦黑了，叶家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哎呀，饿死我了，娘，晚上吃什么？”八福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嗯，什么东西糊了？”叶铁柱随后也进来了，脸sè有些不好看，庄稼人最忌讳是浪费粮食。 看见麦香和九凤在干活，谁也没回答他，叶铁柱又问道：“你母亲呢？” 没等九凤回答，叶铁柱便看见刘氏在炕上躺着，叶大福在替刘氏按摩，叶铁柱吓了一跳，忙走了过去，查看刘氏的伤势。 “快点开饭，饿死我了。”二福、三福先后进来，以及几个孩子们都纷纷进来了，只是不见钱氏和孙氏。 “大丫，我们帮你家忙了这一大天，你就给点这个打发我们？”三福瞅了一眼，麦香居然在做玉米面糊糊。 “三叔，老姑做了点干饭，糊了，有点不够吃，所以搭一点这个。”麦香见九凤不吭声，解释了一句。她刚才就看见叶铁柱的大黑脸了，她可不背这黑锅。 “大丫，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知道我们今天帮你们家累了一天？米饭糊了，你家不是有挂面吗？给我们下一碗挂面也行啊，对了，你家还有这些鸡蛋和肉，这天热了，放不住，不吃了也都坏了，都拿过来一点呗。” 三福早就对麦香家的那一堆细粮眼馋了，今儿是替麦香家干活，正好有了由头。rs！。 第七十三章 又想合在一起了 自从分家后，孙氏为了攒钱盖房，虽然没有饿着丈夫孩子，但是细粮是从来不舍得吃的，就连以前家里不断的点心也没了踪影，说是现在能吃饱饭，还吃什么点心？ 所以三福才会惦记麦香家里的这些东西。 麦香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论理，今儿她给大家做一顿好饭也无可厚非，可是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分家了麦收又合在了一起，等知道时，钱氏和孙氏都想拉着她下地割麦，刘氏又想反悔，不想把这收成给他们这一股，麦香这种情况下哪里还会想着给他们做一顿好饭？ “三叔，这玉米面是嬷嬷拿出来的，米饭也做好了。”麦香把责任推出去了。 “吵吵啥，吵吵啥，你母亲这都不自在了，你还有心思惦记吃，不说先来看看你母亲。”叶铁柱在里面听到了麦香的话，冲三福嚷道。 “爹呀，你也不能责怪三福，大家伙都累了一天了，腰都直不起来了，又累又饿的，哪里知道回家还吃不上一口热饭？”孙氏听见叶铁柱责备三福，分辨了一句。 “你母亲不舒服，晚一会吃饭能咋地了？”叶铁柱见孙氏犟嘴，瞪了孙氏一眼。 “爹，我不是说我娘，我的意思是娘身子不舒服，不如这饭还是让二嫂来做，二嫂家的麦金还小，也不能离开人。”孙氏说完，进了里屋，也站在了炕前。 “啊，二嫂不下地，这麦子得割到啥时候？爹还说了，要趁着这几天天好，赶紧把麦子抢回来呢。”三福说道，他才不舍得自己老婆一个人在外面受累。 这时，钱氏也进来了，听见了前面的话，说道：“爹，要我说，不如这样，这饭就让大丫二丫做，我家麦金就让大嫂和麦青帮着带带，大哥家也有地，地里的活他们做不了，这饭总是能管我们几天的？” 叶铁柱一听这话，看着刘氏问：“你怎么样，能tg住吗？” 刘氏摇摇头。 “就让麦香做饭，我和她一起做。”叶大福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的残tui。 自从出事后，他分外敏感，总觉得自己拖累了这些兄弟，偏偏这两个兄弟和弟妹还特别爱计较，这不，这麦收刚一开始，又开始计较他这一股没有出力没有出粮了。 “怎么了，让麦香做什么？”五福最后一个进来了，一看大家都站在了炕前，忙几步走了过去，查看刘氏的伤势，也就知道了众人在说什么。 “大丫才十岁，哪里能做这一大家子的饭？要我说，仍旧跟去年似的，二嫂、三嫂轮着在家做一天饭，也不差这一个劳力。”五福说道。 “你说的倒轻松，你怎么不说去年还有大哥和大嫂呢？”三福说道。 “不就差这两个劳力吗？去年二嫂也没有下地。咱娘都这样了，你让娘怎么办？大哥大嫂是能下地的人吗？大丫才多大，她连蒸窝窝头的锅都端不起。”五福还是向着麦香。 麦香在外面屋子里自然都听到了这些话，她不明白的是，明明还有一个比自己大了快一岁的九凤，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让九凤干活，为什么这眼睛都盯着自己呢？ 她哪里知道，这些人不光盯着自己没干活，还盯着自己家那一堆细粮，庄户人家，能有几顿吃上正经好细粮？ 麦香没有想到这些，但是不代表叶大福和叶铁柱没有想到，叶铁柱当然心疼刘氏，这麦收当然是越快越好，这粮食不进屋，这收成就不敢说是自己家的。 不光麦收，还有夏种，都是要抢季节的事情，这个时候，谁家不是拼足了全力？麦香做几天饭怎么了？这几个月她不是都在家里做饭吗？还有，她家地上足足有两大篮子的鸡蛋，昨儿来接麦香时，那人还送了一大堆米面粮油过来，今天听说又从什么格格家带了一袋大米和一堆吃食，这不正好用来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吗？ “我看这事还是听你大哥的，就让你大哥……”叶铁柱说的时候看了一眼叶大福，见叶大福正盯着自己的残tui，他突然顿住了，心下有了几分不忍，这个儿子，好容易才有了几天好日子，罢了，还是别算计他了。 “你大哥的tui不方便，连站都站不了，能做什么？这饭，还是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轮着来，麦金就交给九凤带几天。这事，就这么定了。”叶铁柱改口了。 “那爹，那这几天吃的粮食谁出？”三福问了一句。 “谁出？我出，行了？”叶铁柱瞪了一眼三福，这个儿子话太多了，跟个娘们似的爱计较。 麦香在外面听了这话，觉得这叶老头这次还算说了几句公道话，不过麦香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趁着人齐全，便进了屋说道：“爷爷，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很累，我们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不如这样，我们出一篮子鸡蛋，给大家补补身子。” “这还差不多，总不能你们这一股什么都不出？大丫，不如你好人做到底，给我们也尝尝那香喷喷的白米饭？”钱氏说道。 “二婶，你也知道我家小弟没有奶吃，全靠喝点米汤呢，那点大米，我要留着给麦地熬米汤呢。” “对对对，熬米汤也成，别忘了分我们麦金一点。” “二丫，大米不说了，那挂面分我们一点尝尝，长这么大，吃挂面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过来。”三福说道。 挂面一般要花钱买或者是用面粉去换，叶家连玉米面糊糊都要定量分配的，哪里有余钱去买什么挂面，所以三福才会对麦香家的挂面垂涎三尺。 “老三，你怎么跟几个孩子去抢食？”叶铁柱瞪了三福一眼，他早就憋了一口气。 “爹，我怎么了？我今天是帮大哥家干活了？我是出了一天力？我要一顿面条吃过分吗？大哥，你说过分吗？兄弟帮你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你们在家里又是鸡蛋又是肉又是白米饭的，只给我们煮点玉米面糊糊，这说得过去吗？”三福有些下不来台，索xg拉着叶大福评理。 叶大福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看重兄弟情谊的人，听了这话，一方面觉得有些惭愧，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失望，怔怔地看着三福。 “三叔，我爹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不顾生命危险打猎的时候，你们在家有谁想过我爹会发生什么？我爹娘还躺在chuáng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你们闹着要分家，谁想过我们一家大小要靠啥过日子？”麦香接过话了。 “大丫，大人说话，你一个孩子怎么总插嘴？你爹是老大，他有责任拉扯底下的弟弟妹妹，还有，说到分家，这分家不是你同意的吗？要不是分家了，你能过上好日子？你要不愿意，这家就不分了，我们大家还合起来一块过日子。” 叶三福通过几个月分家的体验，并没有觉得这分家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好处，相反的，这叶大福和赵氏也不用再吃药了，叶大福还有一手编风筝的本事，麦香又跟佟家搭上了桥，这以后，凭着卖风筝，叶大福只会挣得更多。 还有那什么格格家和万家，不都是冲着麦香来的，这不分家了，有什么好处大家还能落一点，这分了家，只能干看着。 “我觉得三弟这话说的好，大家都是兄弟，这分家的事情当时确实有些欠妥，爹，娘，不如这样，横竖这活是要合在一起做，不如这日子也还合在一起，虽然各家都立了户籍，但是也不影响我们兄弟几个的情分。”二福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瞧了一眼二福，他一向很少开口说话，这次迫不及待地赞成又合在一起过日子，是因为什么呢？麦香可不相信他们是这哥两个是因为良心发现。 麦香哪里知道，那天叶大福去找里长的时候被二福看见了，里长亲自把叶大福送回来，第二天又来找了一趟叶大福，二福早就觉得这事蹊跷了。一般村民找里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事，分家调解、红白喜事，还有就是买地，这一分析，叶大福肯定是买地了，肯定是格格家给了麦香不少好处。 不说叶大福，叶铁柱和刘氏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就是惦记老大家的那点东西吗？ “兄弟就是兄弟，虽然分家了，兄弟也还是兄弟，我就不拖累你们大家了。”叶大福淡淡地拒绝了。 “我老头子只听说过兄弟们闹分家的，倒是头一次听说分了家的兄弟又想合在一起的，你们o着你们自己的xiong脯问问，这话说出来，亏心不亏心，亏心不亏心？”叶铁柱说到最后捶着炕桌生气了。 分家时，他是背负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骂名被逼着同意分家的，没想到这两个儿子见老大一家有了香头，居然又想合在一起了，这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他教子无方吗？ “爹，你别生气了，五弟，这么地，这两亩地算我租给你了，你能种就种，不能种我就租给旁人，我也不想每次因为麦收拖累你们大家。”叶大福问道。 “大哥，这话说的，我说过，不管到啥时候，你家的力气活我都包了。”五福忙说。 “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谁也没有嫌弃你，不信你问三福，三弟……” 可惜叶大福对叶二福的话没有兴趣，拿着拐杖站了起来，麦香忙过去搀着他。rs！。 第七十四章 放鸽子了 麦收的事情最后因为叶大福生气离开，叶铁柱发了一顿脾气，叶家的麦收，仍是合在了一起，钱氏和孙氏轮流在家做饭，没有人再攀扯叶大福一家了。 麦收结束后，五福给叶大福送来两石麦子，叶大福只想留下一石，五福和叶铁柱都不同意。麦香倒是也没有亏待五福，她把五福利用晚上时间编的几个发财猪卖了出去，给了五福差不多一两银子。 这些日子，叶大福也没有闲着，他现在又多了一项事情，就是做牙刷柄，木料是五福寻o来的，也是五福锯好的，但是还需要用刀削出形状来，也需要打磨，很费时间，半个月过去，叶大福才做出了三柄，麦香还不是很满意，嫌不够精致。 进入六月份后，麦香几乎每天都会去一趟卧佛寺，因为香山的游客多了很多，很多在香山附近有庄子的大户人家都会选择这个时候来香山避暑，因为京城太闷热了。 这日，麦香刚拎了一篮子的东西到卧佛寺，便看见佟立文和他的小厮站在山门前张望，看见麦香，忙笑着迎了上来。 “找我有什么事？”麦香忙问。 “是这样的，我放了假，上次你不是说了，可以教我算学，你说话算话吗？”佟立文问。 麦香抬头看着他，有些为难，她总不能教他西洋算学？ “你真的想学？” “当然。” “可是，我还有生意要做。”麦香找了一个借口。 “我帮你，让丰年把东西都送到我家铺子里。” “铺子里是铺子里的，这些是我想自己卖的，自己卖总能卖高一点价钱。” 麦香说的是实话，一双草编的壁鞋，佟家只能给到六文钱，可是麦香这卧佛寺送出去，大多数时候都能拿到十几文，运气好的时候能有一块小碎银，比送佟家合适多了，另外还有小篮子和发财猪什么的，只要麦香送出去了，一般对方给的赏钱都会高于佟家的出价，当然，这种事情是靠运气，不像跟佟家合伙稳定。 “那我陪你一起卖。”佟立文说完就要替麦香拎篮子。 “你？”麦香看着对面的少年，还好，对方只是拿自己当成小孩子看。 “不如这样，我在地上给你画一个九宫格，你自己在这好好研究，等我出来时我会来找你。” 麦香可不敢让对方陪自己进去卖壁鞋，这要被佟太太知道了，麦香还能跟佟家做生意？ “好啊，我常听别人说起过这九宫格，究竟怎么回事先生也没有教过我们。”佟立文一听这个有兴趣了。 麦香带他到旁边的小树林里，拿了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九宫格，习惯使然，麦香写出了两个阿拉伯数字，等麦香意识到不对想擦了时，佟立文已经看见了。 “你会西洋数字？”佟立文惊奇地问。 “你也认识西洋数字？”轮到麦香惊奇了。 “我家有西洋自鸣钟，上面就是这种数字，我不认识。”佟立文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o了o自己的头。 麦香想起来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就已经描写过西洋钟了，没想到这佟家也有，看来这佟家实力也不弱。 “我也只是偶然看到过，也认不全，我们说正事。喏，这就是九个格子，你把从一到九这九个数字都填进这九个格子里，使横、竖、斜直线上三个数字之和都等于十五，记住了，数字不能重复，横竖斜八条线上的和都要等于十五。”麦香一边划线一边跟他讲解。 麦香说的话并没有让佟立文信服，他的眼睛看着麦香，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你先做着，我进去了。”麦香说完忙起身走了，她怕再呆下去，就该心虚了。 麦香没有看到，她走后，佟立文仍是看着她的背影研究，心下的疑huo更重了。 麦香只是一个乡下丫头，会算数也就罢了，还会九宫格，九宫格这种游戏，可不是人人都会的，他念了好几年的书，连先生也没有教过他，麦香跟谁学的呢？还有，看麦香划线讲解这么熟练，显然是精于此道的。 麦香自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佟立文的兴趣，她在许愿池转了一圈，今天的游人多，生意还不错，因为麦香的名气已经传了出去，有不少人知道许愿池这边有一个小姑娘在送壁鞋，几文钱的事，这些有钱人家还是愿意花钱买一个彩头的。 等麦香从卧佛寺出来时，她已经忘了还有一个佟立文在小树林里等他，而是直接去买了一点东西回家，因为赵氏一早告诉了麦香今天要去姥姥家串门。 麦香刚进自己家的院子，便看见叶铁柱、刘氏、五福和一堆人在院子中寒暄，看样子，对方也是才进院子，其中有一人麦香认识，是石婆子。 “麦香姑娘回来了？”石婆子一见麦香忙堆笑问好。 “石嬷嬷好。”麦香看出来了，对方是来相看的，只是没有看到那姑娘。 “哎呀，你就是麦香姑娘？啧啧，长得可真俊，真白净。”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伸出手来o了o麦香的手。 麦香一听就知道石婆子肯定把自己跟格格认识的事情拿出来吹嘘了，不然对方不可能会对一个才十岁的小姑娘这么热心，还违心地夸自己长得好，因为麦香知道自己的五官还真跟俊靠不上，很普通的一个人。 当然，麦香说的也不全对，以前的麦香是吃不饱饭，面黄肌瘦的，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现在的麦香好歹自己过日子，这几个月没有委屈到自己，脸sè正常了，加上她也不怎么出去做事，肤sè也白净，俗话说，这一白遮百丑，麦香跟那些真正吃不饱饭的乡下丫头比起来，还是要好看多了。 另外，这个麦香不是以前的那个麦香，气质神韵都有了天壤之别，所以说，现在的麦香，确实有些打眼了。 “麦香，这是你李家嬷嬷。”刘氏说道。 麦香只得问好，看来，这李家嬷嬷就是女方的娘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女人，还有旁边打量自己的两位fu人，麦香对五福这门亲事，突然失去了兴致。 如果这五福娶进来的女人又是一个目光短浅爱挑事的，五福还能像以前那样对自己一家吗？ 麦香正打量这李家嬷嬷的时候，赵氏在房间里喊上了：“大丫，你进来吃点面条，吃完陪我去一趟你姥姥家，拿着那个格格送你的新包袱。” “娘，知道了。”当着这些人的面，麦香也不好不给赵氏面子。 因为叶大福不去，而赵氏也不能走这么远的路，她的身子还没有复原，要依麦香的意思，不想让她出门，无奈赵氏执意想回去看看冬至那个说亲的小伙子。 麦香猜到她是想回去显摆一下，同时也是想替冬至撑一下腰，怎么说赵氏现在有一身体面的新衣服，能拿出手了。 麦香胡乱吃了点东西，收拾了一番，嘱咐麦黄几句，便走到三福的门口，想让三福送一趟，本来说好是五福套牛车送，这会来人相看了，五福肯定走不开。 三福自从上次闹了一场后，被老头骂了一顿后，尴尬了二天，过后也就丢开了，对麦香和叶大福又像从前一样了，甚至比先前更热络了些，偶尔也会替麦香家挑几担水，倒是没有再提过别的，这次见麦香张口，倒是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麦香不知道三福是真的想通了觉得愧疚了还是有别的意图。总之，目前为此，他并没有对叶大福一股做出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小心思谁都会有一些，麦香自己也有，只要不损人利己，麦香觉得可以理解。 麦香跟着赵氏和麦绿、麦地到了北坡村，因为是串亲戚，又是来撑门面的，麦香几个都换了新衣服，麦香手里抱着麦地，赵氏挎了麦香的新包袱进了赵家。 “二妹今儿这一身可真新鲜，这包袱可真好看，还是绸子的。哎哟哟，这是谁呢？猛一看我都没敢认了，看我这外甥女，几个月没见，又变俊了。”大舅娘方氏第一个迎了上来，接着是二舅娘三舅娘都出来了，当然还有一堆小孩。 “来来，大丫，让姥姥看看你，这衣服怪好看的，是格格给的？啧啧，姥姥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呢，这是啥料的，姥姥oo。”余氏从屋里听见动静，忙走了出来。 麦香身上穿的是阿木昕给的夏装裙子，因为有了阿木昕给的这二身夏装，所以这次麦香就没有给自己再做新衣服，想把家里的布料留一点做秋天的夹袄。 “大丫，你穿裙子了？”冬至出来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大丫，来来，跟大舅娘好好说说，最近忙啥？”方氏抢着拉过麦香。 “外甥女，跟二舅娘说说，这格格家是啥样子？”二舅娘也不甘示弱地接过麦香手里的孩子。 “大丫，你来看看，我又攒了些荷包和帕子，你看什么时候替我送到佟家去。”冬至见麦香不耐烦听这些大人们唠叨，便拉着麦香进了她的屋子。 “佟家？糟了。”麦香一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来还把佟立文丢在了小树林里。 “娘，我出去一趟，有点急事。”麦香说完不等赵氏回应便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叶家大门也进来了两个少年，为首的一个穿了一件米黄sè纱料长衫，后面跟着一个小厮，拎了一篮子的鸡蛋。rs！。 第七十五章 触动 佟立文在卧佛寺等了许久不见麦香出来，打发小厮进去找了一圈没有，他自己又去找了一圈，仍是没有。 佟立文这才有些着急，想着麦香有可能是把他忘了回家了，也有可能是出了什么急事没有来得及跟他打声招呼。 本来，佟立文是想直接回家的，可是又怕麦香真是出了什么急事或意外，想来想去放心不下，还是打算来麦香家一探究竟。 谁知刚到麦香家门口，佟立文便看见院子里出来一大堆人，都好奇地打量自己。 “这位小爷，你是来找谁的？”刘氏上前问道，她以为是万家来人了，可是看着又不像，万家的人不可能会走路来，也不可能会只拎一篮子鸡蛋来。 “我找麦香，她回来了吗？”佟立文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一堆人，叫太太或奶奶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叫姐姐或嫂子更不合适，所以干脆便没有称呼。 刘氏一听这话，打量了一下对方，她还在生大儿子一家的气，明知道今天家里来人相看，明知道人家对麦香感兴趣，大儿媳非要把麦香带走，非要去赵家撑什么门面，难道这叶家就不需要撑门面了？ 刘氏对赵氏颇有些怨念。本来也是，为了给刘氏和叶大福治病，叶家几乎把家底都打扫光了。虽然分家这件事上有些愧对大儿子，但是分家时顾念到他不容易，足足又添了十两银子，可是如今这一股日子好过了，心里想的念的却是赵家？赵家人这些年帮了他们什么？她大儿子连赵家一顿饭都没有吃上过！ 当然，刘氏是决计不会去想，这银子本来就是叶大福挣来的和麦香退亲得来的。没有分家，这银子就是大家的。所以刘氏一听对方找麦香，便失了兴致。 “你是？”孙氏忙上前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爷从别人那看到麦香姑娘卖的壁鞋，想给我们老太太买一双回去，要的有点急，所以便找到这来了。”丰年忙接过话头。 丰年不想让佟立文把自己名字报出来，万一这家人家有了什么想法，传了出去，与少爷的名声有碍，只怕太太知道了饶不了他。 佟立文这会也明白过来小厮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对对对，我们就是在卧佛寺那打听过来的。” “什么壁鞋？”钱氏忙问。 “就是大哥编的小草鞋。”九凤嘴快说了一句。 “麦香去她姥姥家，你们想要壁鞋就找我大哥。”五福忙接过了话头，指了指坐在杏树下削木头的叶大福。 “你们真是来买草鞋的吗？”钱氏一边问一边盯着丰年手里的篮子。 她早就盯上了丰年手里的篮子，这一篮子鸡蛋足足有四五十个，这得多少钱？夏天的鸡蛋便宜，一文钱一枚，一双小草鞋也值不了这个钱？难怪老大这一股有钱，一双破草鞋居然就能换来一篮子鸡蛋，看来，她也得让叶二福跟着学编草鞋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身边有这一大堆外人，钱氏真想接过篮子，把自己家的那几双小草鞋给这两人送来，因为叶大福每年编草鞋都会给家里人编出一两双来，这麦种和麦粒穿的不就是小草鞋吗？ 当然，钱氏并不知道，此小草鞋非彼小草鞋，她心里满心想的是这草鞋究竟能卖多少钱。 丰年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看着对方满眼放光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篮子，心下也有几分不高兴，不过对方肯定是麦香的家人，丰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再次回道：“我们当然是来买草鞋的。” “什么草鞋能值这么多钱？”李家的这些人都等着看个明白，从来没有见过上门来买草鞋的，还是拎了一篮子鸡蛋来的，还是一位穿长衫的大少爷。 叶大福这会也听明白了，知道这两人是来找麦香的，便拄着拐站了起来，说道：“我家麦香跟她娘去姥姥家了，两位想买壁鞋跟我来。” 佟立文只得带着小厮走过去，他这会也出汗了，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主要是这些人全都以一种狐疑的眼光盯着他，他觉得有些难堪，有些受不住。 另一方面是得知麦香果然把他忘了，心下多少有些气恼，他还没有被哪个小丫头这么对待过，何况还是一个乡下小丫头。 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他只得走到叶大福跟前，看着叶大福拄着双拐费力地走路，看着叶大福短了一截的左tui，看到叶大福进的屋子前面晒着大大小小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和尿布，佟立文怔住了，忘了自己的气恼，满心里是对麦香的怜惜，难怪这丫头要这么拼命地挣钱。她底下至少还有三四个弟妹以及一个奶娃娃要养呢。 佟立文并没有跟着叶大福进屋，而是在门外打量了一下麦香的屋子，比佟立文想象的还要破旧狭窄，一张炕占据了屋子的大部分地方，炕上除了一张炕桌和一只箱子外，别无他物。 炕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灶台，地上堆满了东西，连一张桌子凳子也没有。 叶大福拿了两双壁鞋出来，见佟立文正好奇地打量屋子里的一切，叶大福心下狐疑了，觉得这小伙子不是来买壁鞋这么简单。 可是叶大福看着院子门口那一堆正伸着脖子张望的人，叶大福什么也没有问。 丰年放下手里的篮子，接过叶大福手里的壁鞋，从钱袋里抓了一大把钱要给叶大福，叶大福推脱了，说道：“就当我送你们的，大热的天这么老远来的，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这哪里行？”丰年也不跟叶大福推辞，直接把钱放进了篮子里，推了一把发呆的佟立文。 “爷，我们走。” “啊，哦。”佟立文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向叶大福欠了欠身子，急忙转身就走。 “哎，鸡蛋落下了。”叶大福忙喊。 “不用了，就是给你送来的。”佟立文回头说了一句，被丰年推着走了。 “这怎么好意思？”叶大福喊了一句，可惜他tui不方便，也追不上人家，而且，他的话音刚落，佟立文已经出了院门。 “大哥，别喊了，人家呀，说不定就是专门来给你送鸡蛋的。”钱氏不y不阳地说了一句。 “这小爷到底是谁，大老远跑了来买一双小鞋还送一篮子鸡蛋？”刘氏看着叶大福也是一脸的疑问。 “娘，我哪里知道他是谁？”叶大福听了钱氏的话心里正堵了一口气，所以回话时语气也稍微冲了些。 刘氏听了便有些不受用了，不光这大儿媳腰杆子硬了，这大儿子这脾气也跟着上涨了，以前对自己什么时候不是恭恭敬敬的？这会当着客人的面就给自己撂脸子了，这叫什么事？ “娘，我大哥也是糊里糊涂了，没看他心里正不自在呢。”五福替大福遮掩了一下。 这时，孙氏突然拍了一下手，说道：“莫不是他？” “谁？”好几个声音同时问。 孙氏看了一圈，说道：“算了，还是别说了，我怕大哥不愿意。” 李家的听了这话，虽然再好奇，也只得告辞走了，不过心下对这门亲事倒是多了几分期待，当然，叶家人此刻还没有看出来。 “行了，这会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叶铁柱盯着孙氏。 “是，爹。我寻思兴许是佟家大少爷，麦苗他爹不是说有一次碰到佟家大少爷送大丫去雇车吗？还抱了一堆东西呢。” 孙氏的话说完，钱氏问道：“不能？他要见大丫，有的是机会，大丫不是总往佟家送货吗？还用他巴巴地拎了篮子鸡蛋来买一双小鞋？” 叶大福听了这话，拧了拧眉头，他不愿意听这些，担心传了出去，对麦香的闺誉有损，虽然麦香才十岁，可毕竟也是一个姑娘家。 “行了，别瞎猜了。”叶大福说道。 “我说大哥不愿意，爹还非让我说。”孙氏忙解释一句，她可不想得罪叶大福。 “不说这个，大哥，你这一双草鞋一共卖了多少钱？”钱氏说完，已经蹲在了篮子旁边，把鸡蛋拿出来，一个个数起来。 孙氏也好奇地站在了钱氏的身后，她也想知道麦香一双小草鞋麦香能卖出去多少钱，每次想从麦香嘴里套出点话来，比登天还难。 叶大福看着钱氏数鸡蛋，居然没有一个人拦着，看来大家都对他家的生意好奇，他虽然不愿意，也只得由着他们了。 正为难时，正好麦黄和麦青各拎了篮子草跑了进来。 “爹，爷爷，嬷嬷，路上来了好多官兵，听说是皇上要来咱们这了。”麦黄喊道。 “路上都围住了，不让人过。”麦青擦了擦头上的汗，很兴奋地补充了一句。 “二婶，你做啥呢？”麦黄蹲在了钱氏跟前。 “刚刚有人用一篮子鸡蛋从你们家换了一双草鞋走，我想数数到底有多少个。”钱氏说完，又突然拍了一下麦黄，说道：“捣什么乱，害我白数了。” 麦黄一听这话，忙从地上把鸡蛋捡进篮子，直接把篮子拎进了屋。 “哎，哎，我还没数完呢。”钱氏喊道。 “走，还是看看皇上他老人家去。”孙氏把钱氏拉了起来。rs！。 第七十六章 推一把 再说麦香急急忙忙跑到了卧佛寺，也是一头大汗，一看小树林里哪里还有佟立文的身影？只有一两家的马车还停在树荫下乘凉。 麦香走到她画九宫格的地方，蹲了下去，查看佟立文填的九宫格，见他并没有做出来，麦香擦掉了他的错误数字，自己默算了一遍，把正确答案填了进去，想着他兴许第二天来了还能看见，知道麦香回来找他了。 麦香刚把最后一个数字填好，丢下手里的树枝，拍拍手要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两人，居然是那白马主人弘融和他的小厮。当然，此时的麦香并不知道对方是何人。 弘融是跟着庄亲王允禄出来的，因乾隆要来静宜园避暑，允禄是出来打前站的，弘融闲来无事，便到卧佛寺来转悠。 “这九宫格是你自己填的，你念过书？”弘融似乎并没有认出麦香来，因为麦香今天穿了一身裙子，跟平时的形象相差太远，像个小家碧玉，而且，麦香之前还是低头蹲着。 “这？我是看别人填了一半，觉得好奇，便蹲了下来，没想到让我éng出来了。”麦香自然不肯说实话，倒是也忙站起来了。 “éng出来的？”弘融听了之后，转着圈看了看麦香。 “原来是你，你今天，这一身？”弘融这会才认出是麦香来，指着麦香身上的衣服问。这还是那个乡下穷丫头吗？ “这衣服是别人送我的。”麦香并不知道对方认识阿木昕，当然也不讳忌自己的家境。 “别人？”弘融突然想起来，好像听阿必达说过，阿木昕要接一个会做风筝的丫头进府玩玩，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人，那么她身上的衣服想必就是阿木昕送的。 只是，这阿木昕贵为一品大学士家的格格，为什么会接一个乡下丫头进府呢？就算麦香有点小聪明，能做出点与众不同的小玩意，那也不至于要把这丫头接进府里。听说还住了一夜。 “对方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能送你一身新衣服？”弘融确实没想通。 “只是一个朋友。”麦香说完，转身想走，突然想到这位爷那两次给自己的赏钱还不少，便又顿住了，问道：“这位爷，您还有事吗？” “朋友？”麦香的话倒是让弘融更糊涂了，阿木昕贵为格格，能认麦香这样的人做朋友？这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弘融打量着麦香，突然用脚把九宫格擦了，然后说道：“你重新再填一遍这个九宫格。” 麦香不知对方何意。也不敢太过显自己的才华，正犹豫时。弘融说道：“你要在一刻钟内填了出来，我赏你一两银子。” 麦香正在攒钱盖房，听了这话，抬起头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弘融说完，掏出一个怀表。 麦香又重新蹲了下去，故意磨蹭了一会，估o有个五六分钟过去了。这才把这个九宫格填了。 弘融看着麦香不解，这丫头能识字能画画还会算学？不要说农家丫头，就是他家王府里的这些格格都没有去学算学的，还别提九宫格。 “这样，我再考你一道题。”弘融的好胜心上来了，因为他第一次填九宫格的时候，可是比麦香多花了不少时间，他还是学的西洋算学呢。 麦香知道康熙学过西洋算学，但是不知道庄亲王允禄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深得康熙的喜爱，亲自教授他算学。允禄曾经参与修《数理精蕴》，目前受理乐部，也是算法馆总裁。 弘融自小表现的十分聪颖，他的算学在宗室子弟中，也算一位佼佼者，所以他见麦香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能把九宫格填出来，自然惊奇，也ji起了他的好胜心。 麦香自然不清楚这些，她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当然，即便知道他是庄亲王的儿子，麦香也不知道庄亲王是做什么的。 但是麦香知道自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她犹豫了，想走了。 弘融见麦香纠结了一会，猜到了麦香是要拒绝他，在麦香开口之前说道：“如果你把这道算学题做出来，我还赏你一两银子。正好，我这有一个二两的小银锭，想必也没有一两银子找还我？”弘融说完，故意拿出一个小银锭出来。 “好，你出。”麦香只得为了这二两银子豁出去，想着对方这么高傲的人，应该不会跟自己有牵扯的。 “你听好了，有一只大的笼子里，里面装的是鸡和兔子，一共有88个头，244只脚，问鸡兔各有多少只？” 麦香一听笑了，这是小时候做的最典型的一道鸡兔同笼题，麦香磨蹭了一会，用树枝在地上比划了几下，报出了答案。 “你，你跟谁学的算学？”弘融追问道，他可是花了有半个时辰才做出这道题，麦香才花了不到一刻钟。 “也没有跟谁特意学的，我经常和村子里的小伙伴去放猪放羊放鸭子，早就会数数了。”麦香说完伸出手去要银子，她想走了。 弘融并没有把着急把银子放到麦香手里，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呢。 “我再出几个别的题。” “这位爷，今天我真的还有别的事情。”麦香可不奉陪下去。 弘融听了只得把银锭放到麦香手里，麦香接过银锭，道了一声谢，转身便走。 “对了，我那小侄上次去找章佳家的两位哥儿玩，看见他们家有几个用蛋壳画的画，很是喜欢，说是一个做风筝的乡下丫头画的，不知是不是你？”弘融突然问道。他还没有确定，眼前的这个丫头是不是进学士府的那个丫头。 麦香听了果然顿住了脚，抬起了头，“爷您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 “果真是你？只是，你是怎么认识格格的？” “也是在卧佛寺认识的。爷，您也认识格格？”麦香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一时也没有想起来。 “我当然认识她，我们上次还在一起放风筝，上次在你家买的风筝画就是给她买的，因为我把她的风筝弄坏了。要知道她打算接你进府，我就不必跑这一趟了。” 麦香听了这话，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冷漠与傲气，这样的人居然肯为了一个女孩子一大早骑马跑到香山这边来找麦香，只为了买一架风筝，而且还是在端午节那天？当然，麦香自然也想起来自己进阿木昕房间的时候，阿木昕正歪在炕上看着那个风筝发呆。 转念间，麦香总算明白了这阿木昕为什么会接自己进府，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原来是少女心动了。 从阿木昕麦香想到那个万家的万志高，那个勇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前未婚夫，在这封建时代，麦香还是蛮佩服他的勇气的，想到他，麦香也想推一把眼前的人。 “原来是这样。这个喜羊羊是我特地送给格格的，希望能给格格带去一点喜气。格格说她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希望自己的将来被捆住，不希望未来的日子里能看到的只是头顶上那高高的院墙和那片小小的天空，所以我便送了一只风筝给她。” 麦香说完，特地看了一眼对方，见这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又暗了下去。 麦香也想到了选秀，这个就不是她能力范围内了。 麦香说完便走，走到山门时突然站住了，因为她看到半山下多了很多人，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身上都穿着黄上衣，腰间挎着刀，站在路的两边，不让民众靠近。 “皇上出来了？”麦香ji动了，能近距离地看一眼这个有着各种传奇版本的乾隆皇帝，也不枉自己来一趟古代了。 “应该是，这里就是通往静宜园的路。”弘融看了一眼麦香，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微微有些失落，他以为麦香也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高枝的女人，有些可惜麦香的才情，这样的才情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庸俗的女人手里？ 麦香并没有注意到弘融脸sè的变化，她的心思一直在山下的官道上，远远的只见一片龙旗招展，黄压压地来了一地的马车和轿子。 “这皇上每次出行都是这么大的派头吗？”麦香不由得问了一句，因为她知道乾隆这个人好大喜功，六下江南排场一直都是极度奢靡，花费颇丰，以致于地方官不得不把压力转嫁到百姓头上。 “大胆！这也是你能非议的？”弘融训了麦香一句。 可能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厉了，弘融看看周围没有人，而麦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乡下小丫头，便又说道：“记住了，不管在任何场合，都不能非议圣上，这可不是玩话。没听过一句话吗，叫‘祸从口出’。” “我知道了，多谢您的忠告。最后多一句嘴，我听说这皇上还是一个比较有人情味的皇上，而且崇尚以孝治天下。”麦香说完转身下了山门。 弘融看着麦香的背影，琢磨麦香的话，觉得麦香的话并不是泛泛而谈，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第七十七章 拉拢 麦香回到赵家时，心里还在为跟佟立文的爽约不安，对方毕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真要恼了，麦香跟佟家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至于那匹白马的主人，麦香倒是没有多想，听他说话的语气，敢对阿木昕有想法，那么他的家庭肯定是王公贵族之类的，那样的人离麦香的生活太远。 就像麦香可以跟佟家做点小生意，但是决计不敢把这点东西送进格格府上，太不够瞧了。 “大丫，大丫，你想什么呢？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回来还跟失了hun似的，你到底去做啥了？”赵氏还等着带麦香来给她长点脸面，哪里知道麦香刚来便跑了，连话也没有说清楚，害她担心了半天，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麦香这会回来，相亲的人也都走了。 “行了，孩子回来就算了，嚷嚷啥。”余氏拦住了赵氏。 “我能不嚷嚷吗？我带她来……” “二姑，嬷嬷，我知道大丫做啥去了，准是去官道那边看热闹了，皇上来香山了，官道那边一片尘土，来了好多好多带刀shi卫，可惜我们挤不过去。”方氏的大儿子赵巧和带着几个弟弟跑了进来，打断了赵氏的话。 “你也去了？你这孩子，凑这个热闹干啥，那些shi卫围得跟铁桶似的，你能看到啥？”余氏撇了撇嘴。 “是看不到啥，不过我们看到了皇上的轿子，皇上的轿子可真大，十六个人抬着呢。” 麦香见他们一心谈论这皇上出游，便进了里面的屋子里，冬至正在炕上纳鞋底，天气热，手心爱出汗，她也绣不了手帕和荷包。 “老姨，他们来了？”麦香见冬至身上换下了刚来时的那件新衣服。 “嗯。走了。”冬至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样？” “就那样呗。”冬至抿了抿嘴。 “对了。为什么不是我们去男方家里相看？”麦香突然想起来，自己刚从家里出来时，李家可是来了不少人来相看。 “这种事情，一般是谁家条件好一点，谁家占主动些，就得由他们来相看。”冬至说完叹了口气。 “那老姨相亲的那家什么条件？”麦香对冬至还是有一些好感的，想关心关心她。 “他家是长宁镇的，就是佟家铺子里的一个伙计，我以前常去送帕子，倒是也认识他。就是不知道今儿来的是他。” “这不很好吗？你还叹什么气？”麦香不解。 “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咱家这样的条件。也拿不出什么陪嫁。” “老姨，咱们乡下人家有几个能拿出正经陪嫁的？你这还算不错的了。再说了，他不就是一个伙计，一个伙计一年能挣几两银子？他家是做什么的？” 麦香知道冬至这几年一直在绣手帕攒嫁妆，怎么说也有个几吊钱了，据麦香所知，赵氏嫁进叶家时。手里能只有一串钱压箱底就不错了。 “他家里也是种地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成亲了，还有一个妹妹十四了。” 冬至对男方家的条件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她嫁过去不用帮着拉扯家里的弟弟妹妹，叶大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拉扯了这么多年，刚一出事就被弟弟们嫌弃了，被逼着分了家。 麦香自然也想到了这些，看来。在古代，穷人家的闺女嫁人最好不嫁老大，老大的责任太大了。 “那他们走时说什么了吗？”麦香说完，看着冬至，冬至比赵家的那几位姑奶奶长得要好看一些，另外，她最小，也没有吃过什么苦，皮肤白净细nèn，比麦香、麦黄几个都要好，所以，看着倒不像庄户人家姑娘。 正说着，赵巧红和赵巧玉姐妹先后进来，笑道：“大丫，你刚才跑去做啥了？你不知道老姑今天相亲吗？” “就是呀，刚才老姑可漂亮了，还穿了一身新衣服。” “行了，你们几个还有完没完？”冬至有些羞恼了，用手里的鞋底子敲了她们一下。 麦香陪着说笑了一会，看了看天sè，便出了屋子，赵氏正在院子的枣树下坐着，跟赵家的女人们闲聊，余氏抱着麦地。 “哎呀呀，不光那一个呢，还有那什么格格，对我们家大丫也好着呢，特地派了马车来接我们家大丫去她家里住了一晚，知道我们大丫喜欢吃大米饭，还特地送了一大口袋的大米，香着呢，白饭都能吃几碗；知道我们大丫没有新衣服穿，还送了好几身裙子，那料子可好了；还有这包袱，也是格格送的，还是绸子的呢；还有我身上的衣料……”赵氏一边说一边扯着身上的衣服。 刚才进门没多久，男方家的人便来相看了，赵氏也没有来得及跟娘家人吹嘘吹嘘，这不，等人家走了，才能坐下来一起说说话。 “娘，我们该回去了，爹还等着我们吃饭呢。”麦香打断了赵氏的话，这女人，在家教她的又都忘了。 “走什么走，今儿晚了就住下，又不是没有你们娘几个睡觉的地方。”余氏忙说道。 “就是呀，好容易来了就住下，你大舅娘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米白面，不过粗饭总还能管你们饱的。”方氏也忙留客。 “不了，大舅娘，不麻烦你们了。”麦香还记得上次来赵家，方氏勉强管了两顿饭还老大不情愿的，这会谁知道她是什么用意？ “大丫，今晚在二舅娘这吃，上次你们来，偏我们也回了娘家，说起来你还没有端过你二舅娘家的饭碗呢，今儿说什么也要让你尝尝你二舅娘的手艺。”二舅娘田氏说道。 麦香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田氏，上次赵氏早产时，老赵家来了一堆人，麦香也没有分清谁是谁，只是记得这二舅娘田氏和三舅娘姚氏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这会麦香一打量，这田氏看样子也才二十四五岁，一脸笑模样，身上清清爽爽的，手里拿着一双鞋垫，说话间还不时扎两针。 麦香这才想起来，好像就是这个二舅娘会绣花，冬至和赵巧红几个就是跟她学的绣花，看起来倒是一个好说话的，不知为什么，麦香就是不喜欢她。 三舅娘姚氏见这两家都争着拉拢麦香，“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大嫂二嫂，人家大丫是想回去吃白米饭了，没听二姐说，那米饭就是没有菜，吃干饭也能吃进几大碗的。娘也说过了，在二姐家住了好些天，二姐家如今是顿顿不离肉和鸡蛋，全都是精细的米面，咱们有什么？我看呀，还是不用留了，不如我送二姐回家，也尝尝二姐家那香喷喷的大白米饭。” 麦香一听，敢情这姚氏才是最难缠的？她看了看赵氏，赵氏这时也知道自己吹过了头，可是她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第一次在娘家扬眉吐气一把，这么多人都围着自己要讨好自己，怎么也不能让人看扁了！ “好啊，三弟妹要送就送，正好我抱不动孩子，让三弟套了牛车送我们一趟。”赵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没敢看麦香。 “不用麻烦三舅了，我跟五叔说好了，五叔这会只怕已经在村口等着我们了。”麦香笑着说道。 她才不想让这什么姚氏进门，只怕她去了之后，这方氏田氏都会张罗要去，还有一个余氏，即便不张罗要去，张嘴让麦香捎回点大米来给她尝尝，麦香能拒绝？那大米确实是好吃，麦香也确实想留给麦地熬米汤。 今儿来这一趟赵家，麦香也没有空手，给这三个舅舅家都买了一包点心，给余氏买了二十个鸡蛋，赵氏还嫌不够，非要扯了一块布给余氏做一件上衣，麦香也不好拦着。那是她的亲娘，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能力尽孝，麦香能说什么？ “哟，瞧这大丫，还是一个护食的，生怕我们去了把你家吃穷了？”姚氏落了面子，有些不高兴了。 “看三舅娘说的，我五叔确实在村口等我们呢。三舅娘想来下次有空再说，我们家地方太小，也没有留你住的地方。” 此麦香不是彼麦香，对赵氏都没有多深的感情，赵家人就更别提了，所以拒绝得很干脆。 “行了，天也确实不早了，我送你们到村口去。”余氏抱着麦地说道。 余氏跟麦香打了这些日子的交道，对麦香的xg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孩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着呢，不愿意的事情，怎么哄也不好使。 不光余氏，就是方氏田氏几个也都觉得麦香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怎么可能一个人病好了之后xg情大变，变得如此精明，能说会道的，还会当家挣钱，连一个成年人都比不过她，哪里像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 麦香哪里知道这些，此刻她把在一旁疯玩的麦绿喊过来，麦绿玩得满头是汗，麦香替她捋了捋头发，擦了擦汗。 麦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倒是打消了众人的几分疑虑，因为以前的麦香就是一个特别懂事特别知道疼爱底下这几个妹妹的人。！。 第七十八章 人穷志短 麦香替麦绿整理好了，又从余氏手里接过麦地，对这个小不点，麦香还是有几分喜欢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看着当初生下来那干巴瘦小的人儿如今长得白胖白胖的，麦香还是有几分成就感的。就是有几分担心，这孩子的智商，千万不能随了赵家人。 想到赵家人，不喜欢归不喜欢，对方毕竟是赵氏的娘家人，麦香想了想说道：“大舅娘、二舅娘，三舅娘，我从别的地方要了几个新鲜的花样给老姨了，你们有空也可以拿那个花样绣几个荷包，一个新花样的荷包能多卖出去十文钱，每月攒一块我按时来收。” “真的？太好了，一个荷包能多十文钱？”田氏高兴了，这几个人里就她的绣活做的好。 “只是有一点，绣活要做好了，还有，不能把花样拿出去给别人了，因为会的人多了，这荷包也就不值钱了。”麦香说道。 柳蕙兰的荷包绣的好，麦香一般都是亲自拿去卧佛寺卖了，冬至和九凤的都是送到佟家铺子里，佟太太已经交代好掌柜的了，麦香也不用再进佟家了。 麦香也是见这新样子的荷包卖的还算好，冬至和九凤做的不够卖，这才动了心思拉一把这几个赵家的人，她自己也打算一个荷包抽五文钱的佣金。 赵氏见麦香这么给她长脸，脸上又堆满了笑，说道：“我们家大丫可知道惦记她姥家人了。你们可记住了，这花样要是给了别人，就不值钱了。” “知道了，大丫，你们真的不留下来住一晚？”田氏和姚氏忙说道。 “不了，我五叔真的来接我们了。”麦香说道。 方氏见此，也不好再挽留，进屋拿了一篮子土豆出来，说道：“拿去添一个菜，知道你们今年啥也没有种。” 田氏见了也忙进屋装了一小笸箩黄豆，说道：“拿去发点豆芽菜吃，也没什么好东西。” “哟，你们两家都给了，我也不能让大丫空着手回去，正好我前些日子上山去捡了些蘑菇晒干了，本来还打算拿着去换几个钱呢。”姚氏说完，进屋去了，不一会，也用一个小笸箩装了点干蘑菇来。 这个结果麦香倒是没有想到，麦香这一刻想的不是赵家人势利不势利，而是觉得，任何时候，穷人的生活都是如此卑微。 从赵家回来，麦香刚下牛车，连麦地都还没有放下，钱氏、孙氏便围了过来，第一次见赵氏回家有东西带回来，都觉得惊奇，从而也想到，这麦香不定给了赵家什么好处。 不过看了赵氏拿回来的东西，钱氏孙氏都撇了撇嘴，她们这会关心的是上午来的那个小爷是谁？ “大丫，今儿家里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哥儿，穿了一件米黄sè长衫，啧啧，真是一个俊小伙，他说来找你的，还拎了一篮子鸡蛋来，用一篮子鸡蛋跟你爹换了一双草鞋，你知道是谁吗？”钱氏先问道。 “啊？他，他用鸡蛋换草鞋？”麦香很快意识到，这人肯定是佟立文。 “他什么他，他是谁？是佟家大少爷吗？”孙氏盯着麦香问。 “我又没有看见人，我能知道是谁？佟家大少爷也不需要来咱们家？兴许就是一个不认识的，上次不就是有一个不认识的看着我们的风筝找来了。”麦香把弘融推了出来。 钱氏孙氏几个当然对弘融有印象，那匹白马，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而且那人一直冷冷的，根本就没有正眼看一眼大家，所以钱氏和孙氏对那样的人只能是敬畏，连一点杂念都不敢想的。 “大丫，晚上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我去一趟万家。”刘氏从上房的门口说道。 “啊？嬷嬷，我明天还有事，我约了人家明天去卧佛寺送货。”麦香不想去万家，更重要的是麦香想去跟佟立文解释解释，她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找到自己家来。 “少送一趟怎么了？”刘氏拧了拧眉头，这老大家的怎么一个个都不听使唤了？ “瞎咧咧啥，不会让大丫先去送了再回来？”叶铁柱托着旱烟杆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道。 麦香一见便知道上房已经吃完了晚饭，叶铁柱有在饭后抽一杆旱烟的习惯。 “爷爷，嬷嬷，不如让麦黄麦青去，她们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门。” “我看行，二丫这丫头如今也厉害了，也有心眼了，刚二嫂还跟我夸这丫头呢，跟大丫一样的机灵。”孙氏在一旁似笑非笑的。 麦香一听这话，知道她走后，家里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钱氏孙氏肯定没有从麦黄手里讨到便宜。 果然，麦黄在屋子里听见这话，蹬蹬地走了出来，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三婶，我去你家数你家的东西你能愿意？” 麦青摇头晃脑地接了一句：“三婶，你为啥总想知道我大姐挣了多少银子？” “这两个丫头，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我啥时候去翻过你家的东西，啥时候打听过大丫挣多少银子？”孙氏把脸一撂。 “就是，你们看看，这大哥家的这几个丫头，可了不得，也不知随了谁。”钱氏摇了摇头。 钱氏这话一说，刘氏不乐意了，能随谁，赵氏明摆着缺一根弦，只能随叶大福，叶大福随谁？ “二弟妹、三弟妹，我们家的几个丫头怎么了？你是不是看我们家几个丫头出息了，占不到我们家的便宜了，就看我们家丫头不顺眼了？”刘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氏开口了，她的话向来直接。 “大嫂，你说的这是啥话？谁想占你们家的便宜了？这不是说着大丫的事情吗？大丫不肯跟娘去万家，这才说到这了。”钱氏也生气了，嚷嚷起来。 “行了，一回来就吵吵，吵吵啥？”叶铁柱用手里的旱烟杆敲了敲墙上，这说明他生气了。 “麦香，明儿跟你嬷嬷走这一趟。”叶大福坐在屋子里的炕上说道。 这些话就是因为麦香不想进万家引起的，所以叶大福只能委屈一下麦香，他也知道麦香进万家不合适，刚被万家退了亲，又主动送上门去，换了谁也不会乐意。可是为了他的爹娘，为了这个家的安宁，他必须让麦香做出一点让步。 麦香听得他如此一说，只得叹了口气，再分辨下去，只怕又要惹恼了大家，钱氏和孙氏正等着瞧热闹呢。 麦香进屋把麦地放下，麦黄已经煮好了粥，米汤也盛了出来，麦香让麦黄去喂孩子，自己拿了几个土豆洗了，切成丝，炒了一大碗土豆丝，又摊了几张鸡蛋饼，香味很快就传了出去。 此时在院子里坐着乘凉的刘氏和叶铁柱，闻着这香味，拧了拧眉头。 “孩子他爹，这老大家见天的这么吃，也不知道省几个银钱，这大丫眼瞅着就大了，麦地还这么小。”刘氏叹了口气，说道。 这大丫还有个几年就要出阁了，她出阁了还能管着这个家？她走后，这个家靠谁养？叶大福的tui短了一截，站都站不住，还能指着他干啥？赵氏身子也伤了，跟她自己一样，估计也是一点重活不能做，这五福眼瞅着就要娶亲了，这以后有了自己的媳fu和孩子，还能管老大这一股的事情？ 不说别人，二福三福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没成亲前，也跟叶大福一样，一心顾着这个大家，兄弟几个感情好着呢，可如今呢？ 叶铁柱自然知道刘氏担心的是什么，可这些话，他已经跟叶大福提过了，连叶大福都不清楚麦香手里有多少银钱，他能说什么？ 当然，彼时的叶铁柱根本不知道，大儿子已经买了一大块荒地了。 “明儿你带着她去万家，路上跟她好好说说，让她过日子仔细些，有钱置几亩地。” 刘氏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有跟麦香说过，问题是麦香也得听得进去啊。 屋内，麦香几个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家子坐在炕桌上准备吃饭了。 不等麦香发问，麦黄就把上午的事情说了出来。 “二姐跟大姐一样威武，直接把鸡蛋拎了进屋。”麦青说完嘿嘿一笑，威武这个词是跟大姐学的。麦香总用这个词自夸。 “我二闺女真jiān，娘说你做得对，以后就这样对付他们。”赵氏抱着麦黄亲了一下，她一直觉得麦黄比麦香贴心。 “行了，孩子还小，说这些做什么？”叶大福不愿意了。 “大姐，你真的不想去万家？”麦黄抬起头来问，她听见麦香说让她去了。 “不想去。” “去，为什么不去？去了肯定不会空手回来，为啥不去？咱不能便宜了万家，不管他们给你什么都要。”赵氏忙说道。 麦香一听，果然是人穷志短，连刘氏这么要强的个xg，还想着去万家打秋风，这赵氏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那天万老太来时麦香见赵氏责问万老太的那几句话，还以为这赵氏总算有了点做母亲的意识，知道维护自己的闺女。看来，这母亲的意识在贫穷的生活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rs！。 第七十九章 三福报喜 麦香正哀叹着人穷志短时，对面屋子里的二福也正对着两个孩子画饼充饥，感叹着这穷人的日子不好过。 原来叶二福刚下地回来，这些日子他都是没黑没白地在地里劳作，所以，他家的晚饭也刚刚端上了炕桌。 叶二福到底是把灶房跟自己的住房打通了，在灶房对面也垒了一张炕，麦种和麦粒搬回来住在这里。 “大姐家又吃鸡蛋饼了。”麦种随口念了一句，小孩子的鼻子总是特别灵。 “娘，我也要吃鸡蛋饼，咱家还从来没有吃过鸡蛋饼呢。”麦粒使劲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碗玉米糊糊，瞬间失去了兴致。 “吃吃吃，有本事你自己去要。”钱氏不耐烦地训了一句孩子。 “要了他们也不给。”麦种说道，他已经八岁了，多少明白点事。 “关孩子什么事，哪个孩子不馋？”二福不高兴地瞪了一眼钱氏。 “不关孩子事，有本事你倒是给咱家的孩子吃上鸡蛋饼啊。”钱氏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钱氏觉得这分家后的日子还不如先前呢，以前，好歹也不用这么累，三天干一次家务活，自己还能腾出手来做点si活，也能攒几个小钱，给孩子们买点点心什么的，那个时候，一天到晚害馋痨的是麦香几个，可如今分家了倒好，孩子们一样吃不饱，活还更多了，si房钱还少挣了，老大家的日子偏还好过了，钱氏心里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叶二福一听这话，啪的把饭碗一放，刚想训斥钱氏几句，一看钱氏正抱着麦金喂奶，大人吃不饱，奶水自然也不足，大人孩子都是干瘦的，二福叹了口气，把话咽了进去，倒是把两个儿子搂了过来。 “儿子，听爹的，咱家的鸡还有几个月就能下蛋了，到时下了蛋就可着你们吃。还有，爹爹种了一亩地的芝麻，等收了芝麻，爹爹给你们做香油拌饭吃。” 麦子收了以后，叶二福没有像往年似的都种上玉米，他改种了一亩地的芝麻，不仅如此，他还在沟沟沿沿处种了不少向日葵，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想看看到底哪个收益更高。 “爹，我知道了，不如我们也跟着大姐养鸭子和鹅，我能跟着二丫一起去割草一起去放鸭子和鹅，这样，以后我们也就有钱了。”麦种听着父母的争吵，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了，他是家里的老大，还是一个男孩，跟麦黄一般大，麦黄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哼，你以为养几只鸭子和鹅就能挣到钱？你大姐家的钱是大丫去卧佛寺从那些有钱人家手里挣来的，你说也是，大丫这丫头也才十岁，你也八岁了，你怎么就没有她这机灵劲？”钱氏不满地哼了一声。 “住嘴，儿子好容易懂事了，知道为我们分忧了，你不但不夸夸儿子，还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人跟人能一样吗？到啥时候，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才踏实。不错，大丫这些日子是挣了些钱，可是大丫的钱，说句不好听的，跟讨饭有什么区别，人家高兴了赏你几个，不高兴了，谁搭理你？再说大丫一天天大了，她能总这样去外面挣钱吗？”叶二福搂着麦种，说了钱氏几句。 “儿子，别听你母亲的，爹知道你比你母亲明白，以后，就跟着二丫养鸭子和鹅也不错，鹅不用吃粮食，光吃草就能长大。” 二福有些后悔怎么没早跟着麦香养鹅，因为麦香家的那十只鹅已经有了三四斤了，每天都是麦黄跟麦青赶去河沟里，下午再赶回来，也不用怎么操心。 通过养鹅和养鸭子这件事情，二福对麦香还真了些看法，觉得这孩子的确聪明，总能跟别人不一样。 因为黄叶村养鹅的还真没有先例，小河沟里的水草特别肥，倒是便宜了麦香的这十只大鹅。只是现在，还能买到鹅苗吗？ 不说二福一家如何苦苦筹划，另一间屋子里的三福一家，此刻也正坐在了炕桌上，因为三福出门去拉驴车刚回来，所以他们的饭也比较晚。 三福的饭菜质量比二福家强一些，是粗粮的干饭，还有两样青菜，孙氏只有麦苗一个孩子，也不肯委屈了孩子，所以隔三差五也会蒸一个鸡蛋羹给麦苗吃，三福只能看着。 “你也给我烙两张鸡蛋饼吃？”三福闻到了香味，说道。 “烙饼？那多费，又是油又是白面的，咱家哪里有这个条件，我还想早些攒钱搬出去呢。你看看连二哥都有两间屋子了，就咱们家房子少，这一间屋子够干啥？孩子一天天大了，明年还想送儿子去念书呢，咱们家……”孙氏又念叨起来。 “你又来了，每次都是这一套，我就想吃一顿鸡蛋饼，能怎么了？咱们家的房子就缺这一张鸡蛋饼？我儿子念书就缺这一张鸡蛋饼？”三福不耐烦地打断了孙氏的话。 “吃吃吃，我难道不会吃么？难道我愿意这样勒掯自己？我这是为了谁？” “行了，烦不烦啊？有完没完，我不过就是想吃一张鸡蛋饼，你还叨叨个没完了。”叶三福下了炕，想出去转转。 孙氏很少见丈夫跟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会见三福生气了，连饭都不吃就要出去，更是觉得分外委屈，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你干啥去？呕，呕……”见三福要出门，一着急，孙氏突然呕吐了起来。 “媳fu，孩子他娘，你怎么了？”三福吓到了，忙转身回来扶住了孙氏。 孙氏推开了叶三福，用手指掐算了一下，然后o了o自己的肚子。 “媳fu，你有了？”叶三福抱住了自己媳fu。 “这回还吃不吃鸡蛋饼了？”孙氏瞋了丈夫一眼，说道。 “不吃了，不吃了。”三福刚说完，又忙改口说：“吃，媳fu你吃，你有了娃可得吃一点好的，明天开始，我再晚点回来，多拉几个人，多挣几个钱，你和儿子先吃，别等我，给我剩一口在锅里就成。” 看着丈夫手忙脚乱地讨好自己，孙氏破涕为笑了，说道：“嗯，以后我不下地了，在家里多做点绣活，我寻思我一天能绣三条帕子，能挣十多文钱，地里的活就让五弟多帮帮你。” 孙氏好容易有了借口，正好不用下地，五福能帮大福一家，凭什么不能帮三福？何况，三福家也没有多少活，只是秋收需要人搭把手。 “知道了，走，这就告诉他们去。”三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麦香刚拿起两张鸡蛋饼，打算给五福和八福送去。因为她听见五福在给自己家水缸里倒水，八福在自己家门口烧艾草熏蚊子。 自从分家后，这两人一直承担了自己家所有的力气活，麦香的确心存感ji，所以也是尽可能地对他们好一些。 麦香刚下炕，就听见外面嚷嚷起来了，仔细一听，原来是三福在报喜。 “爹，娘，麦苗他娘有了，有了，我们麦苗要有弟弟妹妹了。” “真的有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刘氏的兴奋是显而易见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因为孙氏已经三年没有开怀了，偏他家老二还在去年没了，麦苗又长得弱一些，她的确很为这个儿子担心。 “爹娘，这事还得跟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五弟说一声，以后我出去拉车的时候，我们孩子他娘有什么做不了的力气活，还得麻烦大家伸把手。” “应该的，应该的。”叶铁柱也点了点头。 麦香刚要问叶大福，这孙氏怀孕了用不用表示什么，这三福就领着孙氏进门了。 “大哥大嫂，你们还在吃饭呢。是这样的，我媳fu又有了，特地来告诉大哥大嫂一声。”三福说完，盯着地上篮子里的鸡蛋。 叶大福听了这话，倒是也没有多想，自己弟弟家要添丁了，总是喜事，说道：“好事，好事，三弟以后更要辛苦了。” “是好事，三弟妹，大嫂恭喜你了。”赵氏也回了一句，一边说一边把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蛋饼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麦香自然看见了三福的眼睛从地上的鸡蛋换到了炕桌上的盘子里，又换到了麦香手里的盘子。 麦香刚想把手里的盘子给他，好歹上午三福还送自己一家去了姥姥家，麦香给他钱没有要。 “三叔，你……” 麦香刚开口，二福抱着麦金进来了。 “三弟，听说弟妹有喜了，恭喜你。” 二福说完又对着麦香说道：“大丫，你家麦地吃的米汤还有吗？我家麦金奶不够吃，玉米糊糊也吃不进去，饿得哇哇直哭。” “有是有，不过麦金已经九个多月了，光吃点米汤能饱吗？我家还有点大米粥和鸡蛋饼，不如喂孩子吃点这个。” 麦香看着麦金，又黄又瘦的，跟麦地简直没法比，这一刻，麦香动了恻隐之心，论理，这二福的日子应该不至于难到这一步，想必还是大人心里不重视或是钱氏的习惯使然，穷人的日子一文钱都要仔细算着花。 麦香说完把盘子给了二福，又盛了半碗粥给他，二福坐在炕上喂孩子。 赵氏在一旁气鼓鼓地看着，麦香刚要劝两句，外面来人了。rs！。 第八十章 逗你玩 麦香听到外面院子里的动静，刚走出屋子，李嬷嬷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李嬷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麦香看了看天sè，太阳已经落山了。 “麦香姑娘，是这样的，格格陪着我们老夫人在这附近避暑，我们老夫人说想找麦香姑娘去说说话，这才打发我们来接麦香姑娘。”李嬷嬷很恭敬地说道。 李嬷嬷说完，从车里拎出了一个篮子，小厮极有眼sè地接了过来，放到了麦香家的门口。 麦香扫了一眼，篮子里是两样水果，十来个水i桃和一个大西瓜，麦香来这后，好像还没有吃过水果。 这次叶大福倒也没有再拦着麦香不让走，赵氏就更不用说了，自从她看到了篮子里的水果，嘴巴就没有合上过，上次格格打发车来接麦香就送了一堆东西，回来又送了一堆东西，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会拦着？ 麦香换了一身衣服，拿了点东西，跟着李嬷嬷上了马车。 阿木昕家的庄子离黄叶村并没有多远，约o一顿饭的功夫便到了。马车直接进了一个大园子，花草树木繁多，大部分麦香都叫不出名字来，像是一个大花园，里面有稀稀疏疏的几座小院子。 麦香跟着李嬷嬷进了一座院子，门匾上有两个字，写着“怡园”，麦香走进去，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仍是有两个丫鬟接了麦香去沐浴，不过这次就没有给麦香换上新衣服，穿的仍是麦香带来的，也是上次阿木昕送的。 知道麦香已经吃过饭，沐浴后，李嬷嬷直接把麦香领进了另一个院子，叫“萱园”，这个院子比刚才进的那个大了好几倍，正房的大门上写着“瑞萱堂”，麦香一看就知是老夫人的居室了。 门口站着的丫鬟看到李嬷嬷和麦香，有一人进去回话了，没两分钟，小青便掀了门帘出来，笑道：“格格才刚和老祖宗说，不知麦香姑娘今儿来能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逗大家开心开心呢。” “知道了，多谢小青姐姐。”麦香知道，这是小青给自己的暗示，让自己尽量哄哄老人家开心。 麦香跟着小青进了屋子，厅堂很大，正中一张长条案桌，两边一溜六张红木大靠椅，地面是一sè的大青砖，比京城的那个家简朴多了。 老太太倒是并没有在正厅坐着，而是在西边屋子的罗汉chuáng上歪着，仍是有一个丫鬟坐在脚踏上替她捶tui，后面还站着一个丫鬟在打扇子，阿木昕姐弟三个围着老太太说笑。 “老夫人好。”麦香赶紧上前问好。 “来了，听阿木昕说你家就在这附近，想起你上次画的那些个画，还怪有趣的，便把你喊来了，不耽误你？”老太太说话仍是很和气。 “回老夫人，不耽误，我家父母让我转达一声，多谢老夫人送的东西，祝老夫人健康长寿。”这话不是麦香编出来的，是麦香出门时叶大福嘱咐的。 “这也不值当什么，今儿来了，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 麦香听了把手里的一对长寿花挂件拿了出来，说道：“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最新编的一对小挂件，是用平安结挂着的长寿花，正想着哪天托人给老夫人送来。” 麦香做的壁鞋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了，想着来拜神求佛的人中有不少是岁数大的老年人，所以麦香就想起了做长寿花长寿树的挂件，也是用一个平安结挂着，挂件是柳蕙兰用绢丝做的，花样是麦香画的，因为是打算卖给有钱人，所以很是花了些心思。 这不才刚做好了一对，麦香还没来得及拿到卧佛寺去试卖，便带到这里来。 麦香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打开了，老太太一听又是平安结又是长寿花的，早就中意了，这会见了麦香手里的东西，一个大红的平安结下面挂了一团小灯笼似的花，不光好看，还喜气，老太太高兴了。 “拿来我仔细瞧瞧。” 阿木昕亲自从麦香手里接过挂件，送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用手托着那花，旁边早有丫鬟把把灯笼移了过去。 “不错，不错，难为你有这么巧的心思，难为你这份心意。”老太太眯着眼睛笑了。 老太太仔细看完后，递给身边的丫鬟，说道：“好生挂我帐子上去，这心思巧，这活做得也巧。” “回老夫人，这活不是我做的，我家隔壁的邻居，早年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做得一手好针线，我如今正跟着她学呢，我还跟着她学认字呢。”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看着这手艺，好像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老夫人真是好眼力。” “我呢，今儿有什么送我的？”阿必达见老太太夸了麦香半天，早就着急了。 “小少爷，您上次要的发财猪，我给您带来了。”麦香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对麦秸编的发财猪，这对比上次送永坚那对更形象些，当然，也就更搞笑些。 阿必达自己蹦起来，从麦香手里把东西抢了过去，拿到老夫人身边一起摆弄，老太太见了这猪也笑了，说道：“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猪，还是大红大金的呢。” “回老夫人，也是图一个乐呵。”麦香忙道。 “能乐呵就好，谁还能较真呢？发财猪发财猪，可不就是要大红大金的好。”老太太说完，满意地打量着麦香。 “这孩子，还是这么瘦小，是不是还吃不饱饭呢？回头走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多拿点吃食。” 老太太的话刚说完，门口的丫鬟说道：“老太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进来一位六十多岁身着官服的老人，胡子花白，不怒自威，早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他摘了顶戴花翎脱去了官服。 麦香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小青领着麦香悄悄地退了出来，稍后，阿木昕姐弟三个先后退了出来。 回怡园的路上，麦香听到一阵阵的蛙鸣，微风过处，送来阵阵的荷香，麦香随口问了一句：“这里有荷塘吗？” “走，我带你去荷塘边转转。”阿木昕以为麦香想去看看荷花，京城附近能看到荷花的地方不多。 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小青扶着阿木昕，另一个丫鬟要扶着麦香，被麦香拒绝了。 荷塘并不远，中间有一个凉亭，早有丫鬟过去预备好坐垫，麦香和阿木昕姐弟刚坐下不一会，便有人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这地方真不错，我还从来没有在夜晚来过这荷塘。”阿木昕伸出双臂，深呼吸了一下，因为是晚上，也因为身边没有长辈，她想放松一下。 “人家都说月sè下的荷塘最美，我瞧着这满天繁星下的荷塘也不差，给人感觉似乎更清凉也更幽静，让人不由自主地忧伤起来。”麦香情不自禁地发了一番感慨，想起了朱自清的《荷塘月sè》。 她中学时，经常去玄武湖边看荷花，也没少跟同学们一起在湖里划船，偷着摘莲蓬吃，当然， 那些红的白的粉的荷花，也没少遭麦香的荼毒，那时的确是少年不知愁的好时光。 后来，上了大学，校园里有一片荷塘，可惜，那是大学情侣们约会的场所，麦香每次从那经过，只是远远地眺望一眼或者是驻足一下。 沉浸在回忆中的麦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像一个农家丫头嘴里说出来的，好在阿木昕也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 “麦香，你给我们讲一个故事或笑话。”阿必达觉得有些沉闷，不喜欢这种气氛。 麦香想了想，便说道：“前些时候还真听了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孩子，这天他家院子里晒了很多衣服，他娘在屋子里干活，打发孩子看着这些衣服不要让贼偷走了，小孩听了乖乖在院子里坐着。不一会，便来了一个小偷，小偷看着这孩子就问：‘你几岁了。’孩子说：‘六岁。’小偷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又回答说：‘我叫虎子。’小偷听了说：‘虎子，我们一起玩，我叫逗你玩，你记住了吗？喊喊我的名字试试。’虎子听了说道：‘记住了，你叫逗你玩。’小偷听了笑道：‘真乖。’小偷说完，就开始拿院子里衣服，小孩见了忙喊道：‘娘，有人拿咱们家的褂子呢。’ 他娘在房间里听见了就问：‘谁呀？’小孩子大声喊：‘逗你玩。’他娘听了说道：‘好好看着。’你们猜最后怎么了？” “肯定他家的衣服都被小偷偷光了，这虎子太笨了。”阿迪斯哈哈大笑。 “不是虎子笨，是虎子他娘笨。”阿必达不愿意了，他跟虎子一样大。 “错了，要我说呀，是这小偷太聪明了。”阿木昕也笑了。 “可不，小偷拿走了褂子又拿走ku子，虎子又喊他娘，‘娘，有人拿咱们家的ku子了。’他娘在屋里又问是谁，虎子又说了一句：‘逗你玩。’他娘又没有出来，说道：‘别玩了，好好看着。’小偷又开始拿这家的被单，虎子又喊道：‘娘，有人拿咱们家的被单了。’他娘在屋子里又问，‘这是又是逗你玩？’虎子听了忙道：‘娘你怎么知道？’他娘听了生气地骂道：‘好好看着，再闹娘真的打你了。’最后小偷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虎子他娘才出来，问道：‘咱家的东西呢？’虎子说：‘有人拿走了。’虎子他娘问：‘谁拿走了？’虎子仰起小脸说：‘逗你玩。’” 麦香连说带比划的，不光把阿木昕几个逗乐了，连旁边的丫鬟婆子也跟着闷笑了。 “好了，我也说了半天，你们也笑了半天，该送我回家了？”麦香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她主要是想今晚回去后，明天一早还想去卧佛寺找佟立文道歉，她真的没有想到，佟立文居然会找到自己家来，心里多少有些感动。rs！。 第八十一章 编梦 这天晚上，阿木昕到底还是没有放麦香走，因为她觉得，这可能是她最后有机会跟麦香无所拘束地说笑谈天了，因为下个月，她就该选秀了，未来的命运，谁知道会怎么样？如果她不幸进宫了，那么她将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麦香了。 不光阿木昕，连老夫人都打发人来说了，“今儿太晚了，留麦香姑娘住一晚，明儿吃了饭再走，我还要留着她说会话。” 所以，麦香也只能是留了下来，为阿迪斯和阿必达画了好几张漫画，哄得两个孩子眉开眼笑的，一人送了麦香一块玉佩。 次日一早，麦香醒来后，在阿木昕这边吃过饭，便和阿木昕又进了老太太的屋子，老太太见麦香进屋，便把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打发出去了，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 “听说你替别人许愿都很灵验的，今儿个我也想去卧佛寺许个愿，一会你陪我一同去。” “成，不知老夫人要许什么愿，这会人少告诉我，我在心里默念，省的到了许愿池那边人多，被人听了去反而不好。” 麦香猜想这些人家谁家没有点秘密，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不想参与，可是，阿木昕已经知道自己替乌拉多敏许愿灵验了，另外，阿木昕也在许愿池边见过自己多次替别人许愿，如果这会麦香拒绝了，只怕会惹怒眼前的人，这不是麦香希望的。 “不错，是个机灵的孩子，难怪我家孙女常夸你。”老太太是越来越喜欢麦香了。 “是这样的，下个月我孙女要去选秀，我想许个愿，求菩萨保佑我孙女能有一个好名次好结果。我们章佳家虽然也送过些人进宫，可是位份一直不高，也没有一位正经出彩的。” 老太太说到后面，赶紧收住了，觉得自己话多了，她忘了麦香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把这孩子当成一位大人，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又瞅了瞅麦香，看着的确是一个小丫头，怎么说话行事却像一个大人呢？让人很容易便忽略了她的年龄。 麦香一听是替阿木昕许愿进宫，她为难了，阿木昕不想进宫，再说了，阿木昕的父亲阿桂很快就要领兵进军西北，他是一员武将，又是军机大臣又是太子少保的，这样的人的女儿进了宫，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麦香想到了她穿越来之前热播的电视剧《甄嬛传》，这年妃不就是因为她哥哥年羹尧的关系才一直不让她怀孕吗？ 当然，历史上真实的年妃是什么状况麦香并不清楚，只是，麦香看了很多宫斗的小说，皇帝对手握兵权的将军一般都很忌惮，并不希望皇子有这样的外戚，担心外戚专权，也担心他们影响皇储的建立。 老太太见麦香不吱声，好像在思索什么，便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阿木昕听了这话忙跪了下去，说道：“玛嬷，人家都说，富贵是不能强求的，以我们章佳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们已经是显赫之极，如果再强求的话，惹恼了菩萨可就不好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看着麦香，麦香也只得跟着跪了下去，说道：“老夫人，不如我一会替老夫人许个愿，祝老爷将来的事业一帆风顺。” “对对，玛嬷，麦香还说过，将来我阿玛的成就会比我玛法还高呢。”阿木昕一着急，便把那天麦香的话说了出来。 “嗯？”老夫人听了这话，盯着麦香研究。 “这话从何说起？”老夫人觉得不太可能，她的丈夫阿克敦已经是三朝元老，历任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当朝一品大学士，太子少保，这阿桂还能再高到什么去？ “老夫人，我只是那天在卧佛寺替格格许愿后回家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有一间屋子，好像叫什么阁，里面挂了一些画像，每张画像下面都有字，其中第一张画像下面的名字就是章佳阿桂，当时我也不知这就是老爷的名号，也是那天听格格说起来老爷的名号，我才知道自己梦到的竟是格格的阿玛。” 麦香斟酌着编了一套谎话，说完后，她也不敢抬头看老太太的表情，一直低着头。 “什么阁？”老太太问。 “什么阁？我想想，好像有一个紫，紫什么，紫什么呢？”麦香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 “紫月阁？紫日阁，紫光阁，紫星阁……”老太太一口气报了好几个，然后看着麦香。 “对对对，紫光阁，紫光阁，我想起来了。”麦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老太太这下有些信服了，这紫光阁连阿木昕都不知道，她也是听丈夫提过一次，要不是麦香说起来，她都不记得有这个地方，麦香一个乡下丫头，能知道什么紫光阁？ “那你还梦到什么？” 麦香赶紧摇头。 “起来。” 麦香听了这话赶紧站起来，顺便还把阿木昕扶了起来。 “也罢，我们就不强求了，看天意。”老太太放下了，如果她的儿子画像能进紫光阁，那么，阿木昕进宫不进宫意义就不大了，老人家也想的通透，这人啊，有得必有失，如果什么都想抓住，兴许什么都抓不住。 “这些话你跟你谁说过？”老太太又问一句。 “没有，这梦今儿是第一次说出来，上次格格问我都没有说，老夫人不信的话就问问格格，还有，老夫人也可以去打听去，我真的是第一次说出来，要不是老夫人逼得紧，我也不打算说出来的。” “这就好，记住了，以后我要在外边听到什么关于老爷的传闻，查了出来，我唯你是问。”老太太的语气严厉起来， 麦香吓得一哆嗦，赶紧说道：“麦香记住了。” “去，我也累了。”老太太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句什么。 麦香直到进了格格的院子，这才o了o自己的心脏，苦笑道：“格格，吓死我了，不带这样玩的。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去替老夫人许了这个愿。” “别介，麦香，我记住了，我欠你一份人情了，你不是说了，我们是朋友。”阿木昕这才真正认识到，麦香这样的朋友也不错，虽然出身差了些，可是别的都不差，说话办事都很机灵，嘴也严实，还有一点，听麦香说话，根本不像一个毫无见识的乡下丫头。 “情不情的倒算不上，说起来我欠格格的更多，算了，既然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也就无所谓谁欠谁了，我很高兴能帮到你。”麦香说的是真话，她还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对了，我阿玛的事，是真的吗？”阿木昕打发小青去给麦香收拾东西，见身边没有人，凑在麦香身边问道。 “格格，有一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麦香推开了格格的脑袋。 “麦香，你就告诉我。”阿木昕毕竟也是一个才十三虚岁的少女，哪有不好奇的？ “格格，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麦香只能点到为止。 阿木昕也是一个聪明的，听了这话便不再追问，正好小青也拎了一个包袱过来，阿木昕接过包袱，放到麦香手里。 “包袱里有几件衣服，还有几两碎银，虽然不多也是我的意思，你别嫌少。” 麦香知道，像阿木昕这样没有成亲的少爷小姐，手里并没有多少银两，每个月只是有些零花钱，也叫月例，只有成亲后，她们手里有自己的嫁妆，才有可以支配的大宗银两。 这些她从《红楼梦》已经看过了，贾宝玉就曾经说过一句话，“家里虽有钱，也不归我使。”还有探春也是，攒了几个月才攒了几吊钱，让贾宝玉替她在外面寻o些小玩意。 “格格，我家的日子好多了，上次福晋还送了我二十两银子，这些日子我在卧佛寺也挣了一些，我已经买了一块地，估计冬天之前应该能把房子盖上。明年，我就可以在自己家开一个铺子里，不用再去卧佛寺了。”麦香不想再要阿木昕的银子，不然的话，自己以后在她面前总得低人一等似的。 “好，我知道了。本来我今儿还想跟你去一趟卧佛寺，算了，等过几天。”阿木昕也猜到了麦香的意思。 “行，反正这些日子我都会去，格格想找我打发人去说一声就行。”麦香看了看天sè，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佟立文。 阿木昕送麦香到了大门口，李嬷嬷正在门口等着，刚要走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也拿了一个包袱过来，说道：“这是老夫人赏麦香姑娘的，老夫人说了，闲了还请麦香姑娘过来玩。” “这麦香姑娘可真是投了老夫人的缘，昨儿个还特地打发人说，要多送些吃食给麦香姑娘家，车上装了不少呢，够麦香姑娘一家过好一阵子的了。”李嬷嬷笑道。 “啊，这多不好意思，姐姐替我多谢老夫人，说麦香有空的话一定来看老夫人，麦香会请菩萨保佑老夫人健康长寿。” 不过说是说，麦香可不希望自己再进这院子，如果老太太再追问起来，麦香担心越编漏洞越多，到时不好收场可就完了。rs！。 第八十二章 留言 因马车上有不少东西，麦香没法让人把她直接送到卧佛寺，只得先回家一趟，刚进院子，只见刘氏带着九凤正在门口张望，三福的马车还停在院子中间。 麦香这才想起来，她们还等着自己去万家呢，光顾着去卧佛寺找佟立文，麦香把万家丢在了脑后，真是昏了头，早知道干脆晚点回来了。 麦香正自怨自艾时，只听九凤开心地扯着刘氏的衣服喊道：“大丫，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娘就说今儿不去了。” 九凤很少有出门的机会，顶不济也就是跟着刘氏去一趟卧佛寺，连长宁镇似乎都没有去过，出去做客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小的时候还会偶尔跟着刘氏回一趟娘家，自从刘氏的父母都去世之后，刘氏也不怎么回娘家了，只有婚丧嫁娶的大事才会带着儿女们回去转一圈。 再说了，刘氏的娘家也不富裕，跟叶家不相上下，所以九凤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要去的万家，九凤早就心痒难耐了，催了刘氏很多次，她一直好奇有钱人家是什么样。另外，她看见格格送麦香的这些衣服，她心里多少也有几分羡慕，心想没准去了万家，万家也能赏她一点什么好看的衣料。 九凤的嗓子一喊，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除了二福、五福、八福三个下地去了。 赵氏在屋里听见了动静，忙吩咐麦绿看着麦地，自己也拄着拐出来了，一看小厮正在往下搬东西，一共有四个大口袋的粮食，还有鸡蛋、肉、各sè点心等，另外，麦香的手里还挎了二个包袱，赵氏忙满口含笑地请李嬷嬷进来坐坐。 李嬷嬷一看这院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鸡鸭鹅的排泄物，麦香家的屋子里除了炕上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她好歹是格格的ru母，哪里进过这样的地方？ “不了，我们主子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麦香姑娘是投了我们老夫人的缘，老夫人惦记麦香姑娘吃不饱饭，这些东西都是老夫人赏的。”李嬷嬷点了一句。 “哎哟喂，这老夫人可真是一个大善人，菩萨心肠，这么大的官家夫人还惦记我家大丫，我家大丫真有福气……”赵氏咧着嘴啦啦上了 “那就请这位大嫂子回去替我们多谢老夫人，还请老夫人多多保重身体。我们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下次我家麦香去卧佛寺的时候，我一定交代她拜拜佛祖，求佛祖保佑老夫人健康长寿。”叶大福抢过赵氏的话，说道。 李嬷嬷听了点点头，特地看了叶大福一眼，觉得这叶大福还算一个明白人，便嘱咐叶大福几句，意思是别让麦香受了委屈什么的，麦香估计她这些话也是说给院子里众人听的。 “大丫，大丫，这次又送了些啥？”李嬷嬷走后，刘氏和九凤先凑了过来，钱氏和孙氏也都围了过来。 麦香低声问了一声叶大福，得知昨晚她走后，赵氏并没有送什么东西给孙氏，便笑着说道：“三婶好容易有了身子，昨儿我走的匆忙，也忘了表示表示，三婶等着，我这就给你捡几个鸡蛋。” 麦香也是看着这会家里人齐全，东西要给就给在明面上。 孙氏一听这个，笑了，说道：“还是我们麦香懂事，这出去几趟，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是我爹娘的意思，只是我没在家，他们也就忘了，这不我一回来，我爹就提醒我了。”麦香这才意识到这话应该由赵氏来说，叶大福毕竟是一个男的，不会操心这些，可这赵氏又是一个拎不清的。 果然，麦香的话刚落地，赵氏就气鼓鼓地瞪着麦香，只是这会家里老人都在，她也不能说不给，毕竟这也是人情礼往。 麦香捡了二十个鸡蛋，递给孙氏，这时钱氏抱着麦金，眼睛也盯着地上的东西，麦香看了一眼钱氏手里抱着的麦金，孩子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麦香暗自叹了口气，也捡了二十个鸡蛋给钱氏，说道：“二婶，麦金还小，这二十个鸡蛋给麦金也补补。” “哟，还有我们麦金的，这敢情好，我家麦金就吃不进这粗粮，我正发愁呢。”钱氏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笸箩。 麦香一看家里的肉足足有十来斤，知道这些日子五福和八福忙着夏收夏种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便把肉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刘氏，一份打算给柳蕙兰送去。 “嬷嬷，这肉拿去炖了吃，今儿我还有点事，这万家还是你和我老姑先去。”麦香还是惦记去一趟卧佛寺。 刘氏没有想到麦香会给她送一大块肉，想着这些日子家里人都累坏了，也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好饭，家里还有万家上次送来的白面，她一直没大舍得吃，都是粗粮和细粮掺杂者吃，不如今日索xg也包一顿饺子吃。 说到包饺子，刘氏看了看钱氏和孙氏，还有院子里跑着的这几个孙子，想到他们两家也是好几个月没有闻到肉香了，便说道：“明儿再去，今儿我留下来给大家包顿饺子吃，你们也别做饭了，老二家和老三家的来帮我。” 钱氏和孙氏一听，忙笑着答应了，九凤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因为有猪肉饺子吃，也就不噘嘴了。 麦香见刘氏虽然没同意放过自己，好歹今天是空出来了，忙回屋把东西放好了，什么也没有拿，直接往卧佛寺跑来。 再说佟立文一早来到卧佛寺，打发丰年先进寺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麦香，又打发丰年在山门这等着，自己来到了小树林。 小树林的九宫格还在，只是这九个数字都换了别人的笔体，佟立文猜想应该是麦香后来又想起来找自己了。 佟立文把九宫格的几个数字默诵了一遍然后擦了，自己又重新填了一遍，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见麦香还没有过来，便在地上写道：“我明日巳时过来找你。” 佟立文没有注意到，他蹲在地上填九宫格的时候，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他，这人正是弘融。 弘融今日是陪着永坚过来的，永坚是想来找麦香的，他好容易跟着家里来到这边避暑，正想看看麦香手里又有什么新东西没有。 弘融一来就注意到有一个年龄跟他相仿的男子蹲在了昨日麦香画的九宫格前，自然好奇，以为又碰到一个算学高手，所以等佟立文一走，弘融便走到九宫格前。 可是当弘融注意到了佟立文的留言时，大吃一惊，难道是给麦香留的？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si情？ 弘融一想到这个，再一想到麦香的年龄和身份，再回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个长衫少年，两人明显不在一个阶层上。 弘融略微思索了一会，用脚把佟立文写的这行字擦掉了，刚要带着永坚进寺，便看见麦香满头大汗地跑了来。 “您好，又碰上你了。”麦香只得先问好。 “丫头，我正要找你呢，你最近又做了什么好东西没有？”永坚先开口问。 麦香不想跟这两人打交道了，昨日差点在对方面前馅，谁知道对方还会有什么等着自己，再说了，她昨天已经从对方手里挣了二两银子，麦香的原则是尽量不可一个人宰。 “没有，还是那些东西。” 弘融已经注意到麦香今天是空手来的，便问道：“你今日为何而来？” “来找一个朋友。” “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麦香没想到他会追问自己，这才意识到对方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明显不像他的为人。再说了，他不是对格格有意思吗？ 麦香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说道：“男的，我有点事情找他。” 弘融大概也是没有想到麦香会这么坦dàng，这么大胆，倒是看了麦香几秒钟，麦香扫了一圈，没看到佟立文，便想进里面去找找。 “是谁？”永坚好奇了，盯着麦香。 “对不起，我先走了。”麦香可不想接受这两人的审视。 弘融听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麦香只得欠了欠身，刚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转身笑着对永坚说：“小少爷，我昨天去了章佳家的庄子，阿迪斯和阿必达他们两个也来避暑了，对了，我也送了一对发财猪给阿必达，还有好些画，少爷有兴趣的话不妨过去看看，我想两位小少爷肯定会欢迎您的。” “真的，他们两个也来了，他们家的庄子在哪里，远不远？”永坚一听这个高兴了。 “远倒是不远，就在后村那边。”麦香指了一个方向。 永坚听了拉着弘融立刻就要走，麦香见弘融的脸上也松动了几分，暗自笑了笑，“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送走了这两人，麦香进去卧佛寺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佟立文的身影，又回到了小树林，想着明天自己一早便要去万家，还不定要在万家住几天，不如给他留一个言，省得他白等。 麦香也没有多想，拿了根树枝，在九宫格旁边写上：“我明日有事出门，两天后回来。” 麦香写完了把树枝往地上一扔，想着还要回家给柳蕙兰送东西，便又匆匆走了。 麦香这边刚走，又来了一个男子的，站在九宫格旁边，看了一眼地上的九宫格，又看了一眼麦香的留言，也蹲在了地上，把九宫格的数字擦了，自己琢磨了半天，方把这九宫格填上。 刚要离开时，这男子又扫了一眼麦香的留言，寻思了一会，也伸出脚把这留言擦了。rs！。 第八十三章 认干亲 再说麦香回到家里，刚进院子，便听见赵氏的大嗓门在说话，叶大福在院子里挑选麦秸。 “人家说了，怕我们家大丫吃不饱饭，所以今儿又送了这些粮食来，不光粮食，还有这些鸡蛋和肉呢，我们家大丫呀，心眼好，把这鸡蛋给她二婶三婶分了去，又把这肉给她嬷嬷送了去，瞧瞧……” “娘，麦地该饿了，你给小弟熬米汤了没有？”麦青喊了一句。 “去去，让二丫熬去。”赵氏不耐烦地撵走了麦青。 麦香听了一愣，麦青什么时候也会这一套了？那麦黄在做什么？ “麦香，你去哪了？怎么又跑了一身汗？”叶大福看见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密密的小汗珠，心疼了，伸出大手掌，扯着自己的衣袖，要替麦香擦汗。 屋子里的声音嘎然停止了，里屋的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水i桃，麦香一看，居然是里长媳fu，胖墩的娘，人称白娘子。 “哟，麦香回来了，你母亲正跟我夸你呢，啧啧，谁家有一个你这样的闺女，可真是享了老福，闺女，来，跟大娘说说，这又去哪了？” 麦香觉得纳闷，两家素无走动，也就上次买地找了一次里长，这白娘子居然便上门来了？ “出去了一趟，大娘来串门？” “嗯，这不知道你母亲身子不好，又不能出门，陪她来唠唠嗑。” 麦香听了看一眼赵氏，赵氏手里也拿着半个水i桃，她今天没有想到里长媳fu会亲自来看她，而且还端了十个鸡蛋来，有些受宠若惊了，很快就把麦香的嘱咐忘了，一个劲地吹嘘格格家有多看重麦香，给了麦香多少好处。 “是吗？那就多谢大娘了，大娘不再坐坐？”麦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白娘子自然听出了麦香撵客的意思，这才相信，原来这叶家的大丫头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比她娘赵氏强多了。 “不了，家里还有不少事呢，以后得空了再来坐坐，你和二丫有空也去我家玩玩。”白娘子说完就要走，扫了一眼篮子的水果，可惜麦香并没有送她的意思。 白娘子走后，麦香进屋，赵氏见麦香冷着一张脸，忙说：“可不是我让她来的，是她自己来的，还有，这桃子也不是我给她的，是二丫给的。” 麦香听了这话倒觉得奇怪了，这麦黄一向护食看家，这会怎么主动把水i桃送给了白娘子？ “大姐，人家拿了十个鸡蛋来，又一直盯着咱家的篮子，我，我，便给了她一个。”麦黄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 麦香突然想起来，这白娘子是胖墩的娘，这胖墩好像一直喜欢跟麦黄玩，麦香以前还没放在心上，只是，麦黄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明白这些？ “好了，给了就给了，做得对，咱们不欠人家的情。” 麦香说完，拿了个篮子，打发麦黄去地里摘点菜，捡了两个桃子，打发赵氏给上房送去，这才开了箱子，取了十两银子，又捡了些别的东西，给柳蕙兰送来。 麦香一进门，便见曹雪芹正抱着儿子逗笑呢，柳蕙兰正在一旁洗衣服。 “难得先生今日在家，正好给先生送了点猪肉来，婶子红烧了给先生下酒。” 麦香知道曹雪芹喜欢喝酒，平常在家也喜欢小酌两杯，以前是没有这条件，如今麦香帮柳蕙兰挣了些银子，加上麦香时常接济他们点吃食，柳蕙兰手里有了余钱，自然不肯委屈了曹雪芹，所以也时常弄几个小菜，陪曹雪芹喝两盅。 “好，又借我们麦香的光了。”曹雪芹爽快地笑了，他不是一个拘泥的人。 “婶子，还有一个好消息，婶子做的那挂件，我送了出去，人家给了咱们二十两银子，还夸婶子的绣活好，这不，我给婶子送银子来了。”麦香拿出了十两银子。 “这，这么多？”连曹雪芹也惊讶了。 “嗯，是章佳家的老夫人，高兴了，赏的，我和婶子一人一半，婶子没意见？” “我不要这些，太多了，人家是冲你给的这银子，论理，我这工钱能有一两银子就不错了。”柳蕙兰当然明白这道理，不然的话，这些年她一直没怎么做绣活去卖，不就是因为挣不到几个钱吗？ “婶子，你不要我可是不依的。” 麦香放下篮子，把银子放到炕桌上，眼睛一瞥，看见炕桌上有一卷书，书名是《脂砚斋初评石头记》，麦香信手拿了起来，这是从第十二回到十六回。曹雪芹写书一般都是一章订成一小册，四小册订成一大册，便于他修改重新装订。 “哟，我们麦香也会识字看书了。”曹雪芹以为麦香只是随意一翻，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麦香才学会了认几百个字，还不足以看得懂他的书。 麦香也明白这个，加上她现在书写还不整齐，所以也没有开口问他借书。 “怎么说我也是先生的学生，不是有一句话，叫名师出高徒吗？我不能给先生抹黑。” 曹雪芹听了这话，脸sè一暗，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嘲道：“你先生算什么名师，你先生就是一个废人，连我们麦香都不如，百无一用，百无一用的废人。” 麦香听了忙道：“先生这话错了，先生这几年行医，不说悬壶救世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如果没有先生，麦香还不知在什么地方重新投胎呢？不光麦香，还有麦香的父母和小弟，如今都不知道在哪里游dàng呢？不说这些，对婶子和曹骥来说，先生就是他们的天，有先生在，这天就没有塌下。就像我爹似的，只要他在，哪管他是残了还是废了，他都是我们的支柱。” “瞧瞧，人家麦香都比我会说，这会你该信了。”柳蕙兰瞋了曹雪芹一眼。 “麦香，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一副好口齿，难怪你婶子常夸你呢，又是一个集天地之灵秀的好女儿，可惜，你生在了农家。”曹雪芹说完叹口气。 他觉得，以麦香的悟xg和才情，如果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念书识字，肯定又是一个大才女，而不是窝在这小小的农家每日为了五斗米拯。 “要我说，农家怎么了？小日子有小日子的好，我如今是不羡慕那些大户人家了，我只盼着你和孩子都好好的，就别无所求了。”柳蕙兰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她是想起了曾经如过眼云烟的富贵荣华。 “看你，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小心麦香笑话你，还不如一个孩子呢。”曹雪芹低声哄起柳蕙兰来。 这些年，在他生命中最艰难的日子里，一直是柳蕙兰陪着他，曹雪芹心里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感ji。 “我怕什么，麦香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柳蕙兰这些日子确实把麦香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般疼爱。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本来就是二位的女儿呢。”麦香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做了曹雪芹的学生。 “女儿？女儿好，女儿好，没想到我这个境况还能白捡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蕙兰，我们给女儿一点什么见面礼好呢？”曹雪芹听了仰天大笑，直催促柳蕙兰给麦香点什么见面礼。 “先生可是认真的？”麦香追问。 “当然认真，我还怕你不愿意呢，这么好的女儿求之不得呢。”曹雪芹确实喜欢麦香，这个十岁的小姑娘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聪明和韧xg，让人不由自主想怜惜她。 另外还有一点，麦香这些日子对曹家的帮助，曹雪芹一直以为麦香是在报恩，报曹雪芹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夹杂了别的感情，所以，这样一个懂事知道感恩的人，曹雪芹怎么会不喜欢？他也想尽可能地对麦香好一些。 “我正好有一件大事要跟先生商量。”麦香正sè说道。 “哦，我们麦香还有什么大事？”曹雪芹笑着o了o麦香的头。 “我知道先生家的这院子是租的，我在村子西边靠山脚的地方买了十几亩荒地，准备在那盖一个大院子，将来打算开一个客栈。我想让先生在我们家旁边也买几亩荒地，二两银子一亩，我们两家还做邻居，我知道，盖房的钱一时难以凑齐，可是买地的银子婶子手里肯定是够的，先生如今有了儿子，难道不为儿子着想吗？还是先生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城里去安家？” 麦香的话说完，柳蕙兰一把搂住了麦香，呜呜哭了起来。 “干娘，干娘要是拿我当女儿待，就一定听我的，我一定会让干娘一家住上自己的大房子的。”麦香拍着柳蕙兰的后背安慰她。 柳蕙兰一边哭着一边点头，这几个月的经历，让她对麦香的话很是信服，她也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而不再是四处流浪。 从曹家出来，麦香收获了一套笔墨纸砚，准备回家正经练字了，这是曹雪芹送给她的认亲礼，砚台下面还有曹雪芹的刻字“芹溪居士”，当然，此时的麦香还不知道，这砚台是一方正经的好端砚。rs！。 第八十四章 拆台 麦香回到家里，把这套笔墨纸砚放在了窗台上，一看赵氏不在屋，估计是在上房帮着包饺子，麦黄几个在炕上逗麦地玩，叶大福仍在门前树下忙活。 “爹，我这手里又有了三十两银子，能不能盖一栋房子了？我想要青砖房。”麦香走到叶大福身边。 她不想跟这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不光是为了躲开这家子的是非，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搬出去了，以后万家来人或者刘氏他们去万家打秋风，应该跟她这一股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已经万家也知道他们分家了。另外，五福估计也快成亲了，麦香想把房子腾出来给他。 “这么快你又有了这么多银子？”叶大福吓到了。 “是格格家老夫人赏的，还有上次有一个福晋也赏了我二十两，还有些碎银得留着过日子。” “闺女，你跟爹说说，她们为啥给你这么多银子？”叶大福拉着麦香问，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这个道理叶大福还是懂的。 “爹，我帮了人家一点小忙，这银子是人家赏我的，可是人家不希望我把他们的事情往外说，爹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大福一听麦香如此说，想着这几个月来孩子的表现，心里实在是百感交集，也不追问了，o了o麦香的头，说道：“好，爹听你的，盖青砖房，我回头找大梅她爹打听打听。” “爹，我看了格格家的房子，我画给你看。” 麦香又跟叶大福说了些房子的构建和布局，以及她对以后的规划。 此时，赵氏三个妯娌正在上房陪着刘氏包饺子，因为家里人多，又多是男人，这饺子的数量可不是一个小数，所以四个人都在上房忙活。 “大嫂，你家大丫跟大哥说什么呢？嘀嘀咕咕连比带画的好半天了，这孩子，跟她爹真亲。”钱氏看了一眼外头院子，笑道。 “大丫跟她爹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倒不算什么，大丫跟隔壁的夫子一家这么亲，这才是邪门呢，每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连爹娘这块都o不到，大丫就给隔壁送去，啧啧，倒是便宜了一个外人。”孙氏说道，孙氏观察麦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的确想不通麦香为何跟柳蕙兰这么好。 “这有什么，我们家大丫能有今天，全靠人家夫子帮忙呢，不单救了我们四条命，就连我们家大丫这份聪明劲，也是靠人家调教出来的，大丫念书识字写字算数画画，哪样不是夫子和他家娘子教的？还有，大丫她爹做风筝的手艺，也是人家教的。”赵氏辩了一句。 最初，赵氏也没少因为这点东西跟麦香吵架，麦香就拿这些话堵她，所以赵氏也记住了，还有什么能比命更值钱的？ “这倒也是，麦香这个孩子，还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心里有数着呢。”刘氏也夸了一句，这孩子为人处事确实比她娘要强百套。 “那可不，要不然娘也不会单要带着大丫这孩子去万家，娘，要不，你再多带一个，把我们家麦种也带去，麦种也大了。”钱氏见刘氏高兴，提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万家指明要麦香去，可是她觉得多带一个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没准麦种也让老太太相中了，送一身衣服点心什么的，再不济，也能让麦种去吃两顿饱饭，还有肉吃呢。 “那娘把我们家麦苗也带去，一家一个，不偏不倚的。”孙氏也忙说道。 “行了，我是去做客，不是去要饭，也不怕别人看轻了咱们。”刘氏一听这个，拉下脸来。 “哎哟，这想去的偏不带，不想去的偏要带着，这上赶子不是买卖。”钱氏自嘲了一句。 “娘，这万家，对我们大丫究竟是什么心思？”孙氏问道。 “什么心思？我能知道是什么心思？”刘氏没好气地白了孙氏一眼。 “还能有什么心思，不就是做小老婆吗？万家这么大的家业，能娶麦香去做正房太太？”钱氏撇了撇嘴，有点嘲笑也有点羡慕，她自己都说不清。 “我家大丫不做小老婆。”赵氏牢牢记住了这一点，叶大福因为这个寻死过，麦香也因为这个要分家的。 “这可由不得她了，有咱爹咱娘呢。”孙氏说完，看了一眼刘氏。 赵氏一听这个，有些坐不住了，把手里的饺子皮往案板上一扔，蹬蹬几步走到麦香和叶大福跟前。 “孩子爹，你说这万家真要让大丫进门去做小老婆，你怎么办？” “娘，怎么好好的又说到这个？” “是你二婶三婶说的，说这事要听你爷爷和嬷嬷的。” 麦香寻思了一下，对叶大福说道：“爹，不如你跟嬷嬷好好说说，就别带我去万家了，本来这事就够寒碜人的，我不去万家，万家也就知道咱们的意思了，咱们不差钱，不用攀着他们。” 麦香倒不怕万家用强，她现在有格格和福晋做靠山，万家还不至于敢强迫她做什么，问题是如果叶大福看在叶铁柱和刘氏的面上同意了，麦香可就真的没辙了，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把麦香打发了。 叶大福低头想了想，说道：“晚上我跟你爷爷和嬷嬷再核计核计。你放心，上次我都没有同意卖你，这次更不会了。” 晚饭后，叶大福留在了上房，跟叶铁柱商量了半天，回来后依旧灰败着脸，麦香便知道没有成，这一趟万家，她还得去。 “麦香，爹答应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爹打算秋收后就去找人盖房，我们搬出去。”叶大福看来也被伤到了。 “好，我希望爹记住了。”麦香心下也有了主意。 次日早饭后，麦香穿戴一新，站在门口等刘氏和九凤，九凤出来一看麦香的装扮，鹅黄的上衣配翠绿撒花裙子，都是上好的纱料，裙子上居然压了一块玉佩，包袱也是绸子的，这明明就是一副小姐的打扮，再一看她自己，一身印花棉布衣ku，往麦香身边一站，自己就像是麦香的丫鬟，心下便有几分不自在。 “大丫，你换一身衣服，穿这么好，人家还以为咱们日子有多好过了。”刘氏皱了皱眉，她也看出来了，两人站一起，哪里像一对姑侄，这不就是主子和丫鬟吗？ “嬷嬷，我没有别的衣服，别的衣服都是打补丁的，我不是去万家打秋风，我不想让他们看轻了我。” “那是，我家大丫，本来就是小姐的命，啧啧，真好看，我敢说，就是里长家的媳fu穿的料子也没有我家麦香的好。”赵氏站在门口嘻嘻笑。 “哟，知道的是去打秋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大丫是去示威呢。”钱氏和孙氏也都出来看热闹了。 “大丫他爹，你说。”刘氏把头转向了叶大福。 叶大福刚要开口，便看见门口来了一辆马车，马车进了院子，门帘一掀，居然是万家老太太。 “今儿人这么齐全，这是要出门呢？”婆子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 “可是真巧，正打算去看看大嫂你，大嫂就上门了，倒是商量好了似的。”刘氏忙迎了上前。 “还说呢，我家里是左也盼右也盼，盼来盼去也没有一个人影，算了，还是我老婆子自己上门，谁叫我脸皮厚呢？”万老太说完，便转向了麦香。 “麦香姑娘真像换了一个人，说是谁家的小姐也没有人不信。来，我瞧瞧，真是好看，嗯，就是手上缺了点什么。”老太太一边说，一边退下了手上的一个白玉镯子，就要给麦香套上。 “老太太，千万别，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受不起，再说了，我每天要做这么多事情，手上戴着这个也不方便，还请老太太收回去。”麦香一边说，一边退了好几步。 “你这孩子，你身上的玉佩不比我这镯子差，这又是谁送你的，你不也佩在了裙子上？”万老太眼尖识货，自然看出麦香身上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猜想是格格送的。 “这不一样，我身上的是和别人交换的礼物。”麦香这话倒也不是撒谎，她送了一对发财猪给阿迪斯兄弟，这兄弟便回了她一对玉佩。 万老太见麦香死活不要，她退下的镯子也不能再戴回去，看了一眼九凤，便笑着走向了九凤，给九凤套上了。 刘氏一看心花怒放了，这一只镯子怎么要值好几十两银子的，给九凤做嫁妆正好。 刘氏是高兴了，赵氏心情就不爽了，这明明是先给麦香的，这死丫头就是不要，气死她了，白白便宜了别人，这得值多少银子？ “大丫，不出门了，杵着干啥？你昨儿不是还说要去给谁送东西吗？”赵氏故意说道。你不是不把东西送我闺女吗，我也不让我闺女陪你。 刘氏一听眉头又拧上了，她还想让麦香陪着老太太说说话，老太太明显就是冲麦香来的，这大儿媳怎么回事？这不是故意拆台吗？ 刘氏当然知道赵氏是为了这只镯子，她也知道这儿媳关键时刻就是一个浑人，没法跟她沟通，所以她把目光看向了麦香。rs！。 第八十五章 烧高香的好事 麦香巴不得找一个借口离开呢，听了这话，刚要开口，叶大福拦住了。 “麦香，听爹的，今儿先不出去了，陪着你万家嬷嬷说会话。” 叶大福昨晚答应让麦香陪着刘氏，哄万老太高兴了，出点银钱给五福娶媳fu，以后，麦香想做什么就由她自己了。 刘氏见麦香留了下来，便转向万老太，脸上又重新堆满笑，说道：“大嫂快进屋，凉快凉快，歇歇汗。” 麦香只得跟着众人进了屋，好歹万家这一趟是躲过去了，刘氏今日得了一个镯子，万家又送了这些米面来，也有两个大西瓜，另外还有四匹棉布，这五福成亲的费用应该差不多了？ 麦香看着这棉布的时候，万老太也看着这棉布，这次来本来是打算给麦香一匹花布的，谁知今日来一看，麦香身上的衣服居然是纱料的，这棉布，她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麦香这会倒没有想这么多，她想的是佟立文到底去了没去卧佛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留言。 “我大兄弟和几个侄子呢？”万老太坐下来，自然要先问候一下叶铁柱。 “下地了，这庄稼种下去了，就没有个闲的时候。”刘氏一边说，一边给万老太张罗泡茶。 “娘，这大热的天，吃什么茶，不如把万大娘带来的大西瓜切了，给万大娘解解暑气，让我们几个也跟着借点光。”钱氏笑着说道。 “可不是这话，来来，麦香，你去把瓜切了，好好尝尝，这是今年刚下来的第一批瓜，我特地给你们送来的。”万老太笑着吩咐道。 “我们家吃过了，前天格格打发车子来接大丫，送了这么大一个西瓜，足足有这么长，还有这么大的水i桃，啧啧，我们大丫是跟着格格享福了。”赵氏得意地伸手比划了一下。 “哦，敢情我还是来晚了，这格格对麦香可真好。”万老太说完，又看了看麦香身上的衣服和玉佩，这衣服料子比她身上的都要好，这玉佩水头也相当不错，这格格对麦香这么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可不，不光格格对我们家麦香好，连格格家的老夫人也可惦着我们家麦香了，昨儿个回来，还打发人……” “娘，我先去洗一下西瓜，你去把刀洗一下。”麦香打断了赵氏的话。 这赵氏，总也教不乖。 “刀还用洗啥？”赵氏不想离开，她还想听听，这万老太究竟会跟刘氏说些什么。 “我来帮你。”九凤立刻去拿了把刀出来。 麦香把西瓜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放在了盘子里，送到万老太跟前，老太太见了暗自点头，这麦香做事，确实心细。她还真担心麦香给她送来一长条，她可没法在这些人面前捧着一条西瓜啃。 “麦香，这格格最近又找你了？”万老太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拉着麦香坐在了她身边，唠唠家常。 “嗯，她在这附近的庄子避暑，想起我来，接我去住了一晚，也没什么大事。” “这格格今年多大了？” “十三。” “哟，十三了，今年该送去选秀女了？”万老太心动了一下，这章佳氏在京城的势力也不小，没准这章佳家的丫头还真能进宫了，凭着她祖父的名望，名分准低不了。即便进不了宫，也能指给某位王爷贝勒贝子做嫡福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麦香笑了笑。 万老太见麦香不想往下说下去，又笑着换了另一个话题，“麦香，你最近还常去卧佛寺？” “最近去的比较多，因为好些达官贵人都过来避暑了。” 麦香是故意这么说的，是因为叶大福答应了她要着手盖房子，她想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她麦香挣到钱了，当然，这个大家也包括万老太。 “哦，没想到你还有这眼力？最近又认识了些什么人？” “老太太，您也知道，我从不打听这些，人家也不会跟我说这些的。”麦香又笑着回了一句。 “可不，也是我老糊涂了。对了，你跟佟家的生意怎么样了？那风筝生意还做吗？” “老太太，我这还叫什么生意？我只是麻烦人家帮我卖点东西，风筝现在不做了，要等明年开春了。” “这样啊，我看不如这样，你让你爹还慢慢做着风筝，回头给我们万家送来，明年开春了，我们万家拿到城里卖去。” 万老太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麦香做的两个风筝，不光给万家带来了好运，花样也的确招人稀罕，当然，寓意更好，万老太觉得肯定不愁卖。 当然，这点小生意万家还不至于看在眼里，她看中的是麦香的潜力和人脉，所以，她想趁早拢住麦香，给麦香点小恩小惠，让麦香承万家这份情，至于别的，她还想看个一两年。 麦香当然明白这些，所以，她笑了笑，说道：“麦香多谢老太太提携。只是，这风筝，我已经跟佟家说好了，只给他一家供货。我想，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首先第一点要讲的就是诚信，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诚信，可不就是诚信，没想到你这小小年龄也明白这些。行了，我就不为难你了，我只是担心你爹的手艺白白放着浪费了。”万老太笑着拉着麦香的手摩挲，回头再看了看刘氏一眼。 只要叶家讲诚信，万家就有办法让麦香嫁进万家。这会的万老太，却忽略了，她儿子已经先不讲诚信，提前退亲了，在她认为，这约定是万宝财和叶铁柱订的，退亲是万承耀来的，到时完全可以装不知道。 万老太正笑眯眯地拉着麦香的手时，一旁的钱氏见老太太高兴了，忙问道：“大娘，我家二福也学会了做风筝，你们万家能不能收了他做的风筝？” “也行，到时让你大爷跟铺子里的掌柜说一声，你们直接把风筝送到铺子里，让掌柜的看着给个价。”万老太愣了一下神，答应了。 “这敢情好，以后我家三福做的风筝也有地方送了，多谢大娘。”孙氏也忙陪笑说道。 “好好，一家也是收，两家也是收。”老太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对了，弟妹，既然你们打算今天去我家住几天，这会我来了，正好也有马车，不如这会就跟了我走，倒也便利。” 万老太不想再待下去了，有些话，在这些人面前也不好说出来，而且，她想带麦香去万家住几天，也想让麦香认识一下自己家的两个孙子。 “这，合适吗？”刘氏其实不大想去了，万家这一趟也破费了不少，再去，好像就有些贪了。 可是，当她看到万老太的眼睛在麦香身上打转时，她就明白了，这老太太是想带麦香去住几天。 “也行，大嫂子这么热的天都过来看我了，我也走动走动，大哥这些日子身子还好？” “他呀，就是怕热，要不然也就跟我过来了，说想跟大兄弟说说话，这人上了年纪，就爱想着过去的事情。” “可不是呢，谁都一样，我家这老头子也没少念叨大哥，说小的时候，每次淘气了都是大哥在后面护着他，后来长大了，也还是大哥在照着他，这些年过去，仍是大哥在拉扯他。” 刘氏的话让万老太很受用，忙笑着说道：“正好你大哥在家也念叨这兄弟，不如就一块家去住几天，地里的活，不是还有几个儿子吗？” “住也住不了几天，老五说了一个女孩，已经相过亲了，约莫过个四五天，也就该下定了。” “哟，这敢情好，可惜我才知道，早知道就给这孩子预备点东西了，还是弟妹好，家里隔个三两年，总有喜事，这么说来，弟妹更应该去我家住几天了，让我家也沾沾喜气和人气。” “什么喜气和人气，不过是多了几口人罢了。”刘氏说完，倒也喜滋滋的，这叶家，也有让万家羡慕的地方。 赵氏见万老太张罗要走，她在这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捞到，早就心生不满了，她也不想让麦香再跟着进万家，看麦香这傻样，送上门的玉镯子她都不要，去万家她更不会要什么了，何必再让孩子跑一趟，又是白白成全了别人。 “大丫，你万嬷嬷已经来了，你就不要再去了，家里还有的是事呢。你要走了，我和你爹指着谁去？” 麦香一听乐了，没想到这赵氏也有中用的时候，忙笑道：“娘，我知道了，正好嬷嬷和老姑走了，我还能帮着爷爷和五叔八叔做点饭。” “啊，你不去了？”万老太问了一句。 “嬷嬷，家里确实离不开我，我也答应了明后天陪格格去一趟卧佛寺，本来，我也是打算今天去看一趟万嬷嬷就回来的。”麦香忙说道。 万老太见麦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好强求，何况，麦香都把格格抬了出来，她能不答应？她能大过格格？ “你这孩子，每次让你来都是推三阻四的，下次，等忙过了这夏天，你要再不来，我可不依的。”老太太只得如此说道。 看来，还得从刘氏和叶铁柱这下手，麦香这孩子，自从知道她是谁后，戒备太深了，这点让她不明白，也有几分不喜，觉得麦香有些不识抬举，这万家能让她嫁进来，难道不该是烧高香的好事吗？rs！。 第八十六章 推销 麦香总算躲过了万家一行，刘氏带着九凤去万家住了两天也就回来了，带回来十两银子和两匹绸子，也算不虚此行了。 麦香因为在卧佛寺留了言，这两天她也没有去卧佛寺，而是待在隔壁跟柳蕙兰一起研究做风铃。这风铃是受了那挂件的启发，这长寿花一朵朵倒挂着，就像一个个的小铃铛，麦香不由得想起风铃来。 麦香觉得这风铃要是做好了，当一件寓意吉祥的饰品挂在房檐下，微风过处，还能听听金属清脆的碰撞声，估计会受到这些闺阁小姐的青睐，问题是麦香在这长宁镇跑了一圈也买不到这铜铃和银铃。 谁知麦香正发愁时，家里突然来了两位客人，也是坐着马车来的，这赶车的小厮麦香倒认识，是那位白马少年的随从，这婆子麦香就没有见过了。 婆子的态度有些倨傲，见了麦香，也没一个笑模样，板着脸说：“麦香姑娘，我们主子有事找你。” 麦香一看对方这态度，待要拒绝，又看了一眼这小厮，叹了口气，想不低头也不行。 “我们主子说了，一会就送姑娘回来。”婆子见麦香打算进屋，又说了一句。 “我们主子想请麦香姑娘帮一个忙。”小厮见麦香不情愿，解释了一句。 麦香猜想对方准是又看中了阿必达或阿迪斯手里的漫画或者是发财猪，倒也没有再多想，跟着婆子上了马车。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一个院子的小门口，进了小门，右手边就是一明一暗两间小小的屋子，应该就是门房，外面屋子里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坐着。 “姑娘就在这等着，我去回禀我们爷一声。”婆子说完，也没有看一眼麦香就走了。 小厮没有搭理麦香，正跟门房的小厮说笑，时不时瞟一眼麦香。 麦香凝神听了一会，两人说的不外乎是谁谁有了好差事，谁谁跟着主子出去落了什么好处等，麦香没有捕捉到一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在窗户是开着的，透过窗户，麦香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除了花木什么也看不见，看来，这院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麦香坐了差不多一刻来钟，只见两个丫鬟拿着笔墨纸砚过来了，又过了几分钟，弘融才带着永坚姗姗走来。 “丫头，你怎么没给我画那些画？”永坚一见麦香便跑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少爷，我那是随手一画的，也不知道谁喜欢不喜欢。”麦香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喜欢，你给我画几张好玩的，能逗笑的，画好了我有赏。” 麦香听了差点没翻个白眼，小屁孩年龄不大，口气倒是大的很，动不动就是有赏。 不过麦香看了看这对叔侄，乖乖地坐了下来，看了桌子上的笔墨，麦香发愁了。 “快画啊。”永坚催促道。 “那个，有没有炭笔，因为我只学会了用树枝画画，这个毛笔还不会用。” 麦香的这个解释，倒是打消了弘融的一丝疑虑，原本，他就对麦香一个农家孩子会学画画觉得怀疑，原来真是用树枝自学的。 旁边的丫鬟听了，又出去了一趟，给麦香找来一支炭笔，麦香画了一组《小蝌蚪找母亲》的简笔画图，并且用炭笔写上了注解。 “小蝌蚪是什么东西？”永坚问道。 弘融也被问住了，他连青蛙都没正经见过，只是听过蛙鸣，上哪里知道小蝌蚪去？ 麦香只得又跟他们解释了一通。 “这个不好玩，也不好笑，太幼稚了。”永坚没兴趣。 麦香想了想，只得又画了一组《父与子》的搞笑画面，下雨天父子两个没有带伞，看见前面有一个少年打着伞，父亲把头伸到了伞下，儿子跟在他屁股后面，少年的伞越打越低，父亲只能把头使劲低着，屁股撅着，儿子正好把头伸到了他的屁股底下躲雨，最后父亲一生气，抱起了少年，让少年骑在他的脖子上打伞，而他的儿子，则在一边紧紧地跟着他。 麦香还以为要为对方解释几句，谁知永坚看了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这对笨蛋父子，怎么不把别人的伞抢过来？就是跑也比这个强。” 麦香见小的满意了，抬头看看大的，弘融则是别过脸去，麦香只见他的肩膀在不停地耸动，两边的丫鬟则是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永坚笑够了，又吩咐道。 “少爷，最后一个了，我也没有这么多笑料。”麦香这次画的是漫画版《逗你玩》，这个就写了些注解，永坚见了又是笑得手舞足蹈的。 “好了，说正事。”弘融和永坚笑够了，这才坐下来。 “啊？还有正事？”麦香以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是这样的，家里有一位老人今年过六十大寿，我们想送一点比较稀奇的礼物，礼物不在贵贱，只要稀奇逗趣，能让对方开心，就是好的，不如你帮我们想想，有什么主意？”弘融说道。 “这个？能不能问问对方是男是女？”麦香本来想问问对方身份，可是眼前这对叔侄表现得这么神秘，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麦香连他们家都进不去，只是在小门的门房接待一下自己，麦香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女的。” 麦香想起了自己要做的风铃，便说道：“前些日子，我倒是给格格的祖母送了一对挂件，上面打的是平安如意结，下面挂的是长寿花，老夫人很喜欢，回来后我又琢磨了两天，如果那长寿花是用银铃或铜铃做的，挂在了房檐下，小风一吹，铃铛的碰撞会发出金属的响声，该有多好。可惜，我找不到做铃铛的地方。既然你们说了，不如给你们去试试，我给你们画一个图，你们可以做一个铜铃和银铃的，看看是铜铃的声音好听还是银铃的声音好听，另外，这铃铛做好后，还可以在上面绘点花样。” 麦香说完，给他们画了一个铃铛的样子，又画了三个风铃的花样。 “那个，我也不知道到底你们喜欢不喜欢，我现在手里有一个绢丝做的花样，只是没有铃铛，不过挂起来，风一吹，把花吹开了，我觉得也还蛮好看的。” “蛮好看？”永坚抬头问，这话没听过。 “哦，这是南边的话，是跟隔壁夫子学的。”麦香忙解释了一句。 “这样，我现在打发人跟你回家去取。”弘融说完，转过身子，丫鬟递过来一个荷包，弘融打开一看，又看了看麦香。 麦香今天因为出来的急，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普通家常棉布衣服，一副村姑的样子。 弘融微微拧了拧眉头，说道：“今日先就这样了，改日回京城了给你送点谢礼来。” 永坚听了忙说：“八叔，我也有银子，我说了我赏她。” 永坚说完，从他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扔到麦香手上。 麦香接过荷包，又推了回去，说道：“算了，就当我哄少爷开心。” “别介，我有钱，给你就拿着。”永坚把荷包又推回给麦香。 麦香不想跟他再推来推去，显得自己好像有多清高似的，本来自己就是穷人一个，就是奔银子来的，真要矫情起来引起这两人的兴趣还不好，索xg拿了这银子，就给对方一个爱财的印象也不错。 弘融也把手里的钱袋递给了麦香，依旧打发婆子和小厮送麦香回去，顺便把长寿花的挂件带回来。 麦香送走客人以后，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有五六块碎银，也就二三两银子，麦香撇撇嘴，还不如阿迪斯和阿必达呢，人家可是一人送了自己一块玉佩。 弘融的那个钱袋里也就是两个一两的小银锭，难怪弘融会特地说一声，“谢礼以后再补。” 看来，麦香一时半会还躲不开这两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婆子把长寿花拿回去之后，弘融把东西挂在了自己的房檐下，偏生这会没有风，特地吩咐两个丫鬟对着挂件扇风，看着这一长串像灯笼一样倒挂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弘融满意地点点头。 而此时的永坚，坐在弘融的书房里，看着麦香的这些漫画，一边看一边笑一边问：“八叔，你说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些笑料？一个穷丫头，居然还有这本事，其实，这《小蝌蚪找母亲》也很好玩，难为她怎么想的。” 弘融正在院子里看着这长寿花，听了这话，随口说道：“没听她说是自己学的吗？一天天放猪放羊的，成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能不会吗？” 弘融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补了一句：“不过这丫头的确有几分聪明。” “八叔，你说我们把她买来做我们的丫鬟好不好，那我天天就可以听她讲笑话了？”永坚突然说道。 “这？”弘融想起来，阿木昕好像也很喜欢这丫头，她为什么没买来放在身边呢？是不是这丫头不想当丫鬟？ 不过这丫头有这些才气，估计在卧佛寺也没有少挣银子，至少她的脸sè看着像个正常人了，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多了。 弘融在这一会纠结阿木昕为什么没把麦香买去做丫鬟，一会又纠结做丫鬟对麦香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了，我还是先把眼前的大事做好了。”弘融自言自语道。rs！。 第八十七章 又收了一个学生 次日，麦香一早起来，交代麦黄几句，便挽着一个篮子来到卧佛寺，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佟立文，就连地上的九宫格也不见了，麦香只得作罢，正想着要不要去一趟长宁镇找他说一声，李嬷嬷陪着格格找来了。 阿木昕是来许愿的，麦香陪着她许了愿，两人说了会话，麦香送她上了马车，又回到了小树林，仍是没有找到佟立文。 麦香想了想，在地上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题，跟弘融出的那道经典题稍微有些改动，“鸡兔共有脚120只，如果鸡兔的脚互换，则有脚180只，问鸡兔各多少。” 麦香把题写了出来，不过这一次没有写留言，她相信如果佟立文看见了，就应该知道是自己回来了。 麦香把题目写完，正要离开时，看见自己前面站了一个人。 “是你。”两人同时说了一声。 对方正是那次给麦香解围的少年，麦香再次打量了他一眼，仍是一身棉布长衫，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配饰，倒是很清爽，五官很漂亮，虽然漂亮这个词用在一个男的身上确实有些不大合适，但是麦香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了。”麦香先笑着道谢了。 “谢倒不用，你会算学？”对方似乎并不是很热情。 “会。” “算盘呢？” “也会。”麦香稍微犹豫了一下。 “太好了，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打算盘，每天下午申时，就在卧佛殿后院的石桌上，我会给你付费的。” “这？”麦香看了看对方，眼睛里有点急切，又有点不耐，不过这急切，麦香看出来不是为了自己。 “为什么是我？外面不有的是先生？”麦香实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地想跟自己学算学。 “第一，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学这个，第二，我想自己学着做点生意，将来能养活自己。” 麦香一听这话，觉得对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因为麦香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热情和阳光，有的只是忧伤。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麦香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点了点头，不知是被对方的忧伤打动了还是被对方上次的善心打动了。 “你说。”对方的眼睛这才有了点温度。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我在教你，也就是说，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会这些。” “没问题，正合我意。对了，既然你答应做我的师傅，我叫怀慈，怀念的怀，慈，慈善的慈，你呢？” “我叫麦香。” “麦香，明日午时一刻我带着算盘前来。”对方说完又蹲下去研究麦香留的题，并且拿一根树枝开始比划。 麦香见他开始运算，可是他并不懂怎么去处理这个运算关系，而是从10开始，一个数一个数地生套，而乘法对方显然也不会，一个数一个数地叠加。 “这样，我先教你九九表，你回去把它背会了。”麦香也跟着蹲了下去。 “九九表？” 麦香也没法解释，想了想，只得跟他用树枝开始在地上比划，什么是乘法，一边讲一边背诵口诀表。 怀慈的领悟力还是比较快，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明白了什么是加减乘除，至于那九九表，麦香答应了他次日给他送去。 “这个，我现在身上只有这点银子，其余的，我以后一定补给你。”怀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块碎银，麦香估o也有一两银子。 “没关系，你先欠着，等你什么时候宽裕了再给我一样的，我现在暂时还不难。” 麦香记得对方上次给了自己二两多银子，这会见他这样，更觉得他的品质有些难能可贵。 “好，我先欠你。”怀慈略一犹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两人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麦香这才挎着篮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说是农夫，对方还穿着长衫，而且，看他的手，也不是下地劳作的手，说是读书人，麦香看他似乎学问也不深，说是有钱人，也算不上，有钱人这个季节都穿纱料的衣服，说是穷人，衣服还tg新的，也没有补丁。 “哎呀，我想他做什么？不就是收了一个学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自己还他一份人情好了，再说了，自己这副身子才十岁，又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乡下土丫头，除了那些想买自己去做丫鬟的，谁会对自己感兴趣呢？ 这个时代，更讲究门当户对，更讲究男尊女卑，麦香现在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经济实力，拓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借此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只有这样，将来才有希望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获得相对的发言权。 “大姐，你想啥呢，我这么喊你也没有听见？” 麦香回头一看，是麦黄和麦青两个从后面追来了，两人一人拎了一篮子的草，脸上都晒得通红通红的，麦香见了也有几分心疼，替她们擦了擦汗。 “以后等日头下去些再出来打草，大姐也不去卖草了。”麦香觉得卖草收不到几个钱，有的时候碰到那不讲理的下人或主子，还会一脚把自己的篮子踢了，所以这生意麦香不打算做了。 “大姐，你不也是现在才回来？对了，刚才你走后，有人给咱们送了两只羊和两只兔子来，所以，这羊和兔子也是要吃草的。”麦黄说道。 “羊和兔子？”麦香刚才见到了格格，格格并没有提起给自己家送了羊和兔子啊？ “知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爹说好像是昨天来接你的人。”麦青说道，她很高兴，因为听二婶三婶说什么一只羊要值一两多银子，而且，那两只兔子是纯白的，真可爱。 想到这，麦青又抻了抻麦香的衣服，说道：“大姐，这羊和兔子我们不卖好不好？我保证天天给它们割草。” “好，我们先回家。”麦香正想着将来盖房子了多养点小动物呢，反正叶大福对动物的习xg比较熟悉，有他在，肯定能养活。 “哦，真好，我们快回家。”麦黄听了也开心，她不怕吃苦，就怕吃不饱，所以见麦香同意养羊和兔子，也开心了，这说明家里以后又能有进项了。 麦香姐妹三个进了院子，只见刘氏正笑盈盈地把石婆子送出来，原来石婆子今天是来送女方的八字庚帖的，这说明女方有意愿结这门亲事。 而刘氏显然对这门婚事还是比较中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切。 当然，麦香不知道，刘氏的急切还有别的因素，这些家务活她实在是做不动了。 麦香进了家，还没来得及看看那两只羊和兔子，就被屋里传来赵氏的大嗓门镇住了。 “二弟妹，你说啥？咱娘要花十两银子给五弟娶亲？这不可能？”赵氏惊叫道。 “怎么不真？不信你问三弟妹，我们两个亲耳听见的还有假？”钱氏的声音。 “是啊，大嫂，你去跟娘说说，娘也不能忒把我们三个不当回事了。”孙氏的声音。 “为啥我去？” “大嫂，不是你一人去，是我们三个一起去？”钱氏说道。 “可是我家大丫说了，分家了就是各过各的，娘想花多少钱给五弟聘媳fu那是娘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这么去找娘，是不是不合适啊？”赵氏犹疑了，她想起这几次麦香的嘱咐来。 “大嫂，这话不是这么说，你看你，成亲时咱爹咱娘拢共还没有花到三两银子，二嫂也就花到三两银子，我这跟二嫂也差不了多少，我们三个加一块也就才十两银子。可是咱娘刚才让媒婆传话，听咱娘的意思，还要送女方一根银簪和一对银镯子，这就得好二三两银子了，还有那衣料什么的也是绸子的，加上给女方的聘金，这不得十两银子了？这一个媳fu的花销就顶了我们三个，凭什么呀？你是大嫂，是家里的长媳，这事你不出头谁出头？”孙氏慢悠悠地说道。 “出什么头？我想听听，谁想出头，到底是出什么头？”刘氏和麦香一起进的院子，自然也听见了几个儿媳说的话。 “娘，不关我事，是二弟妹和三弟妹捅咕我去找你，说你给五弟娶媳fu要花十两银子，我们这三个家一块也才十两银子，娘，这是不是真的？”赵氏很快就把钱氏和孙氏供了出来。 “娘，你说，凭什么呀？我们三个就这么不值钱？”钱氏见被供了出来，干脆问了出来。 刘氏扫了一眼孙氏，孙氏倒是也不躲闪，迎着刘氏的目光，说道：“娘，这事本来就该好好说道说道，成亲时我们几个给的聘礼就少，这分家了，我们这一股又最吃亏，别人都有两间屋子，独我们就一间，我肚子里又有了，这孩子生下来，也不能没有一个住的地方，娘，我的要求也不高，娘给我们加盖一间屋子，就在我们屋子旁边，加一间偏房。” 孙氏说完，赵氏和钱氏都愣住了，都盯着孙氏看，她怎么只提了她自己的要求呢？rs！。 第八十八章 问 原来孙氏核计了半天，分家时还是她最不合适，老大一股拿了十两银子，又多占了一间房，现在又是老大的日子最好过，老二虽然没有多占银子，可是老二也多占了一间房，唯独她，虽然多拿了老二给的这一两银子，可是根本不顶什么事。 所以孙氏想撺掇赵氏去闹事找茬，因为她明年初就要生孩子了，这一生孩子，家里的开销肯定也大了，加上麦苗念书的事情也该提到议程了，这样一来，盖房子的事情肯定要往后推，她一家四口人挤一间屋子怎么挤？ “如果我不同意呢？”刘氏看着孙氏问。 “那就再贴补我们二两银子。娘，我知道你这次去万家，万家送了你不少银子，还有，万家给小姑的那只镯子，还能值个几十两银子呢，小姑将来的嫁妆，估计娘也早就攒下了，还不是一个小数，娘，三福几个也是你的儿子。” 孙氏心里也有一本账，刘氏这些年一点家务活都不做，农活就更不用说了，她一天到晚就是带着九凤在家里绣帕子，这些年少说也攒了十多吊钱，而叶家每年的开销，孙氏心里也大致有一个数，这银钱基本就是叶大福打猎和几个儿子冬闲去帮工挣的。 “你瞎咧咧啥，这么一大家子人吃饭穿衣，哪样不用huā钱？家里一年有多少收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才够几个月的粮食？哪年不是要用银子去买粮食？你以为你吃的是啥？”刘氏一听孙氏说的那些话，有些恼了。 “娘，你别跟我算这个，我也不傻，家里每年买粮食的钱都是他们哥几个挣的，娘每年绣帕子的钱不是都自己攒下了？只怕也有十好几吊？”孙氏索xg把帐报了出来。 麦香这会看着孙氏，越看越觉得陌生。她记得自己刚来时，孙氏虽然很有心机，但并不是一个特别张扬特别计较的人，轻易不开口，这会见她咄咄逼人的态度，麦香实在是不能理解。 麦香哪里知道，以前这几个妯娌是孙氏的条件最好。这条件好优越感自然就强。优越感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自然就懒得去计较，再说了，那时的孙氏一心想分家。也不敢得罪了叶铁柱和刘氏，所以便想给二老留一个好印象。 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家是如愿分了，可现在麦香一家的条件看着比她强多了，而麦香一家还占着公账的便宜，房子是房子，银子是银子，这孙氏自然就不平衡了，可这事也没法再闹。谁叫当时她这么急切地想分家呢？ 不光叶大福。连上房的条件也好了很多，谁能想到，这一分家，万家又开始跟上房走动起来，三天两头地往上房送东西。吃的是吃的穿的是穿的银子是银子，这些都跟孙氏没有关系了，孙氏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 孙氏的个xg可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主，等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让她等到了这个机会，这五福娶亲居然要huā十两银子！ 凭啥？ “我竟不知道，这个家的家底你比我还清楚，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了？”刘氏不会大声吵架，不过这会也气得心口痛了，没想到分了家，这个家还是不清静。 叶大福一看刘氏捂着xiong口，忙要上前扶住刘氏，可是他的脚，离不了拐杖根本就站不住，刘氏见他站不住要摔倒，一着急，使劲托了他一下，没想到这一寸劲，自己的腰扭了。 刘氏上次被磕的地方没有大好，麦收结束后，各家又开始过各家的，刘氏又撑着做了些简单的家务活，身子一直不太舒服，没想到这次更好，居然把腰扭了。 麦香见刘氏脸sè不对，忙喊钱氏孙氏来扶她进屋。 “麦香，你和你二婶把你嬷嬷扶到你炕上躺着，麦黄，你去地里把你爷爷和叔叔喊回来。”叶大福看出来刘氏的腰是扭了，应该背进屋里去，可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能使力的。 钱氏一看老太太这样，也着急了，忙把麦金放到了炕上，和麦香扶着老太太躺下了，孙氏在一边有些吓到了。 麦香去隔壁寻了一趟曹雪芹，曹雪芹没在家，回来见叶大福正替刘氏按摩。 叶铁柱和五福回来后，又忙着去找了上次的跌打大夫，大夫来了之后，因刘氏是一个女的，又是伤在腰部，他没有办法亲自动手给刘氏按摩，只是留下了一瓶药酒和几贴膏药，再交代一些注意事项便走了。 因刘氏暂时不能移动，只能在麦香的炕上住下，而叶铁柱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这天晚饭后，把几个儿子儿媳都喊到了麦香的屋子里。 “三福，我想知道，你媳fu的意思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叶铁柱黑着脸盯着三福问。 “不是，爹，我真的不知道，要知道，我早就把这败家娘们打一顿了。爹，我媳fu也是着急了，麦苗一天天大了，想送他去念书，这肚子里又有了一个，这家里多一个孩子多不少huā销，所以，成天扒拉来扒拉去这点钱，爹，娘，我已经好好骂了她一顿，以后，她不敢再跟娘犟嘴了。”五福说完，用手推了推孙氏。 孙氏只得上前，说道：“爹，娘，我错了，不该娘犟嘴。我也是心里着急，分家时确实就我们一股吃了亏，这一听五弟娶媳fu要huā十两银子，我心里就更急了，心想有这银子还不如贴补我们一些，也能让我们麦苗早些进学堂，我没有跟娘吵架，娘是为了扶大哥才把腰扭了的。” 叶铁柱一听孙氏的话，还是抱怨她吃了亏，并且把老太太腰扭了的责任推到了叶大福身上，可见她心里还是不平的。 “那依你现在该怎么说？”叶铁柱问。 “我还是那句话，给我们加盖一间偏房，或者贴我们二两银子，我们自己盖。” “老二，你们有什么想法？”叶铁柱又看向了二福。 “爹，我们当初这间灶房可是huā一两银子买的。”二福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些条件当初分家时不是你们自己都答应得好好的，也是你们二家哭着喊着要分家的，现在又反悔啥？”五福生气了，觉得这二哥三哥实在是太自si了。 “五弟，敢情你不生气，爹娘如果也huā十两银子给我做聘礼，我也不生气。”钱氏翻了个白眼。 “这可不是没有的事情，不就是一根簪子一对小镯子，拢共才二两银子，加上两身衣服，哪里有十两银子？”五福一生气，也跟着钱氏嚷嚷起来“吵吵啥，都给我闭嘴，大福，这事换做你，你说该咋办？”叶铁柱看向了叶大福。 麦香一看这老头子，可真是够黑的，得罪人的事居然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出面。 “爹，都分家了，各家日子各家过。对了，方才二弟妹和三弟妹都提到，我多占了房子又多得了银子，今天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这房子，我们暂时再住个三四个月，等我们搬家了，这房子就还给爹娘。至于那些多占的银子，我家麦香也说了，那是人家冲我受伤特地送来给我治tui的，也说不上多占。” 叶大福说完，低下头，这一刻的他，无比庆幸自己有了麦香这个好闺女，不然的话，他这一股人就算饿死，估计这两个弟弟也不会伸出手来拉他一把。 “咱们搬到哪里去？”赵氏问。 “大哥，你要搬哪里去？”二福三福五福也同时问。 “我买了一块荒地，打算盖房。”叶大福说完，看了一眼麦香，眼睛有着歉疚。 “盖房？咱们有银子买地盖房？我不是在做梦？大丫，你掐掐我。”赵氏的惊讶不亚于旁人。 “大哥，你怎么会有银子买地盖房？”三福问。 “上次去格格家，老夫人赏了我二十两，格格也赏了我十两，另外还有一些是我平时挣的。”麦香说道。 “大丫，你可瞒得真紧，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得铁桶一样，连你娘都不知道？”钱氏笑着看了一眼赵氏，说道。 “这死丫头，是呢，这么大的事情连我都不说。”赵氏听了钱氏的话，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地拍了麦香一下。 “行了，打什么孩子？大丫，这格格一家为什么赏你这么多银子，该不是图你什么？”刘氏还算正常一些，问出了一个当祖母该问的话。 “嬷嬷，人家能图我什么？我把老夫人哄开心了，老夫人喜欢我，高兴了便赏我。” “大福，你有钱，也该先买几亩好地，这房子着啥急？”叶铁柱问。 “爹，这孩子们一天天大了，也不能总四个人挤一张炕上，我们也种不了地，所以先买块地打算盖房，放心，麦香都核计好了，等以后有了银子再置几亩好地佃出去。” 叶大福当然明白他爹的意思，家里都是女孩，只有麦地一个男娃，闺女过几年就该往外聘了，还要房子干啥？趁麦香在的时候，置下几亩地将来能靠地租过日子才是正经。 其实，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怕自己这一股拖累旁人。！。 第八十九章 掐掉 叶铁柱也的确有这个意思，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老大一家将来的生计操心，总觉得麦香这样不是长久过日子的办法。 不过这会，叶铁柱听了大儿子的话，一半是欣慰一半是失落，儿子买地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亏他还一直在为这个儿子操心为这个儿子感到歉疚。 罢了，儿大不由娘，这叶大福如今跟他们也分心了，叶铁柱把目光看向了麦香，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呢？ “大哥，你准备盖几间房，用帮忙吗？”二福见叶铁柱沉默了，他开口了。 “先盖三间正房和一个院子，别的等以后挣了银子再说。” “大哥，你有了挣钱的好路子，也不跟兄弟几个说说，亏你还是我们的大哥。”三福抱怨了一句。 “三弟，扎风筝的手艺不是我教你的？做草鞋的手艺我没有教过你？”大福看着三福质问。 “就是，再说了，我们家的银子，都是我们大丫挣来的，有本事，你们也生一个好闺女去。”赵氏得意地搂着麦香，示威地瞧了瞧钱氏和孙氏，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舒坦过，买地盖房啊，她连做梦都没有想过。 “大哥，不说这些，我看你最近总在捣鼓什么小木头，那是准备干啥？”二福问道。 “二弟，我是一个废人，你总得让我有一口饭吃？”叶大福也生气了。 “大哥，我只是随口一问，就当我什么也没有问。”二福急忙摆手。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兄弟，自然是有钱大家赚了，总不能以后咱家就你一股住大新房子，天天吃香喝辣的，我们哥几个还在苦哈哈的，你忍心吗？”孙氏在三福的腰身拧了一下，三福只得硬着头皮又开口了。 这些人里面，三福两口子的失落最大，尤其是孙氏，一直以为他们这一股会最先搬出去盖新房的，可那也是计划五年以后，没想到人家麦香用了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挣到了盖房子的钱，差哪了呢？ 这个问题不光三福和孙氏在问，二福也在问，叶铁柱和刘氏也在问，当然，除了赵氏。 “行了，有本事你也吃香喝辣的，这家也分了，以后过日子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现在说眼下的事情怎么解决？”叶铁柱呵斥了三福一句，这个儿子，他是越来越不喜欢了。 “怎么解决？爹，我这人也好说话，大哥搬走了，就把大哥的房子让给我们，我们的屋子就给五弟成亲，这不正好吗？”三福笑嘻嘻地往叶铁柱跟前凑了凑。 “爹，就这么办，别为了一间房子闹得兄弟们生分了。” 五福想的是，他跟着麦香干，肯定用不了几年，自己也能盖得起房子，何必为了争一间旧屋又闹得家宅不宁的。 “爹，分家时我们还给了三弟一两银子的灶房钱呢？”钱氏提醒大家。 “行了，知道了，老大的房子空出来后给老三，老三退还老二一两银子，就这么定了，该干啥干啥去。” 叶铁柱说完结论，背着手进了上房，麦香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又佝偻了些。 因有刘氏在，这一晚上，叶大福也不好跟麦香说什么，旁人没感觉，但是麦香感觉到了，叶大福的兄弟情分在二福和三福的再一次折腾下，又单薄了许多。 本来叶大福根本没想这么早盖房搬出去，他想等着五福成亲后，跟新弟妹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这新媳fu的品xg能不能伺候好两位老人，可叶大福现在改了主意，想尽早搬出这个院子。 这些就不是麦香能操心的了。 第二天一早，麦香正要出门去卧佛寺，弘融又打发人来接麦香了，仍旧是去上次的那个小门房。 麦香去的时候，弘融和永坚正拿着一个风铃在玩，旁边还有两个师傅模样的人站着。 “你来了，瞧瞧是这样的吗？”弘融说完，用手轻轻推了一下这些银铃，银铃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你们这么快就做出来了？真漂亮。”麦香用手o着眼前银光闪闪的风铃，银铃、银架上均有雕刻，银丝也都一根根特别均匀，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 麦香想到这，不禁看着对方发愣，琢磨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呢？ “行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弘融，你可以叫我八爷，我阿玛是庄亲王，他叫永坚，是我大哥的小儿子。”弘融自然看出来麦香在想什么。 跟麦香接触了这么多次，弘融觉得麦香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聪明有才气不说，而且最难得是，这丫头嘴紧，从来不乱说。 还有一个原因，弘融总觉得麦香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是在暗示他该怎么做，这么说来，阿木昕对他并不是没有一丝感觉。 所以，就冲这些，弘融觉得没有再隐瞒自己身份的必要，况且，他又不是正经的皇子，庄亲王也不是昔日那个辉煌的庄亲王，如今只是挂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 “八爷？”麦香立刻脑补出康熙的那几个儿子，八爷可是鼎鼎大名的胤禩啊，想当初，冯某人演的八爷可是让叶萌掉了不少眼泪。 “想什么呢？”弘融看着麦香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却不知神游去了何方。 “没，您有吩咐？”麦香知道对方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忙收敛了精神应对。 “对了，我看过你画的猪和兔子，还有羊，你能不能把十二生肖都画下来，我瞧着跟别人的画法不太一样，我拿着让他们去雕一套玉器送人。” 麦香一看桌子上纸笔都预备好了，忙坐了下来。 画完这十二生肖，麦香又想起来一件事情，问道：“以后，我还能把这个画在风筝上吗？” 因为麦香想起来曹雪芹说的，内务府要买了这些画，外面就不能用了。 “随你。” “知道了，还有，多谢你。”麦香指的是那羊和兔子。 “谢我什么？”弘融似乎没明白过来。 “不是你打发人给我们家送了两只羊和兔子吗？”麦香问。 “羊和兔子？什么羊和兔子？” 麦香见对方否认，寻思了一下，觉得那羊和兔子八成是佟立文送来的，因为佟立文也去过自己家，麦黄可能传错了话。 想到这个，麦香有些坐不住了，这佟立文一次又一次去自己家，他想干什么？ “记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弘融见麦香起身要告辞，又叮嘱了一句。 “记住了。” “哎，丫头，先别走啊，再给我画几张画。”永坚拉住了麦香的袖子。 麦香刚想拒绝，看到弘融扫来的目光，只得再次坐下来，匆匆画了一组父与子骑驴的图，从父子一块骑驴到父亲牵驴儿子骑驴再到儿子牵驴父亲骑驴最后到父亲扛驴儿子扛行李。 画完之后，永坚一高兴，赏了麦香一个如意金锞子。 麦香自然不知道，这如意金锞子是太后老人家刚赏给永坚的，永坚用麦香的画把太后老人家哄高兴了，老人家赏了他一堆小东西。 弘融见麦香连瞅都没有瞅一眼这金锞子，便匆匆忙忙拎着自己的篮子告辞了，不由得看着麦香的背影发呆。 她是找那个少年了？那个少年给她家送了羊和兔子？不就是两只羊和两只兔子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麦香到了卧佛寺，刚到山门这，便看见丰年在抻着脖子张望，看见麦香跑了来，忙抱怨说：“你再不来，我们又该走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麦香只得先道歉。 佟立文正在树荫下站着，看见麦香走来，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看到他的笑容，麦香想到了阳光这个词。 “等你还真不好等。”佟立文见到麦香，立刻忘了这几天漫长的等待。 “最近是有点事多。”麦香说完，看了一眼地上，她发现佟立文已经解出了她出的这道算学题，又问：“你的算学不是很好吗？” “什么呀，我都做了一上午了。”佟立文说完o了o自己的肚子。 “那我请你吃东西。” “不用，我让丰年去买。” 佟立文的话刚说完，丰年便跑开了。 “对了，是你给我家送的羊和兔子？”麦香问。 佟立文听了o了o自己的头，说道：“我听别人说，这羊和兔子养好了，一年也有不少进项，那天我去庄子里，正好见到我家有这个，便要了一对给你送去。” 不知为什么，那天从麦香家出来后，佟立文一直想着给麦香找一份收入稳定的事情做，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养殖业。 “真的谢谢你，只是以后千万别这么做了，让太太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还有，以后你不要来这等我了，我最近有点别的事要忙。”麦香可不想让佟太太误会自己在勾引她的儿子。 虽然，她对佟立文确实有几分好感，但是并不足以让她动心，因为她很清楚，两家的差距在这摆着，她进不去佟家，要去的话也只是小妾。 而她也感觉到了佟立文的少年心事在悄悄地萌芽，既然无法接受，只能把它掐掉。rs！。 第九十章 当票 麦香告别了佟立文，在许愿池边坐了很久，自己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佟立文似乎并没有理解麦香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很单纯地理解为麦香真的有事要忙一段时间，而他正好也要在家里陪几天京城来的客人。 “算了，感情的事情还早呢。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顺其自然好了，只是有一点，求菩萨保佑我不去做小。”麦香说完，把一枚铜板送到了观音菩萨的手中。 麦香许完愿，看了一眼周围，这个时候的许愿池边根本没有人，再看看头顶的太阳，也不知到了午时一刻没有，刚起身时，只见怀慈在她身后站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麦香也不知对方站了多久，听到自己的话没有。 “刚来，能开始了吗？” 见麦香点头，怀慈领着麦香从卧佛殿拐到后院，后院有一个亭子，亭子中间有一套石桌，这个时候，正是太阳最晒的时候，别说人了，连猫狗都不爱出来，只有树上的蝉在不知疲倦地鸣。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怀慈见麦香打量周围，便解释了一句。 麦香点点头，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整天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虽然自己还小，可古代讲究的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她的行为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想到这，麦香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不过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也不能反悔，只能尽早结束了。 “这个先给你，回去背会了。”麦香从篮子里拿出几张纸，除了九九表，还有一些珠算口诀，麦香写的很详细。 怀慈看得也很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便问，一边问一边还用炭笔写上注解，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想学珠算。 麦香一边说，一边在珠算上讲解示范，两人靠得很近，麦香见对方伸出的手，手指修长白净，麦香看着这双手，想着这双手应该放在钢琴上或者是古琴上，放在算盘上，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怀慈见麦香盯着自己的手愣神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麦香虽然没有发现，但是麦香看出了对方眼睛里的极力忍耐，看来，对方把自己当花痴了。 “我给你出一些题，你自己回去练习，明天这个时候，有什么不懂再来问。”麦香心里也有些恼了，什么人啊，要不是看在你第一次帮了我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答应来教你？ 说归说，不过从此后，麦香每天都过来教怀慈一些数学知识，十天以后，怀慈已经能打得一手好算盘，看来在家里没有少练习，麦香好人做到底，干脆又教了他一套简单的记账法。 这天，麦香看着他自己完成了一套简单的记账表格，便笑着说：“该学的你都学会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练习了，这东西也没什么难的，熟能生巧。” “多谢师傅倾心教授，其实我也想今天跟你告别的，这是我的谢礼。”怀慈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五两的银锭。 “这谢礼好像有些重了。”麦香担心对方给了自己又是囊中羞涩了。 “不重，我认为值这个价。”怀慈固执地把银锭递给麦香。 麦香见对方似乎不想欠自己的人情，便欣然接过这个银锭，笑着说：“那就多谢了，再会，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告辞了。”怀慈看一眼麦香，欠了欠身子，先行离开了卧佛寺。 麦香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刚要离开，一阵风刮来，把篮子里的字稿刮到了地上，麦香弯腰去拾的时候，居然捡到了一张票据，看了半天，觉得像是一张当票，可是上面的字实在太潦草，根本认不全。 麦香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来找，便把东西收了起来，想着回去让曹雪芹给看看，因为麦香疑心这东西会是那怀慈掉出来的，这个后院一般来的外人很少，寺庙里的人是不会出去当东西的。 从卧佛寺出来，麦香直接去的曹家，麦香一进院子，看到马桩上拴着的两匹马，知道曹家又来客人了。 麦香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曹雪芹说道：“我叔叔，如今已经是一名正式的佛家弟子了，我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回忆这些前尘往事。” “怎么会不愿意，你的书他不是也都看了吗？难道他没有什么想说的？”敦诚点头。 “我也觉得，令叔完全可以取代令表叔和平郡王，毕竟，这书里也有不少你们曹家的往事。令叔应该是感触最深的，我还记得先生的弟弟棠村，对先生的《风月宝鉴》可是写了不少评语的，这些曹家的往事，也只有你们曹家人才有深刻的体会。”这是敦敏的声音。 “这可真好，你们曹家出一个，李家出一个，加上平郡王，这批书人也全了。”敦诚笑道。 麦香听了这话，敢情这脂砚斋或畸笏叟还真的有一个是曹頫呢？只是，会是其中的谁呢？还有，福彭既然曾经参与评书，他的代号又是什么呢？还有那个令表叔，应该是李鼎，他也是批书人之一？ 难道这个脂砚斋真的是一个小团体，而不是某个人？可是麦香这几个月来，发现曹家来往最多的人也就是敦敏和敦诚，还有明琳也偶尔会来看看曹雪芹，给曹雪芹送点酒和米面，除此之外，曹家也没有来过什么人。 当然，麦香知道，曹雪芹经常出门，不过多半是当天出去当天回来，很少见他在外面过夜，那么这些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呢？ 还有，听敦诚话里的意思，这曹家、李家外加一个爱新觉罗家的人，这批书人全了，是否说明，这书中还真有爱新觉罗皇家的事情？ “麦香，你来了怎么不进来？”柳蕙兰给他们上茶时发现了门口的麦香。 “我有点小事想问问先生，可是见先生有客人，又怕打扰了，正犹豫呢，师娘就看见我了。”麦香的话倒是也合理。 “麦香来了，什么事，快进来。”曹雪芹也听出了麦香的声音。 自从麦香说认了他们做干亲之后，在麦香的软磨硬泡下，曹雪芹真的用那十两银子在麦香家后面买了一块荒地，只是，目前也没有盖房的银子。 不过因为麦香，曹雪芹也改变了一些，反省了自己，麦香一个小小的弱女子都知道要撑起一个家，他曹雪芹一个堂堂男子，身为一个丈夫和一位父亲，他有什么理由颓废下去？ 所以，这些日子，曹雪芹除了写作，开始作画，麦香见过他画的两幅石头，都是用清淡的笔墨来表达典雅的意境，很像他自己的xg格，听说他的字画都是明琳帮他寄存在京城某家字画店里寄卖，至于有没有卖出去，麦香暂时还不知道。 “麦香，好久不见。”敦敏见了麦香，主动招呼了一声。 “两位爷好。”麦香一并招呼了一声。 她对此有些不解，曹雪芹身边的这几个好友，居然都是比他年龄小这么多，可是偏偏又很投缘，这敦敏兄弟两个可是曹雪芹的铁杆粉丝，每隔几天就会来看新稿，听说他们把《脂砚斋初评石头记》拿去抄阅了。 “麦香姑娘，今天还为我们炒一顿南瓜花下酒？我还记得这南瓜花下酒，别有一番滋味。”敦敏笑着说。 “可是外面已经没有南瓜花了。”麦香从窗户里往外看了一眼。 “行了，你们就别逗她了，她如今是我的干闺女了，也是你们的小师妹了。”曹雪芹见麦香当真了，忙笑着说道。 “小师妹？先生认了干闺女这么大的喜事也不早说，害我们都没有预备见面礼。”敦诚看向麦香，一笑。 能让先生看重的人，品xg肯定错不了，所以敦诚才会提到没有见面礼。 “对了，麦香，你找我什么事情？”曹雪芹这才想起来，麦香说有事找他的。 麦香把方才那票据掏了出来，“先生给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曹雪芹接过票据，扫了一眼，便说道：“这是一张当票，你从哪里来的？” “果真是当票？今天在卧佛寺捡的，这人从我手里买了点东西，我猜是他掉的，只是不知当的是什么？” 曹雪芹拿着当票，仔细看了许久，才说道：“当了一只玉镯，当了多少银子看不清，是长宁佟家的当铺。” “玉镯？”麦香只看到了上面有一个什么“石”字。 不过知道了是佟家的当铺，麦香倒觉得这事好办了，正好她打算这一两天去一趟佟家，问问佟太太要不要这新花样的挂件，出价几何呢？毕竟靠从卧佛寺卖，销量有限。 想到这，麦香从柳蕙兰这拿了一对长寿花，打算次日一早便去一趟佟家，最好是把这镯子赎回来，找个机会还给那怀慈。 麦香刚从隔壁出来，便看见麦黄急急忙跑出来，忙喊住了她。 “大姐，你怎么才回来，有人在咱们家等你呢。” 麦香听了这话，拉着麦黄的手进了自己家的院子，只见李嬷嬷笑眯眯地走了过来。rs！。 第九十一章 二进学士府 李嬷嬷一见麦香，便拉着麦香的手笑道：“麦香姑娘，我们格格在京城想麦香姑娘了，打发我来接一趟姑娘去说说话。” 麦香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天和阿木昕见面时，阿木昕已经说过她的母亲要从江西赶回来陪她选秀，如果选秀结束后，她如愿没有进宫，会打发人来接麦香的，如果不幸进宫了，以后，估计两人也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那天，麦香还陪着阿木昕掉了会眼泪。 这阿木昕才走几天，怎么会又打发人来接自己呢？ 可是李嬷嬷来了，麦香也不能不去，只得回屋交代了几句，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跟着李嬷嬷上了马车。 麦香刚下了马车，并没有像往常似的带去洗漱一番，而是直接被带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麦香进去后，只见老夫人正和老太爷在说话，见麦香来了，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极有眼sè地下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专程大老远带自己来见阿克敦？麦香的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上次编的梦。 “老夫人和老太爷好。”麦香垂下头去请安。 “麦香，你来了，我正跟老太爷说，你做的那个梦，老太爷不信，你今儿再跟老太爷讲讲。”老夫人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是。”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阿克敦道，他的声音严厉多了。 麦香暗自腹诽了一下，只得把头抬起来，阿克敦今天穿了一身松香sè家常便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两眼微微眯着，正审视着麦香。 麦香的视线跟他碰撞了一下，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又低下了头。 麦香的表现歪打正着了，阿克敦曾经协办过军务，做过将军，又历任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左都御史以及步军统领和协办大学士，几十年的官威积压与身，不要说麦香一个十岁的乡下小丫头见了会害怕，就是府里很多丫鬟婆子见到阿克敦也会吓得低头哆嗦。 “麦香，不要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老夫人倒是很和蔼地说了一句。 “是。”麦香只得把自己做过的梦重新复述了一遍。 “你真是乡下丫头？” “是，老太爷。” “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是格格可怜我，送我的。” “你识字？” “是，老太爷。” “可见这就是胡扯，你一个乡下穷丫头，连饭都吃不饱，怎么会识字还会画画？” “我家隔壁的邻居是一名土郎中，会识字，曾经救过我的命，当时我家穷，没钱给诊费和药费，我就时常过去帮他家娘子做点家务活，因为他家娘子那时有孕在身，对了，他家娘子也略微识的几个字，是她给我启éng的，后来夫子见我领悟得很快，可惜我不是男孩，不过还是尽心教我识字念书，说是女孩子能认一些字，也能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麦香斟酌着说道。 “也算你的造化。那天格格让你许的什么愿？” 麦香想了想，好像那天格格让自己许的愿并没有说出来，便道：“格格只是让我扔了一枚铜板，说是她自己在心里默念。” “你梦到的画像还有谁的名字？” “我只记住了老爷的名字，因为老爷排在第一个，名字也好记，剩下的我都没有仔细看清。” 阿克敦听了盯着麦香，他那天从妻子口中听说了这个梦之后，第一反应是无稽之谈，不过听老太太说了麦香几件事后，他对这个十岁的农家丫头起了疑心，便动了见一见的心思。 紫光阁是皇上检阅shi卫大臣的地方，也是皇上殿试武进士的地方，并不在皇宫里，是在旁边的西苑，知道的人不算少。可是目前为此，并没有一张画像悬挂在里面，麦香何以会梦到皇帝把臣子的画像挂到上面呢？ “你还记得画像上都写了些啥？”阿克敦继续问。 “好像是一张站着的画像，上面有几个字，那几个字叫什么，对了，叫紫光元勋，老爷是一身官服，腰上好像还佩了把刀，xiong前的有一大串珠子，画像上的题跋字太多了，没记住，我只记住了底下的人名。” 麦香这时无比庆幸自己对阿桂还算有所了解，不然的话，这谎话都没法圆。 “这梦你跟谁说过？” “只有老夫人。” 老夫人见麦香都出汗了，笑着说道：“行了，瞧这孩子吓得，不过就是一个梦，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能记住多些？” “我是怕她不知深浅，出去乱说。”阿克敦又看了一眼麦香，说道。 “老太爷，我知道深浅的，不会出去乱说。”麦香忙回了一句。 阿克敦听了点点头，挥了挥手，老夫人忙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先去找格格说会话，洗漱一番，吃了饭再来陪我说会话。” 麦香赶紧退了出来，李嬷嬷在院子门口等着。 再说麦香出了老夫人的屋子，老夫人看着丈夫问道：“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阿克敦听了摇摇头，拧着眉头，说道：“不像，不像是一个十岁的乡下丫头，只怕这丫头是个有些来历的，也是有些造化的。” “我也这么觉得，这孩子的确不像一般的孩子，你说，她的话可有准？咱们的阿桂，真能有这么大的出息？”老夫人关心的是自己儿子。 “再看几年，还需好好历练历练。”阿克敦说完后，心里想的是，是不是该找几个人去查一下这丫头的来历。 再说麦香跟着李嬷嬷进了阿木昕的院子，阿木昕并不在，李嬷嬷交代两个丫鬟带麦香去洗漱，她去找格格回话了。 阿木昕此时正在她母亲的房里，母女两个正在说着这次选秀的事情，谁家的格格擅长什么，谁家的格格容貌出众等等。 “额娘，我觉得表姐这样也不错，将来表姐夫袭了王位，表姐夫就是正经的王妃，整个王府里就是她最大，这样不更好吗？”阿木昕一听母亲念叨这些，就有些头疼和不耐烦。 夫人听了用手指戳了一下阿木昕的额头，说道：“其实，额娘我也不想把你往那地方送，进去了之后，我想见我家妞妞一面也难，可是，这是你玛法和你阿玛的心愿，说你们章佳家几代人也没有出过一个正经的妃子，熬了这么多年，你们章佳家才出了你这么一个出sè的格格，你玛法和阿玛能不巴望着你给章佳家带来更大的富贵荣耀吗？” “可是玛法好像已经改了主意。”阿木昕正要说说麦香做的那个梦，这时，老太太的丫鬟过来传话了，说上房要摆饭了。 阿木昕听了只得把话头打住了，扶着母亲出了房门，一出门，便见李嬷嬷在院子里站着。 “妈妈，你回来了，麦香呢？” “麦香姑娘在格格的院子里洗漱，我来回格格一声，老夫人说饭后还想听麦香姑娘说几个笑话呢。” “什么麦香，谁是麦香？”夫人问。 “娘，我前两天不是跟你说过，我认识一个乡下姑娘，我还跟你说了麦香的好些事情，我如今认了她做朋友。” “我哪里记得这些？”夫人一听是个乡下姑娘，哪里会放在心上，正经那些名门闺秀还记不清呢。 不过这会听阿木昕说是老夫人打发李嬷嬷去接的麦香，这麦香还是阿木昕的朋友，夫人微微皱了皱眉。 “娘，回头我再跟你细说，我先去看她一眼。” 阿木昕进来时，麦香正好洗漱出来，阿木昕看到麦香，先陪个笑，说道：“麦香，我玛法没有为难你？” “你说呢？我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就吓得直哆嗦。”麦香没好气地白了阿木昕一眼。 其实，接触了几次，麦香对阿木昕也有些了解，再怎么表现得成熟，她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也爱玩爱笑，渴望朋友，只不过周围的环境不允许她这样。 当然，麦香也是si底下才会这样跟阿木昕说话，再说她心里也有一个分寸，过分的话和行为她也不敢说不敢做，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位格格，翻脸的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好麦香，回头我送你两身好衣服，算我补偿你的。”阿木昕上前握住了麦香的肩。 “小姐，格格，谢了，回头还有一个大难题呢，老夫人要听笑话，我哪里有那么多的笑话呢？” 刚才洗漱时，麦香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呢，能有什么笑话可以搬到这古代来说，要简短还能符合自己的年龄特sè，她害怕引起那老头的怀疑。 “你肚子里笑话那么多，这点小事还能难倒你，这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小意思了。” 麦香听了这话一笑，想起什么来，又回身问道：“对了，你额娘回来了，你的事情，你家里人是什么态度？” “别提了，我额娘才刚跟我讲了半天，麦香，你说一个家族的荣华富贵真的能长长久久吗？” 这是阿木昕一直不理解的问题，章佳家目前的地位，已经是富贵之极了，怎么这些长辈还嫌不够，怕不长久，还要费尽心思地琢磨，怎么花银钱托关系去打点一切，好让她复选时能有一个好名次。rs！。 第九十二章 求赏 麦香听了阿木昕的话，沉思了一下，说道：“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你应该比我熟，你觉得呢？” “是啊，一个朝代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家族乎？”阿木昕叹了口气。 “把一个大家族的富贵兴旺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本身这就是推卸责任的问题，我觉得，你们章佳家大可不必如此。你祖父不就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让你们章佳家有了今天的地位吗？还有你的父亲，将来也是出相入将的，你们章佳家已经是位极人臣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你祖父和父亲未必不清楚，还有一句话，福祸自古从来都相依。” “麦香，你说的真好，我怎么觉得，你懂得比我多多了。” “格格，那是因为我是一个乡下丫头，从小看惯了人情冷暖，自然比你更能体会生活的艰辛，还有，这些话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的话，你玛法他们会拆了我的。” “对了，你刚才说我父亲将来会……”阿木昕的话没说完，看见丫鬟们进来摆饭，便打住了，让小青把李嬷嬷喊来陪麦香用饭，她带着小青去上房了。 麦香听了阿木昕说了一半的话，细思了一会，原来自己一着急，把阿桂将来会出相入将的秘密提前说了出来，阿木昕想问的应该是这个？ 她会不会又把这话传到阿克敦的耳朵里呢？其实这个倒还好解释，毕竟紫光阁的画像在那摆着，问题是麦香真的有些怵那个阿克敦，他的眼睛太厉害了，真的是冒精光，麦香一看到他不自觉地就会tui发软。 麦香正为难时，此时上房的大厅里，章佳家的人都围在一起开始了用膳。 章佳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因为阿克敦要上早朝，政务比较繁忙，所以，章佳家的人早饭都是各自用各自的，但是晚饭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因为阿克敦只有阿桂一个儿子，阿桂又长年不在家，老夫人也只有这三个孙子孙女，暮年之人所好的不过是家庭团圆子孙绕膝，所以老夫人便把这三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亲自抚养。 饭后，阿迪斯和阿必达拉着老太太进了暖阁里说笑，阿克敦则留住了阿木昕，再问一遍她和麦香认识的经过，阿木昕的额娘也在一边听着。 “玛法，你说巧合也好，菩萨的意思也好，事实上，我的确是收了麦香的壁鞋，我阿玛才从牢里出来，被派往江西做按察使的，还有，乌拉多敏表姐也是麦香替她许了愿之后才有的孩子，表姐也因为这个赏了麦香二十两银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她买了来做丫鬟？”阿克敦问。 “玛法，麦香不做丫鬟，我试过了，她说不行，她还要养家呢，玛法，我求你了，这个别逼她。”阿木昕把麦香的家庭条件说了一遍。 “你觉得她跟你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她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好像懂的很多，刚还跟我说了什么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自古福祸相依，用这个来劝我，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以一颗平常心看待这次的选秀。” 阿木昕想了想，没有把麦香关于阿桂会出相入将的话说出来，因为她也不想失去麦香这个朋友。 阿克敦听了这话，略一思索了会，便扬了扬手，阿木昕和她额娘忙退了去暖阁，阿克敦则进了暖阁旁边的小书房。 老太太一见阿木昕母女两个过来，笑着说道：“去把麦香喊来，让她来给我们讲个笑话。” 老太太的话刚说完，门口站着的丫鬟便对院子里的婆子传话了，不一会，麦香便跟着李嬷嬷进了院子。 麦香一进屋，便看见了老太太的下手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少fu，阿木昕正站在这少fu身边，母女两个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麦香先跟老太太问过好，阿木昕这才对身边的少fu说道：“额娘，这就是麦香。” “夫人好。”麦香听了忙满口问好。 少fu打量着麦香看了几眼，觉得这个丫头也并不起眼啊？除了这双眼睛明亮一些，稍微有点可取之处，别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出彩来，脸蛋一看就是常年在乡下生活的，黑红黑红的，一点也没有小姑娘的光滑白nèn细致。 当然，夫人的话还是有些偏颇，因为她拿麦香比的是身边这几个贴身丫鬟，她们常年不出门，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加上会保养，自然是细皮nèn肉的。 麦香的皮肤比起先前来说还是好了很多，最起码，再也没有一脸菜sè，只是因为这几个月一直往卧佛寺跑，又要出去打草放鹅等，肯定晒黑了不少。 麦香哪里知道，正因为自己的不出彩，让夫人打消了把她留在阿木昕身边的念头。 “麦香，我玛嬷想听个笑话，你们村子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阿木昕先开口了。 麦香想了想，说道：“前些日子，有一对父子骑着一头毛驴去赶集，路上有人看见了，指着这父子说道：‘瞧这对爷俩可真不知道心疼牲口，这么点大的毛驴，就要驼着两个人，还有一口袋的东西。’父亲听了这话确实有道理，便下了驴，自己走着，没走几步，又碰到了行人说：‘瞧这儿子，可真不懂事，让做爹的去走路，他却骑在毛驴上。’儿子一听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下了驴，让父亲坐了上去。” 麦香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阿必达便抢着说道：“我知道了，准是有人又看见了他们，说：‘瞧这父亲，可真不懂心疼儿子，让儿子去走路，做父亲的却坐驴上。” 麦香听了一笑，夸道：“还是小少爷聪明，那后面呢？” 阿必达摇摇头，阿迪斯想了想，说道：“最后肯定是父子两个谁也没有骑驴，都走着。” 麦香笑着说道：“大少爷也聪明，猜到了一半，可是这两人牵着驴走呢，又遇到了行人，看着他们有驴不骑，纷纷指着他们说：‘瞧这爷俩，可是笨，有驴不骑，偏要自己走路。’这父亲一听，这驴骑也不是，不骑也不是，一生气，干脆把驴举了起来，让驴骑在了他的肩膀上。” “哈哈，真是一对笨蛋。”阿迪斯先笑了。 老夫人听到最后的结果是驴骑人时也哈哈大笑，捶着自己的xiong口问：“这是真事？” “老夫人，真事也好假事也好，老夫人笑了这就够了。” “丫头，你可真会说话，不如我把你要来，天天陪着我说笑。”老夫人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 “老夫人又笑话我呢，我一个乡下丫头，什么规矩也不懂，哪里敢留在老夫人身边？我就是那路边的杂草，就适合长在那乡下野地方。” “行了，丫头，我也不强迫你，前些天我那外孙女来看我，她也说起你来，说上次没好生招待你，也没好好送你点什么，今儿你哄得我这么开心，我一并赏你点什么。” 麦香听了忙行了个礼，说道：“多谢老夫人的善心，老夫人若真想帮我，我还真有一件事求老夫人。” “哦，你还有事求我，你说。”老太太一听麦香有事求她，倒是好奇了，想看看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品，本来，她是想拿点银子打发麦香的。 “老夫人，我上次来府里，格格给我吃了几个樱桃，我吃着这水果比别的都强，格格说是你们庄里送来的。我拿着老夫人和福晋给我的银子，已经买了一块荒地，我想用来种点樱桃，可是这樱桃树不大好找，能不能请老夫人跟管事的问一声，你们庄里还有樱桃树苗吗？能不能替我留到明年春天？” 麦香在大学期间就跟别人去北京郊外的樱桃园采摘过，特别喜欢吃，不光这个，这樱桃花开的时候也漂亮。所以麦香才会想到去种樱桃树，这个果树应该比庄稼好打理一些？ 老夫人听了松了口气，笑道：“好，我回头就吩咐他们一声，没想到你这么有成算，是个会过日子的。” 麦香听了开心一笑，“多谢老夫人成全，等结了樱桃，第一批熟的，我一定给老夫人送来。” “哟，丫头，冲你这话，我也得好好多活几年呢。樱桃好吃树难栽，你可要仔细找人打理。” “老夫人放心，您会长命百岁的。”麦香又适时捧了一句。 见老夫人打了个哈欠，阿木昕便带着麦香告退了。 麦香走后，阿克敦拿着麦香画的漫画，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疑心，因为麦香的用笔太熟练了，而线条又太过简单，这种画法，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怎么了？”老太太问。 “这个丫头，太灵透了，说的笑话也好，画的画也好，还有最后求的赏也好，拒绝你进府的要求也好，一个才十岁的丫头，也太机灵了些。我还是那句话，这丫头只怕是有些来历的。” “谁说不是？你道敏儿因为什么有的孩子？也不全是因为这丫头替她求了菩萨，这丫头还给了她两个膳食方子。” “哦，还有这事？” 阿克敦听了，更觉得这丫头来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看来，真的有必要好好查一下这丫头了。rs！。 第九十三章 不着调 此时的麦香，正跟阿木昕躺在炕上说话，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看来最近自己行事要小心些了，这当朝一品大学士可不好糊弄。 想到这，麦香打算最近不去卧佛寺了，安心在家打理家务，正好那什么怀慈的课也讲完了，那些贵族的格格小姐们也都回城准备选秀了。 “格格，明儿一早我能回家？” “能，明儿我娘还要带去拜访几位亲戚，我留你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东西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新衣料我也给你找了两匹，还有我小的时候穿过的旧衣服旧棉袄，我也给你找了些出来，你可别嫌弃。” 阿木昕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因为她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跟麦香见面了，麦香是她第一个不必顾忌身份地位能开心畅谈的朋友，这份友谊因而更显得弥足珍贵。 “我是这么糊涂的人吗？凭我怎么愚笨，好赖我还是明白的。”麦香故意翻了一个白眼。 “哟，谁要说你愚笨，我都不干，我玛嬷可没少夸你，说你的嘴好使着呢。”阿木昕说着在麦香的嘴上拧了一下。 麦香见她的心情很快又好了起来，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她也不喜欢那种离别的忧伤。 次日一早，麦香吃过了早饭，阿木昕带着麦香去辞了老夫人和夫人，临上马车时，麦香看着泪水涟涟的阿木昕，自己的眼眶也湿了，上前一步，给了阿木昕一个拥抱，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放心，你一定会如愿的。” 麦香的举动让周围的丫鬟婆子惊讶了，李嬷嬷刚要斥责麦香几句，见麦香已经放开了阿木昕，便打住了。而阿木昕还没来得及从麦香的拥抱中缓过神来，又被麦香的话砸éng了。所以，麦香便在阿木昕震惊的眼神中离开了大学士府。 麦香一路好心情地一边跟李嬷嬷说笑几句，一边盘算这次进格格府的收获，阿木昕送了一大堆的旧衣服，说是旧衣服，都有五六成新甚至是七八成新，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就冬天的棉袄和大衣，就连阿木昕的祖母和母亲也都送了麦香两块衣料，更别说还有一堆米面粮油。 谁知马车刚拐到自家院子门口，麦香便听见了争吵声。 “凭啥呀？我家这几个外孙女吃不饱饭的时候你们谁帮一下了？我闺女病的在chuáng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你们谁伸一下手了？哦，你闺女没有吃的了就知道问我们要？” 麦香忙掀了马车门帘一看，居然是余氏和赵氏还有钱氏在院子里吵架，院子门口还站了几个看热闹的，另一边邻居的院墙上还趴了好几个脑袋，麦香的好心情一下便散了。 “哟，我们家大丫回来了。”余氏见麦香回来了，忙住了口，几步走到马车跟前，眼睛瞄着马车里的东西。 麦香一见她凑了过来，只得强按住要暴走的心情，麦香对她颇为头疼，说实在的，麦香如今倒是不缺她这一口饭，只是通过几次接触，觉得这老太太说话行事有些不伦不类的，通俗点说，就是不着调，赵氏这点就像她，明白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 比如这时，她一个来闺女家做客的娘家人，怎么能跟钱氏吵起来呢？更何况，还是为了一口孩子的吃的，她就不怕让人耻笑了去？外头可是站了不少看热闹的。 自从上次二福抱着麦金来要吃食后，每次麦香给麦地熬米汤，都会盛一碗稍微稠一些的米粥给麦金送去，不为别的，只为孩子可怜。 没想到这余氏一来，竟然会因为一碗米粥跟钱氏吵架，她可是一个长辈，这行事也有些太不着调了，麦香总算明白了每次去北坡村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见到赵氏为什么都是不冷不热的。 “姥姥来了？”再怎么不愿意，麦香也得招呼一声，虽然她是真心想把她立刻撵了回家。 “大丫，大丫，今儿老夫人给你送什么了？”麦香正在为余氏头疼时，赵氏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 自从家里有过好几次马车给送东西来之后，赵氏一见院子里进马车，便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特地高喊了出来，就想让钱氏和孙氏知道，当然，也想让围观的人看看，羡慕她养了一个好闺女。 果然，赵氏的话音刚落，钱氏便忘了刚才吵什么了，孙氏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出来的还有九凤，九凤手上还戴着那只镯子，更别那些围观的人扯着脖子看着小厮大包小包地把东西送进麦香的房间里。 “娘，你喊什么，也不怕人家笑话？”麦香不满地瞪了赵氏一眼。 “这算什么笑话？闺女，你是不知道啊，你二婶才可笑呢，今儿你没在家，二丫忘了给你二婶送米粥去，你二婶刚才抱着五丫进来劈头就把二丫好一顿埋怨，好像咱们该了她家似的。” 赵氏既是一个护短的，也是一个护食的，本来麦香天天给麦金送米粥她就不愿意，没想到一天没送，这钱氏居然跑来指责麦黄，赵氏岂能容忍她这个？ 这余氏也是更是一个护食的，这白花花的一碗大米粥，凭啥便宜了外人？她的小孙子也才刚满一岁，也见天吃不饱呢！ 钱氏一听这个，也忙上前，一手抱着麦金，一手拉着麦香，说道：“大丫，二婶可真没有埋怨你，这事，可得说道说道，你二婶我再浑，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可怜我们麦金，我心里能没个数？可是你不在家，她们从来就没有一人舍得把那碗米粥送来，我，我也是见孩子实在是饿的慌，才去找的你母亲。” 钱氏说着说着还落泪了。 “行了，都先别说了。”麦香生气了，这都什么人啊，估计用不了一刻钟，只怕满村子都知道了麦香家天天吃细米精粮，就是不肯给孩子舍一碗米粥，以后她怎么出去做人？ 还有，这让李嬷嬷回去跟老夫人或阿木昕一学，万一她们信以为真了，以后她还怎么去见人家了？ “李嬷嬷，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家里地方又挤又乱的，我就不留你了。”麦香转向李嬷嬷，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的，谁家还没有点什么糟心的事？老婆子我就先走了。” 李嬷嬷了然地一笑，又扫了一眼这些看热闹的，说道：“你们也都家去。” 众人见了李嬷嬷这身派头气势，哪里还敢分辨，早就一哄而散了，李嬷嬷也趁机告辞了。 “大丫呀，这格格家每次来都送你们点吃食，怎么就没有想起来送你一点什么金的银的玉的？”孙氏看了看堆在麦香炕上的东西，说道。 孙氏说完，还特地看了看九凤手上的镯子。 “三婶，看你说的，这做人可不能太贪了，人家格格家又没有该我们的，肯送点吃食衣服接济一下我们，我们就感ji不尽了，还敢再贪别的？” 麦香抢在赵氏前面开口了，心下也暗恼这个九凤也是一个不懂事的，一个农家丫头，在家还要做家务，没事非戴着一个这么贵重的镯子干嘛？非要把大家的怨气都招来有什么好的？本来这几个女人就眼皮浅。 “什么贪不贪的，又不是你们伸手要的，人家送上门你都不要，真是一个傻子，这要了，值好几十两银子呢！你们家盖房的钱不也就够了？不光够了，还能盖一个大院子呢。”孙氏说完吃吃一笑。 叶大福出去找了几次人，打听了一下盖房子的事情，因为是农忙时期，现在找人的工价有些高，要五十文钱一天，如果等到秋收后，四十文或三十五文便差不多能雇到人，因为手里的银子不算富裕，加上麦香一直强调的是要盖青砖房，所以叶大福便想再等两个月。 可是孙氏不太愿意了，她还盼着叶大福早些搬走了她好搬进来呢，两间屋子宽敞多了，而且这边的屋子还亮堂，也好做针线活，生孩子时还能把她娘接了来陪她住几天，刘氏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指望的。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麦香家的饭食每天都这么香，每次都把三福和麦苗的馋虫勾引出来，偏偏她还没有这个实力跟麦香家去拼，所以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孙氏的话再次成功地挑起了赵氏的不满，赵氏至今还在为麦香错过的那个万家镯子而叹息，尤其是得知那是上好的羊脂玉，值好几十两银子时，更是时不时地抱怨几句。 如果当初麦香要了那个镯子，那么现在就能戴在她的手上了，她也能出去嘚瑟嘚瑟。 “对啊，你三婶说得对，这咋能叫贪呢？那本来就是送你的镯子，值好几十两银子呢，你这死丫头，你倒是大方，说不要就不要了。”赵氏也看了一眼九凤手上的镯子，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几十两银子对一个农家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了，眼看就要套到麦香的手上，这丫头，就是不要，这下好了，连大院子也没有了。 “啊？啥镯子？”余氏一听这个也感兴趣了。 麦香一见她们这样，也懒得跟她们讲道理了，直接扯着麦黄进了屋子。rs！。 第九十四章 下猛药 麦香见老的大的已经无可救药，没有改造的可能，可是这小的，麦香坚决不许她们这样愚蠢无知、鼠目寸光外加没有一点同情心。 “麦黄，你跟大姐说说，这米粥你是真的忘了吗？” “大姐，娘说的对，咱们吃不饱的时候，二婶她……”麦黄还想跟麦香掰扯掰扯。 “我不问她们，就问你，你是怎么想的？”麦香打断了她的话。 “大姐，我，我……” “麦黄，大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不能太小家子气，眼皮子不能太浅，以前是大家都没有吃的，所以有了点什么吃的大家都藏起来，一家子为了一点吃的成天吵来吵去。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咱们不缺这一口，麦金是谁？是你的堂妹，她才多大？你不能跟娘和姥姥学，记住了没有？你看你听大姐什么时候错过？你觉得今天娘和姥姥在院子吵架好看吗？” 麦黄听了摇摇头，说道：“嬷嬷在炕上听了掉眼泪了，刚老姑来把爹喊了去呢。” 刘氏的腰至今还没有大好，在麦香的炕上躺了三天，便让五福抱着回上房了，因为她不好意思再麻烦麦香麦黄几个。 在麦香的炕上躺的这三天，她一直看着麦香麦黄二个屋里屋外地忙活，就连麦青也没闲着，赵氏的身子虽说现在好多了，也只能帮着照看一下孩子，力气活是一点不能做，腰是一点不能弯，这个家全指着麦香和麦黄两个，洗衣做饭割草养鹅养鸭如今又养了羊和兔子，麦香一天还要跑一趟卧佛寺去卖东西，好容易晚上闲了下来，麦香还要教麦黄和麦青识字写字。 刘氏不忍心加重这两个孙女的负担，所以住了三天，便回到自己炕上，让九凤去伺候她，她也想锻炼锻炼九凤了。 “你也知道磕碜？那以后还跟娘学吗？你看娘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家，咱家有啥？你看姥姥一家又有啥？你再看大姐当了几个月的家，咱家就能盖新房了？你也穿上了新衣服，是不是？” 麦黄低着头琢磨的时候，麦青摇头晃脑地说道：“大姐，我听大姐的话，大姐还教我们，要琢磨怎么去挣钱，而不是整天琢磨怎么省钱，有跟别人吵架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多做一点事情。” “还有呢？为了点小事吵架，邻居们看了半天热闹，传了出去，说我们家做人刻薄小气，以后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怎么办？你愿意出去被人指指点点的吗？” “我也懂了，大姐，我记住了。”麦黄这才点点头，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记住就好，大姐为什么教你们识字，就是不想让你们几个将来跟娘和姥姥似的。一个人只有自己有本事，能把日子过好，别人才会看重你，羡慕你，这才是最重要的，别的有啥用？吵架赢了能有饭吃？” 麦香的话音刚落，赵氏进门了，在门口正好听见麦香的话，对着麦香骂道：“你个死丫头，挣了点钱连你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我又做错了啥？这么不招你待见？这吵架能怪我……” “吃饭了，我去喊爹。”麦香懒得听她念叨，直接出了门进了上房。 上房里，刘氏正靠在一堆被褥上对着叶大福垂泪，见了麦香进来，忙抽出了帕子拭泪。 “麦香，幸好你回来了，不然今天的这场面还真不好收拾。你说这不分家，家里是见天闹，一门心思想分家，这分了家，也还是闹，又一门心思想凑一块，闹得反倒更凶了，哎，想过几天清净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刘氏叹道。 “嬷嬷，以前是大家都穷，都吃不饱饭，可现在不一样了，不说我们的日子，嬷嬷这的日子也好过多了，反倒是二婶三婶那，还跟先前没什么区别，她们当然后悔分家了。” 这道理其实谁都明白，就是谁也不说出来。 其实麦香对二福三福还是有些好感的，两人都很勤快，不到天黑不回家，听说二福把地拾掇得特别好，地里一根杂草也没有，还知道种点经济作物。三福虽然滑头，但是每天拉车也很辛苦，地里的活计也没怎么耽误。 麦香相信再过两年，这两家肯定也能翻身的，问题是钱氏和孙氏眼光短浅了些，加上一个赵氏成日里在她们面前显摆嘚瑟，她们也就看不到这些，又总拿麦香和上房当参照物，也想结识一下什么富贵人家，好一夜暴富。 “算了，你把你二婶喊来，上次万家来，给的大米还留了一些，给你二婶送去，麦金这丫头也是一个可怜的。” 刘氏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她的身子不好，做不了什么活，家里还有好几件大事没办，她不能不把银钱把紧些。 “娘，你这给了二弟妹，三弟妹能甘心？算了，还是让麦香每天给她送碗粥。”叶大福说道。 刘氏听了说道：“不能，这老三媳fu还能跟一个奶娃娃计较？” 不过刘氏的话音刚落，她想起来她这次腰扭了，可不就是被孙氏气的，这孙氏，可不是以前的孙氏了。 “算了，也罢。”刘氏灰心了。 “对了，娘，妹妹还小，这么贵重的镯子，还是先收起来，你如今这样，她也该学着做点家务了。”叶大福站起来想走，突然看到九凤进来，便说了一句。 “这丫头，我跟她说过放起来，谁知她又拿着出来了？妞啊，听娘的，先收起来，真要磕了碎了娘说的可不心疼死。” “知道了，娘，我就是觉得冰冰凉凉的戴着很舒服。” 九凤把手伸到了刘氏跟前，把镯子退了下来，刘氏收了起来，放在了枕头底下。 麦香扶着叶大福走出来，见叶大福心情不好，故意问道：“爹，你会种果树吗？” “果树？院子里的这两棵枣树是我栽的，到现在也还没有结果呢。” 麦香听了抬头看看院子里的这两棵树，叶子倒长得还算茂盛，春天的时候花也还开的比较茂盛，可就是不结果，风一吹，花都落了。也不知是品种问题还是技术问题。 叶大福见麦香有些沮丧，问道：“怎么了，咱们要种果树？” “我想种些樱桃树，就看能不能弄到树苗。” “樱桃？那可是最难shi候的果树？”叶大福为难了。 “算了，还不定能不能弄到树苗呢，不行到时我们请一个人来帮忙打理。” 麦香说的是实话，所有的农活自己一律不会，叶大福又是这样子，这些力气活，肯定得雇人。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自己家门口，余氏一听麦香要请人来打理，忙说道：“大丫啊，你大姨父会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 “姥姥，我跟你说，你来了，你是客人是长辈，我也好吃好喝地待你，但是下次我若看见你还这样跟我奶家人吵架，你就赶紧回家，该干嘛干嘛去。”麦香正sè说道。 麦香的话刚说完，赵氏把一件小花棉袄扔到麦香头上，骂道：“你个死丫头，你能耐了，你母亲你不放在眼里，你姥姥也不放在眼里，我们赵家人就没有一个招你待见的，呜呜，我连自己的亲生闺女都嫌弃，你这死丫头，呜呜……” “娘，你要再这样耍闹，我跟你说，我以后什么也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单过。”麦香扯过棉袄，也生气了。 麦香的话成功地吓住了赵氏，麦香要不管他们了，谁还能管他们？ 赵氏把目光转向了叶大福，叶大福忙正sè说道：“要这么闹下去，我也不管你了，我带着几个孩子跟大丫走，你自己一人留在这老房或者是回你母亲家去。” 叶大福早生气了。今天的事情丢脸丢大了，他本来想劝住来着，结果九凤哭着来喊他，说刘氏在哭呢，叶大福只得先去上房，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轻易不跟人吵架红脸，口碑一直不错，老太太哪里能承受这个？ 因为着急进上房，他的tui又磕到了门槛上，青了一块，他还不敢跟麦香说。 麦黄一听这个，也说道：“本来就是娘和姥姥不对，我也跟大姐和爹走。” 赵氏一看连最亲近的麦黄的也不打算要她，又是伤心又是气恼，也呜呜哭了起来。 麦青见她娘哭了，也吓坏了，哇哇地哭，抱着麦香的tui说：“大姐，你别走，娘会听你的。” 赵氏听了这话，看看麦香又看看余氏，余氏哪里敢说什么，她这次来是想要两块鲜亮的绸子衣料打算给冬至做衣服的，冬至的亲事定了下来，男方的条件不错，余氏怕嫁妆拿不出手，这不上麦香这寻o来了。 赵氏见余氏也不搭理她了，只得哭着说道：“那我以后不吵架了，都依你。” “那好，以后你自己记住，我要听见你再跟别人吵架闹事或者是招摇显摆，这一天，你自己吃一天玉米糊糊，从今天就开始，麦黄，记住了，娘和姥姥的饭一会单做，只熬玉米糊糊。” 麦香想自己必须给她下点猛药了，不然的话说多少也记不住。rs！。 第九十五章 直接拒绝 赵氏和余氏听了麦香的话都愣住了，没想到麦香会来真格的。 “大姐，真给娘吃那个？”麦黄扯了扯麦香的衣服，可怜巴巴地问了一句。 “你要不听大姐的话，你也跟着娘吃那个。”麦香成功地堵住了麦黄的嘴。 反正赵氏也不用喂奶也不用再加强营养，麦香看她现在就是营养过剩，说话底气足的很，家里的活都不干，所以才会有精力去吵架骂人。 “闺女，今儿这事，真不是我挑起来的，那以后你二婶三婶找上门来，我还不能回嘴了？”赵氏眼睛一转，也找到了替自己辩解的理由。 “有啥可吵的？二婶不就是为了一碗米粥吗？这事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麦金是一个奶娃娃，就是不认识的人还要舍两口吃的，何况那是我二叔的孩子，还有三婶那，三婶肚子里也有了孩子，你别去招惹她，她也忙着做绣活攒钱呢，我看娘的身体也好多了，从现在开始，你每天一边看着小弟，一边给我们一人做一双鞋子。”麦香想到给赵氏找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做。 麦香对孙氏和钱氏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们是眼气麦香这一股把日子过好了，会在一边说风凉话，也会暗自在一边挑事，会怂恿赵氏去闹事，因为她们拿准了赵氏的xg格品xg，但是真要让她们先开口来找赵氏吵架的可能xg还不大。 总之，赵氏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三两句话就会上当，把家底都抖搂个干净。再说了，这些年她一直被钱氏和孙氏压着，好容易抬头了，她没事还想去找点事呢，所以麦香必须把想法子先管住她。 麦香说完，看着炕上的包袱都被打开了，堆了一炕的衣服和衣料，忙自己动手收拾，接着说道：“还有一点，以后我从外面拿回来的东西，我不在的时候，不许打开来翻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家也不知到底是闺女谁是娘，没个听说当娘的还要听闺女教训的？”赵氏嘟囔了一句。 “娘，你要不想听我教训也行，你只要能挣到自己的那一份吃食就成，我们还不用你养。”麦香补了一句。 赵氏一听这个，很快闭上了嘴巴。 “大丫呀，你老姨的亲事定了下来，男方已经下定了，给了两匹尺头还有一根银簪，人家给的尺头是绸子的，那两匹尺头一匹是用来做嫁衣的一匹是用来做棉袄的，我寻思你老姨嫁过去了，也不能一天到晚光穿这一件衣服，回门时还是要一件鲜亮的新衣服不是？大丫啊，我看这块红绸子就不错，不如你送你老姨？” 余氏见麦香正要捡起一块大红的百蝶穿花图案的绸子，忙伸手抢过来，说道。 “姥姥，这布够做好几件袄了，哪天老姨来了，我给她扯一块。剩下的我们几个还可以做一件袄呢。”麦香叹口气说道。 她对冬至印象还不错，老姨要成亲了，她送一块料子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余氏上手抢的方式实在是令人无语，这老赵家都是些什么奇葩？ “啊，你们几个小的也做这么好的袄？大丫啊，听姥的话，咱们乡下人家，也不趁穿这个，别糟践了好东西，不如把这料子拿去卖了，还能换好几匹棉布，咱一大家子还都能做一身新袄。” “姥姥，我家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麦香直接堵上了她，谁跟你“咱”？ 乡下人家，的确用不到绸子，麦香只是不想把这衣料都给了余氏，这些东西麦香可以自己留着，几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有的东西就是花钱也没处买去。 “你看你这孩子，好赖不分，姥姥是教你怎么过日子。”余氏有些拉不下脸来了。 刚才因为吵架被麦香指责了一顿，她理亏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做错了，而是认为不该让格格家的人看到这一幕，这要传进了人家的耳朵，以后什么也不给麦香送了怎么办？ 可是这会没有外人，她不过是想教孩子怎么过日子，没想到麦香也不她面子，怎么说她还是麦香的姥姥，五十多岁的老人了。 “娘，你别生气了，她心里明白着呢，从来没有给我们做过绸子的衣服，都是布的。”赵氏劝了一句。 余氏听了看了看麦香身上的衣服，撇了撇嘴，被麦青看到了，麦青说道：“姥姥，大姐的衣服是人家送的。” 余氏瞪了麦青一眼，本来，还想要两件衣服带回去给那些孙女外孙女什么的，孩子们穿出去，她也脸上有光，可是这会看麦香拉着脸，余氏又不敢开口了。 可是眼看这麦香就要把东西都收拾起来了，她若再不开口，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她想再要，估计就得更难了。 “大丫，你看，姥姥以前也很疼你，如今你们一家日子好过了，这吃是吃的穿是穿的，这么些好衣料，净是我没有见过的，不如你也给姥姥拿两件带回去，让那几个丫头也新鲜新鲜，她们都好些年没有穿过新袄了，我带回去，也让他们念念你的好。” 麦香听了这话一笑，说道：“姥姥，我不用她们念我的好，我现在自己一家还顾不过来呢。我这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我只要他们念我的好就成。您也别打我这点东西的主意了，这些我给麦黄几个分分，也剩不下什么。以前的衣服你也知道是什么样子，现在都不能穿了，我也没闲钱去买布再给她们几个做。” “就是啊姥姥，我们也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麦香噘嘴不干了，她早就惦记上这些新衣服，刚才赵氏和余氏在翻检的时候，她都没敢离开，就怕她娘把东西偷着送姥姥了。 “娘，你也是，操这些心干啥？管了吃的还想管穿的，我们家也不是特别富裕。”赵氏也有些不愿意了。 给冬至一块衣料当嫁妆，她没有意见，谁叫她是冬至的二姐呢？她日子艰难的时候，冬至还会偷偷地给她几个钱，虽然不多，但是冬至有这情分，不像那几个哥哥弟弟，谁也没有帮过她一次，还嫌她每年带一堆孩子回娘家吃那两顿饭。 “行了，你别不知足了，你不富裕，不富裕还要盖大房子，我不过是要一件旧衣服，你就恁多话！”余氏见闺女也不给她面，有些抹不开了。 麦香也不接话，她把东西都打包好，箱子里是肯定放不下了，只能是堆在炕尾，麦香挑了两件像是狐狸毛做的小大衣和几匹绸子放进箱子锁了起来，这才着手收拾这堆吃的东西。 余氏见麦香不再搭理自己，也有些讪讪的，赌气想走，却又不舍得这些好吃的东西，这些日子在家天天是高粱米饭和清水煮菜，肚子里早就没有一点油水了。 麦香把东西都归置了，看看天sè，今天是去不了长宁镇了，不如和麦黄去打篮子草回来喂羊和兔子，顺便把鸭子和鹅赶回来，想到这个，麦香进里屋换了一身家常衣服。 谁知麦香刚拎了篮子喊麦黄出门，麦黄说道：“大姐，我和麦青去好了，你留下来。” “嗯，大姐，我和二姐去。”麦香也忙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常自己出去干活，麦黄从来没有拦过自己，今儿这是怎么了？ 麦香看了看余氏和赵氏，余氏倒是一脸正常，赵氏却转过了脸去。 “麦青，你跟大姐去，麦黄留下来看家。”麦香做了一下调整。 麦香带着麦青到了河边，o着大丫的头问道：“大姐不在家，是不是娘答应了要给姥姥什么东西？” “大姐，你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麦青扯着麦香的手嘻嘻一笑。 说实在的，麦香的心里年龄比这几个小丫头大多了，名义上虽是姐妹，实则对她们更像母女，因为麦香做的比赵氏强多了，除了管他们吃穿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而赵氏现在几乎从不过问他们的事情，所以现在在麦黄几个的心里，麦香显然比赵氏要重要的多，故而麦香想问什么都能问出来。 “行了，小马屁精，快点告诉大姐，娘答应了什么？”麦香拧了拧麦青的小鼻子。 麦香觉得麦青是几个孩子里长的最好看的，小鼻梁特别tg，小柳叶眉，小杏仁眼，最重要的是，她不像麦黄那么掐尖要强，所以最得麦香的欢心。 麦绿虽说是三岁，实则才满两周岁，麦香刚来时连路都走不稳当，话也说不全，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品xg来。 “大姐，姥姥说，老舅家的表弟，也不能吃糊糊，要大米，还有鸡蛋。”麦青也只记住了这些。 麦香一想这个，没准自己这边出来，那边余氏就能撺掇着赵氏把东西给了她好带走，不光大米和鸡蛋，只怕那些衣服也会动心思要两件走。 “好了，快点割草，回家大姐给你炖肉吃。”麦香赶紧弯腰干起活来。rs！。 第九十六章 麦绿被打 麦香猜的没错，她刚走，余氏便对赵氏说：“闺女，我还是家去，这大丫如今是随了谁？一点情面也不讲，这孩子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娘，你走，这孩子自从病了那一场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我也拿不住她了。你没看我都得看她的脸sè吗？”赵氏也不想留她母亲了。 今儿吵架这事，说白了就是余氏搞起来的，本来钱氏已经抱着孩子出去了，这余氏还偏追上去跟她吵起来，理由是钱氏以前曾经来这边抢过鸡蛋和白米，没想到赵氏会这么软弱这么善良，不但不记恨她，居然还给她送吃的过去，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这余氏一闹，赵氏也不能干看着，她娘俩的嗓门都大，这才把左邻右舍都招了来，确实够丢脸的，她还想在村子里tg起腰杆做人呢。 “闺女啊，你给我捡二十个鸡蛋，再来半口袋的大米，再给我几个大钱，我到村口雇个车走。” 余氏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炕尾的那几个大包袱，说道：“要有好的鞋面子，也给我留一双。” “娘，你说什么呢？”赵氏瞪了一眼余氏，又看了看麦黄，说道：“二丫，你去地里摘点菜来，一会给你姥做点好吃的。” 赵氏想把麦黄打发走，麦黄看余氏的眼睛盯着炕上的包袱，便不想动地方。 “好你个死丫头，连你也不听我使唤了？”赵氏一看麦黄坐着不动地方，也生气了，刚才从麦香那受的那口气还没出呢，偏偏麦黄撞上来了，所以赵氏拿起炕上的小笤帚就往麦黄身上打。 叶大福在外边听见了，忙跳着进来，说道：“好好的你又闹腾啥？不想好日子过了？” “你看看，这个家，我还能使唤谁？我娘来了，我让二丫去地里摘点菜她都不动地方，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我，谁也不听我的。”赵氏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 叶大福不知底里，说道：“麦黄，听爹的，快去快回。” 麦黄听了只得拎了个篮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叶大福说道：“爹，你看好了。” 麦黄一走，叶大福也懒得留在屋里看这对母女，他对余氏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仍旧出来在树下的长凳上打磨牙刷柄。 屋里的余氏见跟前只有麦绿和麦地，麦绿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还不会学舌呢，麦地才几个月大，更是什么也不明白，便自己动手拿个篮子，捡了二十个鸡蛋，舀了几瓢米把鸡蛋盖住了，然后又看见地上一大块肉，想了想，又用刀割了一块。 赵氏看了直心疼，可那是她的亲娘，她不能翻脸不认人，只得催促余氏快走，余氏刚拎起篮子要走，又看了一眼炕上的那几个大包裹，说道：“这老多的袄大丫也记不住到底有几件，我拿二件去当了还能换几个钱贴补一下你大姐家，她家的日子如今是最难的。” “娘，你快别折腾了，回头大丫知道了非得生大气不可。”赵氏拦住了余氏。 “爹，爹，肉肉，蛋蛋。”麦绿喊了起来。 余氏一听着急了，伸手捂住了麦绿的嘴，麦绿一生气，咬了余氏一口，余氏一着急，使劲拍了麦绿脸一下，麦绿哇哇地大哭起来。 叶大福在外面听见了，忙又要跳着进屋，余氏拎着个篮子急急忙地出来了，迎面正好碰上了麦香。 麦香是提前回来的，拎了两篮子的草，麦青在后面赶着鸭子和大鹅。 “哟，大丫啊，这么快就回来了？”余氏讪讪地一笑。 “姥姥，你篮子拎的是啥，这么沉？”麦香的话刚说完，便听见了麦绿的哭声，忙放下篮子，几步进屋抱住了麦绿。 麦绿一看见麦香，更是哇哇大哭，越哭越委屈，一直喊：“肉肉，蛋蛋。” 麦香听了忙出来，正好麦青赶着一堆鸭子和鹅进门，挡住了余氏的去路，麦香几步赶上了余氏，接过余氏的篮子。 篮子上面搭着余氏的旧包袱皮，然后用纸包了一块肉，肉下面是大米，麦香把手伸进去，大米里面藏着鸡蛋。 麦香把东西拎了回来，余氏只得跟着麦香再次进屋了。 “小妹真能干，知道替姐姐看家呢，乖，不哭了。”麦香o着麦绿的脸，想先把麦绿哄好，突然发现麦绿的脸上有一块红肿的地方，像是被人打了。 “乖，告诉姐姐，谁打你了？”麦香真的生气了。 麦绿指着余氏，“姥姥，打。” “大丫，你听姥姥跟你说，我跟你母亲要几个鸡蛋和大米，是为了你老舅的孩子，也是没有奶吃，这不也是没法了，我才想到上你这来寻o点细粮。”余氏也有些暗恼自己莽撞了，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姥姥，你开口跟我说，我不会不给你，你这偷偷oo的算怎么回事？还有，麦绿才多大？你也能下了手？” “这不这孩子刚喊起来，我一着急，就，就……” “走，都走，以后再也不要来我家了，走，都走，快走。”叶大福生气了，拿着拐杖敲着地撵人，他连赵氏一块撵。 “孩子爹，我娘也不是故意的，四丫头咬着我娘的手……” “闭嘴，你们不偷偷oo的，四丫头能喊出来？你们不就是怕我听见吗？你们要不捂住四丫的嘴，四丫能咬你们？滚，都给我滚。”叶大福一向疼爱孩子，实在接受不了赵氏在一旁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打而不吱声。 “姑爷啊，今儿这事，是我做的急躁了，我也想着家里的那个小孙子可怜……” “行了，姥姥，你啥也别说了，这东西你拿走，以后没什么大事，不要登我家的门了。”麦香把篮子给她。 “这，大丫，你听姥姥跟你说……” “姥姥，你现在不走，一会再走的话，这篮子就留下了，你自己空手回去。” 余氏一听这个，只得叹了口气，接过篮子，伸出手来，想oo麦绿的脸，麦绿把头伸进了叶大福的怀里。 “四丫，姥姥先走了，姥姥下次来看你来，姥姥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啊？姥姥把小妹都打了咱还给她东西？”麦黄正好拎着菜回来了，气鼓鼓地瞪着余氏。 “这是最后一次了。”麦香说道。 余氏见麦香几个这会都生着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着她，也不好分辨什么，只得拎了篮子走。 麦香抱着麦绿下了炕，说道：“小妹不哭，小妹今天真乖，你下来跟三姐去玩，大姐给你炖肉吃。” 麦绿一听有炖肉吃，也不哭了，点点头，麦香找了块手巾替她洗了一个脸，让她跟麦青喂兔子吃草去。 麦香打发麦黄去把菜洗了，自己特地拿了一个小铁锅，开始熬玉米糊糊，另一边开始焖米饭，做红烧肉。 一会儿，饭菜上了炕桌，麦香给上房送了一碗红烧肉去，打发麦黄给钱氏送了一碗米汤，然后又从里屋的炕上把炕桌搬了过来，直接放到了赵氏跟前，给她端了一碗玉米糊糊。 “大丫，你真给娘吃玉米糊糊？”赵氏这才意识到，麦香不是跟她开玩笑，有些慌了，因为这半天功夫，麦香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 “不光今天，你明天还得吃一天，你要不想吃，你可以回姥姥家去，看看姥姥家能给你吃什么？” “凭啥呀，我又做错啥了？” “凭啥？就凭你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顾，你不是觉得姥姥家人比你自己的闺女还重要吗？那你还留在这做啥？回老赵家去。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当娘的为了给自己的侄子偷点吃的把自己的亲闺女打了？还真是新鲜了。” “大姐，娘还把我打一顿呢，我就知道把我支开肯定有啥勾当，我不去，娘还用笤帚把我打了。”麦黄伸出自己的胳膊来，上面还真有高粱秆划过的道道。 “那就数罪并罚，连吃三天的玉米糊糊。” “啥叫啥罚？” “娘，你别管啥罚不啥罚的，记住了你要连着吃三天的玉米糊糊，每顿还只有一碗。还有，以后姥姥再来，你若还跟姥姥合起来算计我们家的东西，我们还真就不要你了，你自己留下来住这边的老房或是回你母亲家去，我们几个搬新家去，你最好记住了。” 麦香又吓唬了她一句，这个毛病不改过来，以后搬了新家，眼看着自己家的条件更好了，这赵家人三天两头来打秋风，麦香可受不了，不光赵家人，还有这叶家人，也不是能省心的。 麦香说完，也不再搭理赵氏，开始坐下来吃饭了，红烧肉的香味早就散出来了。 赵氏虽然眼馋，可看着麦香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敢再辩了，再辩下去，指不定还要罚几天呢。 不过赵氏今天对自己的亲娘也是颇为失望，她也没想到余氏会动手，一开始余氏只是要点大米，赵氏也就答应了，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侄子，一个奶娃娃，能吃多少大米，有个两三斤就能吃好一阵的。 再说了，她是一个虚荣心比较强的人，觉得自己日子好过了，接济一下娘家人，自己回娘家也能tg直了腰板，娘家的人也要高看自己一眼。至于别的，比如说家里的粮食是怎么来的，家里还有没有足够的银钱买粮食，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她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rs！。 第九十七章 舍近求远 这一晚，因为麦香和麦黄几个的刻意冷淡，赵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几个大的都不搭理她，她只得没话找话地哄哄麦绿。 麦绿毕竟还是小，很快便忘了先前的不愉快，蹭到了赵氏的身边，被麦香一把抱了过来。 “小妹，你这脸还疼吗？”麦香故意问道。 “不疼了，有肉肉吃，不疼。”麦绿摇着头说道。 “你可真是个小笨蛋，记吃不记打。”麦黄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小妹还小呢，姐姐给你吹吹。”麦青o了o麦绿的脸，并替她吹了吹两口气。 麦绿因为不怎么出去玩，所以这几个人里她的肤sè最白净细nèn，而余氏的手常年干活，粗粗拉拉的，因而麦绿这脸上的红肿尤为明显。 赵氏看着自己闺女仍有些红肿的小脸蛋，心下也有几分心疼，她也不是不生气，可那是她的亲娘，她能怎么办？ 赵氏心里的怨念，麦香是毫不关心了，她和麦黄替这几个小的洗漱打点好了，上了炕，教她们认一会字，便躺下了。每天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足够的睡眠这么小的身子是吃不消的。 第二天上午，麦香仍旧给赵氏预备了玉米糊糊，在赵氏的抱怨声中吃过早饭，麦黄和麦青拎着篮子出门割草去了，麦香嘱咐叶大福把家看好了，自己也挎了个篮子进了长宁镇。 佟太太看到麦香委实有几分惊讶，因为她已经交代下去了，麦香有事直接去找掌柜的，而且这段时间，麦香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想必今天来是有什么好东西？”佟太太很快想到了这个，笑着问。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太太的眼睛，这几天是琢磨出一样东西来，因为成本有些高，卖价肯定要高一些，我觉得还是请太太掌下眼才放心。” “哦，什么好东西快拿来我瞧瞧。”佟太太一听这个感兴趣了。 麦香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挂件，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这上面的结仍是打的如意结，这下面的花束叫长寿花，这个挂件就如意长寿花，挂在帐子前，是不是既讨了个彩头又有几分喜气和看头？还有，要是放在房檐下，风一吹，花束展开了转动起来，更好看呢。” 麦香拿着在手里转了一下，这次做的挂件比较大，因为怕花束撑不开，麦香特地用了两根芦苇杆做支架。 “哟，这心思，可真巧，名儿取的好，东西也好看，细致。”佟太太一看，确实很喜欢，她自然也看出这东西的确不便宜，因为用的都是上等纱料扎的花朵，远处一看，就跟真的一样，花团锦簇的，能不喜气吗？ “太太喜欢就好，太太能给定个价吗？一般都是成对的卖。”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你心里只怕已经有了数？还来问我！”佟太太笑着看了麦香一眼。 这一眼，倒是看出麦香身上的衣服也大不一样了，这纱料，看着不便宜，心下暗暗称奇，以麦香的家境，是不可能去买这么贵的衣料。 “丫头，最近还往别处送过货？”佟太太试着问了一句。 “太太，这可真是没有的事，我当初答应了只给您一家送货，肯定是说到做到的。说实在的，这个东西我在卧佛寺那边都没有卖过，只是给别人送了两对出去。” 佟太太一听便明白了，麦香送的只怕也不是一般人家，估计身上的衣服也是人家赏的。 “成，我就知道你是个守信用的。既然这样，我给你出一两银子一对，如何？” 麦香一听才一两银子，觉得微微有些失望，因为一双小绣花壁鞋都能卖一百文，这个比那个费工夫不说，料子也费多了。 “嫌少了？”佟太太自然看出麦香心里想什么。 “确实有点，我原本想卖一两银子一个的，既然太太说一两银子一对，不如我们都退一步，一两半银子如何？” “也成，我就喜欢你这痛快劲。那就先这样，你哪天给我送十对来，这东西价格有些高，我拿到京城去卖，要是卖出去了，以后我再给你重新订货定价。” “好，多谢太太成全。这对就替去转送给老太太，算是小辈的一个意思，祝老太太健康长寿。” “你这孩子，不光心思灵透，小嘴也真好使，老太太见了，只怕还得赏你点什么呢。”佟太太说完，让身边的丫鬟把东西给老太太送去了。 “太太，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您一下。”麦香沉吟了一下，开口了。 原本，她也可以直接去找铺子里的掌柜帮忙打听一下，可是又担心掌柜的要知会佟太太一声，绕了一圈，只怕还得佟太太做主，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求佟太太。 麦香说完，从荷包里取出了当票，给佟太太递过去。 “这是你们佟家当铺出的票子，当票的主人是我的一个熟人，曾经对我有过恩，这当票是他遗落在我这里的，我想把东西赎了还给他，只是不知道当的是什么，当银是多少？” “这个，这个我也不识的。”佟太太把当票拿着在手里看了看，摇摇头，不过票据的印章是他们佟家的没错。 佟太太也是一个聪明的，看见麦香特地拿着一张当票进门求教，想必这当票对麦香很重要，她把当票给了身边的婆子，婆子出去一会便回来说：“回太太的话，是一块鸳鸯翡翠玉佩外加一对翡翠镯子，当了五十两银子。” 麦香一听这么多银子，一下便愣住了，看来，这个怀慈是拿着这银子出去做什么了，可是麦香看他的年龄，似乎并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样子，这么小的年龄能出去干什么？难道是他家里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急需一笔银钱救急？ 佟太太看麦香低头寻思，问道：“你若现在想赎回来，我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 “算了，太太，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好了，等我什么时候凑够了银子再赎也不迟。”这么大的人情麦香可不想欠。 “也好，你若什么时候需要了，只管来找我，银子先欠着也成。” “那就多谢了，麦香先告辞了。”麦香起身要走。 这时，有一个丫鬟拿了一个包袱进来，说道：“这是老太太赏麦香姑娘的几块衣料，说多谢麦香姑娘费心想着她，东西她很喜欢，另外，包袱里还有二两银子，留着给麦香姑娘买点好吃的。” 麦香忙站起来说道：“麻烦姐姐回去替我道一声谢，这东西和银钱我不能要，本来只是想送给老太太，这下倒好像我成了刻意上门来推销似的。” “给你就拿着，我说了老太太高兴了肯定会赏你点什么，长者赐不可辞。”佟太太笑着说道。 麦香只得再次道谢，把包袱接了过来，佟太太又吩咐婆子去预备几样点心，准备让麦香带走。 麦香正等待时，只见屋里又进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明艳少女，少女一进门便拉着佟太太的衣服说：“表舅妈，老太太屋里的那个挂件我也喜欢，我也要一对。” “好好好，你也要一对，过两天这位麦香姑娘送来了，我就给你送去。”佟太太满脸含笑地答应了。 少女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得知这长寿花的挂件就是麦香做的，她几步走到麦香跟前，问道：“真的是你做的吗？我瞧着你比我还小几岁呢。” “还真不是我做的，不过这花样是我想出来的，也是我画出来的。” “你还会别的花样吗？ 麦香笑着问：“姑娘想要什么花样？” “我想要花束大一些，能挂在房檐上，要是风一吹能听见响就更好了。”少女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门口凭空想象。 “姑娘，我给你做一个这样的门帘，你自己回家挂起来，每次进门，一掀门帘，也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麦香想了想说道。 至于那个风铃，麦香暂时还做不了，一则是她买不到合适的小铃铛，二则弘融做出了那个东西，只怕是拿到宫里去了，所以麦香不能这么快把风铃推出来。 “门帘，门帘应该也不错，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少女想象了一下，然后拍着手问。 “姑娘，你给我一个尺寸，五天应该能出来。”麦香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柳蕙兰要带孩子要做针线活还要做家务，她确实忙不过来。 “啊，还要门的尺寸，我家在京城呢？”少女为难了。 “没关系，我给你一串一串做好了，你回家也能自己安上。” “要我说，这门大小都差不多。”佟太太说道。 “娘，什么门不门的？”佟立文进来了。 麦香还是第一次在佟家遇到佟立文，忙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礼：“大少爷好。” 佟立文听了这称呼，总觉得有些别扭，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下到底是哪里别扭，旁边的少女见了她忙问道：“表哥，你怎么才回来？我要的东西买到了没有？” “东西是没有买到，人却是找到了，喏，你找她要。”佟立文指了指麦香。 麦香听这意思，这佟立文估计又去卧佛寺找自己了，所以他一进门看见自己才会觉得惊喜。 “找我？姑娘要什么东西？”麦香忙问。 “我看你做的那个挂在墙上的小绣花壁鞋还不错，想要几对，还有那不知用什么编的小篮子也很好，你还有吗？” 佟太太听了这话看了一眼佟立文，这些东西佟家的铺子里都有，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麦香要？rs！。 第九十八章 杞人忧天 佟太太想到了这个，麦香自然也想到了这个，不过她反应很快，她往佟家送的只有壁鞋和荷包，并没有那麦秸编的小篮子。 “佟太太，不如那小篮子，以后我也给你铺子里送几个，能卖出去当然好，要是卖不出去，留着送人玩玩也成，就当给城里人看个新鲜，不过这壁鞋，我这还真有几双，送这位姑娘。” 麦香说完，把自己的篮子拎起来，这是柳蕙兰做的，她本来是打算时间要早的话再去一趟卧佛寺，柳蕙兰做的东西送到佟家铺子里卖不出高价，有些可惜了。 不过这会麦香拿出来，也是看在佟家的份上，方才老太太给了麦香二两银子，又给了几块衣料，这情，麦香必须得还。 “咦，这荷包我瞧瞧，这绣的是什么？”少女的眼睛被几个荷包吸引了，拿起了一个荷包仔细瞧瞧。 “这荷包上的小孩叫福娃，一共五个，他们的名字叫贝贝、京京、欢欢、迎迎、妮妮，您要喜欢的话就挑一个。” “好可爱的娃娃，名字也好听，总称叫什么？” “福娃，福气的福，送福气的娃娃。” “你这孩子，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说给我们送几个来，福娃，送福气的娃娃。” 佟太太一听这个开心了，她拿着几个荷包挨个仔细看过了，这绣工比她府上的好，又笑着说：“麦香，你跟我藏si了，这绣工一般人可做不出来，比你送到铺子里的强多了。” “太太，您真是慧眼，这的确不是同一个人绣的，这是我师娘绣的，我师娘日子艰难，平时又忙，抽空绣点这个维持生活，所以我都拿去卧佛寺那边卖，尽量帮她卖出一个好价，不过我送太太和老太太的也都是我师娘绣的。”麦香忙解释了几句。 “行了，我不过逗你一下，看把你急的。”佟太太忙笑笑。 “太太，这一套福娃就给这位姑娘了，老太太和太太若喜欢，我下次再送来。”麦香忙说。 她看得出来，这佟太太好像对这少女很看重，而这少女又的确很喜欢这荷包。 佟太太一听这个，果然更高兴了，忙笑道：“我们雯雯可要好好留着这五个福娃，借个吉言，福气多多。” 麦香一听这话，仔细看了一眼这雯雯，雯雯似乎也听懂佟太太话里的意思，在佟太太的打趣下，羞涩地低下了头。 如果麦香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雯雯应该是佟立文的内定妻子了。 麦香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早婚早育，佟立文今年已经十五了，最迟明年，佟家也该为他定亲了？ “麦香在这里先预祝姑娘如愿了。”麦香也笑着回了一句，拎着篮子要走。 “哎，你先别走啊，我还没给你银子呢。” “都说了是送姑娘的，多谢姑娘赏脸喜欢，那个小篮子我过几天跟门帘一块送来。” “成，那我改天一并给你。”少女的心思仍在这福娃上。 “表妹，这壁鞋你还要不要？”佟立文见麦香要走，忙问了一句，外面这么热，他不想麦香为了这几双壁鞋又跑到卧佛寺去。 “要，要，怎么不要？”雯雯这才把篮子里的鞋子都拿出来，数了数，一共六双。 “我都要了，带回去送人。” 佟立文听了把自己的荷包打开了，要给麦香银子，他可不忍心占麦香的便宜。 “大少爷，这几双壁鞋要不了这么多银子？”麦香一看佟立文递过来两块碎银，估计有一两多，忙摆手。 “不是还有荷包吗？给你就拿着。”佟立文把银子放到了麦香的手里。 “荷包是送这位小姐的。” “给你就拿着，应该的，你这孩子，跟我们还见什么外，拿着。这还有几样点心和两包酱肉，都是自己家做的，你带回去，让家里人都尝尝。”佟太太说道。 “多谢太太，每次来太太都不让我空手走，怪不好意思的。” “一点小东西而已，也不值当什么。以后闲了，多过来几趟，陪我说说话。” “好，一定。”麦香说完，忙一手篮子一手包袱拎了东西出来。 “麦香，我让人送你一趟。”佟立文看着麦香的背影突然说道。 “对对对，瞧我怎么糊涂了，光顾着看着你们几个开心，居然忘了，麦香才十岁，哪里能拎这些东西走这么远？”佟太太忙说道。 她的话刚说完，身边早有婆子过来接过麦香的东西。 “太太，不用麻烦了，我去街口找个驴车就行了。”麦香暗自恼这个佟立文不懂得要避一点嫌，这佟太太要怀疑上自己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才说你这见外，又从这来了，去，跟着王嬷嬷走。”佟太太推了麦香一下。 麦香只求赶紧离开，哪里还敢再跟他们分辨什么？ 这次麦香学聪明了一些，直接让马车把自己送到了曹家，正好麦香还有事情找柳蕙兰。 “原来是我们麦香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柳蕙兰一见院子里进马车了，忙抱着孩子出来看看。 “师娘以为是谁呢？” “你先生今天去接人了，说是要接他表叔两口子来住几天，城里这些日子也太热了，如今家里的条件好些了，也能尽点孝心了。” “表叔？就是师娘上次说的李家表叔？” “嗯，你这记xg倒tg好。”柳蕙兰白了麦香一眼。 “对了，师娘，这李家表叔跟先生很要好吗？” 麦香觉得奇怪的是，这曹家分明还有堂叔在内务府当值，也从来没有见过曹雪芹跟他们走动，怎么会好好的突然要接一个拐了弯的表叔进门呢？ “曹家跟李家一向走的近，除了是姻亲关系，两家太爷还都是康熙爷最宠信的近臣，官场上一直互有照应，这李家表叔小的时候经常在曹家住，据说跟先生的父亲十分要好，先生的父亲走后，他对先生颇有照拂。” “师娘，这李家的表妹呢？”麦香还是比较关心这疑似“史湘云”的下落。 “听说表婶求了富察家的主子恩典，打发人去南方寻了。” “李家只有这一个表妹吗？”麦香仍旧有些不解，既然这李家表妹是父母双全，可书里那个史湘云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个林黛玉，据说也是有原型可以考证的，这曹雪芹究竟有多少个表妹？ 柳蕙兰一听这话，叹了口气，不一会，眼圈便红了，抱着孩子进屋了。 “师娘，我好奇，你就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麦香放下东西，追了进去。 “孩子，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不知轻重，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以后你长大了，想知道了，师娘再跟你说，听话，啊。” “那师娘告诉我，这李家表妹的闺名总成？”麦香接着磨她。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以后会告诉你的。”柳蕙兰不想谈这个话题。 麦香听了只好不再追问了，没准过几天这李家表婶来了，自己常来串串门，兴许就能打听出什么来。 “好了，师娘，我们说一件正事，我觉得师娘是不是该请一个婆子来帮忙做点粗活，一个婆子的月钱应该要多少？” “这，我现在的条件哪里还请得起下人？”柳蕙兰还想攒点钱早些把房子盖出来呢。 “师娘，我接了几件活，我觉得这做挂件或做门帘都比绣花好，绣花太费眼睛，师娘如果把时间省下来，多做两件东西，这雇婆子的费用不就出来了？” “家里也没有住的地方，你先生每天都要写到很晚。”柳蕙兰仍是不同意。 麦香听了只得作罢，她倒是想给柳蕙兰从村子里找一个类似钟点工的农fu，可又怕对方学会了柳蕙兰做的针线活，抢了麦香的生意。 “行了，你也别担心了，如果先生的表叔表婶来了，说不定就能帮我一把了，这孩子有人看着，我就能腾出手来。” 麦香听了这话反而有些忧戚地看着柳蕙兰，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李家表妹如果找到了，这曹雪芹会要谁呢？ 这柳蕙兰现在的身子保养得很好，麦香的到来，多少也改变了一些曹雪芹的生活轨迹，至少，曹家现在算不上贫困，温饱是有了，还买下了一块地，还打算盖房。 而柳蕙兰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柳蕙兰了，她在麦香的影响下，不仅变得健康了，还变得聪明了，会挣钱，会算计着过日子，曹家的日子只会是越来越好了。 如果这个时候李家表妹回来，岂不是捡一个现成的大便宜？要知道，在曹雪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是柳蕙兰一直陪着在他身边，并且还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如今这种状况下，这柳蕙兰能甘愿做小？ 麦香正杞人忧天地胡思乱想时，曹雪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了。 “蕙兰，蕙兰，有好消息，好消息。”曹雪芹一进院门就喊了起来，几乎是跑着进了屋子。 麦香一看先生这兴奋劲，一扫以前的y郁颓废，忙跟着ji动地站了起来。rs！。(去 读 读 wanben wanben) 第九十九章 两难 “二爷，什么好事？”柳蕙兰抱着孩子冲到了门口，自从曹家出事后，她从来没有见过曹雪芹这么开心兴奋过。 “有两件好事，第一，我的画卖出了两幅，这是二十两银子，够不够咱们盖房的？”曹雪芹说完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张银票，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日子他看着麦香和柳蕙兰没日没夜地忙活，两人都是为了盖房而努力，曹雪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所以他才放下了所谓的自尊和傲骨，把自己的画拿去寄卖了，没想到还真卖出去了两幅。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挣钱，虽然他是在旗兵丁，每月有定额的钱粮，但是这工种是表哥福彭替他谋来的，算不得自己的本事。 柳蕙兰见曹雪芹脸上都是汗，忙抽了帕子来替他擦汗，麦香在一旁看着曹雪芹两眼殷切地看着柳蕙兰，一副急待柳蕙兰开口表扬他肯定他的神情，噗嗤了一声笑了，倒惊动了这两人，纷纷转向麦香，曹雪芹这才看见麦香站在一旁，故意板起了脸。 “师娘，你也太不善解人意了，先生分明是等着你夸他呢，你却偏偏一直不开口。” “大胆，还敢打趣你先生了？”曹雪芹板着的脸松动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拍了一下麦香的头，笑道：“你真是一个小鬼灵精。” “对了，还有一个什么好消息？”柳蕙兰问。 “云妹妹好像有消息了，只是对方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吃了不少苦，表叔表婶说想回南方亲自去确认，顺便接她回来，另外还有一点，他们也想再回南边看一眼，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那表叔表婶这次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来了，说是要去看看我叔叔，我送他们上去了，想在山上住一夜，明天下山。”曹雪芹说完，看了一眼柳蕙兰，yu言又止的。 麦香估计曹雪芹应该是有什么为难事不好说出来，便说道：“先生今天有了喜事，正应该好好庆贺庆贺，这还有些点心和卤味，正好给先生下酒，麦香就不打扰了。” “就你鬼头，我早闻到香味了。”曹雪芹赞赏地点了点头。 麦香走后，曹雪芹把孩子接了过来，拉着柳蕙兰的手坐在了炕上，逗弄了一会孩子，仍是没有开口，柳蕙兰接过孩子瞋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对我说吗？” “是这样的，表叔表婶本来是打算即刻动身的，我劝住了他们，这个时候天气炎热，可不是出门的好季节，他们两个年岁也不小了，万一在路上中了暑气什么的也没有一个人照顾，所以我想让他们下个月再走也不迟，正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闲了还能去山上看看我叔叔，陪我叔叔说说话。” “你想要说的不是这个？”柳蕙兰也不傻，如果是这个，能让曹雪芹这么吞吞吐吐的吗？ “蕙兰，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最懂我的人，也是最疼我的人。我想陪我表叔走这一趟，可是我又放心不下你，你说，你是跟我一起去南方看看，还是？”后面的话曹雪芹说不出来了，他怎么能把柳蕙兰母子扔下来，自己去出远门？ 柳蕙兰听了这话，低下头，她知道，曹雪芹心里真正放不下的不是他表叔表婶，而是那云妹妹，他想亲自去接他的云妹妹回来。 “蕙兰，你别哭啊，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不好？我听你的。”曹雪芹一见柳蕙兰掉眼泪，也慌了。 “二爷，咱们的儿子还这么小，也不适合出远门，还有，多我们娘俩个，这出门的费用也多不少，你这二十两银子都不够你一人出一趟远门的，表叔表婶的费用呢？” 柳蕙兰聪明地没有提及到别的，只是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费用问题，正好是最现实，最急需、最迫切的，没有银子，拿什么出门？ 曹雪芹也陷入两难的境地了，如果他这次出门的话，势必要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带走，他的房子还盖不盖了？这一家子的生活以后怎么办？可如果他不去的话，他怎么能放心让两位老人走这么远的路，还有，他的云妹妹，能不能找到，能不能接回来？ “算了，反正一时也走不了，先不说这个问题了，温点酒来，正好我也饿了。”曹雪芹也不想谈下去了。 再说麦香出了院子，也在琢磨这曹雪芹会有什么为难事不好说出口，莫不是真的要把那李家的表妹接进门？他想娶小，或者是娶大？ “大丫，你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也没有听见？”麦香刚进院子，正好碰到三福在院子里收拾驴车。 “三叔，今儿怎么还没出去？”麦香随口问了一句。 “哦，你不知道，你五叔要准备下定了，这不你嬷嬷正跟媒婆在屋子里商量呢，我这不等着送他们出门？” “真的？五叔要下定了？成亲的日子定了没有？” “好像你嬷嬷的意思是想年前，女方家不肯，趁机想多要些彩礼。哎，大丫，你篮子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三福闻到了酱肉的味道，把头探了过来。 佟家这次给了一块酱肘子一块酱驴肉，麦香刚才因为把东西给了曹雪芹一半，所以这纸包就没有捆好，正好松开了，这香味更扑鼻了。 “哟，是酱肉，大丫，你家现在真阔气了，刚吃完炖肉又吃酱肉了。”三福一边说一边就上手要拿。 麦香一看他脏兮兮的手，便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三叔，你的手也太埋汰了，先洗洗，回头我给你们一家分一点。” 昨天的炖肉麦香只给上房送了去，后来，据说麦种几个闻到了香味，都挤在老太太的炕前流口水，刘氏只得一家又拨了点过去，估计也就一人能吃到一块，所以，麦香这次见酱肉还不少，干脆一家分一点点，谁让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呢？况且，麦香家吃的水，这二福、三福都给挑过。 “还是我们大丫大方。”三福夸了一句，又去干活了。 麦香回到自己房里，这才发现，炕桌上居然也有一包新点心，还有十来个荷包。 “老姨来了？”麦香猜也就冬至有这份心。 “嗯，你老姨来了，等了一会还没见你回来，便家去了，她是来替你姥姥赔不是的，说没想到你姥姥会动手打四丫，你姥姥回去后还掉眼泪了，说都是穷闹得，她也没脸再来见四丫了。” 赵氏见麦香进来，忙讨好地解释说，她实在不想吃玉米糊糊了，吃了两顿，实在是难以下咽了，因为旁边还有香喷喷的米饭和炖肉刺ji，她能吃进去才怪呢。 “娘，别整天四丫四丫的，大姐说了，这名字不好听，以后别管我们叫丫了，爹都已经改过来了。”麦黄说道。 村子里的女孩子不是叫大丫二丫就是叫大妞二妞，麦黄跟着麦香学认字后，知道这个名字有多土了，也不爱听了。 赵氏瞪了麦黄一眼，刚要开口，麦青在一旁拉着麦香的衣服说道：“大姐，老姨还让我给你捎句话，说她自己有钱买衣料，不要咱们家的。” “知道了，看看姐姐今天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麦香问。 “大姐，我早就听到你跟三叔说的了，是酱肉，大姐，什么是酱肉？”麦黄也把头凑了过来。 “肉肉，肉肉，香。”麦绿也从炕里爬了过来。 麦香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没有看到叶大福，便问了一句。 “爹去里长家了。”麦黄说道。 “去里长家？”麦香听了拧拧眉，麦香看向了赵氏。 这地也买完了，叶大福还能有什么事情求到里长去？这可真稀奇了？ “是里长来找你爹的，好像是什么盖房的事情。”赵氏回道。 “盖房的事情？” 麦香听了放下篮子，把昨天从京城带回来的点心拿了一盒，刚出门，走到院子门口，便看到叶大福回来了，是里长亲自送回来的。 “爹，里长大大。”麦香迎了上前。 “里长大大，这是昨儿从京城带来的点心，刚想给大大送去，可巧大大来了，倒省我跑趟tui了。”麦香知道自己以后盖房开店肯定有很多事情要求到里长头上，不如先把底子打好。 里长接过点心盒，满眼都是笑，说道：“一看这盒子就不一样，那是京城的贵人们吃的，我们借麦香姑娘的光，也有口福尝尝。” “看里长大大说的，您不就是我们黄叶村的贵人吗？”麦香又拍了一下对方的马屁。 “丫头，你就别寒碜我了，我算什么？我连给人家拾鞋都不要。” “里长大大，这怎么是寒碜呢？这得看在谁眼里，在咱们村子里面，可不就属你最贵吗？” “大福兄弟，你这闺女可真了不得，了不得，我是说不过她。”里长看着麦香赞叹，暗自可惜，这要是个男娃，将来准有出息。 叶大福听了一笑，伸出了大手，仔细地替麦香把头上的乱发扶好 第一百章 双簧 麦香扶着叶大福回到家里，这才知道，原来里长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叶大福要盖房的事情，他手里正好有一批木头，想送给叶大福。 “爹，他干嘛要送咱们木头？”麦香心里有些没底了，天下没有的午餐这个道理麦香还是懂的。 “里长家有好一点的红松，放了好几年，做房梁正好，知道咱们急需，说是先送给咱们。” “对了，爹，这山上的木头不是可以随便用吗？”麦香还记得跟五福去山上砍柴火，不是有的是树木吗？干嘛还要欠他的人情？ 叶大福听了一笑，说道：“生木头是不能随便用的，得要放好几年的，咱家也有木头，我那几年从山上也砍了不少回来，都在牲口棚里堆着呢。还有，他也不是白送咱们木头，他知道咱们要盖青砖的房子，他妻舅家有一个窑厂，说是能给咱们送货上门。” “他们家的砖好不好？” “闺女，这些事情有爹呢，盖房是大事，爹会仔细思量的，我家闺女挣几两银子也不容易。”叶大福并不希望麦香活得这么累，说起来都是大人无用，才害得孩子这么小就要事事操心。 “知道了，爹，我不管了，我只把银子给爹就成了。”麦香一边搀着叶大福进门一边笑着说。 “哟，还是大哥好，大丫这么小就会挣钱，还净是挣的大钱，大丫，你们吃肉也别光让你三叔闻香啊，也给我们漏一点。”三福说完，讨好地看着麦香。 “知道了，三叔，我一会就给你漏一点。”麦香猜想他是看到自己出去了没有给他切肉着急了，所以笑着回道。 “得嘞，三叔就等着了。” “啥肉啥香啊？”钱氏抱着麦金正好出来。问道。 “没啥，二婶，一会我也给你一点。”麦香扶着叶大福进屋了。 “大丫，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今儿从佟家回来，佟太太给了我两包酱肉，进门时让三叔看见了，我说一家给分一点尝尝。” 叶大福听了刚要说什么。九凤进来了，说是刘氏让叶大福去一趟。 “老姑。嬷嬷喊我爹有啥事？”麦香觉得有些奇怪，这五福定亲的事情轮不到叶大福做主？ “好像是五哥的事情，好像跟房子有关。” “房子？” “行了，我去去就知道了。”叶大福拄着拐杖又出了门。 “大丫，哦，不，麦香，你跟娘说句实话，咱们真的有盖房的银子了？能盖多大的房子？”赵氏等九凤走了，拉着麦香问道。 “这个我哪里知道？娘。你呀，就老老实实地在家把小弟带好就成了。” 麦香说完，洗手拿了块点心吃，跑了半天，她早就饿了。可大家都吃两顿饭，她也不能太过独特了。 此时的上房，刘氏和石婆子都坐在炕上，除了她们两个外，还有一位四十多岁和一位二十多岁的妇人，这就是女方的母亲和大嫂。 刘氏一看叶大福进来了，忙说：“这是我大儿子，他马上就要盖房搬走了，最迟不过明年开春，肯定能把房子腾出来，你家闺女嫁过来肯定不会吃亏的。” “什么，你儿子要明年开春才搬走？那我就更不能同意他们今年秋天成亲了，你们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预备呢？让他们成亲后住哪里？”李家母亲脖子一扬，眼睛一瞪。 “这个好说，我闺女搬过来跟我们住，他们就住我闺女的屋子，你方才也都瞧见了，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刘氏忙道。 “方才是方才，方才我以为你大儿子这会就能搬走，以为他们也就暂时将就一下。” “可不就是将就一下，还能住多长时间？你们放心，我不会亏了你闺女。”刘氏陪着小心。 “这你们放心，这叶家大嫂子是个实在人，要不然我也不能保这个媒，这大嫂子说了不能亏着你们闺女，指定是错不了。这五福侄子你们也看过了，不光地里活是一把好手，有的是力气，心眼还好使着呢，这不，看他大哥这样，他大哥家的力气活都包了，这人呀，都是将心比心，他大哥一家发达了，还能忘了他兄弟？”石婆子在一旁加了一把火。 “娘，连石婶子都这样说了，不如你们一人退一步，也别秋天也别明年春天了，干脆就今年冬天。”李家嫂子说道。 “冬天也忒赶了一些，我闺女啥都还没有预备呢，你们总得容我们点功夫。”这李家母亲拍手说道。 刘氏当然清楚对方婆媳是唱上了双簧，想趁机多要点彩礼，可是对方把话说这么漂亮，她又不能反驳，她总不能说想让新媳妇进门是好伺候她？ 叶大福当然清楚刘氏的用意，他也想让新媳妇早些进门，好看看新媳妇的品性，想了想，开口说道：“李婶子，我娘的意思是，在我们搬走之前，好好跟新媳妇处处，这一家子，也只有住在一起处长了，才会像一家人，要是等我们搬走，这新媳妇才进门，大家都各忙各的，一年也在一起说不上几句话，只怕时间长了，连邻居也不如呢？” “可不是这意思，还是这大侄子会说话，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跟我们这乡下婆子就是不一样。”石婆子趁机又夸了一句叶大福，暗示这叶大福不是一般的庄稼汉子。 李家婆媳两个对视一眼，这门亲事她们是千肯万肯的，因为麦香的能量她们是亲眼见到的，而五福就跟这老大一家走得近，还跟着麦香倒腾点手工活，也没少挣钱，这些石婆子都已经告诉他们了。 叶家还有一点优势，就是这叶家居然是昌和万家的亲戚，今儿这叶家拿来待客的茶叶，她们从来没有喝过；还有叶家端出来的点心，她们不但没有吃过，连见都没有见过；还有这叶家拿出来下定的尺头，也都是鲜亮的绸子，一般乡下人家根本出不起。 李家是想把闺女早点嫁出来，用这个聘礼，好给上面的哥哥娶个媳妇，这两件事情一完，李家也就要分家了，所以这李家的大嫂也着急，她才不想多养一个闲人呢，一个冬天啥事也没有，白养一人也要不少粮食的。 “成，既然他大哥都这么说了，冬天就冬天，只是，这个聘礼，能不能多加一点，我们把闺女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不是我吹牛，大嫂子你随便打听打听去，我闺女能干着呢，里里外外一把手，进门就能当半个家。”李家母亲说道。 “大嫂子，这也是实话，这人要是不好，我敢往你家送吗？你们又是万家又是格格的，哪个我也得罪不起的。”石婆子又转向了刘氏。 “这聘礼真的不能加了，再加我那几个儿媳都不干，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就这我那几个儿媳还挑理了，说是娶了三个媳妇都没有这一个花钱多，你们放心，总之，她来之后，我不会亏待了她就是了。”刘氏说道。 “这？大嫂子，我们都让步了，你们也总得让一点，也得拿出点诚意来不是？”李家大嫂说道。 “这样，我再多出一块尺头，多了真的没有了，这尺头也不便宜，一块尺头，也得一吊多钱呢。”刘氏说道。 李家婆媳对视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石婆子，石婆子忙说道：“这个你们两家商议去。” “石婶子，我想知道，一般乡下人家现在娶亲都送些什么彩礼，大概值多少银钱？”叶大福问。 “这个，可就不好说，一般乡下人家成个亲，有一个五六吊钱就很不错了。” “李婶子，连石婶子都说了，一般人家有五六吊钱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娘给你们的，加起来只怕也有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你们还不知足？说句实在的，有这十两银子，我们也不是非你们李家不可，何不大家都各自退一步？”叶大福说道。 叶大福的话刚说完，麦香端着两碟子酱肉进来了，说道：“嬷嬷，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我给你们送了点酱肉过来。” “这孩子，昨儿刚吃的炖肉，今天又买什么酱肉。也成，正好用来招待客人，你和你老姑一起给客人下碗挂面，正好就着这酱肉，嬷嬷在陪着客人呢。”刘氏故意说道。 双簧谁不会唱？ 当地的习俗，家里来了客人，如果过了午时，是要留人家吃晚饭的。刘氏不说吃别的，单说吃碗挂面，是因为这挂面是万家送来的，一般的农家肯定吃不起的。 “知道了，嬷嬷，我这就烧火。” 麦香听懂了刘氏的意思，刘氏这些日子根本做不了活，这家务活都是五福、八福和九凤三个做。可是刘氏现在根本不想让李家人知道她腰不好，做不了家务活，不然的话，指不定对方还要提什么条件。 果然，这李家婆媳一听有酱肉和挂面吃，暗自吞了下口水，这叶家的条件，比他们李家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这门亲事，还等什么呢？ 第一百零一章 示好 五福的亲事在麦香和叶大福的掺合下，很快定了下来，就等着刘氏拿着两家的庚帖去算一个好日子了。 至于那李家姑娘的人品相貌，麦香一个小小的姑娘家，也不好去打听这些，但是她知道，五福相中了对方，听他的语气，对这门亲事颇为期待，所以麦香也只好顺水推舟了一把。 刘氏在第二天就让三福拉着去了一趟卧佛寺，找大师算了一个日子，八月初六，说是跟两人的八字合，选定了这天，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顺当。 这个日子倒是很合刘氏的心意，乡下人家娶一个媳妇，也没有太多的东西置办，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够够的了。女方家这次也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很痛快地答应了。 五福这边刚把日子定下了，赵家那边也打发人来送信，这冬至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定在八月二十，男方的年龄比冬至大三岁，今年十九了，想早些抱孙子，而冬至今年也满了十六，不想耽误下去了。 麦香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了几天，居然又忘了要去佟家送门帘的事情，还是这天早上柳蕙兰把东西给麦香送来了。 “师娘，幸好你想起来了，不然的话，可真坏了大事。”麦香笑嘻嘻地拉着柳蕙兰的裙摆撒娇。 “我寻思你昨晚该来拿东西的，昨晚没来，一早又没有看到你的人影，我一猜你准是忘了。”柳蕙兰爱怜地捏了捏麦香的小脸。 “师娘，小师弟呢？先生在家？”麦香这才想起来，柳蕙兰没有抱孩子。 “先生的表叔表婶昨儿下山了。” 麦香前几天去过曹家，本来是打着想认识认识这传说中很神秘的李鼎先生，可是去了几次，均告知对方没有下山，也不知是喜欢寺庙里的那种清幽和与世无争，还是因为和曹頫有很多可以共同怀旧的话题。总之，他们在山上多住了好几日。 “这样啊，回头我从镇里给师娘买点好菜回来，师娘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并给捎回来。”麦香想着该添些原材料了。 “还是我陪你去一趟，纱料没有了，丝线也差不多了。我自己去挑一些，要是布店里有碎的绸子或缎子能便宜些就更好了。”柳蕙兰说道。 “好。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有空能和师娘一起出去逛街呢，师娘的眼光比我的好多了。” 麦香说的是实话，柳蕙兰虽然是一个丫鬟，但是她自幼在曹家长大，她比曹雪芹还年长两岁，曹家败落时，她已经十五了，该学的基本都学会了，尤其是对那些绫罗绸缎的认识和识别，比麦香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行了。你就少给我灌蜜糖了，再不走一会天就该热了。” 柳蕙兰牵着麦香的手，有说有笑地出了门。哪里知道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孙氏就拿着一把麻线进了赵氏的屋子。 “大嫂，前两天我听你问娘要纳鞋底的麻线。我还真让三福从我娘家拿来了一些，这些够你用吗？” “够够，多谢三弟妹，我那天也就随口这么一问，娘每年都在菜地里种点苎麻纺线，谁知这会想用的时候偏又没有了。” 赵氏接过线，拉着孙氏坐了下来，她一天到晚也没有个说话的人，早就憋着难受，要不是麦香拘束着她，她早就出门四处找人吹嘘去了。 “嗐，大嫂你也太见外了，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咱们妯娌几个，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谁是什么人谁还能不清楚？你以前也没少问我要根针要点线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计较过这些？”孙氏说完，坐的离赵氏又近了一些，拿起赵氏纳的鞋底瞧瞧。 “你是没有跟我计较这些，你那会日子最好过呢，哪里像我？”赵氏对孙氏确实不像对钱氏这么痛恨。 钱氏不光在麦香刚来时因为半碗玉米糊糊让赵氏当众难堪，后来还上门抢过鸡蛋和大米，再后来，还跟余氏吵架，而赵氏也因为这个，连着吃了三天的玉米糊糊。 “我好过啥，也不过是仗着孩子少，自己会绣个帕子挣几个辛苦钱，哪里像你们家大丫这么能干？对了，说到大丫，不是我夸她，这孩子真是没话说，不光人机灵，心眼还好使呢，我家麦金说了，他大姐时不时会给他拿块点心吃，前几天还给我们送了酱肉，我心里有数着呢。对了，说到这个，大嫂，大丫的脚丫是多大的，不如我来给她做鞋，我的针线活好赖比大嫂齐整些，大丫穿出去了，也体面些。” 赵氏正为这几双鞋子头疼呢，她不是一个能坐下来做细致活的人，听了这话，忙笑着说道：“这敢情好，那就劳烦三弟妹了，这是大丫的鞋底，我已经粘好了。” “大嫂，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们是家里穷，别的忙帮不上，一双鞋子能费了多少事？再说了，我这身子，如今也下不了地干活，也只能是一天到晚偎在炕上了。” “谁不是一天到晚偎在炕上？三弟妹以后闲了，多来说说话。” “哎，在一起说说话，做点针线活也不觉得累了。对了，大嫂，大哥和大丫几个呢？” “你大哥去里长家了，大丫跟隔壁的夫子家娘子去长宁镇了，二丫三丫去割草了。” “大嫂，这羊和兔子能吃了多些？怎么见天的这两个丫头就出去割草，这鸭子和鹅回来还用再喂？” 麦香养的羊和兔子还看不到成效，但是麦香养的大鹅和鸭子，却的的确确吸引住了大家的眼光，虽然还没有下蛋，但是长得都不小了，尤其是大鹅，每只都得有四五斤了。 最难得的是，这鸭子和大鹅，可是连点麦麸都不用喂的，成天就看见大丫几个一早赶出去，太阳下山前才赶回来，顺便打几篮子草回来，一点也不费事，所以孙氏也动了心思，也想养鸭子和鹅，因为麦香家一搬走，这鸭圈鹅圈都是现成的。 当然，如果能问麦香再要一对兔子，就更好了，因为麦香家的兔子，是颜色纯白的，这样的兔毛，能比杂色的多卖几个钱。 “羊和兔子吃不多，但是你大哥说，要多打点草晒干了，留着冬天喂它们吃，不然的话，冬天上哪里打草去？” “那这鸭子和鹅头入冬能卖了？这么大的肥鹅，一只还不得卖一串来钱？这十只大鹅，弄好就是一两银子，几个小的这么折腾也能挣一两多银子，大嫂，不如等明年开春了，让二丫带着我们麦苗一块养鹅，我们家也能早点买地盖房子。”孙氏的帐很快出来了。 “这么多鸭子和鹅才能挣一两银子？”赵氏听了很是失望，撇了撇嘴。 “哟，大嫂真是阔气了，连一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孙氏笑着打趣了一句。 “早起我仿佛听见我们家大丫跟夫子家娘子说，要做什么挂件，一个就能挣一两银子。”赵氏有些得意地笑了。 “大嫂，这大丫是跟谁学的手艺啊？以前也没有见她有这么巧？”这个问题一直是孙氏心口的一根刺，她总觉得这麦香跟以前的麦香不是一个人。 要说生一场病就能性情大变，这叶大福和赵氏的死里逃生不比麦香当初凶险多了，可也没觉得他们两个性情大变啊？ 还有，有谁见过一个十岁还不到的小丫头说话办事比一个大人还沉稳的？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麦香的才华，孙氏才不相信是柳蕙兰教会的麦香，柳蕙兰以前的日子一直过的苦哈哈的，她如今是借上了麦香的光才有今天的日子，这个她比赵氏清楚多了。 “还能跟谁？不是隔壁的夫子吗？你该又不会想跟我说，我家麦香换了一个人？”赵氏这会也有点警惕性了，想起了孙氏不止一次说过这事。 “哪能啊？大嫂，大丫这样，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借上了大丫的光，要不是大丫，我们上哪里有机会去吃什么酱肉，还有那些个点心，也没少便宜我们。我领着我们大丫的情呢。” 孙氏忙换了一副口气，她今天就是来示好来的，她明白了，现在她必须快速跟大房这边搞好关系，因为她也想从麦香这借点光。 赵氏一听这话，脸上才和缓了些，说道：“这还差不多，不像有的人，可不是东西了，就跟白眼狼一样。” 孙氏听了这话笑笑，她当然知道赵氏指的谁，说道：“大嫂，那天没把亲家婶子气坏了？我看第二天你小妹也来了，还夸了一个篮子进门。” “你说冬至啊，她是来给麦香送荷包的，我们家大丫不知从哪里找了好些新鲜花样，说是一个荷包能多卖十好几文钱呢，我娘家人都在绣这个呢，一个月能挣不少钱，不光是花样，我们家大丫还替她们荷包都送到了佟家。”赵氏一不小心又把实话说了出来。 “你说啥？大丫不光有新鲜花样给你娘家人，还替她们卖荷包？”钱氏走进来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又一个送镯子的 钱氏早在孙氏进门的时候便随后跟了过来，只是她一直在外面坐着，想听听这两人说什么，因为她清楚，孙氏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而赵氏又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所以，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偷听的好机会。 本来，她听到赵氏骂她白眼狼的时候就想冲进去，可刚抬脚的瞬间，她听到孙氏开口了，想听听孙氏会在背后怎么评价她，没想到孙氏的评价没听到，倒是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新闻。 赵氏见钱氏这么冲进来一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叶家也还有好几个会绣花的人呢。 不过赵氏从来就不是拎得清的人，她听了钱氏的质问，她不但不解释，脑子反而转到了别处，忙道：“二弟妹，你啥意思？我可不跟你吵架，我们家大丫说了，发现我跟你们吵一次架，就罚我吃一天的玉米糊糊，三弟妹，一会我们大丫回来，你可得替我作证，今儿可不是我要跟二弟妹吵的，是二弟妹找上门来的。” “大嫂，谁跟你吵架了？我问你是不是大丫把花样给你们赵家人了？”钱氏看着赵氏的回答明显不在点上，有些急了。 “是不是关你啥事？我闺女不向着我娘家人向着谁？”赵氏说完，还拉着孙氏的手让孙氏替她作证。 钱氏也不跟赵氏分辨，转身出门进了上房，还没进门就嚷嚷起来。 “娘，你可得好好评评这个理。我刚才听说，大丫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新鲜花样子，都给了大嫂的娘家人，一个荷包能多卖十好几文钱，麦香替她们把荷包都卖给了佟家。” 刘氏正跟九凤在炕上做五福的新衣服。听到钱氏咋咋呼呼的喊声，一着急，把手指扎了。 刘氏“哎哟”一声，生气地把针扔下，问道：“又有啥事了，什么花样不花样的？” “娘，大丫把花样给了赵家人，却一点也没有想着咱们。大哥大嫂生病有难的时候，是咱们叶家出了这么多银子把他们的命保住了，大哥的腿不方便，也是咱们给他种地、挑水、种菜、打柴，这些力气活不都是二福几个兄弟帮忙的吗？哦，现在他们能耐了，就想着赵家人。这赵家是动过一个手指头还是出过一文钱？这做人也不能忒没有良心了？” 钱氏啦啦说了一大通，唾沫都飞到了九凤的脸上。九凤不高兴地往后退了一点，说道：“二嫂，你又听谁嚼的舌根？” “你大嫂亲口说的，你三嫂还在呢，你也是一个傻丫头，成天大丫长大丫短的，她给你新花样了吗？她挣钱时想着你了吗？” “二嫂，爹都说了，大丫做啥挣钱是大丫的事情。不让咱们惦记。”九凤还是向着麦香。 钱氏听了仍旧向着刘氏说道：“娘，这事如果是大哥自己一家用来挣钱的法子，我啥话也不说，可是她现在把花样都给了赵家，没咱们叶家啥事，我头一个不服。凭啥呀？出力时才想到我们这些兄弟，有了好处就想着那些娘家人？” “九凤。你知道啥花样的事情吗？”刘氏问九凤。 九凤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麦香会画风筝的花样，她的风筝就是因为花样别致才能卖个好价钱，五哥的风筝都是给了麦香。” 刘氏听了九凤的话，忙打断说：“行了，我没问你这个。” “娘，敢情你们大家都合起伙来瞒着我们这一股，咱这个家就嫌我们娘几个多余了？” “行了，你嚎啥呢？这风筝不是大福教会了你们几个？那画也不是麦香一人画出来的，是隔壁夫子帮她画出来的，她哪里好意思都带上这么一大家子的？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等麦香回来，我好好问问她。”刘氏不耐烦地打断了钱氏。 再说麦香和柳蕙兰到了长宁镇，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方，麦香自己一人进了佟家。 麦香刚进佟太太的屋子，守门的婆子就去上房送信了，没一会，佟立文陪着那什么雯雯小姐过来了。 “麦香，东西带来了，给我瞧瞧。” “小姐，这个门帘我还真费了些心思，挂出来你就知道了。”麦香从篮子里把门帘拿出来。 佟立文接了过去，用两手举着，门帘是用浅紫色的纱料做的一朵一朵喇叭花串了起来，其间配了几只白色的蝴蝶，麦香也不知柳蕙兰是怎么做的，总之，这门帘看起来非常的雅致。 麦香看到佟立文举着的这门帘，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可以用彩纸来做门帘，她虽然不会做针线活，不大会做手工活，但是有一样她还是会的，就是叠星星，如果她用彩纸叠一堆星星，再用彩线串起来，做成门帘应该也很别致，当然，还有千纸鹤的门帘应该也不错。 “你又想到了什么？”佟立文看见麦香两眼看着这门帘放光，猜想她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还真是有一点想法，不过现在不能说，我也不知道成不成。” 麦香说完，看着雯雯问：“小姐喜欢这个吗？” “喜欢，你有别的样子我也一并要了，你快说说，你有什么想法？”雯雯催着问。 “你这孩子，还真是够性急的，你也得容人家麦香姑娘坐下来喝碗酸梅汤解解渴。”佟太太笑着瞋了雯雯一眼。 丫鬟听了忙用托盘上了一碗酸梅汤，麦香忙站起来接了，说道：“多谢太太想着，我还真有些渴了。” 麦香说完一饮而尽，刚把碗放下，便看见雯雯探着身子看过来，看来，这雯雯也是被父母宠坏了，仍是孩子心性。 “小姐，我想，如果用各色彩纸叠成星星，做一个星星状的门帘，是不是也很好看，还有，我会叠一种千纸鹤，用千纸鹤做的门帘，我想也差不了，据说千纸鹤是会给人带来幸福与好运的。” “星星我知道，但是那千纸鹤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雯雯说完回头过去问佟太太。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麦香这孩子总有新鲜的东西。”佟太太笑着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做的东西呢？” “小姐，这个很费时间的，我现在还只能是摸索着做，总之，我保证，做好了后会给佟太太送来的。” 麦香有些不理解，这些深闺小姐好奇心怎么比自己还重？ 她哪里知道，这些深闺小姐一天天被圈在家里，少有出门的时候，又都是在十几岁天真爱幻想的年龄，所以有一点什么新鲜的事物，她们都会觉得新奇，也想要了解。 总之，一言以蔽之，是日子太无聊太单调了。 “我明儿就要回京城了，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先送到我表舅娘这，这是给你门帘的银子。”雯雯说完递给麦香一个荷包。 麦香接过来一看，荷包里居然有一个五两的银锭。 “小姐，这也太多了，我也没有银子找你。”麦香把荷包还了回去。 “不多，不多，还有上次的东西呢，我说了这次一并给你。” 麦香不知道，自从上次自己走后，佟立文把麦香的家境告诉了这雯雯姑娘，小姑娘虽然从小在蜜罐里长大，但是心思很单纯，也很善良，所以这次就特地多给了麦香点银子。 “行了，难得雯雯开心，这银子花了也值了，连我见了也想要一个这样的门帘，什么有空了做一个给我送来。”佟太太在一旁笑道。 “太太要喜欢，改天送一个给太太。”麦香忙说。 “快别说送了，你一说送，只怕我还得破费更多，还是直接说个价？”佟太太笑着打趣说。 “表舅娘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往日里可没少见表舅娘做善事呢。”雯雯说完捂着嘴笑。 麦香听了这话虽然有点不大舒服，明明自己是上门推销货物的，是商品交换，但在这少女的心里却把麦香等同于那些乞讨的了。 不过尽管不高兴，麦香还是笑着说了一句：“佟太太是跟我说笑呢，她可没少赏我东西。” “你们一说这个，我还真的该赏麦香一点什么，免得有人笑话我小气。” 佟太太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帕子包的东西来，打开一看，是一对细细的小小的绞丝银镯子。 “这，太太，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麦香忙摆手。 “你这孩子，还跟我见外呢，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一两银子。这些日子，难为你有什么好事都能想着我们，我早就想送你点什么，一则是觉得你还小，难以找到适合你的东西；二则是我事情也多，一忙起来就忘了。这是那天铺子送来的新样式，我一看见这东西就想起你来，觉得正适合你，来，快戴上我瞧瞧。” 佟太太说完就把东西套上了麦香的手腕，还拿着麦香的手，说道：“可不正合适？” 麦香真的左右为难了，这镯子看起来的确不贵，但是这佟太太送自己一对镯子是为了什么呢？还有，她这么主动屈尊跟麦香开玩笑逗趣，真的是她本性宽厚纯良吗？ 第一百零三章 摆平 当麦香苦着一张脸从佟家出来时，柳蕙兰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东西没有入人家的眼，忙安慰麦香说：“没事的，人家不喜欢就算了，我们再卖给别人好了。” “师娘，你说，长辈送你一对镯子，会因为什么呢？”麦香抬起头来问道。 “什么镯子什么长辈？”柳蕙兰听了麦香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看到麦香的手上多了一对银镯，忙问怎么回事。 麦香把事情经过学了一遍，说道：“佟太太一再强调什么是长者赐不可辞，说值不了多少银钱，说是喜欢我才送的。” “这个啊，可能对方真的只是单纯喜欢你，一般长辈见到喜欢的晚辈，都会给见面礼的，不过给什么，就因人而异，给镯子、玉佩什么的，都是很平常的，只要不是龙凤镯就好。” 柳蕙兰说完，想了想，又说道：“麦香，既然说到这，师娘就再多几句嘴，如果是外面的男人给你东西，不管是成亲的还是未成亲的，你都不能接受。记住了吗？” 柳蕙兰也是见识了赵氏的为人，担心麦香没有亲娘的教导，不懂这些，一时贪了便宜走错了路，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个我知道，师娘和先生都教过我，男女授受不亲，还有，不可以私相授受，我都记着呢，只是，师娘，先生算不算外面的男人呢？”麦香一听这银镯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心情立刻轻松起来。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你这妮子，还敢逗你先生了？”柳蕙兰笑着拧了拧麦香的脸。 她当然知道，麦香指的是认干亲时，曹雪芹送她的那方砚台。 想到曹雪芹，柳蕙兰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自己在他心里，终究是比不上那他的云妹妹，当然更比不上他的玉妹妹。 “师娘，好好的你叹什么气？”麦香并不知道曹雪芹打算亲自去南方接他的李家表妹。 “没有，我想宝宝了，这当娘的人，就是没出息，一会没看到自己的孩子也不行。心里没着没落的。”柳蕙兰找了个借口。 “那我们就赶紧走，师娘，我又想到了一个挣钱的法子……”麦香拉着柳蕙兰的手，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挣钱计划。 等麦香抱了一大堆的彩纸刚进屋子时，发现家里的气氛怪怪的，叶大福坐在炕上唉声叹气的，赵氏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麦香。麦黄和麦青两个，都噘着嘴。气鼓鼓地看着赵氏。 “又怎么了？”麦香问了一句。 “娘又做错事了。”麦黄抢着说道。 “我没做错，我闺女向着我娘家人有啥错？我娘把我养这么大嫁过来，我替我娘做啥了？可是我嫁过来十多年了，为你们老叶家生了这一堆孩子不说，还帮着拉扯大了这底下的一堆弟弟妹妹，你们谁念过我一声好？” 赵氏也一肚子委屈，这会的她忘了余氏是怎么算计她，是因为啥打的麦绿。她只记得她穷的时候，余氏也惦记她来着。也偷着给她塞过几文钱。所以她觉得余氏的毛病说不上毛病，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儿女？认为过的好拉扯一把过的差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麦香待要再问，这时，院子里传来钱氏的骂声：“叫什么叫，这该死的，一大中午的也不让人好好歇歇，好好的窝让你占着了。还不安分些？我看你才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也不想想，要没有我们，只怕你早就不知上哪投胎了？” 麦香听着这话像指桑骂槐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赵氏冲到了门口，骂道：“你才是白眼狼，你才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家的米粥米汤和鸡蛋，都喂了白眼狼。” 麦香见此，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刚要去把赵氏拉回来，这时叶铁柱出来了，黑着脸，骂道：“都给我消停会，谁也不想过了就给我滚蛋。” “爹，这能赖我吗？这大丫刚进门，二弟妹就在这骂开了，我家大丫怎么错待了她？”赵氏不服。 麦香一听这话，敢情还是跟自己有关，便走出来，问道：“二婶，你直接跟我说，我做错了啥？” “说就说，大丫，你是不是把啥绣花花样给了你姥姥家的人，你是不是替她们把荷包卖到佟家了？” 麦香一听这个便明白了，原来钱氏是看上了那绣荷包的利益，心里气不平。 “嗐，原来你们是为这事吵架啊？二嫂，你想要绣花的样子怎么不早说？这事也是怪我，事情一多就忘了多嘴问你们一句。” 钱氏看着麦香的笑脸，狐疑地问：“你肯给我们花样？” “当然啊，不过这事我们把三婶一起喊来，我们上嬷嬷屋子里说。” 孙氏早就在窗户跟底下听着呢，听了这话，忙走出来，问道：“麦香回来了？听说你喊我，有啥事？” 麦香一边往上房走，一边说：“一起说。” 刘氏正在炕上做五福的衣服，听了这话，忙把东西收了起来。 “爷爷，我五叔和八叔呢？”麦香一看家里好像就缺他们。 “他们两个去割芦苇去了。” “割芦苇？编炕席？”麦香知道这边有用芦苇编炕席的习惯，自己家炕上的苇席就是叶大福编的，只是这活一般人都会，跟编草鞋似的，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不是，五哥是替你们家割芦苇去了，说是怕你们家的羊和兔子冬天没有吃的，这些天中午都割好几大捆，就放在你家的屋子后面晒干了堆着，你没看见？”九凤不高兴地回道。 她也在生麦香的气，因为她也觉得他们都是尽心为麦香一家做事，却没想到麦香会这么自私，居然只把花样告诉赵家人。 麦香当然知道后面堆了一大堆的芦苇，她一直以为是五福晒干了打算拿来编织东西的，还真没想到他是为自己家割的，因为他从来没提过。 “爷爷，嬷嬷，我也才知道二婶因为这花样的事情跟我娘吵了一架。这事情是这么一回事，我无意中得到了几个新的荷包花样，你们也知道，我不会绣花，这种花样绣的荷包能卖多少文钱，我心里也没数。所以我让我老姨绣了几个样品，拿去给佟太太看了，佟太太心里也没底，答应了先在她铺子里寄卖。” “你娘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娘说的是你姥姥家人都在做这个，我就是气不过，你爹你娘生病了，出钱出力的都是咱们叶家人，赵家人是出过一钱力还是出过一文钱？凭啥有了好处你只想着赵家人？”钱氏忿忿不平的抢着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苦笑一下，因为她知道钱氏说的是实话。赵氏生病、麦地出生以及叶大福断腿，再到后来的分家，赵家除了空手来闹过两次场子，的确什么也没有做。 好在麦香很快便想到了说辞。 “二婶，你别着急，你听我说，我姥姥家人都在绣这个，是因为我姥姥看家里女人孩子多，日子不好过，便要把花样给她们。我跟她们说的是，这花样是我提供的，也须由我来卖，一个荷包我抽五文钱，这钱不是给我的，是给别人的。我姥姥和舅娘知道了，很不高兴，还骂了我几句，所以，我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我怕你们也会骂我。” 麦香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跟赵家人把丑话说在前头，因为她现在每次都是去铺子里找掌柜的送货，长宁镇只有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更何况，冬至的未婚夫也是佟家铺子里的伙计，谁知道哪天会把事情翻出来？ 与其等到后面她们从别人的嘴里知道麦香拿了回扣，还不如自己先跟她们说明了，当然，麦香没有告诉他们，这花样是自己画的，根本不用抽成。 但是这规矩不能坏了，谁让麦香对老赵家人也看不过眼呢，再说了，她又不是真的麦香。 “啊，一个荷包你就抽五文？”钱氏先不愿意了。 “大丫，你先说一个荷包能卖多少文钱？” “看绣的好坏，我二舅娘绣的好，一个荷包能卖到六十五文，我老姨几个差一些，也能卖到六十文，当然，这价钱是随时变化的。” 孙氏一听，忙说：“我做。” 孙氏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大件东西不会绣，这荷包和帕子可是没少做，平常她绣一个荷包才能卖到四十到四十五文左右，这六十五文一个，扣掉给麦香的五文，她还能多挣十好几文呢。 “那我也做。”钱氏也不傻，虽然不愿意被麦香拔毛，但是总比没有毛强？ 还有，钱氏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没有孙氏精明，跟在孙氏后面做，肯定吃不了亏就是了。 “行，你把花样拿来，我让你老姑也跟着做几个，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刘氏没好意思说，让九凤也攒几个嫁妆钱。 “还有一点，我先说好了，我跟我姥家人也是这样说的，这荷包绣的人多了也就不值钱了，你们要把花样送给自己娘家人，娘家人再给娘家人，这荷包卖不上价了你们可别怪我。” 钱氏和孙氏稍一犹疑，都答应了。 第一百零四章 打探 其实，在从长宁镇回来的路上，麦香本来是想着把这叠星星和千纸鹤的方法教给叶家的这几个女人，这样的话，叶家的女人能增加一点收入，麦香也能腾出手来做别的。 可是家里这一闹，麦香又改变了主意，这纸做的门帘关键就在这星星和千纸鹤的叠法，如果自己教过了她们，就钱氏和孙氏这不知感恩的个性，她们以后难免不会去抢自己的生意。 而绣荷包就不一样了，因为佟太太说了，这荷包在京城卖得还不错，想让麦香多出一点货。反正麦香自己也不会绣花，多出一个荷包还能多抽五文钱，也算双赢了。 而钱氏和孙氏两个见麦香这么痛快地答应了给她们花样，也忘了跟麦香计较那卖风筝的事情了，眼前的利益才是看得见的。 麦香回到自己屋子翻检花样时，赵氏在一旁弱弱地问道：“大丫，你答应给她们花样了？” “答应了，本来我就想给她们的。” “真的？那我不用吃玉米糊糊了？”赵氏咧着嘴问。 “当然用了。”麦香一看这赵氏的思维，不由得十分同情起叶大福来，幸好，这几个孩子还不像她。 麦香摇摇头，把手里的花样给上房送去，让刘氏去分配去。这是麦香新画的几个样子，上次余氏来闹了一场，麦香也没了心气给她。 “麦香，你跟爹爹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大福在麦香回来后。问道。 他也觉得有些受伤，毕竟他是叶家的长子，虽然对弟弟和弟妹有些不满，但是他现在受着弟弟妹妹的照顾和恩惠也是实实在在的。他心里不可能会若无其事的。 “爹，你放心，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不会忘了叶家人，一码归一码，我会替你还了这份人情的。”麦香拦住了叶大福的话。 “大姐。我们还能挣到银子吗？”麦黄在一旁小声问了一句。 “能，以后你们要更辛苦些，好好帮大姐。”麦香摸了摸麦黄的头，麦黄的确进步了。 “大姐，我不怕吃苦，以后，我一人去放鸭子和割草，把三妹留下来看家。”麦黄对赵氏实在没有信心。 “对了，爹，你知道后面的芦苇是五叔割了给咱们留的吗？”麦香问叶大福。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他是打算用来编席子的，我还奇怪呢，现在的芦苇正嫩着呢，怎么就割了呢？”叶大福摇摇头。 “嫩？”麦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有一次跟驴友去内蒙古游玩，住在当地的蒙古包里。见到当地的牧民打草，人家并不是把草晒干了，而是把草稍微晒一下，然后用铡刀切碎了密封堆放起来。 当时麦香觉得好奇，还特地问了他们一句，说是这样保存的草是冬天留给牛羊吃的，比干草好，牛羊一样能养肥。后来，麦香从一个驴友嘴里了解到，这样保存的饲料叫青贮饲料。 想到这。麦香走到屋后，已经有晒干了的芦苇码了五六捆在墙根下，当然，空地上还摊开了一些，看来。这个时候还没有青贮饲料的技术。 麦香倒是想试一试，可惜，自己家根本没有地方存放，院子里倒是有一片空地，可是这个时候没有塑料布，冬天一下雪，饲料进水肯定会腐化的，麦香只好暂时作罢。 回到屋子里，麦香对叶大福说道：“爹，以后那个牙刷柄就让我五叔去做，我还有别的事情让你做。” “好。”叶大福听了满口答应，他也不想欠五福太大的人情。 麦香把彩纸打开来，一张张重新叠好，让叶大福用匕首划开，统一割成二寸见方的正方形，这才开始教麦黄和麦青叠星星。 “大姐，这星星是用来干啥的？”麦黄觉得这不像挣钱，倒像是在玩。 “这个嘛，叫幸运星，至于干啥大姐暂时还不能说，总之，你放心，今年冬天，大姐一定会让穿上新棉袄的。”麦香又许了一个愿。 “大姐，我现在不稀罕新棉袄了。”麦黄嘟着小嘴说道。 新衣服已经穿过两件了，还有那什么格格家送来的漂亮的棉袄，麦香已经答应分给她们了，所以，她对漂亮衣服的渴望远不像从前。 “知道了，中秋节的时候大姐给你杀一只鸭子吃。”麦香换了一个愿望。 “啊，大姐，你要把鸭子杀了？”麦青不愿意了。 “不下蛋的就杀了给你们解解馋，下蛋的就先留着。”麦香说道。 这里的鹅跟鸭子一般是不留着过冬的，尤其是鹅，因为没有青草。 “大姐真坏，好像我除了吃就是穿，不会做别的。”麦黄不高兴了。 “那你告诉大姐，你想要什么愿望？”麦香认真地问道，她也想知道这麦黄改变了多少。 “我想过年能住大新房子。”麦黄说道。她想的是，住进新房子了，娘亲就不能再三天两头地跟二婶三婶吵架？ “这个啊，要问爹爹了，大姐只管挣钱。”麦香也想搬走。 麦香的话刚落下，就听见门口有人喊：“麦香姑娘在家吗？” 麦香听了忙出去一看，这次来的又是弘融的人，还是那个婆子孙嬷嬷和小厮吉风。 “孙嬷嬷好，这位小哥好。”麦香忙迎了上前。 “今儿是我们爷打发我们来给麦香姑娘送谢礼的，我们爷明儿就该回城了，说多谢麦香姑娘的几次相助。” “也算不上什么相助，你们爷已经给我过银子了，这怎么好意思？”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天后对方又忽然想起了她，她还以为这叔侄两个早就回城了呢。 “姑娘客气了，我们爷说了，这次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是我们爷出去打猎，猎了一头野猪和几只野兔，打发我们给姑娘送点肉来，另外还有几只活的山鸡，我们爷说让麦香姑娘也尝尝鲜。” 孙嬷嬷说完，吉风从马车上先拎出来一只笼子，里面有五六只山鸡，毛色特别鲜艳，尤其是后面的那几根尾毛，又长又漂亮，麦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吉风把山鸡放到了门口，又陆续从车上拎了两只大篮子里下来，每个里面居然是四分之一只大野猪！ “多谢你们爷想着，这么大热的天，也劳烦你们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进来喝杯凉茶。”麦香邀请对方。 麦香知道这些下人送东西来一般都应该给点赏钱，可是她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喊人家进来喝杯凉茶。因为她知道，这两人都是弘融身边的人，普通几个小钱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也好。”孙嬷嬷看着门口站着的叶大福和赵氏，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跟着麦香进了门。 “哟，你们在做什么呢？”孙嬷嬷看见麦黄二个拿着彩纸在叠东西，旁边的笸箩里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小东西。 “这是幸运星。”麦黄和麦青抬起头来给了一个笑脸。 “幸运星？”孙嬷嬷拿起一个来看，还真是有棱有角的五角星星。 “孙嬷嬷，你等着，我送你一样礼物。”麦香突然说道。 “送我？”孙嬷嬷问道。 麦香说完，拿起一张红纸，自己裁了一张稍微大的正方形，叠出了一朵跟真玫瑰差不多大小的纸玫瑰，用一根树枝粘住了，递给孙嬷嬷，说道：“给孙嬷嬷带回去哄孩子玩玩，孙嬷嬷别嫌弃。” “姑娘的手真巧，多漂亮的花，比真的还好看呢。”孙嬷嬷高兴地把花接了过去，她在乎的不是一朵纸花，而是麦香的心意。 “这幸运星是来干啥的？”孙嬷嬷见两个小女孩在不抬头地忙乎，问道。 “这个啊，这个我是想做一个门帘的，我那天见我师娘做了一个纱料的倒挂金钟门帘，突然想起来，这幸运星要是串成一个门帘，应该也很好看的，说不定还能给人带来幸运呢。”麦香随口一说。 “这样啊，姑娘，不如你快些做了，明儿一早，我来拿，说不定我们爷也要一个。” 麦香听了这话，看着孙嬷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孙嬷嬷会跟着自己进屋了，原来是得了主子的吩咐，上门打探来了。 孙嬷嬷见麦香了然地一笑，说道：“还真不是我们爷的意思，我是想着，既然来了，就看看姑娘这有什么新奇的玩意，我们家那小哥儿，见天念叨姑娘呢。” “可是，孙嬷嬷，我这门帘是适合女孩子用的。”麦香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样啊？”孙嬷嬷听了有些失望。 “对了，孙嬷嬷，不如你把这个带回去，送给你们小哥儿。”麦香指了指墙上挂的飞镖盘。 这个飞镖盘是麦香闲来无事，央叶大福用麦秸编的一个圆盘，涂了不同的颜色，标上分数，然后又用木头削了五根小木箭头做飞镖，箭头绑上鸡毛，是自己平时练着玩的。 麦香把玩法一说，孙嬷嬷便笑了，说道：“这个好，我们小哥儿肯定会喜欢的。” “真的？你们小哥要喜欢了，以后我做几个这个卖去。” 麦香一想又开心了，看来这穿越的福利还真是不少，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挣钱。 不过麦香这会更感谢的是那个无聊的室友，为了倒追男生，拉着麦香替她叠星星叠千纸鹤还有什么玫瑰花的，不然的话，麦香上哪里找这挣钱的机会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两个王妃？ 麦香送走孙嬷嬷和吉风，看着这半扇猪肉发愁了，这大热的天，怎么保存？ 她倒是知道自己老家有腌腊肉的习惯，叶萌的妈妈因为是开盐水鸭店的缘故，所以特别会做吃的，麦香记得她会用腌好的猪蹄剁成块来煲鸡汤，那香味，飘了好几座楼，麦香至今想起来还吞了一口口水，那是麦香记忆中最好喝的鸡汤。 问题是麦香只是看过，并没有亲手操作过，她哪里会动手做这些？更何况，如今是夏天，这季节明显不对。 “大丫，这半扇猪肉，不得有一二百斤？还有一个大猪头，你打算怎么吃？用三叔拉着你去卖掉一些吗？”三福见麦香看着猪肉发愁，问道。 叶家的人早就围了过来，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爹，你说呢？”麦香把头转向了叶大福。 叶大福见麦香问到自己，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女儿的心思，麦香是想让他做一回好人。 “把这猪头让你嬷嬷拿去卤了，再给你二叔三叔一家分两斤肉，剩下的卖了。” “得了，大哥，你腿脚不方便，我来替你赶紧把肉分了，再不送去肉铺就该关门了，人家也怕臭了呢。”三福一听有肉分，忙抻了袖子要帮忙。 麦香把卖肉的事情交给了叶大福，因为他以前常去卖这些东西，加上又有三福的驴车，也不用担心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麦香等叶大福出门后，自己则拎了两三斤肉。拐到隔壁，她还没来看过曹雪芹的表叔呢。 “师娘，我来了。”麦香仍是像往常一样，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可是今天麦香并没有听到柳蕙兰的回应。麦香推门进去，便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曹雪芹和柳蕙兰对坐在炕上，柳蕙兰在垂泪。 “师娘，怎么了？”麦香忙上前问道，上午从镇里回来时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哭上了？ “没事。麦香，师娘这有点事，回头再来玩。”柳蕙兰擦了擦眼泪，说道。 “哦，我是来给你们送野猪肉的。师娘，我多一句嘴，你们是有什么难事吗？”麦香放心不下，靠到柳蕙兰身边。 “哦，你就是麦香呀？听你师娘夸了你半天了，还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这时。从对面房间进来两位五六十岁的老人，男的头发胡子已经白了，看起来吃过很多苦，女的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方才对麦香说话的是这妇人。 麦香向两位老人问过好，估计是人家是有家事要说。刚要走时，只见妇人看见了柳蕙兰在垂泪，也是一愣。 “蕙兰，你怎么了？”妇人坐在了柳蕙兰的身边。 李鼎看了一眼曹雪芹，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跟蕙兰说了要陪我们去南方？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身子还硬朗，能坚持得住。我和你婶子商量好了，在这你住到下月底就走，顺便重批一下你修改过的书稿，你要这样执拗。我们就不住了，现在就走。” 麦香一听便明白了，原来是这两口子要回南方，曹雪芹要陪他们一起去，柳蕙兰不愿意。 这个时候回南方？是为了谁？麦香的脑子里立刻想起那李家表妹来。以至于她甚至忽略了，李鼎说的，要重批一下书稿。 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比较落后，这最快的应该是马车，从这香山去一趟京城都要半天，从这京城去南京，不得一个月？ 李鼎的妻子见曹雪芹没吱声，便知丈夫猜对了，说道：“沾儿，你有这心，婶子很高兴，可是蕙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的确不易，还有，我听蕙兰说了，你们已经买地准备盖房了，婶子听了不知有多替你们开心呢。听话，你呢，好好在家陪着蕙兰，把房子盖上，等我们回来了，也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婶子就知足了。” “表太太，我不是不想让二爷去，不要说二爷，就是我也不放心你们两个走这么远的路，只是……”只是后面的话柳蕙兰说不出来。 “放心，我娘家还有不少人在呢，再说时间还早着呢，兴许到时内务府也有下江南的旧人呢？到时让他们留心一下即可。”李妻说道。 麦香觉得李鼎夫妻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真要让柳蕙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确实很不方便，不说别的，这想吃口水都没有人挑。 “对了，时间还早呢，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李鼎拍了拍曹雪芹的肩膀，走出了房门。 李妻接过麦香的篮子，看了看里面的野猪肉和野兔肉，笑道：“今儿有麦香姑娘送来的好东西，我给你们爷俩做两个好菜，你们爷俩好好坐下来喝两盅。” 麦香见此也不便留下来，觉得曹雪芹应该有话要对柳蕙兰说，便也趁机告辞了。 不过麦香到底放不下这件事情，在家叠了几天的星星和千纸鹤，当门帘各做好一个后，麦香拿着东西又进了曹家。 曹雪芹这次并没有在家，同时不在家的还有李鼎，麦香进去时柳蕙兰和李妻两人都在炕上做针线活，李妻眼神不好，绣不了花，但是做一朵一朵的小布花还是可以的。 “嬷嬷，师娘，你们来看，我做这个门帘好看吗？” 麦香先拿出来一个幸运星的门帘，五颜六色的，柳蕙兰看了看，往后退了好几步，说道：“是不是有点乱啊，这颜色也太多了些，不如你做一个单色的试试，我倒是觉得单色没准更雅致些。” “兴许，这年轻人就喜欢这花花绿绿的，我们年岁大了，才会喜欢雅致。”李妻怕麦香难过，忙安慰了一句。 “是吗，你们再说说这个怎么样”麦香虚心问了一句，她又拿出一个千纸鹤做的门帘，这个麦香是用单色的，天蓝色，很纯净的颜色。 “这个还真不错，我喜欢。”柳蕙兰点点头。 “啊，你这个是用纸做的？”李妻这时才摸出来，这一颗颗的小星星是用纸叠的，很是惊讶。 “表太太，你还不知道呢，这麦香别看年龄小，聪明着呢，三天两头就能想出一个挣钱的法子，我跟二爷这几个月都是托了她的福，才有几天好日子过，还有我们二爷也是受麦香的影响，才把画送出去寄卖。”柳蕙兰趁机夸了夸麦香。 李妻听了拉着麦香的手，看了看，笑着说：“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嬷嬷还会看手相？”麦香笑着问了一句。 “我会看什么？不过看你手掌比较厚实，随口说了一句。”李妻说完，叹了口气。 柳蕙兰猜想到她想必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便说道：“表太太放心，表小姐如今有了你们做 依靠，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谁知道呢？这孩子，准是吃足了苦头，觉得没有脸面见我们了。也不想想，凭她怎么地，这一切也不能怪她，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这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我们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会怪她？” 麦香听了这话，这李家表妹难道是遭遇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经历，所以才会拒绝见家人？ 电光闪念间，麦香想到了八七版《红楼梦》的结局，这史湘云可不就是卖到了船上当官妓，还有那巧姐儿，不也是被卖进了妓院？难道这可怜的云妹妹真的是这个结局？ “千万不要。”麦香不知不觉地喊出了声，这史湘云几乎是所有读者中最完美的女性，麦香上世也特别喜欢她，又漂亮又可爱还没有心机，爽朗大气。 麦香还记得看过哪个名人的讲座，说是林黛玉和薛宝钗谁更适合当妻子，当时有人问，为什么没有史湘云的名字，这位红学大师笑着说：“如果有史湘云，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会选史湘云了。” “麦香，你想什么呢？什么叫千万不要？”柳蕙兰看着麦香呓语似的喊出了一句话，拧着眉头看着麦香。 “我，我是听嬷嬷说到她的女儿吃了很多苦，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难受，嬷嬷千万要把女儿找回来。”麦香吞吞吐吐地解释了一句。 “你这孩子，没想到你心地还这么善良，多谢你了，其实，我那女儿说起来还算好的，至少还活着，这对一个母亲来说，这就足够了。”李妻说完，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泪。 “表太太，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谁能料想的到，好好的两大世家，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本来以为换了一个皇帝能松口气，日子也好过了几天，谁知道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这个，说起来，是我们李家连累了你们曹家，要不然，这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唉，都是没福气的，当年，一个进了宝亲王府，一个进了理亲王府，我们还都盼着，这两个孩子能把两个家族重新振作起来，谁知道，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李妻断断续续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麦香一听这话，敢情当年曹家和李家落魄后又各自出了一个王妃不成？ 第一百零六章 原应叹息 麦香正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时，只听柳蕙兰说道：“这都是命，谁也怨不上的。我们家姑娘，打她进了理亲王府那天，我们老爷就开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受到牵连。哪里知道好容易熬到换了一个皇帝，刚过了几年舒心日子，还是打这来了。” 柳蕙兰和李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人都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似乎忘了身边还有麦香这样一个人。 而麦香从她们两个的话语中，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一个故事，这曹家和李家落魄后，两家的主子虽然没有被发卖，但是都被派到了内务府，由内务府再分配到各宫和各王府做粗活和杂役。 这曹家，当年有一位姑娘进了弘皙的府上，雍正虽然痛恨甚至残杀那些跟他争皇位的手足，但是对这位废太子的儿子还是颇为照拂的，在雍正八年还被封为和硕理亲王，曹家小姐进了理亲王府后，也不知怎么因缘际会得到了弘皙的宠爱。 而李家，也有一位姑娘进了弘历的府邸，这位姑娘因为从小寄养在曹家，李家被查抄时，这姑娘改了姓，也跟着姓曹了，也是以曹家女的身份进的弘历府，也不知怎么被弘历相中了。 因为这两位曹家姑奶奶，曹家的日子一度起复了，曹頫在内务府重新补了一个缺，而曹雪芹又重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谁知好景不长，乾隆四年的时候，弘皙因为谋逆罪被革除了亲王的爵位。这一案件牵涉到很多人，当然也免不了曹家，不光如此，甚至翻出了乾隆身边的宠妃居然是假冒曹家的女儿这一欺君之罪。 后面的事情柳蕙兰和李鼎的妻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麦香也推断出来，曹家至此进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所幸的是乾隆还算一个比较宽大的皇帝，并没有对曹家人满门抄斩，也没有牵连到曹家其他的人。 至于那个假冒曹家进入弘历府上的人，麦香猜这个应该是林黛玉的原型。是曹雪芹心之所系之人，这是她从柳蕙兰的语气中捕捉到的一点点信息，这个人后来也死了，至于怎么死的，麦香就不得而知了。 从曹家回来，麦香一直闷闷不乐好几天，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叹息，原应叹息，这曹家的悲剧只怕还不止这些？ 想到这里。 麦香无比庆幸叶铁柱当年脱籍的决定，虽然自己选进宫的希望等于零，但是万一被送进哪个王府做丫鬟或做小妾，也不是不可能的，这种日子想想就恐怖。 “麦香，爹今天给你做了一样好东西。”叶大福见麦香闷闷不乐了几天。也很是担心。 “什么好东西？”麦香正和麦黄几个低头一心叠千纸鹤，大热的天，中午都不出去。 叶大福递过来一个飞镖盘，另外还有十个绑了野鸡毛做装饰的小飞镖。 “真好看，谢谢爹。”麦香拿过一个飞镖，比划起来。 “你高兴就好。”叶大福见女儿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也开心了。 “对了，爹，那几只山鸡，咱们能养住吗？”麦香对这些农活。真心不擅长。 “放心，有爹在呢，爹别的做不了，打了这些年的猎，养几只山鸡还是可以的。”叶大福憨厚地一笑。 “对了。爹，咱们家的房子到底什么时候动工？”麦香问道。 她是十分想搬出去，家里养了这些东西，这院子实在是太挤了，加上旁边钱氏和孙氏还时不时上门来打听下自己一家在忙些什么，吃些什么，麦香真心不想应付。 “快了，如今都七月份了，人我已经找好了，料也差不多备齐了，只等他们秋收结束后就动工，正好你五叔也能腾出手来。” “孩子他爹，咱们要盖多大的房子？”赵氏一听这个，眼睛发亮了，凑了过来。 “娘，你又瞎问什么？”麦黄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 “死丫头，问问也不行？”赵氏怵的只是麦香。 想到麦香，赵氏又把屁股往麦香这边挪了挪。 “有事？”麦香一看就知道赵氏想求她做什么。 “大丫啊，你生你姥姥的气，也差不多了，上次的野猪肉，你没给你姥送去，我也不说什么，这次咱们家的鸭子和鹅开始下蛋了，你又不打算拿去卖，不如给你姥姥送几个去腌咸蛋，还有，你老姨也该要出门了，我以后想看她，也就难了，我想回你姥姥家住几天，你看成么？” “成啊，这有什么，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请三叔送你过去。”麦香很痛快地答应了。 赵氏看了看麦香，见麦香这会心情很好，又说道：“大丫啊，你看娘带点什么去合适？我总不能空着手去？” 麦香瞅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的，这当娘的居然要看闺女的脸色过日子。 “娘，你想带什么？”麦香缓和了一下语气。 “这，带几个鸭蛋鹅蛋，还有，我看那布包里有一小块红色的绸子，给你老姨做双鞋子还不错。” “娘，那是我要做鞋子的，大姐答应了给我和妹妹们一人一双过年穿的。”麦黄不干。 “行了，麦黄，老姨要出嫁了，就给她，咱们还有别的。”麦香说完，从炕尾找到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都是些小块的缎子绸子，是阿木昕特意给麦香找来做鞋面的。 想到阿木昕，麦香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这选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麦香上次去佟家送门帘时，知道佟家总有马车去京城，倒是动了心思，也想给阿木昕捎两个门帘，可是又怕佟太太知道自己和章佳家的关系，到底还是没送成。 “大丫，这个给你姥姥做鞋子好不好？”赵氏见麦香发愣，抽出了一块蓝色的缎子。 麦香见了，索性挑出了两块，打算给刘氏送去，因为这五福成亲，也是需要一双好鞋子的。 麦香把东西放好，拿着布进了上房，只有刘氏一人在，说九凤在孙氏的房里绣荷包呢。 “大丫啊，嬷嬷正想去找你呢，你五叔要成亲了，我看你那有几只大的公鸭和公鹅，也不算小了，再养也长不了多少了，反正这肉也不好吃，不如你便宜点，卖给嬷嬷算了，也省得嬷嬷再出去寻摸了。 “嬷嬷，谁说我养的鸭子和鹅不好吃？”麦香一听这个不愿意了。 “不是你养的不好吃，这鸭子和鹅这么腥，有什么吃头？嬷嬷也是想着这东西便宜，好歹比大公鸡能省几个钱，所以才想着用鸭子做一盘主菜，好歹也算一个大菜。”刘氏不明白地看着麦香。 麦香忽然想起来，她不是原来的那个麦香，她家就是开盐水鸭店的，她吃的鸭子跟当地肯定不一样。 难怪自己去买鸭苗和鹅苗时，那个卖东西的婆子见麦香挑的都是鸭苗和鹅苗，还送了麦香一个小笼子，大概是生怕麦香反悔，而且，麦香发现，这村子里养鸭的只有五六户，养鹅的还真就一户没有。 原来是这北方人嫌鸭子腥不喜欢吃鸭子，他们养鸭子也就是为了下鸭蛋，好腌咸鸭蛋。 麦香想到这，她知道以后该干什么了，等她有了自己的房子，她要开一个盐水鸭店，她要多养一些鸭子和鹅，她要收集鸭绒和鹅绒，她做鸭绒的被子和衣服。 “嬷嬷，我这一共就只有五六只公鸭和公鹅，你要的话就拿去，钱就算了。五叔成亲，我也该出点力的。还有，这是两块好缎子，嬷嬷拿去给你和爷爷还有五叔八叔做双好鞋，我的手艺不行，怕糟蹋了好东西。” 刘氏接过麦香递过来的布料，她可真没想到麦香会这么周全，居然想着他们要做双好鞋穿，心下有几分感动，加上麦香也说那鸭子和鹅白给他们不要钱，刘氏想了想，便说道：“也好，嬷嬷这有一块花布，你拿着去给你和麦黄几个，一人做一件夹袄，咱们乡下人家，还是这棉布合适。” 刘氏说完从炕尾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匹粉红色的印花棉布，麦香知道这是上次万家老太太来的时候送的，有些不想要，可这次是刘氏给的，麦香待要不要，又怕刘氏多心，想着拿回去给麦黄几个做件衣服也还是可以的。 “多谢嬷嬷。”麦香也是没有想到，刘氏会给自己回送东西。 “这孩子，你跟嬷嬷还这么客套。来，孩子，坐嬷嬷身边来，嬷嬷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麦香听了只得坐过去，她对刘氏说不上有多亲，但是比余氏的感情要好一些，因为这刘氏还算一个明白人，至少比钱氏和孙氏要强一些。 当然，麦香的看法不一样的正确，因为立场不一样，刘氏作为这一大家子的主妇，她跟钱氏和孙氏的立场绝对是对立的。 不过刘氏有一点绝对比别人强，麦香来了半年多，没有见过她骂过粗话跟别人吵过架，即使是生气了，还想跟别人讲道理，这也是麦香尊重她的一个原因。 第一百零七章 狐假虎威 刘氏见麦香坐了过来，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大丫，嬷嬷冷眼看了你这些日子，嬷嬷知道你是要强的，别看年龄小，却是一个最有主意的。这万家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这万家又给你捎信来了？” 麦香记得上次万老太太来，把那只镯子给了九凤后，便没有再进叶家的门。 “没有，正是没有，我才觉得不安。论理，你五叔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也该亲自去一趟送信，可是我身子偏偏又不好，前些日子张罗你五叔的事情，又累到了。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和九凤替嬷嬷跑这一趟，当然，你要不愿意，就当我啥也没说，我打发你爷爷和你八叔去也成。” “我不想去，嬷嬷，都退亲了，我还主动送上门，这不净等着让人笑话咱们吗？”麦香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以后，她不想跟万家扯上关系。 刘氏叹了口气，说道：“嬷嬷知道你心高，不想去做小老婆，嬷嬷知道怎么做了。其实，我们上次去的时候，好像听说万家正在替他们的大少爷提亲，听说是看上了京城的一位官家小姐。算了，咱们这种身份，自然没法跟人家比去。不过，我们听老太太的意思，好像万家还有一个孙子，是丫鬟生的，也是跟这大少爷年龄差不多，就是有些不受宠，我猜这这万家相中了你，没准也是想把你说给这老二呢。” “嬷嬷，这老二也不行。总之，万家就是不行。” “你这孩子，凭他再怎么不受宠，有万家的家底在，还能差到哪里去？不比一般人家强多了？” “嬷嬷，这万家真的不行。”麦香有些恼了。 “好好，不行就不行，我这不也是跟你商量。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刘氏再次叹口气。 “嬷嬷，你也别觉得可惜了，这人啊，该什么命就是什么命，我呀，本来就是一个穷人出身。还是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算了。” 麦香的话触动了刘氏，她是十分想把九凤嫁进万家的，无奈叶铁柱不愿意，万家对九凤也没有一丁点的意思。 说到这个，刘氏就不明白了，这九凤看着比麦香可是漂亮多了，也白净多了。可为什么就是不入人家的眼呢？ 麦香是懒得去揣摩刘氏的心思，她把自己该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了，也就够了。 麦香回到屋子，赵氏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这次她回去，只带着麦地，因为有麦地，麦香又给她带了些鸡蛋和大米。 赵氏走后，麦香顿时觉得一下轻松了很多， 因为麦地不在家便少了好多事情。加上如今麦香平时也不怎么去卧佛寺了，这样一来，每天空余的时间多了不少，麦香开始正式地练起毛笔字。 这天，麦香正在屋内教大福、麦黄和麦青识字，麦绿跟麦粒和麦苗在外面玩，里长突然上门了。 “大福兄弟，哟。大福兄弟在干啥？还跟着闺女念书呢？”里长进门正好见到麦香在教大家认字。 她主要是教叶大福几个认一些常用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和数字，别的，她还没来得及教。 “我这把年纪还念啥书？我只是觉得家里要盖房了。得学会认几个字，记点简单的帐，别到时人家给我张条子我也看不懂，让记点啥也不会。”叶大福呵呵一笑。 “行啊，这有底气了就是不一样了，兄弟，我今天来也是为你家房子的事情来的，我跟你说，这盖房可是一件大事，你家那大一块地皮，都打算盖些啥想好了没有？” “里长，我们家手里银子不多，现在只想盖几间带个院子的住房。”叶大福觉得对方的话问得有些奇怪，前些日子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 “兄弟，你也就别跟我藏心眼了，我可听说，你家见天的有城里的贵人给你们送东西来，你们还缺银子？放心，我不跟你借钱。不过，我说的是真话，你家的那片地想好了究竟怎么摆布吗？”里长说完还特地看了麦香一眼。 “里长大大，你也知道那是听说啊，听说的话能有几分当真？”麦香冲里长一笑。 麦香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来找叶大福，而叶大福并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麦香也不着急，她想看看，这叶大福在外人面前，究竟会不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大侄女，我这可不是听说，都亲眼见过多少回了。” 麦香听了这话，笑了笑，没说话。 里长见麦香没接话，又看向叶大福说道：“兄弟，是这么一回事，我家有一个表弟，是个小工头，专门盖房子的，那可是帮皇上家盖过房子的，我一点都不瞎吹，这山上的园子，他连着好几年都跟着忙乎，心里可有数呢。这不，刚闲了下来，想让我给找事做。我寻思你这腿不大方便，我让他带几个人来帮你一把，把你家这片地方好好规规整，咱也盖一个像有钱人家的房子，叫啥园中园，也别白瞎了这大片好地方。” “里长，我家暂时真的只盖一个带院子的几间小房，咱们乡下人家不都这么盖过来的，这盖房的人我都找好了，哪里要啥规整，要啥园中园？”叶大福没同意。 “大福兄弟，你放心，都是自己人，绝对不会糊弄你。我这也是看你腿脚不利落，正好他又是干这个的，手下也有几号人，这不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吗？”里长拍着手说道。 “里长，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家真的用不上，就这几间房，哪里值当请人家一回？”叶大福仍是拒绝。 “你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这么多的地方，你不用来盖房子，要干啥？你别跟我说要种庄稼？”里长有些不高兴了，他没想到叶大福真的会推脱。 麦香担心叶大福再一味拒绝下去，跟里长把关系搞僵了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麦香抢在叶大福之前开口说道：“里长大大，我家这片地准备种果树，我已经跟人家定了，明年开春就会有人来帮我们。我家不是大户人家，我爹娘这样，总要寻点来钱的道。” “果树？啥果树？”里长问。 “这个就说不好了，看人家给咱们送啥树苗。” 里长从麦香的话得知了两个信息，这个果树苗，是有贵人送的，而且对方不光送树苗，还会带人一块来帮着种，就冲这关系，他可不能得罪麦香一家。 “这样啊，那就当我没说，不过大福兄弟，盖房时吱一声，大家都一个村子里的，有啥需要只管说，人我也能出得起几个。” “那就多谢了，到时还真要请几个人。”叶大福松了一口气，这个要求他能满足。 麦香见里长似乎并没有立刻走的意思，又给他续了一杯凉茶，里长跟叶大福说了些村子谁家又买地卖地的，谁家要娶亲嫁女的，直坐到了足足把麦香家的凉茶都喝光了才走。 “麦香，这房子的事？你以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叶大福问道。 “爹，里长的话提醒我了，我去找一下先生，先生是一个明白人。”麦香说完就下炕。 麦香想起了后世对曹雪芹的评价，他不仅是一个出色的小说家、诗人、画家、医药家、美食家，同时也是一个出色的建筑家和园林家。曹家也要盖房，五亩地的院子也不小了，她好奇曹雪芹会有什么精妙绝伦的构思呢？ 因家里有老人在，麦香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喊起来，走近屋子的时候，麦香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下，原来仍是里长。 里长见麦香家不成，忽然想到这曹雪芹家也在麦香家后面买了五亩荒地，应该也是用来盖房的，想着再到这边来试试。 这曹家，据他看，是落魄了，应该是没啥靠山，不然的话也不会窝在这小山村里。 “里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时也凑不到这么多银子，这房子，我只能是一点点来，还真用不上请专门的人来规划设计。”曹雪芹也拒绝了。 一个小小的里长，曹雪芹还是没有放在眼里的。 麦香听了这话，在门口喊道：“师娘在家吗？” 麦香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见到里长在坐，麦香笑着说道：“里长大大也在啊？” “麦香，你师娘在屋里呢，有事？” “先生，我是找你来了，刚才里长大大到我家，说起这什么房子什么园中园来，我想着你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家里又有这么多的亲戚是啥王爷啥贵人的，我想问问，你家的院子打算盖些啥？”麦香说道。 曹雪芹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明白了麦香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里长被笑得莫名其妙的，看看麦香又看看曹雪芹，倒是也不敢轻易说话了，想了想，起身告辞了。 “你这小鬼头，你知道他要来我家？”曹雪芹见里长走后，摸了摸麦香的头。 “我真的是来找先生帮忙的，我家的院子，应该如何设计？” 麦香拉着曹雪芹进了屋子，把自己的想法仔细说了一遍。 第一百零八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曹雪芹听完麦香对未来几年详细的规划，心里不仅仅是惊讶二字来形容。要知道，在他眼里，麦香还是一个没有接受过正式启蒙教育的十岁孩子。 “先生，怎么了？”麦香看着愣神的曹雪芹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我曾经以为，我这半生所见所闻的闺阁女子，其行止、见识皆在我之上，我堂堂一男子，竟不如一干裙钗，已经是愧对祖宗了。没想到，我竟然连一个十岁的女孩子也不如，这可真是愧杀我也。”曹雪泅天一叹。 “先生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一俗得不能再俗的平凡女子，只是应了一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加上有先生和师娘的细心调教，我才不是以前那个混沌无知的小丫头。先生是什么人？先生集书、画、诗、词、医等众多大才于一身，先生的才华不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几百年来少有的，先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麦香以为曹雪芹真的自惭形秽了，忙不迭地安慰说。 “呵呵，你这小丫头，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倒把我吹捧了一番，蕙兰，你说说，我跟女儿的话，谁的对？”曹雪芹听了麦香的话一阵闷笑，好心情地拉着柳蕙兰来做裁判。 “都对，你们父女两个接着吹。”柳蕙兰难得见曹雪芹这么开心，也跟着打趣道。 “啧啧，我还真真不知这小丫头这么会说话，这嘴，比当年的玉儿还厉害。”李妻突然笑着来了一句。 曹雪芹听了，立刻沉默了。柳蕙兰忙问道：“麦香，方才你说打算开一家小饭馆，可是咱们这地方，能有吃饭的人吗？” “师娘，反正我是在自己家开，连饭馆带客栈带小铺，有就捡几个人，没有就算了。我还打算明年开始。多养一些鹅和鸭子还有羊兔子什么的，我和师娘再合伙做点手工活，过日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麦香虽然很想知道这个玉儿是不是就是林黛玉的原型，可是也知道这会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因为李妻也明显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这样好，这样好。强过你去卧佛寺卖这些东西，你也一年年大了。”柳蕙兰听说麦香没有打算再去卧佛寺讨生活，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毕竟是一个传统的人。总觉得一个女孩子拉下脸来去求那些有钱的夫人小姐买几样东西，说白了跟乞讨有什么区别，她可不希望麦香这样贬低自己。 麦香自己倒还没大觉得别扭，她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在现代，有的明星没有出名之前也在地铁和天桥等人多热闹地方卖唱。 麦香是一个城市孩子，一点农活不懂，家里又是这个样子，她不想法去挣钱养家估计这一家人就要饿死或被卖，在生存和面子之间。她只能选择生存，反正她这具身体也不过才十岁。还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村姑，面子能当饭吃？ “知道了，多谢师娘关心。对了，先生，我方才进来前，听先生跟里长说。你们家的房子，也打算分批盖？” “我们家应该跟你差不多，现在也是只能拿出三十多两银子，先搬了家，那园子以后慢慢再来收拾。” “先生不必着急，兴许哪天先生的画一下被人相中了，到时盖房的银子就有了。”麦香说道。 “真要这样就好了。”柳蕙兰笑道。 “会的，沾儿的字画，还是很有功底的，有收藏的价值。”李鼎在一旁说道。 “先生，等以后我搬家了，我也要弄一个书房，我也要几幅先生的字画，好歹我也是先生的干女儿，不能整天都是铜臭味。”麦香忙笑着说道。 这个她早就想好了，一定要尽可能多地存留住曹雪芹的笔墨，给自己的子孙传下去，给后人多一点研究曹雪芹的资料。 “放心，我女儿想要多少都没有问题。”曹雪芹似乎真的把麦香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了，看着麦香的眼光，更多的是怜惜和宠爱。 “哎，谁家有这么一个乖巧能干的小闺女可不让人羡慕死？”李妻看着麦香，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如果她女儿身边有一个麦香这样聪明乖巧的孩子，该有多好。 想到这，她又看向了曹雪芹，如果女儿回来，还能跟曹雪芹成一家人，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辈子她就别无所求了。 这柳蕙兰比她女儿还大三岁呢，她如今不也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加上有这干女儿在一旁协助，这小日子是越过越好。 李妻的一声叹息，让李鼎和曹雪芹的心都抽了下，因为他们知道，李妻想起了谁。 “嬷嬷真会说笑，我如今不就是先生和师娘的女儿？还用问谁家，羡慕谁去？”麦香一见气氛不对，忙笑着回道。 柳蕙兰听了一拧麦香的小脸，笑道：“我来看看，你这脸皮是什么做的？长辈面前也不害臊。” “师娘，轻点，我明儿还要出门去送货呢。回头拧肿了人家问起来，我就说是干娘拧的，你就成了坏人。”麦香越发的贫起来。 “真真拿你没办法。好了，不贫了，说正经的，明儿去送货，你觉得佟家会给多少银子呢？” 柳蕙兰因为有李妻帮忙，提前把那十个门帘做好了，只是，这十个门帘花的原料钱也有五、六两银子了，她有些没底，这银子真会收回来吗？谁家愿意花一两多银子买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哨东西？ “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我想，对我们穷人来说，一两多银子是一笔大钱，可是对那些有钱的小姐和少爷来说，一两银子不就是他们的一个月或者是半个月的零花钱吗？” “可不是咋的，我们先前自己家的姑娘一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钱，现如今的这些大贵族家，有的一个月还有三四两银子的月钱呢。这些大户人家，有几家是真正靠上头的那点俸银过日子，谁家没有田地没有买卖？”李妻在一旁有感而发。 “婶婶，话不能这样说，京城有名无实的穷王爷贝勒还少吗？多少穷的吃不上的宗亲也不是没有。”曹雪芹想到了敦敏敦诚兄弟。 “可不，谁能比得了富察家的富贵？虽然先皇后走了，可圣上对他们家，一直盛宠至今，现在京城里还有谁家敢跟他家比。”李鼎也感慨几句。 “表叔，我们也不用羡慕人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咱们不也是让人限的钟鸣鼎食之家吗？可是转眼间，不也是忽喇喇大厦倾，谁知道下一个轮到的是谁？”曹雪芹冷笑一声，说道。 “算了，我们还是学学罗贯中先生，蕙兰，温一壶浊酒来，我和沾儿饮酒说古，曹家也罢，李家也罢，都付笑谈中。” “表叔，错了，这首词可不是出自罗贯中先生，而是出自于杨慎。”曹雪芹纠正说道。 “杨慎，杨慎是谁？”李鼎倒是也虚心好学。 不说李鼎不知道，麦香也一直以为这首词是罗贯中写的，她也特别喜欢这首词表达的大气、洒脱、和超然物外。 “杨慎是前朝的文学家，是写《廿一史弹词》的，比罗贯中晚生了一百多年，这首词是本朝初年毛宗岗父子移植过去的，的确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曹雪芹见好几人都探着脑袋听着，便索性多解释了几句。 “老头子，又闹笑话了，亏你还自诩是读书人。”李妻笑着瞋了一句丈夫。 “这算什么笑话，沾儿从小就是看着我姑父的藏书长大的，我姑父是谁，是江南有名的风雅名士，学富五车，我能跟他比吗？” “你呀，还没有开始喝就多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妻摇摇头。 “沾儿，你……”李鼎本来想解释一下的，可是话刚出口，又觉得多余。 他们当然知道，这曹寅的藏书目前都飘落在曹寅的二女婿顺承郡王府的后人手上，曹雪芹多次上门索书未果，这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先生，你也别着急，你才也不是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兴许没几年他家也倒霉沦落了，你就有机会把老先生的藏书买回来。”麦香说道。 麦香仿佛记得有一次看到一篇文章，说的就是这曹家的表亲在琉璃厂把曹寅的藏书寄卖，曹寅的藏书很多是孤本和善本，当时买书的人趋之若鹜。 “呵呵，麦香的这话有道理，依你这么说，我还要多攒些银钱，即便我等不到那天，我儿子能等到那天，我也能含笑酒泉了。” “又胡说，我看你也是没喝就多了。”柳蕙兰一听急忙伸手捂住曹雪芹的嘴，她特别忌讳听到这个。 麦香一听这话，想起了历史上记载的那场可怕的痘疹，要怎么才能避开呢？ 还有十年的时间，麦香不知自己能不能攒够足够的银钱，替曹雪芹把书出了，然后带着这一大批人去南方游玩个两三年再回来，应该就能保住这些人的性命？ 想到这，麦香真心觉得压力山大。 第一百零九章 柳蕙兰进佟家 次日，当麦香从佟家出来，手里拿着佟太太给的钱袋子，看见门口站着的柳蕙兰，忙举起了手里的东西，冲柳蕙兰灿烂地一笑。 “给了多少？”柳蕙兰有些紧张，这是她跟麦香合作起来，接的最大的一笔活。 “师娘，我早跟你说过了，佟太太那人很讲信誉的，答应了是多少就是多少，我那个人家也给到了五百大钱一个。”麦香也挣了二两银子。 “那照这样算来，我们再好好做一个月，应该能多盖几间房子了。”柳蕙兰松了一口气，笑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挣到十两银子。 “这个就说不好了，佟太太说她先拿去试卖，过几天再给我们信，还有一点，天渐渐凉了，这门帘人家即便买了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了，师娘不如还做长寿花的挂件。” “这倒也是，算了，我也该知足了，这下能好好有个家了。”这么一想，柳蕙兰又知足起来。 至于麦香，她倒有些发愁了，接下来，她该做什么呢？ “师娘，我看你家的炕上有一把秃了毛的牙刷，我想问问，这牙刷你花多少银子买的？”麦香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几把牙刷柄，是不是该派上用场了？ “那个啊，那个可不便宜，那是象牙的，是别人送的。我们在南边那会家里也用过，也是象牙的，得四五两银子一把呢。”柳蕙兰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麦香又问：“你问这做啥？” “师娘，我知道你针线活好。我呢，已经让我爹和五叔打磨了好几个牙刷柄，只是，这个缝毛的活，只能交给师娘了。” “这？这你也能做？” “自从在你家和格格家看到这个东西，我便动了心思，不过，我可没有象牙。是用木头做的，保证能用，肯定好用，走，师娘，我们找卖肉的要点猪毛去。” 麦香说完正要拉着柳蕙兰离开。迎面碰上突然碰到了佟立文和丰年。 “麦香，你啥时候来的？你这是要走了？”佟立文看见麦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我来了一会了。已经见过太太了，正打算回家。”麦香自从知道他有了内定的妻子之后，心里的那点小火苗早熄了。 “这位想必就是麦香的师娘？师娘你好。”佟立文注意到了麦香身边的柳蕙兰，柳蕙兰的气质形象跟农妇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佟立文才会大胆推测对方的身份。 “你好，你是佟家的少爷？”柳蕙兰也不傻，在佟家门口碰见的，还带着一个小厮，身份是显而易见的。 “师娘好，叫我佟立文就行了。什么少爷不少爷的，听说师娘和先生的学问相当好。我还想找个机会登门拜访呢，就是怕莽撞了。”佟立文客客气气地说道，说完还特地看了麦香一眼。 佟立文总算想起来了，那天在他母亲的屋子里，麦香一口一个“大少爷”他听得为何会刺耳了，因为他觉得麦香跟他生分了。 柳蕙兰听了这话。瞧了瞧对方的神情，再看看麦香，笑着说：“不过是瞎认得几个字罢了，哪里就说得上学问？不知佟家少爷现在哪里入馆？” “就在镇里的八旗官学附读，因明年想参加童生试，家里又给请了一位先生。” “难怪佟少爷小小年纪气度就不凡，这念过书的大家公子就是不一样。” “师娘就别笑话我了。对了，麦香，我刚才好像听得你说要什么猪毛，你要猪毛有何用？”佟立文见麦香半天没有说话，忙看向麦香询问。 “我想做点东西。” “这样啊，那个地方也不干净，你们女孩子去也不合适，让丰年去一趟。” “不用了，不用。”麦香的话刚说完，丰年就跑开了。 “你们还有啥要买的吗？”佟立文又问。 麦香这会十分为难，她若说有，看佟立文这样子，肯定是会跟着自己去，可如果她不走，总站在这佟家大门口算怎么回事？ 柳蕙兰显然也考虑到这个，说道：“没什么要买的了，我们本来也打算回家了。” 她以为这样一说，佟立文就会明白什么意思，没想到佟立文却开口说道：“既然没啥事，师娘，不如跟我进去喝碗酸梅汤解解暑。” “不了，不打扰了。”柳蕙兰忙拒绝道。 佟立文看向麦香，麦香也忙摆手说：“真的不去了，方才太太已经给我喝过了。” 佟立文待要再劝，哪里知道门口的小厮见佟立文回来了，早就有人报告了佟太太，佟太太听说儿子在门口跟麦香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谈了半天就是没进门，觉得蹊跷，便出来看看。 “麦香，你们有话怎么不进去说，这大热的天在这站着？你这孩子，跟我们还见什么外？”佟太太上来就看着麦香问。 佟太太说完，忙转向柳蕙兰，问道：“这位是？” “太太，这是我师娘，也是我干娘，师娘，这是佟太太。” “原来麦香嘴里不离口的师娘就是你了，我早就想见一面了，麦香你这孩子也是，师娘都到家门口了，你也不带进来坐坐。”佟太太笑着说道。 说实在的，柳蕙兰有些被佟太太的热情吓到了，她知道佟太太对麦香不错，但是没想到对方这么随和没有架子，她有些糊涂了，为啥呢？ 柳蕙兰毕竟在大宅门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那种扭捏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妇人，所以，这会见佟太太亲自出来迎接了，也没有不进门的道理，加上她也想了解一下这佟太太的为人，忙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打扰佟太太了。” “哪里。能请到你才是我们的荣幸。”佟太太打理夫家生意多年，哪里会看不出柳蕙兰的不同来？ 虽然眼前这女人穿着比较寒素，但是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这女人有过良好的家教，绝对不是寒门小户出来的，想必是因为什么落魄了。 还有，她早就从柳蕙兰的针线上判断柳蕙兰手艺不俗，有了好奇心。想结交结交，如今对方都到自己家门口了，她岂有错过之理？ 佟太太带着柳蕙兰和麦香进了偏厅，刚分宾主坐下，丫鬟便送来了凉凉的酸梅汁，佟太太又低声吩咐丫鬟上些西瓜。 “佟太太。不用麻烦了。”柳蕙兰忙说。 “对了，还不知师娘贵姓？”佟太太问，她看着柳蕙兰应该比她大几岁。 “夫家姓曹。太太叫我曹娘子就可。多谢佟太太这些日子对我们的照拂，麦香回去后没少说佟太太的好话，没想到今天有机会亲自跟佟太太说声谢。” “曹太太客气了，说到照拂，应该是麦香姑娘照拂我才是，这孩子，心思灵巧，做出来的东西既新奇又好看，多少人都夸着呢。” “那也是小打小闹不值钱的小玩意，难得佟太太不嫌弃。” “这就不错了。她才多大？说到她做的东西，我们老太太上次收到那长寿花的挂件。着实高兴了好几天，也没少夸麦香这孩子。” 麦香看着这两人互相客套来客套去，她都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今日见到曹太太，斗胆问一句。曹太太刺绣的针法，我瞧着跟我们这边人大不一样，不知曹太太师从哪里？”佟太太问道。 她一直觉得柳蕙兰的手艺不错，曾经拿去找人鉴定了一下，说是典型的苏绣，所以也会想问问，同时也试探一下。 “我是南边人，我从小跟家里学的苏绣。”柳蕙兰也不避讳，因为她猜对方已经看出来这点。 “难怪我说不一样呢。曹太太，你有没有兴趣做大件的东西，如果是双面绣，价钱就能更优厚一些，你放心，有麦香在，我不会亏待你。”佟太太早就动了心思，想收一个正经的好绣娘。 “不知佟太太有花样吗？”柳蕙兰正为房钱发愁，哪里会放弃这个机会。 “花样？我听说你们南边的样子更好看，我就想要你们南边的货。” “好，我答应你。就是有些慢，还请佟太太不要着急。” 两人又对这绣品的大小、用途等做了些探讨， 好在是第一次见面，商讨完了，柳蕙兰喝了碗酸梅汁，看了看天色，便站起来说：“今日匆忙，就先告辞了，改日有机会再叙。” 佟太太也知道不能强留，笑道：“今儿也算认识了，下次有机会进镇，还请曹太太贵脚踏贱地，我们好好唠唠。” “好，一定。”柳蕙兰倒是也笑着应了。 佟太太亲自把柳蕙兰和麦香送到了大门口，丰年正拎了个篮子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见太太亲自送人出来，倒是吓了一跳，想藏也来不及了。 “手里拿的啥？”佟太太路过丰年时，看了一眼。 “这是麦香姑娘要的猪毛。” “猪毛？”佟太太听了看向麦香。 “我想要来做点东西，还不知能不能成。”麦香并没有说做啥。 这牙刷，目前也就十来把，她想给阿木昕和乌拉多敏两家送去，因为上次她已经看出来阿木昕的牙刷很旧很旧了。 “是吗，那我可就等着了。” “太太放心，若成了，少不得要麻烦太太的。”麦香倒是也答应得很痛快。 回来的路上，柳蕙兰问了一遍麦香和佟家相识的具体经过，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一百一十章 套话李妻 当麦香拎了一篮子猪毛进院时，正碰上赵元江用一个小推车送赵氏和麦地回来。 “大丫，你又出去上街了？”赵氏看着麦收手里的篮子先问道。 “大舅好。” “大丫啊，你怎么不去姥姥家玩了？你大舅娘和你姥姥还有老姨都念叨你呢。”赵元江看见麦香，讨好地笑笑。 “家里也离不开人，我老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赵元江说完，看了看麦香，又说道：“大丫，你姥姥都跟我说了，那件事情，是你姥姥做得不对，她也就是看着小孙子可怜，连口奶也吃不上，没别的。”赵元江见麦香有些不冷不热的，便解释了一句。 “大舅，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这就好，这就好，你姥姥，人不坏，谁她都惦着，这不，前几天还把你老姨的彩礼偷偷拿了点去贴补你大姨家，说你大姨家如今是最艰难，弄得你老姨还跟你姥别扭了一顿。”赵元江说完，似乎也有些惭愧。 他是家里的长子，底下的弟弟妹妹过的不好，他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这几十岁的老娘舔着老脸，今天从这家划拉点明天从那家收刮点去贴补那最需要帮助的人。 麦香一听这个倒是愣住了，想到这老太太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偏心，而是用错了方法。只要哪个儿女过得不好。她都惦记，只是自己能力不足，才会想着从别的儿女那劫富济贫，可偏偏这几个女儿又没有一个真正富裕的。 其实，余氏走后的第二天，赵氏就跟麦香念叨过几次。说余氏没少惦记麦香几个。每年二月二去姥姥家的时候，姥姥都会想法让大舅娘给做点干饭吃，让这几个可怜的外孙外孙女吃一顿饱饭，也会让冬至带几个孩子上街，买点小点心解解馋，偶尔，也会偷偷塞几个铜钱给赵氏。 麦香没有前身的记忆。所以，她对赵氏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加上赵氏这人本身也就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人，这些话，麦香就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此时从赵元江嘴里再次听到这些，麦香心里倒是小小的触动了一下。 “我姥姥拿了些啥走？”麦香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冬至说亲的对象家条件还不错，可惜麦香后来一直没有去过赵家。也不知对方都送了些啥彩礼。竟然让余氏又惦记上了。 “好像有一块花布，还有几百个大钱，别的我也不清楚。” “那后来咋整的？”麦香想更深地了解冬至的为人。 “还能咋整？东西都给了出去，你老姨说，怎么也该跟她商量一下，她可以自己看着给的。” 麦香一听这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余氏跟大儿媳方氏住了这些年。难保不会从大儿子家划拉点什么走，可是以方氏那刻薄的性子，知道后还不得不依不饶的？她们这对婆媳，还不得三天两头打架？ 麦香想到这，突然笑了。她知道，这里的女人社会地位低，即便儿媳对婆婆有再多的不满，一般都是私下动点心思，当面打起来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女人很有可能被休。 赵元江说完，见麦香自己发笑，看了看赵氏，赵氏也摇摇头。 “大丫，你傻笑啥，还不帮我接过你小弟。”赵氏的身子，还不能长时间地使力。 麦香听了只得放下篮子，接过麦地，赵氏顺便从地上拎起篮子，掀开上面的一层布。 “大丫，你弄这个猪毛干啥？” “啊，有点用，现在还说不好。” 赵元江听了这话，看了看篮子里的猪毛，又看了看麦香，说道：“大丫，大舅想问问，你能不能再给大家伙找点啥挣钱的道？你也知道，你大舅没啥能耐，你表哥表姐都大了，好几件大事等着，还有你大姨娘家，更是如此，比你大舅家还不如。” 赵元江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麦香。 “大舅，我不是让大舅娘她们绣荷包了吗？别的我一时还真想不到啥。说句实话，我也不是真有啥能耐，我只是会说几句话，把人家哄高兴了，多给了我几个赏钱。” “那荷包才能挣几个钱？你大舅娘和你大姨娘还都不会做。” “大舅你也别心急，再不济，等明年开春了，你们还可以做风筝卖呢。” 麦香犹豫了一下，没有让他们去做牙刷柄，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个东西，究竟能不能卖出去？ 赵元江听了麦香的话，很是失望，叹口气，连屋子也没进，直接回去了。 不知为什么，麦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酸酸的，穷人的日子哪里有什么自尊可言？ 叶大福心里也酸酸的，如果他不是有了麦香，他的日子会比赵元江还艰难多了。 “算了，闺女，咱们还是先顾好自己，等你有能力了再去帮助别人。”叶大福看出了麦香的心思，因为他知道，他的闺女是一个善良的人。 “知道了，爹。对了，爹，我那几个牙刷柄，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染上什么颜色，越鲜艳越好，红的绿的都行。”麦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牙刷柄不弄好看些，这牙刷的销售肯定是要打折扣的。 “这个我哪里懂？”叶大福为难地看着麦香。 “哎呀，我知道该找谁了。爹，你替我把这猪毛处理一下，我去去就来。” 麦香说完，把麦地放在炕上，交给赵氏，拿着那十来把牙刷柄进了隔壁的院子，李鼎正拿着一把锄头在翻院子里的地，李妻在一旁看着。 “爷爷，您会种地？”麦香笑着问，因为麦香从没有见曹雪芹拿过锄头。 “这些年什么苦没有吃过？能有一块自己的地种种，有的时候都是一种奢侈。”李鼎感慨道。 麦香听了这话，蹲在了他跟前，好奇地问道：“爷爷，不如，你把你以前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好不好？” 麦香这些日子没少往曹家跑，李鼎自然知道麦香跟曹家的关系，但是这些往事，牵扯到可是三代帝王，他敢说吗？ “麦香，你师娘和师傅都在屋里，你去找他们。”李鼎拒绝了。 “爷爷真小气。”麦香故意嘟了下嘴。 “麦香，你想听什么，来，嬷嬷跟你讲。”李妻不忍见麦香失望，招呼麦香一句，另外，她也着实喜欢麦香，看到麦香撒娇，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闺女小时候撒娇的样子。 “嬷嬷，我想听听，嬷嬷见过最大的官是干啥的？”麦香换了一个话题，因为她担心自己直接问李家的事情太敏感。 再者，她突然想起来，这李妻就是傅恒家的保姆，她是不是见过乾隆的元妃？这元春的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元妃的影子？ 麦香记得自己看《红楼梦》时，总觉得里面有很多的谜团，总也解释不清，后来，看过脂评本和一些文学评论，才知道这《红楼梦》里并行的就是两个故事，一个是曹家的，一个皇家的，其中这元春，说的就是乾隆的元妃。 麦香问得有些孩子气，李妻哪里想得到麦香会来套话，笑道：“果真是个孩子，还最大的官呢！我想想，我以前伺候的主子应该就是，他是当朝的一等忠勇公，太子太保，是正一品，算不算大官？” “啊，你主子这么厉害，他多大岁数？”麦香好奇这时的傅恒究竟有多大。 “刚过三十。” “这么年轻？”麦香吸了一口气，这古代的正一品，相当于现代的总理一级，这傅恒三十岁就坐到了这个位置，好像比阿克敦厉害多了。 “这也有个缘故，他的姐姐就是当朝的先皇后，皇上对先皇后愧疚，多少要弥补一下她的家人，不过，我们主子也是争气。”李妻没拿麦香当外人，随口说了一句。 “愧疚，弥补，为啥呀？”麦香兴奋起来了。 可惜，麦香的话让李妻警觉了起来，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对麦香说，便笑笑：“多少年的结发夫妻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 “婶子，你跟一个孩子说这些做啥？”柳蕙兰从屋子里走出来，打断了李妻的话。 “也是，说着说着我便忘了。”李妻也意识到不对，麦香才十岁。 这丫头就是有这个本事，听她说话，很容易就会让人忘了她的年龄。 “你也是，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该问该听的？师娘都教你多少回了，就是不长记性。”柳蕙兰转过身来教训麦香。 “师娘，人家好奇嘛，”麦香上前扯了扯柳蕙兰的袖子。 “这有啥好奇的，你，你……”柳蕙兰连说了好几个“你”，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其实早在麦香进院子的时候，柳蕙兰就知道麦香过来了，那会的她正跟曹雪芹核计着这多出来的十两银子可以送给李鼎夫妻做盘缠，所以对麦香和李妻的对话便没有在意。 直到李妻把先皇后搬出来，柳蕙兰才留了心，出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柳蕙兰的心事 柳蕙兰之所以出来打断李妻的话，一是因为李妻的话题牵扯到皇家，这个话题所带来的后果显然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明白的，二是麦香毕竟是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李妻跟她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显然也不合适。 本来，柳蕙兰就一直担心麦香出身低，加上从小身边没有合适的人调教，修养气度上不去，对麦香将来的婚配肯定有很大的影响。 在她心里，总觉得麦香这么聪明的孩子，嫁给一个庄稼汉子实在是太委屈了，可想嫁一个殷实些的地主之家，她又担心人家看不上麦香的出身。所以，她才会这么尽心地教麦香认字，教麦香刺绣，教麦香做人的道理，为的就是有一天，对方会看在麦香的优秀上，忽略麦香的出身。 尤其是今天在佟家，一开始她看出佟立文对麦香的心思，还有几分担心，怕麦香做错事走错路，所以佟太太出来相邀时，柳蕙兰也存了心思想看看佟太太对麦香究竟是什么意思？ 及至她看到佟太太对麦香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喜欢，她才悄悄松了口气，如果这对母子同时看上了麦香，这还真是麦香的福气。所以，她打算以后要好好调教麦香，学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求做个大家闺秀，可怎么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仍是做一个村姑？ 麦香哪里知道柳蕙兰为自己考虑得这么远。她还以为柳蕙兰是在为自己不该打听皇后的事情生气，所以才会扯了柳蕙兰的裙子撒娇。 “行了，有话好好跟她说，别吓到孩子了。”曹雪芹走了出来。 曹雪芹见柳蕙兰少有的严厉，还以为柳蕙兰是在为过去的事情担心，在他看来。曹家已经四零八落。死的死的出家的出家，已经跌到了灰尘里，皇上还能想得起曹家是谁？所以柳蕙兰大不可不必像紧张成那样。 “先生，我差点忘了，我有正事来找你。”麦香说完，举起了手里的牙刷柄，赶紧把自己的正事说了。 “染色？你怎么会来找我？”曹雪芹觉得奇怪了。 麦香这才想起来。曹雪芹和柳蕙兰并没有跟她说过，曹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好在麦香反应也快，求道：“先生，你是我的先生，连爷爷都说了，你学问这么好。你就帮帮我。” “麦香。先生还真不大懂这个，你爷爷懂，这个问题，还真该请教你爷爷。”曹雪芹指了指李鼎。 李鼎正在为刚才的事情有些不自在，听到这个忙说：“丫头，这个我还真能教教你。你想染成红色，就用红花和茜草。紫色，得用紫草和紫苏，蓝色得要靛蓝，你把这些草以一比十的比例用水浸泡了，然后熬一到两个时辰再过滤，把残渣再加少量水煮煮，再过滤，然后……” “表叔，你跟她说这些，她也是不懂的，这些草她哪里认识？”曹雪芹看着麦香一脸的迷茫，没等李鼎说完就笑道。 “先生认识吗？先生哪天去采药，不如替我采些来。”麦香忙说道，她还真是一样都不认识。 曹雪芹看了看她手里的牙刷柄，说道：“好，我哪天看到了帮你采些回来，只是，你这点东西也不值当你染一回的，不如你多积攒些，也值得你爷爷动一回手。” 李鼎听了说道：“你别糊弄孩子，我帮你种上这大白菜和萝卜，我和你婶子就该动身了，哪里还有时间替麦香做这个？” “啊，爷爷，你就要走了？”麦香问。 “快了，爷爷还有点事情没做完，等做完就走。”李鼎说道，见麦香看着自己，想了想，不忍让麦香失望，又说道：“孩子，等哪天爷爷去把草采回来晒干了，等我从江南回来，爷爷一定帮你染上你想要的颜色。” 要不是家里离不开，要不是自己还小，麦香真想跟李鼎去一趟南京，那是自己的老家啊，也不知自己的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李妻见麦香低头伤心，还以为麦香是不舍得让他们走，这些日子在一起，麦香没少给他们送吃的，两位老人也很感动，所以李妻拉着麦香的手，劝道：“孩子，我们不过是去几个月，以后，等我们回来了，我们还在一起，嬷嬷也会绣花，也做得一手好绣活，等嬷嬷回来，嬷嬷也教你。” “知道了，那嬷嬷你们一定要早些回来。”麦香抬起头来。 “好了，好了，来，嬷嬷这些日子给你做了一双鞋，你看看合脚吗？本来是想等我走之前再给你的，今儿说到这了，就先给你试试。”李妻拉着麦香进屋了。 李妻和李鼎两个如今住的是曹雪芹的书房，李妻从炕上拿出一双蓝色的绣花鞋来，麦香的视线没被绣花鞋吸引，倒是被炕桌上的书吸引了。 炕桌上摊着曹雪芹的书稿，书稿的旁边还有一册手抄本，跟曹雪芹的手稿不是一个笔体，麦香随手拿起来一看，上面不仅有墨笔的原文，还有红笔的批语，再翻开扉页一看，居然写着《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来来，麦香，试试嬷嬷做的鞋合脚吗？”李妻打断了麦香。 麦香只好放下书稿，拿起鞋子来试，正好柳蕙兰也进来了。 “多谢嬷嬷，真合脚，你是怎么知道我脚大小的？” “这个还不容易，你把鞋脱了上炕，我顺手一量不就知道了。” 麦香没想到对方这么有心，还真是有些意外的感动，她一开始对李鼎夫妻好，也是存了私心的，想从这两人的嘴里套出点曹家和李家的往事来，没想到对方真拿她当孙女疼了。 “嬷嬷，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到时，我们大家都一起住新房子去了，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麦香从柳蕙兰嘴里知道，这李鼎夫妻两个打算跟着曹雪区老的，因为他们的儿子已经没了，京城也没有房子，只有一个女儿，现在还不知什么情况。 “你这孩子，这会我们也不走，你这么一弄，倒好像我们这就要走了似的。”李妻拍了拍麦香的肩膀。 麦香看了看柳蕙兰，柳蕙兰眼圈也红了，她的心情更为复杂和苦涩，一方面，曹雪芹虽然已经答应她不走了，但是出于补偿心理，想给他们出点盘缠，这样一来，家里的日子又要紧巴了，这房子还不一定能盖的上呢；另一方面，柳蕙兰也担心，万一两位老人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她会自责一辈子的；还有一点，这李家表妹来了，势必也得留下来，这个家的女主人，以后就不是她了。 麦香当然不知道这些，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中。 三人正围着伤心时，院子里有了马蹄声，稍后，便听见了好几人的说话声。 麦香几个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明琳和敦敏敦诚来了。 “先生，我们是来给先生送银子的，没想到先生的画又卖出去两幅，怎么样？我早说过先生的才华会有人欣赏的？”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我们正打算给叔叔婶婶多凑一点路费。”柳蕙兰一听这个似乎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叔叔婶婶要去南方？”敦敏问。 麦香一听这个，想必这敦敏也知道了李家表妹的事情。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正好今天带了两坛子好酒，本来是想来听叔叔婶婶说古的，这会就权当来为叔叔婶婶饯行了，我们不醉不归。”明琳说着，从马背上卸下两坛酒。 麦香一听说古，也有兴趣留下来，正好听到敦诚笑着逗她：“有好酒没有下酒菜怎么成？麦香，今儿没有南瓜花，有南瓜，你能给我们做点啥下酒菜呢？” “成啊，我会做南瓜饼，你要不要试试？”麦香也不扭捏。 柳蕙兰听了瞪了麦香一眼，刚教育这孩子半天，敢情这话都白说了。 “南瓜饼？从来没有听说南瓜还可以做饼，我还真想尝尝。” 麦香没想到这地方没有吃南瓜饼这一说，她记得上次她给柳蕙兰送来时，柳蕙兰可是啥也没说，只是问了这南瓜饼的做法。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这南瓜饼的由来，李妻说话了。 “这南瓜饼有什么稀奇的？在南边的时候，江浙一带的人都喜甜食，喜欢用萝卜、莲藕等裹上面粉或糯米粉炸了，放点糖或豆沙粉，软软的甜甜的。” “可不，表婶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莲藕饼，还有很多桂花做的甜食，我最喜欢的桂花汤圆。”曹雪芹也沉浸在回忆中了。 “好了，莲藕饼没有，暂且由南瓜饼替代一下，聊表一下思乡之情。”明琳忙说道。 “就是就是，今儿你们就来尝尝我做的南瓜饼。” 柳蕙兰说完，带着麦香去挑了一个最老的南瓜，然后就找个由头打发麦香回家了，虽然明琳几个是常客，但是柳蕙兰仍是把他们当外男看待，不希望麦香跟他们接触多了。 次日，李鼎夫妻两个便开始收拾东西了，临走之前，又去山上陪着曹頫住了两日，然后由曹雪芹亲自送着去通州坐船前往南方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想认回这门亲 送走李鼎夫妻后，曹雪芹开始着手准备盖房的事宜，因为他不惯打理这些俗务，他把这些事情交给了敦敏敦诚兄弟两个，因而敦敏和敦诚两个跑曹家跑得更勤了。 曹家的房子是在八月初二这天动工的，曹雪芹的人缘不错，附近村子里的人没少受他的恩惠，所以一听说他家要盖房，不少人都自发地来帮忙，不光如此，曹雪芹还收到了不少木料。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曹雪芹天天背着个褡裢出去，不光是去收集写作素材，也是去给穷人看病，很多像麦香这样的穷人，曹雪芹都是不收诊费的，有时候还甚至自己掏银钱给对方买药，这也是曹家的日子为什么一直贫困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说曹家热热闹闹的动手盖房，叶家大院子也从初四这天忙了起来，叶家养了十来个月的猪也杀了，麦香养了几个月的公鸭和公鹅也杀了，五福在村子里有几个发小都来帮忙，不光如此，叶大福的几个哥们也都早早过来帮忙了。 麦香是第一次见证真正意义上的农村婚礼，而且还是古代北方农村的婚礼。首先，她被院子里现垒的几个临时大锅灶惊呆了，没有炒菜，只有大锅炖菜，大锅炖肉大锅炖鸭子大锅炖大鹅还有大锅炖鱼，这是四道主菜，另外还有两道素菜，酸菜炖粉条白菜炖豆腐，麦香才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白薯做粉条的工艺了。 酒席就预备在院子里摆上，头两天就把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借好了，馒头也都提前蒸好了。男人们忙着挑水烧火做菜女人们忙着择菜洗菜，小孩子们倒是闲了下来。 初六这天，麦香跟着大人们也都早早起来了，五福早已换上了一身新衣，三福一早起来，也把他的宝贝毛驴好好梳理整齐了。上面搭上了一块红布，原来叶家没有马所以五福接新娘子是骑毛驴去。 “麦香，你看这花轿干啥？还不赶紧来帮我抱着你小弟。”麦香正在好奇地围着花轿研究时，赵氏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大嫂，你也真是的，小孩子嘛。谁不看个热闹，这也值当你生气。”孙氏在旁边闲闲地说了一句。 “一个花轿有什么看头。她要是一个男娃，今儿这花轿可不就轮着她坐了。”赵氏嘟囔了一句。 “娘，你怎么还想着这事？”麦香不高兴了。 昨晚上，一家人因为这个谁去压轿的问题，已经争论了半天了，因为这个压轿的男孩女方会封一个大红包。 赵氏的意思这次该轮到麦地去，因为麦地是长孙。可是麦地太小，得要人抱着，刘氏的意思等八福成亲时再让麦地去。麦种是大孙子，正好年龄也合适，就让麦种去。可孙氏又不愿意了，她成亲时就是麦种去压轿的，这次也该轮到麦苗了，因为下次八福成亲时就该轮到麦地了。 最后讨论的结果还是麦苗去了。因为毛驴也是三福出的，叶铁柱也要考虑一下平衡。 “行了行了，我不过随口嘚嘚一句，你也就知道跟我发脾气。”赵氏把麦地往麦香手里一放，便进上房去了，她不能干重活，但是可以帮着招呼客人。这样露脸的事情她当然愿意了。 麦香抱着麦地看了一圈热闹，觉得乱糟糟的，花轿了出门了，便带着麦绿躲到屋后来喂羊喂兔子，这时万家的马车进院子了。 叶铁柱和刘氏都没想到万老太和万老头能亲自来参加五福的婚礼，因为二福、三福那会都是打发人来送一份礼，哪想到时隔七八年，这万家又开始主动认回这门亲了。 刘氏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万家所谓何来，可是麦香已经明确说了，她不去万家，正妻都不去，小妾就更别提了。 不过这当口，刘氏没有把心思露出了，而是堆满了笑，拉着万老太的手说道：“大嫂，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赶来了，来来，快屋里坐。” “这有啥，我们也不是外人，那两个侄子成亲时因为家里有事没有赶上，你大哥还念叨了好多年。”万老太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搜寻。 九凤早从屋子里跑出来，也是满口含笑地问好，上次去了一趟万家，老太太又给了她好几块衣料，九凤也算见识了有钱人家的阔气。 “凤，你去把麦香喊来，你和麦香陪陪你万嬷嬷，娘这边事情多，怕一时招呼不周，今儿你和麦香就专门陪好你万嬷嬷。”刘氏看出来万老太在找谁。 麦种正和麦粒在一旁玩耍，听见这话，忙跑过来说道：“嬷嬷，我知道大姐在做啥？大姐在喂羊和兔子呢。” 麦种说完把手一指。 “哟，这两孩子真乖，来，给你们糖果吃。”万老太身边的婆子忙从篮子里抓了一把糖果给这两个小孩，麦种拿了糖果站到了一边。 “麦香开始养羊和兔子了？”万老太随口一问，她有些日子没来了。 “不止呢，我大姐还养了山鸡，可漂亮呢。都是别人给她的。”麦种拿了糖果，受了表扬，更开心了，知无不言。 “哟，我倒要去瞧瞧，什么漂亮的山鸡呢？”万老太来了兴致，主要是听说别人给的，想看看是不是什么稀罕的品种。 万老太过去时，麦香正在教麦绿唱儿歌，“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 “麦香，你怎么躲在这里？”九凤陪着万老太走过来。 “万嬷嬷好。”麦香忙抱着麦地站起来。 “你这孩子，越来越跟我见外了，还不如以前不认识我呢。”万老太笑道。 “万嬷嬷笑话我呢。以前的我是不懂事，让万嬷嬷破费了。”麦香记得最后一笔生意，万老太出了六两多银子呢。 万老太扫了一眼栅栏里的两只山羊和兔子，没看出多好来，正有些失望时，突然看见了地上的山鸡。 这不是普通的山鸡，严格说来，这应该叫锦鸡或金鸡，原产地根本不在京城，一般人家能有一对两对留着观赏就很不错了，可麦香这居然养了六只！这是什么人送的？ 这种鸡，据说也是山上的皇家园林里有大量养殖的，别的地方很少见到，她也是偶然的机会在京城里的一户朋友家里才见到过两只。 麦香当然不认识这是什么锦鸡，不光麦香不认识，就连叶大福也不认识，叶大福压根没有见过锦鸡，他只是觉得这山鸡真漂亮，麦黄几个也是这么认为的，家里人都不舍得吃，所以一致决定留下来养着。 “哟，好漂亮的锦鸡，开始生蛋了吗？”万老太问道。 “锦鸡？万嬷嬷认得这是锦鸡？”麦香从脑子里搜寻，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词，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当然，她也没把这想成有多名贵。 “你不认得？”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是山鸡。当时看着好看，就没有舍得吃，留了下来。” “麦香，这鸡养好了，你一对一对卖，卖好了应该能卖三四两银子一对的。” “这么贵？”麦香倒是没有想到。 她只记得弘融打发孙嬷嬷送来的时候，说的可是让麦香也尝尝鲜，这好几两银子一对的山鸡送来让麦香尝尝鲜，他脑子进水了？ “不会，这么贵大家为何不都养这个山鸡去卖？”麦香觉得不大可能。 “呵呵，哪里这么容易，一般人家也见不到这种山鸡，见到的人家哪里会是去养山鸡卖的人家？” 麦香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这山鸡出处，想必是弘融从皇家园林给自己抓来的，想还自己一份人情，而万老太显然是知道这点的，只是这一次，她聪明地没有问出来。 “万嬷嬷，我们过去那边，这里太乱。”麦香可不想站在这里跟万老太谈论这个，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见了，只怕又得惦记上了。 “好，我们就去你屋子坐一会，上房都是人。”万老太提出来。 麦香这会想不答应也不行，只得带着万老太进了自己的屋子，这两天家里人多，麦香把自己做的那些手工活都收了起来，正好利用这空闲时间教麦黄几个识字，所以万老太进去时，炕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 当然，不可否认，麦香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她知道这些亲戚都在怀疑她，觉得她比以前聪明能干了，所以她必须给自己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么念书识字就是最好的理由。 “哟，你在家还念书写字呢？”万老太惊呆了。 她倒是听说过麦香会识字，她以为麦香只是跟别人学了几天认字，哪里知道麦香还正经学起了写字，这就不让她不意外了。 “没有，胡乱写几个，我教我妹妹她们呢。我觉得人要会认字看书，就能明白好些道理。”麦香浅浅一笑。 “可不是这话，我小的那会也不懂这个，后来嫁了人当了家，这才发现不认字实在有些不方便，这么地才跟着你大爷爷学着认了几个字。”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 九凤见自己在一旁一直插不进话，这会也说道：“麦香，不如我每天也跟你来学认字。” “好啊。”麦香倒是不介意，她倒是愿意教教九凤，改改九凤虚荣的毛病。 “麦香，你听嬷嬷跟你说……” 麦香一听万老太开口，直觉不想听下去，正为难时，只听外人有人喊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造谣 “大福嫂子在家吗？” 麦香听见外面有人喊，忙抱着麦地出门，原来是里长家的妻子。 “哟，麦香，是你呀，你娘呢？” “我娘在上房呢，婶子来了？” 麦香说完，里长娘子并没有挪地方，反而进一步上前，接过麦地，笑着说道：“瞧瞧这大胖小子，多招人稀罕，我们大丫越来越能耐了，不光会挣钱，还会带弟弟妹妹，你看你家这几个小的，都让你调教得一个比一个乖巧。” 麦香听了这话，不知对方是想夸自己呢还是想夸麦黄几个，正不知如何答话时，麦黄和麦青拎了篮子草回来了。 “哟，二丫，才跟你大姐夸你呢，今儿这日子你们还去打草了？”白娘子看到麦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婶子来了。”麦黄这些日子在麦香的调教下，说话大方了很多，当然，也可能是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底气也足了些。 麦黄把篮子放到屋后，刚进屋舀水喊麦青洗手，这才发现万老太坐在自己家的炕上，正翻着麦香的笔墨看。 她一边看一边问九凤，麦香学了多长时间的字，跟谁学的等等。 正说着见麦黄进来拿着盆舀水洗手，老太太也不好再问下去，便下了炕，参观起麦香的屋子来，这才发现，炕尾堆了好几个包袱，看这包袱皮，还都是半旧的绸子做的。 九凤见万老太盯着这包袱皮，忙说道：“这是上次麦香去格格家，格格给送的。” “难怪麦香看不上我的东西了，原来有了更好的。”万老太笑着开了句玩笑。 麦香在门口听见了这话，笑着回道：“万嬷嬷笑话我呢，我们有的要就不错了，哪里敢挑三拣四的？” 白娘子听见屋子里有人说话，以为是村子里的哪位老人或者是刘氏的亲戚。便站到门口看一眼，这一看，老太太一身的绸子衣服和裙子，哪里还敢再瞧，忙低下了头，暗忖这老太太是谁呢？ 万家久不跟叶家走动。所以村子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叶家有这一门亲戚，故而白娘子还以为又是一个来给麦香送礼的。 白娘子正疑心时。只见刘氏过来了，她是久不见万老太，特地过来看看，麦香有没有怠慢客人。 “婶子，恭喜了，今儿婶子看起来，可是格外的精神。”白娘子先跟刘氏道喜。 “原来是胖墩他娘，你看你来了，也不去上房坐坐。今儿真是乱，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些。”刘氏忙笑道。 “婶子太客气了，我是来伸把手想帮忙的，哪知道这活都有人抢着做了，婶子的人缘也太好些。”白娘子一边说着漂亮话。一边往屋里瞟了一眼。 “来了就是好的，哪里还敢劳烦你动手？”刘氏当然知道这白娘子是跟她客套，因为她在家都不怎么动手做事，反正丈夫有两个小老婆供她使唤。 “婶子快去招呼客人，我找大嫂子说会话去。”白娘子见刘氏往屋里看了几次，猜到里面的客人比较重要，也就不拉着刘氏说话了。 “大嫂。来来，去上房坐坐，我带你看看新房去。”刘氏见白娘子总算走了，忙进屋招呼万老太，她怕万老太受冷落。 万老太听了笑道：“好，我这老婆子也跟着沾沾喜气去。” 麦香见人都走了，松了口气，忙把麦地放炕上，抱了半天孩子，她也累坏了，要知道她这副身体也才十岁。 麦香刚想躺下歇会，只见大梅领着好几个姐妹过来了，麦香只得打起精神陪着说话，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以前都是她的闺蜜，尽管有的她还叫不上名字。 “大丫，你嬷嬷家真阔气了，你五叔成亲居然杀了一头猪，还杀了这些鸭子和大鹅。”有人说道。 有人撇撇嘴，说道：“这算啥，听说你嬷嬷给了十两银子彩礼钱，啧啧，十两银子，能有啥好嫁妆呢？” “这个我还真不去知道。”麦香笑笑。 昨晚她已经听叶家的三个妯娌分析了，这边的风俗是成亲的前一两天送嫁妆，让男方的亲戚看看女方都有些啥陪嫁，可是李家并没有把嫁妆送来，所以钱氏和孙氏估计这嫁妆肯定是拿不出手，怕提前送来了不招人待见，所以干脆等着成亲时一块带过来。 其实，在麦香的眼里，现在十两银子还真不是什么大数，所以她对这十两银子能置办的嫁妆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她觉得好奇的是，叶家给了十两银子彩礼钱会是谁说出去的呢？ “大丫，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是新做的？”有人掀了麦香的衣服看看。 因为今天是五福成亲的日子，麦香身上穿的是柳蕙兰做的那件夹衣，麦香还没穿过几次。 “呀，麦香，你手上啥时候有了一对镯子？”衣服被掀起来时有人看见了麦香手上的镯子。 麦香自从听了柳蕙兰的话，以为这镯子只是长辈送给晚辈的一件礼物，没有多想，也就戴了下来，一般都在衣袖里放着，哪里知道这些人居然会翻自己的衣服袖子。 “我瞧瞧。”立刻有好几个脑袋凑了过来，拉着麦香的手细瞧。 “啧啧，真好看。”有人羡慕了。 “大丫，你说实话，是不是定亲了？”有人问。 “胡说啥？我才多大就定亲？”麦香赶紧否认。 “不定亲你怎么会有镯子戴？谁送你的？该不会又是哪位有钱人家小姐？” 这些人已经知道了麦香结识了什么格格，所以连带着麦香的日子也好过起来，说不羡慕是假的。 麦香别的没听见，倒是被这一句“不定亲怎么会有镯子戴？”吓到了。 原来在她们的认知里，一般都认为定亲了男方才会给女方送镯子，这个跟柳蕙兰说的不一样，柳蕙兰说只要不是龙凤镯就没有关系，到底该听谁的呢？ 麦香仔细回想佟太太对自己的每一个细节，好像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一个特别随和特别有爱心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收下麦香送的那双壁鞋，也才会有后来的交往。 她已经有了内定的儿媳，麦香看不出她有想让自己去做小老婆的心思，倒是看出来，佟立文对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动心。 “哎，跟你说话呢，你想啥呢？”有人推了一下麦香。 “啊？说啥呢？” “大丫，你该不是真的是说亲了？这镯子肯定有说头，要不然我们一提你就愣神了，你要心里没有鬼才怪呢？”有人笑着按住了麦香。 几位少女一见忙一块摁住了麦香，一起咯吱她，想让麦香说出这镯子的来历。 “好了好了，别闹了，外面人听见了该笑话咱们了。”麦香举手告饶。 “才不呢，这会子你要不说，下次你更不会说呢。” “好，我说我说。”麦香难耐这咯吱的痒，再次求饶。 “好，你说。”大梅先停手了。 “大梅姐，这真的是一位太太送我的，绝对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呸，好不害臊，你知道我们想啥样？你才多大？” “行了，明明是你们先挑起来的，这会又怪大丫。”大梅还是偏向麦香些。 麦香哪里知道，这几个女孩子的吵闹声早就传了出去，村子里有几家跟钱氏相熟的媳妇婆子便笑着向钱氏和孙氏打听这麦香定亲的事情。 钱氏早就一肚子不满了，这三个妯娌，老大身子伤了不能做活，老三又怀上了孩子，人家两个都留在上房陪客人，只留了她一个在外面张罗，又是烧火又是洗菜的，早就弄得灰头土脸的了，偏生她的两个儿子今儿也都留在了家里，什么便宜也没捞着。 所以这会听了这些媳妇婆子的话，冷笑道：“说亲不说亲的我可不敢说，不过总有人给她送东西来是真的。” “哟，这就是成了？不然的话谁舍得花那个冤枉钱？” 可巧麦黄领着麦青和麦绿两个就站在外头玩，听见了这些话，忙大声说道：“二婶，我大姐才没有说亲呢。” “哟，这么点孩子，就懂得什么说亲不说亲的？该不是我们二丫也想说亲了？”两个婆子笑着打趣麦黄。 麦黄一听这个，脸都气红了，蹬蹬几步跑进了屋子，拉着赵氏出来，指着钱氏和几个婆子说道：“娘，她们造谣，说大姐说亲了。” 赵氏听了忙啐了一口，骂道：“我呸，谁嚼舌根子说我家大丫说亲了？谁造谣呢？” 赵氏这一大声嚷嚷，倒是让大家都注意到她们了，忙一个个都抻长了脖子听着，有热闹看谁不想看？ 钱氏见赵氏一脸怒火地瞪着自己，这明显是误导大家都认为她在造谣了，造的还是自己家侄女的谣，这还行？以后她怎么出去做人？ “大嫂，你说谁造谣呢？人家问我大丫手上的镯子是咋回事？我说不知道，反正总有人来给大丫送东西，这话有啥毛病？” 钱氏挺直了腰板要吵一架，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还不知找谁发泄不满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值 钱氏挺直了腰板要吵架，是因为她知道，赵氏吵架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她对赵氏的不满如同对刘氏的不满一样多，所以存了心思今天闹一场。 正当钱氏看着赵氏挑衅时，麦青在一边清脆地说道：“二婶，人家问的是‘大丫真的说亲了吗？’你说的是说亲不说亲你不敢说，反正见天有人给她家送东西来。” “哟，这小东西这么小就会学舌了？”方才那几个婆子讪讪地笑道。 “我不是学舌，是你们欺负我大姐和二姐。”麦青再小也知道刚才这几人笑话完麦香又笑话麦黄，她早就看不过眼了。 “二弟妹，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我家大丫说亲没说亲你能不知道？我家大丫的东西都喂白眼狼了吗？有你这样故意使坏的婶婶吗？”赵氏这下挺直了腰板。 “我哪里知道大丫手上的镯子是咋来的，没说亲谁会给大丫送镯子？”钱氏虽然还有些不忿，不过声音却低了下去。 “啥？你说大丫手上有镯子？”赵氏后知后觉地问道，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麦香手上有什么镯子。 其实这不怪赵氏，因为麦香根本没有跟她说，只是跟叶大福交代了一声，麦黄几个虽然留意到，但是谁也没想起来跟赵氏说。 “你看你怎么当的娘？连孩子身上有啥你都不知道？”刘氏早就从屋里出来了，瞪了一眼赵氏，当然也瞪了一眼钱氏。觉得钱氏今天是存心不给她面子。 而屋子里的麦香听到动静，也忙走出来了，赵氏撸起麦香的胳膊一看，果然有一对镯子。是一对小小的银镯子，微微有些失望。 “你这死丫头，啥时候有的镯子连娘也不告诉一声？”赵氏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也不高兴了，觉得麦香不把她当娘看。 “娘，这有什么好说的？” “麦香，你跟嬷嬷进来。”刘氏想把麦香带进屋里好好问问，可是她却忘了，屋里也有一大堆人。 当着这多人的面。麦香也不能不给刘氏面子，只得跟着她进屋去了，好在叶大福也听见了事情的经过，跟着进来对刘氏说道：“娘，这事我知道，麦香上次去佟家，给佟老太太送了一对什么长寿花的挂件，老太太高兴了，佟太太也开心了，这婆媳两个便赏了麦香点东西。这镯子也是一对小孩子戴的银镯，没别的啥意思。” “什么长寿花挂件？”万老太问道。 她实在有些不甘心，这麦香有了什么新奇东西知道往佟家去，也可以收佟家的礼物，却偏偏不收她万家的东西，也不给她万家送，难道这麦香真的存了心思想进佟家？ 这也说不过去啊，他们佟家有的万家都有，而且他们万家还多一个做官的儿子。万家勉强算得上官宦人家了。佟家只是一家殷实些地主大户，这么明显的差距在这摆着。难道麦香会看不出来？ “万嬷嬷，这是我师娘新近做出来的东西，放在佟家寄卖。所以先给老人家送了一对。”麦香笑笑，要是换以前，她肯定就说送她一对了，现在真没这个必要了。 万老太知道麦香是在敷衍她，可是这会人多，有些话，她也不好跟麦香直说，看来，还真的找个机会好好唠唠。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远处传来了唢呐声，院子里的小孩都跑出去看热闹了，刘氏有啥话，这会也不能问了。 麦香也忙回屋抱了麦地，大梅几个很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们就是觉得好玩闹闹，没想到让她们听见了。” “算了，反正也说清楚了。”麦香哪能责怪她们去？ “好了，不说了，我们去看新娘子去。”有人推着麦香出了屋子。 毕竟都是一群孩子，一说看新娘子，都蜂拥着出来了。 出来一看院子的门这会关上了，正想问缘由时，麦香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并喊道：“亲家叔叔亲家婶婶，请你们把门打开，我们送新娘子来了。” 外面的声音一共喊了三遍，三福才把门打开，二福早就端了一盆火房子上房门前，这时，花轿已经停在了院子中间。 五福下了毛驴，从叶大福手里接过弓箭，站在上房堂屋前，对着花轿射了三箭，花轿两边的送嫁媳妇才掀了门帘，扶着新娘下轿，递给新娘子一个小瓷瓶，扶着新娘子跨过火盆，进到了上房。 叶家的上房因为有一个大炕，所以天地神案便设在了窗台上，司仪站在炕前，叶铁柱和刘氏端坐在炕上。 仪式很简单，拜过天地之后，新娘便送到了新房去了，麦香并没有跟过去，而是转身，跟着大梅几个去看新娘子的嫁妆。 麦香倒不少好奇新娘子有啥嫁妆，而是想通过这嫁妆来判断新娘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不光麦香，叶家的人都在关注这新娘子的嫁妆，因为女方派了十二个人抬了六抬东西进门，架势摆的很足，可是一一看过去，半尺高的小花瓶一对，烛台一对，长明灯一盏、脸盆、尿盆、脚盆各一，箱子两个，箱子已经打开了，一个里面放了两床被褥，一个里面放了一套新棉袄，至于下面有什么，就没有人去翻动了。 “啧啧，这一趟可真值了。”有人笑道。 “可不值了，谁家养一个这样的好闺女，真是值了。”钱氏在一旁幸灾乐祸。 麦香看见刘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不过很快掩盖住了，仍旧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叠红包来，给这十二个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小伙子送去。 麦香猜测这抬嫁妆的应该是新娘子家的近亲家人，因为大的有二十多岁，小的才十来岁，看来，这李家也不是什么善茬。 麦香心里的失望不亚于刘氏，因为她一直觉得，五福值得一个好女孩，可是这门亲事偏偏刘氏和五福都愿意。 新娘子的娘家人大概也觉得这点东西有些寒碜了，有的低下了头。 “来来，坐，坐，走了大远的路，先坐下来喝点茶水。”刘氏客气地招呼大家。 她虽然想到了女方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上门，但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苛刻和吝啬。可是新娘子已经进门了，想后悔已然是没有机会了，谁让她着急呢？ 这时，女方家的大嫂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这些嫁妆说道：“亲家婶子，我娘说了，你们定的日子实在是太赶了，我们想给妹子赶做点什么嫁妆也来不及，好在来日方长，这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有了人，东西可以慢慢添置。我妹子是一个过日子的好手，真把她嫁出来，我们还都怪不舍得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也不知有谁喊了一句，反正院子里人多，乱哄哄的，对方也不认识谁是谁。 “这可不是漂亮话，亲家婶子可以作证，要依我们的意思，想等明年春天再把我妹子嫁过来，可是亲家婶子非要今年秋天，这不，我们也是为了将就亲家婶子这边。”李家大嫂子说道。 “她大嫂子，进屋去喝口茶。”刘氏说道。 这些话还不如不说，越描越黑。 “大家就坐，婚宴开始了，一定要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叶铁柱大声说道。 “放心，叶大叔，为了你家这顿席面，我们可是三天没有吃饭了。”有人应了一声，大家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好多了。 这时，二福、三福几个忙一盆一盆的开始上菜，大家都忙着往嘴里塞东西，什么嫁妆不嫁妆的，那是别人家的事情，眼前能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才是真的。 饭后，众人都散了之后，麦香几个帮着收拾东西，每个桌子基本上都是三光，菜光、饭光、酒也光，可见这些人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油水了。 麦香正感慨时，刘氏和叶铁柱送万老太和万老头出来。 “麦香，等忙过了这几天，跟你嬷嬷来家玩几天。”万老太说道。 “大娘，还真没有时间，马上就要掰苞米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离不开她。”叶大福抢在麦香之前拒绝了，因为他答应过麦香，绝对不勉强她进万家，不管是玩还是别的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也要下地？”万宝财看着叶铁柱问。 “家里实在是忙不过来。”叶铁柱只得低下头，他有些恼万家的出尔反尔，也有些恼自己没能耐，拒绝不了万家的恩惠。 “二弟，等冬闲了，你带着弟妹来家住几天，你们哥俩好好在一起唠唠，这些年总也没有走动，千万别生分了。你大哥前些日子还做了一个梦，说梦到娘跟他说，这些年没见你去祭拜她，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怪她没把你照顾好。”万老太适时地说道。 “大哥？这？” “这啥这？等头十月前，你跟我一起去给娘送寒衣。”万宝财说道。 麦香一听这番话，真伪且不说，但是对叶铁柱而言，肯定太有杀伤力了，毕竟，他也算得上是万家的养子，当年是万家的母亲把他抚养大的。 这万家要是以恩相挟，叶铁柱能顶得住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媳妇 万家人走后，麦香也无心去看上房的热闹，把麦地交给了麦黄，找了个借口出来赶鸭子和鹅，坐到了河滩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发呆。 这会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西边的云彩正在恣意地燃烧，挥洒自己离别前最美的瞬间，大片大片的云彩，一会嫣红一会金黄一会灰紫，说不出的绚丽多姿。 落日的余晖将远处的山，近处的庄稼以及河边的柳树都涂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色，河面也是金光闪闪的，鸭子和鹅在水里悠闲地游泳。 麦香自从来到这个异世以后，鲜少有这么清闲坐在河边的时候，四周的一切都是这么静怡，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回走，旁边的村庄里，炊烟在袅袅升起。 微风拂面，麦香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 当西边的云彩终于归于平静，四周呈现一片苍茫的日暮色，麦香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叹。 都说日暮，倦鸟归巢，就连河边的鸭子和鹅一看天色晚了，也摇摇摆摆地上了岸，麦香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正要往回走时，只见叶大福拄着拐杖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 “爹，你啥时候来的？”麦香心里一惊，忙走过去扶住他。 “麦香，你不相信爹？”叶大福反问麦香。 “没有，爹怎么会这么问？” “麦香，爹不傻，爹也不糊涂。自从你病好了之后，你的确是换了一个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你变得有主见了，也有能耐了。可是你也不相信我们了。” 麦香听了前半句，吓了一跳，以为叶大福发现了她的身份，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叶大福改了口。 “爹，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像二婶三婶那样，对我怀疑来怀疑去的。”麦香扶着叶大福往回走。 她光顾着紧张了，并没有发现叶大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抹犹疑与痛楚。 叶大福伸出了手。迟疑了一下，仍是放到了麦香的头上，笑道：“我闺女仍旧肯做我的闺女，爹还有啥不知足的？麦香，你放心，爹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绝对不会勉强你。” “知道了，爹，我们回家。” “好。回家。”叶大福看着面前还不到自己肩膀的麦香，伸出手替孩子弄了弄乱了的头发，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麦香是在次日早上才正式看到了五福的新媳妇李氏，李氏一早起来给大家做了一顿早饭，然后恭恭敬敬地等着刘氏和叶铁柱坐到炕上，这时，叶家的人也陆陆续续进了上房。 五福和李氏先给叶铁柱和刘氏磕头奉茶，算是正式拜见叶家人，刘氏给了新媳妇李氏一根桃木的雕花簪子做见面礼。轮到赵氏三个时。三人都是给了一个红包，是昨晚商量好的。每个红包里十文钱。 麦香仔细看了一眼这李氏，小圆脸，眉眼弯弯。给人的感觉总是在笑，很喜气，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盘了一个圆髻，圆髻上插了一根银簪，前面的刘海剪得整整齐齐，身上的衣服是一身大红的印花棉布上衣和裙子，也是平平整整的没有一点皱褶，一看就是一个利落人，虽然不是很白净，但是在庄稼人眼里，这就算是顶漂亮的人了，难怪刘氏和五福会相中， 不过小姑娘到底年轻，在这么多生人面前有些羞涩，话不多，只是抿着嘴笑着。 炕上摆了二张炕桌，照例是叶家三个媳妇和小孩子一桌，刘氏叶铁柱带着六个儿女一桌，桌上基本是昨日的剩菜，当然，是锅里没有多余没有盛出去的肉菜，李氏分别用来烩了点白菜和土豆。 刘氏见了暗自点点头，心下的不满去了一些，见新媳妇站在地上，正看着大家吃，忙招呼道：“你也上来坐着吃，我们小户人家，哪里有这些规矩？以后好好跟着五福过日子才是真的。” “不了，娘，第一天来，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李氏听了并没有动身子。 “让你坐就坐，我们家没有这规矩，我嫂嫂们进门都没有守这个规矩。”五福上前一把拉着李氏坐下来。 李氏脸立刻羞红了，半边屁股坐在炕上，扭扭捏捏的，很不自在。 “哟，五弟，才刚第一天娶了媳妇，就知道心疼媳妇了？”孙氏笑道。 “可不，当心娘见了生气，说你娶了媳妇第一天就忘了娘。”钱氏补了一句。 李氏一听这话，立刻又站了起来。 “坐，坐，娘才不会生气，娘早就盼着五弟妹进门了。”赵氏笑着拉着新媳妇坐下了。 “为啥呀？”孙氏故意问道。 “这还能为啥？当然是为了……” “娘，这有一块你喜欢的鸭腿。”麦香很适时地给赵氏的嘴堵上了。 因为叶家人都知道刘氏的身子不好，着急娶媳妇进门就是为了伺候她，可是这话，麦香不想让赵氏说出来。 新媳妇李氏正睁大眼睛听着呢，见了麦香的举动，倒是忍不住扑哧笑了，等意识到自己不该笑时，忙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一套动作下来，倒是让麦香对她有了些好感，至少这个小姑娘不做作，并没有多少心机。当然，麦香叫她小姑娘有些不合适，但是麦香心理年龄毕竟比她大几岁，这李氏分明就是一个才十五周岁的小姑娘，放到现代，顶不济就是一个初中毕业生。 李氏见麦香冲她一笑，也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她昨晚已经从丈夫的嘴里知道了这个叶家大孙女的一些事情，当然，在娘家时，娘家母亲和大嫂也没少跟她灌输什么到了婆家一定要讨好这个小姑娘的话，说实话，她对麦香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奇。 麦香见对方打量自己，又冲李氏笑了笑，李氏也不好意思地回了麦香一个微笑，见麦香的碗空了，便说道：“麦香，我帮你添饭。” 麦香还没来得及说话，钱氏笑着说道：“哟，我们新来的五弟妹也知道这个家里谁最能耐，谁最有钱，一大早就知道讨好麦香。” 孙氏见了也笑道：“准是昨晚五弟没少给五弟妹吹枕边风。” 钱氏瞟了孙氏一眼，不阴不阳地笑道：“说起来你三弟妹也不差啊，你们两个以后倒是有了伴。” 孙氏这些日子没少往麦香家跑，对赵氏也是张嘴闭嘴大嫂长大嫂短的，钱氏看着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李氏听了这些话，窘的不行，站又不是坐又不是，刘氏在旁边看了，说道：“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谁不想吃就出去。” 二福在一边听了，虽然有些恼母亲的不留情面，因为事情毕竟是钱氏挑起来的，但是这会他不能跟母亲对着干，只得瞪了一眼钱氏，说道：“哪这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吃了喂麦金去？” 麦香这会早把饭碗放下了，说道：“娘，我去喂小弟了。” 麦香刚出了上房的门，只见柳蕙兰正抱着曹骥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布。 “师娘，你怎么来了？”麦香忙迎上前。 “你嬷嬷在吗？”柳蕙兰问。 麦香这才知道，柳蕙兰是来看刘氏的，昨日人多，男男女女一院子，柳蕙兰在隔壁看见了，便没有过来。 刘氏听了这话忙出来，笑道：“原来是夫子娘子来了。” “婶子，你就叫我蕙兰，昨儿本来想来凑个热闹的，可是看你家里人实在是多，我这又有一个孩子脱不开手，不好意思，今日给新媳妇补一份礼。”柳蕙兰说着把手里的布递了过去。 刘氏一眼看出来，这虽然是一块印花棉布，只怕也有半匹，少说也要二三百文钱，乡下人家，很少有送这么重的礼，更何况，叶家还欠了曹家不少人情，这可是几条人命呢。 “快拿回去，婶子知道你是啥人，你来了就是一样的，就是看得起婶子，婶子多谢你了，这东西我不能收。” “婶子，说那些干啥，我们是邻居，我家的事情，婶子也没少帮忙，尤其是五福兄弟，说起来我们家院子里的菜地还是五福兄弟挖的种的，还有那些柴火，也都是五福兄弟和八福兄弟帮我整来的，婶子要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算算该给五福兄弟多少钱？” 五福在屋里听见了，忙走出来，有些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嫂子千万别这么说，夫子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那点活算啥？” “好了，来，大兄弟，拿去，给你媳妇做身衣服。”柳蕙兰把东西塞到了五福的手里。 五福哪里好意思跟一个女人推来推去的，直接把布给了麦香，说道：“还你师娘去。” 麦香知道柳蕙兰是真心来送礼的，说道：“五叔，我师娘是真心想送五婶的，你若心里过意不去，今年冬天师娘家的柴火你包了就成。” “成，成，成。”五福忙不迭地答应。 麦香就势把花布放进了五福的怀里。 “你看这怎么说的，还让你破费了。”刘氏虽然高兴，也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婶子还是拿我当外人呢。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柳蕙兰说完就要走。 “嫂子，你等等。”孙氏追了出来。 柳蕙兰只好转身留步，看着孙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想走捷径 孙氏追了出来，对柳蕙兰陪笑问道：“嫂子，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一直在教大丫识字，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再收一个徒弟，也顺便教教我儿子。” 钱氏跟在孙氏后面出来，听见孙氏的话，还没等柳蕙兰开口，便抢着说道：“嫂子，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还是放，我们家还有二个呢。” 柳蕙兰听了笑笑，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教人家念书，我自己也才不过是认的几个字罢了，没得把孩子们耽误了。” “可是你不是教麦香了吗？我看麦香还会写字算数呢。”孙氏不甘心地追问。 “那不一样，麦香是女孩子，她来帮我做事，我顺手就教她认几个字，有时我先生闲了，高兴了，也会顺便教她写字，我先生事情多，也没有固定的时间。” 柳蕙兰把话说到这地步，连赵氏都听明白了，钱氏和孙氏还能不明白？ “行了，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夫子家最近忙着盖房，你们也不是不是知道。”刘氏瞪了两眼这两个儿媳，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柳蕙兰听了笑了笑，抱着孩子走了。 钱氏和孙氏叹口气，这才把眼光放到了五福身上，五福还抱着这块花布傻站着。 “行了，五弟，白捡一个这么大的便宜，还不赶紧让你媳妇瞅瞅去。”钱氏酸酸地说道。 “娘，给你。”五福听了忙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刘氏。 刘氏对五福的这一举动非常满意，笑着把布还给了五福，说道：“人家特地给你媳妇送来的，就给你媳妇留着做一身新衣。” 李氏在屋里听见了，忙走出来，说道：“娘，我有两身新衣了，给娘留着。”及至看了一眼这布的颜色，又说道：“不如给小姑也成。” 李氏不傻，叶家生了八个儿子后才有这一个宝贝闺女，所以不用别人教，她也知道这小姑在婆婆心里的位置。 果然，刘氏听了这话后，心里更满意了，嘴上说道：“她有，给你就留着，等冬天过年时做一身新袄穿。” 刘氏虽然没有去看李氏的箱子底下有什么，不过就冲外面露着的这几样东西，她也能猜出来个大概来。 叶家本来给了李家两匹绸子的，可是李氏身上衣服都是棉布的，不用想，这绸子肯定拿去卖了，换了棉布，就冲这个，李家也不可能会给出什么好东西来给李氏当陪嫁。 李氏听了这话，心下自然感动，想说什么，看了看这一大堆人，又把话咽回去了。 麦香看着李氏进屋把东西放下了，手里拿着一个新的花布围裙，手脚利落地把炕桌上的碗筷收了起来，用盆端着，想出去洗，又不知该往哪里走。 “咋地了？”五福看着她。 “去哪里洗碗？” “就在家里洗，回头我去挑水。” “别，我还出去洗，挑水也很累的。”新媳妇说完这句话，似乎又不好意思，低下头，脸红了。 五福听了心里一动，这是除麦香外，第二次有人心疼他挑水累，分家前分家后这些碗筷都是在家里洗，谁也没有说过一声，挑水费事，都是嫌出去洗费事。 不说五福听了这话感动，连麦香听了这话也有些小小的震动，麦香家的碗筷也是麦香姐妹端着去井台边洗的，她也是觉得五福一天到晚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还要惦记给她挑水砍柴割草，所以，麦香一般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尽量少给五福和八福添些麻烦。 所以从这点来说，五福心疼麦香也不仅仅是因为麦香能干聪明，还有一点是麦香的善良。 麦香从李氏的话里，听出这个姑娘本性应该也是一个善良心细的人，就是不知道以后会被生活磨练成什么样？ “五婶，来，我带你去，正好你一个人也端不了这么多。”麦香看了看，这一大家子的碗，足足有两大盆。 “别，你领着我去就成，这么多的碗，你也端不动。”李氏忙说道。 李氏的话刚说完，五福就端了起了一大盆碗筷，快步走了出去，李氏在后面忙跟着过去了。 李氏三朝回门后，叶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先前，仍是各家过各家的，刘氏是彻底轻松了下来，李氏接过了上房所有的家务活，包括喂牲口也包括挑水，五福心疼妻子，狠狠说了几次后，李氏才把挑水的活仍旧给了五福，当然这是后话。 而麦香一家，在李氏回门后的当天下午，便已经到了赵家，等着给冬至送嫁。 麦香si下给了冬至一对纱料堆花和一个香囊，冬至见了，眼圈红了，拉着麦香的手说道：“麦香，老姨还以为你生姥姥的气，连我也不待见了呢。” “行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这点事还哭鼻子。”麦香不想说余氏这个话题，逗趣了一句。 “讨厌，人家是觉得以后想见你一面就难了。说真的，我不想出嫁，我害怕，我怕以后想你们大家了，我该咋办？”冬至幽幽地说道。 麦香知道这个时代都是盲婚哑嫁，而且成亲的年龄这么小，说白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突然要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能不害怕才怪呢？ “老姨，你不是见过对方几次吗？”麦香觉得像冬至这种情况还算好的，至少两人以前还有见过面。 “见过也害怕，也没有怎么说过话，谁知道他是啥人？要是一个像你大姨爹这样没啥能耐，连媳妇和孩子都养不起我该咋办？” 冬至说起大春的日子来，她不是不心疼她大姐，可是让她把男方的彩礼拿去贴补大春，她也不情愿，怕以后到了男方家对方嫌她嫁妆少，会看轻了她。 麦香听了这些，想起了李氏，这两相比较，这冬至算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会替自己考虑，这点比李氏要强，说自si也好，说冷血也好，但是麦香相信以后冬至的日子不会太差。 “对了，紫菊她们也不会绣花？”麦香问道。 “说我干嘛吗？”紫菊紫兰和巧红几个正走进来。 “我问你会不会绣花？”麦香主动说道。 “我娘都不会，我跟谁学去？我娘倒是让我跟老姨学了几天，可是……”后面的话紫菊一看巧红在，就没有说出来。 麦香猜想是紫菊在赵家住着，方氏肯定不愿意，她家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愿意养一个外甥女？ “行了，基本的针法我也教你了，你自己在家没事勤练着点，有不懂的回来再问二舅娘，不然的话，将来你跟你母亲似的，啥也不会，孩子又多，这日子可咋过？”冬至说道，她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丫不一样的也不会绣花，她还不是会挣钱？”紫菊有些心大，觉得靠绣几个荷包和帕子，也一样改变不了穷苦的命运。 “你能跟大丫比？”冬至斜了紫菊一眼，紫菊低头不做声了。 “表姐，我也在学绣花呢。我现在绣一个帕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别小看这一个帕子，绣好了，一天也能挣十文钱，虽然顶不了大用，但是关键时候能让你不饿肚子。”麦香劝道。 麦香说的是实话，她这些日子确实在跟柳蕙兰学针线，虽然还不会裁剪，但是缝补比刚来时强多了，柳蕙兰见她的针脚还算齐整，这才开始教她绣手帕。 “是啊，大丫说的对，你学会了绣帕子，才会跟着做别的，我现在做大丫拿来的荷包样子，做的好，两天可以绣一个荷包，一天能挣二十文钱呢，你从现在学，学好了，等你成亲时，也能攒个几吊钱给你做嫁妆，总比你空着手进婆家强。”冬至说道。 紫菊今年已经十二了，离说亲的日子也不远了，所以冬至才会这么苦口婆心地劝她。 紫菊当然知道冬至说的是实话，她家目前的状况，别说陪嫁，能让她把男方送来的东西带走就不错了。 “是啊，紫菊，我现在也跟着老姑和二婶学绣花呢，不光我学，巧玉也学呢。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做荷包。”巧红也说道。 谁知紫菊听了半响，突然看着麦香说道：“大丫，我知道你认识不少有钱人家，我想去有钱人家做丫鬟，你帮我介绍好不好？” 麦香听了一愣，敢情这半天说的全是废话？ “紫菊表姐，你可真糊涂，就冲你这性子，你也做不好丫鬟，肯定会三天两头被主子打骂，你何苦呢？” 麦香倒不是担心她被主子打骂，而是担心她去爬主子的床，到时候，连带麦香也会被人看不起的，这样的傻事她可不干。 “大丫，麦香，你行行好，你帮我去求求情。”紫菊抻着麦香的衣袖，她早就看着麦香的衣服眼红了，不光麦香，就连麦黄几个，也全都换上了新衣服。 紫菊当然还记得二月二大家聚在一起时，那时麦香一家还跟她一家情况相似呢，这才半年的时间，麦香一家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不可能是会靠着绣几条帕子改变的，肯定是有捷径，而这捷径就是攀上有钱的大户人家。 所以，紫菊也想要走捷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牵强的巧合 紫菊想走什么路麦香是管不了也不想管，她能做已经做了，不能做的自然也不会去做，所以这几个少女的谈话最后是不欢而散。 次日，早饭后，赵家人忙着把冬至的嫁妆送走，一共有了十抬，麦香仔细看了一眼，除了李氏那几样基本的东西之外，冬至的箱子里还有两块绸子衣料和几块棉布衣料，以及冬至自己的四季新衣各两套，另外还有给男方父母做的两双缎面鞋子，棉被也有六床，此外，冬至的头上还有一副银子头面。 麦香看了赵家这几个儿媳和闺女的表情，大概这样的嫁妆在农家来说算是丰厚的了，不然的话赵氏几个也不会啧啧限了。 东西送出门后，大春几个还在感慨，余氏看了几个儿女一眼，说道：“行了，你们也别攀着了，这是人家新姑爷给送来的，还有，冬至自己这些年绣花攒了几个钱，也都贴到这里了，我可是一个大子也没有给她出，我也没有这能力。” “娘，谁说这个了？我是想，我家紫菊要有老妹这福气就好了，也能找一户宽裕些的人家，也能拉扯下底下的弟弟妹妹。”大春说道。 麦香一听这个话题，显然不是她们几个小姑娘该听的，忙拉着麦黄麦青说道：“走，大姐带你们去镇里逛逛。” 麦香自己虽然去过长宁镇很多次了，但是很少有机会带着两个妹妹去，还是上次二月二的时候跟着冬至几个一块去胡乱转了一圈。 “真的呀，大姐真好。”麦黄一听去逛。还是很开心的，这些日子她为了让麦香专心挣钱，包揽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活，所以很少出门。 “大姐。大姐。”麦绿见麦香要走，摇摇晃晃地抱住了麦香的大腿，大概是对余氏还有阴影？ “好，大姐也带着你。”麦香领着麦绿的小手。她还从来没有带麦绿出门玩过。 麦香要出门，紫菊和巧红几个自然也要跟着，仍是上次二月二的原班人马，只是少了一个冬至。 麦香带着这些女孩子，在街上转了转，因麦黄见巧红的头上绑着红头绳，也想要，麦香索性给紫菊几个也买了几尺，又给麦绿买了一个泥做的兔爷儿。麦绿的抱着小兔爷儿。高兴得小嘴一直流口水。众人见了，哈哈大笑。 因为快到中秋节了，街上的月饼摊很多。不光月饼多，麦香还见到了几种水果。有西瓜、苹果、沙果和石榴，除了西瓜，麦香一样买了一点。 “大姐，我们给娘也买一根簪子？”路过一个首饰铺子的时候，麦黄说道。 麦香这才想起来，赵氏头上的簪子还是以前的那根木簪，什么花样也没有，估计还是叶大福自己随手做的。 想到这，麦香也有些自责，自己对赵氏的确太忽略了，赵氏本来就邋遢不利索，麦香也从没有跟她亲近过。 “好，可是今天大姐没有带多少钱，只能买根木头的。”麦香说着，带着麦黄在铺子里挑了一根桃木雕花簪子。 “麦香，你们去哪里了，我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你们。” 麦香刚从店里出来，便被赵元江喊住了。 “大舅，有啥事？”麦香见赵元江找了来，吓了一跳。 “快跟我走，有人来接你了，赶着马车来的，还在你姥家等着呢。” 麦香一听，猜想是阿木昕送信来了，这些日子她也的确担心阿木昕究竟要花落谁家，所以忙跟着赵元江的后面回去。 “关嬷嬷，是你？”麦香进了院门一看不是李嬷嬷，有些意外。 “可不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关嬷嬷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大丫啊，这关嬷嬷说有事找你，还给你老姨送了一个银锞子，这可是怎么说的，人家连进屋喝口水也不肯。”余氏念叨。 “来的没有准备，也不知道是你老姨的好日子，银子多少是一个意思，你们也别嫌弃。”关嬷嬷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还让关嬷嬷破费了。”麦香猜想这是关嬷嬷自己掏的腰包。 “麦香姑娘，你是寒碜你关嬷嬷呢？” “对了，关嬷嬷，你说有事找我？我们出去说。”麦香正想也问问阿木昕的事情，这院子这么多人，显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好，正好你送送我。”关嬷嬷也不见外。 麦香领着关嬷嬷到了村口，村口没有马车。 “别找了，马车送你五叔回去了。”关嬷嬷见麦香四处搜寻，笑着说道。 “你们福晋最近好吗？”麦香想对方找到赵家来了，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麦香说。 “好，好着呢。麦香姑娘，我们福晋打发我来给麦香姑娘送节礼，我们福晋本来说，想接麦香姑娘进城住几天，可是我看你家有喜事，也不好勉强你。” “多谢你家福晋，回头跟福晋说，以后别想着给我送什么节礼的，怪不好意思的。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们福晋却一直放在心上，这样我会有负担的。” 麦香一说这话，关嬷嬷眼圈居然红了，拉着麦香的手，说道：“孩子，你可不知道，你是福晋的大恩人，我们福晋，昨儿个大夫查出来了，居然有了双胞胎，你不知道，我们福晋听见这个消息后，当时就要打发我来谢你，我说天太晚了，来了也赶不及，她才作罢。” “什么？双胞胎？”麦香也惊讶了，“这可真的要好好恭喜你们福晋了。” “咦，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关嬷嬷问。 “我，我怎么会早知道？”麦香愣了，自己又不是超人。 “可是，我上次来送端阳节礼的时候，你不是给了我一个荷包，上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还说是啥福娃的，我们福晋说了，就是托了你的福才有的福娃。” 麦香一听这个暗道，也太巧合了？关键是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这要传了出去，自己得惹多少麻烦？ “关嬷嬷，这个，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这功劳可不是我的，是福晋感动了菩萨，菩萨赐福给福晋的。” “菩萨也要谢，你也要谢，我们福晋说了，要没有吃你说的这些东西，兴许她就不会有孩子。总之，福晋说了，没有你，她就没有今天。” “关嬷嬷，先别说这个，格格怎么样了？”麦香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再说下去，她怕把菩萨得罪了，那可真是罪过。 “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福晋说，只怕你还不知道，格格已经被指给庄亲王府的八爷，婚期定在了明年春天。” “真的吗？”麦香听了跳起来。 “你？”关嬷嬷被麦香的反应弄糊涂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替格格高兴，因为我知道格格喜欢不受拘束的生活。” “我们福晋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也说了，这样更好。” “对了，关嬷嬷，你跟我回家一趟，我有几样东西想捎给格格和你们福晋。”麦香见马车过来了，说道。 “又要偏了姑娘的好东西。”关嬷嬷笑道。 “嬷嬷，这我不过是自己随手做的几样小东西，也不值钱，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给我的才是正经好东西呢。”麦香说道。 “孩子，你给我们福晋送了这么厚的一份大礼，我们福晋说了，以后你就是她的妹妹了，有什么难处千万别客气。” 关嬷嬷说完，从衣袖兜里掏出一张银票来。 “这个真不要，关嬷嬷，你听我说，你每次给我送的东西就值不少银子了，还有上次我去见你们福晋，你们福晋送了我二十两银子，不瞒你说，我用这银子买了一块地，正打算盖房呢。这就足够了，再要，我就是贪心了。” “你这孩子，格格也说了，这一百两银子正好给你拿去盖几间屋子，等明年她生完孩子，再来卧佛寺还愿时，正好过来看看你，福晋还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也一年年大了，以后不要再去卧佛寺讨生活了。” 麦香听了这几句话，眼圈也有些红了，知道这乌拉多敏跟柳蕙兰一样，都是拿自己当亲人看待了。 “好，这银子就算我先借她的，最多两年，我一定还她，替我多谢福晋。”麦香接过了银票。 关嬷嬷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麦香回到家里，麦香上次做的幸运星风铃还有，拿了一个蓝色的给关嬷嬷，另外还有一对长寿花挂件是给老夫人，两个飞镖盘是给阿迪斯和阿必达的，还有一个粉色的千纸鹤风铃是给阿木昕的。 关嬷嬷走后，麦香也没有再去赵家，反正该送的东西她也都送了出去，她也不想回去后又被拉着问长问短的。 麦香清理了一下关嬷嬷送来的东西，除了月饼和点心，还有几样水果，令麦香惊喜的是有一个西瓜和一个哈密瓜，此外，也有米面若干，猪牛羊肉若干，衣料若干，有绸子的也有棉布的，几乎是照顾到了麦香所有的生活需求。 估计乌拉多敏也是从阿木昕或关嬷嬷那听说了麦香的父母丧失了劳动能力，所以这次送来的东西才会这么全面。 麦香把肉给各家分了些，又送了些给柳蕙兰，然后关起门来，跟叶大福开始商量盖房子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深意 加上这一百两银子，麦香的手里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多两银子，她想把整个大院墙盖起来，因为明年开春要栽樱桃树，家里还有锦鸡要养，听叶大福的意思，那对兔子也该生小兔了，这些东西最好是放在樱桃树下散养，没有一个大院子是不行的。 “闺女，你到底是帮了这福晋家啥事？人家会给你这么大的好处？”叶大福此刻纠结的不是这房子盖啥样，而是这银子来路正不正。 “爹，这话我可以跟你说，但是你不能跟别人说。”麦香知道自己不把实情说出来，这叶大福住在新房里只怕也睡不好觉。 谁知叶大福听完麦香的诉说后，看了麦香半响，居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闺女，你放心，我不会困住你的，你想做啥就自己做去。” 麦香一听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要再问一声，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打了两个喷嚏，自言自语说道：“谁在念叨我呢？” 原来关嬷嬷回到京城后，自然先回的礼亲王府，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了，拿出了麦香送给各人的礼物，让乌拉多敏过目一下。 “幸运星？”乌拉多敏举起了手中的风铃，笑了笑。 自从认识麦香后，确实有很多幸事，家里的其他侧福晋和小妾都没有怀孕，唯独她有了身孕，而且一怀还是双胞胎，如今丈夫对她恩宠有加，她作为一个女人，还能图啥呢？ “走。妈妈陪我回一趟外祖家。” 昨日得知她怀的是双胞胎后，她已经给娘家各处送了喜信，可是这种喜悦，总不及大家在一起当面分享的好。 “主子。你这大肚子？”关嬷嬷提醒对方。 “怕啥呢，没听大夫说了，要适当的活动。” “对了，福晋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麦香姑娘也说了，让福晋多走动走动，要少吃多餐，多吃点河里和海里的新鲜东西，多吃水果青菜还有啥牛奶羊奶的，千万不能吃太胖了。” “哦？为啥这么说？”乌拉多敏觉得奇怪了，一般女人怀孕了，不是该尽量多吃吗？这样孩子才有营养，这麦香是啥意思？ “算了。你吩咐下去。就照麦香姑娘说的做。”乌拉多敏也不去细想了。反正总觉得听麦香的没有错。 乌拉多敏带着关嬷嬷回到大学士府，老夫人见了她先搂着哭了一场，当然是喜悦的眼泪。 “玛玛。这不都好了吗？您老人家，就等着看看这曾外孙子出世。啊？”乌拉多敏替老夫人擦了擦眼泪。 “嗯，我一定要多活几年，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的。”老夫人见阿木昕的亲事定了下来，也没有别的想法了，专心准备给孙女备嫁。 “对了，玛玛，还真有人给你捎了礼物过来，叫长寿花，说祝玛玛健康长寿的。”乌拉多敏说完，关嬷嬷忙把礼物送了上来。 “长寿花？”老夫人一看这东西，就知道是谁送的了。 “你去看那丫头了？” “嗯，我打发关嬷嬷去了，这是她让我带的回礼，说多谢我们对她的关照。” “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一百两，一开始说不要，后来说了，算她借的，二年后一定还，她要打算盖房了。”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说道：“以后就这样。我倒要看看，这丫头凭着自己的能耐，能走到哪一步。” “玛玛？”乌拉多敏有些不解。 “听我的没错，银子给多了，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知道了，以后我就给她送些衣食。” “表姐，你来了，听说你去看麦香了，我本来还打算明天让李嬷嬷去一趟呢，没想到你倒赶我前面去了。”乌拉多敏的话刚说完，阿木昕跑了进来。 “你的耳报神还不少，喏，这是她给你带来的礼物。”乌拉多敏把风铃拿出来了。 “这是啥鸟，还怪好看的？” “你这个叫千纸鹤，说是她对你的一千个祝福，我这个叫幸运星。” “麦香真是小气，不知道两个都送我，既有祝福又有幸运。”阿木昕噘嘴说道。 “怎么没有我们的礼物？”阿迪斯带着阿必达进来了，他们也是听丫鬟说的，麦香托人带礼物来了。 “怎么没有？”关嬷嬷把东西送上前，解释这东西该怎么玩。 “这个有点意思，跟射箭差不多，但是比射箭简单，在屋子里也可以玩。”阿迪斯说道。 “错了，这个跟扔暗器差不多。”阿必达拿着一个飞镖开始练瞄准。 “好漂亮的羽毛，我也要一个。”阿木昕伸手从阿必达手里抢了一个飞镖，又要抢阿迪斯的，阿迪斯早把东西都抱进了怀里。 “大姐，我不跟你抢，你可以来我屋子玩。”阿必达大方地说道，不过趁阿木昕放松下警惕，从她手里把飞镖又抽了回来，阿木昕见了追着他打，满屋子人都笑了。 老夫人见了这三个孙儿收到礼物开心的样子，自己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礼物，她的礼物应该是最贵的，因为用的是纱料，如意长寿花，这孩子有心了，看得出来，是一个知道感恩的。 “玛嬷，我想把麦香接来住几天。”阿木昕摇着老夫人撒娇。 老夫人指了指阿木昕的额头，说道：“都指婚了，还不稳当些？” “玛嬷？” “过些日子，过几天就是中秋了。”老夫人说道。 “算了，她家要盖新房子了，听说她爹的腿废了，她娘的身子也伤了，家里的事情全靠她张罗呢。”乌拉多敏说道。 “她家要盖新房子了？”阿木昕一听这个倒是高兴了。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麦香时，把麦香当成了乞丐，谁想到半年后，她竟然能盖起房子？ “表姐出的银子？”阿木昕也有一点经济头脑。 “我？我是想给她点银子，不过她应该不是指着我的银子才想盖房的，她说最多两年，一定可以还我。” “说来惭愧，我比她还大三四岁呢，我从来没有挣过一文钱。”阿木昕叹道。 “乖孙女，有的人生来就是享福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受罪的，这个比没法比。”老夫人忙摸着自己孙女的头说道。 阿木昕摇摇头，说道：“麦香才不会一直吃苦受罪，我觉得，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个我也信，就凭她这些巧心思，以后的日子准错不了。”乌拉多敏也说道。 还有一句话，乌拉多敏没有说出来，就是不知谁有福气娶了她，她觉得麦香将来一定会特别的旺夫。 此时的麦香，正坐在炕上跟叶大福说这银子的来路，谁知道叶大福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刚要开口，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想我呢？”麦香自然也想到了阿木昕和乌拉多敏，这一打岔，她也就忘了叶大福跟她说啥了。 “爹，这银子我答应了福晋最迟两年后一定要还她，爹，你一定要帮我。” 叶大福一听这银子要还，倒是提起了精气神，他就怕欠对方人情欠大了，怕有一天麦香还不清这些人情，最后被对方逼得以身抵债。 “放心，闺女，爹一定帮你，爹别的不会，养几只鸡和羊还是没有问题的。” 麦香看了看叶大福的腿，如果叶大福的腿没有毛病，以叶大福打了这些年猎的底子，对这些小动物的习性这么了解，他来搞养殖业该多好，哪怕没有拐杖能站住也行啊？ “大丫，大丫。”麦香正哀叹叶大福的残腿时，九凤推门进来了，喊麦香和叶大福去上房吃饭。 “算了，我和我爹下点挂面就可以了，你们吃。”麦香拒绝了。 她不想给钱氏和孙氏找占便宜的理由，也不想给李氏增加负担，因为她知道，九凤肯定是不会动手做家务的，在李氏进门的第二天麦香就看出来了，吃完饭，九凤把碗一推，就跟没分家前一样，刘氏看了她一眼，啥也没有说。 看来，这刘氏不光是为了她自己急于把李氏娶进门，一半也是为了自己的宝贝闺女。 “走，我娘说了，你们两个人就别生火了。”九凤说完，看到了炕上摆着的花花绿绿衣料，忙爬上了炕，一样一样仔细看起来。 “真好看，比万嬷嬷送的还好看。” 叶大福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再看了一眼麦香，摇了摇头。 麦香见九凤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这衣料，并没有看到叶大福的表情，便说道：“行了，你别不知足了，你身上的新衣服还少了？” 麦香知道最近万老太给九凤送了好几块衣料，九凤这个夏天做了两身新衣服。 当然，刘氏倒是也知道低调些，给九凤做的衣服都是棉布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绸子衣料都收了起来，估计以后要留给九凤做嫁妆的。 “那也没有你的衣服漂亮。”九凤噘了噘嘴，突然又拉住了麦香的手，要看麦香手上的镯子。 正拉扯时，麦香见李氏拎了个篮子用手巾盖着急急忙忙往外走。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靠山 麦香一看到饭点了这李氏还拎着篮子往外走，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五婶这是要干啥去？” 九凤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准是给五哥送饭去了，五哥和八哥在地里移种大白菜呢，听爹说，想今天种完。” “这么赶，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爹说明天开始要掰棒子了，每次一收苞米，全家人都要跟着累好几天。”九凤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可不，收完了苞米，又要忙着种小麦，都是要赶季节的。”叶大福叹了口气。 古代的劳动力低下，地里所有的活都是手工完成，所有，农民一年到头，真的很难有清闲几天的时候。 麦香倒没有感慨这个，她想的是这李氏刚来两天，就知道婆家的地在哪里，就知道帮着丈夫分忧，难怪刘氏和五福会同时相中她，想必是已经提前了解了，这李氏的确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性子，所以为了让她早些进门，甚至不去计较李家的贪心。 一念至此，麦香也松了一口大气，她还真不希望看到五福不幸福。 次日一早，是冬至出阁的正日子，麦香在叶大福的劝说下，让三福送他们两个去了赵家，吃了顿早饭，看着冬至出门后，一家子便都从赵家回来了。 刚进院子，麦香便看见上房的廊檐下堆了一大堆的玉米棒子，钱氏和孙氏两个正坐着剥玉米皮，李氏站在梯子上把这玉米晒到房顶上。 麦香一看这样，忙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拉着麦黄一起去帮忙。 叶家足足忙了半个多月，这秋收才算基本完成，紧接着，麦香家也开始盖房了。 麦香正发愁没有人在工地为工人煮饭时。李嬷嬷给麦香送了两个婆子过来，并且还送了一车的粗粮过来。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冬天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来了，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麦香的房子已经竣工了。 房子的整体布局是曹雪芹大致规划的，院墙是用大石头砌的，院墙一共开了三个门，靠着官道的北门是一栋典型的四合院，倒座是宽阔的三间大房，房子是用来做门脸开饭店的，进了倒座，是一个大院子，左右各有三间厢房。是用来做雅间的。正房是打算用来做客房的。两边还有两间偏房，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正房后面有一个小院，穿过这小院。走三四米，便是一座小木桥。桥下是一条小渠，渠水是沿着外面的河水引进来的，过了木桥，便是一座二进的院子，这才是麦香他们住的房子，这房子的前院有一条鹅卵石的甬道通往院墙，院墙这边开了一个能进一辆马车的东门，东门直对着村里，能看见叶家的老院子，东门的南边不到五米便是曹雪芹的新家。 曹家已经搬了过来，曹家的房子结构跟麦香差不多，正房也是两进的大房子，另外，曹家还单盖了一座小巧的院子，麦香猜是给李鼎一家预备的。 不知是不是受了麦香的影响，曹家的院子里也引进了一条小渠，柳蕙兰说也要养些鸡鸭鹅和种菜，另外，也打算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种果树，她说托明琳帮她去寻一些树苗了。 叶家搬家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十，这天一早， 二福几个帮着麦香把东西搬到了新房，刚进新房，麦香还没来得及归置，便又急急忙忙跑到北边的院子里，钱氏和孙氏李氏几个正在帮忙做饭，因为今天要摆酒暖房，麦香正好拿这边开伙试厨。 叶大福刚把北门打开，没想到来的第一批客人居然是里长一家。 “大福兄弟，你不老实，你口口声声说没有银子，只打算盖一个暂时能住人的小院子，这是小院子吗？我看比我家的小院大了不知多少倍。”里长背着手，四处走了走，说道。 “里长大哥，这个，这个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一开始我真的是打算盖小房子的……”叶大福见里长有些拉着脸，想解释几句。 叶大福的话还没说完，余氏带着赵家众人赶到了，还没进门，声音便传了过来。 “闺女啊，你算是熬出来了，这房子，比地主家的还阔气，还是我这外孙女本事，分家不到一年，就成了大户。”余氏喜滋滋地说道。 刘氏一听这话，看了看叶大福的断腿，拉着叶大福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 叶家众人听了余氏的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没想到叶大福会因祸得福，用一条断腿的代价换来了分家，也换来了今天的富裕日子。 “二姐，你家真的大发了，你这房子，是村子里的头一份？”麦香的小舅赵元山问。 “屁话呢？你见过咱们村子里的地主有这么大的院子吗？也就京城大户人家的庄子里会有这么大园子。”余氏得意地笑道。 “妹夫，你家麦香哪里来的这些银子？这么老大的一座院子，得多少银子？”大姨爹杨大林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其实，说起来，这个时候的地价还真不贵，另外，北方的房子因为取暖的问题，一般都不会盖很高，所以相对来说还算是省钱，加上房间里都是一溜的大炕，也省了不少家具钱，所以连麦香自己也没有想到，不到二百两银子，自己便能在古代有一个这么大的院子，而且还是在京城的香山脚下，这换了现代，绝对是一土豪了。 麦香见这么多眼睛看着自己，便笑着说道：“其实，我们本来还真没打算盖这么大的，我手里只有三四十两银子，可是后来有人知道我要盖房，便借了一百两银子给我，说左右就麻烦这一次，还不如一次盖利索了，能省好些事，就这么地我才把这房子盖全了。” “多少？一百两？谁这么阔气肯借你这么多银子？”三福问道。 “还能有谁？肯定是格格了，没看人家连做饭的人都送了过来。”钱氏在一旁羡慕地说道。 “大丫呀，这银子还真要还？”刘氏一听这个又着急了。 “当然要了，嬷嬷。” “哎呀，娘，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有大丫在，这银子还能是问题吗？”孙氏说道。 “可不，有这么会搂钱的孙女，你还操心啥？”村里有人笑道。 众人正笑着，八福跑了过来，说道：“大丫，有人来送礼了，门口停了辆马车。” 麦香正打算前去迎接时，只见佟立文带着丰年来了。 “你们两个？”麦香惊呆了。 佟立文见了麦香一笑，说道：“今儿可是我娘打发我来送贺礼的。” “这怎么好意思？” 除了叶家和赵家的至亲，还有黄叶村的村民以及叶大福的几个好友，麦香并没有通知别人，就连格格和福晋她都没有说，这佟家的动作倒是好快。 “怎么？不请我进去看看？”佟立文对麦香家的大院子早就有所耳闻。 “好，我让我八叔带你进去走走。” 佟立文一看满院子的人，笑了笑，说道：“今儿就算了，我娘说，等哪天有空了，她也过来看看。” 说话间，佟立文见丰年把东西放下了，礼单递给了麦香，便带着丰年告辞了。 “原来他就是佟家大少爷，怪道长得这么精神，这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斯斯文文的多有礼貌。”孙氏在一边说道。 叶家的人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佟立文就是上次拎着鸡蛋来买草鞋的，这麦香啥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正疑惑时，外面又来了，这次是万家的人，是张祥家的两口子来的。 “麦香姑娘，我们老太太本来想亲自来凑这个热闹，可是家里临时有事走不开，只好打发我们来走一趟。” “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冰天雪地的，我们可不敢劳烦老太太，还请张大娘回去说一声，多谢了。” 麦香还没来得及看万家的礼单，只见李嬷嬷和关嬷嬷笑着进来了。 “哟，我们好像来晚了。”两人看到门口有一辆马车，笑着说道。 “两位嬷嬷，快进来喝口热茶，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跑啥？”麦香拍了拍头，古代也没有手机，这些人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我们倒是不想来，可是老夫人和格格都说了，要给你点添点喜庆，加上又是年底了，一并连年礼也带来了，倒是省得我们再跑一趟。”李嬷嬷笑着说道。 “可不，我们福晋也说了，乔迁这么大的喜事，你居然没给她送个信，她这做姐姐的生气了，说你肯定没把这姐姐放在心里。”关嬷嬷笑道。 “话说如此，可家里这会乱糟糟的。”麦香并不想让大家看到她跟这些大户人家有多深的交情，她怕从此后就被人惦记上了，没有安宁的日子过。 谁知乌拉多敏和阿木昕想的正好相反，她们就是知道麦香家在村里没有什么靠山，父母病的病残的残，怕麦香一家被人欺负了，所以特地挑了麦香乔迁的日子送一份大礼来，就是想告诉大家，她们就是麦香的靠山。 第一百二十章 大悲寺 送走关嬷嬷和李嬷嬷后，麦香一家刚坐下，村里便有妇人笑着向赵氏说道：“大丫她娘，难怪他们说，见天有人给你家送东西，今儿个总算是亲眼看到了，啧啧，这老多的东西，只怕也得不少银子？” 乡下人家哪里看见过这样送礼的架势，竟是一车一车地把东西拉来，不说这箱子里装的是啥值钱的物件，就是这一袋袋的大米和面粉和一篮子一篮子的鸡蛋以及那整只的猪腿，就够他们瞧一阵的了，要知道，他们一年的时间也吃不上几次肉的啊！ “可不，吃的用的穿的，啥都想到了，光吃饭的家伙就送了好几套，我们家大丫呀，可真是一个妙人儿，这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就是稀罕她。”方氏抢着笑道。 “嗯，我这二闺女一家如今是好过了，就是我这大闺女一家……“余氏说完，看了看坐着的大春一家，所有的来客里面，就属他们一家就寒酸。 “这日子啊，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这大儿子一家，也是吃足了苦头才有今天这好日子。”刘氏当然看出这余氏的心思，故意说道。 “这倒是，我这二闺女以前呀，一家穿的比我这大闺女还破呢，见天的吃不饱饭，还是分家好，这一分家，日子立马就好过了。”余氏也笑着回道，她当然听出了亲家母话里的意思，她可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主。 “是啊，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大丫本事。”赵氏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话。 “可是不这话，你们家有了麦香，以后的日子呀，只会越来越好。”里长妻子笑着说道。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看看。”麦香懒得听下去，都是长辈，她也不能当众发飙。 “大姐，又来了一辆马车。”麦种跑进来说道。 “又有人来了？”众人一听立刻不吵了。都跟着站起来，想看看又有什么好东西。 麦香刚推开门，便见吉风正扶着孙嬷嬷下马车，麦香忙几步跑过去，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啥意思？不欢迎？那我们可就走了。”孙嬷嬷把脸一板。 “不是，孙嬷嬷，我是说，这冰天雪地的，这路上也不安全。我没想到连你们也惊动了，要是路上有点啥，岂不是我的罪过？”麦香一囧。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行了。嬷嬷逗你玩呢。我们主子早就想打发我们来这一趟，可是前些日子实在忙，亲事定下来之后，他出了一趟远门，这不，刚回来便打发我们来了。说还欠你一份大礼呢，这次一并补上。” 麦香知道他说的是如愿被指婚的事情，说实在的，她还真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关嬷嬷见麦香想问又不敢问。几次三番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笑了。暗道：“这才像个孩子。” “我们主子说了，这次全靠麦香姑娘，他才讨了老祖宗的欢心，所以，他才说要送姑娘一份大礼。”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麦香一听便明白了，他果然是去求了太后帮忙。 “当然是真的。喏，这是礼单。”关嬷嬷故意忍着笑，把礼单递给了麦香。 “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真的替他高兴，不是说这大礼。”麦香一囧，看来自己以后跟这弘融是做不到不相往来了，毕竟有阿木昕在。 “你这孩子，看把你急的。”关嬷嬷似乎很喜欢看麦香发窘着急的样子。 “麦香姑娘，我们主子还要几套飞镖盘子和飞镖。”吉风在一旁说道。 “这个有，你等着。”麦香正好让叶大福做了几套，就等着大年初一准备拿到卧佛寺去卖呢。 因为麦香听说了，正月初一来卧佛寺上香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送走孙嬷嬷，村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告辞了，里长多喝了几杯，握住叶大福的手，含含糊糊地说道：“兄弟，以后咱们村子里有谁欺负你了，只管跟大哥说，大哥替你出头。” “行了，还用你出头，谁会这么没眼力见，跟格格和王爷去做对？我看以后呀，你还要求着人家大福兄弟罩着你呢。”白娘子扶着丈夫，讪讪地笑着走了。 外人走后，叶家的人忙着帮自己收拾桌椅碗筷，赵家的人则自告奋勇地把送来的这些礼物抬到了麦香他们住的地方。 “大丫，这些吃的还用搬过去吗？”赵元江问道。 “天也够冷的，我也不留你们大家，这样，一家给你们带点肉和白面回去，留着大年三十包顿饺子吃。”麦香说道。 “哎，我这就找把斧头来剁。”三福刚把桌椅还了回来，一听有肉分，忙说道。 麦香把各家的东西分好，一家差不多二三斤猪肉，再加上五六斤白面，至少三十晚上的白面饺子有了。 余氏有心想留下来住几天，替大春一家讨几个钱好过年，可是麦香开口撵人了，冬至直接把她拉走了。 众人走后，五福又拉住李氏折返回来，直忙到天黑，才帮着麦香把东西都分类归置了。 晚上临睡前，麦香看着手里这五份礼单，真心有些发愁。 佟家的还好说，就是一对花瓶和一套餐具和茶具，估计也就是不到十两银子，万家的礼算比较重的，大概是知道麦香没有什么品味，居然送了六张红木炕桌来，另外也有餐具和茶具各一套，麦香还真不知道这个大概要多少银子。 乌拉多敏给麦香送了一个梳妆柜，上面还有一面玻璃镜，下面有三个大抽屉，正好放衣服，这个是最实用的。 阿木昕给麦香预备的是两个大樟木箱子，箱子里有不少衣料和瓷器，这箱子说是从南边带来的，这边很少看到樟木。另外阿迪斯和阿必达还合伙送了麦香一套笔墨纸砚，因为他们知道麦香在学写字画画。 至于弘融，也是抬了两个大箱子进门，同样也是一箱衣料和一箱瓷器，麦香看着礼单笑了，这两人倒是心意也相通。 此外，这三家都送了不少吃食，估计这个冬天麦香都不用买吃的了。 “大姐，你干啥还不睡？”麦黄从隔壁走过来，问道。 “大姐在想些事情，你怎么也没睡？” “我睡不着，大姐，要不，我们几个还跟你挤一起睡？这炕这么大，我们四个都睡还嫌大呢。”麦黄嘟着嘴，不明白麦香为啥非要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 麦香看着麦黄颇有些幽怨的眼神，噗嗤笑了，拧了拧麦黄的脸，说道：“大姐以后要做很多事情，晚上肯定睡得比较晚，你就好好替大姐带好弟弟妹妹，另外，你也跟着学些针线。” 冬天的草都上冻之前，麦香就把鸭子和鹅都杀了，所以这一冬天，麦黄也清闲多了，除了喂喂羊和兔子还有那几只锦鸡。 “知道了，大姐，我懂。”麦黄见麦香几次三番劝紫菊几个，她当然明白麦香的苦心。 麦黄走后，麦香把礼单收了起来，打开自己的账簿，算了算，自己手里还有不到十两银子。麦香趴在炕桌上，给自己列了一个年计划，目标是争取挣到二百两银子，还了乌拉多敏的银子后，麦香想买十几亩地，这样自己一家靠着收租就基本能养活自己。 这是她来年的目标，至于以后，她有更长远的打算，前提是她先把这家人安顿好。 麦香抱着账簿睡着了，临睡前，她突然想到， 如今搬到新家了，自己一个人有了一间屋子，她也该一睹《石头记》的庐山真面目了？ 次日，吃过早饭，麦香又收拾了半天屋子，把该摆的东西摆上，这才拿着针线笸箩，拉响了曹家的门铃。 “婶子，出啥事了？你怎么哭了？”麦香见柳蕙兰红着眼圈来开门，吓了一跳。这些日子忙搬家，她有好长时间没进曹家了。 “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你先生的弟弟病重了，偏生你先生也得了风寒，出不了门，我正打算去山上给叔叔送个信，正要去找你，让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麦香一听是看曹頫去，忙说：“师娘，这冰天雪地的，我陪你上山，你把孩子给我，我让我娘和我妹妹她们看着，你放心，还有我家麦地陪着呢。” 柳蕙兰原本也想让麦香陪她一趟，这天气出门，她心里还真没有底，所以听了这话也不矫情，把孩子包裹好了送了过来。 麦香叮嘱麦黄和赵氏几句，便拉着她去找了三福，可惜三福出门了，五福一听是去山上找人，不由分说，便拿了把柴刀跟着麦香和柳蕙兰走出来。 这次走的正路上山，因为雪天路滑，一个多时辰后，当麦香和柳蕙兰站在了山门前的时候，两人的腰几乎都直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庙啊？这不成心为难人吗？都盖到山顶……”麦香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大门上的那三个字。 麦香就这么看着门匾上“大悲寺”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发愣，看着看着，麦香觉得有种莫名的悲伤，这三个字仿佛在告诫世人，要用一颗悲悯之心看待这世间的荣辱得失，要淡定，要超然。 当初建立这个寺庙的人，想必是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看透了这世间所有的情感，这才劝诫世人。 因为世间所有的情感都离不开生老病死，而生老病死留给世人的，唯有大悲。 难怪曹頫会选择这里来出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产 “大丫，你瞅什么呢？”五福见麦香似乎有些魔怔了，推了一下麦香。 “没什么，我们走。”麦香知道柳蕙兰着急见到曹頫。 曹頫此刻一身灰色的僧衣，正拿了一把大扫把，在扫大殿台阶上的雪。 “老爷，老爷。”柳蕙兰见到曹頫，忙奔了过去，还没开口，便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孩子，你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很好吗？”曹頫以为柳蕙兰是看到他这样才哭的。 “老爷，老爷，四爷他，四爷他病重了，二爷也病了，老爷，你去见他一面。”柳蕙兰哭着说道。 曹頫听了这个，手里的扫把落了地。 看来，曹頫还没有修炼成六亲不认。 麦香这才知道，这曹顒生了两个儿子走了一个，这曹頫也生了两个儿子走了一个，两人都是留了小儿子。 “了空，你过来一下。”方丈大师站在台阶顶上说道。 “是，师傅。”曹頫走到方丈跟前，低一个台阶站着。 方丈伸出手来摸了摸曹頫的光头，说道：“生未尝可喜，死未尝可悲，生是死的延续，死是生的转换，生也未曾生，死也未曾死，生死一如，何足忧喜？” 麦香离得远，并未听真，只听见什么生什么死的，可是曹頫却突然抬起来头，说道：“师傅，弟子愚钝，还记得师傅讲过的‘好了歌’，世间万般。好就是了，了就是好。” 原来这方丈竟然就是曹雪芹笔下的癞头和尚的原型，这好了歌竟然是出自这方丈的嘴里，麦香抬眼仔细看着这方丈，眼前的方丈面容清瘦干净，眼神温和超然，这么一副得道高僧的尊容怎么会被描绘成癞头和尚呢？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是有些悟性的。也有些佛缘的，为此，师傅特地准许你下山一趟。” 麦香刚要腹诽这方丈不近人情，没想到最后却是开口让曹頫下山一趟，看来，这佛家也不是不讲人情。 “这位小施主，你过来一下。”方丈看着麦香说道。 “我？”麦香有些不敢过去了，都说这方外之人有一双慧，这万一要看透了自己的来历怎么办？ “小施主颇有些缘法。以后，要记得多做善事。”方丈见麦香不敢过去，温和地笑了笑。 “多谢方丈指点。”麦香合十拜谢。 至于这方丈说的缘法是什么缘法。麦香也不想弄懂了。 从山上下来。柳蕙兰直接从镇里雇了一辆马车，让曹頫赶去京城了。 而麦香也从柳蕙兰跟曹頫的对话中知道，李鼎夫妻找到了李香云，只是李香云不肯回来，好像要跟着以前的一位旧识出家。 李鼎夫妻只得给曹雪芹送了一封信，想让曹雪芹去一趟南方。偏曹雪芹这些日子感了风寒，又临近年底，动不了身，只能等明年开春暖和些再说了。 到家后，麦香不放心曹雪芹的病情。又进了曹家，一进屋子。麦香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曹雪芹躺在炕上，看样子是发烧了。 “先生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找一个大夫来瞧瞧？”麦香后悔刚才怎么没从镇里找一个大夫回来。 虽然知道曹雪芹不会这么早走，可是麦香也不敢大意了，这古代，最怕的就是生病，早知道自己能穿越，就该学医好了。 “孩子，大夫已经看过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快些离了这里，仔细我把病气过给了你。”曹雪芹见麦香眼圈红了，忙找个理由让麦香出去。 “对了，说到病气，师娘，我们去煮点醋来把屋子熏熏，我听说这样的话，病气就不容易过给别人。”麦香知道自己上世家里有人感冒生病了，老妈都是这样做的。 “真的管事？”柳蕙兰忙问道，她就怕把病气过给了儿子，儿子还不到十个月呢。 “嗯，还有，我在格格家听说了，她家老夫人最喜欢用热水泡脚，说热水泡脚后人会舒服多了，也能睡安稳些。”麦香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师娘，不如你还是请一个婆子来，家里就你一个，实在是忙不过来。”麦香一边帮着柳蕙兰生火一边说道。 麦香也知道曹家如今养一个婆子还是没有问题的，曹雪芹的收入虽然不稳定，但是如果一幅画卖出去了，能过好几个月，加上他本来还有一份兵营的钱粮，柳蕙兰如今跟着麦香又做针线活。 “你先生这一病，我也想到了这个，我这就托人去寻一个可靠些的。”柳蕙兰叹了口气。 麦香帮着柳蕙兰把药煎了，晚饭做好了，这才回到家里，把自己家也都用醋熏了一遍， 这一晚，麦香都不得安睡，一会想着曹雪芹，一会想着棠村，一会又想着李鼎一家，谁知刚闭上眼睛，便做了一个梦。 梦到乌拉多敏难产了，孩子在肚子里就是出不来，乌拉多敏把手伸向了麦香，嘴里喊着麦香的名字。 “啊，不要。”麦香一下惊醒过来，摸了摸自己头上，居然是一头的汗。 这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麦香再也坐不住了，她收拾了下东西，天刚微微亮，便敲开了叶大福的门，谎称自己有急事，必须去一趟京城。 村子里只有里长家有马车，麦香没法，只得和叶大福敲开了里长家的大门，叶大福虽然腿脚不利落，但是赶马车还是可以的。 麦香赶到礼亲王府的时候，偏王府的看门人不让麦香进去，正磨蹭时，只见关嬷嬷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关嬷嬷，关嬷嬷。”麦香忙喊道。 “孩子，快，我正要去接你呢，我们福晋她，她，她在等你呢。”关嬷嬷一眼看见麦香，就像看到了救星，拉着麦香的手，哭了起来。 麦香也没来得及问，跟着关嬷嬷跑进了一个院子，屋外廊下站了一堆人，中间的大厅也站了一堆人，麦香没有细看，跟着进了西边的产房，只见屋子里有五六个稳婆在忙着，乌拉多敏似乎只有出的气。 这孩子怎么能生出来？ “姐姐，姐姐，你醒醒。”麦香拍了拍乌拉多敏的脸。 乌拉多敏嘴里含着参片，正闭着眼睛等死，听见了麦香的声音，突然精神一震。 “姐姐，你一定要撑住，你撑住了，孩子才能出来，你放心，你和孩子一定会没有事情的。” 乌拉多敏点了点头，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麦香哪里懂生孩子的事情？ 麦香一边跟乌拉多敏说着话，一边听着这几个稳婆说，是因为乌拉多敏的宫口小，孩子卡住了就是出不来。 而此时，产房的外面，已经有稳婆在问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了，有一个二十来岁清瘦的男子迟疑了许久，才扶着墙闭着眼睛吐出了孩子两个字。 婆子听了转身进来，手里拿了把大剪刀，什么措施也不做，就要对着乌拉多敏的宫口往上剪去。 麦香忙拦住了她。“你要干啥？” “小孩子不懂就不要问。” “你不说清楚就不准动。” 见麦香抓住了她的手，婆子恼了，厉声说道：“再耽误下去，孩子也保不住了，你有几个脑袋？” 麦香一听这个，吓得忙松了手。 关嬷嬷听了拉着麦香的手，哭着说道：“麦香姑娘，你快想想法子，福晋，她们要放弃福晋。直接把宫口剪开，福晋会大出血死的。” 关嬷嬷也是病急乱投医，忘了麦香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闭嘴，你再吵吵嚷嚷的，孩子保不住了，我们大家谁都活不了。”拿着剪刀的婆子听见关嬷嬷的哭声，手一顿，没敢下手。 旁边有两个婆子听了这话，立刻就要来把麦香和关嬷嬷拉出去。 “剪宫口？等一下，我有话说。”麦香紧急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记得自己的表姐生孩子当时就因为宫口小，做的什么侧切手术，据说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大人和孩子都很平安，问题是麦香根本不懂侧切是切哪里啊。 管它切哪里，一共就这么点地方，既然孩子不能生出来，就把那地方稍微剪开一下好了，然后再用肠衣缝补。 反正自己不剪，她们也要动手剪，与其让乌拉多敏大出血而死，还不如自己动手，或者她还有点生还的希望。 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就只能是一死三命。 “关嬷嬷，你去找人预备一把锋利的剪子，一点麻药，一碗高度的白酒，还有要一截肠衣，干净煮过的纱布，一根针眼大一些的针。”麦香交代下去。 “姐姐，你相信我吗？”麦香看着乌拉多敏问。 乌拉多敏点点头，眼睛里再次流出了两行眼泪。 “那好，我说使劲，你就使劲。你跟着我一下一下来，别着急。” 麦香说完，拉过一个稳婆来，让她帮着乌拉多敏做按摩。 谁知那个婆子根本不听麦香的，她看了看那个手拿剪刀的婆子。 手拿剪刀的婆子瞪着麦香，说道：“胡闹，你才多大，这生孩子岂是儿戏？” 旁边早有人出去找世子了。 “贝勒爷让你出来一趟。” “关嬷嬷看着她们，别让她们动手。”麦香说完赶紧出了门，这才注意到，厅里站了一个二十来岁身穿锦袍的男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勇气与运气 麦香知道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乌拉多敏的丈夫，好像是这礼亲王府的世子，早就被封为了贝勒，至于叫什么名字，麦香还不知道。 “方才就是你在里面捣乱？你是谁？谁带你进来的？”男子一看麦香出来，有些讶异和恼怒。 他还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敢进产房，而且居然要接生，这不是拿他的血脉当儿戏吗？ “回贝勒爷的话，是关嬷嬷带她进去的，福晋想见她。”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忙跪了下去。 “已经见过了，送她回去。” 麦香一见，只得也跪了下去，说道：“贝勒爷，福晋对我有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贝勒爷既然已经放弃了福晋，还请贝勒爷让我尽量一试，孩子总归是不会有问题的。” 麦香想的是，左右也是用剪刀一剪，如果她下手的话，说不定乌拉多敏还有一线生机，至于孩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胡闹。” “贝勒爷，请你尊重福晋的意思，不信，你问问福晋。”麦香并没有起身。 “你知道后果吗？”男子咬着牙问，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恨不得一脚踹了麦香，可是为了给他的孩子积福，这一脚愣是没有下去。 “知道，如果孩子有问题，麦香以死谢罪。”麦香也只是敢保证孩子的问题。 这时，关嬷嬷跑了出来，对着贝勒爷跪了下去。说道：“贝勒爷，福晋说了，请贝勒爷看在她就要离开的份上，让这麦香姑娘尽力一试，有什么后果，她无怨无悔。” 旁边有几个小妾模样的人也上前劝道：“贝勒爷，就依了福晋。” 男子再次看了看麦香，麦香的目光坚定。根本不像一个十岁孩子的眼神。 “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若我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你全家陪葬。” 麦香还没等他说完，便拉着关嬷嬷进了产房，她可没时间浪费了。 “贝勒爷说了，你们都听这麦香姑娘的吩咐。”外头进来一个丫鬟说道。 “啥？”产房的一干婆子都惊呆了，这也太不可思议，福晋疯了。这王爷也疯了不成？敢把他的孩子交给一个十岁丫头去接生？ 麦香也觉得自己准是疯了，没事跑来揽这个差事，她才十岁啊。两世都是一个姑娘家。这女人生孩子见都没有见过，居然就敢接生。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看了看虚弱苍白的乌拉多敏，说道：“姐姐，一会我喊用力，你就用力。先歇会。” 麦香说完让关嬷嬷给自己打下手，她先用白酒把乌拉多敏的下身擦了二遍，然后又把剪子仔细擦了一遍。 “你们看好了，我剪完后，你们就赶紧把孩子接出来。”麦香说道。 旁边的婆子听了忙点点头。 麦香低头看了看。都已经能看见孩子黑色的头发，可就是出不来。 “姐姐。你要用力了，宝宝的头发都能看见了，黑黑的，肯定特别漂亮。”麦香说着鼓励的话。 乌拉多敏听了虚弱地一笑，咬着牙听麦香的指令，努力撑起宫口时，麦香左手伸进去撑起左边的壁口，拿起剪子对着宫口往下的方向斜着剪了一道一寸左右的口子。 说来也是麦香和乌拉多敏的运气，因为麦香见刚才的婆子是要往上剪，而关嬷嬷说往上剪了会大出血而死，所以她就往下剪。 有了这关键的一寸来长的口子，乌拉多敏再一使劲，孩子就滑了出来，稳婆便忙着接住了孩子。 头一个出来的是男孩，稳婆倒提着拍了几下孩子的屁股，孩子哇哇哭了，门外的男子听到了这声来之不易的婴儿哭声，腿一软，旁边的丫鬟小妾忙扶住了他。 那边稳婆刚把孩子洗净包裹好了送出去报喜，这边另一个稳婆又开始把第二个女孩接了出来。 这个时候，麦香才把麻药给乌拉多敏喂了进去，因为喂早了麦香担心她昏迷了不能使劲，孩子生不出来。 麦香等稳婆收拾干净了，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针线，指挥关嬷嬷在方才剪开的地方缝了两针，又用纱布蘸着白酒消了一遍毒，再让婆子把纱布摁住伤口半个时辰，总算止了血。 这时，婆子已经把产房收拾干净了，进来几个太医要给乌拉多敏诊脉。 麦香这会才觉得腿脚哆嗦，她心里可是一点底也没有，全是凭着一股勇气去做的这件事，好在两个孩子是保住了，她也算对得住乌拉多敏了。 当然，重要的是，她一家子的脑袋也保住了。 当男子从太医嘴里听到乌拉多敏的脉象还算沉稳，性命无碍时，他暗自一惊，这丫头果然有些能耐。 他已经从稳婆那知道，麦香其实也是动手剪了一刀，不过这刀法跟她们剪的不太一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居然让关嬷嬷像缝衣服似的把剪开的口子重新缝上了。 由于乌拉多敏没有醒过来，麦香也不好离开，关嬷嬷打发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带着麦香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带着麦香进了产房对面的一间屋子。 麦香刚一进来，立刻有婆子提着食盒过来了，丫鬟忙接了过来，摆在了炕桌上，麦香这时才想起叶大福来，忙差人去打听，得知叶大福已经回家了。 麦香这才坐下来，她早就饿了，端起碗来就吃，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个男子，正盯着自己研究。 麦香吃饱了，这才打量起这屋子来。 这屋子有一股书卷味，墙上挂了不少山水字画，麦香站在字画前，一幅一幅地看过去，落款几乎都是什么“兰亭主人”。 “不知道这人的画贵不贵？”麦香自言自语了一句，她正拿着他的字画跟曹雪芹相比，觉得两人的意境都有一种淡泊和超然。 “你若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幅。” 麦香一听后面有人说话了，忙转过身来，正是方才的那位贝勒爷，正用研味的眼神打量自己。 “你好。”麦香一着急，用了一句上世最普通的问候语，却不知自己犯了忌。 “你好？”男子听了也不恼，他已经从关嬷嬷嘴里了解了麦香的一切，所以，他才会有了想进一步了解麦香的兴趣。 “你知道我是谁？” 麦香先是摇头，后来觉得不对，又点头说道：“知道，你是福晋的丈夫。” “我叫永恩。你念过书，喜欢字画？”永恩也不知为何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 他在门口看了麦香半天，看着麦香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觉得这才像一个农村孩子的模样。可是见麦香吃完饭，打量房子时，居然先看的是他的字画，而不是多宝阁上摆的各种古董，他又觉得麦香不像一个乡下孩子了。 总之，这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很矛盾，明明是一副没长大的农村孩子模样，却偏偏说话行事像个大人，还像个读过书的人。 “回贝勒爷的话，我念过几天书。”麦香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规规矩矩地回话了。 “我能不能问问，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居然敢接生？”永恩看着麦香问。 “福晋一直很关照我，对我有恩，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当时那种情况，我没得选择。” “姐姐？可是据我所知，是你对福晋有恩。”永恩知道妻子有多想要个孩子，要了好几年都没有怀上，不知求了多少神拜了多少佛，也不知吃了多少药见了多少大夫，可是听了这个小姑娘的话，吃了一个多月的膳食，居然就有了，而且还是双胞胎，这才是真正的恩情。而乌拉多敏才不过送了她一些吃食。 “我那个不过是碰巧的。”麦香没想居功。 “那今天的行为呢？也是碰巧？” “是的，我没有见过生孩子，只是刚才的嬷嬷拿着剪子要剪福晋时，关嬷嬷哭了，说福晋会大出血而死，可是不剪，孩子又出不来，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死，所以我自己拿起了剪子，我见那接生的嬷嬷是要往上剪，我便往下剪，想着往下也许出血就少一些。” 麦香把自己的行为解释为冲动与巧合，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的确是勇气加上运气的组合，只是外人就不是这么容易相信了。 “那缝针呢？” “我在卧佛寺卖东西时，曾经碰到过一个西洋人，他跟我说过一些西洋人的医术。”麦香方才吃饭时就已经想过了怎么应对。 永恩猜想麦香说的未必都是实话，想了想，说道：“你先住下来，等福晋醒了你再离开，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这次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不要赏赐，福晋这些日子给了我不少东西，我家盖房的银子还是福晋出的，我还欠福晋一百两银子呢。”麦香忙说道。 “欠？” “这个，福晋是说送我，可是我觉得这礼太大了，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但是我又的确需要，所以我说算借。” 永恩听了还想问啥，这时有一个丫鬟过来说道：“贝勒爷，宫里来人了。” 永恩听了忙整了整衣服，跟着丫鬟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宝 乌拉多敏是在第二天午后才醒来的，麦香担心她有术后发热的现象，喂了她点消炎的汤药后，一直和关嬷嬷陪在乌拉多敏身边。 “姐姐，你醒了？”麦香见乌拉多敏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喊道。 乌拉多敏看着麦香有瞬间的愣神，她还没有从麻药中清醒过来。 “姐姐，宝宝们都好好的，是一对龙凤胎，姐姐好厉害，恭喜了。” “孩子？我生了孩子？” “福晋啊，这次又多亏了麦香姑娘，你们母子三个才平安无事。”关嬷嬷红着眼圈说道，她现在特别信服麦香。 旁边的丫鬟见了忙跑出去通知贝勒爷，没一会儿，永恩便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乳母，一人抱着一个孩子。 “你醒了，来，看看咱们的孩子。”永恩低下头，温柔地对妻子说道。 麦香见此，忙从炕尾偷偷溜下来，留给他们夫妻一点说话的空间。 大约有半个时辰后，乌拉多敏身边的大丫鬟晚霞过来了，说福晋要见她。 “麦香，听说这次又是你救了我。”乌拉多敏已经从永恩和关嬷嬷嘴里知道了详情，而且她自己也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 “福晋，你不怪我冲动就好，我当时也是听关嬷嬷说你不行了，我这才斗胆一试，也合该是福晋的运气好。”麦香的确有些后怕。 “妹妹，你以后别叫我福晋了。就叫我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乌拉多敏伸出手来，握住了麦香的手，哽咽道。 如果说以前乌拉多敏把麦香当妹妹看是有几分勉强，这会的乌拉多敏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把麦香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这个，这个没人时我私下叫你姐姐。”麦香也考虑到乌拉多敏的面子，对方毕竟是一个福晋，丈夫是亲王世子。而麦香是村野出身，两人的身份地位实在是太悬殊了。 “没事的，你姐夫也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妹妹了。” 麦香见乌拉多敏说起丈夫来，心里居然没有一点隔阂，说实在的，如果是麦香在这关键时候知道自己的丈夫要放弃自己只要孩子时，心里肯定会有阴影，这婚姻还能进行下去？ 乌拉多敏见麦香听见“姐夫”二字不做声。也猜到了麦香是如何想的，说道：“你知道你姐夫为啥说要保孩子吗？” 麦香摇摇头。 “因为如果是保大人，很有可能是一尸三命。我亲眼见过这样的例子。所以我早就跟他说好了。如果我生产时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保孩子，即便我不能再陪着他，也希望能给他留一点血脉。” 麦香不知道，永恩跟乌拉多敏虽是少年夫妻，但是成亲已有五六年。夫妻感情还算深厚， 所以当永恩决定放弃乌拉多敏时，他心里也是心如刀割，这个决定一方面是乌拉多敏的意思，另一方面。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子嗣，如果他选择放弃孩子。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什么也得不到。 麦香不知道这些，但是麦香从乌拉多敏的嘴里知道了，乌拉多敏很爱自己的丈夫，所以甘愿作出这样的牺牲。 “只要姐姐觉得幸福就好。好了，姐姐也醒了，我也该回家了。”麦香说道。 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是很难评判对错与得失，只有当事人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乌拉多敏觉得幸福，麦香也没有必要枉做小人。 “好容易来了，就多住几天，陪我说说话，对了，我打发人去接阿木昕，让她带你出去逛逛，买点年货啥的。” “这？”麦香有些为难了，她觉得不自在，因为这次她的行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虽然永恩禁了口不让大家外传，但是私下这些人谁不想好奇麦香是啥样的人，总有人看着她交头接耳的，麦香可不想做猴子。 “这啥这，不想见到我？”麦香的话刚说完，阿木昕就进来了。 “哪敢啊？我还真想你了，你飞来的？”麦香见阿木昕不高兴，忙上前拉住了她。 她跟阿木昕更随意些，因为对方毕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城府不深。 “美得你，你当我是来看你的？”阿木昕板着脸推开了麦香。 “我也没敢说格格是来看我的，我正打算去看看格格呢。” “真的？” “当然，比珍珠还真呢。” 阿木昕斜了麦香一眼，这才忍不住笑了，上前问候乌拉多敏几句，便坐到了麦香身边。 麦香道：“咱们两个出去说话，福晋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正好，阿迪斯两个也来了，我们去逛街。”阿木昕说道。 乌拉多敏听了，说道：“让关嬷嬷陪着你们。” “不了，你这还要人侍候，关嬷嬷年纪大些有经验，还是让她留下，我已经交代过她怎么清洗了。”麦香忙说道。 阿木昕听了看着麦香，半歪着脑袋，说道：“麦香，你这么能干，以后我们离不开你咋办呢？” “好办啊，你们两个出银子，替我买一栋大大的宅院，以后我就搬到京城来。” “你是来真的？”乌拉多敏问。 “当然是假的。”麦香笑道。 麦香说完，推着阿木昕出门，还没出二门，身后就有一个丫鬟追来了，给麦香一个钱袋。 “今儿想吃什么，我请你。”麦香举着钱袋笑道。 “麦香，等我成亲了，你跟着我住一段时间好不好？”阿木昕没有接麦香的话。 “为啥？” “我害怕，我觉得有你在身边，我心里就有底了。”阿木昕已经从丫鬟嘴里知道了乌拉多敏的险境，如果不是麦香赶到，乌拉多敏绝对难逃此劫。 “对了，麦香，你是怎么知道我表姐有难的？” “说起来你别不信，我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全身是血地喊我，我一下惊醒了，天还没大亮就去找车。”麦香把自己做的梦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这么想的，你千万别跟别人说。”麦香叮嘱一句。 阿木昕想起了麦香做的那个关于自己父亲的梦，难道她身上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好了，别想了，我们出去逛逛，我看看有啥便宜东西可买。”麦香见阿木昕打量自己，便推着她走了。 麦香不知道，她走后，关嬷嬷一边替乌拉多敏清洗下身，一边说着昨天的经过。 “福晋，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关嬷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啥事？” “就是昨儿一早，你不是打发我去接麦香吗？我刚出大门，麦香姑娘就来了，正跟门房的人拉扯，门房的小子不知她是谁，没放她进来。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她好像知道你有难了？”关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之，麦香身上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现。 乌拉多敏听了寻思了一会，说道：“这事我哪天问问她，你就别问了，也别跟谁说。” 乌拉多敏也觉得这事的确蹊跷，不过想想麦香所做的一切，似乎又觉得麦香做啥她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还真是一个宝，福晋不如想想法子，怎么保护好她别被外人觊觎了去。” 关嬷嬷想的是，她们知道麦香有这些能耐，难保别人不知道，她们不动坏心眼，谁能保得住别人不动？ “这个我早想到了，所以才给她银两和吃食，就是不想让她再去卧佛寺卖东西了。” “哎，偏这个孩子还是一个固执的，非要自己挣银子去。我这次去看过她家的房子，院子可真不小，对了，福晋，她家院子里有几只锦鸡，听说她家还养羊和兔子，我的意思是福晋也托人寻点什么稀罕的活物让她家养，也给她家增加点进项。”关嬷嬷提了一个建议。 “稀罕的活物？”这个乌拉多敏可就不懂了。 此时的麦香，已经跟着阿木昕和阿迪斯和阿必达走在了琉璃厂的大街上。 麦香上世时曾经来过几次琉璃厂，所以当阿木昕问她想去哪里时，她脱口说出了琉璃厂。 只是，眼前的琉璃厂跟麦香印象中的琉璃厂差了太多，就是一条普通的土路，两边的店铺虽然不少，但是都是低矮破旧，不过人还真不少。 麦香进了几家书店，她想找找看有没有曹寅的藏书。 “你想要谁的藏书？”阿木昕看着麦香进了书店，拿起书来先看的居然是藏书章，明显在找谁的藏书。 “没有，就是看看。”麦香不想说实话，说了对曹雪芹一点好处也没有。 “麦香，这里好热闹，好像是卖画片的，我们瞧瞧去。”阿木昕知道麦香不想说，便换了一个话题，指了指前面的一家铺子，这家铺子在门口摆了一个摊，围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 “画片？” “哎呀，就是过年贴在门上的门神画。”阿木昕也没有多想，拉着麦香就走。 原来所谓的画片就是年画，还别说，古代的年画制作水平一点都不低，图像清晰，色彩明亮，雕工细腻，花样繁多，有花鸟，有婴戏，有金鸡，有鲤鱼，有神话传说，有历史故事。 麦香见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低头卷年画，问道：“小哥，你家的年画多少钱一张？” “大的二十文小的十五文。”伙计说完抬起头。 “是你？”麦香愣住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约 怀慈也没有想到，会在京城碰到麦香，只是，跟麦香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只有惊没有喜。 “你在这做伙计？”麦香问。 “嗯。”怀慈一边把年画递给别人一边算账收钱，麦香见他算账很快速了，猜想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 “可是，你不是想去做账房吗？”麦香记得他说过学算术是想去做账房，这伙计一个月才能挣多少工钱？ “掌柜的说我太年轻了。”怀慈说完，又有人挑了年画让他去卷。 麦香看了一会，怀慈的生意很好，大概老板也是知道，这怀慈人长得漂亮，要物尽所用。 麦香虽然想跟他多聊几句，可是见怀慈兴致缺缺的样子，只得作罢。 “给我来几张年画，我要一样一张。”麦香说道。 怀慈听了一样卷了一张，递给麦香，说道：“算我送你的。” “这哪行，还有老板呢。” 麦香拿出了钱袋，正数铜钱时，阿必达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块碎银。 “麦香姐姐，算我送你的。”阿必达特别喜欢麦香送的飞镖，所以也想着回送麦香一样东西。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阿必达居然管自己叫“姐姐”，看来这六岁的孩子心思还是单纯，知道谁对她好。 其实也是麦香多想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管家里的丫鬟都叫姐姐，只是麦香不知道而已。 所以麦香眉开眼笑地拍了拍阿必达的脑袋，笑着说：“谢啦，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 谁知怀慈看了一眼阿必达，冷冷地说道：“我这找不开。” “不用找。” 阿必达的话还没说完，麦香已经把碎银拿过来了还给了阿必达，自己递了两串钱过去。 怀慈看了看麦香的钱袋。又看了看阿木昕姐弟三个以及身边跟着的丫鬟和小厮，什么也没说，接过了铜钱扔进了盒子里。 “你不念书了吗？”麦香见怀慈一身短衣打扮。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不知为啥。总觉得有些可惜。 “不了。” 怀慈说完，又忙着接待另一个客人了。 “麦香，我们走。”阿木昕拉着麦香说道。 “那我先走了。”麦香对怀慈说道。 怀慈点了点头。 走了十来米远，阿木昕才问：“这人是谁？” “也是我在卧佛寺认识的。”麦香简单介绍了下自己与怀慈认识的过程，当然，没有说自己曾经做过怀慈的先生。 “我觉得，他准是家里落魄了。所以躲在这里做一个小伙计，并不希望见到以前的熟人。”阿木昕分析道。 “这个我倒也想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是不是还有啥瞒着我？不然你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这么关心？”阿木昕这会也觉得不对劲了。 “小点声。大姐，这要让别人听见就糟糕了。”麦香扯住了阿木昕的袖子。 “什么事怕别人听见？”阿必达凑了过来。 “小孩子不懂不要多问。”麦香推开了阿必达。 “你的确有事瞒我，对不对？”阿木昕把脸又凑了过来。 麦香这才想起来，怀慈的当票还在自己手里，忙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麦香说完就跑，几步跑到怀慈的身边。 怀慈看到麦香回转，倒是看了麦香一眼，问道：“还有事？” “那个，怀慈。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麦香虽然不高兴对方的冷淡，但是想到怀慈的自尊心，没有当众说出当票的事情。 怀慈本来想拒绝，可是看见麦香站在她面前，眼睛里似乎有种叫心疼的东西，这是他从懂事以来，很少见到的东西，所以，他心软了。 怀慈走到离摊位两米的地方，麦香知道他忙，也不客套，直接问道：“我们分开的那天，我在卧佛寺的石桌下捡到一张当票，我觉得应该是你的。” “真的在你这？”怀慈听了这话才有一点惊喜，眼睛明显有了点温度。 “当票是佟家的，我没有带在身边，你啥时候来卧佛寺或者我下次来京城，我给你捎过来，你一直在这里吗？” “还是我去找你，大年初一，你看行吗？” “行，大年初一就初一，那我走了。”麦香很痛快地答应了。 回到阿木昕身边，麦香见他们身边多了几个人，居然就是弘融和永坚，看来这京城也不大。 “丫头，方才你跑啥呢？”永坚问道。这小子一直是这样拽拽的，总是对麦香大呼小叫的。 “有点事。”麦香忽略了弘融探究的眼神，看向了阿木昕。 阿木昕把头扭了过去，麦香看见她的脸红了。 “我过来找几本书，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你们。”弘融见阿木昕脸红了，忙解释几句。 “是够巧的，格格，我们接下来要做啥？”麦香故意问道。 “你问我，不是你要来琉璃厂的吗？”阿木昕瞪了麦香一眼，给了麦香一个回头算账的眼神。 “八爷，您要的书找到了吗？”麦香笑着问。 “不找了，我们去那边玩。那边比这热闹多了，这破书有啥看头。”永坚说道。 “好啊，好啊。”阿必达听了高兴了，蹦着走到永坚身边。 麦香跟着他们走到琉璃厂的另一边，原来临近年底，这里不仅是书市，还是一个集市，各种年货齐全，十分热闹。 “咦，这是干啥的？”阿必达看到一堆人站着那套圈，忙挤了过去， 阿必达和阿迪斯以及永坚这些日子在家里玩飞镖，对这个套圈还真有些兴趣，所以也都跟了过去。 麦香见了也忙要挤过去，她可不想留在后头做电灯泡。 谁知她刚一跑，就被阿木昕拉住了。说道：“麦香，你是女孩子，不要去。” “可是我是小孩子。”麦香噘嘴了。 “格格说的对。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以后，找个嬷嬷学点规矩。”弘融说道。 “啥？让我学规矩？”麦香一激动。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阿木昕见了忙把麦香的手拿下来，笑道：“这样也是不行的。” “可是我又不是你们，我干嘛要学你们这些规矩？” “难道你以后就预备一直在乡下待着？”阿木昕问。 麦香看了一眼阿木昕和弘融，电光一闪，说道：“你们两个该不是算计我什么？” “胡说，我们能算计你啥？这还不是都为了你好。”弘融不自然地训了麦香几句。 “那就好，格格。别人不知道，你可是了解我的，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什么。”麦香说了一句双关的话。 “行了。知道了，这会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阿木昕笑道。 “别不识好歹，我这是给你们两个一个说话的机会。”麦香凑在阿木昕的耳边说道。 还没等阿木昕反应过来，麦香已经跑开了，她去玩套圈了。 “丫头。你也会玩这个？”永坚看着麦香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来玩这个，问道。 “别人不敢说，保证比你强。”麦香见他套了好几次啥也没套上，故意气他。 “那你来试试。”永坚把手里的圈给麦香。 “不如你们两个赌点什么？”阿迪斯突然说道。 “赌啥？”麦香和永坚同时问道。 阿迪斯看了看永坚身上的玉佩，说道：“麦香要赢了。永坚把玉佩给麦香，麦香要输了，就再给永坚做一个新鲜的玩意。” “行，要我没有见过没有玩过的。”一个玉佩，永坚还是没有放在眼里。 “这个合适吗？这不是糊弄小孩吗？”麦香这会忘了自己也才十岁。 “你不就是小孩？”阿迪斯笑道。 “不行，要赌大家一起赌，我们三个输了，身上的玉佩都给这丫头，丫头要输了，就欠我们三个新鲜玩意。”永坚眼睛一转，想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成。”阿迪斯也很痛快。 “麦香姐姐，我这块玉佩直接送你。”阿必达说完就要解玉佩。 “不用了，一会我赢了，小少爷帮姐姐做一件事情，姐姐就不要你的玉佩了。”麦香说道。 “好。”阿必达也没问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怎么比？”麦香问永坚。 “我们就要那最贵的东西，就是最边上那个砚台，一人一下，看谁能套中。”永坚说道。 麦香听了看了他一眼，才九岁的孩子，心眼一点也不少，看来，这古代的孩子真的比现代早熟多了。 麦香想到这，回头看了一眼阿木昕和弘融，两人正低头不知说什么，看情形，还很融洽。 “你小，你先来。”麦香回过头来。 永坚拿着套瞄了几下扔过去，自然又是没中。 麦香拿着套，比划了几下扔了过去，中了。 “中了，中了，麦香赢了。”阿必达笑着过去把砚台拿了起来。 永坚倒是也愿赌服输，解下了自己的玉佩。 同样的没有悬念，麦香赢了阿迪斯和阿必达。 “这样，我不要你们三个的玉佩，你们三个拿着一样东西，替我拿去卖了，拿着卖来的钱来赎你们的玉佩。”麦香想试试这三人的应变能力以及对生活的了解。 而这时，弘融显然也得知了麦香要让三个孩子做的事情，黑着脸看着麦香。 第一百二十五章 草根就是草根 “怎么了？不能这样做？”麦香见弘融黑着脸瞪着自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 “没关系的，我去试试。”阿迪斯领悟到麦香的意图，说道。 “我也去。”阿必达见哥哥都说去了，也忙说道。 “喂，你们两个不能把我丢下。”永坚见只剩他自己，忙追了过去。 “这个，我觉得，一个人一辈子不会一直这么顺当，有的时候，多一种生活经历和历练，对他来说，未尝就是一件坏事，尤其是男孩子。”麦香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弘融听了这话，才明白麦香不是故意为难他们，脸色缓和了些，麦香撇了撇嘴，连阿迪斯都明白的道理，他居然还等着自己解释。 “永坚从小没有父爱。”弘融没有忽略麦香的表情，解释了一句。 “好了，说开了就好，我就说麦香做事不会没有分寸的。”阿木昕见弘融沉着脸，有些过意不去。 麦香转过了脸去，再一次体会了自己出身卑微所带来的尴尬。 幸好，没多久，永坚拿着一串钱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离七八米远就喊道：“丫头，丫头，我把你的砚台卖了出去。” 麦香接过他递来的铜钱，把他的玉佩还给他，顺嘴夸道：“不错，你是你们三个人里最先完成任务的，真能干。” “真的吗？我真的能干？”永坚拉着麦香，眼睛亮亮的，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永坚听了看向弘融，弘融大概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句夸赞，居然让永坚这么开心，也笑着摸了摸永坚的头。说道：“我们永坚本来就能干。” “又一个能干的人回来了。”阿木昕看着路边笑道。 “麦香姐姐，麦香姐姐，我回来了。”阿必达手里拿着两串钱回来了。 麦香记得他拿走的是一面铜靶镜。没想到居然卖到了两串钱。 “小少爷这么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麦香好奇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要价的。 “我把镜子给了一位漂亮姐姐。我夸了她几句，她送我一串钱，我摇摇头，她又给我加了一串。” 麦香一听这个笑了，阿木昕也笑着摸了摸阿必达的头，说道：“都怪我，总跟他念叨第一次见你的情景。谁知道他竟然记住了。” 麦香亲自替他把玉佩戴好，说道：“小少爷是男子汉呢，以后不可以这样做了。” “丫头，你还没替我把玉佩戴上呢。”永坚在一旁看着麦香伺候阿必达。泛酸了。 麦香只得接过来，替他把玉佩戴上，说道：“永坚少爷，这样满意了吗？” “不满意，你瞧你是什么神情。哪里有做丫鬟的样子？” 麦香一听，忙甩手，说道：“回家找你自己的丫鬟去。” “你……”永坚话没有说完，阿迪斯回来了，他给麦香一块碎银。 “你居然挣到了银子？”阿木昕笑着问。 “我问了好几家的价钱。然后把花瓶卖给一家出价最高的。”阿迪斯说道。 “到底是大了几岁，真的不一样。”弘融赞许地点点头。 说实在的，如果让他去做这件事，他肯定做不好，会觉得丢面子跌份，没想到这三个小的居然谁也没有这么想，这一刻，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人，也有了普通人的快乐，看来这麦香的影响力还真不小。 “好了，我请客，我们下馆子去，就用刚才你们三个挣的钱。”麦香笑道。 本来，她是想回王府的，可是见阿木昕和弘融没有要分开的意思，麦香也只得勉为其难地再次做个好人，另外，她也想看看古代的饭馆是什么模样，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有正经下过一次馆子呢。 “好，我们用自己挣的钱下馆子去啰。”阿迪斯一喊，其他两个小的也都雀跃起来。 “我们吃啥呢？”阿必达问。 “我知道，这边有一家馆子还不错，八叔带我来过。”永坚忙自告奋勇要带路。 永坚带麦香几个进的是琉璃厂外的一家味仙居饭庄，两层的小楼，弘融要了一个楼上的包间，众人刚一坐下，小二便送了一壶茶水过来。 “各位要点啥？” “都有啥？”麦香主动问，因为她是主人，是掏钱的。 “这位姑娘，这水牌上写着的是今儿的菜肴。”小二指了指窗户边的一块木板告示牌说道。 麦香听了扭过头去，看着水牌上的告示，这个季节除了肉还是肉，总之，没有青菜。 “我们大家一人点一个自己喜欢的菜，我看也就差不多够了，另外，再问问门口的几个小哥想吃啥，一并算账。”麦香说完，看着大家。 “好，我要一个烤羊排。”永坚先说道。 “我要一个葱爆羊肉。”阿必达也抢着说道。 麦香等大家都点完了，自己点了一个羊骨头煨萝卜和一个酸白菜。 “喂，丫头，讲一个笑话好不好？”等菜的功夫，永坚又无聊了。 “我哪有这些笑话？”麦香白了这小孩一眼。 “麦香姐姐，我知道你肚子里肯定还有很多笑话，麦香姐姐，你给我们讲一个好不好？”阿必达对着麦香讨好地一笑。 麦香不忍拒绝一个六岁孩子这么礼貌的请求，想了想，说道：“从前，有一个放羊的孩子，家里养了十好几头羊，每天他都把羊赶到山上，有一天，他躺在山上看着羊吃草，觉得十分无聊，便想起来一个主意，想捉弄捉弄别人，于是，他对着山下正在地里劳作的农民大喊：‘狼来了，狼来了，救命啊，救命啊。’山下的农民听了，拿着锄头和镰刀赶到山上，狼是没有看到，却看到小孩拍着手大笑，‘哈哈，你们真笨，逗你们玩的，都上当了。’第二天，他又故技重施，善良的农民们又一次冲上了山，小孩这次笑弯了腰，‘哈哈，你们太笨了，又上当了。’大伙儿对小孩一次又一次地说谎很生气，再也不理他了。你们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准是狼真来的时候，小孩再次喊救命，却没有人再来帮他了。”阿迪斯说道。 “那这小孩子最后呢？”阿必达问。 “最后他家的羊都被狼吃了，他也吓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撒谎，也不敢对别人不礼貌了。” “不好玩，这不是笑话。”永坚觉得麦香最后一句话好像在影射他。 “可是这个故事很有寓意，你不觉得吗？”阿迪斯问道。 阿迪斯比永坚大不到两岁，可能是家中长子的缘故，阿迪斯看起来比永坚成熟多了。 “对啊，麦香姐姐是教我们不要撒谎，这样我们才会赢得别人更多的帮助。”阿必达说道。 “哟，看我们的小少爷，真聪明。”麦香情不自禁捏了捏阿必达的脸。 “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永坚见了喝道。 麦香赶紧把手伸回来，对阿必达说道：“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阿木昕赶紧说了一句。 麦香听了苦涩地笑笑，草根就是草根，贵族就是贵族，这种差距是从血液里带出来的，是根深蒂固的，需要时贵族可以把草根当朋友，但是草根却永远融不进贵族的圈子。 麦香正感叹时，小二上菜了，差距再一次显出来了，丫鬟小青忙不迭地替大家布菜，餐桌上一点声响也无，倒是方便了麦香。 一顿饭总算在沉默中吃完。 “小二，结账。”麦香倒还没忘了自己要付账的事情。 “还是我来。”弘融说道。 “八爷，刚说的故事，做人要讲诚信，说好的事情就不要反悔。”麦香淡淡说道。 阿迪斯和阿必达明显感觉到麦香不高兴了，阿迪斯自然知道是刚才永坚的态度伤了麦香的心，想了想，阿迪斯问：“麦香，你还需要买什么年货吗？你请我们吃了饭，不如我们送你点年货。” “真的不用了，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前几天我家搬家，多谢你们送来的贺礼，也太丰厚了些。”麦香说完，正式对大家行了一个谢礼。 “麦香，我不喜欢听到你说这些，成天谢来谢去的多见外，好了，我们走。”阿木昕上前拉着麦香的手。 阿必达问：“麦香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 “小少爷，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麦香对阿必达笑笑。 “你回哪里去？”永坚在一旁问。 “麦香要回贝勒府，她是来看我表姐的。”阿木昕替麦香解释道。 “你表姐是谁？”永坚追问。 “我表姐夫是永恩多罗贝勒，我表姐是嫡福晋。”阿迪斯说道。 “丫头，你卖给他家做丫鬟了？”永坚瞪大眼睛问。 “永坚，不要胡说。”弘融总算开口制止了永坚。 “我不去做丫鬟，谁的丫鬟我也不做。”麦香郑重说道。 永坚听了撇撇嘴。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做谁的丫鬟。”弘融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很坚定。 麦香听了这话吓一跳，狐疑地看了看阿木昕，阿木昕摇摇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击掌为盟 麦香和阿木昕回到贝勒府，见过乌拉多敏后，拉着阿木昕进了对面的书房，找了一圈，见没有外人，麦香打发小青在门口守着。 “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阿木昕看着麦香问。 “我问你，你们两个今天是啥意思？” “什么我们两个？我还想审你呢，麦香，我拿你当妹妹，你跟我说句实话，刚才在琉璃厂碰到的那男人是谁？”阿木昕拉着麦香坐下来，反问道。 麦香没想到阿木昕还惦记这事，说道：“真的只是在卧佛寺认识的，只是，后来，我们又遇到几次。” “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当然，格格，你不会忘了，我才十岁？” “我当然记得你才十岁，但是你自己不要忘了。还有，既然说到这，你以后有啥打算？” “啥打算？”麦香没明白阿木昕的意思。 “就是，就是，你将来想找一个啥样的人？”阿木昕红着脸问道。 这句话对她来说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还没有成亲，是一个受封建礼教熏陶长大的女子。 “这个我还真没想好。随缘，但是有一点我肯定不做，我不做小，我也不允许我的丈夫娶小，我不会跟别人去分享一个男人，我向往那种很纯粹的单一的感情，他可以不富有，也可以不英俊，甚至还可以木讷，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是他的唯一。”麦香大概猜到了阿木昕这么问自己的意图，所以干脆敞开了来谈。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除非你嫁给一个穷人。”阿木昕真心理解不了麦香的想法，在她看来，这太骇异了太大胆了。 因为她身边的人，哪有不娶小的？她父亲，她爷爷，她姐夫，她身边所有的男性亲人。谁不是好几个小妾？就连她的未婚夫，只怕现在身边都有了暖房的丫头。 “穷人我不怕，我相信，凭我自己的能力，我能过好的。” 阿木昕听了。摇摇头。说道：“可是如果你们有一天有钱了，那他还是会娶小的。” “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会自己提出和离。” “麦香。你不是在说胡话？”阿木昕摸了摸麦香的额头。 “格格，等你成亲了，你就会觉得，男人有了小老婆，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痛苦了。我亲眼看着福晋跟贝勒爷两个明明很好，可是福晋为了贝勒爷身边的女人，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格格，我不希望你将来也过那样的日子，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嫉恨中消磨了你的青春和热情。你跟八爷也算是两情相悦。你好好跟他谈谈，不是有一句话，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你还希望他牵着别人的手一起变老？” 麦香之所以说这番话，因为她隐隐觉得。弘融似乎对自己有一点点意思，麦香也知道，在这些少爷公子哥眼里，娶一个小妾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对方的想法。反而会觉得这是抬举对方。 “可是，可是，这样也行？他会不会说我是妒妇，休了我？”阿木昕喃喃问道。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从小祖母和母亲给她灌输的就是怎么做好一个当家夫人，不仅要贤良淑德，还要为丈夫分忧，为丈夫打理好后院，这后院便包括丈夫的其他女人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阿木昕自然也看出弘融对麦香的心思，其实她自己也多次想过，如果麦香能跟她同时嫁给弘融，她还是很乐意接受的，不光是乐意，甚至可以说，她希望事情往这方面发展。 只是，她觉得麦香还小，现在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可是今天在琉璃厂见到怀慈，阿木昕觉得麦香没准有别的心思，所以，她才会提前来试探试探。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麦香会跟她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阿木昕被麦香整蒙了。 “放心，他不会休了你的，真要这样，他也就不值得你嫁了。”麦香再次给阿木昕洗脑。 “麦香，我说句真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好，你说。” “我的意思，以你的出身，能进这样的人家做小妾，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梦寐以求的一件大好事吗？”阿木昕看着麦香，吞吞吐吐的，这话，藏在她心里好久了，可是怕伤了麦香的自尊，一直不敢拿出来问，这会实在是憋不住了。 “可能，对大多数女孩子来说是，但是对我来说，绝对不是。我希望，我们之间，还能保持这种纯粹的感情，说真的，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第一个伸手帮助过我的人。” 麦香很谨慎地用了“感情”两个字代替“友情”，说实在的，她也不清楚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说朋友，双方身份地位差距太大，说亲人，就更不要提了，对方是在施舍自己的同情，总之，什么关系都有一点，什么关系又都不是，但是麦香希望保持这种纯粹的关系，互利互惠。 “麦香，你别误会，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是觉得，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拒绝，我不会勉强。我比你还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呢。”阿木昕拉住了麦香的手。 “真的？”麦香指的是对方不会勉强自己这件事。 “当然，比珍珠还真呢。”阿木昕也学会了麦香的话，俏皮地一笑，她指的是把麦香当朋友。 “好，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提做小妾这件事情。”麦香松了一口气。 “放心，以后我们就是你说的那种很纯粹的友情。但是有一点，麦香，如果我们两个不管谁遇到了难处，对方都能鼎力相助。”阿木昕说道。 “好，我答应你。”这也是麦香所希望的。 “可是口说无凭，不如我们也来学古人，我们击掌为盟？”阿木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击掌为盟？”麦香倒是没想到，阿木昕竟会如此看重她们之间的友情。 “难道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感动，还有些震惊，真的。”麦香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麦香学着电视里看过的镜头，很郑重地跟阿木昕相击了三下。 “好，以后，你就我的妹妹了，我正好没有妹妹，有两个弟弟，你叫我姐姐。”阿木昕说道。 “这？” “这啥这？难不成你现在就反悔了？” “不是，没有，大姐，你总得让我适应适应，要不，我以后在私下喊，我怕你家人知道了不高兴。” 阿木昕听了瞪着麦香，正要开口，只听外面有人喊道：“格格，麦香姑娘，福晋说了，你们两个有多少体己话，到现在还没说完，也不知道体谅她一个病人躺在炕上没人陪。格格，麦香姑娘，福晋想让你们过去陪她说说话。” 麦香和阿木昕听了一笑，同时回道：“知道了。” 两人携手进了乌拉多敏的屋子，乌拉多敏正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脸色虽然还没有恢复正常，蜡黄蜡黄的，但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母性的光泽让乌拉多敏看起来比平时美丽多了。 “福晋看起来好多了。”麦香说道。 “还说呢，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来看我的，竟然躲在一边去说悄悄话，也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哪能呢？我们正击掌为盟，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和姐妹，无论贫贱富贵，我们都不要忘了对方。”阿木昕说道。 “击掌为盟？” “对啊，以后，我们就是那种很单纯的朋友，无关身份地位，不论谁有难处，我们都要鼎力相助。”麦香补充道。 “是吗？麦香，如果你愿意，我也希望和你击掌为盟，你能把我当作你的朋友或者是姐姐，以后不管是有了啥难处，一定要记得跟姐姐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对姐姐来说，都不是难事，姐姐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将来嫁一个好人家。” “好，谢谢你们两个，我能有两个你们这样的姐姐，大概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麦香觉得乌拉多敏真心是为自己着想，希望自己能嫁一个好人家，而不是用金钱和感情想把自己绑在身边，真是太难得了。 “姐姐的话说到麦香心坎里了。”阿木昕抿嘴一笑。 麦香听了也会心一笑，她的确最担心这件事情，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多漂亮有多吸引人，而是担心对方看中了自己的能力，一个留在身边能有好处的女人即便不漂亮又有何不可？这无关情无关爱，因为麦香这样出身的女人对他们来说，估计比一件衣服还不如。 其实，说起来，阿木昕也是真心为麦香着想，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成亲，没有经历过那种漫漫长夜的蚀骨等待，所以把事情美好化简单化了，认为她这样做也是对麦香好。 刚才听了麦香的一番教诲，她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且，她也很快体会到麦香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当然，这是后话。 第一百二十七、功臣 孩子洗三这天，王府里一大早便装饰一新，连府里的丫鬟婆子和小厮都换上了新衣，迎来贺往的宾客穿梭不停。 麦香起来后，就一直窝在自己的炕上，知道今天这种情况不适合露脸。原本她是打算今天一早就回家的，可是乌拉多敏一再挽留，强调今儿是孩子洗三的重要日子，麦香只得答应多留一天，她也想确认一下，乌拉多敏的发热会不会反复，会不会有术后感染的可能。 好在这屋子里藏书颇多，诗词歌赋，演义传奇应有尽有，麦香倒也不觉得无聊，她抽出了一本纳兰容若的《饮水词》，对这位满清的第一才子，麦香还是蛮倾慕的，他的很多词句，麦香都记忆深刻，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等等。 从他的诗词中，麦香喜欢上了这个如水一样清雅的男子，在这个时代，能有他这样深情专情的人还真是少见，可惜，应了那句话，情深不寿。 从纳兰容若，麦香又想到了顺治，这位同样深情专情的皇帝在董鄂妃死后，也是一样的了无生趣，同样的情深不寿。 “麦香，麦香，你不去看洗三的仪式，你在这里待着干啥？” 麦香正凝神哀叹时，阿木昕掀开门帘进来了。 “你喜欢他？”阿木昕显然也知道纳兰容若。 “喜欢，你不喜欢吗？” “喜欢，也许，他们之间就是你说的那种纯粹的感情。”阿木昕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把“爱情”两个字说出来，换成了“感情”二字。 “是啊，他不就是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情深不寿，昨天你还说我疯了。这不有现成的疯子？他算一个，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谁？” “顺治爷。” “他？说起他来，比纳兰容若还可惜，他才活了二十四岁。” “他真的是只活了二十四岁？可是，我怎么听说他出家了呢？” “当时他是想出家的。也出家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被大师劝阻了，回到宫里没多久就病没了。跟纳兰容若一样，也是思念成疾。” “哎，好可惜，我本来还希望他是出家了，希望他能活着。” 麦香没想到悬了这么久的一个疑案就这么从阿木昕的嘴里轻易地说出来。 “行了，你别替古人担忧了，我玛嬷他们都过来了，你不去见见？” “算了，这会人多。等客人都散了再说。”麦香拒绝到前厅去，她担心到时福晋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 “可是，一会宫里有人来，难道你不想看看热闹吗？” “那我更不去了，我连怎么行礼都不懂，一会要是哪里搞错了。会给你表姐带来麻烦的。”麦香最烦的就是下跪了，一听这个，更懒得出门了。 “那好，我陪你。” “行了，大小姐。你还赶紧去，就别麻烦丫鬟们四处找你了。”麦香把阿木昕往外推。 刚走到门口，门帘掀了，章佳老夫人和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在关嬷嬷的陪同下过来。 “这就是麦香姑娘。”关嬷嬷说道。 “老夫人好。” “这是我姑姑，也是我表姐的额娘。”阿木昕在一旁介绍说。 “夫人好。” “你就是麦香，来，过来我瞧瞧，听说就是你救了我闺女，孩子，多谢你了。”妇人说完，从手上退下一只金镯子要给麦香套上。 “夫人，这个不合适。”麦香摆手说。 “是不合适，是太大了些。”对方看着麦香的小手说道。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福晋对我有恩，我不过是凑巧帮了她一下，我不能要您的东西。”麦香急着解释道。 “这孩子，一码归一码，有哪个当额娘的见到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能无动于衷的？敏敏说过了，从此后你就是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女儿来，哪有当额娘的见到闺女不给见面礼的，所以呀，我应该给你双份。” 妇人说完，愣是把这对金镯子套进了麦香手上，还一个劲地说道：“太简薄了些，回头我再打发人来送一份厚礼。” “麦香，好孩子，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就知道往那下剪子？”老夫人在炕上坐下来，看着麦香问，这事换了谁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老夫人，这个真的只是运气，当时关嬷嬷哭着说福晋会大出血，我一下子吓蒙了，我看她们拿着剪子往上剪，我想往上剪会大出血，那我就往下剪……”麦香只得又把经过学了一遍，当然，也包括那缝针。 老夫人见麦香说的煞有其事，似乎真的找不到什么破绽，暗道：“难道这孩子，福缘果真如此深厚？” 她想起了麦香对阿桂的预言，如此说来，她的儿子阿桂，莫非真的可以建功立业，如果他的画像能进紫光阁，那绝对是章佳家的头一份。 “麦香啊，你说，我这外孙女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老夫人问。 “当然了，放心，老夫人也有后福的。”麦香不知老夫人的用意，反正漂亮话谁都爱听，也不花钱。 “好，好，这就好，来，我也赏你一样东西。”老夫人说完，她身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盒子。 原来老夫人从阿木昕回去后就知道是麦香救了乌拉多敏，所以今天来，特地找了点东西准备赏给麦香的，毕竟是麦香保住了乌拉多敏，也相当于保住了乌拉多敏亲王福晋的位置。 老夫人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样纯金的首饰，也有一对金镯子和两支金钗，只不过这东西看着就是小女孩子用的，都比较小巧。 “这个你留着，有时候出来做客也需要几样首饰。” “这太贵重了？”麦香看这几样东西，只怕也要几十两银子。 “不可以拒绝长辈的心意。” “老夫人，这个首饰就算了，还请老夫人想着春天的时候。替我家把树苗栽了，麦香就感激不尽了。” “树苗是树苗，一码归一码。” 麦香还想拒绝，晚霞跑了进来笑盈盈地说道：“宫里来人了，我们爷正在前面接旨。我们小少爷和小格格一出生就被封为固山贝子和多罗格格了。” “啊？这是真的？” “可不。奴婢在前面听见了，忙着进来告诉福晋，福晋让奴婢来告诉老夫人和夫人。洗三就要开始了，都等着呢。” 老夫人听了激动得不行，忙把手里的盒子往麦香手里一塞，扶着阿木昕就外走。 此时，在王府的正房，永恩正跟宫里来的人寒暄。 这次受封有些奇怪，刚出生三天的孩子就被封为固山贝子和多罗格格，这可是皇恩浩荡了，因为很多宗室成员到了婚配的年龄还都没有受封。比如弘融就是一个例子。 “圣上说了，等满月后让你带着贝子和格格进宫让他瞧瞧，太后老人家还惦记着呢，说咱们爱新觉罗家很少有生龙凤胎的，能母子三人同时活下来的好像你这还是头一份，这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喜事。”宫里的宣旨太监接过弘融递过去的一张银票。满口含笑地说道。 “多谢公公提点。”永恩松了一口气。 “对了，咱家好像听说，给府上接生时怎么有个外人，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哦，那是内子的一个妹妹。当时情况紧急，她以为自己不行了，大概是想见最后一面。”永恩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居然传到了宫里，就是不知道皇帝听说了没有。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咱家还想着，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就敢替咱们的贝勒爷接生呢？” “公公也知道是小丫头片子，哪里会接生？外面的传言多不可信，怎么说我家孩子也是正宗的皇族血脉，岂能大意？当时就是见她姐姐不行了，接过来见一面罢了。” “这么一说，就对了。走，咱家还等着给咱们的小贝子和小格添盆呢。”公公站起来笑道。 “那就劳烦公公了。”永恩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差点湿了。 他实在不敢把麦香推出来，因为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这对麦香来说是好是坏，好的结果是麦香出名了，名利双收，坏的结果，只怕有人会把麦香当妖孽或异类。 幸好，那天在屋里接生的几个稳婆，永恩都恩威并合地叮嘱了几遍，应该不会出去乱说。 想到这，永恩带着公公到了后面的正堂大厅，乳母已经抱着孩子在大厅等着，永恩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麦香，心下松了一口气。 此时，与前厅的热闹相比，麦香一人在房里，坐在炕上，手里依旧拿着那本《饮水词》，炕烧的很热，屋子里的温度很高，麦香看着看着，眼皮子就打架了，索性歪在了被上睡着了。 永恩一进门便看见了这个安静的身影，想到前厅的热闹，而这个最大的功臣却只能躲在屋子里孤单地睡觉，永恩的心突然抽动了下。 他走到麦香身边，本来是想叫醒麦香的，不经意看了一眼麦香手里的书，居然是他最喜欢的纳兰容若的《饮水词》！ 这也太巧合了？麦香这个年龄，怎么会喜欢这么伤感的词风？ 永恩想起前两天，也是在这间屋子里，麦香一张张地研究他的字画，不时发出几声评语，有些还颇有见地，他有些好奇了，这满屋子的古董居然都吸引不了她，她却偏偏对他和他喜欢的东西感兴趣，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捏把汗 麦香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是她的身上多了一件披风，她以为是丫鬟盖上去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姑娘，你醒了，我们福晋在等着你呢。”门口站着的丫鬟听到动静，忙过来说道。 “外面的客人走了吗？”麦香不想见外客。 “客人们都在花厅那边参加宴席呢，福晋身边没有外人。” 麦香听了便跟着丫鬟进了乌拉多敏的内室，乌拉多敏正靠在炕头的厚被子上，见了麦香笑道：“过来，陪我吃饭。” 旁边的丫鬟见麦香上了炕，对着门口的丫鬟喊了一句“福晋要用膳了。” 不到五分钟，便有拎着食盒的丫鬟进来摆桌，饭菜摆好后，乌拉多敏说道：“你们都下去，我和妹妹自在说会话。” “福晋，你身上不疼了吗？”麦香见乌拉多敏气色好了些，问道。 “好多了，还能动动了，妹妹，你真是姐姐的福星，姐姐能认识你，真的是幸运。” “姐姐，你怎么又说这些话了？” “妹妹，就在刚才，我的儿子和女儿都被封了固山贝子和多罗格格，你不知道，就是正经皇室成员，也很少有刚生下来三天就受封的。”乌拉多敏说到这个，越发感念麦香的好。 “是吗？那我真的该恭喜姐姐了。”麦香也大致知道一些，从电视里看过，不是所有的皇室成员都能受封。 “嗯，是该恭喜，全是托妹妹你的福，方才太后老人家还特地打发身边的嬷嬷过来添盆，又赏了孩子不少好东西。” “那是姐姐和孩子的福气。” “太后老人家上个月底刚过的六十大寿，老人家一向吃斋念佛，对儿孙辈的人最是和善。对了，我方才听太后身边的嬷嬷说。这次弘融也被封为贝勒了，这也是一个大恩典，说是太后老人家常跟圣上说，这庄亲王家一个儿子和孙子，最是孝顺。常四处搜罗些稀奇的东西和笑话去哄老人家开心。所以这次圣上一并把他们赐封了。” “姐姐，这受封和不受封到底有啥不同？”麦香知道肯定有区别，但是具体什么区别却不清楚。 “傻孩子。怨不得你不清楚，这受封了，每年就有固定的银米，这贝勒爷一年的俸禄是2500百银子，禄米2500斛，以后也能分府另居，所以呀，阿木昕这次也是借了你的光。” “福晋，这话快别这么说了。” “这不没有外人吗？我知道。弘融那些新奇的东西，准是从你这捣鼓出来的，听说有一个金箔打造的风铃和一套木雕的福娃，太后老人家喜欢得什么似的，还有好些逗趣的图画，这不是你还有谁？” “姐姐。这话可千万别出去说。” “知道了，这不我把丫鬟们都撵出去了。妹妹，你听姐姐跟你说，这次回家后，你就别去卧佛寺卖东西了。回头姐姐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拿回去置些田产。” “姐姐，上次的一百两我都没有还清，这次我可真不要了，老夫人已经答应我了，等明年开春了，就替我家栽些樱桃树苗，我自己家也养些家畜和家禽，我再做点手工活，养家是没有问题了。”麦香忙拒绝道。 “妹妹，你要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 “福晋，外家老夫人和亲家夫人以及两位姨太太来了。”乌拉多敏的话没有说完，晚霞在外面喊道。 晚霞一边说一边打起了门帘，陆陆续续进来一堆女人，同时进来的还有阿木昕和三四个年龄相仿的格格。 麦香见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忙蹭下了炕，站直了问好。 “这孩子，看把你吓的，这都不是外人，这两个也是我的闺女，那几个也是我的外孙女，来见个礼。”老夫人指着这几个人说道。 “夫人好，格格好。”麦香忙行礼。 “这是敏敏和阿木昕新认的妹妹，叫麦香，你们也认识认识。”老夫人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那两位夫人见了母亲的态度，虽然纳罕母亲怎么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如此看重，不过既然老太太开口了，她们也不能没有表示，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丫鬟都转身出去了。 “坐，你还没有吃饱？”老夫人见麦香仍旧站着，说道。 “你们两个躲在屋里说什么体己话？”阿木昕见方才只有麦香和乌拉多敏对坐在炕桌上，还有丫鬟在门口把门，笑着问道。 “我们还能说啥？说我们的昕格格也要成为一位福晋了。”乌拉多敏笑道。 乌拉多敏刚说完，那几位小姑娘都吃吃地笑了。 “玛嬷，姑姑，你们看，表姐就知道欺负我。”阿木昕拉着老夫人的袖子撒娇。 “好好，你表姐说的也是事实，我们的昕格格转眼也就长大了，也该出阁了。”老夫人摸着阿木昕的头笑道。 她也是才得知这个消息的，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可不，额娘，今儿可是双喜临门，不，算上敏敏的这对宝宝，是三喜临门了，可惜，弟弟和弟媳没有赶回来，不然的话，可真该好好热闹一番。”一位妇人说道。 “嗯，已经出发了，年底能赶上。”老夫人提到唯一的儿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老夫人，夫人，福晋，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谈，我告辞了。”麦香见人家谈到家事，哪里还好意思留下来。 “那也成，阿木昕，你带着麦香和她们出去玩玩。”老夫人想必也是有话要说，点点头。 阿木昕听了拉着麦香，带着那几个小姑娘进了麦香住的那间屋子。 “麦香，这些都是我的表姐和表妹，她们都喜欢你做的风铃，有一个说还在京城看到卖门帘，也是用幸运星和千纸鹤做的，要二两银子一个呢，可惜，等她想买的时候就没有了，你啥时候有空帮我们做几个，好不好？” “好，正好正月里不能动针线，我就叠这个，等做好了我托人给你送来。” 麦香一听自己做的纸叠的门帘也能卖到二两银子一个，有些吃惊，因为佟家给她的价是五百个大钱。 想到这，麦香笑着对这些姑娘们说道：“我家就在去香山卧佛寺的山脚下，正对着官道，以后，我准备在那里开一个铺子，专卖我自己做的手工活，你们若是从那里过，可以进来看看，或者有朋友亲人过来，想要什么，也可以让他们捎一下，除了门帘，还有风铃、壁鞋、飞镖盘、荷包、以及各种麦秸编的小东西等，保证跟你们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啊，这么远？你为什么不把铺子开到京城来？”有人问。 “这个嘛，现在还不行，以后会有这一天。”麦香笑笑。 “哎呀，香山也不错了，正好踏青看梅花的时候去也不错了。”另一个女孩子说道。 “说的倒容易，你去过几次？” “对了，难不成你是乡下人？”有人反应过来了。 “是啊，我家就住在那里。”麦香也不讳言。 几位小姐听了，立刻少了些谈话的兴致，麦香也不介意。 “咦，这不是大姐夫的小书房吗？”有人看了一眼墙上的字画，又看了眼麦香。 麦香倒是也猜到了这是一个小书房，但是她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屋子离乌拉多敏的内室比较近，故而才会让自己住进来。 几位小姐听了，下了炕，在多宝阁前转悠，一会说这个花瓶是雍正爷赐的，一会儿说这个碟子是康熙爷赏的，一会又说这个玉如意是当年的孝庄太后赏给礼亲王的等等。 “妹妹们都在这呢，我还担心没有人替我陪客人呢。”永恩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叽叽喳喳的一幕，而麦香站在一旁，好奇地听着。 麦香这两天倒也不是没有留心这多宝阁上的东西，她当然知道，能摆在这府里的东西，肯定不会是寻常的，只是她觉得，这跟她的生活差得太远，就好比上一世，叶萌从来不去幻想什么名车豪宅和古董，因为这不属于她的生活。 至于墙上挂的这些画，麦香之所以有兴趣，是想知道，这些画大致价值几何，她是在替曹雪芹操心，这个就在她生活的圈子里，伸手就能够着。 可是这会，麦香听着一件件东西的名字从她们的嘴里吐出来，她脑子自动换算成现代社会的拍卖价格，这不知道不要紧，这一知道了，麦香的心反而痒痒起来了，因为不论哪件东西带到现代社会都是天价，够麦香躺着吃一辈子的。 “大姐夫，你墙上的字画又多了几幅，姐夫最近的画越发好了。” “是吗？好在哪里？”永恩淡淡一笑。 “用笔越发简洁，线条也越来越流畅了，姐夫不愧深得金陵八家之奥。”有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看着墙上的字画，用满是倾慕的眼神看着永恩。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这墙上的字画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杰作，只是这金陵八家又是谁呢？麦香深恨自己的无知。 听对方的意思，对永恩的评价很高，可是麦香看着他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岁出头。也许有艺术细胞的人都天生都风流潇洒，所以眼前的男子的确也长了一张不俗的脸和一身不俗的贵气，因而，很容易引起小姑娘的好感和钦慕，麦香不禁为乌拉多敏捏了把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对牌 “麦香，你觉得呢？”永恩转向了麦香。 麦香此刻正在为乌拉多敏捏了把汗，哪里会想到永恩会对着自己发问，糟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永恩问的是什么。 “啊？问我？我啥也不懂。”麦香装傻。 “好了，你们难得来一次，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麦香姑娘是我们的贵客，你们不可以冷落了她。”永恩淡淡一笑，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我这姐夫还不错？很有才华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阿木昕在永恩走后，笑着说了一句。 “你不说， 还真看不出来。”麦香的确没有想到。 “对了，你姐夫究竟是谁，怎么听她们一会说到康亲王一会说到礼亲王，搞得我糊里糊涂的。”麦香听这几位格格一会说这个是礼亲王的那个是康亲王的，她闹不清这个永恩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姐夫是上一任康亲王的崇安的次子，也是世子，可是康亲王走后，姐夫没被封王，只给封了个贝勒，王位给了他的伯祖父。不过那是雍正爷时的事情了。” “那礼亲王又是怎么回事？” “礼亲王是第一任铁帽子王，是太祖的第二个儿子，当时他有一个儿子封为了康郡王，康郡王后来袭了亲王爵位，礼亲王便改为康亲王了。其实还是从礼亲王这一支下来的。” 阿木昕简单地替麦香捋了一遍这永恩的家史。 “难怪你那天说这里是贝勒府，我一直还以为这里是王府呢。”麦香隐约听得有人说过永恩是什么世子，没想到世子也有跑偏的时候，看来，这人的时运该来了。 阿木昕走后，麦香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几天没回家，她还怪想家的，另外。她担心自己不在家里，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样了，麦地会不会感染到伤寒，曹雪芹的病好了没有，曹骥是不是也好好的，等等。 想到麦地和曹骥，麦香想起这大户人家好像都有些丸药什么的。不如跟乌拉多敏要几样常用药备用。 麦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乌拉多敏的门口。门口的丫鬟见她来了，对着房里说道：“福晋，麦香姑娘来了。” 麦香刚一进屋，便看见永恩正趴在炕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女，乌拉多敏看着眼前的这三人，眼里是满满的爱。 麦香觉得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正要往后退的时候，乌拉多敏忙说道：“快进来，你姐夫也不是外人。我刚还和你姐夫说到你呢。” 麦香只得往前走两步，说道：“贝勒爷，福晋，我是来告辞的，明日一早。我要回家了。” “回家？”永恩听了一挑眉。 “我出来好几天了，家里也该担心我了，还有，也到年底了，家里的事情肯定不少。” 麦香这样一说，乌拉多敏也想起了麦香的父母是对行动不便的人，麦香丢下刚搬的新家跑来看她，只怕家里还没安排好呢。 “好，明儿一早我安排关嬷嬷送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啊？”麦香忘了乌拉多敏说过啥了，这一天乱哄哄的。 “就是买地的事情。” “那个真不用了。不过，我有别的事情求福晋。” “你快说，啥事？”乌拉多敏一听麦香说有事求她。还是很开心的。 “我听说，你们城里的大户人家家里会有些丸药，就是伤寒发热咳嗽或者别的常见病时用的药，我家有一个弟弟，也才几个月大，我来的时候，隔壁的先生得了风寒，我们乡下地方，看个病也不方便。” “知道了，一会我就打发人给你寻去，每样治什么病怎么吃都写好了，你拿着回去也方便，这事我早该想着的。” “那就多谢福晋了，我没有事情了，回屋收拾东西去了。”麦香行了个礼，没等乌拉多敏说啥，就赶紧退了出去。 麦香走后，永恩看着麦香的背影，说道：“这丫头怎么会有些怕我？” “她不是怕你，她是怕见到男的。爷，别人我不管，但是麦香，我必须护着她。我知道她心气高，别看她现在穷，但是她说了，不做丫鬟不做小妾，我和阿木昕都答应了她，绝对不勉强她。” “不做丫鬟不做小妾？那她想嫁什么样的人家？”永恩听到这个觉得对这麦香越来越好奇了，才十岁的丫头，居然就敢这么说话？ “这个她倒没有具体说，只是说，对方可以穷可以丑也可以呆，但是有一点，不能娶小。” “她真这么说的？” “当然。” “只怕，有的时候，天不遂人愿，她自己都做不了主。”永恩想到麦香的聪慧，她的光华是掩盖不住的，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觊觎她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爷，所以我才求你，你一定要替我保住她。要是没有她，我们母子三个，只怕……” “好了，敏敏，我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了。”永恩低头擦去了妻子脸上的泪水。 当初说要放弃妻子的是他，虽然这也是妻子的决定，但是他做丈夫的在关键时候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这点让永恩自己也很愧疚，想着以后更要对妻子好些。 想到这，永恩搬起妻子的脸，说道：“敏敏，谢谢你，谢谢你还陪在我身边。” 乌拉多敏听了把头靠在了丈夫的身上，这样的情景，是她梦想了很多次的，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孩子，丈夫，温暖的家。 次日一早，麦香拎着自己的包袱来向乌拉多敏辞行，没想到永恩也在。 “麦香，此番回去后，这里的事情，最好不要跟外人说去，此间的利害关系，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还有，以后卧佛寺，你也不要去了，我和你姐姐送了你一百两银子，你姐姐的额娘也送了你一百两银子，拿着这些银两，去置些田地，知道吗？” “知道了，只是，这银子，我不想要。”麦香不是矫情，她是觉得这银子来得太容易了些，心里有些不安。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说实在的，要不是你姐姐说你不愿意，我倒想送你一栋小宅院，你一家都搬到京城来，这样的话，我们也方便照顾你。” “这个真不用，我想凭着自己的实力到京城来买房，我相信我自己能做到。” “你这孩子，你还没有明白我和你姐姐的意思，我们是希望你只做你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不希望你过早地暴露你的聪慧，自古福祸相依，好事能变坏事，你明白吗？” 麦香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听了这话，忙说道：“我懂了。以后，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看来，这银子还非要不可了，不过真要说起来，麦香拿这些银子也不亏，毕竟自己的确救了乌拉多敏一条人命。如果乌拉多敏出了意外，这件事情也不圆满，不圆满的话，太后也不会想起来给永恩的孩子赐封。 “知道就好，这是我家的对牌，以后，有什么急事难事，拿着对牌来上门，门口的小厮不会再拦你，还有，我家京城里有些产业，都写着一个恩字，你若有急需用银子的时候，你也可以拿着这对牌去取现银。” “啊，这个，万一我是一个骗子，你们不是亏大了？”麦香惊呆了，问出了一句傻乎乎的话。 “这才像个孩子，真是一个傻丫头。”永恩呵呵一笑，这样的麦香，才是正常的。 麦香从丫鬟手里接过对牌，这是一块一寸来长的上好的白玉，上面雕的图案是一只羊和一个恩字，麦香猜想这羊应该是永恩的属相，这么一算，对方今年二十四了，正好是本命年。 这个年龄才做爹，在这个时代是晚了一些。 “这个，我要万一不小心丢失了怎么办？我还是不要了，这太贵重了。反正姐姐给了我不少银子，我暂时不缺银子，还有，我若有事来找你们，麻烦你们跟门房说一声便好了。”麦香把对牌还了回去。 “你姐夫给你的，你就拿着，丢就丢了，丢了别人捡到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乌拉多敏说道。 “这是我自己雕的，你若丢了，回头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再换一个就是了。对了，上次好像见你喜欢读书，也喜欢字画，我送你两幅，还有一套新出的《全唐诗》。以及你要的那些丸药，我已经打发人送到车上去了。” “多谢贝勒爷。”麦香见推辞不了，只得把东西暂时收了起来，跟着关嬷嬷出了门。 “嬷嬷，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麦香刚一上马车，发现马车上堆了半马车的东西，都是些盒子，麦香猜不是衣料就是首饰或瓷器，肯定不是吃的。 “麦香姑娘，这些不都是我们福晋送的，还有姨太太和我们福晋的额娘送的，我们爷和福晋都心疼你，你就听他们的话，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知道了，关嬷嬷放心。我以后就在家里开一个客栈和饭馆，然后卖点小东西，这个不出格的。” “这就好，这就好，也不枉我们福晋替你筹划一场。”关嬷嬷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章 不对劲 麦香刚进家门，麦黄、麦青、麦绿三个便围了过来。 “大姐，你去哪里了，你刚走，隔壁的夫子一家也都走了，夫子娘子本来想把孩子寄养在咱们家来着，可是知道你没在家，便把孩子带走了，后来爹爹又让她把孩子留下了。”麦青先说道。 麦香一时没听明白，看着麦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说孩子带走了，一会又说孩子留下了，孩子呢？” “孩子在咱们家呢，跟麦地在一起玩，爹和娘看着呢。”麦黄说道。 “师娘有没有说，是京城什么地方？”麦香猜想是棠村走了，不然的话，曹雪芹病成这样，没必要赶到京城去，还有，那天在大悲寺，庙里的大师准许曹頫下山，想必也是算到这个了，只是，这棠村今年才刚三十几岁，就这么走了，的确是太可惜了。麦香想起上次见他的情形，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好，没想到他身体状态也不好。 关嬷嬷见麦香沉吟，问道：“麦香姑娘可是还有啥事要去一趟京城？” “不了，关嬷嬷，我也不知道对方住哪里，再说了，只怕现在去也晚了。” “那老婆子就不打扰麦香姑娘了。” 关嬷嬷刚要走，见叶大福走出来，忙上前行了礼，说道：“我们家福晋留麦香姑娘住了几天，给府上带来不便之处，还请谅解。” “关嬷嬷快别这样，是我们孩子给府上添麻烦了。”叶大福忙回礼说道。 关嬷嬷听了也不辩解，对叶大福又行了个礼，说道：“今儿我们就不打扰了，还要赶回府去。回去晚了怕进不了城门。” “天冷路滑，路上小心。”叶大福听了也不再虚留客套，只是叮嘱了一句，又吩咐麦香泡了壶热茶拿了些点心给关嬷嬷路上吃。 “孩子，来。跟爹说说，你那天究竟为啥要赶去城里？”叶大福拉住麦香问。 “对了，爹，那天你是自己要回来的，还是他们让你回来的？”麦香也觉得奇怪。 “你进去后，我看也没有人招呼我，我就让门口的小厮进去找你。后来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知道我是你爹爹。便把我喊进去，让我住下来，说你大概要留下来住几天，我一听这个哪里能住下，这马车还是借别人的呢，那小姑娘见此，便让我先回来了，见我腿脚不方便，还特地派了个小厮送我。” 麦香正跟叶大福说话时，赵氏出来了。赵氏是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是麦香又带回来这么多礼物，而且，这些礼物看来都不便宜。 “娘，这些东西你不要动。”麦香见赵氏动手翻检这些东西。忙制止了她。 麦香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些东西，但是她知道至少有二百两银子，一副纯金的首饰，她不想吓到赵氏，另外，赵氏的嘴没个把门的，麦香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死丫头，看看也不行，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赵氏实在是心痒痒。 “娘，麦地和曹骥谁看着呢？”麦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赵氏出来了，两孩子呢？ “两人都在炕上玩，没事的，炕大着呢。” “你这婆娘，孩子都会爬了，万一掉下来，你，你……”叶大福话没说完，麦香已经跑到后院去了，还好，两个孩子都没事，正乐呵地趴在炕上玩手里的拨浪鼓。 “麦香，我来看着孩子，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叶大福也跟过来了。 麦香回到前厅的时候，见赵氏正拿了一块粉紫色的绸子在身上比划，问麦黄好看不好看。 麦香想起来了，自己刚来时，孙氏就穿了一件这样颜色的棉布新衣服，想必赵氏也是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才想做一件一样颜色的绸子新衣服，想把她比下去。 麦香看着赵氏，想着她总归是这具原身的亲娘，便说道：“娘，你就拿这个去做一件新袄，过年的时候穿，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做？” “真的，过年给我穿绸子的新袄？”赵氏一听这个觉得有些意外，她早就想做一件绸子的新袄，可是麦香就是不同意，说是庄户人家用不上。 “只是过年和出门做客穿，平时在家就穿棉布的，我们毕竟是乡下人家。”麦香叮嘱一句。 “哎，知道了。” 麦香说完，也挑出了一块桃红色的暗纹绸子，说道：“麦黄、麦青、麦绿，你说我们姐四个过年穿这个怎么样？” “真的，大姐，我们也穿绸子的？”麦黄蹦了起来。 “当然，这不过年了吗？”麦香见赵氏和麦黄几个这么开心，也觉得值了，反正家里最近收了不少绸缎衣料。 赵氏和麦黄、麦青领着麦绿拿着绸子去屋里的大炕上裁剪去了，前天她刚把棉布拿去让刘氏裁了几身新衣，还没有缝好呢，正好拿来依葫芦画瓢。 麦香趁机把东西归整了一下，除了那二百两银子，还有二副金首饰和两块玉佩一对翡翠镯子，麦香把东西收起来，这银子，她一时不好怎么跟叶大福解释，因为乌拉多敏刚送了麦香一百两银子，没有道理这会又送二百两。她想等过段时间再慢慢拿出来买地去。 叶大福看着麦香往自己屋里倒腾东西，也不多问，家里能有今天，全仗着麦香，他已经很知足了。 麦香想到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做绸子衣服，也不能独缺了叶大福一个，她从衣料堆里也翻出了一块蓝色的绸子。 “爹，这个给你做一身衣服好看吗？” “孩子，别浪费了，这绸子衣服哪里有做短款的，爹这个样子，也不能穿长袍。”叶大福忙摆手。 “爹，只是过年穿穿，你也该有身好衣服，今年过年我们都穿绸子的，只是这长袍，还得等师娘来了才会裁剪。” “麦香，你坐下来。听爹跟你说，这个绸子爹真不要，爹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你让爹穿一身长袍，别人会笑话爹的，爹也不自在。爹知道你有这心就够了，这衣料还是留着正经有用的时候再说。” 麦香看了一眼叶大福，叶大福长得虽然不差，但是常年跟土地打交道，从长相到气质到肤色无不告诉别人，他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这样的人，就是穿上龙袍也不会是太子，反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偷来的。 “那好，我给爹做身新棉袄。”麦香只能等着慢慢改造他了。 曹雪芹和柳蕙兰是三天后回来的，曹雪芹的风寒不但没好，又加重了好些，不但如此，就连曹頫也病倒了，棠村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白发人再次送黑发人，这种伤痛，再次把曹頫打倒了。 曹雪芹没有让曹頫上山，而是把曹頫留下来调养身子，麦香知道后送了些吃食和丸药过去，曹骥仍旧留在了麦香家，因为柳蕙兰要照顾两个病人，根本分不出身来看顾孩子，另外还有一点，她怕孩子抱回去过了病气就更麻烦了。 这个大年，是麦香来这异世后的第一个大年，又是麦香和曹家同时搬进新居的第一个大年，本来想两家好好热闹一番的，结果因为曹雪芹和曹頫两人的病情，不说曹家没有兴致，麦香心里也是怏怏的。 可是麦香没兴致，不等于麦黄几个没有兴致，第一次住这么漂亮的大新房子，第一次过年有新衣穿，第一次过年可以敞开了吃，麦黄和麦青两个是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呢，不光他们两个掰着日子过，就连平日里话很少的叶大福突然一下话多了，几乎每天都提醒麦香要做啥。 “麦香，今儿是二十三，过小年了，爹要送灶王爷升天了，爹给你们粘糖瓜吃。” “麦香，今儿是二十四，要扫房子了，咱们家是新房，也要做做样子的，这窗户虽然不用再糊，你们把窗花和年画贴了。” “麦香，今儿是二十五了，去请你五叔帮咱们磨豆腐。” “麦香，今儿是二十六日了，咱们家的肉要炖出来，过年那几天不再做饭的，趁这时候都做出来。” “麦香，今儿二十七了，你嬷嬷给咱们送了一只大公鸡，今儿杀了，你去烧热水。” “麦香，今儿二十八了，把你五叔五婶喊来，替咱们把面发了，另外，家里白面多，咱们把饺子都包出来，放在外面的大缸里冻着。” “麦香，今儿二十九了，喊你五叔五婶来帮咱们把馒头蒸了。” 就这样，麦香在叶大福的提醒下，一步一步地准备着过年的东西，北方的冬天就是这点好，外面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叶大福教麦香买了好几个大缸，里面存放着肉、饺子、馒头、豆腐等各种吃食，还有一种酸酸甜甜的小冻梨，随吃随取。 “大姐，这些天爹怎么天天教你做这做那，好像你不会似的。” 麦黄在看着叶大福教麦香怎么把馒头和饺子用盖帘先放墙根下冻好，然后再放进大缸里，联想起这些天的事情，觉得有些奇怪。 “是吗？” 麦黄一说，麦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父母心 叶大福在一边自然也听到了麦黄的话，见麦香看向自己，忙说道：“这不咱们头一次自己过年，要预备的东西多，我怕你大姐顾不过来，她才多大？” “这倒也是，谁叫咱娘啥也不会？”麦黄叹口气，释然了。 “你个死丫头，我怎么就不会了？我这不是身子不好吗？往年在你嬷嬷家，这些事情不都是我在做？”赵氏一听又在旁边咋呼上了。 “过年了，别再死呀活呀的，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叶大福不满地说了妻子一句。 “我怎么不如一个孩子了？这馒头不是我捏的，这饺子不是我包的？”赵氏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她的功劳。 “麦香，你去把东西都归置好了，拿出一条鱼和一块羊肉来，明儿一早，我们去你嬷嬷那边过年。”叶大福见赵氏叨叨个没完，趁机打发麦香出去了。 大年三十这顿年夜饭，麦香一家要回老房那边团聚，这是叶铁柱和刘氏的意思，他一个人孤单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儿孙满堂，偏又分了家，这一年，他心里的失落只有刘氏最清楚。 反正分家后上房这一年在万家的资助下，日子也好过多了，至少温饱是有了，刘氏也不是一个吝啬的母亲，所以干脆把大家都聚在一起，想热热闹闹地过个年，老头看着心里高兴，二福、三福二家也能好好吃顿饱饭。 次日，麦香一家赶到老房的时候，见只有五福两口子灶上灶下地忙活，刘氏身子不好，什么也不能干，这是母庸置疑的；孙氏挺着一个大肚子坐在炕上磕瓜子；钱氏手里抱着麦金，一边剥瓜子一边往麦金嘴里塞。九凤则和刘氏坐在里屋的炕上，也是一边闲聊一边磕着瓜子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茶，叶铁柱则抱着一个大茶缸子。眯着眼靠在炕头。 至于二福和三福，则带着麦种几个在门口贴对联和门神。还时不时喊八福帮着跑跑腿， “麦香，你们来了，快来坐坐。”孙氏看见麦香一行进门，忙热情地招呼。 “三婶好自在。”麦香笑了笑，先进屋跟叶铁柱和刘氏问个好。 “哎呀，忙了一早上。这会刚得闲。大嫂，你说说，这冷不丁大家在一起住了这些年，你们这一搬走。我们还怪想你们的。”孙氏见麦香有些难缠，忙又招呼赵氏。 赵氏跟刘氏问过好后之后，一屁股坐到了孙氏身边，叶大福坐在了里屋叶铁柱身边，麦香把麦地也放到了炕上。嘱咐麦青几句，便拉着麦黄帮忙干活。 这三个多月，麦香跟李氏接触下来，对李氏颇为同情，摊上这么一个虽然还算明理但是身子娇贵的婆婆。又摊上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小姑子，这一大家子的活都落到了李氏身上，做饭洗衣喂牲口，养鸡养猪养牛，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帮帮丈夫，农闲的时候还想做两下针线，麦香几乎就没有见她稳当地闲坐的时候。即使跟别人说会话，手里不是拿着针线就是拿着抹布或别的东西。 好在五福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是这个家外头的活，基本都指着五福，不光上房这边，还有麦香那边，。因而五福也没有多少闲的时候，能帮的也有限，加上几乎所有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帮着儿媳做家务，都有一种本能的反感，所以五福想做啥也不能太明显了。 不过今儿这样，也是一个例外，孙氏有借口不动手，钱氏从来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家里这些人都要吃饭，刘氏也明白，儿媳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特地默许了五福在一旁帮忙。 麦香看着李氏，虽然这些日子在叶家比较劳累，但是可能是能吃饱饭的缘故，气色看起来倒比刚来的时候还强些了。 看看李氏又看看孙氏，麦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李氏要有了身孕，这个家，能让她安静地养胎？ “麦香，你不看着麦地陪他好好玩玩，你看着我干啥？”李氏见麦香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顺手抹了一下。 “五婶，还有啥要弄的，我帮你。” “不了，你还是一个孩子呢，歇着去。”李氏觉得自己成亲了就是大人。 其实，她跟麦香很像，很小的时候就挑起了生活的担子，她父亲走的早，母亲没有能力养家挣钱，家里一切都听大嫂的，她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家里的活都抢着做，生怕大嫂一个不高兴，会连累到母亲和哥哥。 嫁进叶家后，看见九凤成天什么也不做，只会在刘氏身边撒娇，她不是不羡慕，这样的日子，她好像一天也不曾有过。 麦香这些日子跟李氏相处，多少也明白了些李氏娘家的情况，如果不是着急要叶家的这份彩礼钱好给李氏上头的哥哥娶亲分家，李氏的大嫂子是不会舍得把这么勤快的小姑子嫁出门的。 麦香猜测，上房再次分家只怕要等到九凤出嫁以后，看来，这李氏还有好几年要熬，八福成亲也还远着呢。 屋内的叶大福见自己的两个女儿进门就知道帮长辈干活，而比麦香大了将近一岁的九凤却仍是什么也不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娘，过了年，凤就满十一了。” “可不，这孩子，也没几年好日子过了。”刘氏想的跟叶大福不在一个点上。 旗人一般从十三岁起就开始谈婚论嫁，汉人要晚一些，乡下人又更晚一些，但是基本也没有超过十八的，那就属于不正常的了，大多数的女子会选择在十五六岁出嫁。 所以刘氏感慨，九凤也没有几年好日子过了，她心里明镜似的，女人嫁到了婆家，就要操持生计要侍奉公婆，哪里有在娘家自在？ 叶铁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叶大福，他倒是明白了叶大福的意思，只是九凤是他的老闺女，盼了多年的宝贝疙瘩，他也不舍得让她去吃苦，所以明白归明白，但是该宠的时候还是宠。 “听说麦香急急忙忙去了一趟京城，还是你送去的，究竟是啥事？”叶铁柱问道。 “也没啥大事，就是搬家时，看到人家给了这么多东西，她心里过意不去，就去看看人家，听说那格格也没几天就要成亲了。”叶大福自己给麦香编了一个理由。 “大福，说到这个，家里的那些东西都归置好了，都在谁的手里？”刘氏问道。 刘氏担心的是麦香拿着这些值钱东西不撒手，万一将来成亲时都带了去，这家子要靠什么生活呢？ “娘，你放心，麦香会安排好的。”叶大福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不是他不信任麦香，而是不想给麦香找麻烦。 “大哥，听说你们借里长家的马车去京城？真是的，自己赶马车去也不喊我去玩玩，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呢。”九凤早就听说了京城的繁华，尤其是到了年底，多的是好东西。 “下次。”叶大福违心地答应了一句。 “这里长家的马车就能这么轻易借给你们？”刘氏问道，她没想到，啥时候自己儿子在里长面前也能说上话了。 “麦香回来后，送了些点心和一匹绸子过去，也算还了这个人情。” 叶铁柱听了点点头，这才看向九凤，说道：“你也跟着麦香好好学学，别成天就知道玩。” “爹，我哪里玩了？我见天跟着娘学绣花呢。我这几个月也攒了好几百大钱了。”九凤不服气地噘嘴。 “行了，你爹说你几句也是为你好，你咋呼啥？”刘氏最讨厌的就是眼皮子浅没有心机的人，比如说赵氏，没想到自己的闺女也总教不会，就这个性子，什么人家能容忍她？ “知道了，娘。”九凤见母亲沉下脸，倒也知道自己错了，这点她比赵氏强，她不是笨，只是被惯坏了。 “大福，这院子你们也盖了，我的意思，你们手里要有银子，还是置几亩地比较好，这人，不管到了啥时候，都得吃饭，手里有了地，到时候咱也不慌慌。”叶铁柱说道。 “我们手里一时也没有这些银子了，盖房花的七七八八的，还欠了人家一百两呢。” “大福啊，你听娘的，我看那天送来的贺礼里，有不少值钱的物件，那些绸子那些瓷器的，咱们庄户人家也用不上，都拿去卖了，还能倒腾出不少银子来，拿这些银子起置地。”刘氏说道。 刘氏亲眼看见那天送来了足足有十几二十来匹的绫罗绸缎，这些少说也能卖三四十两银子，光这一项就能置五六亩地了，还有那些一套套的吃饭和喝茶的家伙，估计也能卖出去几十两银子，有了这些，叶大福以后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娘，你们就不要操心我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叶大福一听爹娘教他对麦香动心眼，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其实，刘氏和叶铁柱担心的是什么叶大福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认为，既然这一切都是麦香挣来的，不管麦香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有怨言。而且，通过这段时间对麦香的了解，他也相信麦香不是这样没有情义的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围 屋里的叶铁柱和刘氏见叶大福不愿意了，也不再说啥，好歹麦香给他们盖了这么一栋大院子，种点啥养点啥还不能养活这几人？ 想到这，叶铁柱看了一眼叶大福的残腿，这条残腿，能干啥？底下就这几个小丫头片子，也顶不了事。 “大福，你看你那，是不是要用到人，不如让八福去帮帮你们，八福转年也十四了。” 屋外，麦香也在寻思，自己家有了这么大的院子，这菜总要自己种，还有，如果饭店开起来了，肯定要两个跑腿的，她家都是女人，唯一的一个大男人叶大福腿脚还不利落，麦地又这么小，家里还真的需要雇两人。 其实，最理想的是把五福两口子接过去，可是麦香知道这边也离不开他们，八福又太小，不顶事。看来，要想法减轻五福的负担。 “五叔，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赶过年了，你要腾出手来帮我，不如我家的那两亩地，交给二叔打理，我们收租金。”麦香瞅了一个空档，把五福拉到九凤的房里说道。 麦香叶家搬走后，三福一家搬到了麦香原先的屋子，五福两口子搬进了三福的房子，所以这间屋子又给九凤腾出来了。 “给二哥？那他能给你这些粮食？” “我知道不能，二叔日子也难，我只打算收租，这样的话对你和二叔都好。” 麦香虽然对二福有些看不透，但是她见过二福种地，知道二福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这样的人还是值得伸把手的。 “那你跟你爹商量好了？” “嗯，差不多，我们昨儿晚上还说过这件事情。” 五福想了想说道：“那就等今年收了麦子再说，反正我已经种了。也下了肥料。” 麦香点点头，她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只是先给五福一个心理准备。 “大丫。你拉着你五叔说啥呢，显见的就你们两个亲。”三福和二福掀了门帘进来。没看到麦香，推开了九凤的房门，见麦香正和五福商量事情，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笑道。 “还能有啥，问五叔啥时候有空替我去开一块菜地出来。”麦香找了个由头。 “还没化冻呢，这么早？”二福抬起头问道。 “先说着呢。” “对了。麦香，这正月里也做不了别的，不如我们还做风筝，你替我们卖了呗。我保证好好做。”三福突然说道。 “这个说不好，关键是看你做的风筝好不好。”麦香不敢胡乱答应下来。 “麦香，你放心，到时你要是觉得不合格的话，你就别要了。”二福在一旁说道。 “吃饭了。麦香，来帮我摆下桌子。”李氏在外头喊了一句。 叶家依旧是叶大福和刘氏带着叶家的儿女一桌，也依旧是四个儿媳带着小孩子一桌，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一口人，坐满了一个大炕。 叶铁柱端起了酒杯。看着满屋子的儿孙，再看看桌上的菜，今年的菜比往年丰盛多了，都是大盆大盆的肉，想到年初叶大福断腿那会的光景，叶铁柱眼圈有些红了。 “爹，今儿高兴，都是好酒好肉，你老怎么还抹扯上了，这可不像一个老爷们。”三福伸出筷子正要夹肉，看见了叶铁柱的表情，笑着打趣了一句。 “吃，吃，可劲地吃。”叶铁柱难得没有跟儿子计较。 “得了，爹，我就爱听这话。”三福把筷子伸了出去。 麦香这桌，钱氏也忙不迭给自己碗里夹肉给孩子碗里夹肉，一边夹菜一边吮吸筷子，一边说道：“今年不光大哥一家大发了，咱爹娘这也大发了，瞧瞧，又是猪肉又是羊肉又是鹅肉的，还有这么大的一条鱼，啧啧，早知道这样，我们还分啥家？如今这一大家子，就剩我们一家是穷人了。” “二嫂，我能比你强到哪去？累死累活累了这些年，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赶上，哪像五弟妹，进门就捡个现成，人家呀，这才叫有福气。”孙氏说完对着李氏抿嘴一笑。 李氏也不言语，也是抿嘴一笑。 “五弟妹这叫啥福气，要我说，真正有福气的是大嫂，瞧人家大嫂现在住的吃的穿的，跟地主老财一样。”钱氏看向了赵氏。 赵氏因为今天过来，特地换上了那件新的绸子罩衣，因为她知道她也不用干活。 “地主老财家算啥，上次里长家的白娘子还说了，她家都没有我家吃得好，我家见天的都是细粮。”赵氏得意地笑了。 “大嫂，你今儿的袄真好看，真新鲜（鲜艳的意思）。”九凤在一旁羡慕上了，她还没有一件绸子的衣服。 赵氏这一年基本没有干活，天天养着，皮肤倒是白嫩了很多，这皮肤白嫩了，人也自然显得年轻了些，加上今儿她又特地好好盘了下头发，用了一根银簪，看得就富态多了，当然，如果她不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哟，大嫂，你今儿也用上了银簪，这银晃晃的，准是新买的，来，取下来我好好瞧瞧。”钱氏一看这妯娌四个，唯独她一人用的是木簪，有些酸酸的，但是又按捺不住好奇。 赵氏早就巴不得人家注意到她头上的簪子，听了这话，忙拔了下来。 “三弟妹，把你的簪子也拔下来，我掂量掂量哪个沉。”钱氏说道。 “我的已经旧了，五弟妹这个是新的，还是拿五弟妹的比。”孙氏瞥了一眼李氏头上的。 “别，我这没啥好比的。”李氏忙推脱。 钱氏手快，正好又坐在了李氏身边，就手一下就把李氏的簪子拔了下来。 “哟，五弟妹，你这簪子这么轻？是空心的？”钱氏问道。 孙氏听了接过去一看，顺手把自己的簪子也拔了下来，拿着两根簪子比较，说道：“五弟妹这根簪子应该是镀银的，看着五弟妹也没有戴多久，怎么这颜色就这么旧了？跟我头上这根差不多了。” “这个，这个我也不懂。”李氏的脸红了。 “这个很好辨别的，用手指甲刮一下试试。”孙氏说完，看了一眼李氏的眼神，便明白了，李氏心里其实早知道，这簪子是镀银的不是纯银的。 “真的啊，那就刮一下试试。”赵氏兴奋了。 刘氏在旁边的桌子上听到了这话，看了一眼五福，问道：“这事你知道？” “啊？哦，知道，娘，人都已经娶进门了，真银的镀银的又有啥关系呢？”五福看了妻子一眼，说道。 “怎么会没关系？这银子差多了，娘可是花了十两银子娶的五弟妹，五弟妹带回来的东西能有一两银子？”钱氏在一旁拱火。 “那个，今儿过年，难得大家齐全，正好我有点事情跟大家说。”麦香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啥事？”钱氏和孙氏忙问。 “是这样的，我家那两亩地，五叔有些忙不过来，我想租给二叔，二叔想种啥就种啥，我们啥也不管，一年给我们四成，就是不知二叔愿意吗？” 麦香听叶大福说过，一般的地租是五五分成，她这样做是让了一成，看着自己亲人的面上。 “四成？我当然愿意了，只是这样大哥就吃亏了，我们还是按照规矩来，五成，大哥能把地给我种，又让我自己做主，这就够了。”二福没想到又捡一个现成的便宜，他还打算过了年去找地主家佃几亩地呢。 正月里要是能做点风筝卖了，加上这两亩地，他也差不多能养起这个家了。去年他试种了一季芝麻，觉得种芝麻的收益就比玉米要高，而且，他还在田边地头种了不少向日葵，加上钱氏绣荷包贴补的几个钱，一家子也勉强没有挨饿，糊弄了过来。 “麦种他爹，人家大丫都说了四六分成，人家也不差这一成，你……”钱氏见二福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着急了。 “孩子他娘，大哥和大丫厚道，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吃了亏。”二福打断了妻子的话。 “麦香，有这好事怎么不想着你三叔？”三福问道。 “老三，你还是好好拉你的驴车。”叶铁柱看了一眼这个儿子。 “得，我还是好好地吃我的肉。”三福自嘲了一句。 “老二，这地给你了，你要好生打理，麦香也是看在你们一家困难的份上。老三孩子少，老三媳妇又能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家里又有个驴车，爹现在最操心的就是你。”叶铁柱担心二福不明白麦香的苦心，特地说道。 “爹，我懂，是儿子没用，让爹操心了。”二福规规矩矩地端起了酒杯，要敬叶老头的酒。 “来，大嫂，还你的簪子，还真是大嫂命好，这么新新的簪子，足足有一两银子。”孙氏的话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那五弟妹那个，到底是纯银的还是镀银的？”赵氏又问了一句。 “那还用说，看五弟妹这表情，肯定是镀银的。”钱氏说完呵呵一笑，她心里平衡多了。 麦香见自己白牺牲了一季的粮食，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她偷偷看了一眼刘氏，刘氏正黑着脸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竟然要退货 五福当然看出母亲的不高兴，替母亲夹了一块肉，刚要放进她的碗里，被刘氏一下拍走了。 偏九凤也是一个不懂事的，听见说李氏的簪子是假的，立刻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道：“娘，那五嫂的镯子呢？也不是真的了？” 九凤之所以会问起这对镯子，那是因为刘氏买回来的时候，九凤眼馋了很久，那会万老太还没有送那只玉镯给她呢，而她又一向喜欢这些漂亮东西，可惜磨了刘氏许久也没有磨来。 “对了，小姑不说我们还忘了，五弟妹，你的银镯子呢？”赵氏还记得上次就因为这个，钱氏和孙氏来拉自己去跟婆婆讨一个公道。 “在，在手上呢。”李氏的声音很低，头也垂下去了。 “老五家的，把那对镯子拿来我瞧瞧。”刘氏黑着脸说道。 “娘，这有啥好瞧的。”五福说道，都不用去看李氏的表情他就知道了，簪子是假的，镯子还能是真的？ “就是啊，娘，吃饭。”叶大福劝了一句。 刘氏没吱声，看着李氏。 李氏见婆婆用从来没有过的严厉眼神看着自己，吓得一哆嗦，一时也不知道这镯子该不该退下来递过去。 这件事情，她也是没有办法，娘家母亲和大嫂早就算计好了她的彩礼，叶家把东西送过去，压根就没让她过手，而她也早知道，娘家就等着她的聘礼给她哥哥娶亲，所以这件事情，她是没得选择，谁叫她从小没了爹，偏亲娘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 所以嫁进叶家，她没日没夜地干活。什么脏活苦活累活都抢着做，就是因为心里愧疚，怕有一天公婆丈夫不愿意了。说她是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 簪子和镯子的事情，有好几次她想主动跟五福说起。可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没想到会在今天年夜饭上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不过方才五福替她打掩护，还是让她有几分意外和惊喜的。 “我的话没听见？”刘氏声音不大，但是谁得看出来，她在生气。 “五弟妹，把你镯子退下来给娘送去。”钱氏推了推呆呆的李氏。 “哦。”李氏这才反应过来。低头把镯子卸了下来，给刘氏送了过去。 “五福，后天你去拜年，拿着这镯子和簪子去问问你丈母娘。李家是不是想银子想疯了，彩礼聘礼都昧下了还不算，连男方给的定情信物也都要昧下？” “啊？娘，五弟妹家不光要了彩礼和聘礼，又要了定情信物？这得多少银子？”孙氏问道。 “娘。我最亏了，当初我嫁过来，你们叶家拢共还没有出三两银子，这心也不是这么偏的？”钱氏说道。 “二弟妹你还算好的，我就更不值钱了。连三两银子都不到，我娘家还给赔了几样东西呢。”赵氏也不愿意了。 话题又回到了以前争论过的那个问题，那就是娶李氏一个人花了其他三个媳妇的银子，偏偏这李氏的陪嫁是最少的。 “娘，都这样了，还问啥去？吃饭，吃饭。”叶大福见五福为难，劝道。 “大哥真是财大气粗了，干啥不问？凭啥不问，这不白白便宜了外人么？”三福说道。 “问了能怎么地？是能把银子要回来还是把五弟妹退回去？”大福不满地瞥了一眼三福，这个时候不帮忙还添乱。 “不说别的，就这根簪子和这对镯子，就得值三两银子？哎呀我的老娘，这三两银子可够咱们过一年的了。”钱氏说道。 “娘，求求你，别去了，我，我以后做荷包，一定还你这银子。”李氏低头垂泪。 她不是偏向她娘家，而是深知五福去了除了吵一架生一通气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她心疼五福，不想五福去受这个气。 问题是刘氏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李氏的话，她一听李氏不让去，自然是偏袒她娘家了，刘氏没想到老实的李氏也会是一只白眼狼，居然说以后她做针线活还自己银子，这像话吗？ 五福见刘氏捂着胸口，忙说道：“娘，你别气了，我去，我去还不成？”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也合起来瞒我骗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刘氏联想到这件事情，五福又是一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娘，这事不怪相公，相公他也不知道。”老实的李氏再次说了句实话，却不知道这句实话只会使问题更加复杂化。 “啊？五弟刚才不是说他知道吗？”赵氏不懂了。 “大嫂，你这都不明白，五弟是心疼五弟妹，怕咱娘责怪五弟妹，就把事情扛过去了。”孙氏在一旁解释了一句。 “老五，好，好，好你个老五，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吗？”刘氏气得躺了下去。 叶铁柱吓坏了，忙扶住了刘氏，麦香怀疑刘氏有心脏病，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不想让可怜的李氏背着气死婆婆这个沉重的十字架，想了想，麦香挪到了刘氏的身边。 “嬷嬷，你先别着急，也别生气，这件事情，五叔五婶瞒着你，也是怕你生气，你想想，事情已经都这样了，说出来又有啥意义呢？我爹说的对，是能让我五叔把银子要回来，还是让我五婶回娘家？”麦香一边说着，一边替刘氏抚平胸口。 “那就让她回娘家，啥时候把银子要回来啥时候让她进门，反正她进门三个多月了，连点动静也没有，不行就退货。”刘氏气糊涂了，忘了麦香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娘，你跟一个孩子说啥呢？”叶大福不满了。 “嬷嬷，你不看别的，就看这几个月来，我五婶对你怎么样，对五叔怎么样，对这个家怎么样？难道她做的这些还不够那几两银子吗？再说了，这簪子和镯子你已经给了五婶，五婶愿意 怎么处置是她的事情，你管她是银子的还是镀银的？总之，五婶愿意，五叔愿意，这就够了，我相信，五叔五婶都这么勤快，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麦香绕开刘氏的问题，接着劝了几句。 “哟，还真瞧不出来，麦香这丫头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啧啧，真是会说话，这哪里像是个孩子，我们几个大人都说不过你，真不知你随了谁？”孙氏看着麦香感叹。 “三弟妹，我家麦香会说话也不是今天，这有啥稀奇的，还能随谁，自然是随了我呗，谁生的闺女像谁。”赵氏在旁边把功劳揽过去了，叶大福是哭笑不得，倒是省得他开口了。 “好了，这饭还吃不吃了？”叶铁柱开口了。 叶家人这才没人敢说话了，大家在沉默中吃了这顿饭，没等守岁没等给老头老太磕头，叶大福便领着麦香几个回家了，因为新房那边也要有人守岁也要有人放爆竹。 次日一早，麦香领着麦黄几个都换上了整齐的新衣服，先给叶大福和赵氏磕头，叶大福给了五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连不到一岁的麦地也有一个。 麦黄先打开了红包，数了数，笑着说：“爹娘，今儿你们给的红包还要回去吗？” “不要了，留着你自己花。”叶大福温和地一笑。 “真好，我也有零花钱了。”麦黄拿着红包眉眼弯弯的。 麦黄的话倒是提醒了麦香，说道：“以后大姐每个月初一都给你们发点零花钱，你们愿意自己存着或者愿意花了都随你们自己。” “真的，还是大姐好。”麦青扑了上来。 “那我呢？我也有吗？”赵氏问道。 “有，爹也有。” “那给我们多少？”赵氏还想问。 “先去老房那边给爹娘磕头。”叶大福打断了这个话题。 “哟，今儿你们可真是过年了，穿这么齐整。”麦香一家刚到老房那边，便看见二福、三福送街坊邻居们从院子里出来。 “大哥，就等你了，我们也要出门了。”三福说道。 “等我跟爹娘磕了头。” 磕完头，叶大福领着几个弟弟们出去串门了，叶家的女人们都坐在炕上，麦香看了一眼李氏，眼睛肿得厉害，估计昨晚是哭了。 “嬷嬷，娘，你们在这坐着，我去一趟师娘那。”麦香想起了和怀慈的约定。 “啊，麦香，我还想拉你一起去一趟卧佛寺呢，今儿上香肯定灵验。” “好啊，那就一起去，五婶，你也去。”麦香想把李氏带出去散散心。 李氏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氏、钱氏、孙氏都要去，都想抢在大年初一上一支香，这样一年才会顺当。 “老三媳妇，你这么大的肚子就算了。”刘氏担心孙氏被挤了碰了。 “娘，我还记得大哥就是大年初一天还没大亮就去替麦香上的香求的佛，麦香的病才好的，大哥这一年多顺当。”孙氏说道。 “哎呀，可不，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今儿一早也让麦种他爹去上头柱香，这大年初一的头柱香都有讲的。”钱氏拍着手说道。 麦香一听这些，头都疼了，这些人都去了，她还能做生意还能去见怀慈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掳 麦香终究还是没有和叶家的女人们一起出门。因为赵氏一听钱氏孙氏两个想去，她也坐不住了，麦香索性让她跟着叶家的几个女人一起出了门，自己留下来看孩子。 等赵氏几个从卧佛寺回来时，麦香一看差不多快午时了，想着怀慈以前和自己约的都是这个时段，麦香回家拿了些东西，急急忙忙赶到了卧佛寺。 麦香先去的两人以前常去的后院，没有找到怀慈，麦香又转到了许愿池这边，一边向来人推销手里的东西一边等待怀慈。 “这位小姐，过年好，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好事多多福气多多，这是用幸运星串成的一个风铃，希望能给你在新的一年带来幸运。”麦香正向一位小姐的背影走去。 这位小姐听了转过身来，麦香见到她一笑，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对方就是万志高心仪的女子康怡，没想到又遇上了。 对方见麦香换了一身新衣服，愣了一下才认出来，笑道：“看来你的生活好多了。” “是，也是托你们大家的福。”麦香直言道。其实麦香这会穿的是一身新的棉布衣服，因为想着要来卖东西讨赏钱，穿绸子衣服不合适，麦香临出门又换了一身。 “这东西叫什么，还怪别致好看的？”康怡看着麦香手里的风铃。 看来哪个朝代都一样，小女生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叫幸运星，送给你的，希望给你带来幸运。”麦香把一串大红色的幸运星递了过去。 旁边的丫鬟这次没等小姐吩咐，便给了麦香一块碎银，看来过年就是好，麦香这会已经送出去五六串幸运星了，而且对方给的都是碎银。 “那个，你篮子里还都有啥？”康怡看着麦香篮子里的东西花花绿绿的。觉得很好看，想着不如一块买了回去送人。 “麦香，你果然又在这？” 麦香正拎着东西跟对方解释时，佟立文带着丰年过来了。 “你今儿怎么也来了？” “我来陪我母亲上香，想着也许你会在这里做生意。便过来试试运气。谁知你果然在这。”佟立文见到麦香，感觉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噗嗤。”旁边的康怡一眼看出了佟立文的心思。抿嘴笑了，她倒是没想到，麦香这个小小的丫头也会有条件这么好的男子喜欢。 想到这，康怡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佟立文，看他身上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哪家的少爷公子，怎么会喜欢麦香呢？ 佟立文见到麦香本来就有些紧张不知该说啥好，及至听到了康怡的笑声，更是有些不知所措。红了脸，退到了一旁。 “小妹妹，他是谁？”康怡低声在麦香耳边问了一句。 “小姐，这东西你还要不要？”麦香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的八卦心理到啥时候都是超强的。 “要，要。”康怡了然地一笑。 “小姐。只是一个熟人而已。”麦香在康怡低头挑东西的时候，解释了一句。 “我啥也没问。” 康怡亲自挑了几样东西，又从麦香手里买了一个小篮子，吩咐丫鬟给了麦香两个一两的银锞子，麦香道了谢。这才走到佟立文身边，问佟立文找他可有啥事？ “没有，就是想来看看你。今儿大过年的，你怎么也来了？” 佟立文本来想问，麦香不是有很长时间没有来卧佛寺，怎么大年初一又来了？ 说起来他也是矛盾，既想在卧佛寺看到麦香，又不希望麦香来卧佛寺讨生活。 “你也知道今天是过年啊，今儿人都比较好说话。” “对了，我给你的羊和兔子养得怎么样了？”佟立文已经打听过了，如果这两样养好了，应该也能过一家人生活的。 “还不错，那对兔子已经生了一窝，有十只呢，我爹伺候的，活了九只，现在又差不多要生了。”麦香也是才知道，兔子的繁殖能力这么强。 “对了，记得跟你爹说一声，这兔毛就卖给我们家，省的你爹四处乱跑了，兔子肉我家的馆子也要。” “真的，那就多谢你了，这样就省事多了。” “当然是真的，我家本来也收购这些东西，以后羊皮也可以送来。” 麦香和佟立文说了会话，丰年在一旁频频地转圈，麦香猜想是对方着急走，便说道：“你娘应该还在等你，你先去，改天有机会再聊。” “以后你还会常来卧佛寺吗？”佟立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应该不会常来了，以后，我就在家里开一个铺子，反正就在官道边。” “还是这样好。”佟立文听了松了口气。 麦香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我先走了，我娘还在等着我。”佟立文见麦香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忽然一下觉得慌乱起来，看了一眼麦香后转身急急离开了。 麦香目送他离去，刚要转身走时，看见万志高从远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四处搜寻，麦香忙走开了，有些疑惑这两人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敢私会？ 想到私会，麦香又想起怀慈跟佟立文来，大概在别人眼里，自己也算私会？看来，自己以后也要注意些言行了。 麦香去卧佛殿那边转了一圈，又推销了两样东西，这才又转到了后院，刚拐进院门，突然被人从后面劈了一下，麦香缓缓地往下倒去，很快就被两个人装进了一个大袋子里。 而此时，离麦香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怀慈正拿着一根树枝一边填起了九宫格一边等着麦香。等他抬起头往院门看去时，突然看见两个男子背着一个麻袋匆匆地离开了。 怀慈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是香客过来送东西走错了地方，又接着去填他的九宫格，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是香客，怎么会背着一个大麻袋，而且，越想那麻袋里装的像是个人。 闪念之间，怀慈几步跑到院门口，看见地上掉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有几样纸叠的五角星似的东西，他提了一串起来看看，肯定是女孩子的东西。 怀慈虽然没有见过麦香卖这些东西，但是他见过麦香卖草，也知道麦香是在卧佛寺讨生活的，因为麦香每次来见他，都是拎了一个篮子的。 想到这，怀慈急忙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身影，他跑出了寺庙，牵出了自己的马，追下了山。 再说叶大福在家，直到太阳落山了还没见麦香回老房，总觉得不对劲，忙打发五福去新房找了一遍，又去曹雪芹家找了一遍，皆不见人影，五福这才吓到了，忙回来跟叶大福说一声。 叶大福一听麦香不见了，突然一下觉得自己被抽空了，站都站不住，还是二福在一旁扶住了他。 “去卧佛寺找找，我听见大姐说要去卧佛寺。”麦黄哭着说道。 “对对对，卧佛寺，卧佛寺。”叶大福拄着拐，也要自己出去寻找。 “大哥，你就别跟着了，还是我们几个快点去，别耽误时间。”三福忙说道。 “三哥，你就少说几句，赶着驴车带着大哥快点走。”五福推着三福去赶车。 临出门时，叶大福想到了什么，对家里的女人们说了一句：“这事你们先别声张出去。” 麦黄几个眼泪汪汪地看着叶大福，说道：“爹，你可要把大姐找回来。” “呜呜，我也去，我也要去找我闺女。”赵氏一见叶大福走，忙上前拉住了叶大福的袖子，也要跟着。 “行了，你就好好的在家看着孩子。”叶大福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这可都怪我，早知道我上午就不出门了，让这孩子跟着你们去也就不会出事了，万一我闺女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呜呜，我可怜的闺女……”赵氏见叶大福出门了，越想越害怕，还没咋地，先哭了起来。 “闭嘴，孩子不知道咋回事呢？大过年的，你也不知道忌讳？”叶铁柱喝住了赵氏。 “爹，敢情丢的不是你闺女，她是我闺女，我这一家大小还都指着她呢，万一她要有个好歹，我们一家大小可怎么活呀？”赵氏可不管这个，又嚎上了。 “大嫂，你放心，大丫这么大的孩子，做事一项有分寸，怎么会丢了呢？肯定是有啥事耽搁了，莫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格格小姐的，又跟着人家去京城了？”孙氏说道。 “这倒是有可能的。”赵氏一下停住了哭，眨巴眨巴眼睛。 “三嫂，你也知道她做事有分寸，怎么会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走？”李氏着急，她恨不得自己出去找找，可是又不知道麦香平时多半会去什么地方。想开口问，又怕自己多事。 孙氏的眼睛转了几圈，说道：“大嫂，这麦香该不会是拿着家里的银钱跑了？” “跑了？这是啥意思？”好几个声音同时惊问道。 孙氏的话，成功地把一屋子的人都砸蒙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绑架 孙氏见一屋子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缓缓说道：“说句实在话，我总觉得大丫这孩子人小心大，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也不像是以前的大丫。我的意思是，她会不会烦了这个家，拿着银钱进城过自己的好日子了，反正她也给你们盖了一栋大房子，也算对得起你们生养她一场了。” 孙氏的话首先触动了刘氏的心结，刘氏最担心的就是麦香带着家里的银子嫁走了，丢下这一家大小，可是她想的是麦香到了年龄出嫁啊，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带银子跑啊？ “哎呀，我的娘啊，这麦香不会是骗了别人的钱还不上才跑了？大嫂，你没听大哥说的，这房子盖完你们还欠别人一百两银子，她该不是不想还钱，所以跑了？完了，完了，大嫂，这你们要还这一百两银子，要还到啥时候？”钱氏又拍着自己的大腿咋呼上了。 “行了，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刘氏的头又疼了。 “大嫂，要我说，这事也好确认，你回家看看家里的东西少了没有不就清楚了？”孙氏说道。 “对对对，我现在就回家看看。”赵氏扔下孩子就要走。 “娘，你干啥？大姐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大姐今儿早上还说要给我们大家发零花钱的。”麦黄拖住了赵氏。 “就是啊，娘，你等爹回来再说，大姐肯定会回来的。”麦青也下炕拖住了赵氏。 “你们两个小孩子懂啥？你娘要看过了心里才放心，知道你大姐不是自己走的就是被别人掳走的，说不定还是被卖了呢，要赶紧报告官府。”孙氏说道。 赵氏听了这番话更不知如何是好，看向刘氏，刘氏叹口气，说道：“回去看看也好，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 “对对，大嫂。我陪你去。”孙氏挺着个大肚子要扶赵氏。 “三弟妹这样也不方便，还是我陪大嫂去。”钱氏忙说道。 刘氏这时明白过来两个儿媳的用意，敢情都惦记着想看看老大一家的家产。 其实说起来刘氏也好奇麦香究竟藏了些啥好东西，想到这，刘氏说道：“你们两个都别去了。我去。” 刘氏想的是。不管看到什么她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去惦记儿子的东西，而那两个儿媳知道了。只怕没两天，全村就该知道了。 “娘，这天眼看就黑了，还是我们大家一起去。”孙氏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李氏这时也明白了大家的用意，她在麦香家帮着做了好几天的活，麦香对她夫妻两个不薄，想到这，李氏拿定了主意，一定要阻止大家去翻麦香的东西。 “大嫂。麦香平时都会去啥地方？”李氏突然问道。 “卧佛寺，长宁镇，曹家，别的也没啥地方了。”赵氏一听李氏问这个，想了想，又说道：“莫不是去了佟家？” “佟家？这倒是有可能。你们搬家时，佟家不是还送了一份大礼吗？”刘氏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赵氏关键时候从来是个没主意的。 “大嫂，我们在这等大哥他们回来再说，没准麦香一会也就回来了呢。”李氏说道。 “就是，娘。我们就在这等着。”麦黄一听大家不去翻麦香的东西，也松了一口气，因为麦香不止一次地叮嘱她和麦青，一定不能让外人去翻她的东西。 再说叶大福几个在卧佛寺转了一大圈，除了找到那只篮子外，别的啥也没有看着。 这下倒是确定了一件事情，麦香是临时被人掳走的。 叶大福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恐慌，全身发软，站都站不住了，还是二福和五福扶住了他。 “大哥，我们先回家去，商量一个法子再说。”二福说道。 “还有啥法子，人都被掳走了，肯定是被拐子卖走了。”三福叹口气，他还想跟着麦香发点财呢。 “三哥，你胡乱说啥，我相信麦香会想法子逃回来的，大哥，这事，我们只能悄悄地找，千万不能传出去，不然的话，麦香的名声就毁了。”五福说道。 “咱们怎么找？”三福拍着手说道。 “回家。”叶大福心里已经有个主意了，明儿天一亮，他要去京城，这事，他只能找那位福晋帮忙了。 再说麦香醒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间屋子真冷，肯定是没有人住的屋子，刚想嘟囔几句，这才发现，她的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堵上了，手脚也被捆上了， 她缓缓地动了动，想起自己是被人从后面劈晕了，不知是被绑架还是被卖了。 只是，谁会这么不开眼掳走她？要卖，她长得也不漂亮，要绑架，她又不是一个有钱人。 麦香凝神听了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无？难道屋子里没有人？ 想到这，麦香两脚随意踢了几下，好像踢到一个凳子，弄出了点动静，这时，屋里有人问：“你醒了？” 麦香点点头，也开不了口。 对方听了没吱声，走出去了跟门口的人嘀咕了一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又来了两个人。 “我们把你嘴里的东西拿了，你能保证你不喊叫吗？否则，我就试试，是你的嘴快呢还是我的刀快。”有人说道。 麦香感觉到冰凉的铁器划过自己的小脸，像是很锋利的匕首，忙点点头，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再说了，她也想弄明白，对方究竟想干啥。 见麦香点点头，有人抽走了麦香嘴里的东西，拍了拍麦香的头，喝道：“老实点。” “知道。”麦香深呼吸一口，能开口说话的感觉真好，当然，如果能睁开眼睛就更好了。 “很好，很识趣，我们呢，也没有想要你的命，所以，你要老实一些配合我们，我们就放你早点回家。” “好。” “我们找你，也就是求个财，也不多要，一千两白银，怎么样？给你家送个信？” “大哥，我就是一乡下丫头，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你就是把我全家都绑了，我们也值不了一千两银子。你们是不是绑错了人？” “胡说，我们跟踪你很久了。你家新盖的大新房子，你家搬家的时候，那么多有钱人家来给你送礼，丫头，你不配合。”有人拿着匕首在麦香的脸上又蹭了一下，麦香感觉到一阵寒意。 “大哥，你们既然跟踪我很久了，就更应该知道，我家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乡下普通人家，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我要有一千两银子，我还用天天跑到卧佛寺去讨生活？” “你是拿不出来，但是有人能拿出来，你说，你是自己写封信去，还是我们从你身上切点啥东西送过去。” 麦香这时明白了，对方不是冲着乌拉多敏就是冲着阿木昕家来的，肯定是知道自己跟这两家交好。 “大哥，不瞒你们说，我是认识几个有钱的 小姐，可是那也只是认识而已，是在卧佛寺卖东西时认识的，你们觉得这样的交情，人家会帮我出这一千两银子吗？换了你们，你们会吗？” “嗯？丫头，你不肯合作？你以为你能把我们糊弄过去，我可亲眼看见你家搬家时他们都给你家送贺礼来了。你们要没有交情谁会给你家送贺礼？还有，我们也打听清楚了，他们不光给你送过贺礼，还送过节礼，丫头，想糊弄我们，没这么容易，说，你们是啥关系，人家为啥要给你送东西？” 麦香又感觉到匕首离自己的脸很近了。 “大哥，你能不能把这东西拿远一点，要是不小心划到我，会死人的。”麦香感觉有些害怕了。她两辈子都没有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跟她啰嗦啥，要是再不说实话，直接砍了一根手指头，看她老实不老实。”有一个声音不耐烦地说道。 “大哥，我说的是实话，我家没有这些银子，这样，你们绑我一回，也挺辛苦的，我把家底打扫一下，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实在不行，再凑你们几个花瓶和几匹绸子。”麦香说道。 “看看，这不一吓就吓出一百两银子来，接着吓，实在不行，就砍手指头。” “大哥，再吓也没有了，你就是把我的手都剁了，也没有了。” “丫头，我们也不指着你家有，你说，你觉得谁家能替你出这银子，我直接把你的手指头送到谁家去。” “大哥，你还是把我的手指头去扔了喂狗，谁也不会替我出这银子，你想想看，一千两银子对谁来说都不是小钱，谁会替一个外人出这么多银子？他疯了不成？银子多的没处使？” “嗯？那你说说，他们为啥要给你送礼？” “这不一样的，他们给我送礼，只是因为我在卧佛寺送了几样小东西讨了他们的欢心，她们给了些赏钱，后来又碰到几次，知道我爹的腿残了我娘的身子伤了，我家，要靠我一个小孩子支撑，她们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对她们来说，在卧佛寺捐钱是做善事，给街上的乞丐施舍也是做善事，送点东西给我让我一家免于饥饿免于流离也是做善事。” 麦香的话说完，屋子里有短暂的沉寂。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救 麦香见屋子里沉寂下来，心里也暗自思索，看样子应该是被绑架了，如果拿不出赎金来，会不会撕票什么的？ 她可不想死的。 想到死，麦香突然又想，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回到现代呢？她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和电视，其中就有不少人死后又回到现代的。可是，如果万一回不来呢？ “你想啥呢？”对方看出了麦香脸上的神情，虽然蒙着眼睛，可也能看出麦香在想事情，好像是很矛盾的事情。 “肯定是想到了去谁家要银子呗。丫头，痛快点，到底是谁家？” “真的是没有银子，我是想，我家人这会见不到我回家，会有多担心，会不会去报官呢？你们还不如早些把我放回去。” “报官？哈哈，那就是自寻死路，我们在官府来之前，就会把你处理掉。” “别跟她废话，丫头，你真的不说你跟谁家有交情？” “大哥，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相信，有交情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一个乡下丫头，能有啥能耐让人家看中？” “这就是我们想不明白的地方，说，你有啥能耐？你会巫术？” “大哥，我要会巫术就会算出自己今天有此劫，我就不会出门了。” “那你总有啥特别的地方，不然天下的穷人多了去，怎么不见他们给别人送节礼？丫头，你到底说不说实话，我们哥俩可没有耐心跟你磨蹭，你要再不老实交代，我们就把你扔到大野地里喂狗。” “你们不是说会放我回家的吗？把我扔野地里你们啥也得不到，不如送我回家，我还能给你们一百两银子。” 对方听了麦香的话，好像低声商量了一会。 不知为什么，麦香明明感觉到这屋子里应该有三个人，可是开口说话的一直是两人。那人会是谁呢？是主谋？ “丫头，你不老实，我可听说，那天你匆匆忙一大早便赶到京城去了一位大户人家家里，那是谁家？你是去干啥的？” “我能干啥去？是我家搬家，人家送了一份贺礼，我亲自去道谢。” “道谢？道谢你在人家府上住了三四天，还是一早急匆匆去的？” 麦香听到这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方怎么会对自己的行踪如此了解？难道是熟人？ “你别想蒙我们，我们下手前都会提前踩线的。绝不空手。”对方似乎看透了麦香的心思。 “我住几天也是因为第一次来京城。想好好看看。想买点年货回家。” 麦香也想试探一下，对方究竟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行踪还是在诈自己。 “大哥，看来这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是砍她的手指头还是把她扔到外面冻几个时辰？” “还是冻几个时辰。反正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呢，今儿大年初一，别见红，不吉利。” 对方说完，就有人拎着麦香，扔到了外面，麦香一阵哆嗦，这几个时辰下去，自己还能活命吗？ “丫头。你就在耗着，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我们哥俩睡觉去了，明儿一早再来审你。只要你还有这个命。”这人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 “啰嗦啥，冻死她活该。” “丫头，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让谁家来赎你？你看，你家就你一个人能挣钱，你要死了，他们怎么办？反正你跟这些大户人家也有交情，你说，是你一家的命重要还是一千两银子重要？你肯定是帮了他们啥大忙，不然的话，谁会好端端给你送东西来？你呀，也别太傻了，你帮了他们，他们帮你，这不也是相互的吗？” “丫头，你看，要不这样，你不好意思出面要银子，我们出面要，你帮了他们啥，你告诉我们，我们用这个秘密去敲诈他们，不怕他们不给银子，我们也不说出来是你说的，这样对你总没有啥坏处？” “对对，就是这个主意好，今儿大过年的，我们也不想跟你为难，你只要说出来，我们就放你回家，以后，你该干嘛还干嘛。”另一个人说道。 “两位大哥，你们要我说啥，人家能有啥秘密在我手里？真要有这个能敲诈人家的秘密，我还能好好地坐在这跟你们说话？人家不早把我做掉了？做掉一个我这样的人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这个臭丫头，我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走，让她冻死去。” “丫头，这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走了，一会我们怕你孤单，会放两只狗来跟你作伴。” “这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开始数数了，数到十，你再不开口，我们就真的走了，一，二，三……十，还是不说？” “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你们想想，如果你们处在他们这种位置，你有秘密或把柄在我这样的人手里，你会放心吗？” 麦香不是不说，而是说了之后，不仅会给对方带来麻烦，更重要的是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如果自己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被传了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惦着自己，还有，麦香只要一想到阿克敦那眼神，心里就哆嗦。 “丫头，那我们只能祝你好运了，明儿一早，我们会放几只狗来替你收尸，神不知鬼不觉的，你呢，早死早投胎，千万别怨我们。” 这人把话说完，用一块布再次堵住了麦香的嘴，再次确认麦香的手脚都捆住了，这才走了，麦香还听见锁大门的声音，而且的确听出是三个人的脚步，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会是谁呢？ 确定自己周围没有人了，四周一片冷飕飕的，寒气袭人，这种冷，很快就把麦香冻透了，麦香有些绝望起来。 麦香试着一边用两只脚去感知周围的东西，一边蹭着自己的身子缓缓挪动，过了一会，总算感知到一块大石头，麦香停了下来，用自己的手摸到一处稍微锋利些的地方，麦香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上面，开始磨起来。 可是这该死的绳子太粗了，麦香正哀叹自己大概等不到这绳子弄断就要冻死时，突然听见大门响了，麦香不敢乱动了。 “丫头，你今天是赶上了好日子了，我们老大说了，今儿是过年，真把你冻死了我们也不落忍，我们啥好处都没捞着呢。” “啰嗦啥，再问她一遍，要是还不说，直接拎进去扔里头就完事了，明儿一早找个牙婆卖了了事。” “丫头，你想通了吗？” 麦香仍是摇摇头。 “你看，我就知道这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明儿直接卖给老鸨子得了。” “丫头，这一晚上你再好好寻思寻思，明儿你要再不说，我们可就真的不跟你啰嗦了，直接把你卖进妓院。” 这人边说边拎起了自己，再次把自己扔进了那个冰冷的屋子，虽然也没有热气，但是麦香感觉自己是被扔到了麦秸上，这应该是个柴房。 麦香待这两人走后，又开始找东西想磨断手上的绳子，这是一个柴火间或是灶房，肯定应该有刀类的东西，麦香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一把柴刀。 麦香正在背靠着柴刀磨绳索时，好像听见院子里又有了轻微的动静，她又吓得不敢动了。侧耳倾听时，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可是对方不吱声，麦香也不敢乱动，等了好长时间，麦香终于确认这人是在找寻什么时，有一个声音低声说道：“麦香，我是怀慈，你在哪里，能不能弄点动静。” 麦香一听是怀慈，激动地用脚弄出了点动静，怀慈很快靠近了麦香。 “嘘，别吱声了。”怀慈一边说，一边摸到了麦香，替麦香取开了嘴里的布，然后解开了麦香眼睛上的布。 麦香总算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黑乎乎的，只能隐约看出是一间灶房，也不大，也没有一点烟火气，大概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麦香也知道这时候不是问话的时候，怀慈费了半天劲，也没有解开麦香手上的绳子，因为实在是太黑了，啥也看不见，最后是用匕首割开的。可能是被捆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冻僵了四肢，总之，麦香站了好几下，都没站稳，怀慈见了也不说啥，直接抱着麦香出了屋子，来到院门口。 门是从外面反锁的，怀慈用匕首试了好一会，根本打不开。 “翻墙，你托我上去。”麦香不敢耽误下去，因为她刚才听到怀慈从墙上跳下来的动静。 怀慈听了，放下麦香，找到块大石头，抱着石头走到墙边，然后又回过身来抱着麦香站上石头，把麦香托了上去。 好在麦香一向比较敏捷，加上这会她有强烈的求生，还真爬上了院墙。 “你等着别动。” 怀慈说完，把石头挪开了些，离远一点助跑几步踩上石头攀上了院墙，他先跳下的院墙，然后接住了麦香。 怀慈抱着麦香转过胡同，拐进了另一个胡同，麦香才相信自己是被救了，抱着怀慈呜呜哭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招待见 麦香这一哭，倒是吓坏了怀慈，忙把麦香往自己身上抱紧了些，低声哄道：“嘘，别哭，被人发现我们就糟糕了。” 麦香一听这个，急忙顿住了，可是哭声是不能说断就断的，她哽咽了好一会，才算控制住自己。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麦香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怀里，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对方也并不强壮。 “我还抱得动，离远一点再说。” “为啥不走大街？”麦香看见怀慈一直在黑暗的胡同里穿来穿去的，生怕他走错了路，而且麦香想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来，她已经快冻僵了。 “已经夜禁了，我们要赶紧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不然被守夜的抓到了会鞭刑的。” 麦香这才知道，自己被抓到了京城里，可是这半夜三更的，他们能去哪里落脚呢？ 麦香见怀慈一直抱着自己左拐右拐的，也不知转了几个胡同，总算走到一家院子门前，他把麦香放下，从自己袖兜里掏出了一根长钥匙，把大门打开。 “进去，安全了。” 院子里黑漆漆的，怀慈转身把门拴上，自己往前走，麦香刚一迈步，便摔了一跤，怀慈只得回身，再次把麦香抱了起来，摸索着进屋，放到了炕上，奇怪的是，这炕居然是热的。 “我临出去前烧好的炕。”怀慈见麦香惊讶的表情，解释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来替麦香搓腿和胳膊。 “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里？” “我跟着你来的。” 原来怀慈从卧佛寺出来，骑马追了一段路，这一路只有四辆马车是刚从卧佛寺下来的，他骑马从这四辆马车身边经过，确定了两辆不是他要找的，因为他听见了孩子说话的笑声。 最后只剩两辆马车，幸运的是这两辆马车都是往京城方向走，怀慈在进城门的时候。再次否定了一辆车，因为那个车里坐着的是几位老太太，现在只剩下一辆马车了。 怀慈不敢跟紧了，远远地跟着后头，看见那马车进了一个院子，怀慈没敢骑马过去，而是远远地下了马，装作回家的样子走过去，记住了院子的位置特征，看看这时天色也快黑了。便去街上买了些东西。回到自己家里。等天黑透了，他才又回到那院子。 “那你去的时候，院子里有动静吗？” “有，我看见有人。有灯光，还有低声说话的声音，我知道不止一人，所以没敢动，一直贴在墙根下听着，我看着这几人走了，等了小半个时辰没再回来，我这才翻的院墙进去找你。” “那你看见了几个人？” “三个，但是没看清。因为光线很暗，而且有一个人还特地躲在黑暗中。” 麦香听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对方究竟是图啥呢？如果是为财，为啥一开始说要把自己冻死，冻死了可是一文钱没有。后来虽然又反悔了，把自己扔进了柴房，其实柴房的温度不比外面高多少，这么捆自己一晚上，即便不会冻死，可是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了，也会把自己冻残的，还能卖出啥好价？ 再说了，自己已经说过了，把自己送回家还能得到一百两银子呢，这样不比卖了强？ 可是如果不是图财，那对方这么做的用意是啥呢？害命，自己究竟得罪了谁，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 “怎么了？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好。” 如果对方是真的绑匪，麦香觉得对方没有道理让自己白白冻死或冻残，如果是王府或学士府的人，应该没有这么残忍让自己真的冻死？如果是普通的害命，自己又没有得罪谁。 “好了，别想了，饿了，我给你留了吃的。” “还有吃的？”麦香这才觉得自己的肚子确实咕咕叫了。 怀慈给麦香端来一碗热茶，让麦香先喝了几口，然后又端来一碗饺子，这饺子一直在灶上温着。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麦香这才想起来道谢。 “不客气，你也是为了我才去的那后院，我们也算扯平了，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以后谁也别提，明儿一早，我替你雇辆车回家。” 麦香见对方方才还细心地照顾自己，甚至帮自己搓腿搓手，这会又急于跟自己撇清，麦香知道这个年代男女授受不亲，对方今天还抱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估计是怕自己赖上他，忙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赖上你的。” 麦香也是有自尊的。 怀慈听了似乎松了口气，麦香见了更是堵得慌，自己就这么不招他待见？ “对了，你的当票。”麦香想起自己找他的初衷，也想跟他撇干净。 可是麦香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不知啥时候蹭掉了，不光当票没有了，自己今天挣的银子也都没有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都蹭破了，又脏又破，麦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也是松散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很狼狈。 “对不起，我把你的当票弄丢了，你跟我说说，这当票上的东西很重要吗？”麦香见对方听到当票丢了时，脸上一片死灰，弱弱地问道。 “是我娘的遗物。”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后面的话麦香没有说出来，因为不是走投无路，麦香想怀慈也不会这样做的。 麦香本来想说，自己跟佟家人熟，没准能替他把东西赎回来，可是这件事情自己也没有把握，还是先别给对方希望了。 “算了，反正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丢了，这不怪你。”怀慈见麦香低头，反倒安慰起麦香来。 “这是你家？你家只有你一个人？”麦香换了一个话题，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很简单的陈设，屋子除了一个大炕，一个炕桌，好像没有别的东西，只是地上好像堆了一堆东西，倒像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这屋子是我租的。” “你自己开铺子了？” “没有铺子，是摊子，我给铺子的老板一天一点租金，他就让我在他门口摆摊，正好也帮他招揽点顾客，当然，我卖的东西必须是他店里没有的。” “你这么小就知道自己做生意？”麦香惊呆了。 “不小了，你比我还小呢。我也是在铺子当了三个月的学徒，这才自己出来单干的。” 见麦香似乎还有问题要问，可是怀慈并不想谈下去，说道：“你早些歇息，明儿一早我出去雇一辆车送你回家，我们要早些出城门，另外，你家里估计也很担心，我怕他们出去报官会别的啥，传了出去，对你不好。” 麦香这才想到，如果自己就这样回家，家里的人都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传了出去，自己的闺誉肯定完了，也会给家里人蒙羞的。 “这样，明儿天一亮，你替我去一趟西四胡同的永恩贝勒府，跟看门的小厮说找福晋身边的关嬷嬷，让关嬷嬷给我送身衣服过来，我想让她亲自送我回家，这样会比较好一点。” “贝勒府？”怀慈看着麦香，眼睛里都是疑问。 “我是在卧佛寺偶然认识她家福晋的，还算有点交情，你明儿见到关嬷嬷时，嘱咐她不要跟福晋提起这事。” 怀慈见麦香不想细说，他想起了上次在琉璃厂碰到的那几位公子少爷，看样子，麦香跟他们好像很熟识了，想必这里面也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 想到这，怀慈也不再追问，“我知道了，歇息。” 怀慈说完，抱了一床被，在炕尾躺下了，麦香躺在了炕头，两人各盖各的被，中间还有一张炕桌。 麦香倒是不担心怀慈会对自己做什么坏事，只是她刚经历一场生死考验，哪里能这么快入睡？ 怀慈也睡不着，他也同样经历了一场颇为刺激的考验，加上又得知母亲的遗物再也无法找回，心里的悲伤无可抑制。 “你也睡不着？”麦香感觉到怀慈隐忍的哀伤，问道。 可惜怀慈没有回答她。 “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母亲？”麦香不死心再问。 “我母亲没啥好说的，我根本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在我六岁那年她就走了。”怀慈总算开口了。 “六岁？六岁应该有印象了啊？”麦香知道这里的六岁是指五周岁，麦香五周岁的时候已经记事了。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 怀慈当然记得母亲最后的样子，正因为记得，所以才会悲伤了这么多年，才会怀念了这么多年，可是，这些东西，他并不想跟一个外人去分享。 “我也想我的母亲，很想很想。”麦香指的是自己的妈妈，上世的妈妈。 “睡觉，一觉醒来，你就可以看到你的母亲了。”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麦香说完，幽幽一叹。 怀慈从麦香嘴里听出一种绝望来，觉得有些讶异，以为麦香现在的母亲也不是亲生的，倒是对麦香也有了几分同情，难怪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要出来讨生活，原来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圆谎 次日一早，麦香醒来的时候，怀慈已经不在屋子里了，麦香起床后找了一圈也没有人，院门从外面锁上了。 麦香只得回到屋子里，看见灶台上坐着一个水壶，旁边有一个小木盆，盆上搭着一条新的手巾。 麦香有些看不懂这怀慈了，说他没心，他不仅冒着生命风险救了麦香，还对麦香照顾得十分周到，说他有心，又急于撇清两人的恩怨，生怕麦香赖上他，而且，昨晚两人虽然睡在同一张炕上，一个炕头一个炕尾，怀慈还在两人中间放了一张炕桌。 算了，不想了，麦香洗漱了一番，回到炕上，这才看见炕桌上放着一把梳子，麦香刚拿起梳子要梳头便听见外面有动静了，忙迎了出来。 “麦香，真的是你？姑娘，到底是出啥事了？你怎么这副样子？”关嬷嬷一见麦香出来，忙走几步，上前拉着麦香的手打量。 “嬷嬷，没事的，好多了，是这位小哥救了我。福晋不知道你来？” “福晋还没有起来呢，我没敢去打扰，先过来看看你。” “这就好，嬷嬷是带衣服来了吗？”麦香看见关嬷嬷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没有适合你穿的，只得跟丫鬟借了一身，我就急急忙忙赶来的，先去换了。”关嬷嬷推着麦香进屋了。 麦香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嬷嬷，其实也没啥大事，算我运气好，昨日在卧佛寺被人掳走，正好被这位小哥看见了，他正好认识我，一路追了过来，等天黑了后便救了我，我也没吃什么苦，只是。我这样回家怕家里人担心，也不好跟家里人解释，要是嬷嬷方便的话，亲自送我回去一趟，跟我家里解释说，昨儿在卧佛寺碰到我，有点急事带着我来京城了，没来得及跟我家里人说。您看这样合适吗？” “什么人掳走你？” “我也不知道，我被绑着眼睛，他们说等天亮了要把我送去卖了。先把我锁在一间破院子里走了。正好这位小哥救了我。” 这个腹稿是麦香早打好的。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定性为偶然，对方不是刻意的绑架自己，只是拐子拐人卖。这样对谁都好。 “这帮瞎了眼的天杀的，大过年就去干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老天爷也不会饶了他。”关嬷嬷咬着牙骂道。 “对了，是哪间院子，你还记得吗？让贝勒爷找人出面去端了他的老窝，省的这些祸害以后还出来害人。”关嬷嬷骂完，又想到一件事情。 “黑咕隆咚的我也不认识，要问那位小哥。”麦香也想知道对方是啥人。 “走，先跟我回去看看福晋。然后我再送你回家。” “关嬷嬷，就别惊动福晋了，这大过年的，福晋还在月子里，我也没啥损失。何必让福晋跟着白担心呢？我倒是有一件事求嬷嬷，我爹只怕会一早来找嬷嬷，劳烦嬷嬷跟守门的小厮说一声，如果我爹找来，就说嬷嬷今儿送我回去了。” 关嬷嬷听了想了想，说道：“也罢，就先依你这样，这事你别管了，有我呢。” 关嬷嬷说完，见麦香已经换好了衣服，也梳洗好了，便牵着麦香的手出来，对怀慈说道：“这位小哥，多谢你救了麦香姑娘，我这就送她回去，稍后，我再专程来答谢你。” “答谢就不必了。” “应该的，应该的。”关嬷嬷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下有几分惊叹，她还很少见过男人长这么清俊的，关嬷嬷打量了下眼前的环境，看得出来，这小哥的家境也是一般，只怕，这长相对他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我是恭贝勒府上的关嬷嬷，小哥日后若有了难处，可以打发人来找我。”关嬷嬷给了怀慈一个承诺。 “多谢了。” 麦香跟着关嬷嬷到了恭贝勒府门口，关嬷嬷下车去跟门口的小厮说了一声，又进府去了一趟，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带着一个丫鬟，两人手里都拿不少东西，有一个包袱和一些盒子。 “关嬷嬷，这？” “孩子，做戏就要做全套，哪有你进一趟府里让你空手回去的理，这不摆明了扯谎？”关嬷嬷待丫鬟走后，说道。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麦香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让人家跟自己跑一趟，还让人家搭上这些东西。 “你能在这个时候想起关嬷嬷，就比啥都强。”关嬷嬷扶着麦香上了马车。 当麦香再次站在自己家门口，拉响了铃铛时，她的心里才真正安定下来。 “大姐，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大姐？”麦黄看到麦香一下扑了上来。 “是大姐回来了，大姐昨日有点急事，去了一趟京城，爹和娘呢，没吓坏？” “娘在屋里哭呢，爹和五叔出去找你了，说是去京城。” 麦香一听，猜想叶大福准是去了贝勒府求助，便说道：“你去老房那边跟嬷嬷和爷爷他们说一声，我回来了。” 这辟谣必须先从自己家里辟起，麦香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 这时，屋里的赵氏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猛一看见麦香，也是扑了上来，对着麦香一顿捶打，边打边骂：“死丫头，你去哪里了，你吓死你娘了，你要有个好歹，你娘可怎么活……” “真是对不住了，这位奶奶，昨日我们也是不巧，我来卧佛寺替我们福晋上香，谁知突然一下犯了心绞痛的老毛病，麦香姑娘正好见我躺在地上，吓坏了，这不着急送我回京城，也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关嬷嬷把事情揽了过去。 赵氏是知道关嬷嬷身份的，也不敢埋怨她，只得抹着眼泪说道：“我们也是着急，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孩子她爹一宿没睡，天一亮就去借马车，呜呜，这会还不知急成啥样呢？” “好了，娘，别哭了，我这不没事吗？”麦香只得劝慰道。 “麦香，真的是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你要吓死我跟你先生了。”柳蕙兰听到了动静，也打开了大门出来，上上下下地拉着麦香打量，越看越模糊，因为她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麦香亲自拿手帕替她擦眼泪。 关嬷嬷又解释了一遍，她有些纳罕这人是谁，看起来麦香对她比对她娘还亲近。 正说着时，叶家的女人们都过来了，都围着麦香和关嬷嬷打听。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刘氏的眼圈也红了，当然，还有李氏和九凤，这两人的眼睛都肿着呢，想必昨晚也没少掉眼泪。 “外头冷，还是进屋去坐一会。”麦香说道。 这半天，她只在车里喝了口热茶吃了几块点心，早就饿了，可是又不敢明说。 “可不，走了这半天，也渴了，正好讨杯茶喝。”关嬷嬷说道，她也是一早起来就被怀慈叫走，也没有功夫吃点东西。 刘氏几个也跟着麦香进屋了，麦香自己去泡了茶，端了点心出来。 “娘，给关嬷嬷下点饺子垫补些，关嬷嬷一会还要赶回去，到家早该饿了。”麦香突然想起来，只怕这关嬷嬷也早饿了。 “那就麻烦奶奶了。老婆子的身子不好，经不得饿，一饿就慌。”关嬷嬷笑道。 “我来，大嫂歇着。”李氏忙下了炕，她对麦香这边比较熟，饺子都是她帮忙包的，自然也知道东西都放哪里。 关嬷嬷和麦香坐下吃饺子的时候，叶大福和五福也赶到了贝勒府，守门的小厮随喜听说叶大福是来找关嬷嬷的，看到叶大福的瘸腿，忙说道：“这位爷，你是来找麦香姑娘的？今儿一早，关嬷嬷送她回去了。” “啊，真的？麦香果真来这里了？”叶大福一听这个心立刻归了位。 “当然，关嬷嬷一早送她回去了，说是怕家里人担心，特地早早送她回家。” “多谢这位小爷。”叶大福说完还给对方抓了一把铜钱。 谁知叶大福转身刚要离开时，从里面又出来一个小厮随安，可巧正是上次拦住叶大福和麦香的那个小厮，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叶大福，忙上前讨好道：“哟，您老这么早就带着麦香姑娘来拜年了？我这就给您通报一声去。” 叶大福一听这话，跟前面那人说的也对不上啊，拉着随喜问：“你真的确信关嬷嬷送的是我闺女麦香？” “当然，关嬷嬷一早从这大门走的，临走还叮嘱了我几句。”随喜说道。 “那他怎么说的不一样？” “随安他又不当值，哪里有我清楚？大爷，您就安心回去，你家的姑娘正稳稳地坐在家里呢。这还能假的了？”随喜说道。 “啊，你闺女啥时候来的你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咋回事？”随安问道。 “行了，这不关你事，你就甭问这么多了。”随喜不耐烦地推了下随安。 叶大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心里没底，几乎是哭着一张脸问道：“两位小爷，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我闺女到底是来还是没来？” “昨儿来了。” “不对啊，昨儿是我当值啊，也没见麦香姑娘进来。”随安刚说完，见随喜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知道这里有什么说法，刚要改口，便看见了福晋身边的丫鬟晚云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贝勒爷上门 晚云是来找关嬷嬷的，关嬷嬷临走虽然跟晚霞说了一声，但是因为走的急，也没说具体啥事，连早饭也没吃，且旁边的小丫鬟又说关嬷嬷借了一身十岁丫鬟的衣服急忙忙走的，乌拉多敏听了放心不下，便打发晚霞晚云两个出来问问情况。 这不，晚霞去了内院打听，晚云便到大门口。谁知刚到门口，便听见随安提起麦香来。 “麦香姑娘来了？”晚云问。 “来了，一早关嬷嬷送她走了。” “不能够啊，来了怎么不跟福晋见一面？”晚云问道。 “那个，晚云姐姐，这个我们回头再说，我正跟麦香姑娘的父亲说呢。这位爷，关嬷嬷的确是一早送麦香姑娘走了，你赶紧家去。”随喜说道。 晚云这才看见一旁站着的叶大福和叶五福，晚云在乌拉多敏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比随安强多了，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大爷， 您就先回去，昨儿定是有啥急事我们不知道，他说关嬷嬷送回去了准错不了，回家后要发现麦香姑娘不在，你再来给我们府里送个信，我们福晋一准派人去替你找回来。” 五福听了拉着叶大福便要走。 “麻烦等一下。”晚云说完又吩咐随安道：“随安，你去给这位爷沏壶茶拿点点心放车里。” “不麻烦姑娘了。”叶大福说道。 “不麻烦，我这就去，要是福晋知道我就这么让您饿着肚子走了，我才麻烦呢。”随安说完一溜烟跑了。 叶大福走后，晚云从随喜处得知关嬷嬷的确是送麦香姑娘回去了，心下不由得犯了嘀咕，没道理来了一趟连福晋也不见啊。 乌拉多敏从晚云嘴里听到麦香来了又走了的消息，联想到关嬷嬷还拿了一身麦香能穿的衣服走，立刻猜到麦香是出了事，而且。肯定是大事。 永恩知道后把随喜叫进来一审，知道一大早府里刚开门时便有一个十六七岁的长相十分清秀的男子上门找关嬷嬷，关嬷嬷听了之后回府没多一会便叫了一辆马车跟着那男子走了。 待关嬷嬷的马车刚出了麦香家的门没有多久，永恩的小厮又拉响了麦香家的铃铛。 他们是骑马飞奔来的，因为永恩敏感地觉得，麦香出事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必须亲自来问个清楚。 永恩进门时，麦香本来已经躺下去了，听麦黄说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点名要见她，她还以为是怀慈不放心自己。追了过来。忙披了一件大毛衣服到前厅。 “您怎么来了？”麦香见到永恩。的确吃了一大惊。 “到底是出了啥事？” 麦香可没法当着永恩的面再用关嬷嬷来撒谎，她正在组织语言时，永恩突然一下拉住了她的手，掀开了袖子一看。手腕上的绑痕清晰可见，另外，手背手心上还有不少蹭破的地方。 “谁做的？”永恩黑着脸问。 麦香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认识。”麦香说的是实话。 “为的是啥？” “这事就到这，我跟家里人说的是昨儿在卧佛寺碰过关嬷嬷，关嬷嬷犯了心绞痛的老毛病，我送关嬷嬷回府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一声。”麦香不想说出实情。 永恩见麦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心下十分恼火，待要转身而去，却又委实放不下。当然，他的放不下并不是说他对麦香有什么男女之情，毕竟麦香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还不至于不堪到对一个孩子动那种心思。 至于他的心思是什么，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怜惜，欣赏，还有几分敬佩，尤其是当他从乌拉多敏那听说了麦香的志向后，他也决定了要护着麦香，给麦香一份亲情般的关爱。 “麦香，你听我跟你说，……” 永恩刚开口，便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端了茶水进来，他顿住了。 “麦香呀，这是谁呀？”赵氏第一次见到这么贵气的人上门来找麦香，盯着永恩一直打量，并且还直接问出来，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是没有失礼这个词的。 “娘，这位是贝勒爷，是以前给咱们送东西来的那位福晋的丈夫，是来接关嬷嬷的。”麦香扯了扯赵氏的衣服。 “哎哟，您老就是贝勒爷啊，原来就是你一直在关照我们麦香，我们麦香能结识你们，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啧啧，贝勒爷啊，那是皇上家的人……”赵氏两眼放光，喋喋不休的拉着永恩的衣服念叨。 “娘，小弟好像饿了，在找你呢。”麦香拉回了赵氏的手，她都懒得跟赵氏解释，贝勒爷是爵位，不是官。 “哎呀，没事的，你弟有二丫呢，我还没有见过贝勒爷呢。”赵氏甩开麦香，又伸出手去拉着永恩啦啦的。 永恩被赵氏的热情和直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跟村妇打交道的经验，家里的那些婆子丫鬟见到他谁不是毕恭毕敬的远离三尺？可对方是麦香的母亲，他又不能真的拉下脸来训一顿，所以只是求助地看着麦香。 麦香第一次见到一向镇静、严肃、清冷的贝勒爷也有今天这囧样，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把自己的母亲再次拉了过来。 “我走了。”永恩见好容易挣脱了赵氏，忙往外走。 有些话，当着赵氏的面问明显不合适，而且他已经确认麦香无碍了，也确认麦香的态度并不合作，所以他还是回去找关嬷嬷比较合适。 “娘，你这是干啥？人家好歹也是一个贝勒爷，你这样拉着人家算啥？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麦香见永恩狼狈而逃，开始教育赵氏。 “啥啥不亲？你孩子，还说我呢，家里来了这么贵气的客人，你怎么一点也不热情，还爱搭不搭的，娘这是在替你招待客人，要是人家一个不高兴，恼了咱们，以后，咱们吃啥喝啥？”赵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 麦香无语了。两人刚进屋，便又听见铃铛响了，这回赵氏颠颠地去开门了，一边走一边说道：“没准又是贝勒爷回来了。” 这次进门是叶大福和五福，叶大福一见赵氏忙问：“咱闺女回来了？” “孩子她爹，你要早一会进门，便能看见贝勒爷了，我的娘诶，贝勒爷居然亲自来咱家了，啧啧，贝勒爷可真好看，就是我不敢抬头细看……” 赵氏还没有从贝勒爷的惊喜中清醒过来，偏麦香又不爱听她念叨，好容易见了叶大福，赶紧拉着叶大福显摆上了，哪里还记得对方出门是为啥？ “孩子娘，麦香……” “爹，我回来了。”麦香也担心永恩有事回转，所以就站在门口等着。 “孩子，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叶大福甩开赵氏，拄着拐几步蹦到麦香跟前，看着麦香，看着看着，眼圈便红了。 “爹，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们放心。”麦香见五福也在一旁，也这么关切地看着自己，忙说道。 叶大福这才想起赵氏方才的话来，问道：“你娘说的是真的？贝勒爷来咱家了？” 麦香又把关嬷嬷那套解释重说一遍。 叶大福可不像赵氏这么头脑简单，如果真是像麦香说的这样，这贝勒爷还用上家里来一趟？看来麦香的事情绝对是有什么隐情，连贝勒爷都惊动了，这孩子究竟是出了啥事？ “孩子他娘，你去给我和五弟煮点吃的。” 五福知道叶大福肯定有话要问麦香，他虽然也想知道，但是担心麦香不自在，便说道：“大哥，既然麦香没事，我先去一趟我丈母娘家，别让人家挑了理，第一个大年我这做姑爷的就不上门。晚上我再过来跟你们核计。” “也是这理，顺便把马车送回去。”叶大福忙点点头，今儿本来就是姑爷去丈母娘家的日子。 五福走后，麦香和叶大福坐在里屋麦香的炕上，叶大福也是拉着麦香的手，先看到了麦香的手破了好几处皮，然后抻开了麦香衣袖，看到了麦香手腕上的伤痕，当然，也掀开裤脚看到了麦香脚上的伤。 “我闺女吃苦了。”叶大福落泪了。 “爹，没事，我没吃啥苦，昨儿在卧佛寺碰到了拐子，幸亏碰到了一个熟人，他认识我，一路跟着救了我，我怕不好跟家里人说，便让关嬷嬷送我回来。”麦香这个时候，已经没法跟叶大福撒谎了。 “那贝勒爷是怎么回事？” “爹，贝勒爷是受福晋嘱托来确认我没事的，因为早上事情十分紧急，关嬷嬷还没来得及跟福晋说，福晋不放心。” 麦香真心觉得累，一个谎言，后面要无数的谎言来圆。 叶大福看着麦香，说道：“那救命的熟人是谁？哪天带爹去瞧瞧人家。” “孩子他爹，瞧谁呀？”赵氏端着一盘饺子进来了，后面跟着麦黄几个。 再说永恩一路策马回城，正好在进城的时候赶上了关嬷嬷的马车，直接让关嬷嬷带着去找怀慈，可是怀慈不在，永恩打发两个小厮在那里连着等了三天，总算把怀慈等来。 第一百四十章 礼下于人 麦香在家里休息了三天后，从乌拉多敏给的衣料中翻出了一块色彩相当华丽的彩花库锦，依旧用盒子装好，抱着这盒子，在三福的陪同下，进了佟家的大门。 这块织锦，她已经问过了关嬷嬷，值二十多两银子，一般是用来给衣服做装饰用，也可以用来做荷包、香囊、锦匣和枕垫等，关嬷嬷说这是宫里赏的贡品，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佟太太见到麦香来访，十分意外，当然，也有惊喜。 “其实，早就该来看看佟太太的，多谢佟太太给面，搬家时乱糟糟的，光收了礼，连饭也没有管一顿，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今儿特地来给佟太太拜个年陪个罪。” 麦香之所以选择这天，也是有缘故的，因为她在叶大福的暗示下，这里的女子一般初五之前不能进别人家的门，而且女人们一般也不出去拜年。 可是麦香等不及，这当票没在手里，她不敢拖时间长了，万一真被对方捡着去兑付了，麦香怎么去还怀慈的人情？ 麦香说着把东西递了上去，佟太太一开始对麦香手里的东西并没有在意，以为仍旧是像往常一样，是麦香自己做的手工品。 “今儿又送了啥……”佟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盒子上的鹅黄小签儿惊到了。 “这？”佟太太指着小签儿问道。 “佟太太看看喜欢吗？”麦香笑笑。 佟太太见麦香了然一笑，知道麦香肯定是知道这黄签儿的意义，便不多言，低头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按捺下心里的震惊，把盒子重新盖好。推给麦香，笑道：“这礼太重了，我不敢收。” “佟太太。我今日来，是有所求。还请佟太太成全。”麦香把东西推了过去，开门见山地说道。 “好，你说。”佟太太倒是真喜欢麦香这份坦诚和直率。 “佟太太还记得我上次来给佟太太看过一张当票吗？” “当票？当然记得。”佟太太一听是这件事情，松了口气。 “那当票被我弄丢了，可是我又欠这个当票的主人一份大人情，我知道这东西对来他说很重要，是他母亲的遗物。所以，我想在没有当票的情况下，替他把东西赎回去，当然。银子我照付。” “这样啊？还真没有这样的先例，能不能问问，他当期是多长？” “当期？”这个词麦香还没有听过，两辈子都没有进过当铺，哪里知道什么当期不当期？ “当期就是他当初跟我们约定好赎东西的时间。如果当期过了，我们就有权处置他的东西。”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麦香为难了。 “论理，我不该为难你，只是这当期没有过，如果有人拿着他的当票来赎东西。我们拿不出东西来，这对我们当铺的声誉会有影响。” “那如果有人拿着他的当票来，就可以把东西取走？” “这倒也未必，如果他说不出具体的东西，他只是从某处捡到的当票，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拒付。如果当期过了，别人就是拿着当票来，这东西我们也不能给他了，所以，如果过了当期，这件东西还没有人赎回，我一定还给你。” 佟太太也想让麦香承她这份人情，从麦香送来的礼物看，麦香肯定跟某朝中重臣或某宗室显贵关系非同一般，不然的话，对方不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麦香，这份荣耀可不是银子能买来的，还贴着黄签呢，她佟家目前都拿不出一样贴着黄签的东西来！ 可是，她又不想轻易地答应麦香，事情太简单了，她怕麦香不领她的情。 “那就劳烦佟太太替我留下心，如果有人拿着当票来，千万问清楚了别轻易给人。还有，我想知道那件东西啥时候到期，我记得有一对鸳鸯镯子和玉佩，至于其他的东西，我还不清楚。” “这个放心，东西都是一处存放的，等过完年他们来上工了，我就给你办这事。” “那就先多谢了。”麦香站起来要告辞。 “大过年的哪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今儿断不依你。”佟太太见麦香起身，忙上前拉住了麦香的手。 “今儿真不行，我三叔送我来的，还在门口等着呢，我还要去一趟我姥姥家，改天再来打扰。”麦香说完，把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递了过去。 麦香这么做，也是想逼对方把东西给她，她怕夜长梦多。 “哪有还没见到东西就收银子的道理？你放心，等东西到手了，我一定打发人送过去。”佟太太也不傻。 不过佟太太见麦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拿出五十两银票来，倒是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麦香的认识。 这个丫头的运气好的有些出奇，就拿她自己来说，一开始本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当乞丐一样打发麦香，没想到后来居然有了这么多牵连。 她是亲眼看着麦香从乞丐蜕变到今天的小姐，把麦香的成功单一地归结于运气似乎对麦香来说也不公平，别人不清楚，佟太太可清楚麦香的心思有多巧。 想到这，佟太太突然对麦香说道：“我们老太太前两天还念叨你了，说是托你的福，这些日子睡觉安稳多了。大过年的来了，不留下来吃顿饭，也该去看看我们老太太。” 佟太太说的是让麦香去看老太太，她知道这样的话，麦香肯定没法拒绝。 果然，麦香一听这个，忙站了起来，说道：“论理，我的确应该去给老太太拜个年，只是，我知道老人家喜欢清静，怕打扰了她，太太既然这么说了，就请太太替我传一声。” “老人家喜欢清静是真，喜欢热闹也是真，过年不就是图一个人气吗？”佟太太说完，早就有丫鬟出去通报了。 麦香跟着佟太太进了上房，老太太正在暖阁里的炕上歪着，身边围了几个孙儿孙女模样的人，其中还有一个佟立文，佟立文显然是知道麦香要来的消息，正站在地上往外张望，看到麦香进门，眼睛明显一亮。 “麦香给老太太拜年，祝老太太一年更比一年好，越老越有福，越老越康健。”麦香先忽略了佟立文，向老太太行礼。 “哟，瞧这丫头这小嘴利落得，听的我呀，心里这个敞亮，来，老婆子也祝你呀，越来越好看，日子越来越红火。”老太太说完，摸着早就预备好的红包，递给麦香。 麦香正犹豫要不要接时，佟立文接过来了，直接往麦香手里一放，说道：“小辈给长辈拜年，哪有不要红包的？” “可不，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还没给麦香姑娘预备一个红包呢。”佟太太说完，旁边的丫鬟忙给她递过来一个红包。 “可是我是空手来的，就是想来给老太太和太太拜个年，你们这样一弄，搞得我好像是为了红包来的。”麦香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合适。 “你那要叫空手来的我们这就更算不上啥了？大过年的能想到来看我们，这比啥都强，不是有一句话，叫人气旺财气才会旺。”佟太太说完把手里的红包也塞进了麦香手里。 “来，丫头，到我跟前来，陪我说说话。”佟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麦香，招呼麦香过去坐。 麦香一看她跟前还有七八个孙子孙女，从四五岁到十四五岁不等，一个个都带着点新奇和戒备看着麦香，便歇了上前亲近这个念头。 难怪佟立文说要自己去挣钱，他父亲究竟娶了多少个小老婆？因为麦香听佟立文说过，他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对他期望很高。 “不了，老太太，改天我再来看你，今儿我三叔送我过来的，他还在外边等着我，家里还有点别的事情。”麦香可不想跟这些人去争宠。 “我也留了这孩子半天，她非说有事，那就等下次。难得这孩子有心，还知道来看看我们，文儿，我让他们预备了一份回礼，你替娘拎着送送麦香姑娘。”佟太太说完，旁边的婆子忙出去 了。 “好的，娘。”佟立文也没有多想，几步就走到麦香跟前。 “不用了，请留步。”麦香这才知道自己来的有些不合时宜。 “麦香，走。”佟立文倒是很自然地带头先出了门。 “你家一共有多少个弟弟妹妹？”出了门，麦香见身边没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佟立文。 “我爹一共有四个姨娘，每个姨娘都有两个孩子，其实，大家庭是外面看着光鲜，里面却是各有各的难处，我母亲，她很不容易。”佟立文说到这个，顿了顿。 “你们家的生意都是你母亲在打理？”麦香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以佟家今天的富贵，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在外面操劳？ “这个，这个……” “算了，我知道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好好念书上进，以后帮帮你母亲。” 麦香似乎领悟到了佟太太的深意，暗想，这佟家，自己以后要少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麦香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一个十分意外的客人，这可真是让麦香大吃了一惊。 “麦香，来，这是你万大大，还记得吗？上次来过咱家。”叶铁柱一看麦香进门，便喊住了麦香。 麦香当然认识坐在炕上的万承耀，倒是万承耀不认识麦香了。 麦香今天因为要去佟家，特地换了一身桃红色的绸子棉裙，外面套了一件不知什么毛的天蓝色七分袖褂子，这衣服虽然是阿木昕曾经穿过的，但是也有七八成新，而且，正适合麦香穿。 万承耀猛一看到麦香，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闺阁小姐，谁能想到眼前的女子就是一年前那个浑身补丁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 “你真的是麦香？” “万大爷过年好。” 麦香走近叶铁柱和万承耀开口问好，万承耀才真的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去年见到的那个黄毛丫头，眉眼还是那双眉眼，并无多少出彩之处，可是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对了，是神韵，神韵太不一样了。这一年这丫头究竟走了什么运，竟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撑起了一个家，还盖起了这么大的院子和房子，难怪他母亲非要他亲自来看一眼。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门亲是他来退的，还得他来结上。 万承耀这次在淮河治水有功，圣上又把他调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升了一级，成了工部的一个主事，对这门亲事，万承耀依旧没有什么兴致，他的大儿子已经订了亲。二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毕竟也是他亲生的，想给他找一个实力强一些的女孩。 谁知他的妻子知道了麦香的身份。反倒对这门亲事热衷了，一则她才不想让一个庶子娶了什么好媳妇盖过她儿子的风头呢；二则就是这门亲事可以用来讨好一下公婆。完成公婆的愿望，何乐不为呢？ 万承耀在父母妻子三方的压力下，只得再次进了叶家的大门。 其实，麦香未进门之前，万承耀已经被叶家拿出来待客的东西惊到了，这茶叶、这点心以至于喝茶的杯子，都很讲究。甚至都超过了他们万家，看来，他母亲说的麦香结识了好几个京城的贵族大户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这样的麦香，还会愿意嫁进她万家吗？ 万承耀正寻思时。对面屋子赵氏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哎呀我的娘诶，我一听大丫说，‘娘，这是贝勒爷，是我认识的那位福晋的丈夫。’我差点就晕了。我啥时候见过这么大的官，贝勒爷啊，贝勒爷亲自来我家了。” 麦香一听拧了拧眉头，她已经叮嘱过她不要去吹嘘，她还是不长记性。 “弟妹。这贝勒爷可不是什么官，这就是皇上给那些宗族子弟的封号，有了这个封号，就是皇家真正的贵族，不过大嫂说的究竟是哪个贝勒爷呢？”麦香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去，你万大娘也来了，你还没有见过。”叶铁柱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叶大福，叶大福笑笑，依旧用他温和的声音说道：“闺女，去。” 麦香刚走进对面的屋子，赵氏先说道：“大嫂，这就是我闺女大丫，啊，不，麦香，麦香，麦香，你跟万大娘说说，那天来咱家的到底是啥贝勒？” 麦香看向对方，这万太太看起来年纪跟佟太太差不多大，但是穿着比佟太太华丽贵气多了，眉眼看起来也明显比佟太太厉害多了，菱角分明，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万太太过年好，麦香给万太太拜年了。”麦香行了个礼，并没有叫对方万大娘。 “好，你也好，你就是麦香？来来，快来，让我好好瞧瞧，你万嬷嬷一天到晚没少念叨你，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好文雅灵巧的闺女。”万太太用了一个文雅灵巧来夸麦香，因为漂亮、精致、美丽跟麦香还真没多大关系。 “万太太笑话我呢，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哪里跟文雅沾边呢？”麦香淡淡地一笑，说道。 “谁说乡下丫头就不能文雅了？我可听说了，你不光会念书识字，还会做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的嘴还好使呢，今儿见了，果真如此，来，我好好看看你这双巧手。” 万太太说着便拉着麦香的手瞧，一边看着一边从手上退下了一个金镯子要给麦香戴上，麦香早就防着她来这一遭，早把手缩了回来。 “长者赐不可辞，今儿又是大过年的，哪有不给见面礼的，你那些弟弟妹妹我都给了，今儿见了你，觉得真心喜欢你，便想给一个双份，你这孩子，快把手伸过来。” “这个真不用，万太太太客气了，虽说是长者赐不可辞，可是也有一句话，叫无功不受禄，这么厚的礼我可真不敢收。” “算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来，这个荷包你可得拿着，这个是长辈给的压岁钱。”对方见麦香不是虚乎，是真不想要这个金镯子，倒是也不勉强。 麦香猜测荷包里顶不济就是一个银锞子，便双手接了过来。 “多谢万太太。” “这才像个孩子。”万太太一笑，然后往里挪了点地方，让麦香坐过去。 “大丫，啊，不，麦香，你还没有告诉万大娘那贝勒爷叫啥？”赵氏还惦记这事呢。 “对了，你娘说的究竟是谁？” “是恭贝勒，前康亲王的世子。”麦香想抬出永恩来为自己撑腰，反正乌拉多敏也同意了。 “是不是那个家里刚添了一对双胞胎就被封为贝子和多罗格格的那位？听说他家孩子洗三的那天，家里贺喜的宾客都快把门槛踏破了，连皇上和太后老人家都专门派人去了。” 麦香听了一笑，这万太太不愧是官场的太太，关系网果然不一般，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可不，我家麦香还在他们府上住了好几天呢。” 万太太听了笑道：“没想到我们麦香跟他家还有来往？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也没多大的交情，很偶然认识的。” 麦香说完，便听见叶大福在对面喊道：“麦香，你陪你娘去给客人准备饭菜。” 麦香听了便拉着赵氏下炕，万承耀本来是想要走的，没听到妻子的动静，猜想妻子是想留下来吃这顿饭的，他便也没有做声。 正好麦香刚从佟家回来，佟家回赠了麦香几样酱肉和点心，麦香用来做下酒菜倒也正合适。 麦香知道万家这样的人家是不缺吃的，所以也不想弄太复杂，切了几个凉菜，炸了点花生米，大菜也有两个，一个清炖羊肉一个红烧鹅是早预备好的，所以麦香很快就把菜端上了桌。 主食是面条，骨头汤煮的面汤，闻着就香，再放了几根麦香种在花盆里的香菜，视觉效果很不错。 “你们家怎么会有这种暖棚里的菜？”万太太惊问道。 “我在花盆里种的，也没有多少。”麦香也是见过上世自己的老妈喜欢把葱种在花盆里，所以麦香也如法炮制了一回，种了一盆葱和一盆香菜，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当然，主要功劳还是李氏的，从挖土到下种移栽都是李氏，麦香只是出了一个主意和偶尔浇点水以及在太阳最暖和的时候搬出来接接地气。 “这菜都谁做的？”万太太问，颇有一点考察一个儿媳妇的意味。 麦香笑笑，说道：“都是我五婶做的。” 万太太见麦香不顺着接她的话茬，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麦香，看来，这小姑娘是真的不愿意进万家。 本来，万老太跟她说麦香没有要她的玉镯时，万太太还有些不大相信，以为是麦香土包子不识货，今儿她故意戴了一只金镯子过来，这不认识玉的金子总该认识？谁知麦香仍旧没有要。 方才这一路试探下来，见麦香很配合地说出恭贝勒的身份，她还以为麦香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好进万家，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说实在的，麦香进门时，她看了一下麦香身上的打扮，这衣服明显不是一个乡下姑娘的，乡下丫头就算再有钱，也不会拿几十两银子去做一身衣服，别人不识货，她可认得，麦香身上的比肩褂是银鼠毛的，银鼠毛又轻又暖，十分贵重，万家也只是每人做了一件。 赵氏见万太太盯着麦香身上的衣服看，笑道：“这个呀，是一个格格送麦香的，好像那格格的爷爷还是一个什么一品大官。” “一品大官？”万太太随口念了一句。 麦香不清楚，万太太可清楚，京官别看官大，就算是正一品，一年下来收入也没有多少，因为京官实行的是双俸，俸银和禄米，没有养廉银子，两项加起来也才几百两银子，所以她断定赵氏口里的什么一品大官，肯定还是一个满清显贵，手里有着祖宗留下的大片田产，不然日子不会过得这样滋润，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能穿得起银鼠毛的褂子。 一个贝勒爷一个显贵之家的格格，万太太在心里重新掂量着麦香的分量。 第一百四十二章 空头承诺 这顿饭，吃的是各有各的心思，万太太是存了想考量麦香的意思，不然的话，她是不会答应在乡下吃这顿饭的，而麦香，则一直在琢磨在对方不开口的情况下能把自己的意思清楚地传达出来，尽量不伤两家的体面。 谁知还没等到麦香开口，隔壁屋子的炕桌上，借着酒劲，叶大福说道：“大哥，听说你儿子已经定亲了，恭喜你，成亲的日子定了没有？” “还没呢，他今年也才十七，怎么也要到明年。” “还是大哥快呢，大哥又走在我的前头了。我还早着呢，我闺女说是十一，其实才刚满九周岁，隔壁的夫子说了，女孩家太早成亲对身子不好，让我闺女到十七八再说。” 万承耀听明白了叶大福的话，我闺女要十七八再嫁，你的儿子要能等得起，就要等到二十三四去，这是变相地拒绝了万承耀。 男孩子成亲晚一些，一般也很少有超过二十岁还不成亲的，这让他儿子再等七八年，可能吗？ 万承耀并没有真想跟叶大福成为亲家的意思，他只是碍于父母的颜面过来走这一趟，怎么说他万承耀现在也是一个从六品的京官，他还能往上走呢，麦香说得再好，也是一个地道的村姑出身。 “是啊，这孩子大了，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二弟倒是还能清闲几年，我这两个儿子年岁相当，都是眼面前的事情，这不，你大嫂早就开始四处寻摸了。” 叶大福听了这话，把一颗心放肚子里，举起杯子说道：“那就提前恭贺大哥了，大哥家里这几年都是喜事好事。愿大哥越走越高，越走越顺当。” 一旁的叶铁柱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以为这次万承耀来是来赔礼道歉的。因为万宝财透露过这个意思，他还是很看重当年两人的承诺。也希望能饯行他的承诺，而从叶大福内心来说，他也是盼望麦香能嫁进万家的，将来能提携一下叶家，没想到只是他们两位老人的一厢情愿。 麦香知道这个消息倒是松了口气，她就怕叶家人以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乱定了她的终身，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才不相信自己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麦香拉着五福八福开始忙起来，她先找曹雪芹写了一个“福运来”的门匾，让五福挂在了大门上。然后又在门外的空地打了几个马桩，同时，还挂了一个青旗。 进门的大厅里，是个展厅，墙上挂着的是各种手工品。厢房有两间屋子是预备给女眷的，麦香还特地挂上了幸运星的门帘和风铃。 布置好这些，麦香又列了一个单子，五福带着八福去庙会采购了好几趟，麦香又拟了一个菜单。请曹雪芹誊写了，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挑一个好日子开张了。 转眼便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一早九凤就过来找麦香，说想去看花灯。 “去哪里看花灯？”麦香也没有印象听说哪里有花灯，除了京城。 “我听说今年长宁镇的佟家和昌和镇的万家都要举办花灯展，我爹和我娘说要带我去万家住几天，正好看花灯，我想让你陪我去。” “我不去。” “麦香，你还想着那事呢？我听说万家的少爷都定了亲，人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了，以后呀，两家只当亲戚处。”九凤想拉一个女伴去，所以想游说麦香。 上次去万家，万老太派了两孙女招呼九凤，可九凤跟对方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人家也根本看不上九凤，所以九凤在万家闷了好几天，这次才想带着麦香一起去，因为有麦香在，她知道自己吃不了亏。 “老姑，你说啥呢？他们定亲不定亲的跟我有半文钱关系？你想去自己去，别拉着我。” 麦香是真生气了，听九凤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是麦香一厢情愿似的。 其实也不怪九凤，九凤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又从小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她哪里会去考虑这么周全，麦香毕竟是一个二十岁成人的灵魂，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九凤从来没见麦香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很下不来台，站在那里，眼泪汪汪地看着叶大福。 叶大福见了有些不落忍，想了想，说道：“凤，麦香去的确不合适，以后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想找个伴，就让麦黄陪你去一趟。” 叶大福也是见那天跟万承耀已经说开了，以后两家就当兄弟走动，所以才会想着让麦黄去走这一趟，横竖万家对麦黄也没有啥心思。 “好，就依大哥的。”九凤倒是也知道有个台阶就下。 麦黄长这么大除了去过赵家几次，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串门，所以这次听到叶大福让她去万家做客，忙不迭地收拾东西了，她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更不会去想那么远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觉得能出门做客就是一件高兴的事。 “麦黄，我跟你说，到了别人家，人家给你红包啥的能要，别的值钱的东西一概不许要，知道吗？”麦香不放心，在麦黄出门时叮嘱一句。 “知道了。” “还有，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麦香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大姐，你当我还是先前那般不懂事呢？”麦黄的心早就雀跃了，哪里还有心思听麦黄唠叨？ 麦香送走麦黄，想到今天是元宵节，便拐到曹家，她想找柳蕙兰一起做点汤圆，麦香想念家乡的味道。 曹家已经在前些日子买了一个婆子，是敦敏送来的，江宁人氏，姓刘，做的一手好菜，好像也是主家犯了事被发卖，因年岁有些大没人愿意要让敦敏捡了回来。 “刘婆婆。你们包汤圆了吗？”麦香见开门的是刘婆子，笑着问道。 “还没呢，你先去看看你师娘去。”刘婆子低声说了一句。 麦香一听。还以为是柳蕙兰出了事，忙跑进了柳蕙兰的屋子。柳蕙兰正在翻检东西，炕上摆了一大堆的男人衣服。 “师娘，你这是？” “你先生打算后天出门，我收拾下行李。” “先生的身子才刚有点好转，还没有大好，这样子他怎么出门？” 麦香刚问完便想到，曹雪芹准是惦记李家表妹。李鼎夫妻两个年岁也大了，两人在南方又没依靠又没有收入来源，就这么耗下去时间长了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想必柳蕙兰也是考虑到这点，这李家表妹一天不回来。这曹雪芹一天也不能放下心来，还不如让他干脆走这一趟，不管是什么结果，他也就死心了，而她。也就能安心了。 “这话你跟你先生说去。”柳蕙兰赌气说道。 “麦香要跟我说啥？”曹雪芹正好掀起门帘进来，听见了柳蕙兰的抱怨。 “我说我也想跟先生去一趟江南。”麦香换了一个话题，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她再劝能有啥用？ 曹雪芹听了这话看看柳蕙兰，拍了拍麦香的头。说道：“好好在家替先生照顾师娘和你小师弟，等先生回来。将来有机会带你师娘去江南游玩的时候再带你去。” 麦香听了把嘴一撇，笑道：“先生真会开空头承诺，又不是去一趟京城，是去江南。” 麦香知道这个年代出一趟远门有多不易。 “江南怎么了？你师娘也惦记着呢，这次要不是孩子太小，我就带着你师娘一块回去了，你们放心，将来肯定有机会的。” “知道了，先生，先生一定要早去早回，师娘和小师弟还在家等着你呢。”麦香看了一眼圈红红的柳蕙兰，心里颇不是滋味。 就是不知曹雪芹把这个表妹接回来后将如何安置？ “师娘，今儿是元宵节，我听说长宁镇有花灯，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转转。”麦香想带柳蕙兰出去散散心，反正家里已经有了婆子，可以帮忙看着孩子。 “快别说这个。”柳蕙兰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曹雪芹。 曹雪芹的脸沉了几秒钟，又恢复了正常，说道：“你们想去就去，不必顾忌我。”说完，他掀了门帘出去了。 “师娘，先生这是？”麦香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从认识曹雪芹后，没有见他给自己甩过脸。 “孩子，你先生家里几次遭了大难，都是跟元宵节有关，以后呀，就别扯这个话题。” 柳蕙兰的声音刚落，曹雪芹又掀了门帘进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说道：“我有这么不堪吗？都过去这些年了，我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麦香，别听你师娘瞎说。我已经交代刘婆婆包点咱们南边的汤圆，再弄几个小酒菜，今儿我们也好好过一个元宵节，晚上，我带你们看花灯去。” “真去看花灯？”柳蕙兰一时有些没敢相信曹雪芹说的话，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曹雪芹是在为后日的出行对她做些补偿，因为他也不知道他这一趟出门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柳蕙兰的眼圈又红了。 “二爷，你这是？” “没别的意思，你放心。我只是很久没带你出去逛逛了，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日子刚好一点，我这又要出一趟远门，还不知会……” “我知道，你别说了。我这就和麦香替你准备下酒菜去，晚上我们陪你出去。”柳蕙兰忙捂住了曹雪芹的嘴。 “先生，师娘，还是你们两个去，好好玩玩，我就不跟着添乱了。”麦香见两人将面临长时间的离别，也不忍心打扰他们。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讨好 麦香刚回到家，五福和李氏过来了，也说是来约大家一起去看花灯顺便走百病，因为长宁镇好几年没有办花灯展了。 别人还犹可，赵氏先按耐不住了，她是一个好热闹的人，听了这个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麦香倒是没有这个兴致，刚才是为了陪柳蕙兰散心，才会对柳蕙兰提议说出去走走，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再说她也被上一次的绑架有些搞怕了，轻易不大出门，更何况还是晚上，更不想出去了。 “麦香，走，你就当陪你五婶了，你也知道，你五婶刚来也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五福知道李氏愿意跟麦香亲近，说道。 “闺女，去，今儿是该出去走走，走百病走百病，不走哪能消灾祛病？往年这天，你和大梅几个都在外头玩，不到天黑透了也不回家。”叶大福说道。 叶大福知道麦香的心结，可是今天这日子，有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又有五福陪着，叶大福还是放心的。再说了，这正月十五走百病是一个很重要的习俗，这个年代的人都迷信，哪有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没病没灾顺顺当当地长大的？ “好，你们今儿就在这边吃，咱们一起过节。”麦香只得答应了。 “还是麦香知道你五叔的心思。”五福笑着应了。 原来刘氏走后，把家里的细粮和肉菜都锁了起来，留给李氏和五福的只有定量的一点粗粮和几个窝窝头，倒也不是只为了防李氏一人，而是担心她不在家的日子，钱氏和孙氏借机上门揩油，李氏抹不开面子拒绝。 麦香哪里知道这个。她就是觉得这两人帮了她不少，单纯地想回报一下他们。而且，难得家里长辈不在家。李氏可以轻松一下，麦香也不忍心见她一天到晚没有个清闲的时候。 吃完饭。麦香看了一下沙漏，也就大概下午四点来钟样子，赵氏便穿戴一新，催着大家出了门，看着路上盛装打扮的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的，麦香总算明白了这走百病是啥意思。 原来传闻元宵节这天晚上是夜鬼空穴，所以女人们成群结队地走出家门。走在前面的人手里举着香，遇桥必过，遇路口必走，说这样就能祛病除灾。百病尽归尘土。 麦香一行刚到村口，便看到二福和三福两家，也都是要去看花灯顺便走百病的，大家结伴而行到长宁镇时，天色也擦黑了。 长宁镇的街道两边挂出了各色灯笼。远远看去，像游龙一样，的确比往日热闹和喜庆了许多，商家也知道今日人多，所以街上的铺子都没有关门。门口的伙计提着各色灯笼在招揽顾客。 麦香拉着麦青和麦绿，想着难得带她们出来一趟，不如顺便也买盏小花灯送她们玩玩，可是又不能单撇下麦种几个，便问麦种几个喜欢什么样的灯。 “大姐，你给他们几个小的买就成，我这么大了，不用了。”麦种说道。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麦种会这么懂事，刚想夸他一句，钱氏在后面偷着拧了一下麦种，说道：“大丫，你别听孩子混说，他是抹不开面子要，回头到家了，见麦粒有他没有，他又该闹腾我们了，我和你二叔哪里有这个闲钱？” “娘，我真的不要，十几文一个呢，又不能当饭吃。”麦种仍旧梗着脖子回绝，一生气还走到了二福身边。 “好，麦种说不要就不要，大姐给你买点心吃。”麦香记住了麦种说的又不能当饭吃，估计他也是没有吃过几顿正经的饱饭。 麦香刚要进铺子，便看见佟立文和丰年两人过来了，两人一路走一路搜寻，看见麦香，佟立文站住了，眼里的欣喜是显而易见的。 “麦香，又碰上你了。”佟立文跟麦香打过招呼，这才看到麦香身边一大堆的人。 “你是佟家大少爷？”钱氏和孙氏同时问道。 佟立文上次代表佟家来给麦香送乔迁贺礼，叶家的人都记住了他。 “你们好，你们是来看花灯的吗？我家的花灯在那边，还有，戌时一刻，我家还会在大门口放焰火。”佟立文往前面指了指。 “瞧瞧，这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孩子真懂事。今儿我们就是奔你家的花灯来的，麦香还正说着要给这几个弟弟妹妹买盏灯玩玩呢。” 孙氏联想到上次佟立文拎着鸡蛋来买什么壁鞋，总觉得这佟家大少爷对麦香似乎有点说不清的意思，所以故意试探了对方一句。 单纯的佟立文哪里知道孙氏的用意，忙说道：“不用花钱买，我带你们一人去挑一盏，本来就是送人的，谁猜对了上面的灯谜就送谁。” 佟立文说完，麦粒和麦苗便跟在他身后了，佟家的花灯摆了半条街，因为佟家的铺子有半条街。佟立文在前面给麦粒和麦苗各挑了一盏兔儿灯和一盏羊角灯，然后便看向麦香。 麦香本来想亲自猜几个谜语试试，可是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卖弄自己的真才实学，所以便拉着麦青和麦绿问道：“你们两个喜欢啥样的？” 麦香和佟立文在前面挑花灯的时候，孙氏在后面拉着赵氏说道：“大嫂，我看这佟家大少爷对咱们麦香可真好。” 赵氏听了一开始还颇为得意，后来琢磨过不对劲来，刚要开口，李氏笑着说道：“三嫂，麦香跟佟太太一直有生意来往，麦香搬家的时候，佟太太还特地差了这大少爷送贺礼，所以，这两人早就认识了。” “可不，这花灯本来就是送人的，给谁不是给，给熟人还能搭一份人情。”五福补充了一句。 钱氏这会也咂摸过味来，刚要说点什么，被二福瞪了回去，钱氏只好回过头去再看着佟立文和麦香。 麦香正好挑好了两盏花灯，正低头放进麦绿的手里，佟立文转身又去要了一盏粉色的荷花宫灯，非要给麦香。 麦香忙摆手说道：“这就够了，我们一家就拿了四盏灯，再拿下去，你们家还摆不摆了？” “就这最后一盏，这是我猜谜语赢来的。”佟立文一眼就相中了这盏花灯，觉得送给麦香正合适。 “哟，大丫呀，这盏荷花灯可真漂亮，连我看了都想要。你就看着人家这么诚心的份上，收下。”钱氏说完，颇有深意地笑笑。 “佟少爷，这花灯确实漂亮，能给我细瞧瞧吗？”李氏替麦香解围。 佟立文这会也听出些不妥来，正为难时，见李氏开口了，虽然有些遗憾，还是把花灯递了过去。 李氏把花灯接过来，就一直拎在手里。 “走，我们去找个好位置，一会该放焰火了。”五福说道。 “是啊，佟家大少爷，你也陪了我们好长时间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了。”赵氏也明白过来，笑着对佟立文说道。 佟立文看着麦香，麦香忙说道：“大过节的，只怕佟太太正在找你呢。” “可不，少爷，我们也该回去了。”丰年扯了扯佟立文的衣服。 谁知这个时候，孙氏偏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哎呀，出来走了这半天，我怎么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那正好，那边有我家的饭馆，二楼有包房，你们坐下来吃点东西顺便就在二楼看焰火，也省得跟别人挤了。”佟立文本来抬脚要走了，听见孙氏如是说，又把脚放了回来。 赵氏瞪了孙氏一眼，说道：“饿了就回家，还看啥焰火？” “好啊，正好我也想回家了。”麦香说道。 焰火她见得多了，古代的焰火再好看，能有现代的花样多？再说了，她明知道佟立文有了内定的妻子，她还跟他掺和在一起干啥？ 孙氏一听麦香也要回家，哪里肯走，忙说道：“要回你们回去，我还要留下来看焰火呢。” 孙氏也是吃定了赵氏肯定不舍得走，赵氏也是一个好热闹的人，再说这焰火可不是容易看到的。 乡下地方穷，过年能买几挂鞭炮放放就很不错了，焰火那是有钱人家的玩意，可是这乡下地方，又有几户正经的大户人家呢？ 这佟家不也是好几年了才想到办一场花灯展吗？这焰火，佟家虽然年年有放，可是不看花灯，谁会巴巴地走这么远来看一场不确定的小焰火呢？ 果然，赵氏听了孙氏的话，又不想走了，看着麦香，弱弱地问了一句：“大丫，好容易来了，不如我们看完焰火就回去？” 佟立文这会也知道自己再留下来只会让麦香为难，他虽然不清楚麦香为啥对他不像以前随意了，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让麦香为难，不能让麦香的闺誉有损。 他毕竟已经十七岁了，当然能看出来，谁是真对麦香好，谁是在看一旁看笑话，还有，佟立文也看出来了，麦香对这什么三婶二婶的并不看重，既然麦香都不看重的人，他佟立文还有必要去讨好吗？ “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去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佟立文这话是看着麦香说的。 “好，再会。”麦香松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万家老二 从长宁镇回来，赵氏拉着麦香问了半天，她也是好奇这佟立文对麦香为啥这么好。 赵氏虽然愚钝些，但是她也明白，这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佟立文虽然在各方面都跟麦香很般配，但是麦香毕竟还小，佟家也没有表示过什么，如果由着麦香跟佟立文来往，对麦香的闺誉肯定是不利的。 当然，赵氏眼里的般配是以万家做参照物的，在她的认知里，佟家跟万家都是一方首富，麦香如果能嫁进佟家，也算为她扳回了一点面子，至于麦香配不配进佟家，这个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麦香几句话便把赵氏打发了，她不想解释这么多，也跟她解释不清楚。 好在赵氏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见麦香矢口否认两人之间有任何不正常的来往，赵氏也就把这件事情放到了脑后，因为她很快被麦黄带回来的万家消息吸引住了。 麦黄是在正月十七日上午回来的，比预计早回来了二天，麦香正想问是不是出了啥事，被赵氏一把抢先拉住了麦黄。 “我们二丫回来了，来，快到炕上坐着，跟娘说说，你这次去万家，都吃了些啥见了啥，万家都有啥好东西？” 赵氏心里还是跟麦黄更亲近些，因为麦香每次出门不管去哪里去做啥，赵氏从麦香嘴里都问不出啥来，非但问不出来，还要被麦香抢白几句，久而久之，赵氏也就懒得再追问麦香了。而麦黄就不一样了，麦黄有了什么稀奇事，还是愿意跟赵氏念叨几句。 “娘，大姐，他们万家真有钱。他们家的房间真多，还有一个花园，还有。他们家丫鬟也多，好像有十几个。还有，他们家吃的不错，每顿饭都有十个菜以上，还有……”麦黄掰着手指头在数万家跟自己家不一样的地方。 “麦黄，你们不是说要住个天，怎么今儿就回来了？因为啥？”麦香打断了麦黄的话。 “这个，这个嬷嬷和爷爷不让我说。” “麦黄。是爷爷和嬷嬷亲还是大姐亲，你放心，大姐就是问问，又不会去跟别人说。” “当然是大姐亲了。嘻嘻，其实大姐不问，我也想跟大姐说的。”麦黄冲麦香讨好地一笑。 赵氏在麦黄身上拍了一下，说道：“你大姐亲，你娘就不亲了。小没良心的，快点，有啥新鲜事还不赶紧快说。” “娘，大姐，这次在万家。我见到了万家的两个哥哥，那个跟大姐说亲的哥哥已经说亲了，今年好像要去考什么秀才，还有一个哥哥，长得比那个跟大姐说亲的哥哥还好看，万大大让他去念书，他不去，说给他找媳妇，他也不要，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万大大一生气，就把他撵了出去。” “行了，以后不要提啥跟我说亲的人，就说万家的大少爷，另外一个是万家的二少爷，万家还有啥人？”麦香也拍了一下麦黄的头，听着就不顺耳，什么跟麦香说亲的哥哥，两人咋地还没咋地呢，说什么亲？ “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那万家二少爷呢？真的被赶出了家？”赵氏问道。 她之所以关心这个，是因为万家流露出把这个庶出的二少爷说给麦香的话头，虽然这事没有成，但是赵氏既然知道他的存在，不好奇是假的。 “嗯，好像去年这二少爷也离家出走了，就因为万老太太要给他说亲，所以这次万大大一说要给他说亲，他又要出走。” 麦香从麦黄凌乱的语句中，拼凑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想必是去年万老太相中自己时，见万志高不同意，便想把自己说给这万老二，没想到这万老二也不同意，竟然以离家出走来抗争。 难怪后来麦香见这万老太对这事不是很积极，根源原来还是在她孙子这。 可是真让万老太舍了麦香这根肋骨，万老太还真有些不愿意，所以在麦香搬家的时候，万老太又打发人来送了一份厚礼，目的就是想笼络住麦香，毕竟麦香也还小，还有的是时间。 谁知这次万承耀回来后，上头一考核他这次在淮河治水的功绩，龙颜大喜，不仅把他调回了京还升了一级，万老太又想起了当初让麦香替她许的几个愿，似乎件件都灵验了。所以，她又动了心思，一面让她儿子来见见麦香，一面继续说服她孙子，谁知她儿子仍旧不看好麦香，孙子也还是不肯就范。 想到这，麦香倒是有几分佩服这万家老二，一个庶出的儿子，竟然有勇气以离家出走来抗争自己的婚姻，这实在不像这个时代的封建大家族的纨绔子弟。 “那这二少爷真走了？”赵氏一听这二少爷被赶出了家门，觉得实在是不理解。 “走了，万大大说他要出了这个门，就不承认他是万家的子孙，也不给他留一文钱，他说他能养活自己，反正万家的银子也轮不上他。” 麦黄刚说完，九凤来了，麦香把九凤拉进了自己的屋里。 “老姑，你来了，你跟我说说这万家老二的事情。”麦香总觉得麦黄的话不连贯，具体细节不清楚。 九凤斜了麦香一眼，她还记仇呢。“你不是说万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吗？” “老姑，你还真跟我生气啊？我是说没关系，现在也是没关系啊，我只是好奇，好奇还不行啊。就当听个热闹，有热闹谁不爱听谁不爱看？”麦香哄九凤还是小菜一碟。 麦香之所以对这万家老二有些兴趣，因为她听了麦黄的述说，感觉这万家老二不像一个地道的本地人，兴许，也是跟麦香一样，是穿来的，所以才会有这个勇气和魄力抗婚和离家出走。 不然，一个十七岁的少爷，实则年龄还不足十五周岁，他出去以后怎么能养活自己？ “麦香，还别说，这万志远长得还真是好看，比女人还好看，就是有一点，对人特别冷淡，幸好你没有说给他，要不然，我看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他不是万太太生的，万太太防他防得厉害呢，所以才不想给他说一门好亲。”九凤凑过来低声说道。 “这个我知道，你说详细些，关于这万老二的事情，叫啥，万志远？” “我能知道啥？就是听说万太太防着他，不让他念书，不让他学好，整天往他屋里放丫鬟勾引他，也不知怎么就让一个丫鬟有了孩子，后来，那个丫鬟喝堕胎药时大人孩子都死了，这万志远被他父亲揍了一顿，撵到学堂去了，可惜不知怎么，这万大哥去了南方，这万志远又被学堂退了回来，万大娘这时想干脆跟他说一门亲，不知怎么让他知道了这说亲的对象就是他大哥退亲的那个，于是，他跟家里人闹了一场，离家出走了，直到大年三十才回来，回来也没在家好好住着，三天两头往外跑，万大哥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所以这次又把他赶走了。”九凤说完微微地叹了口气。 麦香没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比如说，对方是怎么跟家里反抗的，出去又是怎么谋生的，所以也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不是穿越的。 不对，麦香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把喜羊羊的风筝卖给了万老太，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穿越者，那么他肯定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没准就会来找自己见一面，叙叙乡情。 “麦香，你想啥呢？”九凤见麦香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问道。 “没啥，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 “有的是丫鬟有的是婆子有的是万家那二个庶出的小姐说的。麦香，我觉得，这有钱人家也有很多烦心的事。” 麦香一听这个话倒是高兴了，趁机劝道：“可不，尤其是咱们这样小户出身的人，去了也被人看不起，成天被人欺负，还不如找一个条件相当的能一心待自己好的，你自己也学些手艺，将来也能帮衬着过日子，这样多好。” “小户人家有啥好，要啥没啥，连顿饭都吃不好，好几年也做不上一件新衣服。”九凤一想以后她也要像她这几个嫂子似的成天算计这几文钱，她宁可不嫁。 麦香知道九凤已经被刘氏几个惯坏了，这观念是一时难以扭转过来的，难怪老人们常说，这人呀，最怕的就是明明是丫鬟的命却被养成了小姐的身子，有的是苦吃。 “那你想嫁啥样的人家？”这是麦香第一次正式问九凤。 “我？还早呢，娘说让我好好做几年绣活，多攒些钱，将来都给我自己留着。”九凤不经意就把刘氏对她说的私房话抖了出来。 “那就好好做，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辛苦一些，总能慢慢过好的。”麦香最后再劝了一句。 说实在的，麦香对九凤没有多少好感，可是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自私、虚荣、懒惰，可是她本性不坏。麦香本着日行一善的念头，能劝就劝几句，听不听在她，毕竟这是她自己的生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开张不吉 麦香的“福运来”酒家选在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开张，令麦香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家第一批客人居然是赵家的人。 二月二本来是回娘家的日子，赵家人得知这一天麦香的馆子开张，方氏出了一个好主意，把这几家人都推到了“福运来”，美其名曰给麦香撑场子。 麦香预备的吃食其实不多，因为每天的客流量是有限的，麦香也不是真的指着这饭馆养家，她是饭馆、客栈、铺子三样兼做，反正地盘是自己家的，人也是自己家的，能挣多少是多少。 所有一看到赵家来的这好几十口子人，不光麦香，就连赵氏自己也惊呆了，她还打算看着自己家开张了再回娘家去跟姐妹们相聚呢。 “娘，你们怎么不说一声都来了？”赵氏弱弱地看了麦香一眼，问道。 “闺女，你做这么大的生意，没有个人来捧场怎么成？还有，你开饭馆子了，跑堂的要，灶房的人要，跑腿的人要，咱们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你看着谁合适，就挑谁，自己家的生意，不照顾自己人难道拿着那银子贴那不相干的外人去？”余氏拍着手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一笑，知道对方说的外人是指五福和八福兄弟两个，所以没等赵氏开口先说道：“姥姥，我这里既不是城里也不是镇里，能有几个路过的客人？我家里的人就够使了，等真需要人的时候我会跟姥姥说的。” “就是啊，娘，你也看到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呢，你们呀，就别跟着添乱了。” 赵氏也知道她娘家人上门准没有好事。上次搬家时，娘家人一个不落全到齐了，除了冬至随了一个五十文钱的红包。赵家那几家都不超过十文钱，相当于是来白吃的。可是麦香给各家的回礼都超过了一百文钱，赵氏等明白过来后，说不心疼也是假的。更何况，麦香还给赵家的女人们找了一份绣花的生计。 “大丫呀，你听大姨跟你说……”大春上前要拉着麦香的手。 麦香把手抽了回来，说道：“大姨，你现在还真别跟我说。我这里连自己一家能不能养活还不一定，你呀，还是让我姨爹好好带着表哥扎几个风筝卖，要是扎好了。送到我这里来，我来替你们卖，要是扎得不好，我可不要。” “成，成。”杨大林在一旁搓着手说道。 “麦香。你不是说你这里有给女眷留的包间吗？不如你让我留下来，我帮你伺候她们，我不要工钱，管饭就成。”紫菊说道。 麦香看着紫菊，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十三岁了，没两年就该说亲了，在这里抛头露面不要工钱图啥呀？ “大丫呀，姥姥就跟你求这一个情，你大姨家的日子是艰难，也养不起这些人，家里也没有几亩地，紫菊这丫头愿意留在这，你就收了她，我听说，那些客人来了，伺候好了能给打赏，要是能有几个赏钱，你就让她留着，干个一两年，攒几个钱好嫁人。”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看见麦香这一年把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夫人哄好了，拿了这么多赏钱，她们也动了心思。 麦香暗自寻思了一下，她还真是想要找两个小姑娘，一来可以侍候女眷，二来这边有些粗活也需要人做，麦香不想自己动手，麦黄还小，家里还有一摊事情，想到这，麦香看了一眼紫菊。 “紫菊一个人留下没个伴也不好，不如让巧红也陪她一起留下，姐妹两个还有个说话的人，夜里也能搭伴做点针线，两不耽误。”方氏见麦香有些松动的意思，忙说道。 方氏的脑子转的快，如果麦香这馆子生意好，就算没有赏钱到时麦香肯定也会给这两个表姐开点工钱的；如果这馆子生意不好，她闺女在这一样可以做针线活挣钱，还不用她养，有麦香养着，家里也能省些米粮。 “那也成，不过要签一个契约，我这有我这的规矩，要是坏了我的规矩，我是一文钱不给就撵回家去的。”麦香想了想，说道。 “那大丫，我这还有……”秋分有一个闺女也九岁了，正把她推出来。 “不能再要了，两个就够多了。”麦香没等对方说完就拒绝了。 余氏一见麦香同意留下了紫菊和巧红两个，见叶家那边也是五福和八福两个，不好再多劝什么，瞪了一眼秋分，说道：“这丫头才多大？你又不是像你大姐家这么难？” “娘，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呢……”秋分还想辩白几句。 “行了，啥话也别说了。大丫，姥姥好容易来一趟，今儿打算给姥姥吃点啥？”余氏看着麦香讨好地一笑。 她还记得上次麦香搬家时吃的那顿好饭，桌上的肉随便吃，馒头随便吃，所以，当方氏建议大家都到这饭馆来时，余氏便没有反对，因为她也馋了。 “娘，你给姥姥他们去做点吃的，让紫菊和巧红去帮你，我看看她们都会干啥。”麦香没搭理余氏，对赵氏说道。 “让我做？”赵氏有一年没动手干活，早就养成了饭来张口的习惯，没想到麦香会使唤她，她看了一眼正坐在炕上喝茶的刘婆子。 刘婆婆是柳蕙兰特地送来给麦香的，白天在饭馆里做大厨，晚上回曹家，因为麦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厨子。 麦香知道赵氏的意思，没有搭理她，倒是自己动手给赵氏分派了些食物，她可不能由着赵家人把今天准备要开张待客的东西都打扫光了。 赵氏没法，麦香不开口，刘婆子根本不动地方，只得吩咐紫菊和巧红去洗菜和面，方氏和大春见了，知道赵氏身子不好，也知道自己的闺女当不了大厨，忙跟着后面去帮忙了。 好在余氏还算识趣，吃过饭，就把人带回去了，她也不敢惹恼了麦香，怕麦香更不待见赵家人，好容易二闺女一家日子起来了，她还等着跟麦香后面多借点光呢。 赵家人走后，麦香和五福几个一直等到申时过了也没有见一个客人上门。 也不知是不是开张的日期没有选好，还是这个位置就是不行，又或者说麦香的人气不行，总之，开张的第一天居然没有开张，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心里的沮丧是不言而喻的。 “大姐，我们家的饭馆能有生意吗？”晚上临睡前，麦黄拉着麦香，弱弱地问了一句。 她见一个客人没有，麦香却答应了要请两个表姐，不但要供她们吃，还要给她们做新衣服，她担心这样下去会把自己家拖垮的。 “我也不知道。”麦香说的是实话，理想总是很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算是她正式创业的第一步，以前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说白了是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大姐，其实也不差了，咱们家的兔子又下了一窝，爹说再有一个月，咱们的兔子就能卖出几只了，就能有进项呢。”麦黄见麦香沉默了，反过来安慰麦香。 “知道了，大姐不是担心这个。”麦香拍了拍麦黄的手，颇为欣慰地说道。 这一年，麦黄的改变是很显着的，至少不再掐尖要强，知道为家人着想，干活也勤快，眼皮子也不那么浅了，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心里也有个数了。比如这次去万家，麦黄只要了万太太的一个红包，别的一概都拒绝了。 说到干活勤快，麦香想到了叶大福，叶大福自从知道麦香欠了人家一百两银子后，更是没日没夜地琢磨那几只动物，尤其是元宵节后，他特地请李大梅的父亲帮忙，单弄了一个炕，炕上铺了好些挑好的蛋种，用棉被盖好，准备自己孵小鸡、小鸭和小鹅，因为这样可以省不少钱，而且这鸡蛋种是锦鸡下的，有钱也没处买去。 麦香看着每天拖着一条残腿忙来忙去，总觉得有些不忍心，可是叶大福的心气很高，麦香也只好由着他了，因为她知道，叶大福真的很想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连着三天，麦香的福运来都是一个客人没有，在第四天将要关门的时候，总算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居然是敦敏敦诚兄弟两个和几个文人朋友，他们是来卧佛寺赏梅的，听说有一株早梅开了， 这些人便相邀过来一睹为快。 麦香想起去年在卧佛寺第一次见到他们，当时这些人也是在卧佛寺赏梅，看来，这些人日子虽然不大富裕，但是却很自在。 “早就听说你要开饭馆子，没想到你还真做成了，生意怎么样？”敦敏问。 “刚开始做，说实在的，你们是我的第一批客人。”麦香笑道。 “是吗，这么说，我很荣幸。”敦诚在一旁笑道。 正说着，外面又进来五六个人，麦香一看打头的又是曹雪芹的二姑太太家的什么孙子，叫什么昌龄的，一年没见，对方依然是那嚣张的模样。 麦香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真是喝口凉水也塞牙，刚要开张，怎么又碰上了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惹事 果然，这昌龄一进来就没有好话，斜了敦诚一眼，说道：“跟一个村姑你还荣幸上了，别丢了咱们爱新觉罗家族的脸面。” “我丢不丢脸面不要紧，横竖我也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倒是你自己，不要丢了祖宗的脸面就好。”敦诚回敬了一句。 “你知道你是无名之辈还敢这么对我们三爷说话？”昌龄旁边的人出言讥笑敦诚。 “哟，还三爷呢，正经排下来，还不知谁喊谁爷呢？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也别太过眼里没人些。”敦诚这边有人接话了。 由于这些人都是宗室子弟，基本都是努尔哈赤的后人，所以彼此之间还算熟络，只是这昌龄仗着家里有爵位，眼高于顶，自然不会将这些落魄的族人放在眼里，而这些落魄族人见这昌龄常常在外面做些欺行霸市的行为，对他也多为不齿。 所以，这两批人是谁也看不过谁，见面就掐架，仗着都是宗室子弟的身份，谁也不怕谁。 “三爷，请这边屋里坐。”八福忙上来招呼对方，一看昌龄这人就不是好惹的，八福用了十二分的恭敬与小心。 昌龄哼了一声，抬脚正要进对面的屋子。 这时有人突然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画问道：“敦敏兄，这个不是先生的作品吗？” “是先生的作品，这位姑娘是先生的干女儿。”敦诚介绍说。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人都认识曹雪芹，而且看样子，好像还很崇拜曹雪芹。 敦敏见麦香纳闷，解释道：“这些都是宗学里的子弟，都是先生的弟子，对先生的学问很是仰慕。” 昌龄在一旁又哼了一声。 “姑娘。这个是什么？”又有人指着墙上的飞镖盘问。 “这个啊，这个叫飞镖，是用来锻炼目力的。是这样玩的。”麦香拿起一个飞镖，站在二米开外的地方。嗖的一下，就扔中了中间的红心。 “那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计算分数的，一共十只镖，都扔完了可以计分数，谁得分高就算谁赢。” “这个有点意思，跟射箭差不多。”有人说道。 “不如我们今儿就用它来赌一个东道。”有人提议道。 “不错，不错。”很快有人附和了。 麦香知道这些宗族子弟除了念书。一般都还有要学习骑射，所以对这个飞镖有兴趣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这个卖吗？”这些人手里拿着飞镖玩了一会，越玩越觉得在家里的书房摆一个这个，看书累了时换换脑子还真不错。比射箭简单多了，但是也能锻炼人。 “当然卖。一个飞镖盘加五个飞镖，五百个大钱。”麦香试探地问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定价多少合适，成本不高，都是家里现成的东西。就是费点功夫，还有，家里的锦鸡毛也被拔得差不多了，幸好年前老房那边杀鸡时麦香让五福把大公鸡的毛都留下了。 “回头我带一套走。”有好几个人开口了。 这些人虽然大多是没落的宗室子弟，但是几百大钱还是可以拿出手的。因为他们每月也有固定的银米，加上有的人家里还有一两份差事做，所以日子比普通人还是好过多了。 “好。” “不行，我要了。”昌龄早在一旁看着这几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鸡毛做的飞镖，离了有一丈多远，一直往飞镖盘上扔，旁边不时还有人喝彩，禁不住也痒痒了，可惜就没有人邀请他玩，这会见人家要把东西带走，这才着急了。 “凭啥给你？我们先开口要了。”有人说道。 “就凭我三爷给双倍的银子，不就是一两银子吗，我先给了。”昌龄说完，他身边的小厮掏出了一个银锞子。 “有银子了不起啊，不如我们来赌一局，反正哥几个闲着也是闲着，就来赌一个东道。” “算了，东西给他就给他，我们随意吃一点就走。”敦敏说道。 这些人里敦敏最为年长，已经成亲有孩子了，所以做人要稍微圆滑些，既然麦香能把这东西摆出来，肯定不止一套，回头再买不就得了？ 另外，这是在麦香的地盘，他怕给麦香带来麻烦，因为他还是很了解这昌龄的个性。 “哦，不知是赌什么东道？”昌龄一听偏偏有了兴致，接了言，没事他还想去寻一点刺激呢，更何况是刺激找上他。 “就是在这店里吃饭的东道，我们早就饿了。”旁边有人搭了一句茬。 “要赌就赌大一点的，这破地方能有啥好吃的呢？”昌龄说完，眼睛搜寻了一圈，问道：“这是谁的店？” 八福被对方狂妄一吓，哪里还敢说话，五福方才见店里没人，早帮叶大福干活去了，扒拉来扒拉去，麦香只得自己站出来，说道：“回爷的话，是小的的店。” 昌龄一直没有正眼看过麦香，加上麦香这一年来变化也不小，所以对方并没有认出麦香来，再说了，他每天忙说吃喝玩乐，哪里有心思去记得一个小小的村姑？ “店里都有些啥吃的？” “主食有面条、馄饨、饺子、米饭，菜有红烧狮子头、红烧排骨、红烧肉等，当然，您若不愿意吃红烧的，想吃烤的也成。” “行行，谁爱听你背这个，先捡你们拿手的菜做，先做十道大菜上来。”昌龄手一挥。 麦香一听，忙拉着刘婆子去商量菜谱了，留五福在外头倒茶伺候。 “怎么着？开始。”昌龄喊了一句。 “成，你说怎么比？”敦诚问。 “赌三局，我们这边选出三个人来，你们也选出三个人来，输了的不但要付今天的这顿饭钱，回到京城还要给我们哥几个出银子去乐呵乐呵。”昌龄这边有人猥琐地笑道。 “那你们输了呢？” “也一样的。” “那你们输了送我们每人一个飞镖盘。”敦敏说道。 “没问题。”昌龄豪气地说道。 “等等，你们刚才玩了半天，得先让我们也试试。”昌龄这边有人提议。 于是，这六个人都拿着飞镖试了一会，选中了三个，敦敏那边也试了一会，也选中了三人。 敦敏兄弟两个一直长年习武，目力和腕力一直不错，所以才会答应打这个赌，而昌龄这边，这些世家子弟从小就被要求练骑射，所以身手也都不弱，尤其是昌龄。 所以当敦敏这边以2比1侥幸赢了的时候，昌龄很是不服气，想了想，说道：“换一个玩法，这局算你赢。第二局，我们都蒙上眼睛，看谁扔得准。” “那也成，先把这一局的帐结了，下一局赌什么？”敦诚问。 “爷还会短了你这点银子？”昌龄说完，从小厮身上的钱袋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扔给了八福。 敦敏看了看他们这边六个人，飞镖盘是六个，剩下二两银子当菜钱，也蛮够了，便问：“第二局赌啥？” “我们还是那个要求，你们呢自己提。” 敦敏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曹雪芹画，说道：“你们输了，出十两银子把先生这幅画买了。” 昌龄一看这上面的画，撇了撇嘴，说道：“换一个。” 偏这个时候紫菊和巧红端了一盘点心上来，麦香给她们两个穿的是一样的桃红印花棉布衣服，配一条靛蓝的围裙，头上扎了一个靛蓝的头巾，虽然是山妹子的打扮，但是看起来有几分俏皮。 本来，麦香没想让她们两个出去的，可是五福一直在外头伺候，这东西又不能没有人送去，紫菊又早在一旁跃跃欲试了，好容易见到一位贵公子打扮的少爷进门，她还想等着领赏钱呢。 麦香叮嘱了她们几句，知道她们不吃点亏不经点事是不会懂事的，便让她们两个同时出去了。 “不如就赌这两个丫头，我们赢了，你们把这两个丫头买了送到我府上，我们输了，我们把这两个丫头买了送到你家，如何？”昌龄看着紫菊两个说道。 紫菊和巧红虽然算不上多漂亮，但是胜在还算白净，加上这一打扮又显出几分俏皮，昌龄看着有了几分兴致。 巧红听了有些害怕，低下头有些哆嗦起来，紫菊却是有些兴奋，她早就想找一个机会进大户人家，哪怕是进去做丫鬟都干，听了这个话，不觉欢喜起来，只是紫菊毕竟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再欢喜，心里也是有点忐忑和羞涩的，所以她也低下了头。 “这个不行，人家是正经女孩。”敦敏拒绝了。 “正经女孩？”昌龄早就从紫菊的脸上看出了答案，所以，当他用马鞭托起紫菊的下巴时，柔声问道：“你愿意跟爷走吗？” 紫菊仿佛被蛊惑了般，点了点头。 “你看，她自己都同意了。” “我不同意。”麦香这时听到了动静，也顾不得什么，忙冲了出来。 “你？” “她是我大姨的闺女，是我的表姐，是我请来的人，我必须护着她。” 麦香说完，一把把紫菊拉过来，说道：“表姐，你要是真想去谁家做丫鬟或者做别的什么，等你回家了再去，我这就打发人送你回家。” 麦香一边说一边推着紫菊往外走。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赌 麦香刚要把紫菊推出去，昌龄在后面开口了，“我说让你们走了吗？” “那您说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不如你跟我赌一局，要是你赢了，我就依你，要是你输了，你们两个都归我。当然，你可以找一个帮手，免得人家说我欺负一个女人。” “如果我不同意跟你赌你呢？” “那你家的店今儿我就会让它消失。”对方拉着长音慢悠悠地说道，好像在问今儿吃什么似的简单。 但是麦香听了心里发颤，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真要把他惹恼了，这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昌龄，她是先生的干女儿，也可以算是你的干妹妹，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敦敏再次抬出了曹雪芹。 “干妹妹，我呸，她也配？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去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我要带一个丫头回去喂马，你就拦着不让，是不是这个丫头？”昌龄说完看着麦香。只是眼前的麦香跟那个蓬头垢面的丫头重叠不起来，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好好看那个丫头一眼。 “丫头，怎么样，赌不赌？”昌龄问道。 “赌就赌，你也就这点能耐，欺负一个女孩子，我来替她。”敦诚走上前来。 “我可没欺负她，我说了让她随便找一女人，丫头，你同意让他代替你吗？”昌龄斜了一眼麦香。 “我自己来，不过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个规则？”麦香猜想这些人练射箭，平日里瞄的都是靶心，所以中靶心肯定很容易，要想赢他，只能智取。 “好，爷我看在你是女孩的份上。让你一回，规则你定。不过你可得想好了，一会输了不许抵赖。” “你若输了呢？也不许反悔？” “笑话？爷我再不济。也是一位爷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三。你欺负人，你输了，只是不要这个丫头，你却没有什么损失，可是麦香输了，这两个丫头都要跟着你走，这太不公平。”敦敏看着麦香。见麦香似乎很有成算，便认真替麦香谋划起来。 “这样啊，爷我看看，这样。这两个丫头也就值二十两银子，我输了，给二十两银子，这总成了？” “成，规则是这样。我们一人手里拿十只镖，投十次，看谁的分数正好是301分，记住了，不多不少。正好是301分，多了少了都算输了。”麦香说道。 “欺负我算学不好？你们谁听明白了？”昌龄看向他的那几个人。 “三爷，放心，不就是301吗？这有何难？前五次你随便扔，后几次你听我的，我告诉你扔哪个空就扔哪个空。” “成，你小子可得给我算好了，赢了，这两个丫头咱们一人一个，输了，你替我掏十两银子。”昌龄用马鞭指了指那人。 “三爷，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包在我身上。” “好了吗？你先来。”麦香说道。 麦香之所以让对方先行，是怕他跟着自己后面学自己扔。 “来就来。”昌龄说完开始扔飞镖。 麦香就知道他准得往靶心扔，果然没有猜错，扔了五次，居然有四次都在靶心，看来，这家伙平时肯定没少练射箭。 不过后面的几次，就不是很顺利了，对方毕竟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哪里清楚其中的关窍，所以很不幸，当最后一支镖扔出去时，昌龄扔了三百零八下。 见昌龄没有赢，敦敏几个松了口气，至少可以打成平局，麦香还有机会。 “丫头，你别以为你就赢了，你若是输了，我们还要继续比下去的。”昌龄看了一眼敦敏几个，哼了一声。 “好。”麦香也不多言，站准位置，沉住气，按照算好的分数，一镖一镖地扔进镖盘的格子里，当最后一镖扔过去，敦敏几个一报数，激动地举起了双手，正好是301。 “麦香赢了，兑现银子。”敦诚喊道。 “邪门，再来。”昌龄自然不服气。 “先把银子兑现了。”敦敏也说道。 昌龄看向小厮，小厮把钱袋打开了，苦笑道：“爷，我们就出来玩一趟，哪里会带这么多银子？还剩不到五两。” 昌龄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一生气，鞭子就抽向了小厮，骂道：“你不知道爷出来要用银子，你是存心让我难堪不是？” 小厮又不敢躲，只得硬生生地挨了一鞭。 刚才允诺出银子的人忙从身上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昌龄，说道：“爷，我这有。” “给你，看好了，是银票二十两。”昌龄把银票给敦敏，因为他以为麦香不识字。 麦香接过银票，笑道：“承让了。” “再来一局。” “三爷，愿赌服输，我这一局赢的是侥幸，下一局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我不赌了。” “不成，最后一局。” 麦香想了想说道：“最后一局也成，但是赌注我说了算，如果我赢了，你以后都不能到我店里来捣乱，如果你赢了，这二十两银子如数奉还。” “这个最好是立个契，免得有些人反悔。”敦敏说道。 “滚，谁跟你立什么契，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那你要耍赖咋办？” “笑话，你什么时候见过爷我耍赖？刚才的银子没兑现？丫头，这次你先来。”昌龄也不傻，他才不会答应去立什么契，白白给别人一个把柄。 “好，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麦香也只得同意了。 麦香这次换了一种计数方法，但是仍然在第十次的时候把分数定在了301。 轮到昌龄的时候，虽然他也想着按照麦香的套路来，无奈偶有失误，然后他的算数又不够好，反应不过来，不能及时调整策略。所以再输一局也是难免的。 “你输了，记住你今天的话。”麦香说道。 “记住了。”虽然不甘心，昌龄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没有抵赖。不过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嘟囔了一句。“老子今天真邪门了。” “好了，吃饭了，大家都进屋。”敦敏见昌龄答应了不再来捣乱，松了口气，赶紧招呼大家吃饭，也算给昌龄一个台阶下。 见他们都进了屋子，麦香把紫菊和巧红推进了屋里。沉着脸问道：“你们两个要是还打着这个主意想进这些大户人家做小老婆的，就赶紧打包回家。今儿要不是我，紫菊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以为他们真是要你去做丫鬟做小老婆？你们怎么不想想，他们家谁家没有一堆的丫鬟小妾。你一个乡下人，有啥比得过人家的？没钱没势的，等他玩够了再把你卖了，你找谁哭去？” “麦香，我可没想去做丫鬟。太可怕了，我看见他就哆嗦，这活我干不了，我不干了，我回家。这都是些啥人？”巧红真吓到了。 “你呢？”麦香看着紫菊。 “我，我也回家，我害怕，他拿着鞭子抽人时我就害怕了，害怕那鞭子会抽到我身上，太可怕了，我也不干了。”紫菊见昌龄迁怒到小厮身上，确实吓到了。 “想好了回家？”麦香也不想留这两人，指不定哪天碰到一个好说话的，就把自己卖了，到时两家大人要怪罪下来，麦香是费力不讨好。 “回家。”巧红坚决说道，她在家里绣点荷包不比这个强？ “我也回家。”紫菊说道。 “好，我这就让人送你们回去，身上的衣服就送你们了。”麦香想，这一身新衣服也值个三四百文，也算对得住这两人了。 麦香说完就出去找麦黄，让麦黄通知三福五福来一趟。 好在这些人吃完饭，并没有逗留多久，因为怕进不了城。麦香把飞镖盘找了出来，一人送了他们一套，毕竟赢了对方二十两银子，麦香也要让对方找一个心理平衡。 这些人见麦香如此大方明理，加上今天的饭食又吃的比较可口，从大厅走的时候，见麦香做的风筝不俗，又买了几个风筝走了。 “今儿虽然受了些惊吓，可是挣的银子足够我们顶一阵子。”送走客人，麦香一边教八福记账一边说道。 “这样的银子宁可不挣也罢。”五福说道，他已经从八福嘴里知道了一切。 “谁说不是呢，幸好我今儿把她们两个都送走了，不然以后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麦香想到了紫菊和巧红不干了，这粗活该找谁做呢？ “五叔，回去问问二婶，以后我这要有客人来了，临时喊她和五婶过来帮我洗菜洗碗，一次给十文钱成吗？” “算了，还是我来洗，我这一天就挣一百文钱，也太容易了些，这些活我都包了。”八福在一旁说道，他从来没有挣过钱，没想到麦香刚一开张就给他一百文，所以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八叔，有客人来了才给你这些，没客人来时可说不好，保底二十文。” “那也不少了。”八福很知足。 “那就听八福的。”五福说道。 五福一方面是心疼李氏，家里一刻不得闲，哪里还舍得让她到这边来忙活？另一方面，五福也是担心钱氏来了，孙氏马上该生孩子了，她挣不来这份钱，这妯娌两个肯定又会因为这闹别扭。 麦香寻思了一下，也猜到了五福的用意，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生意总算真正开张了，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些，卧佛寺的梅花陆陆续续地开了，来赏梅的人越来越多，麦香的店里每天会来几个客人，吃完饭多半也会挑一两样东西走，名声渐渐传了出去。 当然，这是后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麦香的愿望 惊蛰过后，章佳老夫人派了十个壮劳力来麦香家挖树洞，花了足足六天的时间才把这三百来株一米来高的樱桃树苗全部移栽完毕。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老夫人这么信守承诺，不但连人带树苗全都白白赠送，还赠送了好些肥料，又派了一个懂行的人对叶大福交代了许多平时要注意的事项，又承诺第一次修剪时会派人来指导等。 麦香承了一个这么大的人情，有些发愁，该怎么去还这个人情呢？ 此时的麦香已经完全忘了，章佳家这么做，有一大半也是看着麦香曾经救了乌拉多敏一条命的份上。 “八叔，今儿怎么来卧佛寺的人这么多？”麦香正发愁该怎么还章佳家的人情，一抬头往窗外一看，路边的马车络绎不绝。 “今儿是观音菩萨的生日，你忘了？”八福一边打算盘一边头也没有抬地回复了一句。 麦香教了八福一些常用记账的字，现在又开始教他打算盘了。主要是她想着自己终归是一个女的，既然到了这个时代就必然要遵守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她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一直这么抛头露面打理生意，而麦地还小，麦香必须培养一个掌柜兼账房来，八福就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如果五福肯放弃家里的农活一心来帮麦香，五福就是最理想的人选，但是五福一方面要种地，一方面还要承担麦香这边的力气活，一方面还要做手工活，他也着实腾不出时间来学认字写字和记账。 “呀，观音菩萨的生日？那我也得去一趟卧佛寺拜拜菩萨。”麦香说道。 她要祈求菩萨保佑她上世的爸爸妈妈平安，保佑她这一世的家人健康，说实在的，她是越来越珍惜这家人了，不管怎么说，能跨越几百年的时空过来成为一家人就是缘分，就值得珍惜，更何况，叶大福真的给了麦香一份无可挑剔的父爱，而麦黄几个也让麦香真切地感知到了什么是手足情。 “那你快去，这会人都忙着上山，一会就该有客人了。”八福说道。 “成，我找五婶一块去。”麦香说道。 李氏成亲半年多了，一直没有身孕，麦香知道李氏心里压力很大，因为刘氏时不时地会拿这个话题来说事。 麦香也是搞不懂，以前，她还觉得刘氏很通情达理，对这几个儿媳也还公平，可是自从知道李氏的银簪和镯子是假的后，刘氏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对李氏相当刻薄，又回到了以前给儿媳每顿定量一个窝头的日子，可是这一大家子的活都要李氏一人做，麦香看着李氏越来越瘦的脸庞，十分同情她。 麦香交代麦黄和八福几句，便拎了一条肉去了老房，迎面正好碰上二福挑着担出来，麦种扛着把锄头跟着后面。 “二叔，出去呢。” “麦子要返青了，得施点肥。”二福说道。 “大姐，我家也买了十只鸭苗和鹅苗，以后我带着麦青去放鸭子。”麦种说道。 麦种知道麦黄一直跟着麦香后面做事，这放鸭子的活，肯定要落到麦青身上，麦青还小，所以他自告奋勇要带着麦青。 “好，以后麦青就靠你罩着了，别让村子里的那些小子欺负了她。”麦香笑道，没想到这麦种这么懂事。 叶大福的第一批蛋种已经孵出来了，虽然成功率才60，但是也足以让叶大福兴奋了，他又开始了第二批蛋种的孵化工作，所以以后放鸭子和鹅肯定得有一个专门的人。 “哟，是麦香来了？”钱氏听见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眼睛盯着麦香手里拎的肉。 “嬷嬷在家吗？”麦香问道。 “在呢。麦香啊，二婶这些日子寻思，你让你八叔过去帮你，你八叔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你再把你弟弟带去，麦种今年也九岁了，跟着你后面跑个腿多好。”钱氏陪着笑问道。 “娘，我说了我不去，我要跟着我爹学种地。”麦种在外面听见了，喊道。 “你个死小子，学种地有啥出息？能种出啥来？你爹种了一年，咱们能吃上啥？你大姐家吃的是啥？”钱氏恨恨地说道，怪儿子不配合。 “你懂啥，爹说了，今年咱们日子肯定能比去年好。”麦种说完，扛着锄头气呼呼地先走了。 “二婶，我看麦种很好，有志气，你就等着，将来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麦香笑道。 “麦香，你是来找我的吗？”刘氏早就在屋子里听见麦香说话了，她之所以现在才开口，是想看看麦香是啥意思。 因为，她也愿意麦种去麦香的店里帮忙，这样老二一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下，但是她没想到，麦香还没说啥，这麦种反而不愿意了。 “嬷嬷，今儿是观音菩萨的生日，我想让五婶陪我去一趟卧佛寺，拜拜菩萨。”麦香一边说一边把肉递了过去。 “让你老姑陪你去，你老姑也正张罗去呢。”刘氏一听麦香提到李氏，便拧了拧眉。 “嬷嬷，我听说今儿观音菩萨会大发慈悲，他们说今儿许愿可灵了。” “这？”刘氏很快想起这个儿媳肚子还没有动静。 “成，那就让她和九凤陪你一趟，早去早回，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她呢。” 九凤在屋里听见了，忙喊道：“麦香，你等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我五婶呢？”麦香并没有看到李氏在院子里。 “去菜地了，这菜地不得收拾出来种菜了？” 麦香叹了一口气，这李氏哪里是嫁进来做儿媳的，简直就是嫁进来做牛马的，而且现在家里就她一个儿媳，分家是不可能的，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嬷嬷，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我那店里现在东西越来越多，可是那边又没有人住，我怕时间长了有人知道了会打店里的主意。本来，我是想让八叔住过去，可是八叔还小，也顶不了事。嬷嬷，不如让五叔五婶住过去，横竖也离得近，五婶白天起来后便可以过来干活，晚饭后收拾完了没啥事再过去，嬷嬷你说好不好？” 麦香也是临时起意，这李氏长年在这边被刘氏奴役，心情肯定很紧张很压抑，这能怀上孩子才怪呢？ “这？”刘氏犹豫了，她还等着随时使唤她呢。 正好这时孙氏过来了，她听了这个倒是很高兴，说道：“大丫，不如我和你三叔去替你看着？正好你三叔也有驴车，你用车买个菜啥的还方便。我们也不用开伙了，有点啥剩饭剩菜我们打扫打扫就成。” 麦香这些日子偶尔会给这边送点客人还没怎么大动过的剩菜过来，而且大多是肉菜，所以孙氏才会如是说。 况且只是看一个家，那边房子可比这边大多了，还是青砖的，所以孙家见刘氏不愿意，忙接了言。 果然，孙氏的话刚说完，钱氏也开口了，说道：“要去还是我们一家去，三弟妹马上就要生了，多不方便。” “行了，你们两家谁也别争了，还是让五福两口子去，他们没有孩子的拖累，去了还能帮着麦香干点活，你们去了能做啥？”刘氏一见这两家争起来就头疼。 她早就从五福八福嘴里知道了，麦香可没有亏待他们，两人这些日子挣了不少钱，八福说了，以后他成亲的银子他自己挣，不用家里操心了。而五福也说，等将来他的银子攒够了，也盖一栋大房子把刘氏和叶铁柱接过去。 麦香一听这事定了下来，见九凤也换了一身新鲜衣裳出来，转身便走了。 麦香三个到了卧佛寺，进观音殿拜过菩萨上过香，麦香又带着她们两个到许愿池。 麦香刚往许愿池扔了一个铜板正要许愿，关嬷嬷扶着乌拉多敏来了，同行的还有永恩和几个丫鬟婆子。 “福晋，贝勒爷，你们今儿怎么也来了？”麦香忙串到乌拉多敏身边。 乌拉多敏伸出手来替麦香整理下头发和衣服，说道：“还说呢，出了事也不知来找姐姐，来了一趟也不知看看我来，亏我还这么惦记你。” “姐姐，我那不是不想跟你添麻烦吗？姐姐今儿是来还愿的？拜过菩萨了吗？”麦香扯着乌拉多敏的手撒娇，因为乌拉多敏真的让麦香感知到了一份亲情。 乌拉多敏伸出手指头在麦香的眉心戳了一下，说道：“你呀，也就是这张嘴好使。” “嘻嘻，那是姐姐心疼我。” 永恩在一旁见了麦香的小女儿之态，摇了摇头，说道：“麦香，干脆你做我们的干女儿算了。” “这个可不行，我怕把姐姐叫老了，姐姐这么年轻漂亮，叫干娘岂不叫老了？” “真真麦香姑娘这张嘴，叫人疼死。”关嬷嬷在一旁笑道。 “行了，别让外人听见了笑话。”乌拉多敏平日里哪里见过麦香这样敢说话的人，脸都有些红了。 “福晋，我们还是请麦香姑娘许一个愿。”关嬷嬷在一旁说起了正事。 “呀，关嬷嬷不说我还忘了，我刚把一个铜板扔进菩萨的手里，还没有许愿呢。” 麦香说完，转过身，面对着观音菩萨的雕像，双手合掌，嘴里碎碎念道：“求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所有我喜欢的人和所有喜欢我的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认门 麦香的愿望刚说完，便听见了永恩噗嗤一声笑了。 “这孩子，你也太贪心些了，所有我喜欢的人和所有喜欢我的人，这得是多少人？菩萨忙得过来吗？还有，我又是在哪一类人里？” “贝勒爷，今儿是菩萨的生日，菩萨会大发善心的，不会计较我的贪心，再说了，今儿只能许一个愿，我当然希望咱们大家都好好的，这个大家也包括你和姐姐还有两个宝宝们都好好的，还有关嬷嬷和晚云晚霞两位姐姐，你们也要好好的，你们都在我喜欢的人范畴内，至于你们喜欢不喜欢我，我就不知道了。”麦香说完故意摇头。 “哟，这孩子，可真能装憨呢，关嬷嬷怎么会不喜欢你？喜欢得了不得了。”关嬷嬷一听嘴都合不拢了，忙搂住了麦香，从自己身上解下一个荷包送麦香了。 麦香还没来得及拒绝，只见晚云忙从身上解下一个粉色的宫绦，上面还系了一个翡翠的平安扣，给麦香递来。 “麦香姑娘，这是我最近做的一个宫绦，奴婢送你了，奴婢可喜欢麦香姑娘了。” “晚云姐姐，我宫绦我要了，平安扣就留给你自己，多谢晚云姐姐。”麦香说完就要解下平安扣，这平安扣一看水头不错，麦香哪里好意思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麦香姑娘看不起奴婢，不是真的喜欢奴婢？”晚云按住了麦香的手。 “给你就留着。”乌拉多敏开口了。 “奴婢也得给麦香姑娘送点啥，不然我们麦香姑娘小嘴一噘，还以为奴婢不喜欢她呢。”晚霞说完看了看自己身上。解下一个香囊，因为她今天没带宫绦。 “奴婢今儿没带啥好东西，麦香姑娘先将就着，改天给麦香姑娘补上。” 麦香忙接了过来，晚霞亲自给麦香系上了。 乌拉多敏看着永恩笑道：“麦香她姐夫，我们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不然，咱们的妹妹该认为咱们都不喜欢她了。” 永恩一看妻子受了麦香的影响。满脸娇俏戏谑的表情，心情不由得也大好，笑道：“夫人有命，岂敢不从？” “姐姐，你就故意使坏，我可没敢这么说，我收了关嬷嬷和晚云晚霞两位姐姐的东西就够不好意思了。”麦香的确没有想到这些人动不动就会送东西。搞得她心里压力还蛮大的。 “对了，这两位是？”永恩笑过后见李氏和九凤一直往这边张望，问道。 麦香听了忙拉过两人，互相介绍了一遍。 众人拜完菩萨，乌拉多敏一行跟着麦香回到店里，乌拉多敏还是第一次上麦香家，要各处细看看。永恩虽然来过一次，可那次也就是在东门那边站了一会。 麦香领着乌拉多敏和永恩在饭馆和客栈这边转了一圈，永恩别的没有留心，倒是被曹雪芹的字画吸引了。 “贝勒爷，这是先生的字画，先生也是我的干爹，我就是跟他学的识字念书。”麦香赶紧介绍了一下曹雪芹。 “哦，原来是这样，这是他放在这里寄卖的？”永恩注意到了画下有一张签字，上了写了十两银子。 “是。先生日子比较清苦，他还是一个郎中，常常为附近的穷人看病。” 永恩听了好奇问道：“我能见见他吗？能画出这样一幅画的人，想来人肯定也很不俗，值得结交结交。” “可惜现在不成，先生有事下江南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那这幅画我要了，你替我包起来。”永恩说道。 “知道了。多谢姐夫。”麦香知道柳蕙兰最近手里不太宽裕，家里的银钱都打扫给曹雪芹出门了，饶是如此，还怕不够。麦香又替他添了二十两。 “妹妹，今儿既然来了，也算认个门，以后要当亲戚走，我们也见见你爹娘。”柳蕙兰说道。 “这个？”麦香看向了永恩。 “听你姐姐的。” “我爹娘都不大懂规矩。” 麦香的话音刚落，赵氏的大嗓门在门外就响起来了。 “大丫，我听说贝勒爷和福晋来咱们家了，是不是真的？” “娘，你小点声说话，这两位就是贝勒爷和福晋。”麦香在到房门口，叮嘱了一句。 “哎哟哟，今儿早起我就听见外头喜鹊一直叫个不停，原来真的是有贵人来了。”赵氏拨开麦香，对着永恩和乌拉多敏笑道。 麦香拧拧眉头，也只得由着她了，低声吩咐麦黄去把叶大福请来。 “啧啧，福晋身上穿的衣服可真好看，我都没有见过，还有，福晋的头发也真好，乌油油的，上面插的都是啥我也没见过……”赵氏对着乌拉多敏碎碎念。 乌拉多敏这才体会了上次永恩的心情，她看了看永恩，永恩转过了头去。 麦香把赵氏拉过来，说道：“娘，好好坐着说话。” “可不，我一见福晋就欢喜得不知该说啥好该干啥好，正事都忘了，福晋，这一年多谢你老人家对我们家大丫仁慈，吃的是吃的穿的是穿的，我们一家子都跟着借光了，要不，也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麦香一见赵氏说的不伦不类的，忙打断了她，说道：“娘，你也让人家开口说两句。” “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老是拦着我？我得先跟人家道谢，福晋和贝勒爷上门，你也不知道热情些，还不赶紧麻溜地做饭去。” “孩子娘，你又在这吵吵啥呢？”叶大福撑着拐杖站在了门外。 “爹，你怎么不进来呢？”麦香忙出去扶住了他。 “贝勒爷，福晋，欢迎你们光临寒舍，我这乡野之人就不进去冲撞贵客了。多谢你们一年来对我闺女的看顾，我叶大福早就想找个机会当面给你们磕个头，今儿总算如愿了，请受我一拜。”叶大福说完就丢了拐杖，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去。 “爹，你这样子怎么磕头？”麦香根本扶不住他。 麦香的话说完，永恩出来了，看着麦香费劲地扶着叶大福，叶大福丢了拐杖，根本站不稳，拿着拐杖，怎么磕头？ “免了，快请起。说起来，我们受益于麦香姑娘也不少，内人特地认了麦香姑娘当妹妹，今儿来也是专程来认门的，以后就当亲戚处。”永恩亲自扶起了叶大福。 永恩说完，关嬷嬷便递上了一个礼单，招呼外面的小厮把东西送进来。 “这？以前的人情还没有还清，这可如何是好？”叶大福忙不迭地摆手拒绝。 可是没等他拒绝，小厮就把东西搬进来了，叶大福只好对着永恩打了个千。 永恩陪着叶大福在外面屋子坐了下来，问了一些叶大福这些年的经历，得知叶大福早年还是汉军旗的旗人，曾经当了好几年的前锋，永恩饶有兴味地陪着叶大福聊了一会。 永恩倒是饶有趣味，屋里的乌拉多敏就有些苦不堪言，这赵氏说话实在是太不着调了，两人根本没法说下去，她看在麦香的面上，还不能不应承几句。 幸好，麦香见永恩陪叶大福坐了下来，忙进屋拉住了赵氏，说道：“娘，你去喊一下五婶过来帮帮刘婆婆，让刘婆婆捡几道拿手些的清淡菜做了。” 赵氏听了忙起身，她早就着急去看看这福晋究竟送了些啥东西过来，另外，她看她说了半天这福晋也没有反应，也知道准是自己说的人家不爱听。 “不好意思，我娘就这样。”麦香见赵氏走了，对乌拉多敏笑笑。 乌拉多敏总算明白，为啥每次关嬷嬷回去之后都要说一遍麦香姑娘不容易，有一个这样心智不全的母亲，又有一个身体残疾的父亲，底下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要养，这压力对一个才十一的小姑娘来说，的确是不易。 当然，说是心智不全可能有些过了些，赵氏只是没什么心眼，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见识，挑不起一个为人母的大梁。 “来，到姐姐这边坐着。”乌拉多敏伸出手拉着麦香的手摩挲。 “姐姐，你别这样。对了，我跟你说一个笑话，你认识那顺承郡王家的三爷吗？一个十岁的男子，那天来我店里……”麦香见乌拉多敏眼圈有些红了，忙想起来说点轻松的事情。 “你这孩子，真是胡闹，这也能打赌？那万一要输了怎么办？” “我这不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不是还有姐姐吗？真要输了，我就把姐姐和姐夫抬出来。”其实麦香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为以后留个后路，她还真怕那昌龄又来找麻烦。 “你放心，回去我就让你姐夫找找他，以后不准他来打你的主意。” “还是姐姐好。我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怕他，动不动就甩鞭子，动不动就说要把人抢进府，也太霸道了些。” “哦，他居然敢这样大胆？”乌拉多敏立起眉毛问道。 麦香只得又把去年他要抢自己进府的事情学了一遍，“不过他不记得我了。” “你说的敦敏敦诚也是宗室？”乌拉多敏问道。 麦香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八福在外面喊道：“麦香，佟家大少爷找你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蹊跷 麦香一听佟立文来了，拧了拧眉，忽然想到，难道是佟太太差他送当铺的东西来了？ “姐姐，你稍等一会，我去去就来。”麦香想到这个有些坐不住了，赶紧出了门。 乌拉多敏给关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关嬷嬷便跟了出去。 “是不是你娘让你给我送东西来了？”麦香一出房门看见佟立文便直接问道，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言语里的急切。 “是不是这个？”佟立文说完，给麦香递给一个盒子，上面还贴着封条。 “就是这个，多谢了。”麦香接过盒子看了一眼，对佟立文行了个礼。 “我娘说封条都没有动，你可以直接给你朋友送去，让他检查一下。” “知道了，你等着，我给你取银子去。” “银子不用了，我娘说算上次还麦香姑娘的人情。” “这可不成。”麦香说完就要回去找银子，她可不想欠佟家这么大的人情，五十两银子可真不少。 “真的不用了，我能不能问问，这是什么朋友，值得你这么上心？”佟立文拉住了麦香的衣服，不过很快就放开了。他注意到麦香的急切和雀跃，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很好的朋友。”麦香说完想到了怀慈，救命之恩应该能算得上很好的朋友？不管怎么样，至少在麦香心里是如是认为的。 “你？算了，我走了。”佟立文本来想问对方是男是女，刚一开口便看见大门的帘子又掀了。有人进来了，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你先别走，我这去取银子。”麦香说完又把盒子放进了佟立文的手里，她怕她拿走盒子，佟立文就该走了。 谁知等麦香取完银票回来，佟立文还是走了，麦香看着手里的银票，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还得亲自去一趟佟家。 “麦香姑娘，你别担心，贝勒爷替你付了这银子，咱们没占别人便宜。”关嬷嬷见麦香失望地看着门口，说道。 “真的？”麦香转身进屋，永恩已经坐在了乌拉多敏身边。叶大福估计是回去了。 “姐姐姐夫，以后别替我花银子了，我自己能挣，今年我就能把欠姐姐的银子还了。”麦香说完把银票给永恩递去。 “你都说了是姐夫，还这么见外？姐夫的银子就不能给小姨子花？”永恩见麦香递过来的银票，脸沉了下来。 “能，那妹妹的银子也能给姐姐花。”麦香转身把银票给乌拉多敏。 “好。等你将来挣大钱了再给姐姐花，现在嘛，就听姐姐的，这银子留着给你做私房钱，姐姐一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手里有点银子傍身也好。” 麦香见这银票送不出去，想了想说道：“那这样，我送姐姐姐夫一样东西。” 五福这个冬天做了不少牙刷柄，叶大福在曹雪芹的指点下尝试着染色，试了几次。染出了十把大红的，麦香让柳蕙兰缝上了猪毛，那猪毛可是麦香和麦黄一根根挑的，很费工夫。 这牙刷目前是试用的阶段，麦香觉得至少比柳条方便多了。 待麦香把牙刷取来，一把给了乌拉多敏一把给了永恩。 “这是牙刷，姐姐的上面刻了一朵花，贝勒爷的上面刻了一片叶子。很好区分的。” “你还会做牙刷？”乌拉多敏还真意外了，拿着手里的牙刷，感觉这牙刷柄很合手，她看了看永恩。 “的确不错。这样子不错，拿在手里很舒服，用着肯定也不错。”永恩也喜欢上了。 “刚学着做的，我自己用着觉得还不错，就是染色染不好，等学会了能染成各种颜色的，我就准备拿出来卖。这还有两把，麻烦姐姐捎去老夫人和格格，我手里也没有多余的了，等以后有了再送大家。” “对了，阿木昕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五月十六，本来，男方家的意思想在三月份，可是弘融的贝勒府还没有盖好，只好挪到五月份。”乌拉多敏听麦香提到阿木昕，说道。 “真的呀，这么说格格以后能自己分府单住了？”麦香倒是真的替阿木昕高兴起来。 乌拉多敏听了也笑笑。 “你们女人呀……”永恩笑着摇摇头。 送走乌拉多敏后，麦香回到自己屋里把东西放好，又把乌拉多敏送来的东西归置好，这才去找了叶大福。 “什么，你要去一趟京城？去看谁？”叶大福觉得不对劲，麦香想进城完全可以跟着乌拉多敏去，这是为何？ “爹，我是去看上次救我的人。这件事情，我不想让福晋插手，我怕弄复杂了。” 麦香不是没有考虑跟乌拉多敏进城，但是方才麦香出来见佟立文，关嬷嬷跟了出来，永恩也跟了出来，麦香不傻，知道准是他们不放心自己。 麦香知道怀慈的个性，他不是一个愿意多事的人。如果乌拉多敏和永恩知道自己去找他，肯定又会派人跟着，没准还会派人查他一个底掉，麦香不想给他带去麻烦。 麦香也知道乌拉多敏是为自己好，怕自己年龄小上当了，可是麦香骨子里毕竟不是一个孩子。 叶大福一听是看救命恩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明儿陪你走一趟。”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在家，你有空的话帮着五叔和八叔照看一下铺子，我跟着佟家的马车走一趟。” 叶大福听了不放心，无奈麦香执意要走这一趟，他知道麦香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又听说是跟佟家的马车，他也只得依了。 次日一早，麦香挎了一个半旧布包袱，换了一身半新的棉布衣服和裤子，并没有去找佟家的马车，而是跟着镇里的马车进了城。 麦香先去的琉璃厂，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怀慈，只好雇了一辆驴车，找到上次怀慈租的那个院子。 看见门上没有大锁，麦香松了一口气，只是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开，麦香不得已，推了一下大门，居然没有拴上。 “有人吗？”麦香进了院子，静悄悄的。 见没有人答应，麦香又掀开了上房的帘子，还没进屋，便听到一阵咳嗽声，可不正是一脸病容的怀慈站在炕头，大概是听到了敲门声，想下炕去开门。 “你怎么了？”麦香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扶着他，被怀慈推开了。 “你是病人。”麦香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我得是风寒。” 麦香这才知道对方是怕把病气过给自己。 “没事的，我先扶你上炕。” “你怎么来了？”怀慈的确没想到麦香会来看他，因为当时两人说好了互不相欠。 “你先上炕。”麦香感觉屋子里冷飕飕 的，一摸炕，居然是冰凉的。 “家里没有柴火了。” “我去买，你告诉我地方。” “你一个女孩子，算了。” 麦香没有听他的，她把自己的包袱放下，从自己的棉袄内兜里掏出几块碎银放进包袱里，然后从包袱里拿了两串钱，出了门。 麦香出了大门，到了胡同口，找人一打听，找到街口的一家铺子，买了两担木炭又买了两担木柴，然后又买了些吃食，央了铺子里的伙计替她送货。 进了屋子后，见怀慈似乎睡着了，麦香替他把被子盖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有些烫人，吓了一跳，刚要把手拿开，却一下被怀慈抓住了，麦香刚要挣脱，却听见怀慈喊了一句“娘。” 麦香听了心里一酸，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不满十六周岁的孩子，却要自己一人独自在这讨生活，无依无靠的，生病了都没有人管。这么一想，麦香又比他幸运了些。 “睡，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麦香轻轻哄了他一会，怀慈放开了她的手。 麦香一边生火熬粥一边烧炕，怀慈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麦香坐在炕桌上替他缝补衣服的背影。 她也是做完事后见怀慈还在睡觉，刚好看见他脱下来的衣服袖口都磨破了，闲着没事，自己又正好带了针线，便替他缝了起来。 怀慈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对方是谁，“你怎么又来了？” 麦香正一心地替他缝补衣服，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吓了一跳，一下不小心把手扎了。 怀慈听到麦香“哎哟”一声，挣扎着要起来，麦香却下了炕，替他端来一碗粥和两碟清淡的小菜。 “你的手？”怀慈问了一句。 “没事的，我还没有这么娇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又来了？”怀慈见麦香开口，又开始追问。 麦香听了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那个贴着封条的小盒子，放到怀慈面前。 “你看看有没有少啥？要是没有，明儿一早我就走，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 “他们找到了对方？” “他们，谁找到谁？”麦香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 “就是那贝勒爷，他派人找到我，问明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还问明了那个院子，难道不是他们给你的当票？” 麦香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永恩找到了怀慈，也找到了那个院子，麦香觉得，凭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找到那伙绑匪，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说呢？而且，一个字也没有提他曾经找过怀慈。 这事太蹊跷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兄妹 麦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如果是普通的绑匪，永恩替自己出了这口气，他理应告知自己一声，让自己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如果不是普通的绑匪，那就是相识的人，会是谁呢？ “对不起，他跟我说了，这事先别跟你说。我看到这东西，还以为是他找到了你。”怀慈看出麦香脸上的疑惑来，自然知道不是贝勒爷把东西给的麦香。 “你先吃饭。”麦香想不出答案来，暂且先放下了这事。 怀慈也没有听麦香的，而是先撕了封条，打开了盒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说道：“谢谢你了，麦香，这银子以后我一定还你。” “不用你还了，说了两不相欠，还来还去的又得牵扯不清。” 怀慈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麦香。 麦香被他看得心里酸酸的，说道：“还不赶紧吃饭，一会凉了我还得再去热一遍，敢情你不嫌麻烦。” “麦香，我不但不是一个好人，我还是一个废人。”怀慈幽幽地说了一句。 “你爱是啥人是啥人，跟我有半文钱关系？你救了我一命，我今儿也算救了你一命，又把你母亲的遗物完璧归还与你，也算还了你这份恩情，以后，我们两个路归路桥归桥。”麦香心里正不顺，说话也生硬了许多。 “好，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怀慈说完，低头开始吃粥。 麦香转过身去没有再看他，她心里也堵得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她本来也没想要怎么地，来京城这一趟找他只是为了还东西，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的态度呢？ 是同情？麦香对自己下了一个定义，是同情，自己只是同情他的遭遇，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处在麦香这位置，应该也都会同情他的遭遇？ 麦香正纠结时，突然听到了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转过身一看，只见怀慈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粥，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了粥里。 麦香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没有说什么，而是走了出去，坐在了灶口，添了几根木柴。 过了一会，麦香便听到了怀慈隐忍的哭泣，麦香坐在灶前，看着灶膛里的火焰，也不知坐了多久，想了什么。 等麦香听到屋里没有动静了，便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条手巾进去，亲自拧了热手巾，递给了怀慈。 趁怀慈擦脸的功夫，麦香又去给他换了一碗粥，怀慈哭过了，心里也舒畅了些，低着头把粥吃了，也不说话，再次进了被窝。 麦香自己找了一床被子，这回她在炕尾躺下了，中间依旧隔着那张炕桌。 屋子里很静很静，静得麦香几乎以为怀慈睡着了，谁知怀慈突然开口了。 “麦香，你是一个好人，以后别再来看我了。放下那件事情，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麦香听了没有做声，她知道怀慈说的那是那件被绑架和被救的事情。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明儿一早，你就走，也别跟别人说，你来看过我。” 麦香还是没有吱声。 怀慈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发热体虚的缘故，怀慈比麦香先睡着，只是这一夜，一直不曾安稳，不停地说梦话。 麦香听他一会喊：“娘，你别走。”一会喊“云儿，都是我害了你。”一会又是什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麦香叹了口气，猜想他肯定是背负了很多东西，想必也有什么不堪的过去，要不他也不会对麦香说，他不但不是一个好人，而且还是一个废人。 麦香下了炕，走到外面把手巾拧干了，也学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把手巾放到怀慈的前额，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帮他降温，一晚上麦香自己都不知道来来回回换了多少遍手巾。 怀慈再次醒来时，看到的便是麦香趴在他身边睡着了，他本能觉得一种厌恶，想往外挪挪，额头上的手巾掉了下来，这才知道麦香是为了照顾他一夜没睡，为自己误解了她生出了几分愧疚。 怀慈这一动，麦香很快就醒了，刚要伸出手去摸摸怀慈的额头，见怀慈一躲，麦香便把手缩了回来。 “我给你做完早饭就走。” 麦香说完也没有看他，下了炕，淘米煮粥，不到半个时辰便把粥和小菜端上了炕桌，麦香也不吃，拿起自己的包袱就要走。 “你也吃点再走。” “不用了，省得你看了生厌，我这人最大的长处是有自知之明。” “麦香，你一定要这样吗？” “放心，我饿不着，你自己保重。” 麦香说完拿了包袱，掀了门帘，倒是也没有立刻走，她看了看这院子，这院子很小，没有厢房，只有三间正房，很破很陈旧，唯一的好处是有一口井，想必是为了省几个租金？这怀慈究竟是什么人？ 麦香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会的他还有小厮还有马，虽然是一身棉布衣服，但是一出手便给了自己二两多银子，现在想来，没准那也是他身上仅有的财产。 第二次再见他就落魄多了，没有小厮，还央麦香教他算学，要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为了给自己五两银子的学费，竟然把母亲的遗物当了。 最费解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特别抵触肢体接触，麦香不知道他针对的是自己还是所有的女性。 一想到对所有的女性都抵触，麦香闪过了一个念头，莫非他是一个同性恋？ 麦香摇摇头，为自己的推测吓了一大跳，很快麦香就自责，八成是上辈子看多了漫画和小说，用在这古代来了。 可是不知怎么，这念头却挥之不去了，越想倒是越可能，不然，他为啥要说自己是一个废人呢？ 麦香心里叹口气，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己还是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麦香仰头深呼吸一口，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对着门帘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大步出了大门。 从怀慈家出来，麦香拐到了大街上，想着来了，不如逛逛，她想看看这京城的铺子是啥价，因为她想在京城开一个自己的手工艺品店，生意应该会比在黄叶村好多了。 麦香一路打听着，问了几家，临街的铺子基本都要五六百两银子，不临街的住家就便宜多了，一百多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带五六间屋子的四合院，麦香推断怀慈住的那间院子大概用不了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下来。 麦香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家大药铺，站在药铺跟前，她发了一会呆，想了想，对自己说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半个时辰后，麦香带着一个老郎中，再次进了怀慈的院子，麦香刚推开门，便听到呜呜的哭声，说哭声可能还不对，更像嚎，还是那种绝望的嚎，同时麦香还听到了砸墙的咚咚声。 麦香对郎中摆了摆手，小声说道：“老人家，麻烦你一刻钟以后再来。” 麦香说完给了老人家一块碎银，老人家本来是很不情愿的，看见麦香递过来的碎银，忙点头答应了。 麦香轻手轻脚地掀了门帘进去，只见怀慈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头磕墙，麦香上前抱住了他。 怀慈绝对没有想到麦香会去而复返，一下惊到了，自然也没好意思再哭下去，可是那口气却一下上不来下不去，憋住了。 麦香帮他顺了顺，待他呼吸平稳了些，给他倒了碗热水喝，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拧了手巾递给他。 怀慈接过手巾，却没有立刻擦洗，神情呆呆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麦香。 “洗洗，我从药铺里找了一个坐馆郎中，一会就到。” “啊，不用了，我休息两天就能好。”怀慈总算开口了。 麦香也不说话，看了看外面的大晴天，把窗户打开了，又把怀慈用过的被子抱出去搭在了绳子上，又把炕上的几件脏衣服用木盆端了，走到井台边。 麦香洗衣服时，怀慈已经收拾好自己，他坐在炕上，透过窗户，正好看到麦香在井台边洗衣服的身影，怀慈也没有动地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麦香的衣服还没有洗完，郎中便进了院子。 “大夫，病人是我哥哥，麻烦你给好好瞧瞧。”麦香起身把大夫领进了屋子，同时把窗户关上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大夫把完脉，要开药方，麦香在窗台上找到了笔墨纸砚，里面还有一沓怀慈练的字，已经有些风骨了，看来，平时没少花时间练，也念过不少年的书。 开完药方，麦香跟着大夫出门，把药抓了回来，进屋啥也没说，开始煎药。 待麦香把药端上了炕桌，怀慈的眼圈又红了。 “以后，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做兄妹。”麦香先把话说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对自己有过恩的，麦香还真做不到这么冷血弃之不顾。可是怀慈心里的顾虑麦香大致也清楚，他怕拖累麦香，怕辜负了麦香，当然后者是麦香猜的。 “好，兄妹就兄妹，以后但凭妹妹差遣。”怀慈听说做兄妹，也松了一口气，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喝药。 因为怀慈的身子还没好，身边也不能离了人，麦香只好又住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鸳鸯玉佩 也不知是不是麦香说的做兄妹让怀慈打开了些心结，还是麦香的诚意感动了怀慈，总之，怀慈不再别别扭扭的，安心地享受麦香的照顾。 只是在麦香不经意地碰到他时，他还是有些本能地躲避，不过很快会意识到不对，又会对麦香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麦香由此断定他不离十是个弯的，就是不知他是自愿还是被人强迫的，不过看他这张脸，再联想到上次他说的梦话，麦香猜还是被逼的可能性大一些。 想到这些，麦香越发同情他心里的苦，都说女人红颜薄命，这一个男的长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偏偏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更得任人宰割了。 当然，这无依无靠是麦香推测的，怀慈不说自己的身世，麦香也不能去问，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麦香倒宁愿他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否则，他心里的伤痛会更深。 麦香在怀慈家又住了三天，三天后，怀慈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能下地走走了。 “哥，明日一早，我真的要回去了，家里的柴米面我都替你备了一些，这些日子你就别出去了，再好好将养几天。”第四天晚上躺下后，麦香对怀慈说道。 她也惦记着家里，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父母还不定怎么着急呢，指不定又会找到京城来。还有那馆子，麦香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会不会有闹事的，八福能镇住吗？ “好。是该回去了，多谢妹妹了。” “哥，你好了之后打算做什么？” “我还想去摆摊，天气和暖了，我想摆摊卖风筝，能卖两个月的风筝呢，等攒够了钱，我就在这买一个铺子。” “风筝？”麦香一听这个激动了。说道：“哥，我几个舅舅和我叔叔们都做风筝，是我自己画的图案，跟别家不一样，以前我去卧佛寺卖过，最多的时候人家给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少的时候也有好几百文。卖不了的我给佟家送去。哥，不如你来我家拿货，我保证京城只你一家。” “好，我也正愁上哪里找货源呢，等我好了我去找你。”怀慈倒是没有想到，麦香又解决了他的一个难题。 麦香也没想到，这日行一善的结果是这一大家子的风筝突然有了出路。 麦香放下心里的一个大包袱。又叮嘱了怀慈几句。兴许是这三天照顾病人累到了，也许是想到可以回家了精神一下放松了，总之，麦香很快睡着了。 怀慈隔着炕桌听到了麦香沉稳的呼吸声，他却辗转难眠了，想到麦香明日一早就走，他突然觉得很是不舍，要知道，每次克制自己不去想她，需要多大的毅力？ 想到这。怀慈起身，坐到了麦香身边，屋子里虽然黑黑的，但是怀慈仍可清晰地辨出麦香脸上的轮廓，他伸出手去，刚要触摸到麦香的脸，他又缩了回来。 过了一会，见麦香没有动静。又伸出手去，这次没有摸麦香的脸，摸的是麦香的手。 麦香的手不算柔软，一看就是常年做家事的。怀慈摸着麦香手心里的茧子，低低说道：“如果我早些认识你，是不是就会有不同？” 话刚说完，怀慈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也不晚，以后，哥哥心里只有你，哥哥一定努力挣钱，给你一份富足的生活，然后远远地看着你，守着你。” 怀慈一边说一边把手抚上了麦香的脸，这一刻，他真的只想守着身边的这个人，看着她好好长大，然后嫁人生子，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那么这一生，他也就无憾了。 次日一早醒来，麦香替怀慈把药煎了，粥也熬好了，两人对坐着吃了早餐，麦香再次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觉得应该不缺啥了，这才拿起了包袱。 “哥，这次我真的回家了。” “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怀慈上前主动抱了一下麦香，在心里说道：“以后，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珍惜自己的。” 麦香回抱了一下怀慈，拒绝了怀慈送她出门，自己到街上雇了一辆驴车，这次没有停留，直接回家了。 “麦香，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大哥又要去京城找你了。”麦香一下驴车，八福忙跑了过来。 “麦香，你这两天怎么有些瘦了。”八福见麦香没有说话，仔细看了麦香一眼，说道。 “八叔记错了？才出去两天怎么可能会瘦？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昨儿来了一群小姐，把你做的那些东西几乎都买光了，连先生的画也买了一幅走，还说跟你认识呢，问起你呢。” 麦香一听跟自己认识，又是来了一群小姐，想起了阿木昕家的那些表姐表妹，问道：“你没跟他们说，我干啥去了？” “没，你也没说干啥去，只说去一趟京城。” “那就好，我回家歇息一下，看看我爹娘去。” 麦香刚走到后院，只见麦黄和麦青携手而来，两人看见麦香，均是扑了上前，一人扯着麦香一只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天店里的事情。 “好了，大姐先回家洗洗，一会再听你们两个唠叨。”麦香笑着打断了这两人。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尤其是想洗个澡，这几天在怀慈家，因为他感冒，麦香把炕烧得热热的，出了不少汗，又没处洗去，身上黏黏的十分难受。 “我去帮大姐烧水，二姐你去店里帮八叔。”麦青抓着麦香的手说道。 “你个小叛徒，有了大姐就不要二姐了？”麦黄笑着在麦青的脸上拧了一下。 麦香看着自己的家人，想着远在京城的怀慈，如果他真的有一个亲人，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凄惨？ “大姐，走了，你还想啥呢？”麦青拉着麦香的手往前走。 远远的，便看见叶大福在牲口棚那边弯着腰不知干啥，麦香拉着麦青跑了过去。 “爹，我回来了。” “闺女，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叶大福伸出手来想摸摸麦香，又觉得自己的手脏，缩了回去。 “爹，你这是干啥？” “咱家的羊也有宝宝了。” “真的呀，爹，太好了，兔娘娘刚生了宝宝，羊娘娘又要生宝宝了。”麦青在一旁拍手笑道。 “什么兔娘娘羊娘娘的，就叫兔妈妈羊妈妈。”麦香拍了一下麦青的头，笑道。 “爹，你看大姐，就知道欺负我。”麦青噘着小嘴向叶大福撒娇。 叶大福看着两个女儿开心的笑脸，呵呵一笑，这个家，只要麦香在，一家子就有了主心骨。 麦香陪着叶大福说了几句，拉着麦青笑嘻嘻进了院子，还没走到二门那，麦香便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几步跑了进屋，一眼看见麦绿正趴在炕上咬着牙扯着麦地的棉袄，因为麦地眼看着就要从炕上掉下来。 麦香跑上前抱住了麦地，问道：“娘呢？” “刚还在呢。”随后赶来的麦青说道。 “去嬷嬷家了。”麦绿一看麦香黑着脸，弱弱地说了一句。 “小妹乖，大姐不是生你的气，今儿小妹好厉害，还知道抓住弟弟不让弟弟掉下去。”麦香怕吓到麦绿，缓和了些语气哄了哄她。 “娘也真的，就是不长记性。”麦青嘟囔了一句。 赵氏出门一般都不会抱着麦地，因为她的腰抱不了孩子，所以，多半是让麦绿看着，可是麦香总觉得不安全，麦绿毕竟还小，这麦地又正是学走路的时候，爬得飞快，一个不小心，就到了炕沿边，可是麦香说了好几次，赵氏也没往心里去，所以麦青才会有意见。 麦香叹了口气，嘱咐麦青几句，自己动手烧了点热水进了净房。 刚把衣服解开，麦香发现自己的胸口多了一样东西，她慌忙拿下来一看，居然是一对翡翠玉佩，两块重叠串在一起，麦香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对鸳鸯玉佩。 这不是怀慈母亲的遗物吗？ 这怀慈什么时候把这对玉佩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而自己居然没有发觉？还有，这玉佩明明是一对，他都送了自己，是什么意思？是给妹妹的见面礼？给一对，是希望将来麦香把那一只送给谁？ 麦香仔细看着手里这对玉佩，这水头还真是好，透亮透亮的，重要的是雕工也很不错，线条很清晰流畅，放到现代，应该算是上品了，这说明了怀慈的出身应该不错，怎么会落得今日的田地？莫非家里也是遭了难？ 麦香寻思了一会，明白了他是想通过这对玉佩告诉自己，他对自己没有别的心思，只想着做兄妹，另一只玉佩，自然是留着送给麦香将来的良人了。 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真的舍得送给自己？麦香还清楚地记得，他抱着盒子欣喜、激动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这怀慈究竟经历了什么？麦香捶了捶自己的头，可惜昨晚睡得太死了，不然的话，一定可以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也就能窥视他的内心一二。 麦香拿着这对玉佩纠结了，不知是继续戴在脖子上好还是把它解下来好。不过她想，怀慈的母亲一定是希望这对玉佩戴在儿子和儿媳妇身上，这跑到麦香的脖子上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将来这怀慈不打算娶亲生子了？还是他真的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想到这，麦香觉得心有些生疼生疼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归来 这对玉佩，麦香到底还是戴在了脖子上，倒不是说她已经接受了这对玉佩，而是因为戴在身上，方便她随时还给怀慈。 麦香再次见到怀慈时，正好是三月初一，这天来卧佛寺上香的人比较多，因而麦香的店里也比较忙，而且是女眷居多，麦香一直在前厅迎来送往的。 当一身蓝布棉袍的怀慈进门时，麦香眼里的惊喜是显而易见的。 “你好了？”因八福和李氏在，麦香没敢叫他哥哥，实在是不好解释。 “好了。”怀慈看见麦香站在大厅里忙碌，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看这么长时间你没有过来，还以为你不来呢。”麦香笑道。 麦香的确是以为自己又被怀慈忽悠了，以为怀慈把那对玉佩送自己，是想两不相欠。 “有点事情耽搁了，是外头挂着那些风筝样式吗？” “好看吗？” “很别致。” 麦香听了，领着怀慈进了库房，一个图样一个图样地跟怀慈解释它的名字、来历以及寓意。 “你卖的时候，必须跟人家说清楚，我家风筝，卖的就是一个名字的寓意。” “你还是这么热心。”怀慈突然脱口而出。 他的眼前浮现的是去年请麦香教他算学和珠算的情景，那半个多月，麦香每天在太阳下教他一两个时辰，从来没有喊过苦和累，不厌其烦一点一点教他，特别细心和耐心。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怀慈就不知不觉被这个女孩子感动了。 因为他从麦香的眼里读到一种心疼，这是他自母亲走后，再也没有见过的眼神，没想到却从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眼睛里看到了。 麦香听了怀慈的话，愣了一下神，笑道：“我一开始在卧佛寺讨生活时，天天对着别人陪笑。久而久之，也不觉得自己是陪笑了，每次看到他们就会自发地露出笑容，因为是他们的善心，才成全我和我的家人。俗话说的好，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这会我有这个能力帮你。当然也要热心些了。” 见怀慈低下头，麦香又说道：“其实，我这不单单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我家这些风筝的出路，我家这些亲戚还都指着这风筝能改善他们的生活呢。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还要多谢你。” “我是说不过你。不过你这里的东西我都想要一些。可不可以？”怀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风铃。 “好，这些都可以先赊给你，你要卖出去了，再来跟我结账，要是卖不出去，还给我送回来，我这里生意也还不错。” 麦香说的是实话，这些来踏青的小姐们，基本都相中了这些小东西，觉得挂点在屋子里。能生色不少，况且东西也不贵。 “这个我看出来了。”怀慈也笑道。 麦香正清点东西时，八福进来喊道：“麦香，梅花屋有位小姐要买门帘，你去看看，麦黄这会没在。” “那你要什么自己清点一下，我去去就来。” 麦香说完交代八福几句，忙忙赶到了梅花屋。掀了门帘一看，谁知里面的小姐居然是万志高的未婚妻康怡，麦香没想到两人还挺有缘分的，总能碰上。 “是你？我听别人说这里开了一家馆子。里面的东西挺别致的，没想到是你开的。”康怡的意外要大于麦香。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开起一家馆子，多谢你又来捧场。” 麦香和康怡聊了几句，康怡挑了几样东西，磨蹭了一会，麦香出来时，怀慈已经走了。 “这是他带走的账目，先给了咱们二十两银子的定金，说剩下的银子留着下次用。”八福丢给麦香一个账目本。 麦香一听他留了二十两银子，颇有些疑惑，他手里既然有银子，为何还把自己弄这么狼狈？那屋子里不光没有柴火，也没有米面，麦香如果不去的话，还真难说他能挺多久。 “麦香，我问你呢，你想啥？”五福拍了一下麦香。 “啊，你问啥？” “我问他是谁？怎么你们两个好像很熟络？他居然一下就扔了这么多银子？” “呀，我忘了一件大事。”麦香拽住了自己脖子里的那根绳子，她居然忘了把玉佩还给他。 可是话说回来，这公共场合，麦香还真没有勇气把玉佩从自己脖子里拽出来还他，这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 “啥事？” “没啥。八叔，下次他来拿货时，我若不在，每样东西都按咱们卖价的六折给他。”麦香交代一句。 令麦香意外的是，怀慈的生意做得还不错，从那天后，几乎每隔个十来天，他就来麦香这里拿一趟货，叶家和赵家积攒的风筝，几乎都给了怀慈，不光如此，还有那些荷包和风铃以及壁鞋等都有些供不应求了，京城的销量比乡下地方还是快多了。 这日，孙氏的儿子洗三，麦香和赵氏从老房添盆回家，看见了曹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麦香几步跑了过去。 一进院子，麦香便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个子不高，很瘦，头发只是一个简单的圆髻，上面插了一根木簪，穿了一件灰布棉长裙，外面套了一件青色坎肩，腰板挺得很直，听到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来，瓜子脸，虽然脸上有着明显岁月的痕迹，但是麦香仍可看出，年轻时对方肯定是一个大美女。 “你就是麦香姑娘？”一口软软的江南口音。 “姑姑好。”麦香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忽然想到干爹的表妹可不就是干姑姑。 “这一路上，我爹娘和表哥可没少夸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聪慧的。” “姑姑才是一个聪慧的呢。”麦香想起了史湘云的才情和才气，无法跟眼前的女子重叠。 对方听了麦香的话，笑了笑，一笑，眼角和鼻翼两端都是细细的皱纹，但是麦香忽然一下就喜欢上了她。大概是因为史湘云的先入为主，麦香看到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 “麦香来了，来来来，看看先生给你的礼物。”曹雪芹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见到麦香，很是高兴。 这一进门，他便先去看了柳蕙兰和曹骥，母子两人气色很好，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灶房里堆了不少细粮和肉菜，曹雪芹知道麦香功不可没。 “先生还给带我礼物了？这倒要瞧瞧。”麦香也不矫情，跟着曹雪芹进屋了。 李鼎夫妻正和柳蕙兰在炕上摆弄一些从南边带回来的特产，见到麦香进去，从旁边搬了一个一尺来长的木盒子，笑道：“这些呀，都是你先生亲自给你挑的。” 麦香接过来打开一看，有雨花石、折扇、木雕、牙雕等。 “多谢先生了。”麦香抱着盒子，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眼圈红了， “傻丫头，才这点东西你就哭了，先生做的比你差多了。”曹雪芹的大手放到了麦香头上。 “什么呀，人家麦香是说这东西少了，好容易去了一趟南边，也不知道给我们女儿带点值钱物件，巴巴的大老远带点石头和木头回来。”柳蕙兰笑道。 “我女儿才不会这么俗气呢。” “干爹，我就是一个俗气的人，怎么办呢？”麦香故意拧着眉头问道。 曹雪芹听了大笑道：“那干爹只好将就你，一起变俗气些。” 麦香见曹雪芹这趟回来，心情放松了很多，就连李鼎夫妻眉头也舒展了很多，想必是曹雪芹对李香云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安置，想到这，麦香看向了柳蕙兰。 柳蕙兰的脸上这会只有喜悦，见到丈夫平安归来的喜悦，别的，估计一时还顾不上。 想到曹雪芹一行刚进家，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麦香也不好多呆，稍坐了一会便抱着盒子告辞了。 李鼎夫妻和李香云的到来，倒是让麦香为难了起来，因为曹家的人多了，家务事自然也就多了，刘婆婆两边跑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麦香动了去买两人的念头。 谁知麦香还在纠结时，关嬷嬷突然来了，要接麦香去城里，还让带着麦地去。 “关嬷嬷，为啥还带着我弟去？”麦香一时没明白对方的用意。 “孩子，这也是你的福气来了，我们福晋一直很惦记你和你的家人，正好这几天要给我们格格和贝子种痘，福晋就想到了你，你在乡下，肯定没有这个机会的，福晋也知道，你只有这一个弟弟，你娘也不能生养了，所以特地开恩，让带着你弟弟一起去。”关嬷嬷笑眯眯地解释道。 “种痘？种什么痘？”麦香没有明白过来。 “就是预防痘疹的，每年都会有不少人死于这个痘疹，宫里的御医每年都会替这些宗室贵族小孩种痘。” “还有这种事情？”麦香听到这个消息可真是欣喜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古代人已经掌握了种痘的技术，亏她还这为此事悬心了这么长时间。 不对啊，既然这清朝已经有了种痘的技术，为什么还是会死这么多人？平民死了也就罢了，这皇室人员一样也有不少人死于痘疹的，据说顺治就是一个例子。 麦香有些糊涂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种痘 麦香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既然已经有了种痘的技术，为什么还是会有这么多的人死于痘疹，还是会有这么多的人谈痘色变。 “关嬷嬷，你能不能跟我说详细些，你们种痘，种的是什么痘？” “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懂这些？这要回去问问贝勒爷和太医。” “走，我陪嬷嬷先去一趟京城，我弟弟暂时就不带了。” 麦香想的是先去看看，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回来跟曹雪芹探讨一下这件事情，毕竟他也是半个大夫。 “这孩子，这可是难得的好事，你怎么不带着你弟弟？虽然种痘是有些危险，但是早晚要过这一关，早过比晚过要强多了。”关嬷嬷见麦香不肯带弟弟，以为麦香不懂这种痘的利害关系，故而再三劝道。 “种痘还有危险？”麦香倒是知道她上世的时候父辈们都种牛痘，没听说有多危险啊？ “当然有了，这出痘怎么会没有危险？因为 种痘死去的人也有不少，但是听说现在的法子比先几年好了不少，所以福晋还是同意了给格格和贝勒爷种痘，趁早不趁晚。”关嬷嬷接着劝道。 麦香一听这种痘也要死人，更歇了把麦地带过去的念头。 两个多时辰后，麦香坐在乌拉多敏的炕上，才从永恩的嘴里弄明白了，这个时代掌握的是种人痘技术，就是把从得过痘疹的人身上的痘痂取下二三十片，研为细末，用水或乳汁调匀。摊到新的薄棉花上，捏成枣核，塞进被种痘的人鼻孔内，六个时辰后取出，通常六七天后发热见痘，便算种痘成功。 也就是说，其实所谓的种痘，是让人感染一次痘疹。既然是感染，当然也就会有死亡率了。 “这是目前来说最稳妥的种痘法，是宫里的太医亲自操作，比乡下那些拿着出痘人穿过的内衣不知稳妥多少倍。”永恩见麦香问这么详细，以为麦香也是害怕了，故而细细地跟她解释。 “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麦香想问的是牛痘。 “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你放心。是太医亲自来种的，他们每年都会给宫里的人和宗室子弟以及王公大臣们的孩子种痘，妹妹别怕。”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安抚麦香。 “姐姐和贝勒爷真的都想好了让小格格和小贝子去冒这个险？”麦香有些不理解，既然都是感染，为什么不等痘疹找上自己时再感染，非得自己找痘疹感染。 “不种能怎么办？早晚都会感染上的。因为这该死的痘疹，每年都有多少人死去？如果再不幸赶上一次大规模的痘疹虐行，那死伤就更不计其数了。”永恩沉着脸说道。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了。”乌拉多敏见麦香变了脸色，以为麦香是被吓到了，瞋了丈夫一眼。又伸出一只手摸着麦香的头安抚。 这会的麦香已经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牛痘比人痘更安全有效，所以没有种牛痘这一说，那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呢？ “贝勒爷，我听说你去找过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知道，绑架我的是谁？”麦香问道。 永恩见麦香好好的说着种痘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愣了一下，他在揣摩麦香的用意。 聪明的麦香马上反应过来了，问道：“是不是熟人？” “不是。”永恩飞快地否决了。 “麦香，真的不是，只是几个宵小之徒，想从你身上敲诈一笔而已。”永恩接着说道。 麦香感觉对方没有说实话。突然间，她也不想把这牛痘说出来了，万一要是再次引起世人的怀疑，麦香不知自己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永恩见麦香闷闷地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对乌拉多敏说道：“这孩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回头你开导开导她。” “还能有啥心事，肯定是知道种痘有危险害怕了，不说她，我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担心咱们的孩子闯不过这一关，哎，这没孩子操心，有了孩子，更是揪心。”乌拉多敏叹口气。 “行了，你要再这样想，这痘还种不种了？”永恩不耐烦地说道，他心里又何尝不揪心？ “你当然无所谓了，反正你又有了别的孩子。”乌拉多敏赌气说道。 永恩之所以答应给这两个孩子种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府里又有两个姨娘怀孕了，已经过了三个月的稳定期。 “这也是你当家主母说出来的话？你真要这么想，这痘不种了。”永恩一听这个变了脸色，挥了挥袖子，掀了门帘刚要出去，听到乌拉多敏的啜泣声，又坐到了乌拉多敏的身边。 半个时辰后，乌拉多敏收拾好自己心情，进了麦香的屋子，见麦香正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的西府海棠发呆，这个时候正是花开的季节。 “妹妹想啥呢？” “姐姐，我在想，有时候人懂得的东西太多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妹妹怎么会这么想？”乌拉多敏坐在了麦香身边，挽住了麦香。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难怪古人说，福祸从来都相依，我因为偶然给了姐姐一个膳食方子，结识了姐姐，得到姐姐的疼爱，也因为姐姐的疼爱让我拼死赌了一次，救了姐姐一命，可是我却做了跟我不符合我这年龄的事情，我是不是因为这个为自己招祸了？” “妹妹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要这么想就是姐姐的罪过了，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姐姐让你吃苦了。”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不停地抚摸。 “我知道姐姐是真心疼我的，不然的话今儿也不会特地派关嬷嬷来接我和我弟弟。”麦香的确感念乌拉多敏对自己的好。 “你明白就好。不过妹妹，虽然姐姐刚才拦住了你姐夫，但是姐姐还是要跟你说一句交底的话，这种痘呢，的确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成功，每年因为这个种痘也有不少孩子没挺过来，我和你姐夫两个，也是犹豫来犹豫去，才决定给孩子种上，因为种痘的孩子出痘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治愈一些的，等到真感染到痘疹，那个时候才不好好呢，多半就要听天由命了。这几天，因为你我也是左右为难。我想带着你和你弟弟一起种，可是又怕到时候负不起这个责任。可是既然有这个机会了，姐姐又不想你错失这个机会，你明白姐姐的心意吗？” “明白，多谢姐姐为我着想。”麦香垂下了头。 “其实姐姐也是跟你学呢，赌一次运气。姐姐觉得，自从认识你之后，姐姐的运气也变好了，所以呀，姐姐真的庆幸认识你这个妹妹。”乌拉多敏说完抱住了麦香。 麦香听着乌拉多敏的语气嗡嗡的，这才抬起头仔细看她一眼。 “姐姐怎么哭了？” “没有，姐姐是被灰尘迷了眼，你早些睡。”乌拉多敏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这一夜，麦香辗转反侧，次日一早起来，正洗漱时，只见晚霞托了一身大红的新衣进来。 “晚霞姐姐这是做啥？” “上次在卧佛寺奴婢就说了，等日后给姑娘补一样礼物，可巧前几天听福晋说要给姑娘裁一身红衣服，预备给姑娘见喜了穿，奴婢就揽了这个差事，奴婢给姑娘做了一身新衣。听说姑娘今儿要种痘，特给姑娘送来，讨一个好彩头。” “好彩头？”麦香不明白。 “预祝姑娘顺顺利利地熬过这一关，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姑娘。福晋昨儿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了，痘疹娘娘也供奉上了，姑娘就放心。”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种痘还真不是一件小事，要专门穿大红的衣服讨彩头，还要供奉痘疹娘娘，由此可见，他们心里也是多么害怕。 这么说来，昨晚上乌拉多敏的眼泪多半也是因为这个了。 “晚霞姐姐种过痘吗？” “没有，奴婢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哪里有这个条件去种痘？” 难怪麦香来了一年，也没有听说曹雪芹要给自己的儿子种痘，至于麦地，就更没有人想起种痘了，原来这种痘还不是穷人可以享有的权利。 “那福晋是多大时候种的痘？” “福晋没有种过痘，福晋的一位姐姐因为种痘没有了，所以福晋的母亲就没有给福晋种。” “哦，那福晋今儿怎么要给两个孩子种呢？”麦香有些兴趣了，一个自己都不敢试验的人居然有勇气给自己的儿女试验？这有些说不过去？ “不是福晋提议种的，是贝勒爷先要种的，因为贝勒爷的哥哥和弟弟都是因为出痘没的，福晋家的一个弟弟也是因为出痘没的。福晋原本也是不同意种的，前几天去庙里拜了菩萨，抽了一支上签，所以又同意了。” 麦香一听，这种痘可能会死人，不种痘也可能会死人，可是这些人还是要赌一把，看来这痘疹爆发时的死亡率实在是太高了。 乌拉多敏的决定是菩萨给做的，菩萨的决定真的这么灵验吗？ 麦香想起了几次替别人许的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异于常人的想法 麦香洗漱完毕，穿戴一新，跟着晚霞进了乌拉多敏的房间，只见乌拉多敏正亲自给痘疹娘娘上香，晚云和关嬷嬷正忙着在屋子几个角落都贴上红纸，她们三个也都是一身红裙子。 “姐姐，我想去一趟庙里拜拜菩萨，那个种痘，姐姐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麦香也想问问菩萨的意思。 “这？可是宫里的人约好了今儿就来的。”乌拉多敏有些为难。 “妹妹想去就去，没关系，回头我再让太医们来一趟就是了。”永恩从外面进来说道。 “这样啊，那就让晚霞陪你去一趟广化寺，姐姐前几天就是去那求的签，你快去快回，也许还能赶得上，姐姐今儿真的走不开，一会太医来了，我得亲自守着宝宝们。” “好。” 麦香刚走到门口，两乳母抱着孩子进来了，两孩子也都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小黑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麦香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小格格冲麦香嫣然一笑，麦香伸出手抱过了她。 “这孩子，知道谁跟她亲呢，一点也不认生。”关嬷嬷在一旁说道。 乌拉多敏听了，眼圈又红了，对麦香说道：“妹妹，你去广化寺的时候，再替姐姐磕个头，请菩萨保佑我们大家这次种痘都顺顺当当的。” 麦香听了这话，突然不再犹豫了，她想起了上次在大悲寺里大师的话，让她多做善事，眼前的事情可不就是一件大善事。还有什么比挽救大批人的性命更大的善事呢？ 说不定，这也是自己来这个时代的一个使命呢。 “姐姐，妹妹不去拜菩萨了，妹妹只是有点害怕，想请姐姐和姐夫陪我去说说话。” “不怕的，这次姐姐陪你，你姐夫已经种过了痘，你瞧他不也好好的。等见喜的时候。姐姐陪你和孩子们住一个屋子，乖，别怕。”乌拉多敏以为麦香真的害怕了，伸出手来抚摸麦香的头。 “姐姐，我真的害怕，你就陪陪我去说说话。”麦香拉着乌拉多敏，当着这些丫鬟婆子的面。她没法把话说出来。 “你这孩子……”乌拉多敏话没说完，见麦香使劲拽着她，突然意识到麦香是真有话跟她说，而且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乌拉多敏看了看永恩，永恩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你们姐俩好好说点体己话。” “姐夫别走。妹妹还真的有事求你。”麦香忙道，这么大的事情，乌拉多敏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好，姐姐今儿就依你，陪你好好说说话。你们都下去。”乌拉多敏吩咐众人道。 待屋子里只剩下麦香和乌拉多敏以及永恩三个人时，麦香突然又有些犹豫了。 “妹妹想说啥？”乌拉多敏见麦香迟迟不开口，问道。 “妹妹有话尽管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只管说出来，妹妹在我们心里，也不是外人了。”永恩见麦香仍是没有开口。以为麦香真的是遇到了难以启齿的事情。 “姐姐，姐夫，你们相信我吗？”麦香在乌拉多敏和永恩的鼓励下，终于抬起了头。 “这话从何说起，姐姐自然信你。”乌拉多敏忙说道。 时至今日，乌拉多敏最信任的人莫不过于麦香了，麦香在她心里的地位，可是比宫里的太医还强。 永恩见麦香看向自己。沉吟了一下，说道：“在我和敏敏的心里，你的确就像我们的亲妹妹一样，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你像我们的另一个孩子，所以，妹妹有话请讲。” “姐姐姐夫既然这样说了，我就再信姐姐姐夫一次。一会我说的话，不管你们信或者不信，都请你们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你们能发誓吗？” 麦香之所以提出让他们发誓，是因为知道这个时代，誓言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约束力的。 “发誓？”乌拉多敏看看永恩。 “这很重要吗？”永恩问。 麦香点点头。 乌拉多敏想起了麦香屡次对自己的帮助，都有些不合常理，难道麦香今天又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想法？ 想到这，乌拉多敏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开口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乌拉多敏今儿要是把麦香说的话让第四个人知道了，我乌拉多敏就会一辈子疾病缠身，不得善终。” 永恩见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他看出来，麦香要说的话，肯定不会是小事，他也想起来乌拉多敏生孩子时的情景，在那么凶险的情况下，换了任何一个外人，绝对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居然敢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去博一个外人的性命，想到这，永恩释然了，不就是一个誓言吗？他这辈子又不是没有发过？ 永恩照着妻子的誓言说了一遍，然后看着麦香脸上凝重的表情，也不催麦香了。 “姐夫找到相熟的郎中吗？最好是懂得种痘的。”麦香深呼吸一口，说道。 “相熟的会种痘的郎中，这有何难？”永恩微微拧了拧眉头，不明白麦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姐夫和姐姐这次听我的，我们都不种人痘了，姐夫出面去找郎中，我们种牛痘，先可我来。” “种牛痘？”两人同时问道，这下可真被惊到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是我知道牛痘比人痘好很多倍，而且牛痘不会感染出痘，并且预防效果也比人痘好多倍。姐姐和姐夫若不信，先让郎中在我身上试种，等过了十天半月，就可以看出来了，如果还不信，再给我的家人都种上。至于这牛痘是如何种，我还真不大清楚，姐夫出面请郎中找一个小狗什么的试试，对了，在小狗的腿上试，小狗要没事了，就在我身上试。姐夫，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了，算姐夫的一项功德，与麦香没有关系，姐夫能做到？”麦香一口气说道。 乌拉多敏听了这话，看了看永恩，永恩依旧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问道：“我能不能问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我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怎么知道的一时也难以跟你们说清楚，总之是一次机缘巧合。” “那为什么选我？” “我一个十岁的小孩，上次动手救福晋就已经惊世骇俗了，如今再弄出一个什么牛痘来，只怕人们都会拿我当妖孽烧死了。这也是我为什么非要逼着姐姐姐夫发誓的原因。姐夫跟我不一样，姐夫是个大人，又是皇室中的人，这件事情若办好了，我想于姐夫也是大大的一件功德，也不枉姐姐和姐夫疼我一场。” 其实，昨晚上，麦香也想过把这功德留给曹雪芹，因为曹雪芹也是一个郎中，可是麦香思前想后的，曹雪芹已经是罪臣之后，好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再起什么波澜，麦香怕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而永恩就不一样了，他是贝勒爷，是真正的皇家贵族，即便这件事情没有办好，与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永恩和乌拉多敏已经见识过麦香的惊世骇俗了，所以麦香再有一点什么超常的想法，这两人应该能接受。 “你确定是牛痘而不是别的什么痘？”永恩沉吟了一会，再次问道。 “的确是牛痘。应该是种左胳膊上比较好，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若这件事情真的成了，你要什么赏赐？” 麦香摇摇头，说道：“我想让平民百姓都能种上牛痘，以后，大家就不会再遭遇出痘之苦。” “这个妹妹放心，朝廷比你还重视这件事情，种痘之所以没有在乡间推广，就是因为担心出痘时他们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到时一个不备让痘疹虐行了反让百姓深受其害。若果然像你说的那样，牛痘不会出痘还能预防痘疹，这可真是我朝的一件天大的喜事。”永恩说归说，但是他却不是完全的信服麦香。 毕竟麦香只是一个十一岁的乡下丫头，而且她又拿不出令人信服的东西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了她怎么出手救乌拉多敏的，永恩绝对会拿麦香的话当胡话的。 “既如此，爷就找个大夫，找几个下人好好试试。”乌拉多敏说道。 “姐姐还是不信我吗？” “妹妹，姐姐不是不信你，而是这事事关重大，姐姐不想你去冒险，等别人试种成功了，再给妹妹来种也是一样的。” “姐姐既然这样说，就一定依我，我先试种，让宝宝们再等一些日子。” “爷、福晋，宫里来人了。”关嬷嬷突然在外面喊道。 永恩听了，起身说道：“我先去把人打发了，这事，回头再核计核计。” 永恩走后，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问道：“昨儿你就是因为发呆？” 麦香点点头，说道：“我怕你们不相信我。” “姐姐信你，你如果不是真心为我们好，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这件事说出来。”乌拉多敏是完全信了麦香，麦香都能懂得替她开刀接生，种牛痘又算什么？ “多谢姐姐信我，姐姐，剩下的事情你和姐夫商量，我出去逛逛了。” 麦香想去看看怀慈，这块玉佩在她身上放着，总觉得是一件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惠顾 麦香好说歹说，乌拉多敏依旧派了晚霞跟着麦香出门，当然，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到了琉璃厂街口，麦香拉着晚霞步行进去，一路虽然看到不少卖风筝的，但是并没有找到怀慈。 麦香不由得有些失望，想了想，说道：“晚霞姐姐，你们先回去，我想去看一个人，晚上我自己回福晋家。” “这可不行，福晋知道了会责怪我的。”晚霞一听忙摆手。 “那就算了。”麦香只得作罢。 她不想让晚霞跟着她去找怀慈，晚霞要知道了，乌拉多敏肯定就知道了，凭乌拉多敏现在对麦香的关切度，肯定不会允许麦香和一个外男来往的，尽管那是麦香的救命恩人。 “不如我陪姑娘去前门大街玩玩，那里东西极多也极热闹，姑娘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回头给你朋友送去，送完了我再陪姑娘回去，可好？”晚霞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好。”麦香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乌拉多敏带自己去过前门大街，那里商铺云集，有很多名气很大的老字号店，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那里的铺子小一点的都要上千两银子。 当麦香和晚霞站在前门大街时，麦香才明白，为什么晚霞会提议来前门了，因为她平时很少有机会出来逛，所以看到街道两边的铺子，她比麦香还兴奋。 “麦香姑娘，咱们进这个银楼看看，我头上的珠花戴了好几年了，看看如今又有啥时兴样式？” “麦香姑娘，走，这儿有家衣料店，咱们看看有啥好看的布料。” “麦香姑娘。听说这家馆子不错，奴婢带着姑娘尝尝鲜去。”…… 麦香这才知道，为啥紫菊会羡慕大户人家的丫鬟。原来大户人家的丫鬟做好了也算小富婆一枚，晚霞每月除了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平时福晋和贝勒爷时不时还会赏她一点啥，府里要是有了大喜事，赏钱也会很丰厚。 麦香跟着她一路逛下来，也花了不少银子，给赵氏和李氏买了一对银镯，给麦黄、麦青、麦绿都买了一把小的长命锁，至于麦地。上次他满周岁时，麦香已经送了他一个银项圈了。 在一家布店里，麦香犹豫了好久，还是买了一匹天青色的纯棉布。她想给怀慈做一身衣服，既然说了是兄妹，妹妹给哥哥做一身衣服也不为过？ “麦香，你怎么会在这里？”麦香刚从布店出来，便碰到了一个熟人。 “是你？敦敏大哥？”麦香有些意外。 敦敏看了看麦香身边的晚霞。问道：“你是来恭贝勒府玩的？” “你怎么知道？”麦香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跟人提起过，连曹雪芹和柳蕙兰都不清楚麦香究竟跟哪些人来往。 “我也是胡乱猜的，果然是你。前些日子恭贝勒找到我，给我找了一份差事，这么说来。我还得跟你道一声谢了。”敦敏笑道。 “恭喜大哥了，不过大哥是不是谢错了人了？要谢还是谢正主去。”麦香知道这些闲散宗室能找一份差事有时候也不容易。 敦敏又笑了笑，说道：“原本我也不知道你就是正主，我还疑惑我一向跟恭贝勒府没有来往，怎么会突然找到上我？后来仔细一想，他们问了我那天昌龄跟你打赌的事情，可不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麦香这会也想起来了，观音菩萨生日的时候，在自己家饭馆里，麦香跟乌拉多敏说起昌龄时提到敦敏兄弟帮自己解围，曾经说过他们也是宗室，只是没有爵位，日子很一般。 麦香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随口一说，居然让乌拉多敏记住了这两人，永恩回去后没多久就找到了这两人，并给敦敏介绍了一份差事，敦诚因为年龄还小，还在念书，就暂时算了。 所以敦敏说永恩是看着麦香的面上给安排的差事也不为过。 敦敏本来想问问麦香跟永恩是什么关系，可是看见麦香身边的丫鬟，又打住了。 敦敏告辞后，晚霞看着这人问道：“麦香姑娘是想去看他吗？” “不是，只是偶遇上。” 麦香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说永恩能看在敦敏曾经帮麦香解围的份上给敦敏一份差事，那为什么不给麦香的救命恩人怀慈也找一份工作或者是提供一点什么实质上的帮助？ 是永恩忘了还是怀慈没有接受？还是怀慈接受了没有告诉麦香？ 想到这，麦香没有心思逛了，她想回去找乌拉多敏问个清楚。 “姐姐，姐姐，我回来了。”麦香一进二门就喊道。 “真是个孩子，记住了，以后进门不可又喊又叫又蹦又跳的。”乌拉多敏从房里迎了出来，站在门口，满脸含笑。 “没关系，我又不是大家闺秀，不用守这些规矩。”麦香上前拖住了对方的手。 “胡扯，姐姐还等着你好好学规矩，将来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呢。” “姐姐，我才多大？这话也能跟我说？”麦香翻了一个白眼。 “你呀，你呀，你就故意气我。”乌拉多敏被麦香问的没话可答，只好笑了。 “福晋和麦香姑娘一见面，每次都是有说有笑的，看来麦香姑娘以后要常来，这样福晋的日子就更开心了。”晚霞笑道。 “可不是这话，我才知道，有了这个妹妹，我有多幸运。”乌拉多敏摸了下麦香的脸，说道。 “姐姐，我有话……” 麦香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阿木昕从房子里走出来。 “姐姐是有了新妹妹便忘了我这个旧妹妹，这个新妹妹也是有了新姐姐就忘了我这个旧姐姐。” “瞧我，光顾着跟麦香说话，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乌拉多敏拉住了阿木昕的手。 麦香早就上前抱住了阿木昕，笑道：“格格，谁说我把你忘了？我刚才逛街时还想着给格格 送点什么特别的礼物呢。东西我都买回来了，正打算回来就连夜赶活，明儿给你送去呢。” “少来，糊弄谁呢？我要不来看你，你能来看我？”阿木昕噘着小嘴。 “哟，还酸呢？我说格格，你这爱拈酸吃醋的性子可不好，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以后的日子，你还不得整天泡在醋缸里？”麦香说完在阿木昕的脸上摸了一下，然后立刻放开了她跑了。 “要死，今儿我不撕了你的嘴，我就不是阿木昕。”阿木昕追了过来，可惜她穿的是花盆底鞋，哪里能追上麦香？ 麦香躲在了乌拉多敏的身后，一边求饶一边笑道：“好格格，昕格格，昕姐姐，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回头我一定送份好礼给你。” 乌拉多敏听了后笑道：“论理，我也该替她打你几下，你才多大，没什么话就敢往外说，口没遮拦的，这还成？” “那姐姐还不动手？”阿木昕追了几圈没追上麦香，站着喘气呢。 “好，我替你收拾她。”乌拉多敏说完，把麦香拽出来，佯拍了麦香两下，替麦香把头发捋好了。 “姐姐，你偏心，我不依。”阿木昕跺着脚。 “今儿家里好热闹，刚进大门就听见了里头的笑声。”永恩从门外进来，笑道。 “姐夫，你来的正好，我姐和麦香两个一起欺负我，你帮谁？”阿木昕问道。 “我不参与你们女人的争斗。”永恩笑着摇头。 好在阿木昕见永恩回来，像是有话要跟乌拉多敏说，便对麦香说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我玛嬷知道你来了，特地打发我来接你。” 永恩听了这话，本来要进屋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身看着阿木昕和麦香。 “你玛嬷怎么知道我来了？”麦香问。 “是我打发人去接阿木昕，我猜你们两个应该也有话要说。”乌拉多敏说道。 “其实我还真该去谢谢她老人家。”麦香想起自己家满院子的樱桃树，再说了，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 麦香从永恩这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关于是谁绑架自己，麦香心里大致有一个人选，如果不是普通的宵小之徒，那么绑架自己的肯定是熟人，而熟人无外乎是这几家，一个就是贝勒府的人，另一个就是大学士府的人，至于弘融，麦香觉得可能性不大。 因为麦香在弘融面前表现得只是有几分小聪明，能做一些新奇的东西，但这些东西还不至于令人惊世骇俗。而对学士府来说，麦香做过的那个关于阿桂会发达的梦，以及麦香给乌拉多敏接生这事，都是相当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的。 至于他们绑架自己的理由，麦香猜无非是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别的异能以及是不是真的能守口如瓶。 “敏敏，今儿反正也做不了啥，天气这么好，不如你陪麦香走这一趟，正好今儿有人送来几篓大虾，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呢，我正打算打发人给亲戚们送去。”永恩听说麦香要进学士府，说道。 “也好，我也有些日子没去看玛玛她老人家了。”乌拉多敏忙应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猜想 麦香没有想到，这次进学士府，自己不光成了学士府的座上客，还见外了一个令她意外的人，阿桂。 阿桂在去年年底回京觐见圣上时，皇上念他章佳家这些年的功劳，特地开恩，把阿桂留在了吏部，赏了他一个员外郎，品级虽然降了，但是他外放不到一年皇上便想起他来，又把他留在了身边，说明了皇上对他还是信任的，也是皇上要重新重用他的征兆。 麦香哪里知道，章佳家因为阿桂的回京，又想起了麦香做的那个梦，自然也想起了麦香。所以知道麦香在贝勒府，便以老夫人的名义把麦香请来。 因而麦香和乌拉多敏以及阿木昕几个刚进屋，刚跟老太太问过好，老夫人便笑吟吟地说道：“丫头，我不打发人去接你，你就不想着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回老夫人的话，其实麦香早就想着来看看老夫人，当面跟老夫人道声谢，谢老夫人对麦香的照拂，麦香一定好好管理那些树苗，争取早些给老夫人送上第一茬鲜果。”麦香又行了一个礼说道。 “谢就不必了，这点小事也不值一提。说起来，还该我是这老婆子对你说声谢。今儿请你来，也没别的意思，自从上次你救了敏敏之后，我就想着要好好请你吃顿饭，可是那会实在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再后来，又到了年根下，再后来又到了正月，拖来拖去就拖到了现在。”老夫人说完，还特地看了一眼麦香。 “这倒是真的，玛玛念了好几个月，要请妹妹吃顿饭，正好今儿贝勒爷说有人送了他几篓大虾，我给玛玛送来了。也请玛玛尝个鲜。”乌拉多敏笑道。 “那敢情好，又偏了外孙女婿的东西，我这也有人从南边送来了几条大鱼。也都还活着呢，一会给外孙女婿也拿两条去尝尝。也给麦香姑娘留了两条。”老太太笑道。 “这可不敢当，麦香有这口福吃上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拿？”麦香忙摆手。 “我玛嬷是真心疼你，给你就拿着。你给玛嬷送的牙刷，玛嬷喜欢着呢。”阿木昕在一旁说道。 麦香刚要开口，这时，屋子里进来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那女的麦香见过，是阿木昕的母亲，麦香也不知道她姓什么，一直叫她章佳夫人。 “儿媳老远就听见母亲这里的笑声。原来母亲这来了客人。”章佳夫人陪笑道。 麦香身边的乌拉多敏见了来人，忙站起来笑道：“敏敏见过舅舅舅娘。” “刚才听说敏敏来了，我还不信，我可听说今儿是小格格和小贝子种痘的日子，敏敏怎么会有功夫回外家？难不成今儿没有种？”章佳夫人问道。 “对了。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我的小曾外孙和曾外孙女咋样了？” “好着呢，今儿先没种，贝勒爷说再等一些日子。” “大一些也好，依我的意思。先不种也罢，啥时候又有了啥时候再种也赶趟。” 麦香一听，老太太也是担心孩子闯不过这一关，乌拉多敏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一有了闪失，也没有个备用的保险。 乌拉多敏听了这个，笑道：“知道了。” “阿桂，敏敏身边的那位小姑娘就是娘跟你提起过的麦香，是阿木昕的干妹妹，也是敏敏的干妹妹。”老夫人见麦香偷偷地打量阿桂，这才想起来，还没有为两人介绍一下。 麦香没有想到老夫人会特地为两人介绍一下，如果说一开始麦香还有些讶异于老夫人对自己的热情真的是为了感念自己救了乌拉多敏一命，那么此刻麦香见到了阿桂，聪明的麦香猜到了一些老夫人叫自己来，肯定还有别的用意。 “麦香给老爷请安。”麦香给阿桂行了个礼，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了对方一眼。 此时的阿桂才刚三十出头，不苟言笑，不怒自威，这点跟阿克敦颇有几分相似，因而使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要稍大一些。 “你就是麦香？”阿桂的声音有些冷，眼光也冷，盯着麦香，让麦香想起了阿克敦的眼神，也禁不止哆嗦了一下。 这爷俩似乎身上都带了些煞气，麦香暗自想道。 麦香刚念叨完阿克敦，阿克敦也进门了，麦香心里的怨念这个深。 “好了，今儿人也齐全了，吩咐丫鬟们摆饭，麦香也不是外人，也还小，就跟我们一起吃。”老太太见丈夫回来了，亲自起身伺候。 及至进了花厅，麦香见厅里摆了一张大圆桌，麦香坐在了乌拉多敏和阿木昕的中间，可是也正好坐在了阿桂的对面，这一顿饭，麦香有些食不知味，想着老夫人叫自己来的用意究竟是啥？ 其实，论理，以章佳家今日的身份地位，老太太本不应该如此迷信一个十岁小孩的梦，问题是麦香不知道，老太太可清楚，麦香不光替章佳家许的那几个愿都灵验了，替乌拉多敏许的愿也灵验了，这就不能不引起老太太的兴趣和警觉了。 再通过一打听，知道麦香之所以跟佟家交好，最初的起因也是因为麦香送了一双壁鞋给佟太太，佟太太把壁鞋挂在了佟老太太的房间里，佟老太太三天后病便有了起色，不光佟家，老夫人也打听清楚万家了，万家之所以先是悔婚又想结亲，还不就是因为麦香的福气吗？ 如果说一个两个是巧合，那这么多的巧合能说明什么？最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敢动剪刀替别人接生，而且母子双双平安，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当然，老夫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麦香是来自几百年后的后世，她以为麦香就是一个福将，没准就是观音菩萨座下的某个弟子投胎到了人世，所以一路有菩萨庇佑。 这也就是麦香之所以能成为章佳府座上客的原因。 只是麦香不知道罢了。 饭后，老夫人不光把儿子儿媳和孙子打发走了，连屋子的丫鬟婆子以及阿木昕都打发走了，这才让麦香坐到她身边，笑吟吟地问道：“我这儿子如何？像吗？” 麦香知道老人家是问她，麦香看到的阿桂是不是梦里的画像一样，麦香笑了笑，说道：“老爷不穿官服也很威武。” 老太太一听便明白了，笑道：“其实，今儿叫你来，倒也不是为他。我听敏敏说，大年初一你出了点事，不光敏敏吓坏了，连我们也为你担着心，孩子，你听我们一句劝，这卧佛寺呀，以后宁可别去了。” 老夫人早就不希望麦香去卧佛寺，麦香在卧佛寺讨生活的时间越长，惦记麦香的人只会越多。 “可不，我也是这个意思，当我从关嬷嬷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腿都吓得发软了，我跟她说了，以后再不许去了。”乌拉多敏在一旁说道。 “知道了，如今真的不去了，多谢老夫人挂念。”麦香忙说道。 “这就好，这就好，不过孩子， 我听说你在你家的院子外开了一个馆子，生意如何？够养家吗？”老夫人接着问。 “还成，够了，家里还有一些别的收入，我爹养了不少东西，鸡鸭鹅、羊和兔子，另外，我也做一些手工活。” “对了，说到手工活，我想起你托敏敏送来的牙刷，真的很好用，比先前用的那些都舒适多了，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家里还有吗？” “牙刷柄做好了，还没有染色，等染色了才能把毛缝上去。” “这样啊，下次做了，给我们送一百把来，一把牙刷给你一两银子。”老夫人说道。 “好，什么样式都要吗？”麦香问道。 “还分样式？” “当然，成年人的嘴巴大一些，牙刷自然也要大一些，小孩子的嘴巴小，牙刷相对来说也小，还有，成年人里又分男的和女的，这些都有区别的。” “哎呀，我就说，我和你姐夫的牙刷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呢，这孩子，心思也真巧，这也能想的起来？”乌拉多敏笑道。 “哦，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知道牙刷也有这么多学问，难怪用着跟以前的那个不一样，成，那就各样都要一些，正好拿来送人。” “知道了，多谢老夫人照顾我的生意。”麦香知道家里大概还囤积了有上百把牙刷柄，正好李鼎回来了可以染色，这一项的进项就够自己一家过一年的了。 从学士府出来，麦香猜想，这绑架自己的人应该是学士府的人？不然的话，阿木昕一说老夫人要见自己，永恩为什么要打发乌拉多敏跟来？还有，老太太口口声声关心自己，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如何逃脱的？有没有受什么罪等。 还有那个阿桂，看到自己，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盯着审视了自己几眼，却什么也没有问。 麦香觉得阿桂是最有可能绑架自己的，因为那个梦，不管他是信还是不信，他都不希望麦香把传出去，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这可能会成为他官场的一个致命弱点，所以他才想置麦香于死地。 而永恩显然是查到了这些的，因对方是乌拉多敏的舅舅，所以永恩只能选择沉默。 当然，这一切只是麦香的猜想，不说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麦香也奈何不得对方，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 闹别扭了 从学士府出来，麦香看了一眼身后高高的大墙，如果阿木昕成亲后，自己应该不会再跨进这座大门了？ “你看什么？”乌拉多敏见麦香回头看了看房子又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 “姐姐，你先回去，我想去看看我的救命恩人。”麦香这一刻，的确有些想念怀慈了。在知道乌拉多敏是如何对待敦敏后，麦香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瞒着她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去看他也不方便啊，再说了，这天也快黑了，听姐姐话，咱们家去，你姐夫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可是我想给他送点东西去，怎么说，他也是救了我一命。” 方才从学士府出来，老太太不光给了麦香几条黄河大鲤鱼，还给了好些点心，当然也有别的。 “他那个人性子有些左犟，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原本你姐夫说帮他找一份差事，他不要，说帮他租个铺子，他也拒绝了，送他银子，他也没有要。” 麦香听了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不管是怀慈还是乌拉多敏和永恩。 “你若真的惦记他，等回家后，我打发一个小厮去给他送点东西。”乌拉多敏见麦香没有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姐姐，你就让我去看看他，我才多大？谁会想到那么多？况且，明儿一早我就要回家了。姐姐若不放心，就让晚霞姐姐陪着我。”麦香扯着乌拉多敏的袖子说道。 乌拉多敏被麦香磨了好一会，最后只得点头说道：“成，我这就送你们过去，一会我再打发人来接你，只是有一点，不许多耽搁了。” 马车停在了怀慈住的柳儿胡同门口。麦香拉着晚霞下了马车，天气还有些凉，但是两边的柳树都已经长出了新叶。路边不时有步伐匆匆的人从旁边挤过，还有好几个小男孩子拖着一根柳条当竹马骑。跟在小姑娘后面跑来跑去。 “这是啥地方？这么乱？”晚霞开口问道。 “这是普通人住的地方，很有生活的气息？”麦香笑着说道。 在贝勒府和学士府那边，是绝对看不到这样的情景的，只能看见高高的院墙。 “啥叫生活气息？”晚霞接着问道。 “就是普通人住的地方，能看到人烟的地方。”麦香指了指路边房顶上的炊烟。 两人说话见就走到怀慈的院子门口，很不巧，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锁。麦香看了看天色。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蹲了下来。 晚霞见麦香蹲下来，也只好跟着蹲了下来。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这点好，不该自己问的绝对不多问。 怀慈赶着马车到自己家门口时。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当他看到两个女孩子蹲在自己家门口，马已经到了离麦香不足两米的距离了，怀慈吓了一跳，忙勒住了自己的马。而此时的麦香已经拉着晚霞站了起来。 “妹妹，怎么是你？有没有被吓到？这么晚又来京城了？”怀慈跳下车跑到麦香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麦香。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现在都在哪里摆摊？我上午怎么没有找到你？”麦香也有一肚子的问题。 “我每天基本都这个点回来，我在琉璃厂租了一间铺子。就在我原来的摊位旁边。”怀慈拿出锁头把门打开，把马车赶进了院子。 麦香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抱起来，放进了屋子，然后找了一个盆，把鱼拿到井台边，开始杀鱼，因为她知道，怀慈肯定没有吃饭。 “妹妹，这么大的鱼，还是带回你家去吃，我这就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怀慈拦住了麦香。 “还有呢，我们想吃什么也方便了，倒是你自己，肯定吃不好。你要饿了的话，那里还有点心，先垫补一些。” 怀慈听了放下手，知道麦香说的是实话，麦香如今开着饭馆，想吃什么没有。 “姑娘，那我帮你做点啥？”晚霞问道。 “就不劳烦姐姐了，姐姐估计也没有做过这些粗活。”麦香笑道。 麦香这一年在叶家，已经锻炼出来了，虽然地里的活还是一窍不通，但是家务活，尤其是做饭，可是利落多了，没办法，被逼出来的。 “哥，你有银子租铺子了？”麦香一边杀鱼一边问道，她有些疑惑，这怀慈手里宽松了不少。 怀慈一边给麦香打水，一边说道：“只是一间小铺子。这一个来月，托妹妹的福，我也挣了二十来两银子，加上以前的，凑了凑。” “这就好。对了，这间院子也是你租的？” “我正想跟妹妹说呢，以后妹妹不要来这找我了，我把这间院子退了，横竖就我一个人，以后我就住在铺子里。” “铺子里哪里能住人？又没有大炕，你冬天你预备怎么办？吃饭你预备怎么办？” “随便就能对付一下，等冬天来的时候再说，我到时说不定就能在京城买一个小院子了。” 这话麦香倒是相信，这样的小院子估计有个五十两就能买下来，怀慈说他一个月挣了二十多两银子，那么冬天来之前，是很有可能买一栋院子的。 这么看来，怀慈的生活根本不用担心，是自己在瞎操心。 “妹妹还没有说，这次来京城是为啥？” “哥，你种过痘吗？”麦香突然想起来，要是牛痘研究出来，给怀慈也种上。 “没有，怎么了？” 麦香刚要说话，门口又有马蹄声了，乌拉多敏打发人来接麦香了。 麦香只得让来人稍等一会，她手脚利落地把鱼煎好了炖上，又把米饭焖上了，并且趁晚霞不注意时，把脖子里的玉佩解下来，放到了怀慈的枕头下，这才告辞了。 因永恩找大夫试验牛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麦香在次日便回到了家，回家后忙着找李鼎给牙刷柄染色，忙着找人做牙刷柄，忙着画风筝，忙着做风铃和门帘，实在忙不过来，麦香雇了方氏的儿子赵巧和过来帮忙，麦香接触了赵巧和几次，觉得他为人还算勤快厚道，方氏正发愁儿子娶亲的银子不好找，有些恼麦香退了赵巧红，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所以又对麦香说了不少好话。 余氏见了，又打发大春把她的儿子杨忠齐送了来，杨忠齐今年十五了，小伙子看着虽然不机灵，但是还算稳妥，麦香打发他去做叶大福的帮手，放鸭子放鹅、喂鸡喂兔子、种菜割草等活都让他包了，倒是把五福腾出空来做别的。 至于麦黄、麦青和麦绿，麦香不想让这么小的女孩子再去外面日晒雨淋的，就让她们在家专门叠五角星和千纸鹤，也跟着柳蕙兰学点针线活。 这天，看见库房里堆着的风筝，麦香突然想起来，怀慈很久没有过来拿货了，他出事还是生病了？ “八叔，怀慈有多久没有过来了？”麦香找到了八福，八福是每天都在店里盯着。 “我还想问你呢，有半个多月没来了，他是不是不要咱们的货了？”八福也看着这风筝发愁，铺子里的销量还是有限。 “这样，你把货给我清点出来，我让三叔陪我去送一趟货。” 正好怀慈的夹袄做好了，麦香本来是打算他来拿货时送他。还有乌拉多敏和阿木昕的礼物也做好了。至于老夫人要的牙刷，柳蕙兰这些日子和李香云还有李妻虽然一直在赶，可是这活实在是细致太琐碎，现在也只出来了一半，麦香知道老夫人是打算拿着去送礼的，寻思着端阳节快到了，也先带上了五十把。 叶大福知道是三福陪麦香去送货，这次倒是放心了很多，而麦香在进了城之后，先去的琉璃厂，很快找到了怀慈的铺子，麦香让三福把东西卸下之后，便以要去贝勒府上住两天为由，打发三福先回去了，不然的话他天黑到不了家。 “你怎么来了？”怀慈见到麦香，并没有前几次的亲近，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哥，你最近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病了？”麦香看出怀慈的气色不好，并没有计较他的态度。 “你不是不想跟我有牵扯了吗？又管我死活干嘛？” 麦香这才听出不对劲，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赌气，多半是为了那对玉佩。可是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一个男人没有一点担当和责任心，为了一点小事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所以听了这话，气得丢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好，我不管你，你想咋地就咋地，我走。” 麦香刚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包袱落下了，又转身回去，把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新衣服向怀慈甩去，说道：“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爱死爱活由你自己。” 怀慈接过麦香丢来的衣服，忙抓住了麦香的手，刚要解释，这时有人进来买东西了，他忙说道：“妹妹，你帮哥哥把东西清理一下，哥哥去招呼客人。” 麦香没有搭理他，甩开了他的手就外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逼 怀慈见麦香仍在生气，一着急，也顾不得避嫌不避嫌了，又追上来抓住了麦香的手，低声说道：“妹妹，是哥哥不对，哥哥跟你陪不是，哥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哥哥……” “喂，你们两个在磨叽啥，还有完没完了，这东西还卖不卖了？”顾客看着这两人，不耐烦地问道。 “不卖。”怀慈说道。 “卖。”麦香说道。 “你们俩有病？”对方丢下东西，甩了袖子就要走。 “这位爷，请留步，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您想要什么，请尽管挑。”麦香的原则是跟什么过意不去也不能跟钱过意不去，所以习惯性地上前留客，却忘了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对方从麦香刚拿来的货里挑了两架风筝，两个飞镖盘，显然是直奔这两样东西来的，不然也不会等这么久。 麦香趁怀慈收钱的功夫，这才仔细打量了下这个铺子，其实严格说来算是一个书铺，一共也就三十来平米，中间摆的是书架，几乎都是旧书，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搜寻来的。两边墙上挂的才是风筝以及一些别的小东西，麦香看出来，这不是自己家的东西，里边靠墙的地方还有一个楼梯，上面有一个小阁楼。 麦香留神打量这铺子的时候，怀慈已经把客人送走了，并且把门关上了。 “妹妹，哥哥不对，是哥哥错怪了妹妹，妹妹别生气了，好不好？”怀慈走到麦香身边，又低声说道。 “我哪里敢生气？我知道，上赶子不是买卖，要怪只怪我自己心太软。好了，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烦你了，你愿意进谁家的货就进谁家的货。” 麦香说完挎着自己的包袱就要走。她没想到当初两人说得好好的，麦香为怀慈提供货源。而且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自己家一堆亲戚还指着这风筝改善生活，可是怀慈一生气，居然能去别家进货，全然不顾麦香的东西积压在库房也不顾麦香的感受，这样的人是不是太凉薄了些？ 麦香想到两人几次的交往，除了那次他要学算学。是他主动求的麦香，剩下的几次都是麦香主动找的他，而且他在麦香刚刚脱离危险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时，居然就急于跟麦香撇清关系。而且，在麦香不经意地碰到他时，他的眼睛里总会露出嫌恶。 麦香越想越伤心，这会的她也有些钻牛角尖了，其实怀慈的嫌恶并不是针对她。为了这，怀慈没少讨好她陪笑，只是这会麦香全想不起来了，她想到的全是怀慈的不好。 怀慈见麦香红着眼圈要走，又拉住了麦香的手。说道：“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吃了你做的鱼和米饭，满心欢喜地上了炕，谁知却从炕上摸到了你还回来的玉佩，犹如一瓢凉水泼在了我的心上，那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思前想后的，我以为，妹妹是为了两不相欠，所以把玉佩还给了我，我以为，妹妹是为了表达歉疚，所以才给我做了那顿饭，是告别的一顿晚餐，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妹妹，是哥哥不对，哥哥误解了你，原来妹妹是嫌东西太贵重了才还给我的，是不是？我不怪妹妹，要怪就怪哥哥笨。”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对我。人家在家里看你这么久没有过来拿货，不知有多担心你，担心你吃不好，担心你是不是又生病了，担心你的衣服破了旧了，还特地巴巴地给你……”后面的话，麦香没有说下去，她这是在干啥？ “妹妹不说我也知道，妹妹是真心对哥哥好。好了，妹妹来了这半天，饿了，我带妹妹下馆子去。”怀慈知道麦香想说的是啥，可是他没有勇气去捅破这层窗户，只能自欺欺人。 怀慈说完还特地看了看麦香，麦香身量还不足，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说起来也怪，认识麦香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觉得麦香早熟，心智甚至比他还成熟，所以常常忽略她的年龄。只是这会要带麦香出去，才想起来似有些不妥，特地看了看麦香，也才想起来，麦香还是一个孩子，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不去，你自己吃去，我去贝勒府。”麦香心里还堵着一口气，当然也生她自己的气。 怀慈听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放开了麦香的手，背对着麦香，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妹妹想走就走。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麦香听了拔腿就走，不管她有没有动心，不管是同情也罢是怜悯也好，总之，她不许自己再这样下去，趁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之前，她必须走出来。 谁知就在麦香拔门栓的时候，怀慈又冲了过来，再次拉着麦香的手，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只做兄妹吗？我会对你好，我只会对你好，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的好，我真的很想对你好，很想疼爱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 怀慈见麦香真的转身离去，这一刻，他害怕了，恐惧了，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就像他说的那样，麦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如果麦香就这样走了，那么今后，他的世界只剩下冰凉一片，再无温暖所言。 “为什么？”麦香问。 “你不知道，这些天，虽然我没有去找你，但是我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以前，我拼命想挣银子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可是我这人很失败，不管做什么都很失败，我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再多的银子又能怎么样呢？后来，我遇到了你，你一点也不嫌弃我，认了我做哥哥，我觉得我的日子有奔头了，我要挣很多的银子，让我的妹妹过上好日子，可是这妹妹也不要我了，我要银子干啥？”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麦香吸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对方并不是真的无情。 “不是这个还有啥？”怀慈一时没有明白。 “你不是厌恶我碰你吗？今儿你怎么几次三番主动抓着我的手？”麦香不想逃避这个问题。 “啊？”怀慈听了这话一惊，忙放开了麦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麦香。 麦香见他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大概他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抵制麦香的肢体接触了。 “你，发现了？”怀慈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发现了什么？” 怀慈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麦香，麦香也不说话，她在等着一个答案。 约莫等了七八分钟，麦香见怀慈仍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便又转身拉开了门，大步跨出了大门，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谁稀罕你？有啥了不起的？地球离了谁照样转，明天的太阳一样会从东边升起，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麦香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嘴里咸咸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已经泪流满面了。 麦香一边低头走着一边不停地擦眼泪，也忘了看路，转了半天，也不知转到一个什么破胡同，看着比怀慈住的柳儿胡同还要破。 麦香这次出来，因为是三福送来的，又打算去贝勒府，所以便换了一身阿木昕送的粉红色绸子薄棉袄，外罩一件绿缎夹袄坎肩，手里的包袱也是绸子的。 麦香的这身装扮，跟周围的环境很不相宜，待麦香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感觉自己被两个二十来岁男子盯上了。 好在麦香一向机灵，她佯装问路的样子，反而转身向后面跟着她的人笑道：“两位爷，佟家怎么走？我跟我哥哥出来，谁知我哥哥非要跟我使坏，一个错眼就不见了，准是躲在哪里跟我玩捉迷藏呢。哼，他以为我小，不会去姥姥家，我偏不等他，我也躲起来，也吓他一跳。” 麦香之所以问佟家，是因为姓佟的人家比较多，是一个大姓，没准还真能蒙上呢。 果然，对方听了麦香找佟家，信以为真，说道：“是那个在琉璃厂开铺子的佟家吗？就在那边，要不我带你去？” “不用了，不过二位爷，你们要是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长得一脸凶相的人打听我，可千万别说碰到我，我非要跟他好好玩，谁让他总是吓唬我呢？我让我爹回家打他屁股去。”麦香故意一边说着，一边往胡同口退去。 “喂，错了，佟家在这边呢，你往外走啥？” “没错，我哥没准就在那边路上等着我呢，我不能让他抓到了，我要拐个弯过去。”麦香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待离了那两人十来米的距离时，两人似乎有些琢磨过味来，向麦香追来，麦香拔腿就跑，乡下长大的孩子就这点好，体力好。 两人追过来时，麦香已经跑到了胡同口，这时的麦香，已经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往两边看，只是一个劲往外跑，刚跑出胡同口，冷不防却一下被人抱住了。 第一百六十章 出身 却说麦香刚跑到胡同口，冷不防却一下被人抱住了，她刚要挣扎，却听到怀慈说道：“是我，别怕。” 麦香这会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了，拉着怀慈就要跑。 “快跑，有人要抢我的东西。” “不怕的，这里已经安全了，他们都走了。”怀慈一边说，一边拉着麦香往街口走去。 麦香听了往后一看，果然身后的人见麦香遇到了熟人，早转身躲进胡同里了。 “好了，我雇一辆驴车走。”麦香见脱离了危险，甩开了怀慈的手。 “我送你走。”怀慈说道。 麦香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不让他送是不现实的，因为麦香也看出来了，怀慈的脸阴着，显然也是吓到了，也在跟自己生气。 麦香跟着怀慈到了他的铺子，怀慈从后院把马车赶了出来，两人也不说话，麦香自己跳上了马车。 由于刚才的一路惊吓，麦香的心还紧张得砰砰直跳，哪里注意到怀慈把马车赶到哪里，等马车停下了的时候，麦香发现，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小院。 “我本来是打算退房子的，可是后来一想，如果没了这院子，你来找我也不方便。”怀慈见麦香看着这院子发呆，主动解释了一句。 “我还是走。”麦香没有进屋。 “麦香，你别这样，你想知道啥，我都告诉你，你不知道，刚才，我见你被坏人追赶，我有多害怕，幸好，我赶到了。要是你真的出了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了。”怀慈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麦香见周围已经有邻居探头打量自己，只得跟着他进了屋。放下手里的包袱，找了一圈，屋子里除了有点米面和咸菜疙瘩，麦香找不到别的菜了。 想了想，麦香从包袱拿出一串钱来，又找了个篮子拎着，刚出了房门。怀慈拉住了她，抢过她手里的篮子，说道：“妹妹歇着，我去。” 麦香听了也不争执。转身弄了几把米洗了开始生火做饭，怀慈站着看了她一会，确定麦香不会再走了，他才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倒是没忘了把大门锁上。 怀慈走后。麦香看着眼前凌乱的屋子叹了口气。在她的印象中，怀慈还算一个比较干净的人，她记得她前几次来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一般男人住的脏乱差，十分整洁。这次也不知是心情缘故还是打算搬走的缘故。屋子里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整理了，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旧书，几乎没处下脚，炕上的脏衣服也是随手一扔。 “就当我日行一善。”麦香自言自语念了一句，爬上炕把脏衣服放进了盆里，把窗户打开了通通风，看看外头还有点太阳，麦香又把被子抱了出去。 怀慈急急忙忙赶回家，又看见麦香蹲在井台边洗他的衣服，眼睛一热，他把东西放下了，直接从后面把麦香抱起来放到炕上，说道：“妹妹刚受了惊吓，还是先歇会养养神，今儿哥哥给你做顿饭，哥哥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绿叶子菜。” 怀慈放下麦香，自己拿了一个盆子去洗菜，麦香也不搭理他，可是光闲坐着也坐不住，便蹲到地上，想找一本自己能看的书。 这些旧书大部分是经史子集，估计是科考考完的人没啥用便倒腾出来卖了，这点倒像后世的人，高考完了或大学毕业了，没用的书都能堆满一间屋子。 麦香翻了好半天，也没找到自己能看的书，便索性替他把这些书分类整理起来，没有缺页没有破损的单放一边，缺页破损的又细分了一下。 不知不觉天就渐渐暗了下来，怀慈抱着被子进来，麦香这才惊觉自己的肚子饿了，刚要站起来，却因为天黑拌了一下脚，往前扑了一下，正好被怀慈抱了一个满怀。 两人都有些尴尬，还没等麦香挣脱出来，怀慈已经先放开了麦香。 “妹妹，吃饭了。” 麦香也没搭理他，刚才又有些伤自尊了，自己走到外面洗了手，再次进来时怀慈已经把饭菜端上了炕桌，原来他说的绿叶子菜是菠菜，只是他不会炒，是煮出来的，还有一个菜是豆腐和肉，也不是炖的，是煮出来的，另外还有一个酱猪蹄，分成了四块。 麦香叹口气，把豆腐煮肉拿开，说道：“菠菜和豆腐不能同吃。” “妹妹总算开口说话了。菠菜不能和豆腐同吃，我怎么没听说过？” 麦香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怀慈看着麦香沉默的脸，以为麦香又生气了，忙把豆腐煮肉端了出去，说道：“不吃就不吃，反正也不好吃。” “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不能同时吃，你自己记住了。” “好。”怀慈说着，把碟子里的几块猪蹄夹给了麦香，麦香也不搭理他，只是又放回去了两块。 好在怀慈早就养成了食不言的习惯，这顿饭两人都没有说话，吃完饭，怀慈仍旧抢着把碗筷拿去洗了，麦香走到院子里消消食，看见院子里荒草丛生，便想着下次来给他带两只小鹅来，还能帮着看看家。 “你送我去贝勒府住。”麦香见怀慈收拾好碗筷了，说道。 麦香知道今晚她留下来，怀慈肯定会给她一个说法，麦香突然有些不想听了，两人并不是那种水到渠成的关系，对于自己的心意，麦香也并没有确定，她怕自己坚持不下去，辜负了他的信任，可就真的把他再次推进了深渊。 “你，不留下来？” “我不想逼你，也不想逼我自己。”麦香低下了头。 “妹妹，你今年究竟多大了？”这个问题，怀慈一直想问，看着麦香长得虽然身量不足，但是从麦香嘴里说出的话，实在跟她外貌不符。 “十一。”麦香知道这里的人说的都是虚岁。 “我比妹妹大六岁呢。妹妹想必也吃了很多苦？”怀慈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少年早熟多半是被生活磨练出来的。 “没有哥哥多。”麦香说的也是实话。 怀慈伸出了手，拿起了麦香的手，捏着麦香手上的茧子，说道：“妹妹，以后哥哥帮你养家，好不好？” “哥哥还是先把自己养好了再说，我能养得起家，我现在的铺子和馆子养家足够了，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爹娘，还有家人，哥哥只有自己一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孤儿，但是我想，你娘在天上看见你这样，肯定会心疼你的，为了你娘，你也要好好的。” “好，我答应妹妹，为了我娘和妹妹，我也要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怀慈摸了摸麦香的头。 麦香虽然有些恼他不尊重自己，可是也知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便没有动地方。 “妹妹今儿就留下来，我想跟妹妹说说话，妹妹要是就这样走了，我心里会不安的。” “凭啥你不安我就要留下来，那你这么长时间不来拿货，你就不会想到我会不会不安？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麦香又有些使小性子了，问题是她也很矛盾很纠结，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对于未来，是恐惧和忧虑远远大于甜蜜，或者是从头至尾就没有过甜蜜。 “好，从今后，我听妹妹的，妹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怀慈倒是也好性儿。 “我凭啥让你听我的？我还不知该听谁的呢？”麦香的小女人性子上来了。 说来也是怪，麦香上世一直以洒脱着称，要不然也不会去参加什么登山社，一直没有正经交过一个男朋友，倒是有了一堆好哥们好驴友。这一世的麦香，刚来便要撑起一个家，更没有可以使性子的机会。 原来，她不是不会，而是没有碰到对的那个人。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经黑了，麦香再去贝勒府，只怕也会被乌拉多敏责怪，只得拿了个木盆打了些热水，开始洗漱。 当两人依旧像以前那样，一个炕头一个炕尾地躺好时，空气里又沉闷起来。 “其实，我的出身很低，我娘是一个丫鬟，因为长得漂亮，被我爹看上了，在我爹成亲之前，就把我娘要了去，我娘跟我爹，应该也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不然的话，我爹也不会送我娘那些首饰。可惜，好景不长，我爹成亲了。”怀慈说到这，顿住了。 麦香没有出声打断他，知道他也有需要调整情绪。 “我嫡母怀孕没有多久，我娘也有了我，谁知好巧不巧，两人生的都是儿子，更可气的是，大家都说我比那个哥哥更聪明伶俐，于是，从此后，我和我娘便成了我嫡母心里的一根刺，我娘成了我嫡母的贴身丫鬟，每天被她使唤来使唤去的，吃不好睡不好，没两年，身子就空了。我还记得，我娘临走前，还拖着瘦弱的病体，端着一盆热水，颤颤巍巍地跪在她面前，让她洗脸，我对我娘的印象，只有零碎的几个片段，我甚至记不清她的模样，但是我却记住了这件事，那一年，我才五岁，还是虚岁。听说我娘临走前，对我唯一的嘱咐就是，千万不要娶小老婆，千万不要让女人再像她一样可怜。” 怀慈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泣不成声，麦香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湿乎乎。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试验品 麦香见怀慈哭得有些难以自已，便下炕去打了盆热水，拧了一条手巾递过去，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是你和你娘的错，要怪，只能是怪你爹没有担当，辜负了一个好女人。以后，你好好赚钱，把日子过好了，就是对你娘最好的回报。” “你不懂，我说了我是一个坏人，我比我爹还没有担当，我爹好歹给了我一个机会出生，可是我，我，我连一个生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一尸两命啊。这辈子，我还配做人吗？”怀慈抱着麦香嚎啕大哭。 麦香总算知道他的心结，原来他心里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负担，只是，这怀慈看起来也不大，怎么差点就做了父亲？是已经成过亲还是跟丫鬟？ 麦香想到这，本能地想推开他，可是一看他哭成那样，麦香又忍住了。 因为她想起来他生病那一次，麦香把他丢下了，结果回来时看见他一边哭一边以头磕墙，估计他也是在心里压抑很久了，不然的话，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麦香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过了好一会，怀慈总算平静下来，自己下炕洗了个脸，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我是哥哥，却每次都在妹妹面前丢脸，我也不知怎么了，见到妹妹，就觉得很亲近。” “这有啥，我也不是没有在你面前丢过脸，彼此彼此。这人，谁都有喝口凉水塞牙的时候。好了，别多想了，洗个脸，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我们也会照常生活，最好是笑着生活。笑给那些希望我们哭的人看。” 麦香此刻已经明白，这怀慈不是一个孤儿。而且，听他的意思，家境应该还不错，不然的话，家里也不会丫鬟。 “你爹，放心你这样在外头？”麦香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怀慈听了苦笑一下。 “我爹是一个糊涂人，什么都听她的。我娘没了，也说是得了痨病没得，也把我扔在那个小院里，怕给一家人过了病气。这一扔就是三年，要不是我娘有个好姐妹，想着给我送口吃的，我也许去见我娘了。八岁那年，家里长辈想着也把我送进学堂。我为了要出人头地，拼命地学，也因此又引起了她的警觉。”怀慈说到这里，脸突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咬着牙。拧着眉。 麦香伸出了手去，抚平他的眉头，他这才意识到不对，放松了脸上的表情，看着麦香说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一个可怜的人，我们睡觉，不说了。” 怀慈听了抓住了麦香的手，顿了一会，又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只是，这一次，他平静多了。 原来，在怀慈十五岁那年，他的嫡母送了两个漂亮丫鬟给他，怀慈一直提防着，没有让丫鬟爬上他的床。可是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终于有一天在怀慈喝多了后醒来时，那两个丫鬟都在他的床上。 彼时怀慈自己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可是不管怎么说，两个丫鬟都躺在了他的床上是不争的事实，家里的长辈气得都大骂他一顿，骂他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学好。 原本，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一个月以后，有一个丫鬟怀孕了，这件事情又摆在了怀慈面前，怀慈想起了他母亲的身世，不想让那个可怜的丫鬟跟他母亲一样，也不想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将来跟他一样，于是，他说要娶这个丫鬟，这件事情当然又掀起了轩然大波，长辈们怎么会允许他娶一个丫鬟？最后的结局是给了那可怜的姑娘一碗堕胎药，于是，那可怜的姑娘和那个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成了炮灰。 “你说，我是不是没有担当，我是不是一个坏人？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死在我的手里，打这以后，我再也不要女的伺候了。” “这要看怎么说，都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位姐姐心里也一定明白，你也有你不得已的苦衷，说起来，你也是一个受害者，要怪，也只能是怪那个操纵这一切的人，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错了，在长辈眼里，她是温良贤惠的儿媳，在我父亲眼里，她是善良大度的嫡母，对庶子庶女是有求必应，关怀备至。”怀慈说完冷笑一下。 麦香见怀慈说了这半天，才说到他是一个坏人，那么废人呢？是因为他从此后不近女色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他身上还有秘密吗？ 说句真心话，在麦香听了怀慈说生母让他不娶小时，她心里的天平又倾向了怀慈两分，问题是，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同性，麦香能把他改变过来吗？ 她没有这个信心。 还有，怀慈的家庭，一听就十分复杂，那女人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单纯的麦香肯定不是对手，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怀慈见麦香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问道：“妹妹想什么呢？” “我想睡觉了。”麦香想做鸵鸟了。 “睡觉？”怀慈愣了一下，明白过味来，以为麦香嫌弃自己了，也不说话，把灯吹灭了，自己先躺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两人谁也睡不着，都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房顶。 “哥，我绝对不是嫌弃你，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且，我知道，你也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两人都对自己和对方没有信心，能走到一起？能有幸福？ “不着急，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哥哥绝对不会强求你什么，哥哥现在只想守着你长大。” 怀慈的确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唯一有信心的是，他能守着麦香长大，想守着麦香长大，别的，只能交给时间了。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麦香醒来的时候，怀慈已经在院子里练完一套拳术，正淘米做饭呢。 “今儿还是我来做饭，别浪费了好东西。”麦香看见他买了不少猪肉回来，想给他做一个红烧肉解解馋。 “好，我也有口福了。” 不管怎么说，知道麦香没有嫌弃他没有看不起他，怀慈的心里是轻松了很多，别的，他现在不能苛求。 饭后，怀慈亲自送麦香到了贝勒府的胡同口，再三叮嘱麦香不可一人进城，不可一人出门，不可一人回家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麦香有些闷闷地进了贝勒府，乌拉多敏见到麦香倒是很高兴，拉着麦香的手说道：“你姐夫早起还念叨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麦香一听忙问道：“是牛痘的事情有了眉目？” “你姐夫找的郎中已经寻到了几头病牛，身上也有那种类似痘疹的痘，可是找了十来个人，谁也不敢去试，你姐夫正为了这事犯愁，进宫去找皇上了，想从监狱里找些犯人来试试。” “姐姐，不用去找犯人了，让我去试，我比别人多少还能明白些，我会主动配合郎中。”麦香说道。 “这？妹妹，你真的这么笃定？” 麦香一笑，说道：“姐姐尽管放心，姐姐说过了，我一向运气不错的，姐姐只要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就好。” 乌拉多敏听了，摸了摸麦香的头，一方面，她是信任麦香的，另一方面，她又害怕麦香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她的确有些为难了。 “姐姐，放心，我不会责怪姐姐的，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走，这牛痘也是有时效的，等过了时效，好容易找的牛也没有用了。” “可不，你姐夫也是担心这个，要不也不能急急忙忙进宫去了。” 乌拉多敏的话刚说完，永恩便进来了，拍着手说道：“这可怎么说的，好好的一件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谁都不敢去试，皇上答应我，等什么时候有了死囚犯，再送给我去试。” “姐夫，别等了，我去。” “咦，妹妹啥时候来了？” “刚到一会，姐夫，现在就带我去。姐姐给我预备一间单独的屋子，待我种上牛痘后，找人给我家送个信，还有，找一个出过痘的人给我送饭。” “这可不成。”永恩也不想让麦香去试。 “姐夫，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会识字，给我一套笔墨纸砚，我会把每天的感觉记下来。” 永恩听了看看乌拉多敏，麦香的这个说辞打动了永恩，乌拉多敏说道：“就依妹妹。” 永恩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说道：“好，妹妹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时跟两个郎中说，这两个郎中都是出过痘的，他们会陪着你。” “如此一来，就更好了。” 刚要走时，麦香突然想起来自己带来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忙拉着乌拉多敏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趁乌拉多敏还没有反应过来，麦香放下东西笑着跑开了。 永恩神色复杂地看着麦香，他实在有些不能理解，麦香这一去，说句不好听的话，是生死未卜，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难道她真的有十足的把握？ 第一百六十二章 老天的决定 麦香被永恩带到了城外的一户农家小院，院子里拴了几头牛，有两个小徒模样的人在给牛喂草，麦香见这两人脸上有不少小麻坑，知道这两人都是出过痘的。 “贝勒爷来了？”里面走出两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来了。 “麦香，这就是李郎中和胡郎中，今儿开始，你就听他们的。”永恩说道。 “是，两位郎中爷爷好。” “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新认的妹妹，叫麦香，她同意你们为她种牛痘，你们务必小心呀，有什么意外，随时告诉我。” “这，贝勒爷，不如换一个人？”对方一听是贝勒爷的干妹妹，刚亮了一下的眼睛又暗下去了。 麦香自然看出他们的急切来，稍一寻思，也就明白了他们的心理。这件事情若做成了，这两人不光有赏，只怕会扬名立万流芳百世了。要知道每年各地都会有痘疹爆发都会有不少人死去，连皇上都拿它没有办法，如果被他们验证了这牛痘可以预防痘疹，这功劳得有多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两个老郎中也没有想到，老了老了，贝勒爷会交给他们一项这么重要的工作，这些天，他们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特别急切地想在人身上验证一下这牛痘的作用，可是再想成功，他们也不愿意拿贝勒爷的干妹妹做试验，这出了事，谁负责？ “两位郎中爷爷，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好了，我没有得过痘疹，我会念书识字，我会把我每天的身体状况记录下来，这样你们就有了第一手的资料。下次你们给别人种的时候就有了依据和经验。”麦香说道。 “就这么定了，听她的。”永恩看着麦香的脸，云淡风轻的。他突然也有了信心。 两个郎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商议了几声，说道：“贝勒爷，那我们就尽力一试了，我们这已经预备好了治疗痘疹的药材，有任何意外，我们会及时给这姑娘治疗的。” “好，请务必考虑周全了。”永恩再三叮嘱道。 李郎中听了带着麦香进了屋子。用高度白酒擦拭了一把匕首，然后在麦香的左臂上划了一个小口子，这时，胡郎中的徒弟已经用小勺取了一勺牛身上的脓浆来。接种到麦香的左臂上。 “贝勒爷，你回去，告诉福晋我好好的。”接种完毕，麦香对永恩说道。 永恩看了看，这院子里只有麦香一个女孩子。便说道：“好，我回府里给你找一个出过痘的丫鬟来。” “姐夫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两本书来，就要《西游记》。”麦香知道别的小说对方大概也不会让自己去看。 麦香在百无聊赖中过了最初的二天，什么症状也没有。第三天，她有些轻微的发热，麦香也不知道这个症状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总之，她有些害怕了，开始想念家人，也想念怀慈。如果自己这次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该有多伤心？ 两位郎中见麦香开始发热，也如临大敌，正要打发人去给贝勒爷送信，谁知永恩又送了一个人过来。 当麦香看到左臂也包了一块纱布的怀慈进了自己的房间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妹妹，你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哥哥？哥哥来陪你了。”怀慈坐到了麦香身边。 “哥，你这不是胡闹吗？妹妹开始发热了，你要种，也得等妹妹过了这一关再说。”麦香的眼泪出来了。 “我说了要陪着妹妹，自然要甘苦与共。妹妹放心，不管怎么样，哥哥陪着你就是了。”怀慈伸出手来握住了麦香的手。 原来怀慈在麦香走后的那天晚上，发现麦香的荷包居然忘在家里了，等了二天麦香没有过来拿，第三天怀慈坐不住了，把荷包送到了贝勒府，没找到麦香，找到了晚霞，也从晚霞嘴里知道麦香去种牛痘了。 种人痘都是一件危险的大事，更何况是种从来没有人种过的牛痘，这太匪夷所思了，怀慈是闻所未闻，听了之后犹如三魂去了两魂，昏昏沉沉地到了家。 这天晚上，怀慈一夜没有睡好，闭上眼睛就是麦香痛哭的小脸，满脸都是坑坑洼洼的，一会是哭着跟他道别，一会是哭着跟她抱怨自己又丑了，更配不上他了。 怀慈从睡梦里一个激灵醒来，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管怎么样，他要陪着麦香，即便两人因此而遭遇什么不测，他也想陪着麦香，不让麦香因为孤单而害怕。 于是怀慈又回到了贝勒府，这次他要见的是贝勒爷，永恩听说又来了一个愿意试种牛痘的人，忙把他迎了进去，及至看到他，不用多说，永恩也明白了他的心意。 不说怀慈曾经救过麦香，就凭怀慈明知不可为而为，肯为麦香再冒一次失去生命的危险，这用情就不是一般的深。至少他是做不到。 永恩被怀慈打动了，同意了怀慈的决定，所以把怀慈带到了这小院。 两位老郎中虽然也很想多一个人来试验，但是本着尊重事实的原则，告诉了怀慈麦香正在发烧，目前情况不明朗，也不乐观，想看看结果再说。 谁知怀慈听了更急切了，他恨不得立刻走到麦香身边，替麦香难受。 “你这傻子，你何苦进来？万一我有了什么不测，岂不是要牵连到你？”最初的惊喜过后，麦香是担忧。 虽然麦香知道这牛痘的确是防治天花的，但是这牛痘怎么取何时取怎么种何时种等麦香都一无所知，况且古代的医疗条件、卫生条件都不过关，谁知道等待麦香的是什么？ 麦香是凭着一股热情进来的，种痘时还不大觉得，可真到了有反应的时候，麦香开始害怕了，她也不想死的。 “妹妹哪里难受，哥哥能帮到你吗？”怀慈见麦香流泪，还以为是麦香疼痛难忍。 “妹妹不难受了，妹妹好多了。”麦香抱住了怀慈哭了起来。 门外的两个郎中见了，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永恩说道：“今儿的事情，就当你们没有看到，只做你们份内的事情。” 其实麦香的难受似乎更是心理上的，她只是有些轻微的发热，但是她害怕她担心，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自己越钻进了牛角尖，见到怀慈，她才会失态，她毕竟也是一个小女人。 哭过一场，麦香心里好受多了，听说永恩过来了，便洗了把脸，出来说道：“贝勒爷，我只是有些轻微的发热，目前还没有别的症状。如果半个月后没有别的现象，我就自己回家了，一个月后，让郎中预备好真正的天花脓浆，给我们再种一次人痘，如果我们不会感染出痘，那么就说明这牛痘是有效的，可以给我的家人种了。” 永恩点点头，看着麦香，又看看怀慈，突然笑了笑，麦香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些脸红了。 “你送你姐的礼物，我很喜欢。”永恩说完大笑走了。 “妹妹，你送福晋啥礼物，让贝勒爷高兴成那样？”怀慈看着永恩的背影问道。 这个麦香可没法跟怀慈解释，麦香给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做了两套睡裙，是绸子的，里面是一个吊带背心，外面是一个保守的睡袍，睡袍是斜襟的，只在左侧腰间绑了个蝴蝶结，这蝴蝶结一抽就散了。 麦香本来是打算给阿木昕的新婚礼物，可是想到乌拉多敏刚生完孩子，身材这么丰满，便索性也给她做了一套。 其实，麦香最早是想做文胸的，可是怕太过怪异了她们接受不了，也给自己带来麻烦，这吊带背心就不一样了，是从肚兜演变来的，很好解释。 可是她明明交代乌拉多敏，不许说这衣裙是自己做的，怎么这永恩还是猜到了呢？而且，他走之前特地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怀慈，这是什么意思？ 麦香哪里知道，自从永恩知道乌拉多敏下身动过刀子缝过针后，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障碍，不说他，就连乌拉多敏也是如此，加上乌拉多敏知道永恩的侧福晋有了孩子之后，心里更是有些失衡，又有些自惭形秽，麦香的礼物歪倒正着了，让这对夫妻尽了一回兴，乌拉多敏心里更感念麦香了。 不说这些，如今且说麦香和怀慈被关在这小院内，麦香在怀慈进来的第二天，手臂被划破的浅痕处便出现了丘疹，大夫说，这就是痘疹的初期症状。 麦香见了更是害怕，好在有怀慈陪在她的身边，两人朝夕相处的，虽然两人谁也没有挑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尤其是怀慈，为麦香改变了很多，知道麦香害怕，他经常会刻意去牵着麦香的手，会摸摸麦香的头，也会主动抱抱麦香，而麦香不小心碰到他，他也不会再躲闪了，反而会告诉麦香，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因为种痘，老天替他们做了一个决定，两人提前进入到恋人的状态，只是，这一关，他们能闯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怀慈的身份 好在麦香胳膊上的丘疹并没有蔓延扩散，没两天就开始长成了水疱，而怀慈这时也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跟麦香不一样，他是高热。 这下可真把麦香吓到了，衣不解带地守了怀慈两天，直到怀慈的左臂上也长出了丘疹，发热才没有持续下去。 怀慈跟麦香一样，都是左臂的划痕处长了几个小水痘，也没有蔓延到全身各处，而且，两人都只是在丘疹出来之前有过短暂的发热，后来基本没有什么不适反应。在小院住了半个月后，怀慈的左臂上的痂也脱落了，两人除了左臂留了一个小小疤痕外，几乎看不出是出过痘疹的。 一个月后，麦香和怀慈再次走进了那间院子，这次才是真正的考验来了，因为两位郎中要为麦香和怀慈种上人痘，而且是刚从病人身上取下来的脓浆，在麦香的要求下，还让这个痘疹患者跟着麦香和怀慈一起住了几天。 这一次，两人什么症状也没有，两位郎中用颤抖的手记录下这一切。 半个月后，麦香和怀慈再次完好无损地走出了那座小院。永恩和弘融亲自来接的人，这时麦香才知道，阿木昕已经出嫁了，自己居然错过了为她送嫁，麦香着实有些惋惜。 弘融看着麦香和怀慈双双走出来，脸上的神情是有些复杂的。原本，他是存了心把麦香留在身边的，只是麦香至今还小，想过几年再说。 谁知道一场种痘试验，居然让这两人走到了一起。至今他还有些不明白永恩这么做的用意，毕竟麦香才十一岁，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当然，他并不知道怀慈救过麦香，永恩只是含糊地说道。这两人早就认识，而且一直关系不错，怀慈是特地为了陪麦香才答应种牛痘的。这样倾心相待的男子可不好遇。既然遇上了就不要错过了。 弘融听了颇为失落了一下，也只是一小下。 “麦香。姐夫该赏你些什么好？”永恩见到麦香，喜笑颜开地问道。他终于放下了这个包袱，而且，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皇上还等着他回去报告结果呢。 “姐夫，先别说赏不赏的，这件事情要推广来。只怕也不这么容易。”弘融给永恩泼了一瓢凉水。 任何新生事物的推广和使用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毕竟这是第一次从牛身上取东西种到人身上，很多人都会误解，以为从此后人便成了牛。不然的话，永恩也不会为了找几个试验品进了宫求到皇上头上。 麦香也从伺候自己的丫鬟身上看到了一种恐惧，所以明白了弘融的意思，但这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姐夫，我已经跟郎中说好了。明儿我把我家里没有得过痘疹的人都带来种痘。这次就不用在这住了。”麦香说道。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麦香，你为何如此大胆？”弘融一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永恩一直是不大喜欢问俗务的人，除了喜欢字画喜欢书籍。对别的事情很少有上心的，他是怎么知道牛痘可以种到人体身上？而且，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是麦香在冒险？ 弘融对麦香的机灵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想到麦香，弘融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这是麦香的主意？ 麦香可是经常有奇思妙想的。至少，他这个贝勒爷就是借了麦香的光，不但如此，他能娶阿木昕，跟麦香的暗示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他才会想报答麦香。而他觉得最好的报答就是把麦香留在身边，给麦香一份优渥的生活。 他以为这样是最好的，却从来没有想过麦香会不会不愿意。 弘融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像是麦香出的，弘融不傻，太医都进了贝勒府，弘融才说自己的孩子不种痘了，而那时，永恩的贝勒府上只有一个麦香是外人。 弘融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麦香，只是当下，他不好问出口。 “我也不是大胆，只是信任大姐夫，二姐夫如果下次有什么新鲜东西想试，也可以找麦香的。”麦香笑道。 “二姐夫还等着你给二姐夫找点新奇的东西试呢。”弘融说了一句双关的话。 “好了，先回家，两位姐姐还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永恩打了个圆场。 麦香看了一眼怀慈，怀慈说道：“我先回家了，铺子关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去的话，人家都以为我关门跑了。” “好。”麦香也不勉强他。 “一起去，麦香的两位姐姐还等着见见你呢。”永恩说道。 “也好。”怀慈倒是也不扭捏，这些日子从麦香嘴里，他已经知道了麦香这两位姐姐对她有多关照了。 马车刚进偏门，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就已经知道了消息，特地站在了二门处迎接，尤其是阿木昕，见到麦香就想扑过来。 “停，二姐，我身上还是一身臭汗呢，先容我梳洗梳洗。” “行，还是那个臭样，害我白替你担心了一场。” 麦香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话？难道格格非得看见我被抬出来才没有白担心？” “呸，童言无忌，胡说八道。”乌拉多敏听了忙啐了一口。 这时，早就两个小丫鬟上前来带着麦香进了净房，伺候麦香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大澡。 因怀慈是一个外男，而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又想见见怀慈，所以这顿接风宴便安排在了贝勒府的偏厅内，永恩特地嘱咐了不让外人打扰。 阿木昕曾经在琉璃厂见过怀慈，所以在看见怀慈后惊呼了一句：“是你？你不是那个在琉璃厂摆摊卖年画的吗？” 她对怀慈这张脸记忆深刻，当时就曾经打趣过麦香。 “回格格的话，是小民。” “摆摊？卖年画？”乌拉多敏还不大清楚怀慈是做什么的，这也是她急于想见见怀慈的缘故，为此她没少抱怨永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妹子赔了进去。 “回福晋，如今已租了一个铺子，在卖书，也卖妹妹做的手工活。”怀慈说道。 “夫人稍安勿躁，年轻人有点闯劲是好事，不依靠父母也能养活自己，假以时日，肯定会功成名就、富甲一方的。” 永恩跟怀慈接触过几次，觉得他虽然年少，但是难得不浮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意志比较坚定，而麦香的聪明他是早就领教过了，这两人在一起，想成功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姐夫，你也是年轻人，说的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似的。”麦香见他一副老学究的口吻，忍不住出言打趣了一句。 “我？我是不行了，我可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以后，就看他们两个了。”永恩笑着指了指弘融和怀慈。 “哥，你这次功劳可不小，皇上不会让你闲着的，倒是我，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弘融说道。 “你才十六岁，不着急，慢慢想。” “啊，二姐夫才十六岁？”麦香这才知道古人早婚有多早了，还是一个孩子呢，会做什么？ “就是啊，听麦香的，你还这么小，先跟着你父亲多学一些东西，想清楚自己适合做什么再做也不迟，横竖你现在也有一份俸银养着你。”永恩劝道。 “对了，说到这个养家，这位小爷，我想知道你一年的进项如何？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的？”乌拉多敏开口了。 怀慈刚想开口，晚云过来了，说外面有宫里的人，想见见贝勒爷。 永恩听了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该死，光想着为麦香接风，居然忘了宫里还等着呢。” 永恩出去后，不一会便进来了，把麦香和怀慈都喊了出去，原来是宫里的公公和太医来了，想看看麦香和怀慈。 怀慈把自己的外衣脱了，让太医们看过了他左臂上的疤痕，两人又回答了一些太医们的问题，诸如水痘出了几天，有些什么症状，发作时难受不难受等，麦香和怀慈都仔细做了答。 再次回到偏厅，乌拉多敏已经忘了自己问的是啥，倒是永恩突然说道：“怀慈，我想知道，你打算何时通知你父母向叶家提亲？” 麦香知道他是被父母赶出来的，忙道：“大姐夫这是做啥？我才多大？” “十一岁就嫁人的我大清朝也不是没有，你们两个同居一室这么长时间，难道他不想负责？还是他家里看不上你？”永恩见怀慈没有开口，有些不乐意了。 “对了，你们家到底是干啥的？”乌拉多敏才想起来，怀慈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家就在京城外的昌和镇，我父亲如今是工部的主事，家中倒是也还殷实，只是我是庶出，家里的银钱，只怕跟我没有关系，不过我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妹妹。”怀慈最后两句话，说得很坚定。 “这养活跟养活可不一样。”阿木昕不高兴地插了一句嘴，就凭怀慈在琉璃厂大街上摆摊卖年画，这经济状况就好不到哪里去。 而此时麦香专注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被对方说的昌和镇三个字砸晕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伤痛 难怪麦香听了怀慈的故事总觉得有些熟悉感，生母是丫鬟，长得比万志高还好看，被家里人赶了出来，父亲又是工部的主事，不是万家的万志远又是谁？ “你是昌和镇的？你姓什么？”麦香问道，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还是抱了一丝幻想。 “不是，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姓什么，你可真行，就这样你就敢把自己交出去。”乌拉多敏瞪了麦香一眼，这才发现麦香有些不对劲。 “妹妹你怎么了？”乌拉多敏忙问道。 怀慈也注意到麦香不对劲了，想着麦香问他的问题，说道：“我姓万，只是……”后面的话，怀慈当着外人没法说出来。 此时的麦香，才明白了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作茧自缚。 她一直拒绝，一直抗拒，最后却依然要迈进万家的门槛，这万家人知道了，会如何看待自己？早知如此，自己还矫情什么？ 麦香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机械地嚼着别人给她送到碗里的菜，味同嚼蜡，好在众人体谅她刚从那院子走出来，加上天气炎热，以为麦香是有些累了，故而也没有在意。 饭后，待弘融和阿木昕告辞了，麦香本来也想立刻跟怀慈回家的，却被乌拉多敏拉到了内室，别人没有留心，她还是留心了，麦香是有心事。 “妹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瞧着你不对劲呢。”乌拉多敏问。 麦香低下了头。 “妹妹，你要急死姐姐，你好歹说出来，说出来姐姐才知道该怎么帮你？”乌拉多敏说完抱住了麦香，她是真心疼麦香的，也是真心想回报麦香的。 “我，我。这个话题，说来就长了，我们叶家。和万家曾经有些瓜葛……”麦香沉默了一会，选择了开口。 她也想向乌拉多敏讨一个主意。做了一年多的小孩，她的心理年龄也变小了。 “怀慈知道这一切吗？” “他肯定也不知道，我们前几次见面都是在卧佛寺，而且，他也是因为家里要给他订亲才离家出走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麦香说的是实话，即便这会。怀慈在外面等着麦香，他也不清楚，麦香是因为什么突然一下变脸的。 “这，很难说他会不会介意这个。毕竟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会觉得自己是捡了别人的剩落，还是自己哥哥的剩落，自古以来，这嫡庶之争就没有停止过。”乌拉多敏摇了摇头。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他家里，如果他会介意这个，那他也就不值得我嫁了。”麦香这点自信也还是有的。 “这个你放心，我会帮你摆平的。”能用钱和权势解决的事情，对乌拉多敏来说。就不是难事了。 “那就拜托姐姐了，我让他送我回家，明儿一早，还要把我家里人接去种痘。”麦香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怀慈说，今晚她必须住在怀慈家。 乌拉多敏听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几句，她猜想麦香肯定有话要问怀慈。 怀慈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麦香，所以两人在路上买了点菜，便直接回了那个小院。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了。 “哥，你先说。” “妹妹，你是不是认识我父亲？你是不是不愿意进我们万家？”怀慈敏感地觉察到了麦香对万家的反感。 “我的确不愿意进万家，我曾经跟你们万家订过亲，虽然没有换庚帖，是口头约定，也是交换了信物的……”麦香又把万家和叶家的瓜葛再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早晚要说出来的，她想听听他的想法。 “我并不知道万家老二就是你，因为我知道，万家老二的本名叫万志远，我不同意进万家，并不是因为你是庶出的，实在是因为我不想被你们家小看，被当成货品似的被你们万家挑选，配不上老大，就给老二将就，可我不想将就。” “这也太巧了？”怀慈也惊呆了，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那现在怎么办？”麦香把球踢给了怀慈。 “妹妹，提亲的事情，能不能再多等两年？一则妹妹的确还小，二则，我，我……”怀慈又说不下去了。 麦香一见他又开始吞吞吐吐的，心里便有些烦躁，好像自己又在逼他似的，说道：“哥哥大可放心，你若不愿意，我不会赖上你的。” 怀慈一听，大概又怕麦香拂手而去，忙拉住了麦香的手。 “妹妹先别恼，其实，我不想这么早就去提亲，不是我不想负责，更不是我嫌弃你，相反，是妹妹太好，我，我怕自己要不起。” 顿了一会，见麦香没有吱声，还板着脸，怀慈寻思了一会，做了一个决定，他抬起头来，搬着麦香的脸，逐字逐句说道：“那天听说妹妹有危险，我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妹妹身边，那一刻，我只知道，妹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可是今儿，贝勒爷说到提亲，仿佛一个焦雷，把我炸醒了，我不知道，我还配不配拥有妹妹？今儿，我把一切都告诉妹妹，是死是活，全凭妹妹裁夺。” 怀慈的话里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决绝，麦香看出来了，他是想求一个痛快，不想再这样遮遮掩掩的提心吊胆地过下去了。 原来，怀慈在丫鬟死去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万承耀见小儿子一天比一天颓废，就把怀慈送到了书院，谁知，那更是噩梦的开始。 怀慈在书院一天天开朗起来，他喜欢念书，喜欢书里的一切，为了彻底地脱离万家，他又开始拼命用功了，谁知好景不长，万承耀突然犯了事，被抓进了牢房。 万太太自然担心丈夫，拿着银子四处托人寻找关系，打听得某位大人有一种特殊的癖好，不喜欢绝色的女子唯喜欢绝色的少年，万太太想起了自己的庶子，他不就是一个绝色的少年吗？ 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机会，既可以讨好了大人，还可以作贱这眼中钉肉中刺，最好是让他从此变成废人。 于是，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怀慈就这样被自己的嫡母以送信为由进了某大人的别院，成了某大人的玩物，一直被关在别院长达半年之久，直到对方玩腻了他，才在过年的前几天放了他回家。 万太太怕丈夫回来没法交代，待怀慈回家后，竟然倒打一耙，质问怀慈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去哪里鬼混了，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在牢里生死未卜，于是，怀慈再次被家里的长辈视为顽劣不堪的逆子。 接下来，万太太在公公婆婆面前又演了一出好戏，苦口婆心地劝怀慈以学业为重，不要辜负了他父亲对他的期待，他父亲在牢里仍很关心他等等，说完这些，又在年后第一时间把怀慈再次送进了书院，而没过多久，万承耀也就从监狱出来了。 万承耀出来没多久便又去了南方，万太太见丈夫不在家，又打起了怀慈的主意，不知怎么从哪里找到了一位纨绔子弟，见天到书院去骚扰怀慈，怀慈苦不堪言，可是为了难得的学习机会，他只能忍气吞声的。 谁知书院里还真有一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相上了怀慈，两人为了怀慈打了起来，这事闹大了，闹到山掌那，这二人都被书院开除了。 万太太给丈夫修书一封，附上书院对怀慈的辞退书，万承耀气得差点吐血。 “从书院出来后，我万念俱灰，甚至想过了结自己，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生母，我实在是不甘心。后来，我在卧佛寺住了一段时间，求佛祖给我指一条明路，结果我遇到了你，跟你学的算学，这个时候，万志远三个字对我而言，只有耻辱。所以，我自己改名叫怀慈，万家对我而言，只有我生母那一点点温暖的记忆。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孤单到老了，不会去成亲生子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会让我就觉得恶心。可是我遇到了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拿你怎么办？近又近不得，远又舍不得，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做个男人？” 怀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静静地等着麦香的裁决。 麦香这会坐在炕上，脑子里似有几千只苍蝇在飞，既恶心又锥心，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还贵为当家主母？ “妹妹，妹妹，你，是不是吓到了？还是……”怀慈见麦香过了好半天，依旧是呆呆的，便蹲在了麦香跟前。 麦香伸出手去，摸着他的头，摸着摸着便泪如雨下，抱着怀慈的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可怜的哥哥。” 麦香哭了好半天眼泪也没有干，她终于明白，怀慈为什么会有这么的眼泪，他还算好的，只是自己用眼泪来缓解伤痛，要换了一个人，心里埋了这么多仇恨，指不定会变成多偏激呢。 “妹妹，妹妹，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呢吗？”怀慈从麦香的眼泪里读懂了麦香的心疼，他的妹妹只是心疼他，不是嫌弃他。 他还能有救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功而返 麦香和怀慈抱头痛哭了一场，两人开始坐下来商谈事情，麦香觉得自己年龄还小，提亲倒也不急于一时。 至于怀慈的心理障碍，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只能交给时间。对此，怀慈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反感麦香的肢体接触。 当然，也仅仅只是不反感。 “哥哥，你还想念书吗？”麦香突然问道，既然怀慈喜欢念书，想要出人头地，麦香便想推他一把。 “念书？不念了，我想先安定下来，置一些产业，买一个院子。” “我手里有二百两银子，不如先……” 麦香的话没有说完，便见怀慈伸手捂住了麦香的嘴，说道：“这个断然不行，我已经觉得够对不住妹妹了，难道妹妹真的要让我无地自容？” 麦香见他勃然变色，想到他的那些遭遇，他如今已是极度自卑极度脆弱，基本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麦香再剥夺了他自我奋斗的权利，只怕这一辈子也无法认同自己。 “好，不说了，哥哥挣得越多才好呢，我将来 就等着哥哥养我了。”麦香笑道。 怀慈看着麦香的笑颜如花，伸出手去在麦香的头上摸了摸。 次日一早，麦香再次从怀慈的炕上醒来，很快发现了自己的脖子上又多了一块玉佩，这次，只有一块。 怀慈见麦香拿着玉佩看，有些脸红了，期期艾艾地解释道：“我觉得，这玉佩白放着有些可惜了，也怕丢了。” “是吗？那这次怎么就送了一块？”麦香见他脸红，故意问道。 “这个，这个。妹妹不是不喜欢我送两块吗？”怀慈仍是没有勇气说出别的来。 “那这是不是就叫私相授受？” 麦香见怀慈的脸红透了，故意使坏又追问了一句。 她的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当然不会去介意什么私相授受。 “这个，这……”怀慈吭吭哧哧的。 麦香一笑。没有再逼他，把玉佩放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妹妹喜欢吗？”怀慈见了顿觉欢喜起来，神色立刻自如了很多。 麦香瞋了他一眼，笑道：“干嘛，你想听什么？” “妹妹说啥我都喜欢听，看着妹妹我就觉得心里很欢喜，觉得自己有了依靠。也有了奔头。”怀慈正色说道。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理性的声音说出这么感性的甜言蜜语来，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呆了，恋爱的欢喜与甜蜜慢慢溢了出来。 回到家里，因为想给怀慈多一点温暖与信心。麦香带着怀慈去见她父母了。 “爹，娘，我回来了，我有事跟你们说。”麦香进门时正好见叶大福和赵氏都在前廊下看着麦地学走路。 因为怕家里人担心，麦香并没有对父母说自己这两次出门是去种痘了。而是以照顾乌拉多敏几天为借口出的门。 “我大闺女回来了，娘说这城里的水就是不一样，我大闺女去了这半个月，可比在家白净多了。”赵氏见到麦香忙地凑了过来。 在她眼里，闺女是越来越本事了。不但能让这一家子过上体面的好日子，还能跟城里的格格和福晋认了干亲，整个黄叶村，她赵氏现在是横着走了。 “行了，先问问闺女是啥事？这位是？”麦叶大福见妻子没问在点子上，打断了她的话。 “爹，娘，这是怀慈，是女儿的朋友。事情是这样的，我这次去京城，其实是去种痘了，我怕你们担心，没敢跟你们说，我现在啥事没有了，我跟贝勒爷和福晋求了个情，让麦黄几个也种上，今儿就带着他们过去。” “种啥痘？”赵氏没听懂。 “就是为了防止天花，所以城里的贵人们都会提前种痘，这样天花的毒性就减弱了，治好了后就不会得天花了。”麦香解释说道。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听说有的人家也会拿得过天花病的人衣服去穿，这样也算种痘，可是闺女，我瞧着你的脸，也不像出过天花？”叶大福多少还明白些，他也是在旗当兵时听别人说起过。 “爹，这也正是我想跟你们说的，如今的种痘比先前好使了，根本不用出痘就能预防了，我也是福晋告诉我的，所以我才跟人家求了个情，娘，我朋友就是来帮我接人的，你带着他们去找麦黄几个，我去一趟先生家，爹，你去一趟老房那边，把麦种几个也带着，今儿贝勒爷家的郎中正好在城外，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麦香之所以没有选择说实话，是因为实话多半没有人信，而且，她也没有这时间去跟大家解释。 叶大福听说还有这等好事，倒是也没有多想，叶家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出过痘，他还真为这事悬着心，如今听了这话，岂有不依之理？ 谁知赵氏听了也说道：“大丫，不如让你姥姥家的人也去种那啥痘？你大舅家的头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天花没的，还有你大姨娘家，也因为天花没了第一个孩子，那会你们几个还没有出生呢。” 赵氏总算明白过来是啥意思，听说麦香可以带叶家人去，便想让赵家人也借一次光。 “娘，今儿人太多了，我回头跟人家商量一下，让姥姥家的人晚一两天再去。”麦香担心人家忙不过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多的脓浆。 “哎，这就成，我跟你巧和表哥说去。”赵氏喜滋滋地去送信了，麦香让怀慈跟着她去接人了。 随后，麦香便拐进了曹雪芹的家。 李香云和她父母到底还是在曹家住了下来，看来，这曹雪芹也不能免俗，跟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觉得一夫多妻根本就是一件太平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他没法丢下她。 当然，这只是麦香的想法，这李香云来了之后，柳蕙兰对外只说李香云是夫家的表妹，和她父母一起寄住在曹家。 不过这李香云倒不是一个轻狂懒惰的人，自从她来了以后，一直帮着柳蕙兰打理家务，一起做针线活，一起缝牙刷，麦香才知道，这李香云的针线活比柳蕙兰还要强几分。 “爷爷，先生在家吗？”麦香进去，见李鼎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 “你师娘在，先生出去了。” 麦香进屋，路过客厅的时候，一眼瞥见李香云正在炕桌上誊抄什么的，先拐了过去。 “姑姑在忙啥？”麦香没敢凑过去，只在门口问候了一句。 这段时间忙着种痘的事情，来曹家的次数明显少多了，跟李香云还没大混熟。 “是麦香啊？你先生和师娘前些日子还念叨你近日都忙啥呢，不见你的人影。” 这时，对面的柳蕙兰听到动静，忙在屋里喊了一声，麦香只得先办正事。 “师娘，我先生去哪了？”这么大的事情，麦香估计柳蕙兰做不了主。 “旗营里有啥事，出门了。” “那啥时候回来？” “好像得好几天呢。” 麦香一听松了口气，曹雪芹不在，柳蕙兰还是好忽悠一些。 “师娘，是这么回事。我这些日子没在家，就是出门种痘去了。贝勒爷要给他的孩子种痘，福晋想到了我，把我接了过去，我刚种完了回来。福晋知道我家里还有好些弟弟妹妹，格外开恩，请了一个郎中，专门给我家这些穷亲戚种痘，也算为她的孩子积福。” “还有这好事？”李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麦香后面。 麦香知道这些人都曾是大户人家出身，多少明白些，所以不好糊弄，听了这话忙道：“福晋成亲五年才生了一对龙凤胎，又因母子三人都平安，破格被太后和皇上封了贝子和格格，所以福晋和贝勒爷商量，要为孩子积点福，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蕙兰，既这样说，你就带着孩子去，种痘还是比不种痘强。”李妻如此说道。 “依我说，还是不去的好，这种痘也是危险，这事，还是等沾儿回来再说。”李鼎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进门说道。 “可是爷爷，我才刚种完的，啥事也没有，现在人家有一种新的种痘方法，就是种在手上，不会长满全身，这是贝勒爷不知从哪里学到的，我家麦黄几个连带麦地，这会都送过去了。” 麦香说完，特地让李妻和柳蕙兰进内屋看了麦香胳膊上的疤痕。 “这真的是种痘后长的？”李妻似乎不信。 “嬷嬷，我骗你做啥？就是刚出丘疹时发了一天热，听说有的人是两天，疹子出来后就没啥大事了，该吃吃该玩玩。” 柳蕙兰听了有些心动了，她对麦香还是颇为信任的，谁知李鼎偏就不同意，非以孩子还小曹雪芹不在家拒绝了。 “嫂子，要我说，这事就听我爹的。”李香云也过来劝道。 麦香见劝说不动，只得说道：“师娘，那就等麦地种完痘回来，你再看。” “如此甚好。”李鼎忙说道。 麦香这边无功而返，叶大福那边倒是很顺利，无知无识的人就是好糊弄，叶大福用麦香的那套说辞，很快便打动了刘氏、钱氏和孙氏，让三福拉着他们跟怀慈一块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信服 麦黄几个种完痘，老郎中把他们都留下了，好容量来了这么多试验品，他们也想从这些人里面找到一点共性和异性。 乾隆听说永恩找到了这么多的人来试验这个牛痘，特地派了太医院的人过来，全程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毕竟牛身上的东西种到人身上，实在太匪夷所思，不亲眼证实，很难令人信服。 因为八福这次也跟着去种痘了，少了他和麦黄两个的帮忙，麦香这些日子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守在店里。 这日，麦香正在清点库房，赵巧和说外面有人来找麦香，是佟家的大少爷。 “跟他说我不在。”麦香不想去见他，佟立文的心意，她没法回应。 “可是我已经说了你在库房。”赵巧和有些为难。 麦香听了一想，自从上次佟立文把怀慈的东西送来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麦香似乎还欠对方一个解释，不如趁这个机会，暗示他一下。 “麦香，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来了好几趟也没有见到你。”佟立文见到麦香，露出了他温和的笑容。 “我去种痘了，对了，你种过痘没有？”麦香突然想到了一个回报他的方式。 “没有，我娘说，那个太危险了，没有让我种。” “一点都不危险，现在有最新的办法了，你看我脸上就能看出来，一个坑也没有，也就发了一天低热，我家的弟弟妹妹们都送去种痘了，是恭贝勒府的郎中在城西替人种呢，宫里的太医也在，你也去。我爷爷这边的人和我姥姥那边的人都去了。” 赵家的人听说不光种痘，还管人吃饭。家里的大人小孩没有出过痘的几乎都去了。 佟立文听了似信非信的，想了想说道：“这个我还要回家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不如你现在赶紧回家跟你娘商量一下，我听到那脓浆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不行，下次还不一定要轮到什么时候。” 彼时的麦香和郎中们都不清楚，其实人身上种过牛痘长的脓疱也一样管用。 佟立文见麦香说得如此郑重，又仔细地看了看麦香的脸，看完后便转身回家了，忘了自己来找麦香的初衷。 一个时辰后，佟太太带着丫鬟婆子亲自进了麦香的小店。 “佟太太。您这么忙，还劳烦您跑一趟，有事您打发人来招呼我一声便可以。”麦香对佟太太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情的。 这半年，因为要给怀慈独家供货。麦香给佟家送的东西少多了，只送了一些荷包。为此，麦香还特地登门跟佟太太道过歉，没敢说是给怀慈了，只说是和别人合伙在京城开了一个店。对方出人出店面，麦香出货。 事实也基本如此，怀慈从麦香这里拿的货进价一点也不低，从来没有按照麦香给的折扣走。 “你这孩子，我还说你最近忙啥呢。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原来是种痘去了，你跟我儿子说的可是真的？” 麦香一听对方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忙松了口气，拉着佟太太进屋细看了她的胳膊，又详细说了种痘的过程和出痘的症状。 “就这么简单？”佟太太也是不信。 “我家人都去种了，现在还在那边呆着呢，我妹妹们听说也是发了一天的低热就没事了，就是胳膊上划痕处出几个痘疱，出了脓浆结了痂就好了。我是前几天刚回来的，这两天我家的铺子没人看着，不然的话，我还打算专程去一趟府上，跟佟太太说说这件事情。” “难为你心里还有我，这大半年，没见你怎么上门，我还以为我得罪你了，小丫头生我的气了呢？”佟太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佟太太真能说笑，要说得罪，也是我得罪了佟太太。”麦香指的是自己食言了。 麦香明知道佟太太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她就是往这里套了，因为她不想说别的，佟家虽好，可是不是自己的菜，这点，只能说，两人没缘分。 “这孩子，这点小事还值得你放在心上？丫头，我先送我儿子去种痘那看看，改天有空来家里玩。”佟太太说完站起了身。 从麦香的话里，她还是听出了点意思，如今的麦香攀上了贝勒爷和福晋，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做小，这事，多半是打了水漂。 这时，外面的婆子听见佟太太要走，给麦香拎了一个篮子来，里面是两个西瓜。 “我知道你家如今也不缺啥了，这两个瓜是我们庄里出的，你留着解解暑气。”佟太太说道。 麦香不想欠她人情，便从柜台上抽出两把牙刷递过去，这牙刷麦香都做了精包装，用硬纸盒装好了，一对一对地卖。 “太太，这是我店里推出的新东西，是牙刷，送太太一对。” “哟，你还会做这牙刷子了？我听说这东西可不便宜，我又偏了你的好东西。”佟太太打开盒子一看，便笑了。 她是个识货的，她手里拿着的牙刷可比外面卖的那骨头做的牙刷精致多了，最难得是这弧线，不但拿着顺手，估计用起来也不别嘴。 麦香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佟太太就打发了婆子过来，把剩下的十多把牙刷都包了，估计她也是为了拿出去送礼。 麦香见这牙刷的销路好，把帐拢了一遍，拿着银子交给了叶大福。 “爹，你拿着这一百两银子去置些田地，这个我就不懂了。”麦香知道，她一个小女孩，是没有财产权的。 “闺女，这银子是哪里来的？”叶大福有些纳闷，铺子的生意他大概也了解一些，这些日子，刨去各项成本开销，麦香手里能有五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爹，这是卖牙刷的钱，你也知道，最近格格家就要了一百把，佟家又打发人买了十几把，加上平时一些零卖的，刨去给几位叔叔和师娘他们的银子，咱们手里有一百多两了，这一百两放你手里，你跟里长说说，看谁家有地要卖，咱们就买了佃了出去，这样咱们一年的粮食也差不多够了。” 麦香早就跟五福几个讲好了，一把牙刷柄三百文钱，柳蕙兰那是缝一把牙刷二百文，麦香卖一把牙刷能挣五百文，这样一来，不光五福几个，连柳蕙兰手里也宽松了不少，麦香也算又做了一件好事，带动了大家致富。 叶大福听说是卖牙刷的钱，也不多问了，倒是笑着说：“爹爹本来还想给你银子的，爹爹养的兔子也卖了十两银子，爹爹想让你一块存起来置地呢。” 叶大福见自己能挣到银子，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废物，心情明显开朗多了，再加上闺女这么信任他，并没有像叶铁柱和刘氏担心的那样跟他藏心眼，嘴角更是合不拢了。 “爹，你是一家之主，麦地还小，这些事情，你要学着拿起来，这是我给做的账簿，以后家里这边的开销就由你自己负责了。”麦香说道。 叶大福听了这话，眼角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着麦香，颇为不舍。 可惜麦香专注于手里的账簿，没有发现叶大福的异样。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麦黄几个是被李郎中他们雇的驴车送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赵氏，赵氏一直在那里陪着这些孩子，因为麦地实在是小。 这次不用麦香去找曹雪芹，曹雪芹自己来找麦香了，他早就从柳蕙兰那听说麦香种痘只有胳膊上的一点疤痕，一直不肯相信，这次叶家的小孩都种痘回来了，曹雪芹自然要看一个究竟。 “先生，你来看看麦地的疤痕，这就是他种痘的地方。”麦香知道他所为何来，抱着麦地，直接指给他看。 曹雪芹毕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自己又是半个大夫，所以见了麦地的疤痕，第一反应仍是不可置信。 “这是种痘的疤痕？可是据我小时候的印象，种痘是往鼻孔里吹东西，你看我脸上的坑，可不就是那会种痘来的？”曹雪芹指着自己的脸，摇摇头。 “先生，你也说是你小时候了，都过去三十年了，医学总要不断进步不断完善的，听说皇上可是花了力气去寻偏方的，这个就是一个偏方，是从牛身上取的脓浆，听说效果可好了，比人痘强多了，你看看麦黄几个就知道了。”麦香又让麦黄叙述了一遍她出痘时的情形。 “好，我听你的，这就带着孩子去看看。”曹雪芹见麦香一家都种上了牛痘，而且一点啥事也没有，说不好奇不心动是假的，只是这牛痘，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所以想亲眼去见证一下。 麦黄这些人在一个月后，仍旧又去了一趟小院，这次没有花大力气再给他们种人痘，找了几个天花病人，直接让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半个月，直到那天花病人死了一个好了一个，麦黄等人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没有一丁点感染的迹象，这才又送了回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赐婚 结论已经是很明显的，这牛痘的预防效果要比人痘好多倍，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危险，至少目前为此，还没有谁因为种牛痘大面积感染痘疹的。 远在承德避暑的乾隆看着手里的这份奏折惊喜不已，这次他不再犹豫了，连永恩都为自己的儿女和妻子种上了牛痘，这牛痘又是永恩推出来的，乾隆朱笔一挥，下旨大力推广，并且因为这事提前回了京。 消息一出，朝堂上下顿时哗然一片，当然是反对的意见居多，绝大部分的人是担心，这牛身上的东西种到了人身上，这人要是有了牛的某些特征或者下世投胎为牛，这个责任谁负？ 幸好这时，永恩及时站了出来，弘融也及时站了出来，乌拉多敏种了牛痘，阿木昕也跟着种了，太医们及时站了出来，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因为这两个都是皇家贵族后裔，普天之下，除了现今皇上的几个孩子，还能有比他们更金贵的人吗？ 当然，这些麦香是无法知道的，但是中秋节到来的时候，永恩被封了郡王，赏银一万两，总管内务府事务，胡郎中和李郎中被封为一品太医，赏银五千两，弘融跟着忙前忙后的，也出了不少力，赏银二千两，而麦香和怀慈，也因为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各赏银一千两。 宫里的太监过来宣旨时，麦香正在清点回送各家的节礼，如今家里的条件好多了，麦香也开始给京城的这几家回送节礼了，东西不拘多少，是麦香的心意。 “姐，姐，咱们家来人了。是宫里的人。”麦黄从铺子那边跑回家来喊麦香。 “宫里的人？”麦香拧了拧眉头，有些不大相信，她这点事还至于惊动宫里的人？ 麦香想归想。倒是也没有耽误，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麦黄便跑了过去。后面还跟着叶大福和赵氏几个。 是关嬷嬷陪着宫里的人过来的，麦香赶到的时候，关嬷嬷已经帮着麦香把香案准备好了，让麦香跪了下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叶家之女叶麦香，贤良勇敢。为使百姓免于痘疹之害，不惜以己身试种牛痘，是为我大清一大功臣，今特赏白银一千两。另有昌和万怀慈，与叶家之女同为试种牛痘第一人，两人同为我大清的功臣，男未婚女未嫁，堪为良配。今特将汝许与万怀慈为妻，待汝年满十五即刻完婚。钦此。” 麦香一听晕菜了，这皇帝怎么什么都管，她叶麦香一个平民女子的婚姻居然也能引起皇帝的关注？皇帝不会有这么闲？ 麦香哪里知道，这是永恩好容易替麦香争取来的。因为永恩已经从乌拉多敏那听说了叶家和万家的恩怨，如果让麦香就这样进了万家，只怕这万家仍是会为难麦香，而怀慈也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这麦香要进了万家，还不净等着被他们作贱了？ 可是有了皇帝的赐婚就不一样了，有圣旨在，这万家还敢小瞧了麦香？ 其实，要依永恩的意思，他想把这个头功记在麦香的头上，这样的话，他可以向皇上申请给麦香一个郡主的身份，可是麦香才十一岁，永恩还真怕大家把麦香当做了妖孽，所以只能将来再看机会了。 麦香不知道，此时万家，也一样进了宫里的人来宣旨，万老太太和万太太一听宫里来人了，还以为是万承耀要升迁了，喜气洋洋地预备了接旨，却见对方点名了要见万怀慈，圣旨是颁给万怀慈的，他们一个个的都傻眼了，万怀慈是谁？ “嗯？没错啊，是昌和万家，父亲万承耀，祖父万宝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监的话让万家人总算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万志远。这怎么可能？万志远能有什么能耐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居然给他下了圣旨，万家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万老太哆哆嗦嗦的，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对这个孙子，她实在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个孩子不学好，把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万怀慈人呢，怎么还不跪着接旨？”有一个小公公看了一眼为头的公公似乎有些不耐烦地了，忙黑着脸问道。 万家人这才想起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万志远，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万志远去了哪里？仓促之间，应该上哪里找人？ 还是永恩身边的人机灵，在为首的王公公跟前嘀咕了几句，一路上，他就已经买通了这位王公公。 “嗯，听说你们万家已经不要这个孙子了，咱家能不能多嘴问问，这万怀慈是因为什么被撵了出去？” “没有，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我们也是因为孩子不长进，对他要求太过严厉了一些，拌了几句嘴，他就跑了出去。”万承耀忙解释道。 “大胆，皇上可说了，万怀慈胆大心细，小小年纪已经十分难得，你的意思，是皇上看走了眼？”王公公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问道。 “不，不，是微臣的错，是微臣眼拙。能不能问问，犬子是如何惊动圣上的？”万承耀给王公公递过去一张银票。 “这个嘛，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一会他来了，我念了圣旨你就知道了。”王公公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口气。 来之前，他可是已经被永恩的人收买了，他能得罪势头正旺的年轻郡王？更何况永恩如今接管了内务府？ “王公公，奴才知道这万怀慈在哪里？他和我们王爷相识，不如，我这就打发人把他找来？”永恩的小厮随平说道。 “也罢，咱家就多等一会。”王公公说道。 那边随平早就打发人去接怀慈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怀慈才骑着快马赶到。 接了圣旨，怀慈也是晕乎乎的，皇上居然给他赐婚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了，这肯定是永恩的主意，永恩担心麦香受欺负，所以才求皇上开了这个恩典。 “哟，这小子，乐傻了，白捡一媳妇，还不赶紧谢恩呢，咱家可耽误不起了。”王公公笑道。 怀慈谢过恩，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圣旨和一个小黄布口袋，他这才知道，皇上不光给他赐婚了，还赏了他一千两的银票，刚才听圣旨的时候他一直晕乎乎的，只听见了赐婚这几个字。 送走宫里的人之后，万家的人也傻眼了，这圣旨居然是给万志远赐婚的，还是赐的叶家那丫头，这兜兜转转，叶家的丫头还是要进万家了。 有人笑了，有人恼了，万家的人心思也是各异，可是不管怎么样，这门婚事是皇上决定的，谁敢抗旨？ “志远呀，你是如何认识麦香的？”最高兴的莫不过于万老太了，她可是知道麦香的能耐，他孙子要不是借上麦香的光，能被皇上注意到才怪呢？ 怀慈跪了下去，说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我已经改了名字，叫怀慈，圣上也亲口定了，以后，我只能叫怀慈了。以前的万志远，已经不存在了，还请祖父和父亲同意让我分户出去。” “这？”万宝财为难了。 好容易孙子为万家挣了点荣耀回来，可是回来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分户，而且，还改了名，偏偏这名还得到了皇上的认可，他们敢跟皇帝争吗？ “你这个逆子，你，你好好的改什么名字？”万承耀还是见不得儿子要跟万家撇清关系。 “爹，当初我被赶出去，也是迫不得已改的名字，我是为了怕给万家蒙羞。”怀慈依旧跪在地上。 “爷，要我说，远哥儿要分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凭他走到哪里，他也是爷的儿子。妾身寻思，这远哥儿要分户，也是想摆脱庶子的身份，毕竟这是皇上赐的婚，让麦香姑娘嫁给一个庶子，也不大好看不是？这分了户，远哥儿自己就是户主，这不比在我们跟前受我们管制强？”万太太说道。 她是巴不得万志远赶紧分出去，这样的话，万家的产业就只能是她儿子的了，还有，这万志远不在她跟前晃悠，也省得她心口疼。 “儿媳的话有一定道理，分就分。”万老太也赞成分了。 她想的跟万太太不一样，她想的是趁她还活着，还硬朗，还能说得上话，分了家，也给这可怜的孙子一点家产，不然的话，几时等她闭了眼，这个家，只怕都是这大孙子的。 万老太不是不疼大孙子，只是这小孙子也是她孙子，万家也就这哥俩，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希望这小孙子能过得好一些，尽管，她对怀慈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 “好，你要啥？”万承耀问。 “儿子什么也不要，儿子能养活自己。”怀慈心里明镜似的，这嫡母肯同意分家，不就是想让他净身出户？ 而他，手里有了皇上的这一千两银子，他对自己更有信心了，他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和麦香，他才不想让麦香受委屈，经历他曾经经历的屈辱，他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分户不分家 万承耀和屋里的众人听怀慈说什么也不要，都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怀慈。 “远哥儿，你还小，不知道没有银钱的艰难，你可不要糊涂啊。”万老太先开口了。 她这孙子，虽然也投胎在万家，可是从小到大，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老太太想起了怀慈的生母，眼圈红了。那么漂亮可人的一个姑娘，服侍了她一场，什么好也没落下，年纪轻轻就走了，唯一留下的这点血脉，她也从没有真正关心疼爱过，这一刻，万老太有些自责了。 谁知怀慈听了他祖母的话，反倒冷笑道：“孙子这些年，早就深有体会了。” “你这个逆子，你是在责怪我们对你不好？你怎么不想想，从小到大，你哪件事情让我们满意了？”万承耀喝道。 万承耀心里也堵着一口气，这儿子，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件事情让他满意过，玩够了丫鬟又玩什么男色，玩就玩，居然还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净让他丢脸了。 “所以我才把名字改了，爹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怀慈也拧上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想好了，真的什么也不要？”万承耀瞪着地上的儿子。 “想好了，绝不后悔。”怀慈的话掷地有声。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今儿我就成全你这个逆子。”万承耀咬着牙，把手里的杯子扔到了怀慈身上，热茶泼了怀慈一身。 “爹，二弟是在气头上，爹，你可不能真的生气。爹，你别把二弟赶出去。二弟，你快跟爹认个错。”万志高一看僵了起来。忙跪了下去求情。 他倒不是对怀慈有多深的手足之情，两人从小就没怎么在一起处过。怀慈从小院放出来时，两人都八岁了，互相之间生疏得很。后来，两人进了学堂，也是陌生人一样，基本不怎么说话，可是不管怎么说。万志高也不希望看着他唯一的弟弟就这么被撵出了家门。 “我来说几句。”一直没有开口的万宝财开口了。 他作为家长，觉得怀慈走到今天，他也有一定的责任，没有尽好管教之责。那些年。他一直忙于家里的生意，儿子又知道上进，儿媳又是大家出身，嫡孙又是一个聪明乖巧的，一看就知道教养得很好。所以，他才会放心地把家交给这儿媳来打理，让操心了这么多年的妻子也松快松快。 可是，方才听了怀慈的话，精明的万宝财突然觉得。也许事实并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样，不然的话，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可是怀慈宁可净身出户也要脱离这个万家，这就不让他不起疑了？这孙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爹，你说。”万承耀恭敬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分户不分家，分户是为了顺从志远的意思，分了户，他也可以去置一些自己的产业。至于分家，现在来说还早了一些，等他成亲了之后再分也不迟。” 万承耀的意思是给这孙子留一条后路，他想看几年，看看这孙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能耐，能置下什么产业，如果到时仍是没有出息，给他几千两银子也就打发了，如果到时他出息了，不分家，那份荣耀，也依旧是万家的。 “对对对，先不分家，哪有还没有成亲就分家的？你一个孩子哪里知道，这成亲，操心的事情多着呢，说到这，既然皇上已经赐婚了，该走的过场我们也还是赶紧走一趟，不然的话，皇上要是知道我们没有遵从他老人家的意思，这罪过可就大了。”万老太忙说道。 怀慈一听这个，婚姻大事的确要由父母做主父母出面，不然的话，麦香会被人耻笑的。想到这，他说道：“那就依祖父的意思，先把户分了。” 不管怎么说，分了户，户籍在他手里，他就有了保障，能买房能置地，他可以甩开万家的束缚，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可以随时离开这个他曾经无比憎恨和厌恶的万家，不再仰万家的鼻息。 怀慈在为自由而抗争时，麦香一家人正开开心心地坐在了一起，问起麦香是怎么答应种牛痘，怎么认识的万家老二，还有，最关键的是，这一千两银子打算怎么花。 “大闺女前几天刚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买地，家里如今也有了些产业，一个月不挣不挣还能落个十两银子，而且，我养的那些个鸡和兔子也开始挣钱了，依我说，这一千两银子，就给闺女留着当嫁妆，万家那样的家庭，闺女嫁过去了，没有一点傍身的银子可不行。”叶大福说道。 “这万家有的是银子，咱们闺女去了，花不了地花，还要从家里带银子去干啥？”赵氏不明白。 “爹，娘，你们别说了，这银子，还是拿去买地。”麦香也懒得跟赵氏解释。 不管怎样，这一千两银子能买一百多亩地，麦香也算对得起这具身体的本尊了，剩下的，她要为自己打算了。 “还是买地好，以后，我们就不愁没有饭吃了。”赵氏仍是担心，麦香走后，这家要靠什么支撑？ “大姐，这么多银子都买了地，以后我们是不是也是大地主了？”麦青笑着问，她对大地主没有概念，只是知道大地主家里的粮食可以随便吃。 “大姐，是不是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挨饿了？”麦绿也弱弱地问了一句。 她虽然对以前挨饿的日子印象不深了，可是麦种和紫菊这些现实版的例子在这摆着，在那小院子种痘的时候，麦种几个可开心了，说在那里能吃饱饭，不想回家。 “是的，放心，你们都不会挨饿了。”麦香把麦绿和麦青搂了过来。 “大姐，你真的好厉害。”麦黄也上前抱住了麦香，这时的麦黄，对麦香已经不是简单的崇拜了。 “对了，爹，既然有了这银子，咱们家还是置办一辆马车，出门也方便些，还有，要是可能的话，买两个丫鬟和婆子。”麦香说道。 “啊，置马车，还买丫鬟？”赵氏一听嘴都合不拢了。 这才一年半的时间，叶家就从要卖闺女去做丫鬟变成要买丫鬟了，以后，她可就是地道的地主婆了。 “这买丫鬟的事，是不是缓缓？”叶大福一时接受不了这个转变。 麦香刚要说话，门铃响了，麦青跑去开门，是刘氏进来了。 “嬷嬷你怎么又回来了？”麦香觉得奇怪，接完圣旨叶家人都走了，毕竟是秋收的日子，谁家地里不是一堆的活？麦香的好处也不能白给大家，除了感慨羡慕几句，自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我来也是有点事跟你商量。”刘氏说道。 “娘，炕上坐，回头就在这吃饭。”叶大福看见自己的娘来了，还是很开心的。 “麦黄，你领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玩一会。”麦香看出刘氏有话要说，主动把麦黄几个赶出去了，他们毕竟还是小。 “麦香，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你五婶找个好郎中看看，她过来也一年了。”刘氏有些艰难地开口了，跟一个这么小的孙女说这些事，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可是如今，除了麦香，她又没有别的人可求。 “我五婶怎么了？”麦香吓了一跳。 “娘是说五弟妹还没有开怀？”赵氏先嚷嚷出来了。 “其实，要依我的意思，就是把她休了，哪里还不能再找一个大闺女来？”刘氏说道。 “哟，娘，要休了，那十两银子的聘礼可就打了水漂了？”赵氏添了一句堵。 “可不是为这话，休又不能休，留着又白费粮食，所以我才想让麦香帮着找城里的大夫好好看看，要是真的不能生，我也就彻底死心了，让五福休了她，豁出去那十两银子不要了。” 麦香一听这个，心里委实有些难过，这一年来，她跟李氏还是处出了一些感情，李氏为人勤快，又从不多嘴。 麦香本来还疑心她压力大，特地把五福两口子要过来在铺子里住着，谁知好几个月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动静，所以，刘氏这一说，麦香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嬷嬷，正好我这两天要去一趟京城，我带五婶去看看。”麦香答应了。 刘氏听了松了口气，刚要下炕，麦香突然说道：“嬷嬷，我五叔挣的银子也可以盖一栋院子了？” 麦香知道五福挣的银子都交给了刘氏，所以才故意问了一句，也因为这样，麦香会偷偷给李氏塞点零花钱，没办法，五福太老实了，都不知道存私房钱。 “那银子你爷爷要买地去，盖院子着啥急？八福成亲还远着呢。”刘氏可不舍得把五福放走，谁来伺候她？ “麦香，你嬷嬷好容易过来一趟，你去把你爷爷和老姑喊来，今儿家里有这么大的喜事，让你爷爷他们也过来乐呵乐呵。”叶大福开口说道。 叶大福知道麦香心里想的是什么，可这不是她一个小孩子能决定的事情，所以便不想让麦香把话说出来。 麦香叹了口气，她也是太心急了，还是等李氏检查结果出来后再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馅饼 次日一早，麦香把各家的东西准备好，便让五福赶着三福的驴车送李氏和自己进城了。 麦香先去琉璃厂给怀慈送货，见怀慈没在铺子里，麦香只得拐到了郡王府，乌拉多敏的家依旧还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大门上的牌匾不一样了。 “妹妹恭喜姐姐，姐姐如今成了王妃，我还能管你叫姐姐吗？”麦香见到亲自迎出来的乌拉多敏，打趣道。 乌拉多敏本来是上前来拉着麦香的手，听了这话，就手就给了麦香一下，说道：“你要这么气我，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你姐夫这个郡王是怎么来的？” “姐姐要这样说，我可真的生气了，我今儿来，是有二件事情，一件是给姐姐回送点节礼，也没什么好东西，是我自己家院子里晒的一点干菜，还有两篮子的双黄咸鸭蛋，也是自己家腌的；另外一件事情，是想求姐姐帮帮忙，找一个好一点的郎中，我今儿是带我五婶来瞧病的。”麦香把自己来意说了。 乌拉多敏一听麦香带了客人来瞧病，忙吩咐关嬷嬷把李氏领了进来，细问了一遍病因，乌拉多敏瞧了瞧麦香，有些狐疑了。 她的不孕症可不就是麦香治好的，麦香怎么反而把人带到她这来求医了？ 聪明的乌拉多敏没有多问，打发关嬷嬷送李氏出去，安排李氏住下了，说是大夫把脉还是上午好一些，因为那个时段大夫的精力最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待屋子没有外人后，乌拉多敏问麦香。 “我嬷嬷让我带她来看看郎中，我觉得看看也好，这样的话我嬷嬷和五婶也都安心。其实我自己倒是觉得我五婶应该是太劳累太紧张了，她在我嬷嬷跟前。半点自由也没有，可是，我又没有办法让他们分出来单住。”麦香越分析越像。 五福和李氏虽然搬到了麦香这边住。但是李氏每天依旧早出晚归的，老房那边的事情依旧在她一个人身上。所以，她是半点不由人。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分家，可是分家，这刘氏和叶铁柱能干？ “对了，姐姐，我想买两个人，一会让关嬷嬷陪我去一趟牙行。”麦香突然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个好办。外面买的人多半不放心，我这有不少人，想要啥样的，从我这分两个过去就是了。”乌拉多敏说道。 她承了麦香这么大的人情。正不知该怎么回报麦香呢。 “姐姐家的人我可养不起，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麦香笑着从自己的贴身夹袄里抽出了一张银票。 “这样，回头我让你姐夫给你找一家子人。男的可以干点体力活，女的可以做饭，小丫头子还能帮着你做点家务，我知道你那饭馆也是要用人的。你放心，花不了多少银子的。对了，说到银子，你这是干啥？”乌拉多敏看着麦香递过来的银票愣住了。 “让我干啥呢？”永恩笑着从外面进来了，打断了乌拉多敏的话。 “姐夫好。” “我还打算这一两天打发人去看看妹妹呢，妹妹就来了。”永恩说完看着妻子。 “我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说呢，你就进来了，对了，妹妹这还拿出一张银票，我正问妹妹是啥意思呢。”乌拉多敏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又被你们两个算计了？”麦香看了看这两人，问道。 “你还没有说这银票是干啥的呢？”永恩先问道。 “这个呀，这不是去年姐姐送了我一百两银子，我拿那个银子盖了房子，当时我就说要还姐姐的，这不，如今我手里宽松多了，便把这银票给姐姐送来。” 永恩一听这个，脸一沉，说道：“妹妹要算这么清，不如请妹妹好好算算，我该给妹妹多少银子？” “姐夫？”麦香没想到永恩会生这么大的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还银子可是当初说好的。 “行了，你就别伤我们的心了，妹妹，你来，我跟你说，以前的那些事我们且不说，单说这次， 你姐夫这次因为你，封了郡王，还赏了一万两银子，所以，你姐夫的意思，这一万两银子我们不要，给你，我这刚要跟你说这个，你就把一百两银票拿出来了。” “姐姐说啥呢？要是没有姐夫，那牛痘能推广出去？我一家子能种上牛痘？我能有这一千两的赏银？嘻嘻，要不这样，这银子，我不还姐姐了，姐姐也别跟我提银子。” 麦香担心她再拧下去，只怕永恩真的会生气了，麦香不想跟他们推来推去的。 乌拉多敏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永恩，又对麦香说道：“妹妹，你可想好了，这一万两银子，可是够你一辈子的花销了，你真的不要？” “姐姐，我们小户人家，用不了这些银子，再说了，姐姐难道不信妹妹的本事吗？倒是姐姐和姐夫，你们大有大的难处，这银子自然是给姐姐用处更大了。” 乌拉多敏忙道：“我和你姐夫这几年日子还行，他如今封了郡王，俸银和禄米都翻了一倍，如今又总理内务府，这是多少人盯着的好差事。对了，说到这个，妹妹做的那些个牙刷，你姐夫也说了，以后每三个月往内务府送一百把，这价钱好说。” “真的，妹妹恭喜姐夫了。以后，妹妹的东西多多仰仗姐夫了，至于别的，姐姐要再说，我就该生气了。”麦香笑道。 没想到天上忽然砸下一块大馅饼，永恩总理内务府，麦香肯定能借上不少光了。 永恩听了摇头说道：“还是你姐姐了解你，说你肯定不会要这银子的，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给你一万两银子你拼命往外推，非要自己去挣辛苦钱。” “这不一样，自己挣的钱心里踏实，姐夫也不希望我成为不劳而获的人？”麦香笑道。 “我就知道妹妹是这个意思，这样，姐姐也不为难你了，你听姐姐的，银子不要我们就不强迫你了，这人就不要出去买了，让你姐夫替你从我们庄里找户忠厚老实的人，一家子拨过去，你身边也该有几个人跟着了。” 乌拉多敏想的是，这银子麦香既然不肯要，以后等麦香成亲时，她再备一份好嫁妆就是了。 麦香猜想这个如果她再不接受，只怕乌拉多敏会觉得她太见外，便笑道：“姐夫，这个就劳烦姐夫了，最好是能找一户懂得管理果树的，另外，我还想要两个做饭的婆子。只是劳烦姐夫事先跟对方说好了，是去乡下，如果不愿意来，就不勉强了。” 她家的待遇哪里能跟王府比？所以麦香要事先说好，不想对方来了之后别别扭扭的。 “这个没问题。”永恩一听忙答应了，他就怕麦香不求他。 “姐夫，内务府一般都会去外面买些什么？”麦香想问问还有什么挣钱的法子。 “内务府自己有一个制造处，皇上想要什么，一般都着内务府制造处的人自己做，不过那牙刷，我用着很好使，你可以把牙刷图纸卖给他们，然后牙刷该卖还是卖，因为制造处只为皇上和太后等少数几个人服务，大部分人的东西还是从宫外采买的。” “这样啊，这个没问题，麦香真的多谢姐夫了。”麦香想到的是，从此以后，她还可以做一些精致些的手工活卖给宫里？ “傻丫头，姐夫能有今天还是借你的光了呢。”永恩伸出手摸了摸麦香的头。 今天的麦香，又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了，一万两的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居然还说了一句“你们大有大的难处。” 这些年，他们也的确是外面看着风光，谁家不是各有各的难处？他还算好的，家里还有一些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不然的话，指着每年的那点俸银，他拿什么养这一大家子来？ “姐夫，我们这个叫双赢，你借我的光，我也借你们的光，是相互的，以后，我们谁也不许再说谁借谁的光了，记住了，是双赢。”麦香嘻嘻一笑。 “双赢，这个词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麦香，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永恩问道。 “我？打算？我想好好开始做点事情，姐姐有没有兴趣入股？” 麦香笑着问道。 “我，入股？” “为什么不找我？”永恩笑问。 “我们姐三个挣点私房银子，姐夫做我们的后盾就成。”麦香笑道。 “你想做什么？我把阿木昕接来，我们三个一块商量。”乌拉多敏笑道，她对麦香有信心，麦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新点子，跟麦香做生意，肯定是亏不了。 阿木昕和弘融来的时候，麦香正在一边画图一边跟永恩和乌拉多敏解释，麦香想做的是瓷器生意，这些大户人家的瓷器虽然高档精美，但是花样都大同小异。 麦香会画简笔画，她可以推出很多寓意很好的简笔画图案，比如卡通图案的水杯和饭碗，主要消费群体是这些富人家的小孩，这个灵感麦香是从五福用麦秸编的那些发财猪得来的。 第一百七十章 家人和亲人 麦香想了很久，这个生意应该能挣钱，她之所以拉着乌拉多敏和阿木昕，一是为了回报她们，二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有这么的能耐撑起这么大的摊子，有了一位郡王和一位贝勒爷做后盾，这生意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打主意了。 “二位姐夫，我说好来，我出图画，以技术入股，具体活你们两个找人去做，我占二成股份，你们一人占四成。”麦香说道。 “不成，要没有这些图画，我们也想不起来做这个，不如你占四成，我们两个占三成。”永恩忙说道，他可不能再占麦香的便宜。 “你们听我说，我入的是干股，我只负责画画，别的我一概不懂，也不参与，只等着分银子，两成就不错了，再说了，我的开销也没有你们两家大。”麦香说道。 麦香猜想阿木昕成亲后的日子未必会有多宽裕，因为弘融才刚封的贝勒，从庄亲王府分出来，庄亲王儿子孙子一大堆，又受了弘皙事件的牵连，很长时间都是赋闲在家，能给弘融的只怕也不多，而弘融和阿木昕的年龄都不大，两人都不是那种精通俗务的人，所以麦香才会想着帮他们一把。 “还是麦香占四成，妹妹总能有奇思妙想，我早就想拉着妹妹做点什么，没想到被妹妹抢了先，这个妹妹可真没有白认。”阿木昕上前抱住了麦香。 乌拉多敏一听这话，眼眶都红了，说道：“何止没有白认，这个妹妹的好，我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大姐，你又来了。” “嗯，表姐。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阿木昕敏感地觉察出了异样。 “二姐，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对了，我给你和你嬷嬷那带了点中秋节礼来。不好意思，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麦香笑道。 弘融听了这话，感觉麦香在打岔，他又看了看永恩，他总觉得，牛痘事件应该是麦香的主意，不然的话，永恩一个世家子弟。恐怕连牛痘都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想到把牛痘种到人身上去？ “好了，吃饭去，难得我们几个又聚在了一起。不如我打发人去把怀慈接过来，还是我们六个。”永恩说道。 如今的永恩，因为麦香的缘故，是决计不会小瞧怀慈，何况。在永恩眼里，怀慈也有他的可取之处，自尊自重，和麦香一样，只想凭自己的双手去挣钱。而且，很有经商头脑，永恩觉得他早晚会发达的。 “我方才去过了，铺子没有人。”麦香一着急，忘了避讳。 “哦，原来你来京城不是来看姐姐的，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乌拉多敏打趣道。 “谁说的，我当然是来看姐姐的，顺带给他送点货。”麦香的脸有些红了。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皇上说，让你们早两年完婚。”永恩说完笑着吩咐下人去接人。 “那可不行，没有一点本事，他可别想把我妹妹娶了去。”阿木昕说完冲麦香挤了挤眼睛。 弘融听着这话，笑道：“的确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你有什么好主意？”阿木昕问道。 “行了，你们两个还是琢磨点正事，这瓷器厂，应该放在哪里，弘融，你负责找人从民间收集几个做瓷器的和烧瓷器的高手，剩下的我从内务府找几个人帮着把架子先搭起来。”永恩见不得麦香为难。 说说笑笑的时候，永恩打发去的人回话说，怀慈不在铺子里，也不在那个小院内。 “该不是昨日他回家接圣旨还没有回来？”永恩说道。 “他也接圣旨了？”麦香问道。 “真是一个傻丫头，赐婚是两人的事情，难不成你以为皇上跟你一个人讲讲就算了？对了，他也有一千两赏银。”永恩说道。 “该不是他家里人今儿就去麦香家提亲了？”乌拉多敏问道。 因为麦香跟她说过，这万老太可是一直巴望麦香嫁进万家的，这皇上赐婚了，肯定会趁热打铁先把过场走了。 “啊？”麦香惊呆了。 “啊什么啊，早晚有这一天，就是不知道万家能拿出多少诚意来？”乌拉多敏白了麦香一眼。 其实，要依乌拉多敏的意思，她对怀慈不是很满意，庶子不说，在家还一点地位也没有，年纪轻轻的便被家里人赶出来讨生活，要不是有皇上封的这一千两银子，这苦日子还不定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呢？ “万家听说是昌和镇的大户，东西少了，妹妹可不能答应。”阿木昕在一旁凑趣说道。 其实，此时的怀慈，倒还真不是催着万家去叶家提亲，而是催着家里人，把他的户籍分了出来，因为他怕夜长梦多，他实在害怕了。 这次从万家分户出来，怀慈没有要万家的钱财，倒是把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那个小厮冯翔要了过来。 冯翔是一个孤儿，从小做了怀慈的随从，自然也不招万太太的待见，以前怀慈是被赶出来的，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里有条件带他？更何况，他的卖身契是在万太太手里捏着。 等怀慈办完分户手续，带着冯翔进京时，天色已经黑了，根本不知道麦香已经进城来找过他了。 怀慈到了京城的第二天，便是拿着银子去牙行，他要买一个二进的院子，如今家里有了下人，麦香再来的时候，肯定不能跟他同住一屋，所以他要去买一个大一些的院子，另外，这院子，最好是离乌拉多敏近一些，这样也方便麦香以后串门。 怀慈正在满大街找房子的时候，麦香正带着李氏在前门大街上闲逛，主要是为了陪她散心，因为大夫一早进府来给李氏把脉，说李氏郁结于心，不易有孕。 “五婶，这里的布店花样可多了，我带你去瞧瞧，喜欢什么我送你。” “快别花这个银钱了，我一个乡下女人，哪里用得着这些新衣服？”李氏忙摆手，麦香上次已经送了她一根银簪和一对银镯子了，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现在求的就是一个孩子。 “五婶，你别害怕，嬷嬷要问起来，就说是我送的，这女人要是自己不对自己好一些，指着别人对你好，很难的，还有，这人要是穿漂亮一点，心情也会跟着大好的。” “麦香，五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五婶真的不要。”李氏做人儿媳，知道做儿媳的难处，这种难处不是麦香能体谅出来的。 麦香叹口气，她心里是有一个打算，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办成，她不好先跟李氏说，怕李氏到时会更失望的。 “走，我给你买两块花布。”麦香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李氏拽进了布店。 “还是给你五叔挑一样，我就算了。”李氏还是惦记自己的丈夫。 麦香没有听她的，带着她挑了几匹颜色鲜亮的花棉布，打算给家里人做冬天的棉袄，临走时，见李氏巴巴地用手摸了摸一匹普通的兰棉布，麦香暗自好笑，让伙计拿了两匹。 “不要这么多。”李氏见麦香这一会便花了二两多银子，着急了。 “不光五叔，我爹他们也该做棉袄了。” 麦香的确是想到了给家里的人都做一身衣服，当然，麦香只负责买布，这活打算给赵氏做，赵氏一天咸菜似的，麦香打算给她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 从布店出来，麦香还要拉着李氏再逛，李氏惦记着家里，说什么也要回家。 “你爷爷和五叔他们都下地收玉米了，我得回家帮帮他们。”李氏说道。 “五婶，好容易出来一趟，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逛累了，我带你下馆子去。” “咱们可不花这冤枉钱，这京城的东西都贵。” “谁说的？我这有……”麦香话没有说完，便看见了怀慈，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麦香好像有些面熟，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是怀慈的小厮。 “你怎么在这？”怀慈也看到了麦香，几步跑了过来。 “我还想问你呢，今儿怎么又不做生意了？” 怀慈一听这话，便知道麦香准是去铺子找过他了，顿时眼角眉梢都是笑，看着麦香说道：“这事回头再说。我正打算到这来买两样东西，然后去你家找你呢。” “找我？” “是这样的，我想去你家送节礼，还有，我 还欠你一样订亲礼物。我接你来，是因为咱们要买房子了，我已经粗略看了几处院子，就等你拿主意了。” “你买房，问我拿啥……”麦香话没有说完，突然想到，两人是未婚夫妻关系，怀慈肯定希望买的房子能让麦香满意，而且，他说的是“咱们要买房子”不是“我要买房子。”可见他真的把麦香当成了他的家人和亲人。 “妹妹，这位是？”怀慈刚要说两句小话，突然看见一旁站着的李氏。 “这是我五婶，五婶，来，他就是怀慈，就是那个圣旨上说的人。” 麦香不好意思把未婚夫三个字说出来，她面前的人毕竟都是纯粹的古人。 麦香的话刚说完，只见永恩的小厮随平陪着五福找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让进门 麦香一见五福便猜到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因为五福昨日把麦香和李氏送进郡王府就急忙赶回去了，说是家里的玉米要收了，不能耽误。 “五叔，家里有啥事？”麦香先问道。 “是这样的，万家遣了石婆子来提亲了，你爹想让你赶紧回去一趟。”五福说完，看了看怀慈，他曾经见过怀慈来拿货，所以认识他。 麦香也看着怀慈，怀慈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昨儿我出来时他们谁也没说。其实，我这会来这，也是来买几样东西准备给岳家送节礼的。” 麦香一听眉头微微一皱，这怀慈的意思，他不但不清楚家里人会上门提亲，而且，听他的意思，他的事情跟万家没有关系了，那么，这提亲又是谁的主意？有必要让自己赶回去？莫不是万家又发生了什么？ 麦香刚想开口问怀慈，一看这么多人在，又打住了。 “那我们赶紧回家。”李氏早就着急了。她来了一年的时间，也知道赵氏是个没有成算的。 “麦香姑娘，我们福晋还在家等着呢。”随平忙说道。 “我也跟你们回去一趟，正好我也该正式拜见岳父岳母。”怀慈说道，他猜出准是出什么事了。 麦香几个先回到王府，乌拉多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和关嬷嬷晚云晚霞在说话。 “姐姐也要出门吗？”麦香进门见炕上摆了好几个包袱，忙问道。 “妹妹要定亲了，姐姐总得给妹妹撑撑门面。到时你可不许笑话姐姐不会说话。” “不是？姐姐，你真打算去我家？”麦香惊呆了。 这也太屈尊纡贵了。 “行了，把嘴巴闭上，这么重要的时候，姐姐怎么不能出面？” 乌拉多敏原本是打算让关嬷嬷陪麦香走这一趟。可是转而一想，又怕关嬷嬷去了分量不够，还不如她亲自跑一趟。不管怎么说，麦香也只定这一次亲。她不想让万家小瞧了麦香。当然更不想委屈了麦香。 “不是，姐，我的好姐姐，你这会去了我家，万一晚上回不了城，小格格和小贝子怎么办？” “有奶娘呢，再说应该也差不多能赶回来？有你这啰嗦的功夫。我们都出了城门了，还不快一些？”乌拉多敏说完推着麦香去收拾她的东西了。 而此时的叶家，因为万家人上门提亲，让叶大福再次对这门亲事有了不满。 原来。这次万家上门提亲，并没有长辈跟来，只派了媒人石婆子，另外还有十六抬聘礼，当石婆子带着浩浩荡荡十六抬聘礼从黄叶村的老房那边过来时。整个黄叶村都轰动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麦香这次是攀上高枝了，刚定亲，就抬了十六抬东西上门，这要成亲。得多少好东西？ 老房的人自然也得到消息，刘氏和钱氏还有孙氏也跟着看热闹的人到了叶家的大门。 “老嫂子，你瞧，咱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分，又见面了。”石婆子见到刘氏，先自笑了。 “石二婶子，你这是来？”赵氏听到动静来开门，看到门外一溜的聘礼盒眼睛先亮了一下。 “还能为啥，当然是受万家的嘱托，前来下定，瞧瞧，我第一次见到你家姑娘，就知道是个有福的，果不其然，啧啧，这要进了万家做少奶奶，一辈子是不用发愁了。” 赵氏一听对方是来提亲，忙兴奋地冲院子里喊道：“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万家来下定了。” 刘氏听了皱皱眉。 叶大福听了从院子里拄着拐出来，见到石婆子，先是问个好，眼睛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万家的长辈，心内便有些不喜，觉得万家实在有些托大。 刘氏自然也看出来了，万家摆明了是要压人一筹，刚要开口，石婆子说道：“大侄子，万太太说了，让你们先把聘礼过目一下，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告诉我石婆子。” 原来万家以为这门婚事是皇上钦定的，是板上钉钉的，剩下的只是走一个过场，所以万老太和万承耀便把这事交给了万太太全权负责。 万太太本来就不喜欢麦香，她一开始以为麦香不过是一个没什么靠山没有见识的乡下丫头，觉得这样的人嫁给万志远，倒是省了她的心，可及至见了麦香，她觉得麦香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加上麦香又有些说不清的人脉，所以这万太太便不想让麦香进万家的门了。 谁知突然来了一个皇上赐婚，这赐婚的理由，万太太也搞明白了，原来是参加一个什么牛痘的试种，并不是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让皇上记住了，万太太托人一打听，这麦香也参加了牛痘的试种，多半是这两人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日，那什么郡王不好对麦香一个姑娘家交代，所以便有了这一出赐婚。 万太太知道这桩婚事退不得，但是她又不甘心让麦香进门后以为有了圣旨就可以有所倚仗，所以便有了这一出，男方家提亲长辈不出面。 万太太的心思，刘氏和叶大福都猜出来了，叶大福这会有些左右为难，接下这聘礼，就意味着向万家低头了，不接下这聘礼，这弄僵了，麦香以后怎么进万家？ 所以，叶大福才会急急忙忙地打发五福借了里长家的马车进城去接麦香。 他想征求一下麦香的意见，想问问麦香对万家有什么要求，因为叶大福知道，麦香有多不想进万家。叶大福甚至都想好了，如果麦香愿意，他豁出去与万家交恶，也要让怀慈从分家出来，因为，就冲万太太今儿这一出，麦香进了万家，是决计讨不了好。 “大侄子，你这是怎么个意思？我们大老远来的，你不说让我们进屋喝口水，这聘礼也该让我们送进门？”石婆子不明白，为什么这叶大福要堵着门口不让进，连礼单也不接。 “对不起，今儿这事，我们还没有拿定主意，还请婶子见谅，婶子可以进来坐坐，那些东西，还是就让他们在外头看着。”叶大福知道这并不是石婆子的错。 “这？”石婆子也明白错在哪里了，可这事，是万太太交代的，她只是一个办事的。 “大侄子，你有啥话，不妨说出来，我这就亲自替你给万家送个话去。”石婆子想了想，说道。 “我没有啥话，只是，别人有的我家闺女也该有，我家闺女不缺啥，不低人一等。”叶大福说道。 “这样，大侄子，我这就替你跑一趟，保证把话传到，至于万家是啥意思，我就说不准了。”石婆子也不敢得罪了叶家，叶家后面还有一个格格呢。 石婆子说完，也没有进门，嘱咐外面的人几句，便坐着驴车走了，而叶大福待刘氏和钱氏、孙氏进门后，便让赵氏把大门关上了。 “孩子他爹，你这是干啥呢？”赵氏不明白了，哪里把上门送聘礼的人关门外的。 赵氏刚才已经看过了对方送来的东西，一堆的绸子衣料还有两套金银首饰，她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万家的富有她早就有所耳闻，这次自己闺女能嫁进万家做儿媳，虽然不是大儿媳，可是万家只有这两个孙子，这家产，还能少了她闺女的？以后，她不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论理，这一年乌拉多敏和阿木昕也没少给麦香送衣料和吃食，但是在赵氏眼里，这格格和福晋毕竟是太高太远，说不定人家啥时候不高兴就不送了，这就跟万家一个道理，头几年的万家还总打发人来给叶铁柱送东西，后来不也好些年不走动吗？ 所以呀，这别人有说啥也不如自己有，这麦香要嫁进万家，做了万家的正牌媳妇，这万家的家产还能少了麦香的？ 所以，这门亲事，赵氏是千肯万肯的，被万家退过亲怎么样？你万家不还是要乖乖地主动上门提亲来了吗？这说明啥，说明你万家输了。 赵氏的逻辑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叶大福瞪了一眼赵氏，刚要开口，钱氏先说话了。 “就是啊，大哥，这万家，刚定亲就送了足足十六抬的东西，这些个衣料都是绸子的，不光有一套银子的头面，还有一套金子的呢，啧啧，这得值多少银子，我们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大哥还有啥不满意的？”钱氏也问道。 “这不一样，这点东西对万家来说，实在算不上好东西，还有，万家今儿连一个长辈都没有出面，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是两家议亲，不是娶一个小老婆。”孙氏摇头说道。 她已经暗自盘算过了，万家的这点东西，别看有十六抬，但是没有正经值钱东西，加起来甚至还不如上次万老太给九凤的那一只镯子值钱，这也是孙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万老太不是很稀罕麦香吗？一直巴不得求娶麦香，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反而往后退了呢？ 叶大福倒没有看都送来了啥东西，只是孙氏一向精明，孙氏说这些东西不值钱肯定是不值钱，再加上孙氏一说什么娶小老婆，更让叶大福觉得万家没有诚意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撑场子 其实，这次的事情还真不怪万老太，因为她早就不当家了，家里的事情，一般都是由儿媳出面，儿媳是大户人家出身，见过的世面多，又有一个官家太太的身份，说出去也体面。更何况，她是怀慈的嫡母，她不出面谁出面？ 当然，万太太这次送来的礼单，也不是没有给万老太过目过，问题是，万太太一个嫡母决定了的事情，万老太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加上麦香家出身本来就是低，在她们眼里，乡下人家没有见过啥世面，尤其是麦香那个娘，有点东西她们还不乐得屁颠屁颠的？ 万老太每次给刘氏他们送点东西，刘氏哪次不是感恩戴德的？ 当然，大户人家弯弯绕叶大福是理解不了的，他只是觉得，提亲这么大的事情，男方居然没有一个长辈露面，实在是不给面了，他的闺女可不是过去做小老婆的。 “啥，小老婆？皇上赐婚了，还能是小老婆？”赵氏被孙氏的话绕糊涂了。 “弟妹的话也对也不对，这娶小老婆哪有让媒婆上门提亲的，也没有抬这些聘礼来的，这万家呀，八成是想压压大丫的势头。”钱氏忙说道。 钱氏的眼光还是浅，她的参照物只是在她身边周围的人，所以觉得万家的东西不少了，却忘了万家可不是普通的乡下人家。 “这些聘礼也不值几个钱，加起来还不如万大娘上次给小妹的那只镯子值钱。不过二嫂那句要压压大丫的势头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毕竟大丫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怎么说也是高攀了。”孙氏撇撇嘴，说道。 赵氏这才明白了叶大福为啥不让对方进门了，只见她两手一叉，两眼一瞪，骂道：“敢情是欺负我们乡下人不识货啊。所以拿点不值钱的东西来糊弄我们，啊呸，什么好人家。当我们稀罕呢，要不是皇上赐了婚。我们麦香还不想进这万家的门呢，比他万家强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人家福晋上次还说了，等我们家大丫长大了，她会替我们家大丫物色一户好人家……” 叶大福听赵氏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便打断了她，说道：“行了。省点口水，一会看万家来人怎么说。” “你放心，就是万太太来了，我也还是这话。我才不管她是什么官家太太呢。人家福晋不比她尊贵多了？”赵氏这会又有底气了，又不怕乌拉多敏不给麦香撑腰了。 不说叶家人如何生气如何骂人，单说那石婆子匆忙赶到万家，对万太太说了叶家不让他们进门，说了万家没有一个长辈出面。显然是没有诚意。 万太太一听，两眼一瞪，眉毛立起来了，说道：“媒婆也去了，聘礼也下了。他们还想怎么着，有本事，就让那些送礼的人别进去都打发回来。” “太太，这个还真是有可能的，我来的时候，听说叶家的老五已经去京城接麦香姑娘了，麦香姑娘正在城里的贵人家做客，这事要让他们知道了，只怕……”聪明的石婆子没有把话往下说。 “不过就是见过几次面，人家看她可怜，送了点东西给她，还真格的拿自己当个香饽饽了？城里的贵人一天忙着呢，哪有这些闲工夫来管这些破事？” 万太太说完，心里也没有多大底气，她并不是很清楚，麦香跟她们到底交情有多深，她只是以她的常理和经验来判定，但是任何事情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了想，万太太还是走到上房，找到老太太，请老太太陪她走这一趟。 万老太这才知道，她居然只打发了一个媒婆去提亲，心下对这个儿媳，也有些不满，到底不是自己生的，连个样子都不肯装装。 万老太陪着万太太来叶家的时候，见叶家的大门果真是紧闭的，八月份的天虽然不是很热，但是正午的太阳也是很晒的，这些抬聘礼的人早就一肚子抱怨了。 叶大福知道万家来了人，便对赵氏说道：“万家来的估计是女人，一会你跟着娘身边，少说多听，大主意让娘拿。” “我拿？”刘氏也胆怯了。 这些年在万老太面前她就一直没有把腰挺直过，谁叫她人穷志也短呢。万家给点啥，她不是都得陪着小心陪着笑？ “娘，儿子求你了，你就放心大胆做主，咱们也不是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了，我闺女也不是没有靠山的。”叶大福倒也不是小人得志，实在是觉得万家欺人太甚。 “那好。”刘氏只得硬着头皮上。 说话间，赵氏已经去把大门打开，赵氏见到万家人，可没有一个好脸色，说道：“哟，大娘和大嫂总算露面了，我还以为，你们万家不想结这门亲呢，我正跟孩子他爹说，这日头也怪晒的，正要打发这些小伙子们家去呢。” “弟妹这么说是啥意思？这门亲事不想结了？你们想退亲的话，跟皇上说去。”万太太才不搭理赵氏这一套，她正好找不到退亲的借口呢，这个麦香，她实在不想让她进门，看着就是一个难缠的。 “哟，吓唬谁呀？想退亲的可不是我们，是你们没有诚，诚啥来着？反正就是你们刁难我们，欺负我们乡下人啥也不懂。”赵氏可不管这个，她后面也不是没有靠山，麦香的靠山可比对方硬多了。 “大侄媳妇，这话可说的不对，我们可没有退亲这个意思，我们可是真心想让麦香姑娘嫁进万家的。”万老太开口了。 “万大娘，这真心不真心，可不是挂在嘴上的，谁家娶媳妇家里大人连个面都不朝，我们家大丫，我们家麦香嫁进你们万家是做媳妇，不是做小老婆？”赵氏记住了孙氏的那几句，正好用来反驳对方。 旁边站着的叶大福听了妻子的这句话，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从不靠谱不着调的人，也有例外的时候。 “谁说我们不真心了？不真心，我们会这么快就派媒婆上门，不真心，我们会准备十六抬聘礼，不真心，我们会在媒婆说不让进门时，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赶过来？来了这半天，连个门都没让进，连口水都没有喝上。”万太太有些着恼。 “大嫂，大侄媳妇，来，进屋坐，有话还是屋里说。”刘氏这时也出来了，她听见万老太来了，不能不朝面。 赵氏听了正要把门让开时，只见门口来了四辆马车，打头的是五福和李氏以及麦香，后面的一辆是怀慈和他的小厮，第三辆车下来的先是关嬷嬷和两个年轻俏丽的姑娘，这时，后面第四辆车也下来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包袱，关嬷嬷扫了一眼门口的人，说道：“我们福晋要进去了，你们让一下道。” “啥，福晋来了？”众人听了都惊呼一声，大门很快让开了。 第三辆马车很快就进了院子，赶车的小厮忙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了马车跟前，关嬷嬷和那个姑娘这才伸出手去，托住了从车里露出的手，一身盛装的乌拉多敏这才下了马车露了真容。 “福晋，你老人家可来了，你要再不来，我们就要被人欺负死了。”赵氏看见乌拉多敏，感觉有了靠山，眼圈很快就红了。 “福晋？”万太太看了一眼万老太，看来，这一关不是这么好过。 “我们福晋听说今儿是她妹妹麦香姑娘定亲的好日子，非要赶来看一眼，虽说嫁女要嫁高，但是这门亲事是皇上定的，所以我们福晋虽然不大乐意，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可是我们福晋也不想委屈了麦香姑娘，所以特地赶来把把关。”关嬷嬷听了赵氏的话，先扫了门口的人一眼。 关嬷嬷的一席话，暗示万家，麦香是下嫁，不是高攀，万太太听了这个心堵，偏又不敢驳人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了。打死她也想不到，这福晋真的会亲自赶来替麦香撑场子，她以为，对方顶不济打发一个嬷嬷来就很不错了。 孙氏在一旁听了，看了看万家的人脸色，低声对钱氏笑道：“还是人家会说话，今儿可有好戏看了。” “晚霞，先扶我进去，妈妈，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乌拉多敏并没有看一眼外面的一群人。 “妹妹，你不赶紧进来还等啥？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放心，万事有姐姐呢。”乌拉多敏走了两步，没看见麦香跟来，便回头喊了一句。 “这位婶子，你也进来，有啥话进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乌拉多敏知道麦香的母亲是个直性子，想问点什么最快捷了。 关嬷嬷待乌拉多敏进屋后，看到了叶大福拄着拐在一旁站着，便先过去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位爷，我们福晋知道今儿是麦香姑娘下定的日子，怕爷和奶奶不懂这些官家的规矩，特地打发奴婢来帮衬一二，不知爷可信任老奴？放手让老奴来处理？” “还请关嬷嬷看在我闺女的面上，尽力周全，我替我闺女多谢了。”叶大福见乌拉多敏亲自来了，早就松了一口气，不然的话，以他叶大福一己之力，真的是难以跟万家抗衡。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闹大了 关嬷嬷听了这话，转向一身媒婆打扮的石婆子，说道：“你就是媒婆，你也听见了，麦香姑娘的亲事，虽然是皇上钦定的，但是一应事由，全凭我们福晋做主，你赶紧回去通知一声万家的人，让万家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 “关嬷嬷，这位是我的祖母，这位是我嫡母，她们两个就能做主。”怀慈忙上前一步介绍道。 “哟，原来是哥儿的祖母和嫡母，失敬，失敬，两位还是请屋里坐，才刚一路过来的时候，我仿佛听的说，好像万家来提亲，只派了一个媒婆上门的，我就说万家不能这么不通情理，这儿子的婚姻大事，哪里能派一个媒婆上门就打发了呢？这也忒眼里没人了，不说麦香姑娘是我们福晋的妹妹，就是这门亲事，也是皇上做的主，是不是？” “是，这位老姐姐，我们的本意是先把聘礼送来，给亲家一点看聘礼的时间，看看亲家还有什么要求，省得有什么话当着我们的面不好商量，这不，我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随后也就到了。”万老太先陪着笑解释。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我就说万家不能这么办事。亲家老太太，咱们进屋去，既然大家都来了，有什么话，还是大家坐下来谈比较好。”关嬷嬷听了换了副笑颜。 “好好好，弟妹一块陪着我进去。”万老太说完拉着刘氏，对万太太使了个眼色。 “亲家太太和这位媒婆也一起来。”关嬷嬷见万太太要对身边的婆子说啥，忙说道。 屋子里，乌拉多敏端坐在炕上，这会的她已经从赵氏的絮叨声里知道了前因后果，正要开口，只见关嬷嬷领着一堆人进来了。 万老太和万太太进门先给乌拉多敏请安。乌拉多敏待她们行完了礼，这才说道：“免礼。今儿我来，是为我这妹妹来的。这门亲事，是皇上定的。你们万家不愿意，直说就是了，何必搞这一出，还伤了你们两家的体面。这样，我呢，也不想委屈了我妹妹，回去呢。我就跟我们家王爷说，这门亲事你们万家不愿意，让他进宫求求皇上，让皇上再下一道圣旨。解除你们两家的婚约。” 万老太听了这话，忙拉着万太太跪了下去，说道：“福晋，这门亲事，我们是千肯万肯的。求还求不到呢，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打发媒婆上门。福晋若不信，就请问问我弟妹，为了把麦香姑娘娶进门。我可没少跟我弟妹念叨这事。” 赵氏见了拍手说道：“咦，方才大嫂还跟我说，我们要不乐意就找皇上退亲去，怎么这会我们愿意去找皇上退亲去，你们还倒不愿意了，这是为啥呢？” 赵氏见这两人吓得跪下了，总算出了一口浊气。 “弟妹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弟妹忘了，大年初六，我们还在这屋子里吃饭呢，那时的我，还要把手上的金镯子送给麦香姑娘做定礼呢。”万太太忙说道。 “弟妹，什么弟妹，哪来这么多弟妹？”乌拉多敏故意皱了皱眉。 “福晋，我们万家跟叶家，可是有几十年的交情，两家早就有婚约的。”万老太推出了刘氏。 “说到婚约，福晋，这事也得好好说道说道，你老人家来评评理，这万家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赵氏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没等刘氏开口，巴拉巴拉就把两家的恩怨交代清楚了。 “我们家闺女压根没有想进那什么万家，还当我们稀罕你们呢。”赵氏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 “这事，说来就有些难办了，既然你们万家不愿意，看不上我妹妹，我妹妹的母亲，心里也赌了一口气，这门亲事，依我说，还是让我们家王爷跟皇上求个情，这强扭的瓜不甜，至于什么原因，自然是要直说的。我妹妹已经被你们万家退过一次亲，也就不怕再退第二次了。唉，我们家王爷，看着你们家哥儿还算忠厚老实，肯吃苦，也上进，这才动了心思想撮合他们两个，谁知竟不然，你们万家，原来还是一个嫌贫爱富的。” “福晋，这事，是有误会，绝对是有误会，我们绝对不是嫌贫爱富，不然的话，后面我也 不会多次上门想要求娶麦香姑娘，这事，弟妹可以作证的。”万老太又磕了个头。 麦香看着这老太太一直跪在地上磕头求情，心下也有几分不忍，可是又恼恨她这些年对怀慈不闻不问的，一时，麦香的心里也很矛盾，她毕竟是一个现代人，犹豫了很久，还是扯了扯乌拉多敏的衣服。 刘氏哪里见过乌拉多敏这阵势，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会见万老太再次提到她，她也忙跪了下去。 “姐姐，我嬷嬷身子不好，万嬷嬷年纪也大了，不如都让她们起来说话。”麦香见乌拉多敏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是想要自己开口求情。 “都起来，妈妈，晚霞，你们快把几位长辈扶起来，让大家坐着说话。”乌拉多敏吩咐道。 “还请福晋开恩，这门亲事，我们真的是求之不得。”万老太不敢起来，还跪着说话。 万老太不起来，这万太太自然也不敢起来，此时的她，无比恨透了麦香和怀慈两个，除了万承耀进牢房那阵子，她舍下过脸面去求人，这辈子，她都没有这么屈辱过，居然为了那个贱人的生的儿子跪下求情！ “好，既然你说的这么诚恳，你的诚意呢？我想知道，你的诚意在哪里？” “福晋，她们说的跟做的可不一样，不信的话，你看看礼单就知道了。”赵氏在一边提醒道，她差点就被对方的聘礼蒙蔽了去，亏得是孙氏提醒了她。 “礼单呢？”乌拉多敏早就想看看礼单了，只是一时找不到借口。 “礼单在这。”石婆子听了赶紧把礼单掏出来。 “这就是你们说的诚意？嗯？” 乌拉多敏看完礼单，正要发怒，只见永恩大踏步进来，问道：“夫人，何事动怒？外面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王爷来的正好，这不，这门亲事万家不愿意……”乌拉多敏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完便把礼单递给了永恩。 “什么？好大的胆子，竟敢看不起本王的妹妹，这跟看不起本王有何区别？来人，去，拿本王的帖子，去一趟昌和万家，就说本王在这里等着，今儿倒要好好听听你们万家，怎么给本王一个说法？” 永恩说完，门外的小厮正要走，永恩又喊道：“把门外的那些破烂都送回万家，本王的妹妹不是乞丐，这门亲事万家要不愿意，明日本王亲自找皇上去，本王的妹妹还愁嫁不出去？” “王爷，还请王爷先听民妇怎么说，这门亲事，我们的确是……”万老太还想解释。 “打住，我不跟你们女人谈条件，让你们当家的来一趟。”永恩说道。 “姐夫，这万嬷嬷年纪大了，好歹让她起来说话。”麦香担心这万老太跪时间长了身子吃不消，毕竟这是在她叶家。 “起来。” “麦香姑娘，你好歹替我们求求情，万嬷嬷对你如何，你总该清楚？”万老太打起了亲情牌。 这王爷要真的把万家的作为告到了圣上跟前，万承耀肯定别想做官了。一个出尔反尔，一个失信于人，一个嫌贫爱富，这个几个罪责哪个都不轻。 “万嬷嬷请起来说话，你先起来，我这就跟他们求情。”麦香亲自把老太太扶起来了。 她没想到永恩也会亲自赶来，这事好像越来越闹大了，她的本意是不想把事情弄僵了，毕竟她还是要嫁给怀慈的，至于万太太，麦香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姐夫……” “妹妹，这事姐夫替你做主，妹妹毕竟还小，，姐夫可不想委屈了你。” 怀慈在外面听见了，他担心永恩一生气，真的不让麦香嫁给他了，忙在门外跪着说道：“王爷，小人愿意娶麦香姑娘为妻，小人绝对不会让麦香姑娘受委屈，小人方才还在城里挑选房子，打算作为迎娶麦香姑娘之用。” “你啥意思？你打算在城里安家？万家把你扫地出门了？”永恩觉得怀慈话里有话，虽然他明知怀慈早被赶出来了，但是成亲了，没有分家，不是应该跟父母住一起吗？ “这个，小的已经从家里把户籍分出来了，不是扫地出门，是小的主动要求的，因为我想凭着自己的本事给麦香姑娘一份富裕的生活。” “对对，是远哥儿自己要分的，我们也不愿意被人诟病，可是孩子一直磕头求情，我们琢磨着，兴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庶子身份不好看，想单立一个门户，这样才好迎娶麦香姑娘，所以我们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分户，没有分家。”万太太忙道。 “什么？还没成亲就被净身出户撵了出去？”永恩吃了一惊。 “回王爷，不是净身出户，妾身原本准备了两千两银票，可是远哥儿口口声声说要凭自己的本事养家，我们也不好勉强他。”万太太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没有开口，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说客 乌拉多敏一听这万太太说话就是一个刁钻难缠的，要不然这怀慈也不会小小年纪便出来讨生活，万家的情况跟叶家可不一样，万家可是昌和镇的大户。 虽说庶子跟嫡子是不能比，但是像万家这样嫡庶有着云泥之别的还是比较少，怀慈在万家的地位，乌拉多敏不用打听也能猜得到，就这样条件下，这麦香要嫁了过去，还不净等着被收拾被折腾？ 想到这，乌拉多敏对这门亲事也不大满意，有些责怪永恩的性急，如今的局面对麦香来说似乎有些骑虎难下了。 “万太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小孩子的气话多半当不得真的。你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听说贵公子比慈哥儿还大几个月，你觉得把你儿子丢在外头不闻不问的，他能养活自己吗？不多说，也像慈哥儿似的，扔外头一年，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养活自己？” 乌拉多敏想了想，说道。 “还是夫人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回头我打发人去办这事。”永恩说道。 “是妾身糊涂，还请王爷和福晋开恩，我儿子从小就没吃过苦，他一直在书院念书，还请福晋和王爷饶过他。福晋请放心，我们万家这就开始置办远哥儿成亲的东西，保证会打点妥当，福晋还有什么要求，请一并告知。”万太太吓得赶紧磕头认错。 “我能有什么要求，我这妹妹又不是养不起自己，我们也不是出不起嫁妆银子，显见得好像我妹妹是为了贪图你们万家的这点东西似的。”乌拉多敏从晚云手里喝了口茶，慢吞吞地说道。 万太太刚要开口，永恩的随从在外面喊道：“回王爷，万大人求见。” 永恩看了一眼乌拉多敏。乌拉多敏说道：“妹妹，我们到里面去说说话。” 麦香知道乌拉多敏不好见外男，便领着她进了隔壁屋子。隔壁屋子是一间客房，也是一溜大炕。麦香和乌拉多敏坐在炕上，听着外间的动静。 “下官万承耀拜见恭郡王。”万承耀在门外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儿子都跪在地上，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肯定是惹怒了王爷，只得也跟着跪了下去。 “听说你们万家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只打发了一个媒婆上门来议亲，这是你们万家送来的礼单。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果真是不满意，这事也好办，明儿本王就进宫面圣。求圣上开恩，反正本王的妹妹被你们万家退亲也不是头一遭。”永恩坐在炕上，把礼单扔到了万承耀的脚下。 万承耀捡过礼单，低头看了一眼，也顾不得责怪谁。忙说道：“回王爷的话，我们万家对这门亲事是求之不得，尤其是下官的母亲，更是来叶家求了又求，绝对没有半分不满。至于这礼单。想必是下人搞错了，我听内子说，还有一千两的礼金，让麦香姑娘自己买一些喜欢的东西。” “对对，妾身的确是准备了一千两的礼金。”万太太说完，转身问身边的婆子，“我让你带的银票呢？” 那婆子听了忙跪下去，哆哆嗦嗦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居然忘了带来，奴婢这就去取。” “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这门亲事还没有说妥呢。方才本王听说你儿子已经分了户，还是净身出户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永恩自然知道对方只是在演戏。 “回王爷的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下官只有两个儿子，怎么可能会让他净身出户呢？” 万承耀终于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敢情人家今天就是来为两个孩子撑腰的。 里面的麦香听了这些，有些纠结，低声问道：“姐姐，这样好吗？我听怀慈的意思，不想要他家里的钱财，他想证明，没有万家，他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乌拉多敏听了咬着牙在麦香的额头一戳，说道：“真是一对笨蛋，她这么做的理由，无非就是要把怀慈赶出去，好把这家产都给了她自己的儿子，你们这样做了，岂不正好遂了她的心？如今咱们偏不让她如愿，看看到时是谁心疼谁难受？” “也是，不能便宜了他们。”麦香一想到万太太对怀慈的伤害，牙根也痒痒的，这银子本来就该有怀慈的一份，凭什么不要？ 麦香这边跟乌拉多敏说话，外边万承耀也跟永恩承诺了，回去后正式挑一个好日子来下定，另外，万家暂时不分家，万家先给怀慈二千两银子在京城置办一个家。 这门亲事，暂时就这样商定了，至于成亲的事宜，因为成亲的日子还远，所以暂时议不到那。 万家是在四天后，八月十六日再正式上门来下定，这次是万承耀和万太太亲自上门，聘礼虽然仍是十六抬，但是东西却多了不少，光是各种头面就预备了六套，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还有一对实打实的龙凤金镯子，四季衣料也比先前的好多了，除了绸子，还有几匹锦缎，另外，还有礼金一千两。 别人还犹可，只是赵氏和钱氏、孙氏几个瞪着这些东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在叶大福的干涉下，这些东西都锁进了库房的一个箱子里，直接留着将来给麦香嫁妆。 “爹，我有话跟你说。”忙乱了几天，麦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办。 “闺女，啥事？”叶大福对麦香，已经不是一般的信任和依赖了。 麦香先把李氏的情况说了，“爹，我的意思，你是长子，你养着爷爷和嬷嬷也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想让爷爷和嬷嬷跟着咱们住。” “你五叔让你来说这个的？”叶大福以为是五福的主意，有些不大高兴。 “爹，这事我跟谁都还没说过。我是这么想的，家里有这么大的院子，又请了下人，也不用咱们自己做事了，咱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咱家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可是，如果爷爷和嬷嬷还住在老房，连点细粮也不舍得吃，外人知道了， 说出去于咱们的名声也不好，咱们把爷爷和嬷嬷接过来，既成全了五叔和五婶，也成全了爹爹的名声，岂不更好？” 叶大福这才明白了麦香的意思，摸了摸麦香的头，说道：“孩子，你真是爹的好女儿，爹有你这个女儿，是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这事，爹先跟爷爷和嬷嬷商量，还有，让嬷嬷把五叔挣的银子还给五叔，让五叔自己盖一栋新房去。” 麦香想好人做到底，因为铺子那边雇了人，五福两口子再留下来，意义就不大了。 谁知叶大福找到刘氏和叶铁柱后，刘氏却死活不同意把五福两口子分出去。因为目前这样的话，她仍是一家之主，五福和八福的银子不少挣，挣了还都交给她。她还能偷着给九凤存几个私房钱当嫁妆，可是如果她进了麦香的家，靠麦香养着，她不管做什么，都要看麦香和赵氏的脸色，哪里有现在的日子舒服自在？ 麦香有些为难了，总不能自己再专门替刘氏雇一个人？八福成亲还远着，这李氏啥时候才能熬出来？ 这日，麦香翻了翻一年来的账簿，略微思索了一会，她在晚饭时分，走进了老房。 “麦香，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转转？” 钱氏和孙氏见到麦香忙迎了出来，这大半年，二福、三福跟着麦香做风筝做牙刷柄也挣了不少银子，至少，温饱是有了，离买地盖房还有一段距离。 “我来看看爷爷和嬷嬷。”麦香说完，给麦种几个分了几块糖果。 在知道了怀慈的身世后，麦香对叶家的人宽容多了，相比较而言，钱氏和孙氏都只是有点小算计，这也是被生活逼的，并不是真正的恶人。 刘氏在屋里听到了动静，显然知道麦香是所为何来，忙装起了头疼，扶着前额靠在墙上。 “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氏先发现了刘氏的异样。 麦香在门外听见了，忙走了进去，看见刘氏吃了一半的碗筷，麦香笑了笑。 “五婶，嬷嬷不想吃了，把东西都收拾了，我陪嬷嬷和爷爷说会话。” “这？”李氏可不敢听麦香的，她看了看刘氏，见刘氏没有开口，便不敢动地方。 麦香见了叹口气，就这样成天跟小兔子似的战战兢兢生活在一起，能有个怀孕才怪呢？ “五叔，你把五婶带出去，还有老姑，你去我家找麦黄几个玩。”麦香不想让九凤留下来。 五福不知道麦香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猜到麦香说的肯定是大事，便把李氏拽了起来，把炕桌上的东西快速地收拾了一遍，临出门时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二福、三福两家知道麦香来了，正想来找麦香说说话，见了五福这样，忙问：“五弟，出啥大事了？” 五福摇了摇头，李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五福的手，一直哆嗦，她担心麦香找老太太是郎中说她不能生育了，这样的话，她肯定就要被休回娘家了。 五福见李氏哆嗦，以为她是冷了，忙扶着她回房了，没多久，房间里便传来李氏压抑的哭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成 麦香当然没有听到李氏的哭声，此时的麦香，正坐在炕上，跟刘氏对峙着。 “我已经跟你爹说过了，这事不行。”刘氏见麦香跟她耗上了，也知道今儿躲不过去了。 “嬷嬷，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成？这长子养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成就是不成，我只有这一句话。”刘氏开始蛮不讲理了。 “爷爷，你觉得呢？” “孩子，这事，你还是听你嬷嬷的，你还小，这些不该你操心。”叶铁柱自然知道妻子的心病。 “爷爷，这事是不该我操心，我只是觉得五婶可怜，郎中说了，五婶太劳累了，身子骨不好，吃的又跟不上，加上她心里老是害怕，老是想着这事，所以，不大容易有孩子，这不，我这也是做一件积德的好事？” “这是什么鬼话？谁家媳妇进门不要伺候婆婆？你娘当年刚进门的时候，不也只有一个媳妇，家里的活不也都是她一个人在做，你娘不一样没多久便生下了你，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怀不上孩子，还赖婆婆使唤她了？是不是她跟你抱怨啥了？”刘氏一说起李氏来，就一肚子火气，总觉得自己被骗了，十两银子买一个丫鬟进门，不也啥都要做？ “嬷嬷，这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我娘是啥性子嬷嬷不会不清楚？嬷嬷，今儿我来呢，我们把话敞开了说，我知道，你是担心将来八叔娶媳妇和老姑出嫁这两件大事，我呢，虽然没有跟五叔和八叔商量，但是我看过了这一年的账簿，五叔和八叔这一年挣了五十多两银子了。其中有五叔的四十多两，这样好不好，五叔这四十多两银子就当送给嬷嬷了。这样，总可以还了嬷嬷替五叔娶亲花的银子？嬷嬷把这银子留着将来给老姑置办嫁妆。还有嬷嬷这大半年和老姑做针线活也攒了快十两银子？嬷嬷你算一算这帐，等老姑出嫁时，你们手里是不是也差不多能有一百两银子了？” “我哪里有这么多银钱？”刘氏有些不乐意了，觉得家底都被麦香打探清楚了。 “嬷嬷，你们的银钱都是从我手里过的，我手里是有帐可查的。嬷嬷，我知道你身子不好。跟着我们住，家里有婆子有丫鬟，你什么也不用操心，高兴了就做点针线。不高兴了，就出去串个门，多好，爷爷也不用下地了，愿意呢就跟着我爹摆弄那些兔子和羊以及家里的果树。不愿意呢，就跟着我嬷嬷四处溜达溜达。” “麦香，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五婶不能生孩子了？你怕我们把她休了，所以诓我们把他们分出去。好让我们管不着他们？”刘氏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刘氏知道麦香一向跟五福和李氏亲厚，多半是不舍得李氏走。不然的话，没有道理非要自己给自己找负担。 “嬷嬷，这个还真不是。我那个福晋姐姐，不也是成亲五年才生的孩子，一生还是一对龙凤胎，所以没准我五婶用不了多久，也能有了。” “现在不说这个问题，现在是问你去不去大福那？”叶铁柱问。 叶铁柱倒是有几分动心了，他知道，麦香给了叶大福一千两银子去买地，叶铁柱默算了一下，这能买上百亩的地，还不算家里的那些兔子和羊以及铺子的生意，老大一家的日子是不用发愁了。 “这？” “嬷嬷，你觉得老姑是跟着我们能找一个好人家还是跟着你们能找一个好人家？”麦香又抛出了一个重磅诱饵，她才不信刘氏不动心。 果然，刘氏一听这个，眼睛立刻亮了，也忘了麦香才多大，忙问道：“你能替你老姑张罗一个好人家？” “嬷嬷，我才多大，我只是说，如果有人来相亲，是看到我家的条件容易动心还是看到你这个老院子？” “自然是你家。孩子，你跟嬷嬷说一句实话，你这样做，对你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有，寻常人往外推都推不及，你为什么要揽这些？”刘氏想了白天也没有想明白，麦香图啥呢？ 其实，这个问题麦香不止一次考虑过，把叶铁柱和刘氏夫妻两个接过来，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八福基本不用管，他一天到晚都在铺子忙活，吃住都在那边，过几年成亲了自己有银子能分出去，肯定也不用麦香操心。 九凤的麻烦大一些，麦香家还要养她好几年，只怕成亲后还要赔点嫁妆。 至于叶铁柱和刘氏，他们本来就是叶大福的父母，虽说在关键时候撇下叶大福一家，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至少，他们还是把家里的银子大部分都给了麦香，别的，麦香也不能强求。毕竟，那种状况下，不分家，他们也没法把这个家支撑下去，这人性，到什么时候都是自私的。 以叶大福今日的条件，倒还不至于养不起两个这样的人。 “嬷嬷，对我确实没有啥好处，但是我嬷嬷和爷爷也不是别人，是我爹的爹娘，这就够了。” “孩子，爷爷答应你。往常你爹常念叨你的好，我还不信，今儿听了你这一番话，爷爷才知道，往常，爷爷错怪你了，你这么为这个家打算，我和你嬷嬷真是白活了这个岁数，竟然还没有你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看得透。”叶铁柱被麦香打动了。 “真的？爷爷，那我找五叔五婶去？”麦香激动地站了起来。 “去，去。”叶铁柱没等刘氏开口，便摆了摆手。 麦香打开门一看，外面居然围了一堆人。 “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你们这是？” “大丫，你跟三叔说实话，你真的要把你爷爷嬷嬷接过去？” “当然，都说好了。对了，二叔、三叔都去炕上坐着，我去把五叔五婶喊来。” “我去，你五婶正哭着呢。”孙氏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喊：“五弟、五弟妹，爹娘有事找你们。” 李氏在房间里听了，刚干的眼泪又出来了，扯着五福的衣服，不想撒手。 “好了，先去听听是啥事，放心，再怎么地，我也不会休了你。”五福心疼地替妻子擦了擦眼泪。 “出来，大丫也等着呢。”孙氏见没有动静，又喊了一句。 “还是我去看看。”麦香说完，几步走到五福门口。 “五叔，我能进来？” 麦香的话音刚落，五福便打开了门。 “五叔，不好意思，我没有跟你们商量，便跟嬷嬷说了，让你们分家出去单住，只是，以前的那些银子都没了，五叔不会怪我？” “你说啥？分家？”五福和李氏同时问道，这怎么可能？ “走，爷爷和嬷嬷还在等着呢。”麦香笑道，自然没有忽略李氏满脸的泪痕。 五福顾不上李氏，自己几步跑到上房，问道：“爹，娘，这是咋回事？” “咋回事？你问麦香。”刘氏心里还堵着一口气。 “老婆子，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呢？大丫这么做，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五福两口子，五福是谁？不是你的儿子？你自己的儿子你都不巴望他们好？”叶铁柱瞪了刘氏一眼。 “爹，这到底是咋回事？”五福还是不相信，爹娘会同意他们分家这个事实。 “我和你娘带着你老妹子跟你大哥一家住去，这里呢，就暂时留给你们两口子，什么时候你们两口子攒够了钱，愿意盖大新房子搬走再说。至于你这一年挣的这点银子，就留着给你妹子当嫁妆，你愿意不愿意？” 叶铁柱虽然同意把五福分出去，但是这银子他可不想让五福带走，主要是他知道五福手巧，跟着麦香，这银子肯定能很快挣回来，而九凤就不一样了。 “爹，你可真够狠的，五弟挣的银子你都预备给凤儿当嫁妆？”三福问道。 “这样省的你们说我们偏心，给你五弟娶媳妇花了多少多少，今儿趁你们大家都在，把这事挑明了说，五福把那些银子都挣回来，以后，这件事情看你们谁还念叨？”刘氏说道。 “爹，娘，别分了，当初说好了，是我管爹娘的，我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大哥。”五福知道是麦香替自己揽了这个差事，忙拒绝了。 “五叔，你先不要忙着拒绝，你听我说，我爹娘养爷爷和嬷嬷也是应该的，但是爷爷和嬷嬷也是几位叔叔的爹娘，所以那粮食你们照样均摊。爷爷和嬷嬷先跟我们去住些日子的大新房，等以后几位叔叔谁家要是盖了新房，都把爷爷和嬷嬷接过去住几天，这样爷爷和嬷嬷就能轮着住新房了。”麦香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老五，先就这样，大丫也是为你们好。”二福说道。 他刚才也趴在门外听了半天，麦香说的话，让他也有几分动容，觉得麦香像他大哥叶大福一样厚道。 “就是这个意思。”叶铁柱满意地点点头，作为父母，谁不愿意看到子女孝顺和气？ “ 麦香，五叔多谢你了。”五福摸了摸麦香的头。 “没事，五叔要真的想谢我也容易，今年冬天我家的柴火还没有着落呢。” “这个好办，等忙完这秋收，我们兄弟三个进两趟山，一准都给你备好了。”二福忙说道。 “成，那就多谢几位叔叔了。爷爷嬷嬷，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这一两天就搬过来。”麦香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久留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攀比 叶铁柱和刘氏是在三天后搬来的，他们住进了前院的上房，麦香一家子是住在后院，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至于五福，麦香问过了他的意思，他想等银子攒够了再去买地盖房，因为叶家急着想盖房搬出去的不止他五福一个，他不想给麦香添麻烦。 秋收过后，冬闲基本就开始了，叶家和赵家的人都没有闲着，男人们忙着做牙刷柄，女人们忙着做针线活，都卯足了劲，想在来年也能住上大新房子。 至于麦香，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着画图，画各种形状和各种花样的杯子，也画一些瓷器的摆件，永恩和弘融已经找到人把瓷器厂建起来了，地址就在城外。 冬天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麦香把铺子关了，基本上足不出户，成天坐在炕上练字做针线活，当然也教麦黄几个识字和算数，日子倒也逍遥，一晃就到了腊月。 这日，麦香正在打理一家人过年的冬衣，今年家里的羊卖出去好几只，因为不缺钱，麦香把羊皮留下了，想给叶大福和赵氏一人做一件羊皮的大衣，剩下的麦黄几个，麦香则打算给他们一人做一件兔毛的，至于她自己，则打算用这些鸭绒和鹅绒为她和怀慈一人做一件大衣，去年收集的鸭绒和鹅绒太少，麦香一直留着没动。 “大丫，方才你姥姥家派人来送信了，你老姨生了一个闺女，正在你姥姥家挪窝呢，正好你大舅娘也给你大表哥相中了一户人家，也是这几天相看，我想回娘家住几天，你说我穿哪件袄合适？”赵氏牵着麦地的手进来说道。 自从那次赵氏为了麦香不惜跟万太太大吵一架之后，麦香对赵氏比先前亲近了许多。最起码，赵氏在关键时候，还知道护着自己的闺女。不是笨得那么无可救药。 麦香还没来得及回答，赵氏看见了炕上摆的一堆羊皮。忙伸手摸了摸，笑道：“大丫，没想到你爹的手艺还不错，这皮子摸着既绵软又暖和。” “喜欢吗？喜欢就给你做一件大衣？”麦香本来就是打算给她的。 “真的？大丫，真能给我做一件羊皮大袄？那我也要那种绸子做面。”赵氏羡慕里长家的娘子就有一件羊皮大袄，用宝石蓝的绸子做面。 “行，我这就去请师娘来帮我裁剪。教我怎么缝。”麦香把东西摆好了，便要下炕。 “大丫，我跟你说的事，我要你姥姥家住几天。”赵氏拉住了麦香。 “娘。你想去就自己去，家里的马车现成的，让麦黄给你拿几串钱，但是麦地就别带了。” 麦香不放心把麦地交给赵氏，毕竟这是叶大福唯一的儿子。麦香想亲自教导他。 “大丫，还是你去跟二丫说，那丫头，比你还抠门，我每次跟她要几个钱。就好像割她的肉似的。”赵氏嘟囔几句。 麦香因为要管铺子，要做手工，要画图，还要练字，所以她把家里的生活账交给了叶大福， 谁知叶大福也不想管，他成天忙着那些动物就顾不过来，尤其是家里的兔子，繁殖能力太快了，已经达到一定的养殖规模了，还有那些锦鸡和山羊，光这几样的收入就差不多够这一家人的开销了，所以叶大福的劲头更足了，因为他又可以养得起家了。 所以叶大福又把帐交给了麦黄，麦黄这一年跟着麦香学了一些常用字和算学，麦香又手把手地教她怎么记账，麦黄如今也做得有模有样了，只是有一点，花钱未免太过仔细了。 这点也不怪麦黄，她是跟着麦香一文一文地卖过草鞋卖过青草的，所以知道这钱财来得有多不易。 “娘，你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每次都这样，给你多少，你去一趟姥姥家，一文也剩不下。”麦黄带着麦青几个进来，刚好听见了赵氏的话，噘着嘴反驳道。 “那才几个钱，咱们如今也不缺这点了，你姥姥好容易才能借上点咱们的光，她又不是别人。” 麦香听了一笑，说道：“那就把姥姥的年礼备上，让娘亲自送过去。” “大姐，那咱们给啥？”麦黄还没有送过年礼，不懂得拿捏分寸。 “给一匹棉布，拿两只鸭子，两只兔子，再给一吊钱，以后姥姥家就照这个走。”麦香想了想，说道。 麦香的话刚说完，刘氏带着九凤过来了。 “嬷嬷，可有事？”麦香见赵氏有些淡淡的，担心刘氏过意不去，忙问道。 “麦香，你万爷爷那，是不是也送一份年礼去？毕竟这次下定，万家后来也拿出了诚意，你爷爷和我的意思，两家也别弄太僵了，怎么说，你爷爷和你万爷爷也是做了这些年的兄弟，咱们也受了万家不少恩。”刘氏说道。 “嬷嬷，要送年礼，也该是男方家给女方家送，哪有女方上赶子给男方家送年礼的？”麦香忙拒绝了。 虽然最后万家还是给了怀慈二千两银子置家，也给了麦香一千两礼金，但是这银子根本不是万家想掏的，万家是看在永恩和乌拉多敏的份上才掏的银子，所以麦香根本不领万家的情。 “就是，娘，你看大嫂那人，眼珠子一直是朝上长的，多咱好好正眼瞧过咱们？我们要上赶子给她送年礼去了，指不定还怎么埋汰我们呢？不去。我还等着姑爷给我们送年礼呢，礼轻了，我还给他关门外呢。”赵氏说完撇撇嘴，忽而又嘻嘻一笑，大概又想起了万太太那天的狼狈样子。 “麦香，你万嬷嬷那人还是不错的。你爷爷的意思，快过年了，想去万家看看，怎么说，他也是受了万家的恩惠。”刘氏一向跟赵氏说不通，有什么事都是跟麦香商量。 “爷爷和嬷嬷想去就去，想怎么走动都跟我们没关系，嬷嬷要觉得不好意思空手去，就从家里拿几只鸡鸭去，咱们乡下人家，也只有这些。”麦香听出刘氏的意思来，她不舍得出东西。 “那也成，我陪你爷爷走这一趟，打那次下定后，我还没有见过他们呢。”刘氏想了想，说道。 “麦香，这些羊皮和兔皮是准备干吗的？”九凤正跟麦黄在炕上摆弄这些东西，随口问道。 “那白兔毛你不是想要吗？这回给你拿去做一件皮袄，还有爷爷和嬷嬷的。”麦香还记得叶大福为什么会把腿弄瘸了。 “大丫，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再送我一块桃红色的绸子做面，我觉得桃红色的绸子配这种白白的兔毛最好看了。”九凤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刘氏，刘氏忙拍了九凤几下，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穿啥绸子，有新袄穿就不错了，别不知足。” “娘，连麦香几个都穿绸子了，怎么就我穿不得？”九凤看着麦香身上的缎面棉袄，早就眼馋了。 搬过来这些日子，九凤的心理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吃的住的跟麦香他们都一样，唯独这穿的，九凤跟麦香几个还是有点差距。 其实这也是九凤的虚荣心作祟，因为麦香几个在家的做事时候，也是普通的家常衣服，只是每人都有几件出门的好衣服，尤其是麦香，大部分的衣服都是阿木昕和乌拉多敏送来的，九凤见多了自然有些眼馋。 “老姑，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人家送的旧衣服，我穿不了再给麦黄，麦黄再给麦青，我们平常自己做的衣服，也是棉布居多。”麦香淡淡一笑。 “就是啊，老姑，我们也是过年才给做一身绸子的衣服，一身衣服就得一二两银子，我爹得卖多少只兔子才能挣回来？”麦黄说道。 麦黄在一旁早就想开口了，她如今当着家，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钱都从她手里过，自然有一本账，也知道挣银子不易。 “你别哄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绸子都是别人送的？”九凤还不死心。 “咱嬷嬷手里也有不少万家送来的绸子，老姑想要跟嬷嬷开口就是了，干嘛总盯着我们？”麦青不耐烦了，也开口了。 “那能一样？万家都给了大丫一千两银子当聘礼，我大哥又刚置了一百多亩地，你们还差这一点？更何况，你们家还有这些进钱的产业，我们有啥？” 九凤一想到万家的那些东西，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有了这些东西，麦香这辈子是吃穿不愁了。 麦香没想到九凤存了这种攀比的心理，她来了这一年多，一直觉得九凤虽然被娇养惯了，但是心地还不坏。麦香还记得自己刚来时，她还偷偷给自己塞过点心，叶大福出事后，她也表示过自责，甚至也说要靠绣帕子挣钱给叶大福养家，也主动拉着麦香要教麦香学针线活，可是，如今的九凤，是越来越虚荣了。 麦香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只见刘氏忙伸手去拉九凤，骂道：“行了，都给我闭嘴。” “娘，谁又惹你老人家生气了？” 刘氏的话音没落，叶大福陪着怀慈进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叶大福教女 麦黄一看见怀慈手里的包袱，抿嘴一笑，说道：“姐夫，才刚我娘还说，正等着你送年礼来呢，要是不满意，还关门外。” 麦黄曾经在万家见过怀慈，也听万家的下人们多次提到这位不受宠的二少爷，一直对怀慈颇为同情，所以很快便接受了怀慈当她的姐夫，因为在麦黄的眼里，麦香肯定能拯救可怜的怀慈，能让怀慈过上舒心的好日子。 怀慈听了看了一眼麦香，这才看着赵氏说道：“岳母，小婿给岳母送了几块绸子过来，希望岳母喜欢，外头马车上还有一些点心和酒，东西虽薄，还请岳母笑纳。” “不是，你还真是来送年礼了？这么早？”麦香问道，哪里有刚进腊月就送年礼的？ “先送着，怕年底太忙了。” 怀慈说完，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了赵氏，赵氏打开一看，有六块花样和颜色各异的绸缎和一顶小男孩子的缎面八角帽，忙满嘴笑道：“这有了姑爷就是好，这过年的衣料不用买了，连麦地都想到了。” 刘氏见九凤一直盯着包袱里的绸缎，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而麦黄和麦青几个一个比一个说话噎人，到时可真让外人看了笑话。 想到这，刘氏伸手去拉着九凤，说道：“凤儿，咱们走。” 怀慈没想到刘氏会在这里，他没有单预备刘氏的礼物，看了看包袱里的衣料，抽出一块衣料忙道：“嬷嬷，这块富贵长春的绸子，正好给嬷嬷做一件棉袄，外头有几瓶好酒，改天请爷爷和五叔还有八叔喝两盅。” “好。你先忙你的。我们也正打算要去看看你爷爷和嬷嬷，他们最近还？”刘氏一听还有她的衣料，脸上倒是和缓了许多。笑着接过了衣料。 “娘，你看你。都问些啥？”九凤抻了抻刘氏的衣角。 刘氏见怀慈的脸色不自然，也想起来这话不对，怀慈已经从万家脱离出来了，一个人在城里生活，他哪里知道家里人好不好？ “孩子，你听大人一句劝，你嬷嬷那人。最是一个心慈面善的，往常对我们这些穷亲戚还知道接济一二，你是她的亲孙子，还能错待了你？这眼看着就到年底了。没事的话，早些回去过年，陪陪家人。”刘氏索性劝了两句。 她并不了解怀慈经过了什么，只是凭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善意规劝了几句，当然。她也聪明地没有提及怀慈的嫡母，只是提到万老太，怀慈总归是万老太的亲孙子，万家一共就这两个孙子，还能偏心到哪里？ “知道了。多谢嬷嬷教导。”怀慈倒是规规矩矩地答应了，只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刘氏见怀慈似乎还有话说，想着她和九凤毕竟是算是外人，再则九凤也是一个大姑娘了，多少要避点嫌，所以寒暄几句，便拽着九凤走了。 赵氏见刘氏走时，还不忘把那块绸子带走，心下十分不满，斜着眼睛瞪了一眼麦香，说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以后，是不是家里有啥都得有他们一份？” 赵氏对麦香把刘氏几个接过来一直心有不满，要不是麦香拦着，估计早就给刘氏几个眼色看了。 再说了，赵氏尤其看不惯刘氏对九凤的娇养，比如方才的事情，明明是九凤不对，可刘氏就是不舍得说几句重话，她要这般眼皮子浅了，麦香还得好好啰嗦她一顿呢。 麦香知道赵氏眼看着到手的绸子又跑到了刘氏的手里，心里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可叶大福还站一旁站着呢，故而笑道：“娘，不过是一块绸子，嬷嬷穿出去，也是你和爹的体面。” “就是，岳母要喜欢，我下次再送几块来就是了。”怀慈忙说道。 “那不一样，我姑爷的银子岂不便宜了外人？”赵氏还在碎碎念。 “娘，你还去不去姥姥家了？”麦香不想听到赵氏在麦黄几个跟前说这些，毕竟麦黄几个还小，三观还没有形成。 “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赵氏一听，忙下了炕，回去收拾东西了。 “还是你有法子对付她。”叶大福摸着麦香的头笑道。 “对付谁呢？说谁呢？”赵氏刚出去又转回来了。 “怎么了？”麦香问。 “今儿我姑爷来了，我得招待我姑爷，明儿再去你姥姥家也是一样的。”赵氏的脑子不知怎么聪明了一下，想起来怀慈说的马车里还有不少点心，正好明天带着回娘家，既体面又省得自己花钱再买了。 “岳父岳母，招待就不用了，我今儿来找你们有正事。” “啥事？”麦香一听，忙问。 “你上次不是托我在城里看到铺子出兑跟你说一声，这次我还真等到了一个，就在前门大街附近，要价一千两银子。” “真的？”麦香立刻眉眼弯弯的。 上次万家送来的一千两礼金，麦香本来想给叶大福再去买地，可是叶大福说家里已经有了一百多亩地，这银子留着给麦香陪嫁，麦香不想让银子白放着，见怀慈在琉璃厂买了一个铺子，也动了买铺子的心思，一年收回来的租金好歹能够自己一家过日子。 “当然，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特地跟他商谈好了，许他明天就过去办手续。” “那这样的话，让我爹赶紧陪你去一趟。”麦香说完看着叶大福。没办法，谁叫自己没有财产权？ “咱们要在城里买铺子了？”赵氏总算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喜笑颜开的。 “这铺子是给麦香当嫁妆的，你就别惦记了，还有麦黄几个，你们也听着，这个家，要没有你姐，也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你姐厚道，把那一千两赏银给了咱们买地，这一千两是万家出的礼金，咱们可不能让你们大姐空着手出门。”叶大福对赵氏和麦黄几个说道。 “爹，现在说这些干啥？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还会买得起铺子和田地的。”麦香担心麦黄几个有意见。 “爹，我已经懂事了，绝对不会跟大姐争东西了。”麦黄赶紧表态。 “爹，放心，我也保证不跟大姐争东西。”麦青说道。 “还有我。”麦绿也抢着说。 麦绿还小，还不明白叶大福话里的意思，但是看见麦黄和麦青抢着说不跟麦香争东西，她也着急了。 “还有你，还有你干啥？”麦黄故意拧着她的小脸逗她。 “二姐坏，我要大姐。”麦绿挪到麦香跟前，挨着麦香坐下了。 怀慈见了这一家人的互动，眼圈有些红了，他们家，从来就没有这种你谦我让的温馨时候，都是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生怕自己吃了亏。 “岳丈，这银子是给你们的，你们把麦香妹妹养这么大许配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们放心，我会挣钱养妹妹的，一定会让妹妹过上好日子。”怀慈郑重地对叶大福说道。 “你有是你的，我们给是我们的。”叶大福打断了怀慈。 “好了，你们不是要进城吗？我去弄点饭，吃了饭你们便走，明日一早便去办手续，免得夜长梦多，那个地段正经不错，一年的租金没有一百两也能有八十两，一年就够咱们买十亩地了。”麦香说道。 “可不，还是正事要紧，不吃也罢，兴许这会赶去办手续还来得及。”叶大福一听这租金一年还能置十亩地，比银子白放着强多了，恨不得赶紧把手续办下来。 “妹妹，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咱们家，你还没有去过呢。”怀慈看着麦香问道，眼睛里满是渴望。 那次本来说好了让麦香陪着怀慈去挑一个院子的，谁知后来下定礼的时候万家整了那一出，不但失了面子，还多花了三千两银子，其中就有两千是给怀慈的置家费。 怀慈待不要这银子，又怕辜负了永恩和乌拉多敏这一番心意，加上麦香又在从旁劝了他很多，所以他拿着这银子干脆自己买了一块地，按照麦香的意愿盖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整个家布置下来，才花了不到五百两银子。 “房子这么快就盖好了？”麦香有些不大相信，这才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怀慈办事效率还蛮高的。 “准备这几天办酒，怎么也要请请二位姐姐和姐夫，这次借了大姐夫不少光，所以，你去帮我张罗张罗。” 至少，这块地是永恩出面买到的，地段不错，离前门大街比较近，原来是一个水塘子和附近孩子们杂耍的地方，不临街，但是离永恩的王府比较近，只隔了两条胡同。 麦香听了瞋了他一眼，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先说？反而说什么铺子的事情。” “当然是你们的事情大了。岳丈岳母，我请妹妹过去帮我几天成吗？你们放心，请完王爷和福晋我就送她回来。”永恩转向叶大福。 叶大福本不想答应，可是一想，搬家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一个女人张罗的确不方便，更何况，怀慈还说了要请王爷和福晋，麦香不去能成吗？ 可是答应，叶大福的确不信任怀慈，毕竟怀慈已经十七八了，怀慈和丫鬟的那段过去，叶大福已经从赵氏的嘴里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放下 叶大福低头寻思了好一会，才对麦香说道： “闺女，你去帮他几天也成，只是你毕竟还小，有些规矩和讲究你肯定也不明白，还有，你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不如你把叶子和叶子她娘带去，还能帮衬你一二。” 叶子一家是永恩给麦香找来的，叶子比麦香大两岁，一直帮着她娘做饭洗衣打扫屋子，所以家里的粗活，麦香几个基本都不用动手了。 “也好，爹，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麦香知道叶大福担心的是什么，忙暗示一句。 “岳丈，你放心，我决计不会乱来的。”怀慈自然明白麦香说的是什么，怕叶大福还不放心，又保证了一遍。 麦香见叶大福同意了自己出门，忙动手收拾炕上的东西，这次进城，肯定是要住几天的，正好她手里的图画也该给永恩送去，听永恩的意思，年前第一批瓷器应该可以出炉。 “大姐，我也跟着去，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呢。”麦黄抻着麦香的衣服撒娇。 “大姐，还有我。”麦青也站在炕上，搂住了麦香的脖子。 “好，反正也快要过年了，大姐带你们几个玩玩去，只是有一点，明儿你们几个就要跟爹回家，大姐还有正事。”麦香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反正房子是现成的。 “真的？那我也赶紧收拾东西去。”赵氏一听进京，显然比麦黄几个还兴奋，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城呢。 麦香一家赶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怀慈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家的新房，这也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建筑。进门就是影壁，倒座，厢房。上房，因是新房。又是冬天，院子里空空的，一应花草树木皆无，不光如此，整个院子里也没有一个人影。 “冯翔大概还在铺子那边，所以家里没有人，但是东西我都预备好了。”怀慈见众人打量房子。先把大家带到了上房的炕上坐着，可惜，炕是冰凉的。 “灶房呢？”麦香知道大家走了这一段，只怕也该饿了。而叶子和她娘田婆子正忙着烧炕，这饭，还得自己先去准备。 “妹妹跟我去。” 怀慈把麦香领到东厢房，这灶房的家具是麦香设计的一套米白色的整体橱柜和碗柜，即便在昏暗中看起来也十分干净齐整。 “看起来还真不错。”麦香笑眯眯地摸着光洁的石板台面。 “妹妹喜欢就好。”怀慈见麦香喜欢。索性点了烛台，让麦香好好看看。 麦香正要动手收拾台面上的菜，田婆子带着叶子过来了，怀慈交代几句，又带着麦香转到了后院。后院是一溜五间上房，怀慈领着麦香先进了偏房的净房，因为这净房是麦香特地交代他弄的。 净房不大，才七八平米，地面是一色的鹅软石铺地，单有一个灶口烧水，一头通着地炕，一头通着隔壁的大炕，鹅软石传热，这样的话，相当于整个屋子是地暖，沐浴的温度不至于太冷。 “妹妹，喜欢吗？”怀慈见身边没有人，主动牵起了麦香的手。 “喜欢，真的很喜欢。”麦香眼睛亮亮的，对怀慈莞尔一笑。 麦香对这古代的房子和家具其实都很喜欢，可是古代的房子也有一些不方便之处，其中最大的不便就是如厕和洗浴，麦香就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画了几张简图，没想到怀慈在她的基础上，又做了一些改进，看起来更实用了。 “妹妹喜欢就好。”怀慈伸出了另一只手，摸了摸麦香的头。 “你？”麦香看着他，想问点什么，又怕伤到他，让他想起过往。 “我想妹妹了。”怀慈主动说道。 麦香一算，好像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有二个多月了，因为这个季节不是卖风筝的季节，怀慈也不用总往麦香的铺子里拿货，而这段时间，他又正好忙着盖房的事宜，也的确没有空。 “真的是想我了？有多想，怎么想？”麦香颤声问道。 她知道怀慈对她肯定有情，但是不敢确定怀慈是不是对她动了男女之情。 “我亲眼看着这房子一点点起来，想着妹妹会和我住在这里，我心里满是欢喜，我想牵着妹妹的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告诉妹妹，这里就是我和妹妹的家，我想看着妹妹用她自己的巧手，把咱们的家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我想看到妹妹脸上欢喜的笑容。” 怀慈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理障碍，但是他的确是很想牵着麦香的手，很想摸摸麦香的笑颜，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人生体验，所以他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跟麦香分享他此刻的感受。 “妹妹，你怎么哭了？你不喜欢我这样？”怀慈见了麦香脸上的泪，想伸手去擦，又怕唐突了麦香，因为来之前他还答应了叶大福，他不会乱来的，而且，叶大福此刻正在前院转悠呢。 “没事，傻瓜，我是高兴的。”麦香见了他无措的样子，伸出手去抚平了他的眉头，这一次，怀慈没有再躲闪，而是主动抓住了麦香的手。 “不如我明儿找关嬷嬷陪我去买两个丫鬟或婆子，这么大的家，也得有两个做粗活的？”麦香见怀慈有些忘情，忙换了一个话题，说起了正事。 “不用了，等你什么时候来了再买。”怀慈摇摇头。 如果冯翔不是自小跟他长大，而他又确实需要一个帮手，他都不会把冯翔留在身边。 麦香知道他的心结，也没有再劝，反正古代有一点好处，空气质量比较少，这屋子不用天天收拾，这两人也能对付住下去。 “妹妹放心，以前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不会再去想了，以后，我只想守着妹妹，让妹妹过上好日子。对了，说到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情跟妹妹商量，我在前门大街那也从别人手里兑了一个绸缎店，掌柜的还是用原来的，妹妹能不能每月来帮我对一下账簿？” “绸缎铺子，难怪你今儿给我娘送了这些绸缎？可是你不是会自己做账了，怎么还要我来帮你？” “妹妹，我想等过了年后还去书院，不管怎么样，我想尽量一试，反正成亲还有四年，我不想委屈了妹妹。” 麦香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想去博一个功名，如果成了的话，他就能给麦香一个官太太的身份，省得万家人总拿麦香的出身说事。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念书行，但是不可以太过拼命，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其实我觉得，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长，最重要的是自己过的舒心，千万不做亲者仇痛者快的蠢事。” 麦香担心他目的性太强，心理负担太重，没等这书念书什么名堂来自己的身子反而垮了，这才是最大的得不偿失。 “妹妹，哥哥有你，真的足够了，你放心，哥哥明白。”怀慈主动抱住了麦香，这句话，太让他窝心了。 次日，怀慈带着叶大福去买铺子，麦香带着赵氏和麦黄几个去前门大街转了一圈，买了几样金银小首饰，又给她们每人买了一双靴子，一个狐狸毛的围脖，这样的话，下雪天也不怕出门了。 “大姐，还是城里好，要不，我们也在城里盖一座房子。”麦黄说道。 她看着街上到处都是铺子，想买什么有什么，想吃什么有什么，女人们出门都是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连小孩子也不例外，心里十分限。再加上麦香迟早是要嫁到城里来的，他们还在乡下守什么？开铺子一样的可以在城里开啊，城里的人还多一些，生意肯定会更好的。 麦黄的话提醒了麦香，反正叶大福这次也是在城里买铺子了，而且铺子就在怀慈的院子附近，不如自己娘家也在附近买一座二进的院子，冬天搬到城里来住，春天再回到乡下去，这样的话，也方便自己照管怀慈的铺子生意。 “娘，你愿意吗？”麦香看向赵氏。 “闺女，咱们还能买得起城里的房子？”赵氏惊讶地问道。 她昨晚可是问了怀慈，知道怀慈的大院子花了五百两银子，而麦香手里的那两千两银子，一千两了买了地，一千两今日拿去买铺子了，麦香手里还能有银子在京城买房子？ 麦香在关铺子时，已经把自己的帐拢了一遍，这一年铺子的各种收益在二百两左右，加上麦香卖的牙刷也差不多挣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再加上以前乌拉多敏和她母亲送的，麦香手里还有差不多五百两银子。 这个时空的房价还真不贵，麦香凭着手里的银子，完全可以在京城买一栋好一些的院子。问题是，他们搬来了，家里养的那些东西怎么办？完全交给别人，别说麦香不放心，叶大福肯定也不会放心的。 “走，我们先回去跟爹商量一下。”麦香并没有回答赵氏的话。 麦香一行回到家里的时候，叶大福和怀慈还没有回来，麦香正要把自己买来的东西归置一下，关嬷嬷找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苦差事 麦香一见关嬷嬷，忙笑道：“关嬷嬷可真灵通，我昨晚刚到的，正打算今儿去看福晋，你就找来了。” “哪里是我灵通，是我们王爷，急着找麦香姑娘有什么急事，一早便打发人去了你们家，谁知白跑了一趟，我们福晋听说你来了还没去看她，正生气呢。”关嬷嬷说道。 “可是真巧了，我正打算去看姐姐呢。王爷有什么事？”麦香话刚说到一半，见关嬷嬷神色不对，忙改了口。 关嬷嬷见麦香的母亲和妹妹都在，便笑了笑：“这个我也不清楚，福晋吩咐我来的。” 麦香猜到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叮嘱了赵氏和麦黄几句，便跟着关嬷嬷进了王府。 麦香刚一进屋，乌拉多敏便拉着麦香坐在了炕上，打发丫鬟婆子都下去了。 “姐姐，姐夫呢？到底出啥事了？”麦香见乌拉多敏神色凝重，心里也慌慌的。 “是这样的，山西那边爆发了大规模的痘疹， 听说已经死了好几百人，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姐夫亲自带着那些郎中去给他们种牛痘，只是，现在种还赶趟吗？这是其一，其二，皇上对种过牛痘的人会不会感染痘疹还存有一些疑虑，这次找了五六个种过牛痘的小子一起跟着，其中还特地点了怀慈的名。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帮帮你姐夫？” “这？”麦香难住了，她又不是大夫，哪里懂这些？ “姐姐，别的我不知道，但是种过了牛痘肯定不会感染痘疹，这个我可以保证。姐夫既然派了这个差事，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是把已经感染的人跟没有感染的人赶紧分开。没有感染的人赶紧种牛痘，已经感染的，整个村子里都要隔离。如果有死人的，用生石灰处理一下。别的，我就真的不懂了。” 麦香说完，突然想起怀慈要跟着去山西，问道：“姐姐，皇上怎么会特地点到怀慈？” 麦香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上还能记得怀慈的名字。 “其实，皇上的本意是想让你们两个都跟着。皇上看见了你写的种痘笔记，也从郎中那听了不少你的事情，知道你才是第一个去种痘的，而且有不少自己的见解。可是你姐夫说你是一个女孩子。今年才十一岁，跟皇上求的情，这才饶过了你，让怀慈跟着。”乌拉多敏也是一脸愁容，一想到丈夫这个差事。她心里就慌得不行，可是又不能推脱。 “姐姐，这事是因我而起的，我陪着姐夫去，我男扮女装。”麦香说道。 “胡闹。这是闹着玩的？”永恩大踏步进来了。 “姐夫，我不是胡闹，我去了，说不定也能帮上你的忙，这方面，我肯定比你明白些。我反正是种过牛痘的，绝对不会被传染。”麦香说道。 “不行，我好容易才跟皇上求的情，把你留在家里，你有空多陪陪你姐姐。” 麦香的提议，虽然有些打动了永恩，但是永恩一想到这冰天雪地的，不说别的，这一路也太不安全了，麦香一个女孩子，真要出了点什么事，他以后上哪里再找一个这样出色的妹妹？ “妹妹，你听姐姐说，这事太揪心了，都怪姐姐不好，姐姐跟你说这些干嘛？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姐夫和怀慈，你听姐姐的，既然你都说了不会感染，他们两个肯定能平安回来的，你就别跟着去添乱了。”乌拉多敏也劝道。 尽管她也相信麦香去了确实能帮到永恩，但是她实在不忍心麦香去冒这个险，这点他们夫妻倒是一致的。 “姐姐，你明知道我去了绝对不会添乱，我女扮男装，这还不行吗？” “女扮男装？再带几个丫鬟照顾你？”乌拉多敏有些松动了。 “你也跟着她胡闹？”永恩沉下脸。 “不带丫鬟，姐夫不是要带小厮吗？我扮作姐夫的小厮。我这就回家收拾行李，还有，本来怀慈还说，这两天请两位姐姐姐夫去我们的新房吃顿饭，也算乔迁之喜，看来只好等着山西回来之后了。” “妹妹，你这样做，让姐姐姐夫如何回报你？” 永恩见麦香拿定了主意，实在是有些惭愧，内心里，他也是很纠结的，他一方面希望麦香陪着他，兴许关键时候，麦香真会有什么好点子，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不忍心让麦香去冒这个险。 “这还不好办？乔迁时姐姐姐夫送我们一份大礼，等我们成亲时再送一份大礼。对了，姐夫，瓷器的图纸我带来了，你看是不是打发人给二姐夫送去。”麦香打开包袱把图纸拿出来，递给永恩。 永恩接过来也没有打开看，直接喊了外面一个丫鬟过来，把东西给弘融送去了，他现在哪里有这个心情关注这些？ “姐夫，方才我已经跟姐姐大致说了一些咱们到那要做的事情，姐夫不如趁这会有空，把这次去的郎中名单列出来，看看哪些郎中适合去种牛痘，哪些郎中是擅长治疗痘疹的，把急需的药材都准备好，那边肯定缺这个缺得厉害，还有，咱们是不是要先派人快马过去，四处寻找痘牛，别等我们到了那，发现牛痘不够用了。还有，这个天气，只怕有伤寒风寒的一起肆行，咱们是不是要备一些口罩。” “口罩？”永恩还没有听说过口罩。 麦香找了一只炭笔，画了个口罩的样子，并把口罩的做法写下来，说道：“把这个捂住我们的嘴巴和鼻子，就能减少我们感染伤寒、风寒、和痘疹的几率，这个是听外国的传教士说的。” “那赶紧着内务府准备去，还有什么？” “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我也不懂，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一些。”麦香说完就要走，她也要回去安排家里的事情。 “这样，还让关嬷嬷陪你走一趟，回家对你父母说，你陪着福晋出一趟门，明儿一早就走，大概要年根下回来。”永恩怕麦香的父母担忧，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了。 “好，姐姐，别忘了给我找几身小厮的衣服。”麦香说完，便起身去找关嬷嬷了。 关嬷嬷陪着麦香回到西四胡同，赵氏正跟怀慈打听在京城买房盖房的事情，怀慈是知无不言，因为他也很希望麦香一家搬到城里来，这样两人见面就方便多了。 “麦香，你回来了，我都跟姑爷问清楚了，姑爷说了，这附近就有一个院子要卖，才二百多两银子，够咱们一家住了。”赵氏见到麦香，忙起身拉着麦香，她是巴不得能搬到城里来的。 “行了，嘚瑟啥，咱们才趁多少家底，你就敢说搬到京城来？搬来后你能做啥？安生的过你的好日子得了，别净给闺女添乱了。”叶大福早就一旁不耐烦了。 能在京城买一个铺子对他来说，已经很知足了，把家搬到京城，他想也没想过，搬到京城来靠什么维持生活？家里的那些东西还要不要？那一大院子的动物，还有那些果树，铺子，哪样不是进钱的？真扔下了一年是多少银子？ 赵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刚扯开嗓子要跟叶大福掰扯掰扯，麦香拉住了她，说道：“爹娘，你们先别吵了，我明儿一早要跟怀慈和王爷福晋出一趟门，可能要到年根下回来，你们明儿一早便回去，家里过年的东西也都备得差不多了，不够的话，麦黄手里还有不少银子，你们自己看着添置。” “啊？你们要去哪里？这么急？”赵氏先问了出来。 叶大福则看着麦香，关嬷嬷上前一步说道：“这位爷和奶奶，是这样的，我们王爷和福晋要去一趟五台山祈愿，福晋说带着麦香姑娘一路有一个说笑的，至于带怀慈少爷，是王爷的意思，王爷看在麦香姑娘的面上，想历练历练怀慈少爷，这对怀慈少爷来说，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呢。” “真的？我闺女能跟着王爷和福晋一起去祈福？”赵氏先高兴了，她想问题从来都是不带拐弯的。 “大姐，五台山？那是什么地方，远不远？”麦黄还知道问一句正题。 “在西边呢，在山西。”麦香说道。 “真的是祈福？这个时候？”叶大福问道。 “岳丈，有我呢，我会陪着妹妹的。”怀慈看着麦香，他也觉得不像是祈福这么简单，但是能陪着麦香，对他来说，便足够了。 “这位爷，这个，老婆子就不好跟你深说了，我们王爷，是给皇上办差的，有的事情，我们也是不能打听太多的，总之，我们王爷和福晋说了，请爷和奶奶放心，一定会护麦香姑娘一个周全的。”关嬷嬷见不好解释，索性把事情往皇上身上一推，皇家的事情，谁敢打听？ 关嬷嬷的话，成功地唬住了叶大福，皇上自己都亲临过五台山祈福，这次派一个王爷去，想必也是代替皇家的。 “闺女，你自己要小心，看看你带的衣服够不够，出门在外，这冰天雪地的，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叶大福心里有一万个不舍，可是这会他也说不出不让麦香走的话来。 “知道了，爹，我会的。”麦香心里也酸酸的，这次是去疫区啊，不说别的，伤风感冒也不是一件小事。 这一晚上，麦香在床上，对麦黄麦青两个又叮嘱了好几遍，这会的她，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第一百八十章 福星 次日一早，麦香一家刚起床，永恩就打发人来接了，麦香只得告别父母，和怀慈先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出了城，麦香在马车上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这才把此次出行的任务告诉了怀慈。 怀慈一听是去痘疹疫区，登时就要下车去找永恩，说要把麦香送回去。 “哥，你别去找姐夫了，是我自己要去的，我不放心你们两个，姐夫为了照顾我们，特地给我们两个配了一辆马车，我们就当做出去游玩一趟好吗？”麦香主动握住了怀慈的手。 “不好，大冬天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好游玩的，你想出去看看，以后我的有是时间陪你。”怀慈听着马车外面呼呼的大风，哪里舍得让麦香跟他吃这个苦？ “都已经出来了，咱们就不要给姐夫添麻烦了，再说了，我想陪着你，你上次种痘那么危险都陪我了，我为什么不能陪你？” 麦香说的也是真话，如果这一趟没有怀慈，她肯定不会这么冲动地要跟着出来的。两人一路走到今天也是不易，从最初的躲闪、试探、挣扎、犹豫、纠结、拒绝，两人都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直到赐婚后，两人才真正的敞开了心扉接受对方，感情日渐甜蜜。 所以，这种情况下，麦香的确是不愿意让怀慈一个人去疫区冒险的，她虽然不是大夫，好歹是从现代过去的，多少有些现代常识。 “那不一样的，我是男的，我应该陪着妹妹，可是妹妹是女的，哥哥看着你吃苦，哥哥会心疼的。”怀慈伸出了两手，反握住麦香的小手。 “有你在身边。就不觉得苦了。”麦香说完，对着怀慈讨好一笑。 她也是勉强装出来的乐观，她倒不是怕天花。她是怕伤寒，这缺医少药的古代。一个不慎，就能玩完的。 怀慈听了麦香这话，没有再说要把麦香撵回去，只是紧紧地抱住了麦香，想给麦香一些真实的温暖。 麦香是在中午打尖的时候才知道，这一趟要赶去的是山西大同，为了不延误时间。沿途各驿站都准备好了人和马随时更换，麦香一行在次日的天黑前总算一路颠簸着进了大同府。 永恩到了之后一边忙着跟地方官员了解情况，一边听从麦香的建议把全大同府的郎中们都召集起来学种痘，忙得连饭也没顾上吃。 麦香则是坐了两天的马车。浑身骨头酸疼，胡乱扒拉了点饭，便在炕上躺下了，反正她跟怀慈也不是第一次独处一室。 第二天一早，麦香还在睡梦中。便被怀慈喊醒了，因为他们要去疫区了，据说这次痘疹的发病区一共有十个村子和两个县城，目前都已经封锁了，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被感染。一律不许出来。 麦香一听便明白了，难怪会死好几百人，缺医少药的不说，只怕这些人长期被困，连基本的温饱也不一定能维持，可是如果不这么戒严，这痘疹流行开了，死的恐怕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了。 麦香和怀慈都扮作了永恩的小厮，跟着永恩进了疫情最严重的新荣县城，据说这个县城每天都有几十人死去，官府的人谁也不敢进去，只是定时派人把米粮放到城门口。 “王爷，这，您是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进去为好。”大同知府跟着永恩后面，哆哆嗦嗦的说道。 如果永恩要进去，他势必也要跟着进去，可是，他实在是不敢冒险，因为他没有出过痘，是昨晚临时被永恩强势种上的牛痘。 当然，昨晚临时种上牛痘的还有不少他的衙役，这些都是等着出了丘疹就要去各处轮换当值的人，毕竟出过牛痘的人还是少数，一时根本凑不过人手。 永恩听了知府的话，看了一眼麦香，见麦香正满脸忧色地看着城墙，他想起了他是为啥来的，连麦香一个小小的弱女子都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陪着他，他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永恩让麦香和怀慈给随行的人一人发了一只口罩，麦香示范着戴上了，永恩带着这些郎中和随从赶着几十头牛进了县城。 街道两边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见人影，永恩一行先进的县衙，县衙也是人去楼空。 永恩带着人在城里转了一圈，总算看到一个健康的人出来挑水，麦香忙向他打听了一下这县城大概有多少户人口，有什么地方既宽敞又能容纳很多的人。 “回王爷，小的已经打听明白了，这个县城最大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县衙，一处是县学，这两处地方现在都空着。” 永恩一听便明白了麦香的意思，是想让这些人分开到这两个地方，好集中管理集中治疗。 永恩略微思索了一会，让知府带来人去通知没有感染痘疹的人到县衙集合，接受种痘，已经感染病情的人，一律到县学汇聚，接受治疗，并通知他们有专门的人护理，还管饭。 县城里的人，大都以为自己只能是留下来等死了，没想到突然来了朝廷的人，还说是特地是来救治他们的，听到消息，纷纷从家里走出来，自发地走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还有一些老弱病残不能出门的，则有知府的衙役挨家挨户去搜寻，统一抬着到了县学，当然，他们也负责掩埋尸体。 麦香和怀慈以及那几个种过牛痘的男子，一律留在了县学这边帮忙，帮着熬药，熬粥，护理病人。 麦香粗略统计了一下，这次感染疫情的人足足有四五百人，其中约莫有三百人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学堂的宿舍大炕上根本挤不下这么多的人，麦香把他们稍微分了下类，小孩子和病情十分严重的，睡在了大炕上，那些大一点的，则留在了学堂的教室里，教室里用木板临时搭的通铺，铺上了厚厚的麦秸，另外，在教室的中间，有两个大锅，一个熬药，一个熬粥，这样的话，屋子里的温度也不至于太低，还能挺过去。 麦香几个连着忙了五天，这五天，又有上百人被抬了出去，麦香是第一次领略到疫情的残酷，难怪人们都谈痘色变，这死亡率实在是太高了。 好在县衙那边进展还挺顺的，种上牛痘后，这些人基本没什么不适，出了痘疱又跟正常人差不多，甚至还有人知道自己不会被感染了，还跑到麦香这边来帮忙，因为这里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孩子。 这天下午，麦香正跟怀慈在替病人熬制陈皮水和山楂水。这几天天气奇寒，太医们一直在为大家熬制伤寒的汤药，可是汤药远远不够分。 麦香突然想起来，上世的她感冒咳嗽，都是喝柠檬水或柚子皮水来缓解，这个地方找不到柠檬和柚子，但是从药铺里找到不少山楂和陈皮，都是富含丰富的vc，麦香便跟永恩商量一下，架起了一个大锅，不停地熬制山楂水和陈皮水供大家喝。 “麦香，王爷在马车上，他有急事找你。”随平急急忙忙找到麦香，说道。 麦香一听这个，忙扔下东西上了马车，只见永恩满脸倦容和愁容。 “王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麦香吓了一跳，他若出了事，麦香可没法向乌拉多敏交代。 “还好，就是有些累，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大难题，牛痘不够使，其他几个地方都有这个问题，怎么办？” “王爷，牛痘不够，我们就用刚种完牛痘的人身上的痘疱，就当牛痘一样，也还这样种一下试试，目前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麦香说道，关键时候，没有犹疑的时间。 “太医们倒是也想到了这个，只是，他们拿不准该是像种牛痘一样种呢还是像种人痘一样种。” “姐夫，都是脓浆，还是就像种牛痘一样，毕竟这疤痕在胳膊上比长在脸上要好看多了，先就这么试试，看看效果再决定。对了，王爷，那些种完痘的人回家后让他们把家里每个地方都用锅把醋煮开了熏一下。”麦香也只想到了这么多。 “煮醋熏？” “这个可以预防伤寒，省得感染。最好是这城里的每个角落都用醋好好熏熏，然后撒上生石灰。”麦香也是一知半解的。 “好，听妹妹的，你姐姐说你一向是一个福星。”永恩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事实再次证明，麦香的确是一个福星，从种过牛痘的人身上出的痘疱取出来的脓浆再种到别人身上，比直接从牛身上取出来的脓浆效果还要好，几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更没有什么不适，当然，也不会再次感染痘疹。同时，采取麦香的法子，伤寒病人也大大减少了。 二十天后，麦香所在的这个县城，经过一番彻底的焚烧和掩埋以及用生石灰和醋消毒，封闭了一个多月的城门总算打开了，永恩下了一道令，附近村子和县城，没有出过痘也没有种过痘的人，一律到当地的县衙门口，接受牛痘的种植。 其他的那十个村子和县城，疫情也都得到了控制，永恩带着大家都去巡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带着众人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次受益 麦香赶到家里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只是，叶家人的惊喜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忧虑代替了，因为麦香病倒了。 在疫区，每天面对那么多的人离去，而且大多是年幼的孩子，麦香的心理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只是为了更多的孩子，她咬着牙强撑了下来。 如今她回到了家里，精神一松下来，脑子里浮现的便是那一张张年幼的面孔，麦香实在是撑不住了。 麦香进家躺下后就没有起来，高烧、呓语不停，叶家人这个年谁也没有心思过，曹雪芹是一天过来一趟，每天给麦香把脉开方子，麦香足足喝了半个月的汤药，人才算彻底清醒了，这药说啥也不喝了，因为她知道，她更多的是心病，需要时间去慢慢地调整，当然，这是后话。 怀慈是在大年初二过来拜年时知道麦香病倒了，为此，他留在叶家住了下来。 要依怀慈的意思，很想把麦香接到京城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像麦香照顾他一样毫无顾忌地照顾麦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对着叶家一大堆人，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还要斟酌再三。 怀慈多少明白些麦香的心理感受，说实在的，在山西的那些日子，他和麦香两个经常是睡着睡着就做恶梦醒来，然后两人相拥着开解对方。 看着那些在生命线上苦苦挣扎的人，看着那些因痛失亲人悲痛欲绝的人，怀慈被震撼了，原来他并不是最不幸的人！ 麦香并不知道，大同一行，改变了怀慈许多，他不再怨天尤人。学会了坚强和豁达，当然，更庆幸自己有了麦香。 彼时的麦香。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看着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家人和怀慈。会露出一个虚弱和抱歉的微笑，糊涂时倒也不是不省人事，只是昏昏沉沉的，梦魇不断，常常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这种情况下，叶大福自然不会让怀慈把麦香带走，但是看在怀慈的诚意上。默许他留下来了。 怀慈这次在叶家一直住到正月十四才回万家，正月十六一早，他又回到了叶家，见麦香已经完全清醒了。这才带着冯翔去京城为铺子开张，正月二十，他把这两个铺子交给了冯翔打理，自己便收拾行李去了书院，当然。他这次去的是永恩帮他找的京城的书院，加上他又换了一个名字，倒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 麦香真正下地恢复正常行走时，正月已经过去了，期间永恩和乌拉多敏还有弘融阿木昕都亲自来看过她。并隔三差五打发人送东西和探视。 这日，关嬷嬷过来，麦香几个在刚开封的河沟里捞鱼玩，忙笑道：“麦香姑娘可算好了，我们王爷和福晋也能松口气了，天天盼着天天问着，今儿也是打发我给麦香姑娘送几条大鱼来，也是从刚开封的河里打上来的。” “不敢不好了，再不好，只怕关嬷嬷的腿都要走细了，岂不是我的罪过？”麦香笑道。 麦香说完，随关嬷嬷往屋子里走，玩了这半天，她也累了，身子还是发虚。 “姑娘今儿还是和我一块进趟城，让我们王爷给姑娘找个好郎中瞧瞧，看看姑娘是不是大好了，可千万别留下啥病根。”关嬷嬷见麦香气色仍是不如往常，身子一看仍很柔弱，颇为担心。 “嬷嬷，我家闺女这才刚好两天，现在去京城，会不会给福晋添麻烦？”叶大福正好出来，听见关嬷嬷又要让麦香进城，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他又不能明着拒绝。 “爷放心，这次不出门了，只是在王府里住几天，好好给麦香姑娘养养身子，我们王爷和福晋也没想到麦香姑娘这一趟病了这么长时间，十分过意不去。” 麦香原本也不想进城，只是她突然想起来，怀慈交代过自己每个月月初去帮他对一下帐，便对叶大福说道：“爹，我没事的，已经好多了。这京城我还真要去一趟，怀慈去书院念书了，把他的铺子托给了我，让我每个月月初帮他核对一下账目。” 叶大福听得麦香如此说，看了麦香两眼，说道：“既这样，你就带着叶子陪你去，好歹身边有一个人。” “也好。”麦香想到，她一个人出门的确有不方便的地方。 麦香这次去了王府，发现永恩搬家了，麦香看着大门上的“礼亲王府”四个大字，问道：“关嬷嬷，姐夫封亲王了？” “可不是的，这也是这几天的事情，我们也是刚搬过来的，福晋就打发我去接你来看看。”关嬷嬷满脸都是笑。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家主子自从认识了麦香之后，好事就不断，先是怀孕，生了一对双胞胎，接着是两个孩子受封，没想到没过多久，贝勒爷也被封为郡王，这刚被封郡王没几天，又被封为亲王，还把礼亲王的封号还给了永恩，这样，永恩便承袭了第一代礼亲王代善的爵位，成了第二代礼亲王，并且，又赏赐了一栋亲王府，这是多大的荣耀？ 麦香跟着关嬷嬷亦步亦趋地进了亲王府，亲王府的规模比原来的贝勒府要大多了，进门有正殿和侧翼楼，听关嬷嬷介绍，这宅子是早年礼亲王留下的，去年永恩封了郡王，就开始修缮。 “姐姐，妹妹可真要好好恭喜姐姐了。”麦香刚进正院，便见到一脸喜色的乌拉多敏站在台阶上，忙行了一个大礼。 乌拉多敏忙不迭地下来扶住了麦香，拉着麦香进了屋子，上了炕，用手摸着麦香的小脸，眼圈很快红了，说道：“妹妹真是受苦了，妹妹瘦了一大圈。” “哪有姐姐说的这么严重？在炕上躺了一个月，都快发霉了，正好画了一些图片，回头打发人给二姐夫送去。”麦香怕她伤感，忙换了一个话题。 “还说呢，你二姐夫如今也不得闲，刚领了一件差事，你大姐夫说是要历练历练他。那瓷器厂如今是你大姐夫的人在打理。对了，说到这个， 阿木昕才刚打发人给我送信，她有了，我正打算去看看她，便听得说你来了。” “这么快就有了？”麦香想到阿木昕才刚十五岁，实则是十四周岁，这有些太小了？ “快吗？不快，他们成亲都半年多了。”乌拉多敏倒是很高兴，她成亲五年才有的孩子，阿木昕成亲半年就有了，这还不值得庆幸？ “走，我们看看她去，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麦香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 “等着，我还有话没有跟你说完呢。”乌拉多敏说完，端出了一个小木匣子。 “这是什么？”麦香以为是乌拉多敏又要给自己银子，没伸手去接。 “这里有一张地契，是皇上赏你的一个庄子，一共有二百多亩地，你收好了。怀慈那，皇上也赏了他一百亩良田。皇上说，你们这次又立了一个大功。另外，还有二百多两银子，是瓷器厂的分红，你放心，这不是姐姐的银子。姐姐倒是想给你银子，可是每次都给不出去，没想到这次又借你的光，姐姐也分了二百两银子做私房。” “姐姐，皇上怎么知道我去了？”麦香是假扮永恩的小厮，论理，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姐夫跟皇上说了实话，还有，随行的太医们有一两个认识你的，皇上听了很震惊，说没想到你个小小的弱女子，竟有这份勇气与胸襟，听说你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比如熬制陈皮水预防伤寒等，皇上都知道了，所以，这次特地赏了你一个庄子。论理，皇上的赏赐应该是由太监到你家里宣旨的，但是你姐夫说，你是一个姑娘家，如果让外人知道你跟着一大群男子在外面同行了一个月，恐怕对你的闺誉有影响，再则，你当时走的时候，是瞒着你家里人去的，你姐夫也不想你父母后怕。”乌拉多敏解释道。 “多谢姐夫，只是跟姐夫说一声，以后不要这样了。”麦香知道，如果不是永恩把自己推出来，皇上肯定不会想着要赏赐自己，永恩是觉得不能委屈了麦香，不能抢了麦香的功劳，可是却不知道麦香并不想出名。 “傻孩子，姐姐欠你太多了，姐姐就不跟你说谢了。”乌拉多敏摸着麦香的头说道。 麦香当然知道，永恩这次被封为亲王，肯定跟这次痘疹有关，当然不光是痘疹被控制住了，关键是那个牛痘，再一次被验证了，效果是出奇的好。 此时的麦香还不知道，弘融领的差事，就是带着太医们前往西北的军中，准备给军中的将士们都种上牛痘，因为西北那边军中，曾经爆发过几次大规模的痘疹，损失惨重，乾隆曾经不止一次地寻找良策，没想到终于让永恩解决了。 这么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永恩拿回了他本该属于他的亲王封号，也是实属应当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兄弟碰面 从阿木昕那回来，麦香原本想去怀慈的两个铺子看看，谁知乌拉多敏听了，派了两个小厮去把账簿直接抱了回来。 “这些事情我找人去做，你好生在我这养几天，明儿一早，让你姐夫找一个好郎中来给你瞧瞧，给你开点好药调理调理。” “知道了，我会用饮食调理的，汤药就算了，我已经喝了半个月的汤药了。”麦香一听汤药二字就想吐了，实在是喝伤了。 “也就你这么矫情。”乌拉多谢笑着瞋了麦香一眼。 麦香知道她笑的是自己生病时，怀慈给自己喂药的事情，刚在阿木昕那，阿木昕也拿这个来打趣她。 “姐姐，我想去看看他。”麦香见说到他，干脆大大方方地提出来。 她也确实有些想念怀慈了，在山西一个月朝夕相处，回来后麦香这一病，怀慈又在她身边陪了她半个月，陡然这一分开，麦香还不适应。再则，她也想去看看他生活学习的环境。 “这个明儿先让大夫瞧过了再说，你姐夫看到你这样子，也会心疼的。” “姐夫会心疼我也是爱屋及乌，姐姐就偷着乐去。”麦香也笑道。 “你个小妮子，我还没笑话你，你倒笑话我来了，看我明儿怎么跟你姐夫说，早知如此，就该把你收进王府来，没得便宜了那小子。” “这也是你一个做姐姐该说的话？”麦香上前咯吱乌拉多敏，两人在炕上笑做一团。 “刚进院子就听见你们二个的笑声，妹妹果真大好了，来，让我瞧瞧。”永恩进屋后，把麦香拉下炕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连说瘦了好多。乌拉多敏在一旁直捂着嘴偷笑。 “妹妹恭喜姐夫，姐夫如今也算夙愿以偿了。”麦香瞪了乌拉多敏一眼，正式对永恩行了个礼。 “这些见外话我们都不说了。这次来了，就好好在王府养几天。想吃什么就告诉你姐姐，千万不要见外，妹妹有喜欢的东西，也只管开口。 还有，上次见妹妹喜欢看书，这次内务府有新出的书，我替妹妹要了一套。还有一套新出的经史子集，是给妹夫的。” “那就多谢姐夫了，正好我明儿想去看看他，一并给他送去。” 永恩听了这话。看了看麦香，又看了看乌拉多敏，笑道：“夫人还一直抱怨我保错了媒，你听听，人家两个早就好得跟什么似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顺势推了他们一下。” “这倒是，刚在阿木昕那，阿木昕还打趣妹妹，说妹妹病的时候。怀慈在妹妹身边那份殷勤小意可真是难得。”乌拉多敏笑道。 “这算什么，这一路去山西，我才一直悬着心，生怕他们做错了事。”永恩说完，特地看了一眼麦香。 麦香没想到永恩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到对方一路刻意安排自己和怀慈共一辆马车，两人共住一间屋子，麦香哪里还有可辩解的话，脸早就红了，忙抱了几本账簿跑到对面的屋子，都进了屋还能听见身后的爆笑。 麦香检查了一下两间铺子的账簿，琉璃厂那边的铺子是冯翔在经营，比较琐碎，这段时间又到了卖风筝的季节，加上这段时间是童生试，买书的也有不少，利润还算可以，没满一个月有三十多两。只是那间绸缎铺子，麦香倒没想到利润会这么低。 麦香仔细研究了一下账簿，一般绸缎的价格麦香还是有数的，只是这些东西的进价麦香不是很了解，不过根据常理推断，麦香也觉得这二者之间的差价似乎太低了些。 次日，麦香待大夫来给自己把过脉，便让永恩的小厮随平送自己到了书院附近，麦香在附近的一家餐馆找了一间雅间，打发随平去找怀慈了。 “麦香，真的是你来看我了？你真的全好了？”怀慈见到麦香，拉着麦香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抱住了麦香。 “一会小二该上菜了，丫鬟和小厮也在门口呢。”麦香推了推怀慈。 自从麦香跟他上了去山西的马车，怀慈怕麦香冻着，一路抱着她进了大同府，在县城住的那些日子，两人也是睡着睡着就抱到了一处，当然，只是单纯的抱着。 “我想你了。你来看我，我真的很欢喜。”怀慈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麦香。 “怎么样？能不能跟上先生讲的东西？”麦香知道他已经有一年多没进学堂，担心他不能适应，也担心他还放不下过往。 “没事的，我记住了你的话。你放心，如果在我们成亲时我不能念出一点成绩，我就去经商，总之，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怀慈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见他神色的确比自己刚认识他时轻松自如了许多，想着这几次的历练，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成长，顿觉放心了不少。 “想吃什么，今儿我请你。” “妹妹想吃什么，哥哥有钱，妹妹瘦了好多，妹妹如今睡觉还做不做噩梦，晚上有没有人陪着妹妹？妹妹这次来了，住在哪里，打算住几天，还吃不吃汤药了？”怀慈坐下来，依旧握着麦香的手，有一堆的问题要问麦香。 “说到钱，我还真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麦香把绸缎铺的账目跟怀慈说了一遍。 “我明白了，这样，改天沐休时我去跟他谈谈，如果不成，我们就换人，只是仓促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用他。”怀慈在脑子里搜寻着合适的人选。 其实永恩倒是说过，要帮他推荐一个人，可是怀慈不想什么事情都靠着人家，所以拒绝了。 “如果不行的话，把铺子租出去，我爹的那个铺子，不是你让冯翔租出去的吗？也租了一百两银子。” 麦香发现账面的利润一个月还不足十两，这跟把铺子租出去有什么区别？那样的话还省心多了，只等着年初收一下租金就了事。 “知道了。妹妹放心，这事，我会斟酌着办。” 放下这事，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主要是麦香好奇，现在的学堂都学些什么东西，得知是些深奥的八股或策论，麦香顿时失去了兴趣。 “对了，大姐夫送你一套书，我还放在马车上，说是最新的一套经史子集，你还需要别的什么辅导书吗？”麦香说道。 “妹妹，不用了，你忘了哥哥就是开书铺的，哥哥铺子里有一堆的旧书，哥哥一边整理这些旧书一边看着前人的注解，这一年我也没闲着，受益了不少，要不我也不会想着再来念书。”怀慈说道。 麦香听了一笑，她倒没想到，怀慈还有这份毅力，不过麦香知道，这清朝的秀才也不是这么 好考的，佟立文和万志高去年均参加了童生试，两人都没有过院试。 从餐馆出来，两人走向马车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万志高，麦香暗叫了一声晦气，这刚想到他就见到他，就是拘神遣将的符咒也没有这么灵验的。 万志高看见怀慈也是很意外的，不光是意外，还有一些惊喜，只是那一声“二弟”刚唤出口，他便认出了麦香，瞬间呆了。 “你，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万志高知道怀慈被赐婚了，也知道被赐婚的对象就是他曾经退亲的对象，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他认识的人，而且居然还是曾经帮他牵线的人。 “大哥，她就是我没过门的媳妇。”怀慈早就从麦香嘴里知道了两人相识的经过，怕万志高误解，正式介绍了一遍。 “你媳妇，她就是那谁？”万志高顿时尴尬起来了，他想起了当初找麦香搭线时，麦香还特地问了一遍他的大名，这么说，麦香当初肯定已经认出了他。 想到这，万志高又有些恼麦香，当初那种情况，居然不觉得羞愧，还想着从他手里挣钱，这小丫头年龄不大，心机也太深了些。 怀慈见万志高有些羞恼之色，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来看一个同窗。”万志高说完，也没再看一眼麦香，急急忙忙走了。 “你没事？”麦香见怀慈的脸有些难看起来，万志高的同窗兴许就是他怀慈的同窗。 “没事的，妹妹，这一关我总要过的。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的万志远了。”怀慈为了不让麦香担心，勉强笑了笑。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以前的万志远了，现在的他，内心强大了许多，也开朗自信了许多，在书院，也交往了几个正常的朋友。 “好，我信你，你要照顾好你自己。”麦香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关键的一步还要靠他自己走出去。 “我知道。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再生病，别再累着，别再……”怀慈再次叮嘱了麦香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书院的大门。 麦香回到王府，又住了三天，这三天也没闲着，替怀慈做了一件薄一些的棉袄和坎肩，因为她见怀慈身上穿的还是麦香做的那一件羽绒服，这春天到了，也该换下来了。 这次麦香没有去看他，而是打发随平给他送去，自己则回到了家。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万老太的立场 “哟，我大闺女回来了，娘看看，这去了京城几天，是不是气色好多了？” 麦香进门时，赵氏正跟余氏在院子里说话， 两人一看麦香下车，喜不迭地上前拉着麦香的手，问东问西的，眼睛却不停地瞅着小厮往下搬东西。 麦香这次回家，乌拉多敏又送了她一车的东西，因为她知道，送银子麦香肯定不要，所以吃的用的穿的，凡是她想到麦香能用得上的，都给麦香装上了车。 “姥姥啥时候来的？”麦香倒是没想到余氏会在。 “昨儿刚来的，听说我这外孙女大好了，姥姥便来看看，你大舅娘还说二月二没见着你，让你有空陪你娘去住几天呢。”余氏笑道。 “叶子，把这些包袱都放我炕上去。”麦香见叶子从车里往下拿包袱，交代了一句。 “我来，这些好东西我正好也开开眼。”余氏说完上前接了两个包袱。 “大丫，万大娘来了，正跟我娘在屋里说话呢，好像是说啥怀慈念书的事情。”九凤在房间里看见了，忙出来低声对麦香说了一句。 去年麦香送她的兔毛皮，刘氏到底还是给她做了一件绸子面大衣，九凤美得不行，所以，对麦香，九凤也存了一份讨好卖乖的意思，先过来报个信。 九凤的话刚说完，万老太和刘氏就出来了。 “麦香，听说你大好了，来，万嬷嬷瞧瞧，还是瘦了好些，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万嬷嬷替你寻摸去。”万老太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这个还真不用，多谢万嬷嬷费心想着。”麦香忙拒绝了。 “你万嬷嬷今儿来，给你送了几条大鱼来。都活蹦乱跳的，是刚开封的头一茬河鱼。”刘氏在一旁笑道。 “娘，前几天福晋打发人送来的也是刚开封的头一茬河鱼。”赵氏在一旁说道，她对万家，还是有看法的，加上这乌拉多敏又送了一车的东西来，万家的那几条鱼，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娘，福晋的心意是福晋的心意，万嬷嬷的心意是万嬷嬷的心意。”麦香拦住了赵氏。 既然她注定了要嫁进万家。麦香也不想四处树敌。万老太肯定是她第一个要争取的人。不然的话，她一个人可没有能力跟万太太和万老太两人斗去，只怕还有一个康怡。 “多谢万嬷嬷，万嬷嬷留下来。一会我亲自给万嬷嬷做一道鱼尝尝。”麦香跟着刘婆婆学了一道溜鱼片，正好适合老年人吃。 “是吗？那我可真要留下来尝尝。”万老太趁势答应了。 见麦香有条不紊地把这一车的东西归置清楚，万老太越看越觉得满意，不光会挣钱，脑子活泛，一看也是一个当家主母的料，要是说给她那个大孙子就好了，这万家落在麦香手里，肯定会更兴旺的。 可惜她那个儿子居然没看中。非得把麦香退了，这不，人家这回搭上了这么硬的靠山，永恩被封为亲王，万承耀知道了。万家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这会的万老太，完全忘了，当初她也是积极赞成退亲的第一人。 说到这个退亲，万老太想起她大孙子的话，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也才知道，原来麦香早就知道了她是谁，居然瞒得她死死的，还能满脸带笑地讨好她，这丫头的心计，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可是话说回来，这丫头，还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要不，能在短短的一年内盖一起一栋这么大的院子，还能开起了铺子，还能笼络住那王爷和福晋，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万老太这一会看着麦香也是忽喜忽忧的，喜的自然是麦香到底还是进了万家，没有便宜别人，忧的是可惜没有说给她的嫡孙。 麦香是不知道万老太这会想什么，她忙着把东西归置好了，又交代了叶子她娘田婆子几个要做的菜，这才回到自己屋，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她也有些累了，想躺一会。 “闺女，这个好，这个更喜气些。”麦香刚进屋，便听见余氏对赵氏说。 只见那几个包袱都打开了，余氏正和赵氏在一样样翻看，花花绿绿的衣料和衣服摆满了一炕。 其实，乌拉多敏给麦香的多半是现成的衣服，因为她知道麦香事情多，也不大舍得做好衣服，所以现在基本上暗自麦香的身材做好了直接给麦香。 麦香微微拧了拧眉头，这赵氏原本有些长进了，没想到这余氏一来，又回到原样了。 “闺女，你姥姥说，你大表哥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定在了五月初十，这不，想让你送他两块绸子，省的你大舅娘花银子买了，你大舅一家正攒钱盖房呢。”赵氏见麦香进来，忙说道。 “姥姥，这些东西我还没有归置，等回头找到合适的，我会给送表哥两块的。”麦香说道。 “哟，今儿是什么日子，摆了这些东西？我手里的东西又送不出去了？”刘氏陪着万老太太又进来了，万老太太手了也抱着两个纸盒子。 余氏倒是也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麦香的面子，忙站起来，笑道：“我们乡下人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东西就觉得稀罕，都老太太了不能穿就是看着也是好的。” “谁说不是呢？这不，我也翻出了两块年轻时的好料子，我们是上不了身，给我这未过门的孙子媳妇倒是正合适。”万老太说完，打开了她手里的纸盒子，原来是一匹粉绫一匹绿绫，一看就特别光滑柔软，适合做夏装，贴身穿肯定很舒服。 “多谢了，这么大老远还想着特地给我送来。”麦香大大方方地接过东西，道了一声谢。 人家都说了是送给孙子媳妇的，她还矫情什么？ 万老太趁势坐在炕沿，她也打量着炕上的这些东西，她自然是个识货的，炕上的衣料和衣服，看起来都不便宜，看来，应该都是那个福晋送的，不是怀慈的手笔。 麦香见老太太坐下来，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对赵氏说道：“娘，你带着姥姥去铺子那边看看，要是那边不忙，就把那边的厨子喊一个过来这边帮忙。” 刘氏本来就是一个有眼力见的，见此忙说道：“我也去灶房看看，你爷爷说这两天牙口不好，想吃一点软和的。” 赵氏本来不想走，见刘氏临走又抻了一下她的衣服，便不情愿地拉着余氏出了门。 万老太见麦香顷刻间便把人都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了，暗自点头赞叹了一下，这个丫头果真是个灵透的。 “万嬷嬷想说什么请尽管说。”麦香见对方一直打量自己，还有些不自在，干脆直接问出来。 “昨儿我大孙子回来，说是在书院门口碰到你们，我想问问，我那二孙子是不是又进书院念书去了？” 麦香听了一愣，她还真没想到怀慈去书院居然没有跟他家里人说，因为她知道，春节和元宵节，怀慈是在万家过的，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跟家里商量一下，为什么呢？ 麦香哪里知道，其实那天在书院碰到万志高，怀慈就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太了解他嫡母那个人了，她不会让他这么顺当地念书的，但是为了不想麦香担心，怀慈什么也没有说。 麦香对人性还是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这会她自然想不到，怀慈不想让万家人知道他进了书院是为了不想让万太太干扰他。 万老太见麦香犹豫了，有些不解，问道：“这孩子，念书是一件大好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祖父和父亲知道了，准得高兴坏了，这些年因为他的不长进，不知操了多少心。” 万老太说完，很快反应到自己说错话了，这麦香是怀慈没过门的媳妇，虽说这门亲事已经下定了，是皇上赐的婚，可是万一麦香知道了怀慈以前的丑事，说不定会让那个王爷去求皇上解除婚约的。 “那个，麦香姑娘，我说的不长进，是指这个孩子不肯好好念书，没别的意思。”万老太忙补充了一句。 万老太的话倒是提醒了麦香，怀慈就是因为太知道上进了所以才会有万太太那些见不得人的算计，万太太是万分不希望怀慈比她自己的儿子强的。 “万嬷嬷，我们那天是去书院打听打听，那些学子们现在想要一些什么书籍，万嬷嬷也知道，怀慈现在开了一家书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万家的家产也不敢指望什么，所以想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意，挣了钱，买几亩地，将来也能养家糊口。” 麦香的话，让老太太有些不自在，这是责怪万家人处事不公吗？ “我们万家不是给了他二千两银子的安家费？加上皇上赏他的一千两，买两个铺子安安稳稳地收着租金，也够你们过日子的了。麦香，你听嬷嬷一句劝，我看他还算听你的，你看你一生病，他连家也不回了，一直守了快你半个月。当然，嬷嬷今儿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嬷嬷只是希望你能劝劝他，趁着年轻，趁着他还有一点底子，让他进学堂，哪怕他只能考上一个秀才，也算是一个读书人，也比做一个商户要强。”万老太拉着麦香的手，细细说道。 她的立场跟万太太自然不一样，万志远也是万家的孙子，不管哪个孙子出息了都是万家的荣耀。 第一百八十四章 蒙在鼓里 麦香一听万老太的话，大概那两千两银子拿出来还是觉得心疼了，不对，应该是三千两，还有一千两在自己这。听她的意思，怀慈和麦香有这几千两银子足够了，万家不打算再管了。 想到这，麦香微微一笑，说道：“万嬷嬷放心，这念书和做生意一样，都是得看一个人的悟性，当然也有几分运气，怀慈如果有这份悟性和运气，我想不用我劝，他自己也会知道怎么做的。嬷嬷不知听说过一句话没有，这人呀，要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麦香虽然没有明着承认，但是她给两人留了余地，因为怀慈念书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翻出来。 “这个我也知道，我的意思是这孩子打小就跟我们生分，我们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所以才说让你劝劝他，我记得以前的先生还说过，他念书比他，他念书有悟性。” 万老太本来想说，万志远念书比万志高有悟性，可是觉得这样一说，未免看轻了她的嫡孙，这嫡孙可是这一家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可不能让外人看轻了。 “万嬷嬷，那他为啥从小跟你们生分呢？”麦香想知道这老太太究竟了解多少事实的真相。 “论理，跟你说了也不打紧，早晚你也得知道，他的生母是一个丫鬟，生下他没几年就走了，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吱声，怕见生人，为了他这个脾气秉性，我们不知操了多少心，尤其是他嫡母，知道他不爱说话，怕他缺东缺西的不好意思开口，早早在他身边放了两个丫鬟，让两个丫鬟尽心照顾他，家里的银子也可着他使，生怕委屈了他，可这孩子就是天性如此。怎么也捂不热。还有他大哥，为了他要分家的事情，都跪下替他求情了，可这孩子，就是不为所动。”老太太半吐半露地对麦香说了点往事。 麦香一听这些话，知道这老太太是被蒙在鼓里了，这就是麦香不明白的地方，这万老太看着也是一个比较精明的人，怎么会被自己的儿媳糊弄了呢？还不是一年两年，是快二十年呀。二十年还不足够了解一个人？ 还是她的心根本就没在怀慈身上停留过。所以不关心不留心。自然也就放心了。 麦香刚要开口再细问几句，只听见麦黄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大姐，大姐，你回来了？八叔说你再不回来。咱家的风筝就该堆成山了。”麦黄话音刚落，便看见了炕上坐着万家老太太，忙行礼问好。 万老太见麦黄进来，笑道：“麦黄如今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听说你也越发能干了，这个家还是你在管账呢。” 万太太跟刘氏坐了一会，对叶家的事情基本了解个七七八八了。 “我那算啥，我那点东西都是我大姐教我的。”麦黄倒是也不傻，知道把麦香推出来。 “看着你们姐俩个你谦我让的。真是好。”万老太羡慕地说道。 万家也有好几个孙女，按理说，都跟着妈妈们学了些规矩，可是看着还不如麦香和麦黄这么行事大方。 想到这，老太太叹了口气。得出的结论就是小老婆生的孩子天生就是拿不出手，万家的这一堆孩子，还就是她大孙子看得顺眼。 麦香见她叹气，哪里知道是为这些，还以为她是在感叹怀慈的生分呢。 可巧这时，麦青也领着麦绿、麦地进来了，麦青进来后先是看了看麦香的脸色，关切地问道：“大姐，你去看郎中了没有，怎么觉得你还是不精神呢？” “看了，郎中说没有什么大事，以后慢慢养养就好过来了。大姐都回来这半天了，你们干啥去了。”麦香见麦地一个劲往自己身边凑，索性抱了他起来。 “姐，吃。”麦地马上就两周岁了，说话还是有些不连贯不利落。 麦香见麦地说完，伸出他的手，手里有一块点心，他要送给麦香吃。 “大姐不吃，小弟吃，不过小弟记住了没有，吃东西前要做啥呢？” “洗手，干干。”麦地说完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给麦香看，麦香见他手虽然洗了，但是指甲缝里还有泥，便知道肯定是赵氏糊弄了一下，也只有她有这个马虎的性子，做什么都嫌麻烦。 麦香从自己的针线笸箩里拿出一把剪子来，耐心地替麦地剪指甲，万老太见了倒是暗自点头，叶家的这几个孩子看着都不错，应该是麦香的功劳，赵氏那人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教不出这性子来。 想到这，万老太对麦香笑眯眯地说道：“怪道你嬷嬷常夸你，今儿一看，我也觉得你好，竟然还有好些我不知道的好。好了，我就不闹腾你了，我找你嬷嬷说会话去。” 麦香听了这话，还真没大明白这老太太的意思，只得笑笑，站起身送她。 “大姐，她没有为难你？”麦黄待老太太出了门，小声问道。 “没有，想什么呢？爹呢？我回来好半天也没有看到他。” “爹在这呢，爹刚要进来看你，知道你万嬷嬷跟你说话，爹就出去转了一圈，闺女，咱们家第二批小鸡小鸭小鹅也孵出来了，爹想把那些锦鸡卖几对，不用留这么多。” “好，爹看着办，不过那东西可能要去城里卖，咱们这小地方，应该不好卖。” “这个我知道，大梅他爹常去城里卖野味，我托他带去试试。” “对了，爹，上次在京城，娘说在城里买个院子，我觉得这事也成，冬天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搬到城里去住几天，还有，将来麦地大了，要念书，还是城里方便些，当然，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东西不动，我们在城里再置一个家。”麦香说道。 麦香之所以想搬到城里去，是想离怀慈近一些，他沐休时两人还能有机会见见面，再者，麦香在城里，他也有个吃饭的地方。 “可是爹手里的银子买了地，现在只有点碎银。”叶大福说道。 “爹，我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去年铺子那边的帐都在我手里呢。既然想好了，哪天等怀慈有空，我们一家子去转转。” 麦香不想把手里的银子都买地，这古代是靠天吃饭的，虽然京城这地不至于发大水，但是天灾是免不了的，所以麦香的愿望是多买几间铺子，京城的有钱人多，铺子还是可以保证收到租金的，问题是铺子不太好买，麦香转向了住房投资。 “闺女，咱们真的要搬到城里去？”麦香的话刚说完，赵氏和余氏又进来了。 “没说要搬到城里，是去城里买一个院子。” “买了院子不就要搬过去吗？”赵氏对于成为城里人还是颇为热衷的。 “大丫，姥姥说，你这孩子，究竟趁了多少银子，今儿这买地明儿那买铺子的，啧啧，你大姨一家，现在才刚能吃饱饭，大丫呀，你这有啥穿不了的旧衣服什么的，千万别扔了，给你大姨家送去，还有你三姨，日子也不大好过。”余氏又念叨上了。 大儿子她如今是不发愁了，大孙子眼瞅这就要娶亲，他去年在麦香这边，一边帮着料理铺子，晚上还抽空做了点牙刷柄和飞镖盘，一年下来也有小二十两银子，加上大儿子一年做风筝做牙刷柄等，也挣了十多吊钱，这不，正等着老二老三搬出去，他们好把整个院子重新翻盖一下呢。 二儿子和三儿子孩子少，加上两个媳妇也能干，这一年多跟着麦香，也攒了二三十吊钱，地方都买好了，就等着秋收后盖房呢。 至于大春那，麦香不用想也知道，大春的性格跟自己老娘差不多，也是一个没有成算的，既不会当家又不会挣钱，家里孩子也不少，没有一个立事的。好歹这一年多跟着麦香借了些光，温饱是解决了，但是这日子想要好起来，太难了。 “姥姥，我大姐的旧衣服，我都能穿，我穿完了再给麦青，等小妹穿完了，这衣服再给我大姨家送去，也没有人能穿了。”麦黄笑道。 “还有你三姨家的孩子正好，你老姨不也生了个闺女。”余氏不傻，知道麦香现在的衣服都是好衣服。 “大丫，别的不说，你紫菊表姐今年该说亲了，你看能不能给她找两身衣服撑撑门面，她要嫁出去，你大姨家也松快些。”余氏又转向麦香，她知道，这个家，麦香说了算。 “姥姥，有人来说亲了，是什么人家？”麦香记得她今年该十五了。 “哪能呢？这不想着有两身好衣服，捯饬捯饬两下，看能不能嫁一个好人家。” 麦香一听这个没了兴趣，说道：“家里的事情是麦黄在管，让麦黄看看还有没有花棉布，给她找两块自己去做身新衣服。姥姥坐着，我该去前面做饭了。” 麦香说完站起身，刚要走，只见八福跑来了，见屋子里有一堆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对麦香使眼色。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君子 唛香见八福对自已使眼色，猜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便主动对八福说道：“八叔，刚麦黄还说堆了一大批的风筝，我去瞧瞧，看看能不能给先生送一点过去，别耽误了别人过来拿货。”“好啊，好啊。”八福忙不迭地答应了。 麦香跟着八福出了门，见身边没人，忙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佟家大少爷又来了，他连着来了三天，说必须见到你，我也是才听大嫂说你回来了，这不赶紧来找你，你赶紧去把他打发了，省得他天天到我们铺子来。” “他来做什么？”麦香有些不大明白。 去年麦香和怀慈被赐婚后，消息传了出去，佟太太打发人送了一份贺礼来，佟立文却一直没有现身，麦香不明白，这会他是来做什么？ “表香，其实，去年你刚赐婚时，他就来找过你，当时你也是去了京城，他连着来了两天，后来，便再也没有来了，我看你那时已经跟怀慈定下了，就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他这次又来了，而且，这次说了，不见到你不罢休。”“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麦香刚还想他去年没有现身，原来是被瞒住了。 “告诉你有啥用？你能拗得过皇上？”八福给了麦香一个白眼。 “这倒也是，还不如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纠结，不纠结就不会难过。 问题是，他这次又来了。麦香虽然不知道佟立文这会来是为啥，但是猜到多少仍会跟自己定亲有关，想了想，麦香顿住了，问道：“八叔，今天店里有人吗？” “没有。” “那好，我就在后院跟他说几句话，你把他喊过来。”麦香在后院站住了。 后院搭了一个葡萄架，架下有一套石桌石凳，只是这个时候的葡萄架上只有几根粗粗的葡萄藤，还没有开始发芽呢。 “麦香，你总算肯见我了。”佟立文穿过圆洞门，便看见了伫立在葡萄架下纤瘦的身影，心里无端地一疼。 “我不是不肯见你，我是刚从京城回来，这不知道你来找我，我便赶紧过来了。”麦香转身说道。 “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定亲？”“这个，是宴上的旨意。” “你别骗我了，如果不是你们事先认识，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有了约定，他怎么会陪着你冒险去种牛痘？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在佟立文心里存了好几个月，今天总算问出来了。 “佟立文，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会来种牛痘，我去种牛痘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王爷和福晋。”“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什么你去种牛痘不跟我来说一声？我也可以陪你的，我也想陪你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真的谁也没打算告诉。”“怎么会没有意义？麦香，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佟立文看着麦香逼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麦香反问他。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很简单，也是在卧佛寺。 “麦香，我是说，如果说，万家老二那个人欺瞒了你，你可以找王爷请皇上退婚吗？” “欺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麦香心中一紧。 “我跟万家兄弟两个其实都认识，只是跟他不熟，我们曾经在一个书院待过，后来，因为出了点事，万家老二被遗送回家了，书院的坏名声也传了出去，我也被父母接了回来，这件事情当时闹得很大，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万怀慈居然就是万志远。”“那你如今是怎么知道的？”麦香觉得奇怪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找来，怎么偏偏碰到万志高佟立文就找来了呢？ “我这些日子跟我表哥在京城找了一个书院念书，打算参加明年的院试，对了，我那个表哥，也是从那个书院出来的，他跟万志高走得比较近，那天，万志高过来找我表哥，我才知道，他换了个名字。我也才知道，他居然就是你赐婚的对象，麦香，不如你去求求王爷，万怀慈真的不适合你。”佟立文说道。 说实在的，佟立文劝了麦香这半天，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原因来，对此，麦香还是颇为感动，至少，佟立文还算得上是一个君子，并没有在关键时候诋毁怀慈的名誉。说诋毁还算不上，确切的说是陈述，毕竟那是外人眼中的事实。 “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两家已经下定了，皇上的金口玉言也不能当儿戏，我既然打算接受他，就不管过去他是什么样的人。况且，有的时候，亲眼见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的全部，更何况你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是真正的为我着想，而且，你也是一个君子。”“麦香，真的不赶趋了吗？”谗立文再次追问了一句。 其实，在他听到麦香被赐婚的那一瞬间，他就要来找麦香问一个明白，可惜，来了两次都说麦香不在，第三天，他被他母亲拉住了。 见麦香没有回答他，佟立文仍是有些不死心，说道：“麦香，我真的是为你好，如果真的等到你嫁给他那一天，你才发现，他根本不喜欢你，你该怎么办？不行，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你天天以泪洗面，还不如我现在做一个小人，我不要做君子，麦香，我这就告诉你，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 “佟立文，你不要再说了，你说的我都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一场误会，我说过，有时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也未必就是事实的全部，我相信他。因为心是不会骗人的。”麦香阻止了他的话，她担心会有第三人路过听见。 “你知道？怎么可能？化怎么会跟你说这些？我一个外人都说不出口，你真的确定我要说的是什么？”佟立文的确没想到，怀慈会把这么不堪的过往告诉麦香。 “我的确知道，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佟立文，既然你们现在都在一个书院里，还麻烦你帮帮他，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是被人误会的，这两年，他吃了很多苦，可是他太想念书了，所以还是回到了书院，如果可能，请帮帮他，如果你做不到雪中送炭，请你保持沉默，千万不要落井下石，麦香再次多谢你了。”麦香对佟立文行了一个礼。 “疯了，疯了，麦香，我想知道，我是哪里错过了，我一直以为你还小，一切都来得及，是哪里开始不对了呢？是那一场牛痘？” 佟立文再单纯，也能从麦香的话语里感知到麦香对佟立文的爱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要知道麦香才多大？ “只能说，这是老天的意思。”麦香不想让佟立文留有遗憾，她知道这里的人都信命，把一切都归结于命运的安排，对他们来说，还好接受一些，至少，大家都认为，人不能跟命争。 “老天，呵呵，好一个老天。”佟立文说完，没有再看麦香，转身走了。 “麦香，到底出了啥事？我怎么看着佟家大少爷好可怕呢？”八福见佟立文失魂落魄地出去了，忙过来看看麦香。 “没事，只是有几句话想问清楚，八叔，你去前面看着铺子，我还有事，家里还有客人呢。”“算了，你这样子还管什么客人不客人，大嫂刚才已经来过了，不就是万大娘来了吗？她算哪门子的客人？你不是一向不待见她吗？”“你懂什么，此一时彼一时。” 八福听了撇撇嘴，说道：“其实我觉得佟家比万家好，佟家大少爷对你可真没的说，佟太太看着也好和气，对你也不错，万家还是退过亲的呢。 “八叔，你跟着添什么乱呢？麦香的事情是皇上定下来的，普天之下，谁还能拗得过皇上？”赵巧和过来找八福，听见八福的话，忙喝住了。 赵巧和虽然辈分小，但是年妗比八福大，所以看问题自然比八福透彻。加上他也在铺子里做了这么久，佟娄文和怀慈他都接触过，虽然他的脑子里没有自由恋爱这个概念，但是他也看出了麦香对怀慈和佟立文的不一样来。 “这怎么叫添乱呢？麦香本来就不想进万家的，都怪那什么皇帝，他才是添乱的。我们麦香本来就被万家退亲了，这下还得要嫁进万家，你就不担心，麦香以后进了门，他们会不会看不起她？”八福心里也不畅快，索性多说了几句，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八福对自己会这么心重，为了自己不惜连皇帝的不是都编排出来了，这要让人听见了，可真就是大逆不道了。 “八叔，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讲？”果然，麦香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赵巧和就吓得大惊失色了。 “好了，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你们两个还是该干嘛干嘛，前面一个人也没有呢，我走了，你们好好盯着些。” 麦香并不想再跟他们两个谈论这些儿女私情，因为大家的观念差了三百多年，怎么沟通？！。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初识纪晓岚 由于佟立文找来，麦香开始担心怀慈的事情会再次被提及，他会不会被逼得再次退学？ 麦香在家心神不宁地等了几天，总算等到冯翔过来拿货，便拉着他问了些怀慈的近况，得知怀慈这些日子依旧在书院，并没有回家，麦香总算松了口气。 等麦香忙着画完那批风筝，再次带着叶大福和叶子进京时，已经是三月初了，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到处都能看见放风筝的人，一路上都能看见往城外赶的马车。 麦香先去琉璃厂的店里送货，麦香和叶大福赶到的时候，冯翔正在店里招呼客人，麦香和叶子抱着一堆风筝进店，很快就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 “麦香姑娘，这位先生一直在看咱们墙上的画，还问我是谁画的。”冯翔过来低声说道。 “想买吗？”麦香问道，随后看了一眼冯翔说的那个人，三十来岁上下年龄的一位男子，给人的感觉很儒雅。 麦香看看那人，再看看墙上挂的画，这是一幅曹雪芹的石头图，曹雪芹比较酷爱画石，这画是麦香特地要来的，倒也不是专门为了卖，一般到这琉璃厂来买字画的还是少数，更何况十两银子一幅画对这些学子们来说也不便宜，麦香更多的是想为书铺增添点雅气，当然，如果能卖出去就更好了。 这一年，曹家的经济状况虽然好转了许多，柳蕙兰听从麦香的建议，也买了十亩地佃给了别人，但是毕竟只是解决了温饱，这么一大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手里没有余钱没有点积蓄。如果遇到点什么事情的话，这个家还是经不起折腾的。 想到这，麦香走到那人跟前。说道：“这位先生，这幅画是我先生画的。您喜欢吗？” “你先生？这么说来，小姑娘也识字进学了？”对方看着麦香一笑，颇有些调侃的意味。 因为女子进学的毕竟是少数，更何况，麦香抱着一堆风筝来这小书铺寄卖，应该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麦香为了赶路方便，也没有穿多好的衣服。 “进学倒没有。先生是我的邻居，也是一位郎中，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小女子曾有幸跟随先生学过几天字。”麦香微微一笑。 “小姑娘还蛮谦虚的。敢问你先生多大年龄，有功名否？” “我先生今年不足四十，功名，应该是没有的？”麦香还真不清楚曹雪芹究竟有没有功名。 “做先生，也做郎中。他坐堂吗？” “不，我家在香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先生不是正式的郎中，只是略通医理，乡下看不起病的穷人多。先生心怀悲悯，常常伸出援手。” “原来是如此，听姑娘说话，果然是念过书进过学的。梦阮，梦阮，你先生满腹学识，只是淡薄名利，想必跟他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有关？” “先生何以出此言？”麦香惊呆了。 从一个人的字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但是怎么能看出一个人的人生经历？这也太邪乎了？这人是谁呀？也太聪明了？ “你先生喜欢阮籍，也有阮籍的才情，想学阮籍的傲世，不肯趋炎附势，这样的人，应该是经历过大富大贵的，只是家中出了变故，所以才会变得愤世嫉俗，恃才傲物，这是天下读书人的通病。” “这个小女子就不知道了。”麦香莞尔一笑。她可不能说出曹雪芹的身世。 对方听了了然一笑，说道：“不知小姑娘乡居何处？我也是一个读书人，我姓纪，叫纪昀，今日没有带够银两，改日再来买你先生这幅画，还有，以后如果我去了香山，能不能找你先生求教一二？” “你说什么，你叫纪昀？你就是纪晓岚？”麦香一下激动地抓住了纪晓岚的衣服。 “姑娘，姑娘，在下的确叫纪昀，只是，姑娘能不能先放开在下，还有，姑娘缘何认识在下？” 纪晓岚往后退了两步，麦香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忙把手松开了，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还能结识大才子纪晓岚。 “纪先生是有名的大才子，是真正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小女子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先生，真乃三生有幸。”麦香给了对方几顶高帽。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估计这个时候的纪晓岚应该还没有中进士，因为看他打扮，还是一名读书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家丁忧的。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大的名气？姑娘真是抬举在下了。”纪晓岚听了呵呵一笑，并没有当真。 “不是抬举，是仰慕，先生，小女子家住西郊黄叶村，就在卧佛寺的山脚下，路边有一个福运来小客栈就是我家，这梦阮先生就在我家隔壁。”麦香热情地相邀。 麦香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知道纪晓岚对曹雪芹的才华是极为推崇和赏识的，所以想介绍两人认识，麦香无时无刻不想着把《石头记》推出来，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主要是自己年龄、能力、身家都不够。 纪晓岚看着麦香发亮的眼睛，实在不能理解麦香的激动与兴奋从何而来，他只是一个书生，虽然不穷，但是绝对谈不上富裕，虽然获得过解元，但是一样被挡在进士的门槛之外，空有一腔学识，一样只能为柴米油盐操心。 “先生何以面带忧色？”麦香细心地看出了纪晓岚瞬间神色转忧。 “没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看着你先生的画，感慨几句。”纪晓岚从曹雪芹的画上，也猜出了曹雪芹生活的窘迫，不然的话，这样个性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画拿出来出售的。 麦香听了这话，看了看纪晓岚的衣着打扮，虽然不像富家公子，但是看着绝对不寒酸，那么他的感慨是为什么呢？尽管两人都是大才子，他跟曹雪芹的命运可不一样，很快他就会凭着自己的才识扶摇直上，而曹雪芹，只能一辈子委屈在那个小山村了。 “先生不必如此，小女子送先生一架风筝，我想用不了多久，先生就会凭着自己的才华扶摇直上，小女子再送先生一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麦香说完，挑了一个风筝送给纪晓岚。 她好像听怀慈说过，明年就是大比之年，纪晓岚应该就能中上进士。 “这可不好意思，多少钱，我照付，我堂堂一读书人，哪能占姑娘的便宜？” “先生太见外了，我是真的仰慕先生的才华才送先生一风筝，等来日先生金榜题名时，还记得小女子的话，肯来照顾小女子的生意，小女子就感激不尽了。” “也罢，借姑娘吉言，来日我若真的金榜题名，我一定送姑娘一幅字一幅画答谢姑娘。”纪晓岚 “如此甚好。”麦香行了一个礼。 彼时铺子里还有好几个书生，听了麦香的话，都细细地打量纪晓岚，见纪晓岚从店里挑了几本旧书，他们看了一眼他挑的书名，也开始在书架上翻检起来。 “这风筝上的画？”纪晓岚要出门时，这才发现风筝上的画跟他平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这个就是小女子的涂鸦，画得不好，让先生见笑了，只是图一个好玩有趣，我送先生的这只狗，是希望先生能在狗年行大运。” 麦香这批的风筝都是卡通小动物，鸡鸭鹅马牛羊等都有。 “哈哈，有点意思，很逼真，的确有趣。多谢姑娘了，纪昀记住姑娘的话了。”纪晓岚很快明白过来，麦香是祝他在明年的会试时能金榜题名，故而哈哈大笑。 纪晓岚走后，另外几个学子也过来，从麦香这挑了一个上面有狗的风筝走，看来，这读书人更迷信这一套。 “麦香姑娘，这是谁呀？你怎么会听说过他？”冯翔在纪晓岚走后，问道。 “听说他曾经是乡试的解元，在卧佛寺的时候听说过他的大名。”麦香一边清点东西一边说道。 “解元？那他真的有希望高中了？”冯翔也激动起来。 “当然，你以为解元是那么好考的？” “麦香姑娘，你知道他住哪里吗？要是他能指点少爷一二，少爷明年也能考秀才了。” “这样啊，我怎么没想到？”麦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她记得，纪晓岚可是做了好多年的主考官，要是怀慈能投在他的门下，的确是一件好事。 “这样，下次有机会碰到他，你问问他家住哪里，说我想去拜访他。” “得嘞，麦香姑娘这会是直接回家还是去礼亲王府？”冯翔问道。 “我先去一趟前门，前门还是那个掌柜吗？”麦香问道。 “要我说，姑娘还是等少爷回来再去，少爷明儿下午就能放假了，后儿是清明节。” “真的？”麦香倒是没想到能赶上他放假，不禁有些心花怒放。 想了想，麦香又说道：“这样，横竖铺子里的人也不认识我，我们三个先去前门看看，回头我们自己回家。” 她还是想亲自会会那个掌柜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传言 麦香带着叶大福和叶子当作顾客进了怀慈的那家瑞锦祥绸缎铺，这瑞锦祥还是麦香想出来的字号，没好意思照搬人家瑞蚨祥，在中间改了一个字。 麦香扶着叶大福进去的时候，先扫了一眼整个铺子，整个展厅差不多有五六十平米大，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衣料，进门右手边有两个用帘子隔出来的小屋，其中有一个帘子拉开了，站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有一位贵妇人模样的人正坐在里面翻看衣料，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在帘外耐心地对着她介绍衣料花色和产地，有两个小伙计忙不迭地搬着衣料跑来跑去，货架那边，有两个伙计在整理衣料。 掌柜模样的人见有人进门，回头看了一眼麦香几个，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回过身去陪笑，接着介绍。 麦香也不理他，倒是一样一样花色看起来，都是绫罗绸缎，没有普通的棉布，难怪那掌柜的看见自己进门会皱眉了，因为这三人谁看起来也不像买得起绸子的。 还好，总算有一个正在整理东西的伙计发现麦香在细看布料，丢下手里的活，走到麦香跟前，笑着问：“姑娘可有喜欢的花样？” “我爹腿脚不方便，能不能先让他坐下来？”麦香故意问道。 “当然可以，请这边来。”对方看了一眼叶大福的短装打扮，并没有一丝不耐或不满，带着叶大福坐到了角落里的椅子上。 “姑娘是先自己看着还是我给姑娘先介绍一下？”那个伙计安排好叶大福又走到麦香跟前。 麦香刚要开口，铺子里又进来几个人，又是几个丫鬟婆子拥着一位美艳贵妇人和一位小姐进来了。 麦香仔细一瞧，那位小姐居然是康怡，这也太巧了？ 康怡这会也认出了麦香，只是，她并不知道麦香的名字，两人也有一年时间没见，她自然也不知道麦香就是万家老二赐婚的对象，所以看到麦香，她也是有几分惊喜的。 只是，康怡刚要向麦香走来，那掌柜的已经堆着笑，忙迎了过去。 “掌柜的，把你们这适合小姑娘新媳妇穿的最好的衣料都抱出来。”康怡身边的太太说道。 这时，里间的那位太太听到动静起身迎出来，笑道：“今儿可真是巧了，难得出来一趟，居然碰到康太太。” “哟，可不真是巧了，原来是周太太，总也没在一起聚了。” “可不是怎么地，你也是来给康怡选衣料？” “你呢，你也是来给雯雯选嫁妆？” 两位太太说完相视一笑，而康怡也只能装作不认识麦香，陪着两位长辈说话。 “说起来，我们两家还真是有缘，没想到我闺女要嫁给长宁镇的佟家，你闺女也要嫁到昌和镇的万家。” “可不是这话，没想到我们两家日子都定的差不多，还都在九月份，说起来还真是不舍得，你们家雯雯倒还好，是佟家老太太的亲戚，两家一向走的亲近，早就定了儿女亲家，你们家雯雯过去了，也不能委屈了她。”康太太说道。 麦香一听，原来这佟立文连婚期都定了，那他对自己是什么意思？还有佟太太，一点口风也没有露，居然还几次三番地故意让佟立文跟自己见面，难道是早就盘算好了，让自己喜欢上佟立文，然后心甘情愿地进佟家做妾？ 亏自己还一向拿佟太太和佟立文当个好人，看来，自己的这点道行实在是太浅，要不是被皇上一道圣旨赐了婚，这佟家，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麦香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又凝神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你放心，你们家康怡进了他们家，也受不了屈，你们家姑爷是嫡出的，万太太只有这一个宝贝，将来这一份家si可不都是你们家姑爷的？”周太太也回笑道。 “这话可不敢说，他家老二的亲事是皇上钦定的，这将来的事情，哪里说得准？”康太太摇摇头。 “对了，说到这事，我还一直想问问你来着，这万家老二既不是皇亲也不是贵戚，这皇上怎么会给他一个无名小辈赐婚？”周太太一听这个好奇了，忙打听上了。 “这个我也说不准，听说是因为种牛痘，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康太太显然不想多提这些，有些后悔自己扯了这个话头。 “种牛痘？就是那个礼亲王提出的牛痘？哎哟哟，这可不好，你说，将来他们生的孩子，会不会长出牛的犄角来或是一出来不会哭只会学牛叫呢？我可死活没让我家孩子种。”周太太一边说一边摇头。 “这个不至于？”康太太听了，顿觉浑身一冷。 “这可难说，要不然，皇上能给这么大的恩惠，还不是找不到人敢试种？不过说到这个也怪，这万家老二，我可听说他不学好，被书院辞退了，怎么会跑去试种这个？”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康太太脸上有些难看起来。 “哎，万家一共就这两个儿子，还废了一个，这万大人想必心里也不好过，好容易那件事情过去了，大家也都淡忘了，这一赐婚，只怕又得翻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成全了你姑爷，将来，这万家的……” “好了，不说这些，咱们挑衣料。”康太太打断了对方的话，并且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见麦香和叶子一对乡下丫头打扮，正问那个伙计要什么布头，倒是松了口气。 麦香也是临时想起来，她和柳蕙兰做手工活，完全可以用一些布头，以前是没想到，现在自己家有了铺子，干嘛还要花一份冤枉钱？ “布头？还真有，姑娘想要什么样的？是做鞋面还是做水田衣？”小伙子见麦香有些失神，依旧耐心地问道。 “啊，哦，你把所有的布头都给我拿来看看。”麦香在叶子的提醒下回了神。 对方从柜子里给麦香翻出七八块布头，麦香一问价钱，也不便宜，一尺以上的也要三四十文一尺，一尺以下的小块头也要二十文。 而此时，康太太一行已经自行进了旁边的帘子，掌柜的一边陪着笑，一边又回头对麦香身边的伙计瞪了一眼，喊道：“来福，还不赶紧给客人上茶。” 名叫来福的伙计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麦香，说道：“姑娘先看着，所有的布头都在这，我去去就来。” “好，没事的，我不着急。”麦香知道这种场合，肯定是先顾着大头，倒是也不生气。 来福给康太太送过茶水，也和另一个伙计搬了一堆的衣料进了放在康太太身边，见掌柜的亲自给康太太介绍，来福抽了空出来。 “姑娘，这布头你要不要？” “就这几块，还有别的花样吗？”麦香问道。 “以前的都卖掉了，我们这的布头也很受欢迎的，做鞋面做水田衣都行，还可以做荷包做香囊，姑娘放心，我们这家的货都是南边过来的，是正经的好东西。” 麦香一听这个，想起来自己上次看到的账簿里似乎没有布头这一项的收入，难道这布头的收入都被掌柜的si吞了？ “姑娘，你想要哪一块？”对方见麦香犹疑，又催了一句。 “我都要了，能不能再便宜一些？”麦香也知道对是抽空过来接待一下自己的。 “这个我说了不算，要问我们掌柜。”小伙子往那边看了一眼，有些为难，这个时候掌柜的忙着招待大客户，肯定没有心思搭理麦香。 “那你做了多少年的伙计？”麦香看他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已经很沉稳了，更难得是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绝对没有捧高踩低，便留了心。 “啊？五年。”来福回答完看了一眼麦香，似乎不明白这跟卖几块布头有什么关系？ “这几块我都要了，你算一下多少钱？”麦香想试试对方计算能力。 “一共二百八十三文。”对方拿着一个算盘打了几下，报出了帐。 麦香一看点点头，满意了，交了钱去扶叶大福出了门。 “小姐，那不是咱们自己的店，干嘛你还花钱买？”叶子见麦香方才还一副生气的模样，这会花了钱反倒笑嘻嘻的，实在不明白。 “走，我带你去别的店，给你买一块花布做衣服，再给你买几根彩线绑头发。”麦香见叶子一向还算老实能干，想奖赏她。 “闺女，你们两个去，我就在车里等你们。”叶大福撑着自己的残腿，实在不想进去看别人的白眼。 “爹，我还想给你买布做夹袄呢，走，你去挑两块你喜欢的。”麦香扶住了叶大福。 “不用了，我的衣服够多了。”叶大福忙说道。 “爹，走，如今我们也不差这一点了，爹出门会客什么的也该有一身好衣服的。” 麦香其实是想给叶大福做长衫的，这一年他只是在家摆弄小动物，加上家里的经济条件确实有了本质的改变，叶大福的精神面貌也不是那苦哈哈的农民本色了。 “好，爹就依你。”叶大福倒是也不固执，知道自己也是要给闺女撑门面的，方才那两位太太的对话他也听见了，心里也有一肚子的疑问，只是这会不好问出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誓言 麦香三个大包小包地回到西四胡同，叶子放下东西，忙不迭拿着一堆菜进了灶房，麦香自己则忙着生火烧炕。 “闺女，方才那两位太太说姑爷不学好不长进是啥意思？”叶大福见只有他们父女两个，想起来刚才听到的话，心里一直觉得像堵了点什么，不吐不快。 其实，叶大福以前一直对怀慈当他的女婿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怀慈的生母，曾经是叶大福喜欢过的女孩，而怀慈在万家的待遇，叶大福当然早就清楚，如今能亲自照看一下故人的儿子，能无所顾忌地疼爱怀慈，这对叶大福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可是如今突然一下听说对方不但不长进还废了，这就不能不引起叶大福的警惕和忧虑，毕竟怀慈再重要，也没有麦香在叶大福的心里的分量重。 “爹，没事的，那是别人不清楚他是啥样人，你看怀慈是那不知长进的人吗？以前是生活没有保障，所以他想先挣钱，这不手里有了银子有了铺子有了房子，他马上就进了书院。” “那他们为啥说姑爷是废了？”叶大福还是不明白这一点，这不念书去经商挣钱也是一条出路，这个跟废了不废了没关系？ 当然，怀慈进书院叶大福是知道的，他当然也觉得念书比经商要有出息的多，如果怀慈能考一个功名，对叶大福来说，是双重的安慰。 “爹，你也知道怀慈在万家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巴不得怀慈学坏了，这万家的家业就都到了万家大少爷手里，所以，这些话，我们都不要去听，再说了，即便如今不靠万家，我们也能过得很好。” “这倒也是，我瞧着姑爷为人还算正派，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小小年纪就知道养活自己，比那些成日里招猫斗狗的富家子弟强多了。”叶大福听了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单就麦香生病时怀慈在叶家这半个月，叶大福看着他忙来忙去照顾麦香，恨不得替麦香生了这病，要不是叶大福拦着，他是一刻也不想离开麦香的，叶大福自然看出来，怀慈是真心疼爱自己闺女，麦香将来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爹放心，别想这些了，还是想着咱们究竟要买一座什么样的房子？”麦香换了一个话题。 “这个还是要你拿主意，我的意思是买一个离姑爷这近一些的院子，也不用太大，够住就成。我们来城里住的时间也不多。” “爷，麦香姑娘，我回来时去了一趟牙行，还真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一座两进的宅子，要价三百三十两银子。就在这附近，我已经跟对方说好了，明儿等少爷回来，我们再去看房。”冯翔进来了，在门口说道。 麦香一听这报价，有些嫌贵，可是没有看过房子，也不好发表意见，便说道：“好，辛苦你了，明儿看了房子再说。” “不辛苦，麦香姑娘，这是上个月两个铺子的账簿，我一并给你带来了。”冯翔说完，把东西送了进来，见麦香没有话说，便退了出去。 麦香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再次细看了绸缎铺子的账簿，发现对方把近期这几个月的账簿全都送来了，跟麦香上个月来时看的不一样。 绸缎的进价明显低了，卖价也稍微高了一些，利润最少是正月，半个月的利润不足七两银子，最多的是去年腊月，居然达到了上百两银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怀慈是在次日下午申时回来的，他是回来想清洗一下换身衣服便去乡下的，没想到一进院子，便看见院子里晒着的被褥，他几步跑进了上房，果然见到麦香正坐在炕上替他缝制被单。 “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知道我要沐休？你是特地在这等我的吗？”怀慈直接坐到了麦香身边。 “昨儿上午到的，我爹正在院子里帮你栽种树苗，你没看见？”麦香说着往后挪了一点，因为怀慈已经挨着她的身子了，她怕叶大福看见了又要担心。 怀慈一听叶大福来了，倒是也识趣地站了起来，说道：“没，我只看见院子里晒的东西，便猜到你来了，就一路跑了过来。” “对了，这些日子书院怎么样？还好吗？”麦香抬起头来，细看着怀慈的脸。 “还好，你别担心，我知道我哥那天来找谁，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我有啥要对你说的？”麦香很快想到了，多半是佟立文去找过怀慈了。 麦香刚要开口，怀慈又说道：“他来找过我了，问我能不能像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那样喜欢你？妹妹，我猜，他应该也是很喜欢你？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会进佟家？” “不会。”这个麦香还是很肯定的，她绝对不会去做佟立文的小妾。 “真的？”怀慈一ji动，又坐在了麦香身边，抓住了麦香的一只手。 “那你呢？你怎么说的？” “我？我当然告诉他了，这辈子，我只会喜欢你一个，只会娶你一个。” “一辈子这么长，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万一你将来有了功名有了地位，谁知道你还记得今天的话吗？”麦香故意问道。 因为她确实觉得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誓言，虽然，她内心里听了怀慈的话是有几分小小的雀跃。 “你就别气我了，我真的能做到，为了你，为了我娘，也为了我自己，我绝对不会去娶小，不信，你就记着。”怀慈伸出手来抱住了麦香。 “麦香，是不是姑爷回来了？”叶大福在院子里喊了一句。 怀慈听了忙放开麦香站起来，走到院子里，说道：“岳丈，这些粗活回头我来做，岳丈好生歇着。” “这树苗早该栽了，院子里有几棵树，也有一点生气，也不至于太荒凉，这树好养活，隔几天想着浇点水就成。” “知道了，多谢岳丈。我这就去换身衣服过来帮忙。”怀慈说完，忙回屋换了身短装。 忙完了树苗，天也差不多黑了，冯翔也进门了，几个人吃完了饭，麦香这才有空问问绸缎铺的事情。 “是我找过他，我跟他细谈过了，这一行我虽然没有做过，但是我当初接手这间铺子时心里大致有一个数，我多少了解一些，我说让他重新送一套账簿来，我知道他们一般有两套账簿，这次的帐有什么问题吗？” “有两套账簿？”麦香没想到这做假账的习俗由来已久，源远流长，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怀慈问。 “没什么，这套帐只怕也未必真。”麦香说起自己今天买的布头来，账面上可没有反映。 “几块布头的倒是没多少钱，问题是这个人有些不可靠。我冷眼看了看那几个人，倒是有一个伙计还成，等我找个机会试试他，如果成的话，寻个由头把那掌柜的打发了。” 麦香一听他心里有数，知道他说的也是那个来福，便不多嘴了。 由于次日是清明，怀慈一早要回家祭拜他生母，麦香和叶大福也觉得这个时候不是买房的时机，两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起来这几天是清明，于是，麦香和叶大福一行也回到了家里。 其实，要依麦香的意思，是想在京城再住几天的，无奈叶大福放心不下家里的那些山羊，说这几天山羊该分娩了，他担心叶子他爹不会伺候。 “麦香，这次去京城，这么快就回来了？”柳蕙兰看见麦香进门，抱着孩子跟了过来。 “师娘，来，看看我这次从京城买的布头，这个比整匹的买合适些，还有，这是我逛银楼时给弟弟妹妹们一人买了一个。”麦香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包袱，一边又挑出了一个小金项圈给曹骥戴上。 上次曹骥过生日，麦香只送了一套衣服鞋袜，是怕柳蕙兰收了心理负担重，因为曹骥生日没几天就是麦地的生日，现在这样拿出来正好。 “给你弟弟妹妹们留着便好，何苦又给他？”柳蕙兰有些嫌礼重了。 “这话师娘就说的不对了，难道曹骥不是我的弟弟？难道我不是先生和师娘的女儿，那为啥师娘要给做衣服，为啥我生病时先生给我开方子抓药煎药连一文钱药钱也没要？”麦香故意摆起了脸。 “好好，我说不过你。”柳蕙兰的眼圈红了。 “师娘，怎么了？先生呢？”麦香明显感觉柳蕙兰心情不太好。 “你先生也去祭拜了，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是担心他又喝多了难受。” “你怎么不陪着他？” 柳蕙兰听了没有回答，不是不想陪，是不让陪，是没法陪。 “师娘，你……” “麦香，你说，男人说的誓言能信吗？论理，这话我不该问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定亲，我瞧着万家那小哥儿对你，倒是跟我们二爷年轻那会有些像。” “誓言？”麦香没想对柳蕙兰也会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不过这会他更感兴趣的是曹雪芹年轻时的故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是自传 “师娘，你跟我说说先生年轻时是什么样？”麦香这段时间总也没有机会单独和柳蕙兰聊天，自然也没有机会问曹家的事情。 “什么样？你先生可没有万家的小哥儿能吃苦，这么小就知道挣钱养活自己，我说的像是指你先生对女孩子的那种体贴用心比较像。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你先生写了一本书，书中人物宝玉跟你先生有几分像。” 麦香见对方主动提到《石头记》，便说道：“师娘，我如今差不多的字都认得了，我能看看先生的书吗？对了，今儿我在城里的书铺，碰到一位书生很喜欢先生的画，说是没带够银子，让给他留着，还说改天有空来拜访先生呢。” 柳蕙兰听了看着麦香，有些不悦地问道：“什么书生？你不是答应我了，在外头不许提你先生的事情？” “师娘，我没有主动提先生，是人家喜欢先生的画，他说从先生的画里能看出先生是一个有才气有傲骨的人，还说先生的落款也很有些意思，我连先生的名姓都没有告诉他，只是说了先生是一位郎中，住在香山脚下。” 柳蕙兰松了口气，说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一位普通的书生，三十来岁，好像也很有学问，曾经还是乡试的解元，听他的意思，他的字画功底也不错。” “原来是这样。解元，解元可不大好考，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金榜题名？”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看他衣服，就是普通的棉布衣服，肯定不是富贵人家公子，还有，我觉得，他早晚会中进士的，因为他从书铺里选了不少书。这么有学问的人还这么用功，成名是早晚的事情。”麦香说了一句孩子气的话。 “你先生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结交，他不喜欢功名。” 柳蕙兰一说，麦香想到了贾宝玉把追求功名的人叫禄蠹，不禁莞尔一笑，原来真是曹雪芹的个性。 “可是他喜欢先生，说先生傲世有奇才，师娘，他这么一说，我对先生的才华更好奇了。你给我看看先生的书好不好？我保证不乱翻。会及时归还。” “看你先生的书？你才多大。再说了，你才学了多久的字？”柳蕙兰觉得以麦香的心智和水平，根本读不懂这本书。 “师娘，反正还有你呢。我若不懂，再来问你。先生的书写完了吗？”麦香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没大写完，他也是一边写一边改，反反复复的，总是不满意。如今表小姐来了，又多了一个评稿的人，现在的书稿都散落在好几个评稿人手里，你要真想看，回头我帮你看看第一册在不在？”柳蕙兰倒是也没有多想。一本小说而已，麦香能看出什么来？ 麦香一听有好几个评稿的人，这脂砚斋究竟有几个人？曹頫、李香云、李鼎，好像还有一个死去的福彭，麦香是越来越糊涂了。 “师娘。什么叫评稿的人？”麦香索性问了出来。 “你先生这书，也没打算给外人看，就是自己写着玩，都是一些亲友在传阅，因为里面有不少曹家李家的往事，亲友们看了有什么想法，就会写上几笔。” “哦，我明白了，先生是在写自传。”麦香点点头。 “倒也说不上是自传，有一些他少年时期的影子，也有一些他叔父和别人的故事，总之是好几代人的故事，当然也有不少虚构的东西，算了，我也跟你说不清。”柳蕙兰摇摇头，她发现，只要说到曹家的事情，麦香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点一直让她想不通。 麦香听了这话，明白了《石头记》是创作，不是自传，是把不同时空发生的故事串在了一起，作为小说的主线。只怕，除了曹家李家，还有不少皇家的隐事。至少那个秦可卿的丧事和元妃省亲麦香就觉得规格高得离谱，还有史太君说话的口吻，哪里像一个公侯的遗孀，连太医院的大堂都敢打发人拆了？这恐怕也只有当朝皇后或太后才敢说出来？ 这样的例子书中多的是，比如史太君去清虚观打醮居然也要清道，坐的是八人大轿，别人麦香不知道，但是永恩是亲王了，乌拉多敏和麦香出门去看阿木昕，坐的也只是四人轿，排场比史太君小多了，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麦香以前就一直觉得书中很有多不合理的情节，到了这里之后，亲眼见识了乌拉多敏和永恩这对亲王夫妻的生活，谁知不但没有释疑，反而是越来越糊涂了。 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麦香生病了，论理，以麦香和乌拉多敏和永恩的交情，永恩完全可以找一个太医来给麦香瞧病，事实上，太医们出诊有着严格的规定，除了给宫里的人看病，其他王公大臣想动用太医，必须有皇上的旨意。 就连乌拉多敏本人想动用一次太医，也得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可贾府的丫鬟一个头疼脑热就能让好几个太医上门，所以，麦香觉得，这《红楼梦》里肯定有不少皇家的事情。 “师娘，你还记得去年说的先生不过元宵节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麦香突然想起来去年元宵节时柳蕙兰说过，曹雪芹从来不过元宵节，当时想问没有问出来，后来李鼎一家子一来，麦香想问也没有机会问了，再后来麦香自己一忙，都忘了。 “你又来了，才说你偏爱打听你先生家的事情，你又从这里来了。”柳蕙兰听了便下炕要走。 “师娘，我也不是外人，你就跟我说说，我想知道，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你看我啥时候对外人说过先生家的事情？”麦香拉住了柳蕙兰，好容易问出来，下次又不定得什么时候。 大概是麦香的黏糊劲打动了柳蕙兰，也或者是柳蕙兰最近心里有些不痛快，所以也想找一个人说说。 原来，曹頫在雍正五年的腊月被革职，曹家在雍正六年的正月十五，便被查抄了，那一年曹雪芹十三岁，亲眼目睹好好的曹家顷刻间塌了，这件事情在他幼年的心里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 曹家的家产全部赏赐给了继任者隋赫德，曹家随后被押送进京，住进了崇文门外的蒜市口大街。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衣食还算无忧，而且，当时的内务府还派专人来伺候曹寅的遗孀，曹雪芹的祖母李老太太。 雍正爷走后，曹家的日子一度起来了，曹頫也被重新起复了，任了一个员外郎，而曹雪芹也捐了一个州同。 真正让曹家遭遇毁灭性的打击是第二次的查抄，无独有偶，这次查抄居然也是在乾隆五年的正月十五，这次是因为弘皙谋逆案件的影响，这次查抄之后，连曹雪芹最敬爱的祖母也因为受不了这打击和惊吓走了，曹家再无翻身的可能，一场大火之后，一家人连唯一的安身之处都没有了，曹家人四处零落。 不知是不是柳蕙兰嫌麦香年龄小，还是她自己也不愿细说这内中的详情，只是大概对麦香交代了一下。 “你先生自此后不过元宵节，家里也不提元宵节这几个字，谁能知道，好好的元宵节，居然有这么多不堪的回忆。”柳蕙兰叹了口气。 “师娘，那先生的表妹和妹妹，都没了吗？”麦香想起了上次柳蕙兰和李鼎妻子聊天时说到的两个花一样的女子。 曹家是因为有她们再度起来了，也正因为有她们，再次彻底败落了，这便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可是，命运对于她们两个来说，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可不都没了，算了，这曹家的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还小，也不懂。”柳蕙兰明显不想再提这些往事。 “师娘，那你方才问我的，男人的誓言可信不可信又是怎么回事？先生对你说了什么誓言没兑现？”麦香又换了一个问题，再次留住了柳蕙兰。 “他说过的话多了去，只怕他自己都记不住，不对，也不是记不住，只是，他心里装的人太多了，算了，我也是心里烦闷找你说几句话。”柳蕙兰也反应过来了，这个话题明显不适合跟十二岁的麦香谈。 “师娘，先生最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麦香猜想柳蕙兰的烦闷多半跟李香云有关系？ 李香云在曹家住了一年，而柳蕙兰是在曹雪芹最落魄最无助时一直在身边陪伴他的那个人，这两人谁在曹雪芹心里的分量重，连麦香也不清楚，但是作为女人，麦香理解柳蕙兰的感受。想必这也是柳蕙兰觉得男人的誓言不能当真的缘由。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讲，麦香也很同情李香云的遭遇，她和曹雪芹原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受了命运的捉弄，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她不是存心想做小三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生存能力，小三小四是合法存在的，麦香也就没有理由去苛责谁了。 “他倒不会惹我生气，是我自己……”柳蕙兰的话没有说完，怀慈和赵氏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章 无理要求 柳蕙兰听见外面的声音，忙站了起来，改口说道：“行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麦香知道再留她下来，两人也不好说什么悄悄话了，忙起身把那个布头的包袱捆好，给柳蕙兰拿着。 “师娘，别忘了替我找先生的书。”麦香又叮嘱了一句。 她听说曹雪芹的书稿都散落在外头，更担心了，还不如自己先借过来抄一套再说。 “知道了，还有你，师娘多一句嘴，你虽然小，但师娘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不能糊涂了。”柳蕙兰临走前又在麦香的耳边念叨了一句。 “知道了，师娘又唠叨我。”麦香说归说，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因为对方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好。 “师娘，不再坐一会了？”怀慈在门口见柳蕙兰带着孩子要走，忙说道。 他在叶家住了半个月，自然知道麦香跟曹家的关系很亲厚，加上他跟曹雪芹聊过天，对曹雪芹的学识和才华也很仰慕。 “不了，我来了这半天，该去看看你先生回来了没有。”柳蕙兰说完对赵氏笑了笑，因为赵氏的眼睛盯着麦香给柳蕙兰的包袱上。 柳蕙兰对赵氏也算有了些了解，因为赵氏没少跟她抱怨，说麦香对曹家比对麦香的姥姥家赵家人还亲厚，所以柳蕙兰见赵氏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忙解释道：“这是麦香拿来的一些布头，是做长寿花用的。” “没事的，没事的，我没问这些，我知道你和夫子两个对我们大丫是真心好，也没少送我们大丫好东西。我只是看着你儿子脖子上的项圈还怪好看的，这么一戴上，真像个地主家的小少爷，啥时候让大丫也给我们麦地买一个。” 赵氏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深怕柳蕙兰和麦香误解了。摆手忙解释几句。 她说的也是心里话，以前远的不说，前些日子麦香生病又多亏了曹雪芹，不说诊费，连药费人家都替自己家出了，还有这春天一到，柳蕙兰便给麦香做了一身夹袄，赵氏也不是不知感恩，她只是习惯了这小家子样。 麦香也知道她的性子，这一年在麦香刻意调教下也没有多大长进。毕竟以前饿肚子的记忆太深刻了。 柳蕙兰自然不会跟赵氏计较什么。她一向心疼麦香过早立事。只想多疼麦香几分，自然也不舍得让麦香为难。 “嫂子，你家麦地如今就是地主家的小少爷了，不用去羡慕旁人。”柳蕙兰对着赵氏一笑。 “可不。我们家如今也有了上百亩的地了，可不就是地主了，这要往前二年，想都不敢想。”赵氏想到这个，脸上又恢复了神采。 柳蕙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麦香，麦香忙说道：“娘，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这次去城里。我给弟弟和妹妹们都买了礼物，你去喊他们过来看看。” 麦香一边说一边推着柳蕙兰出了门，她才不想跟赵氏解释这些，柳蕙兰摇摇头，明白了麦香的意思。这金项圈就不说是麦香送的了。 “麦香，你真的买金项圈了？”赵氏待柳蕙兰走后，凑到了麦香跟前。 麦香打开了一个木匣子，里面可不躺着明晃晃的四个金项圈，每一个上面还带一把小金锁。当然，刻的是俗的不能再俗的“富贵长命”之类的话。 麦香也是想到黄金可以保值，家里如今也不缺这点银子，加上赵氏麦黄几个也确实喜欢这些东西，麦香这次特地花了几十两银子一人买了一套，一则可以保值二则可以买来他们的快乐，何乐不为呢？ “怎么没有你的？”赵氏一看，倒是也知道缺了一个。 “岳母，妹妹的我来送她。”怀慈在一旁忙说道。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对了，娘，妹妹们平时一个人出门可不许带这些东西，必须有大人跟着才让他们戴。” “哎，知道了，这对镯子是？”赵氏看见了还有一对金镯子，忙问道。 “这镯子是给你的。”麦香本来想买一对玉的送给赵氏，可是想到赵氏的性格马大哈似的，实在不适合戴玉镯。 “真的是给我的？我大闺女可真好。我这就试试。”赵氏一听很快退下了她手里的那对银镯子，喜笑颜开地换上了这对金镯子，然后美滋滋地出去炫耀了。 “你怎么来了？” “怎么没给你自己买点啥？” 麦香和怀慈两人同时开口。 “我也有，这不是？”麦香伸出了自己的两手，她手上戴的是怀慈送的龙凤镯，另外她的小金库里还有乌拉多敏的亲戚送的三对大金镯子。 “你喜欢啥，我下次送你。”怀慈拉着麦香的手腕，左瞧右瞧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麦香把手缩了回来，因为她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陪我去京城好不好？”怀慈低下头，在麦香耳边问道。 “啊？又去？” “我还有两天假。” 麦香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去陪他，问题是她也找不到借口啊，这要怎么跟家里人说？ “大姐，大姐，娘说你给我们买了好东西。”麦黄先跑了进来。 麦香把盒子给她，说道：“你们一人一个，平时你收着，大家一起出门再拿出来戴，还有，这对银镯子是娘的，你也替她收好。” 麦香在有意识地训练麦黄当家，因为她自己实在是忙不过来，如今又想要抄写《石头记》，她更没有时间了。 “知道了，大姐，我和妹妹们去我屋试了。”麦黄看了看怀慈，体贴地拿着东西走了。 “你在这住两天，你下次什么时候沐休，我去找你。”麦香觉得这次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出门，哪有刚回来又跟着他出门的道理？ “好，下次沐休，应该要到端午了。”怀慈突然抱住了麦香。 麦香感觉到怀慈心情明显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受了气还是因为去祭拜他生母了所以低落，一时也不好推开他。 “对了，你回家，万太太知道你进了书院吗？” “我猜应该是不知道，最近她忙着大哥的婚事，还有，他们好像也在京城找房想搬过去，所以，现在应该是顾不上我的事情。”怀慈倒是也知道收敛，只抱了一会，便松开了麦香。 “啊，你们一大家也要搬到京城去？”麦香一听这个就头疼了，这以后，成了亲是不是还得住一起？ “不是‘你们’，是他们。万家在城里早就有房，我父亲如今在工部，带了两个姨娘在身边伺候，我那个嫡母留在乡下伺候长辈，早就想搬去城里了会合了。这次我大哥成亲，我大嫂娘家是城里的，还有，我大哥也在城里念书，这一家子都搬去，以前的院子就嫌小了。” “你大哥也去城里念书了？该不是又和你同一个书院？”麦香一下扯住了怀慈的衣服。 “那倒没有。”怀慈趁势握住了麦香的手，他见麦香这么关心他，顿觉心里暖和多了，也平衡多了，他不是没有人疼爱的。 “那你嬷嬷没问你什么？那天，她还专程来找过我，问你是不是进书院了。” 麦香觉得不对劲，万志高能跟万老太说怀慈的事情，肯定也能跟万太太说，这万太太再怎么忙，跟自己儿子说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祭拜完了，我没有在家停留，直接来找你了，所以，他们想追问也没有时间。好了，我们不说他们了。” 怀慈没有对麦香说实话，其实他一回到家，万承耀就跟他说，想暂时搬到他新盖的院子里去住一段时间，反正怀慈成亲还有几年，再说了那房子也够大，即便怀慈成亲了也完全够住，一家人本来也应该住在一起，还能加深感情。 怀慈当然知道，万家之所以看中他的房子，是因为新房所在的西四胡同离皇宫比较近，附近一片都是非富即贵。现在要在京城找这么一处地方，地段好地方又大，一时还真不好寻摸。 另外，怀慈的房子还有一个好处，是新盖的，还没有住过人，所以万承耀见怀慈没有同意，也提出了另一个方案，给怀慈五百两银子买下来那栋房子。 万承耀心里明镜似的，这怀慈要没有永恩帮忙，是买不到那块地的。他一个六品的京官都买不到这么一处好地，怀慈一个刚到京城混的小屁孩能有什么能力？ 万承耀的想法很简单，怀慈可以再去求一次永恩，或者，怀慈可以在附近买一处小房子，因为怀慈本来就人口简单，根本用不了这么大的院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屋子。 怀慈心里也明白，这主意肯定是万太太出的，至于万太太找的什么理由说服了万承耀，怀慈就不得而知了。 怀慈自然没有同意，万家人自然十分失望，觉得这孙子跟他们生分，眼里没有长辈，也没有家族观念等。 怀慈在祭拜一结束，片刻也不想停留，便从那个家逃了出来。 这些，他都没有对麦香说，他不想让麦香跟着自己生气跟着自己操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金难买心头好 怀慈在叶家住了一天，便回了京城，因为他必须亲自去见见那个绸缎铺子的掌柜，另外，他也想先去替麦香看看那栋房子。 麦香当然没有跟他去，最近家里的事情也不少，最后一批风筝还等着麦香涂画，要不便不赶趟了，另外，天气一天天见暖了，家里的人的夹袄也该做了，赵氏至今还没有学会裁剪，这些东西都得麦香亲自动手，另外，柳蕙兰在怀慈走后的第二天，便把《石头记》第一册前五回给麦香送了来。 麦香拿到书稿，自然是连夜挑灯温习了一遍，然后开始自己艰难的抄书过程，当然，麦香是用炭笔抄的，这毛笔字麦香本来就不大会写，写得又慢还写不好看，麦香也就不强求自己了，先把底稿抄出来一份，别的以后再说。 日子刚进入五月，麦香正准备端午节礼的时候，乌拉多敏打发关嬷嬷过来接麦香，说是王爷有急事找她。 麦香跟着关嬷嬷进了礼亲王府，刚进上房的院子，门外站着晚云和晚霞，见关嬷嬷和麦香进来，晚云忙说：“王爷只让麦香姑娘进去。” “晚云姐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麦香见两人的神色都很紧张，而且两人明显是在看门的，忙问了一句。 “姑娘快些进去，我们也不清楚。”晚霞推了麦香一把。 麦香看了她们一眼，狐疑地进了院子，只见怀慈正跪在上房的台阶下，看样子，不是跪了一时半会，因为麦香见怀慈身上都湿透了。而乌拉多敏和永恩两人均是一脸怒色地坐在上房。 “姐姐姐夫，这是出什么事了？”麦香吓了一跳，也要跪下去求情。 “妹妹快起来再说。”乌拉多敏出来扶住了麦香，拉着麦香进了屋，两人上了炕。 “姐姐，这是？”麦香猜到大概是永恩和乌拉多敏听到什么传闻了。 “妹妹那门亲事。咱们上当了，你姐夫说要找皇上退了。” “退了？为啥？”麦香明知故问。 “妹妹，这里面的细节你就不要问了。你姐夫说了，这事都怪他，没有打听清楚，你听姐姐的没错，以后，你的亲事，姐姐会帮你安排更好的。”乌拉多敏一边说，一边抚摸麦香的头。 “那怀慈跪在外面是为什么？”麦香有些心疼他。 “你姐夫把他喊来确认一些事情。他见你姐夫生气了。便跪下求情。说只要不退亲什么条件他都答应，还说，即便要退亲，也要你亲自点头。这不，你姐夫正生气呢，我们这才把你接来了，妹妹，你跟姐姐说说，你们两个，该不是？”乌拉多敏问完，看了看麦香。 “姐姐想哪里去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做。我才多大？”麦香知道乌拉多敏担心的是什么，忙说道。 “那就好，我见他一直坚持要你来，想到你们在山西同住了一个月，我还以为你们做了怪。”乌拉多敏松了口气。 “他敢？他要这样做了。我直接就把他阉了。”永恩也进来了。 “姐姐姐夫，你们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麦香也不跟对方打哑谜了。 “我才知道，这小子从小就不学好，妹妹，这次是姐夫对不住你，这门亲事，还是退了。明儿我就进宫去求皇上，你好歹是我礼亲王的妹妹，怎么能嫁给一个如此恶名昭彰的人？” “姐姐，姐夫，怀慈的事情我都知道，两个月前，也曾经有人来劝过我，我说了一句话，有的时候，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事实的全部，我相信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会？本王亲自找了人去他以前念书的地方打听过，还有这次，也是人家找上门来，又追到了这个书院，这小子跟他一直没断。” “王爷，麦香信他，他是被人冤枉的。” “冤枉？那我问他，他怎么不说？”永恩也是一肚子的火。 “姐夫，这是他们万家的家事，他不想通过 别人的手去解决，他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凭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和他的生母讨一个公道。” 当然，这些话是麦香猜的，怀慈之所以一边想挣钱一边又想考功名，当然有很大原因是为了麦香，但是某种程度上，麦香也觉得他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生母。 永恩和乌拉多敏一听就明白了，他们都是在大宅院生活的人，哪里会不懂这些嫡庶之争，会不懂这些后院的算计，问题是，怀慈才多大，一个丫鬟生出的儿子，至于让万太太这么防备？ “行了，王爷去让他起来，你跟他好好谈谈。”乌拉多敏对永恩说道。 永恩出去了，不知对怀慈说了什么，怀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人进了对面的屋子。 “妹妹，你想好了，你真的不后悔这门亲事，你真的不退亲？还有，你什么时候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问道。 在她心里，怀慈真的不是最理想的人选，加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她对怀慈就更没有好感了，只是她好奇麦香怎么会看中他，这么维护他？ “后悔说不上，当然更不想退亲。只是，如果没有那次种牛痘，我们未必会这么快定下来倒是真的。因为一开始，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只想做我的哥哥守着我长大。不过既然定下来了，我们就不想别的，只想好好珍惜对方。”麦香把两人之间的几次试探与纠结略微告诉了乌拉多敏，但是怀慈被软禁半年的事情，麦香没有说，因为那是怀慈的耻辱，她相信，怀慈更愿意自己去讨这个公道。 “原本我就觉得他那个嫡母是个难缠的，没想到还是一个心狠的，妹妹，这以后你若进了万家，她要刁难你怎么办？” 乌拉多敏想的比较远，真到那一天，万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乒麦香，她就是想出头也找不到好借口的。 “姐姐看我是那样软弱可欺的人吗？姐姐放心，我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姐姐，你去劝劝姐夫，就不要再让怀慈为难了。”麦香推了推乌拉多敏的身子。 “唉，真不知你们两个是孽缘。他一听说你姐夫要去求皇上退亲，扑通就在门口跪下了，不让你姐夫出门。” 乌拉多敏也很矛盾，她看得出来，怀慈对麦香是真心的，当然，最矛盾的是，麦香心心念念的也是怀慈，所以，他们做什么决定，就不得不考虑麦香的感受。 “对了，上个月，好像听说怀慈又要买房子，这是怎么回事？”乌拉多敏见这两人都没有要分开的意思，便又关心起两人来。 “他买房子？应该是为我们买的？我想在城里买一座院子，冬天没事的时候，想搬到城里来住。” 乌拉多敏听了用手指了指麦香的额头，咬着牙说道：“小臭样，以前我和阿木昕怎么跟你说让你搬到城里来都不见你动心，怎么他说让你搬你就搬？” “姐姐，姐姐……”麦香无话可答，闹了一个大红脸。 “行了，你别那样子看着我了，我这就去看看你姐夫跟他说什么了。”乌拉多敏撇了撇嘴，站起了身。 “还是姐姐好。”麦香上前抱住了乌拉多敏。 “德性，你说你才多大，你给我老实收敛一些，真惹出了什么事情，我饶不了他。”乌拉多敏又用手戳了戳麦香的头。 乌拉多敏说完叹口气，她是真心觉得怀慈配不上麦香的，可是她也知道有一句话，千金难买心头好，麦香和怀慈都愿意，她还真能拆了这对小鸳鸯？ 乌拉多敏刚出房门，那边永恩跟怀慈也出来了，看样子，怀慈已经把永恩说服了。 永恩看着麦香，再次问道：“妹妹，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姐夫，我不会后悔。” 永恩看了看麦香，又看了看怀慈，说道：“走，以后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妹妹的事情，你掂量一下你们万家人的脑袋。” “谢王爷成全。”怀慈恭恭敬敬地回答。 “姐姐，姐夫，我送他回去，他的腿跪了这么半天，只怕都走不动道了。”麦香主要是想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次事件到底是谁翻出来的。 “你？你老实呆着。”永恩气还不顺。 麦香扯了扯乌拉多敏的衣服，说道：“我去去就回来，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的，还有，我还想去看一个院子，真要相中了，我还要回去取银子。” “取什么银子？”永恩问道。 乌拉多敏便把麦香打算买房的事情说了一遍，永恩听了说道：“上次的牙刷和飞镖盘还没有跟你结账，另外，瓷器厂那边有一批杯子也送进了宫，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们们都很喜欢，我回头就让内务府把帐结了送过来。” “姐夫，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们真的喜欢？”麦香一听这个开心了。 她在现代就喜欢那种特别精致讲究的茶杯，跟古代的盖碗绝对不一样，加上茶杯的图案繁多，有人物有花鸟有动物，比盖碗样子丰富多了，不喜欢才怪呢？ “行了，这个回来再说，你先跟怀慈去，一会我打发人去接你。” 乌拉多敏不确定怀慈知不知道麦香的家底，所以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双管齐下 麦香跟着怀慈回到西四胡同，一路上怀慈都沉默着，只是紧紧地抓着麦香的手。 麦香见赶车的是永恩的小厮，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怀慈的手上。 回到家里，怀慈刚想说什么，见麦香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件长衫，忙拉着她的手细看了看，见麦香的手上仍是有几个水泡，心疼地摸了摸，说道：“又给我做什么衣服？上次不刚送了吗？” “上次的是夹袄，这次是夏衫。” “夏衫我也有，去年的还能穿。”怀慈虽然感动，也不想麦香太过劳累。 “去年的短了，你长个了。”麦香目测怀慈该有一米七五以上。 “妹妹，你……”怀慈说不下去，直接抚摸上麦香的脸。 麦香见怀慈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看着自己，伸出手来抚摸自己的脸，一时之间还有些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知道他心里难过，委屈愤懑，她之所以先做这些，只是想告诉他，她一直在他身边，但是没想到，怀慈会突然摸她的脸。 怀慈见麦香瞪大眼睛看着他，表情呆呆的，以为是自己的举动吓到她，忙紧紧地抱住了麦香，在麦香的耳边呢喃说道：“妹妹，别怕，哥哥不会伤害你，哥哥只是庆幸，庆幸哥哥的身边有你。” 这时的怀慈，真的无比庆幸自己及时抓住了麦香。 可是想到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心里又特别沮丧，为什么他已经放弃了万家的一切，只想凭自己的本事给喜欢的人一份安稳的生活，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妹妹，对不起，可是，不管多难，我也不会放你走了。”怀慈换了一句话。 “好，不走。” 麦香回了他一个拥抱。 “我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知道。” 怀慈听了把头埋在麦香的肩窝处，过了好一会，才放开了麦香，拉着麦香重新坐好。 “现在舒服一些了吗？” “嗯。”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想知道呢。”怀慈亲昵地低头蹭了一下麦香的鼻子，这会的他，的确平静多了。 “麦香，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总想看到她，总想跟她在一起，心里总念着她。看着她生病自己会难受。看着她开心自己也开心。” 麦香没想到怀慈开口说的是这些。这些她早就知道了，怀慈说要做自己哥哥时就已经这样了，只是那会的他仍是接受不了两人的肢体接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会抱着她。所以她又抬起头看着怀慈，故意问道：“还有呢？” “还有，会想牵着她的手，会想抱着她，也会，想摸摸她的脸，麦香，原来喜欢一个人根本不用刻意去亲近她，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麦香，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怀慈说到这里。眼圈有些红了，他一直担心自己还会有阴影，会委屈了麦香，却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他从思想到心理上，已经完全接受了麦香。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本来是想问问他又遭遇了什么，谁知却换来了怀慈的再次表白，而且，这一次，麦香确信对方的确是爱上了自己，是对自己有了男女之情，因为，此刻的怀慈，正双手捧着麦香的脸，低头亲了下来。 两人腻味了一会儿，还是麦香推开了怀慈，说道：“我们先去看看房子，然后买点菜回来做饭，福晋一会该打发人来接我了。” “好。”怀慈倒是也答应了，他怕再待下去，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利于麦香的事情了，他是第一次这么动情，这么渴望拥有一个人。 怀慈在下炕后，拉着麦香先进了书房，搬出了书柜最底下一格的书，里面有一个暗室，怀慈从暗室里掏出一个木匣子来。 “这是咱们家的家底，你要用大宗的银子就从这里拿，散碎的银两就在书桌的抽屉里。” 麦香一看，木匣子里除了银票，还有四张房契以及一百亩地的地契，便笑道：“你就不怕我卷了你所有的家私逃跑了？” “我就是给你的，你不用卷，也不用逃，我还能挣呢，以后都给妹妹花。”怀慈说完，挑出了一张房契，递给麦香。 “这是什么？” “这是我新买的院子，送你家的。我觉得这房子还好，怕耽搁了到别人手里，便自己做主买了下来，送给岳丈和岳母。” 麦香听了忙问：“多少银子？” “既说了是送的还问什么银子，我是特地答谢岳丈和岳母的，多谢他们养了一个好女儿给我。” “那你预备用啥来答谢我呢？”麦香起了逗弄的心思。 这古人要是说起情话来，也不亚于现代人的肉麻。 “我手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连带我自己。”怀慈说完在麦香的脸上又蹭了一下。 “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家底？”麦香说完真的数数怀慈的银票，还剩七百两。 “要不，在琉璃厂那边再买一个铺子租出去？”麦香问。她总觉得这银子就这样放着，实在可惜。 “那也成，我让冯翔留心。” “东西收好，能买铺子就买铺子，能买地就买地，我暂时不用银子，我手里也有不少银子。平时过日子也花不了多少。” 麦香说的是实话，如果不买奢侈品不买古董不置产业，银子还是很经使的。 怀慈从匣子底下，翻出了一个布包，麦香看那布包的形状，就猜到了是一对镯子，而且应该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那对玉镯，忙按住了他的手，说道：“我现在还小，手也细，在家也不闲着，不适合戴这个，等以后再说。” “可是我想送给你。” “我知道，等以后我大一些了再要。” 怀慈想了一下，倒也没有再坚持，把东西放了回去，拿了一串钥匙，牵着麦香的手，出了门。 新买的房子就在怀慈的房子后门的侧对面，两家挨这么近，难怪他会这么着急买下来。 这是一座小巧的二进院子，难得的是家具还齐全，麦香数了数，差不多有二十来间屋子，自己一家要住进来，也蛮够了。 “这里的主人听说还是一个榜眼，如今在翰林院，嫌这地方小了，我觉得倒还好。岳丈要嫌小了，回头我们住也行，把那大的给他们。” “你舍得吗？”麦香笑道。 怀慈新盖的房子可是三进的，面积比这大多了，当然房间也多多了，是个院中院。 “你就气我。”怀慈笑笑，伸手捏了捏麦香的脸。 “对了，你还没对我说，你这次是因为啥被翻出来以前的事情？”麦香突然想到，正事还没问呢。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原来万志高回去后，跟万太太说了在书院附近碰到怀慈的事情，自然引起了万太太的警觉。她找人查了一下怀慈。 这才知道怀慈不光进了书院，还在京城置下了这么大的一栋房子，两间铺子，房子铺子的地段还这么好。 怀慈经商她倒不怕，毕竟商人再有钱，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而且，怀慈的低，她也不相信怀慈能发多大的财。 但是怀慈要念书她就有些怕了，因为她还记得，当年的先生说过这孩子聪明悟性高，如果怀慈考中了她的儿子没考中，这万家的家业就很难说到谁的手里，更重要的是，万一怀慈真的有一天中了举也捐一个官，他还有礼亲王做后台，这真让他起来了，翻起以前的旧账，还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万太太找了一个由头，说是怀慈的房子风水好，因为怀慈的屋子后面就出了一个榜眼，她找风水师相看了，这怀慈的房子不光人气、财气旺，文气也旺。 万太太跟回家一说，万宝财和万老太还有万承耀都信了，能出榜眼的地方文气还能不旺吗？ 这也是万家人为什么想要搬进怀慈的院子的原因，这房子这么大，万家人也蛮够住了。万家人缺的就是人气和文气，这万家的子孙总是不旺，好容易到万志高这一辈有了两，偏一个还是丫鬟生的，拿不出手。 万太太想搬进怀慈的院子，是因为她知道，怀慈肯定不会答应的，这样的话，她就能再次达到离间怀慈和万家长辈的目的。 万家长辈因为怀慈这次的赐婚，因为麦香后面的礼亲王，对怀慈又多了几分关爱，这是万太太最不想看到的。 万太太见万家长辈果然生气，原本就不亲厚的祖孙父子情分又淡薄了好些，万太太一边窃喜，一边暗地里托人把怀慈被昌和书院辞退的因由凑巧传到了怀慈现在所在书院山长那。 山长因怀慈是礼亲王亲自介绍来的，自然不肯自作主张，只得托人给永恩捎了一封书信。 “你嫡母还真是能耐，为了你还真是费劲了心思，啧啧，居然懂得双管齐下，一方面离间了你父亲和祖父母，让他们讨厌你忽略你，然后她再动什么手脚，也因为没有人去关注你而屡屡奏效。” 麦香就不明白了，这万太太为啥对怀慈这么大的恨，怀慈不求万家的庇护不求万家的钱财，各过各的居然也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敲打 麦香总算领教了一句俗语，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虽然她也是一个女的，但是真没想到，这女人要嫉妒偏执起来，其心狠手辣是一点都不输于男性。 以前，麦香只是在电视小说里看过一些宫斗宅斗的桥段，没想到来了这破清朝，居然还让她碰到了现实版的，而且，这人居然还是她未来的婆婆，这日子要怎么过？ “呵呵，没想到妹妹这么小就能看得这么透彻，我是吃了这么多次亏才总结出来的。”怀慈见麦香满脸的纠结，居然心情大好。 麦香没想到怀慈居然还有心思笑，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我最担心的是王爷知道这事后求皇上退亲，现在好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反击能力，但是我想，一年两年我动不了她，但是三年五年之后呢？” 麦香见他心态还好，倒是也放下了一半的心，问题是谁知道她还会出什么招？ “放心，现在她也不敢太过张扬，怎么说咱们后面还有一位贝勒一位亲王，这些都是她忌惮的，还有，如果现在我的事情闹大了，真闹出了什么大丑闻，只怕也会影响到大哥的亲事，还有我父亲的颜面，毕竟我父亲大小也是一个京官了，风评还是很重要的。” “还有她顾忌的东西，这就好。”麦香想的是不是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万老太露一点口风呢？ 麦香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端午节后，怀慈前脚刚从叶家走，这边万老太便上门了。 得知自己的孙子是在叶家过的端午节，万老太心里颇不是滋味，她这次来，就是想试探一下麦香，看看麦香能不能劝动怀慈跟家里人不要这么生分，再怎么说他也是万家的子孙。哪能连个端阳节都不露面？ “麦香，万嬷嬷知道你是一个明理的好孩子，你劝劝远哥儿，他这么跟家里僵着，到时吃亏的是他自己，万家能有谁？还不就是他们两个？难道他真的不预备再要万家的一文钱？” 麦香一听这话，似乎是向着怀慈的，不禁有些奇怪，因为上次来，万老太的意思是万家已经出了好三千两的银子。觉得这三千两银子出的有些冤。怎么才二个月便改变了态度？ “万嬷嬷。你知道怀慈这次为啥不回万家吗？”麦香正愁找不到机会开口呢。 “为啥？不就是为了那房子的事情吗？这其实也赖我，是我听了儿媳的话动了心，我们万家，这几年一直不大顺当。人气人气不行，财气财气也不旺，文气就更不行了，他大哥连个秀才都没中，所以才想着换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换兴旺一些，远哥儿那栋房子，我确实找人去看过了，风水确实不错。地方也大，我的意思，大家一处住着，还能彼此亲近照拂些，我们搬进去了还能给你们添点人气。再则，也能给你们添置一些家具和古董，这不是两便的事情吗？”老太太拍着手说道。 老太太这么说，似乎丝毫没有想起来，怀慈已经从万家分户出来了，这房子，不是万家的，是怀慈个人的。 其实这也不赖麦香，古代的大户人家一般有父母在，很少分家的，更别提怀慈这样的，祖父母都在，居然让他一个孙子单分出来的情况几乎是闻所未闻，所以万老太想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麦香想了想，倒也不跟她提房子的事情，说道：“万嬷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怀慈这次没有回万家，是因为他去求礼亲王了。怀慈现在所在的书院山长知道了怀慈以前被昌和书院辞退的事情，给礼亲王写了一封信，福晋和王爷心疼我，要去求皇上退亲，怀慈知道了，跪在王爷门口，在日头下跪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关嬷嬷把我急急忙忙接了去，我才知道前因后果，跟着怀慈一块求王爷，王爷才答应暂时先就这样，再看怀慈一两年再做决定。怀慈是为了送我回来过节，所以才耽误了回家。” 麦香也学会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了，当然她也成功地敲打了一下万老太。 “这，这？”万老太研究麦香的脸。 她不清楚麦香知道了多少，想问又不敢深问，但是这事礼亲王知道了，这门亲事还能成？ “孩子，你听万嬷嬷一句话，远哥儿这事是被人冤枉的，他不是这样的孩子。” “嬷嬷也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被谁冤枉的？谁这么恨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害他，就是不想他安心下来念书？” “这？被谁冤枉的，我还真不清楚，我回去就让远哥儿他爹去查一下这些事情。还有，王爷那，究竟怎么说？王爷都查到了些什么？”万老太想起上次送聘礼时永恩夫妻两个都来替麦香出头，这事，保不齐早就找人调查清楚了。 “怀慈说了，这是万家的家事，不希望王爷插手。王爷气得扔了好几个茶杯，差点把怀慈踹出去了，是我拦住了，万嬷嬷，莫非这里有什么家丑，怀慈不想让外人知晓？” “家丑？这不可能，我们万家只有这两个孙子，远哥儿虽然跟我们不亲厚，但是我们从来也没有亏待过他，后来他一个人离家是他自己非要出去闯荡，我们也拦不住，你万爷爷说，横竖他也有十七了，也该让他出去吃点苦头，这样的话，他才会明白过来，才会知道谁真正的对他好。饶是这样，他走了后，我们也没少打发人四处寻他。这孩子，小的时候看着还挺乖巧的，怎么越大越让人操心呢？” 麦香见自己这样说，对方都没有怀疑到万太太，也不知道自己该说是万太太太聪明呢还是该说眼前的万老太太愚蠢。 难怪怀慈有什么事情都不说，只会埋在心里，因为即便他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反而会认为他在无理取闹。 “万嬷嬷还是回去问问万爷爷和万大人，问问他们可否知道些什么。我也想知道，怀慈不过想安静地在书院念两年书，这也碍着谁了？非要跟他过不去，几次三番地想把他从书院赶出来，他想上进能碍着谁能挡了谁的道？王爷说了，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会相信怀慈，他要自己彻查一番，看看是谁在跟他堂堂礼亲王做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礼亲王王妃认了一个干妹妹，这干妹妹的媒还是皇上做的，跟怀慈过不去，岂不是跟皇上和他礼亲王过不去？” 万老太也不是一个真傻的，听了麦香这番话，她也寻思起来，怀慈一个小孩，不可能会跟外面的人结仇，而麦香一再强调，这是家事家丑。 而万家，最不想怀慈有出息的人，除了她的儿媳妇还能有谁？怀慈能挡谁的道，当然是她的大嫡孙。 万老太很快想起来，上次给叶家下定，万家人把这事全权交给了万太太，可是万太太不仅人没有出面，定礼也相当简薄，要不然，也不会触怒当时的郡王和福晋。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想到这些，万老太有些坐不住了，她想早些回去，跟老头子商量商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以后该怎么做，万家可得罪不起麦香，真要惹怒了麦香，礼亲王再次出面，只怕不是上次这么好说话了。 麦香没想到自己的狐假虎威这么奏效，见万老太惨白的老脸，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不过想起怀慈这些年的遭遇，麦香又恨的牙根痒痒的。 他奶奶的，这是怎么做人祖母？ “麦香，嬷嬷这就回去，孩子，远哥儿就托你多看顾他一些，既然他如今也知道上进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对他说，以后缺什么，直接跟我这个嬷嬷说，嬷嬷不会忘了你们。” 万老太希望能用这点亲情和恩惠笼络住怀慈和麦香，她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了，万家兜不住，一个不小心，一家人都得跟着玩完。 “多谢嬷嬷了。我会转告他的。”麦香也不想逼紧了老太太，她还想把老太太拉拢过来呢。 怀慈想要对付的是万太太，而不是整个万家，真要把万家整垮了，怀慈也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万家还有几个庶女，听说也是蛮可怜的。 万老太走后，刘氏进了麦香的屋子，见麦香的炕上还摆着几个盒子，显然是万老太给麦香送来的礼盒，好像都是些上好的衣料。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麦香这孩子，病了一场便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才短短的两年时间，连昔日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万老太如今居然要看麦香的脸色了。 “麦香，你万嬷嬷以前对我们不薄，你爷爷是受过万家恩惠的，虽然两家有好些年不来往了，但是万家的情，你爷爷一直记着。”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不大明白，看着刘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名分 麦香以为刘氏是想说给万家送回礼的事情，因为端午节前，万家打发人来给叶家送了节礼，当时依刘氏和叶铁柱的意思，是想给万家回一份礼，可巧那会关嬷嬷来接麦香，说这是男方给女方送的节礼，不用回礼，这是规矩。 “嬷嬷是不是想给万家送点回礼？”麦香问道，因为这次万老太来又给麦香送了几块夏天的纱料，当然也有刘氏和九凤的。 “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嬷嬷想说的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万嬷嬷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说，你也是要嫁过去当孙子媳妇的，嬷嬷的意思，能不难为她就别难为她。” 刘氏是见万老太刚来便急匆匆地走了，以为是麦香跟她说了些什么。 “嬷嬷，我没有难为她，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嬷嬷，以前的万家是谁当家？万家的家业是怎么起来的？”麦香突然想了解一下万家以前的事情。 “这个我哪里知道，我跟你爷爷成亲时，万家就已经有买卖了，你万爷爷是块做生意的料，你万嬷嬷娘家也不赖，人家可不像我，她从小就没有吃过苦，成了亲也一直没有为银子操过心，你万大大娶了亲，你万爷爷就把家里的一应大小事情交给了儿媳妇，说是不舍得让你万嬷嬷操心，因为她生孩子时遭了点罪，让她好好养着。”刘氏说起万老太来，是满脸的欣羡。 “嬷嬷，这万家的家产如今都在万太太手里？”麦香追问。 “这孩子，人家的家事我哪里能知道，嬷嬷就是看她上次在这里跪了半天怪可怜的，所以跟你说这些，让你多少看着你爷爷的份上，别太较真了。这怀慈的事情，也怨不得她，这么多年不当家。家里的丫鬟婆子谁不是看着万太太的眼色过日子，谁不会捧高踩低的，谁不会去奉承那正牌的嫡子嫡孙？”刘氏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没想到刘氏倒是很通透，笑道：“连嬷嬷一个外人都能明白的事情，这些年她还能不知道怀慈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受冤枉？” “孩子，嬷嬷是一个外人，自然能公正地看这两个孩子，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眼里一直只有这万家的大少爷。” 麦香听了一笑，这人啊。说到别人的时候都是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看不到自己的毛病了。 刘氏又何尝不是这样？她如此纵容娇养九凤，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让她动，麦香麦黄两个从小就要放猪打猪草，要洗衣做饭。分家后李氏嫁过来要承担一大家人的家务，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这些刘氏都看不到。五福分出去，麦香已经答应赡养他们了，他们仍是不放心，非要把五福的银两要来给九凤当嫁妆，让五福两口子净身出户。 想到这里，麦香想要为五婶李氏说句话，可是她还没开口。赵氏的大嗓门喊了起来：“大丫，你师娘找你来了。” “哦，知道了。”麦香忙站了起来。 “行了，嬷嬷也跟你说了这么多，嬷嬷的意思。是想你好好跟你万嬷嬷相处，你万嬷嬷虽然不当家，但是家里的事情她还是说了能算的，你是一个聪明人，好好寻思寻思。” 麦香自然听明白了刘氏的意思，麦香讨好了万老太，将来肯定不会吃亏，别的不说，至少银钱上能落一点好处。 问题是现在的麦香，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在卧佛寺讨生活的麦香了，现在的怀慈也不是那个靠典当母亲遗物起步的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了，万家的那点好处，麦香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婶子在和麦香说啥体己话呢，怎么我一来婶子就要走？”柳蕙兰进来看见刘氏要出去，忙笑道。 柳蕙兰对刘氏的印象比赵氏强多了，刘氏给外人的感觉还算一个明理的人，从不胡搅蛮缠，处事还算公正。 当然，这个处事公正就不包括九凤了，在外人的眼里，当娘的心疼一下自己的老闺女，而且还是唯一的闺女，这个是无可厚非的。 “曹娘子又来看我们麦香呢，我给你们腾地方，让你们娘俩说会体己话。”刘氏笑呵呵地回道。 刘氏可是真心喜欢柳蕙兰，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有了曹雪芹和柳蕙兰的教导才会有麦香的今天。 “我是特地来找婶子的，请婶子一家明日过我们家吃顿饭，不瞒婶子说，也算是我们爷请婶子一家做个见证，我们爷想给表小姐一个名分，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们住在一起。”柳蕙兰拉住了刘氏。 麦香一听这话忙看向柳蕙兰，都一年过去了，怎么这会才说要给个名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们夫子要娶小？”刘氏先一步麦香开口了。 “也不叫娶小，我们两个不分大小，说起来，我们爷早该这么做了。”柳蕙兰说出这些话来，脸上似乎还有点自责。 刘氏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不便多问，况且这有钱的男的有几个不娶小的？ 麦香见刘氏走后，忙拉着柳蕙兰坐下了，问道：“婶子，怎么好好的这会想起来请酒？都请了谁？” “也没几家，就是你们一家，里长一家，还有两家相熟一些的，没几个人。”柳蕙兰见刘氏走了，终于收起了自己的面孔。 “师娘，你上次问我男人的誓言能不能当真，是不是跟这事有关？莫不是姑姑有了？”麦香猜想李香云来了一年都没有说要摆酒，这突然说要摆酒要名分，联想起上次柳蕙兰的态度，麦香很快猜到了答案。 “你这孩子，真是一个鬼灵精，这你也能猜出来？”柳蕙兰倒是被麦香的聪明逗笑了。 “师娘，你心里难受吗？”麦香抱住了柳蕙兰。 “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当初你先生说是要去找她，我就想到了今天。其实，我也不应该在意，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他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今天？你知道吗？我早先只是先生身边的一个丫鬟，从小跟着先生，伺候他长大，我原本，也就该是姨娘的命。”柳蕙兰叹了口气。 麦香也没想到，自己帮助曹雪芹一家富裕了起来，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柳蕙兰。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曹雪芹还是那个一贫如洗的曹雪芹，这时的柳蕙兰只怕已经病没了，曹雪芹一样要娶别人。 “先生辜负了你。”麦香真心觉得柳蕙兰这些年不容易。 “也不算辜负，你先生还是一个很仁义的人，他一直没有对外人说过，我只是他的一个丫鬟，这些年，他一直拿我当妻子看，我也很知足了。再说了，就算他娶了表小姐，他也说了，我们两个不分大小，以后就以姐妹相称。其实，表小姐才可怜，她吃的苦比我多多了。”柳蕙兰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也满是心疼。 这话麦香倒也信，她也同情李香云，书中的史湘云是一个多么开朗活泼又有才气的女孩子，跟现在的李香云是判若两人，麦香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这些年她有多不容易。 “师娘，不管怎么说，先生是我的干爹，这事，我得送一份贺礼，师娘，你不会生我的气？”麦香看了看柳蕙兰。 她对柳蕙兰是先入为主了，如果她先接触的是李香云，麦香相信，她也会很快喜欢上她的。 “想什么呢？你师娘我是这么糊涂的人？你是该好好送份贺礼，毕竟她也是你的师娘，以后不能叫姑姑了。”柳蕙兰知道麦香如今也不差这点，索性大大方方地教她。 “知道了，先生有了你们两个，真是他的福气。”麦香说的是实话。 见麦香翻东西，柳蕙兰张罗要走，麦香忙把她拉住了，说道：“师娘，先生的书我看完了，正好还你，换第二册。” “你才看完？”柳蕙兰都差点忘了这事。 “可不，我很喜欢这书，我没有征得先生的同意便自己也抄了一份，权当我练字了，师娘放心，我不会胡乱拿出去给别人看的。” 麦香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第一册抄完了，用的是自做的鹅毛笔，因为炭笔写的字根本保存不了多久，两个月抄下来，麦香最大的感触是这抄书，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你抄了这书？”柳蕙兰显然十分惊讶。 “师娘，我也是那天听师娘说的，这书稿散落在好几个人手里，我怕先生的书遗失了，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权当练字了，还能保住先生的书稿，也方便自己啥时候想读的时候再拿出来读，师娘，你看我聪明？一举三得呢。”麦香故意靠着柳蕙兰身上卖萌。 “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啥好，记得把书收好了，不要胡乱拿出去。” “师娘放心。” “麦香，不如这样，你若真想抄，你就把小说抄下来即可，那些红笔的评语，你就不要抄了，省得字数太多。”柳蕙兰想的是如果没有脂评，小说就只是一本小说而已。 “师娘，说到这个我还想问呢，先生的书名怎么怪怪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这脂砚斋是谁呀？为什么叫重评？”麦香总算问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惦记 柳蕙兰听了麦香的话，笑着说道：“我以为你早就该问我这个，没想到你还忍到了今天。” 她知道依麦香的个性，这个问题不问出来反而不正常。 “那师娘还不赶紧告诉我？”麦香拉着柳蕙兰的手撒起娇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先生的书是写给自己亲友圈看的，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家族往事，故而这些亲友们看了有什么感慨都喜欢落上几笔，这就叫书评，至于脂砚斋，曾经是江宁曹家的一间书屋，先生的叔叔、堂弟、堂妹、表叔、表哥、表小姐等都在那里念过书，最早使用这个名号的是先生的叔叔，他是第一个写书评的人，只是后来，因为厌世他进了寺庙清修。再后来，先生的表哥平郡王赋闲在家，也接过了书稿，他也写了不少评语，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留名，便也延续了脂砚斋的称呼，如今表小姐也在重抄《石头记》，一边抄一边也写下不少评语，所以，到如今，我也分不清哪些评语是谁写的了。” 麦香一听这柳蕙兰说的跟自己猜测的不离十，这脂砚斋果然不是一个人，居然还有一个李香云，难怪自己读脂评本时，总觉得有些评语是女性的口吻，周汝昌大师就说过脂砚斋是史湘云的原型，只是这个看法遭到了很多红学家的反对。 “那师娘，后来的畸，不是，我是说先生的书真的不打算让外人看吗？那敦敏敦诚和明琳等不都是外人吗？” 麦香本来是想问一句后面的畸笏叟是谁，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畸笏叟这个笔名似乎还没有出来，差点又露陷了。 “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你先生的弟子，对你先生仰慕已久，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对了，说到这个，我听说敦敏现在是那什么礼亲王手下做事，听敦敏的意思。还是礼亲王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找了一份差事。”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他们都是宗室子弟，未必是看我的面子。不过礼亲王买过先生的两幅画，他倒是很喜欢先生的字画。” “敦敏倒跟我说过，礼亲王也是一个很有才气的人，他的字画在圈内也很有名，他怎么会买你先生的字画？” “这有什么，留着收藏啊。他还说有机会想认识一下先生呢。” “这个还是算了，你先生不想认识这些权贵之人。”柳蕙兰一听忙拒绝了。 “师娘，礼亲王可不像一般人。你看他对我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子都能如此看顾照拂。就知道他平时为人有多低调随和了。” 麦香的确想把曹雪芹介绍给永恩认识。不光永恩，还有纪晓岚，这样的话，他们才能更真切地认识到曹雪芹的才华。有了他们两个的帮助，麦香才能让《石头记》早些面世。 “你说的我倒是也知道，敦敏也不止一次说过他的好话。只是，这些离我们的生活太远，你先生的性子也比较拧。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还要去一趟里长家。”柳蕙兰说完起身了，显然对这个什么礼亲王没有兴趣。 次日，麦香挑了两匹鲜亮些的锦缎。跟着刘氏几个进了曹家，曹家在院子里摆了几桌，曹雪芹和李香云、柳蕙兰在院中迎客，曹雪芹和李香云都是一身暗红色的新衣，只不过比平时鲜亮些。倒也不是正式的新婚迎娶。 麦香看了一眼柳蕙兰，柳蕙兰今儿也特地换了一身新衣，只是没有他们的鲜亮，在场的最高兴的莫过于李鼎夫妻，他们的女儿，终于有了依靠。 “大福家的，你这一身袄又是新的？这又是啥料子的？” 麦香正跟曹雪芹和李香云说话时，只见里长家的白娘子拉着赵氏唠上了。 “我也不知道是啥料，我们家大丫，麦香，我们家麦香给我做的。”赵氏总是忘了改口叫麦香。 “还是你好，养的这几个闺女，一个个都出息了，麦香我们就不说了，这份聪明能干，我们是脱光了鞋都追不上。不过我瞧着你们麦黄也不赖，她今儿怎么没有过来？我可有些日子没看到她了。” 麦香一听白娘子提到麦黄，便有些警觉了，麦黄今年才十岁，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心智各方面都不成熟，这么早给她说亲麦香可不愿意。 因为随着年龄和生活层次的变化，麦黄的眼界肯定会越来越宽的，她不是那个昔日只会羡慕别人能吃饱饭能有一件新衣服穿的麦黄了，所以麦黄觉得里长家的胖墩未必适合麦黄。 “她呀，她去铺子里帮忙了，这几天我娘家的那个侄子要回去娶亲，铺子里临时找不到人，就让我家麦黄去顶两天，我们家麦黄也能干了，也会算账记账了。”赵氏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嘴都合不拢了。 “呀，大福嫂子，你的手腕上居然换了一对金镯子？”旁边有一个妇人见赵氏抬手，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金镯子。 “我大嫂早就换了一对金镯子，人家现在是想要啥就有啥。”钱氏坐在一旁，见大家都围着赵氏，心里酸的不行。 这一年虽然二福家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但是相比其他几家来说，二福家的变化是最小的，因为三福和五福都已经在麦香家隔壁各买了一块地，三福家的房子已经起地基了，五福是打算再攒点银钱，秋收后再盖，所以这几家，唯独二福还要在老房住着。 “可不是这话，人家大福嫂子如今也是地主婆了，又有一个这么趁钱的姑爷，可不想要啥就有啥了。” “这倒是，万家听说比佟家还趁呢，啧啧，以后麦香就掉到了福窝了。” “对了，说到佟家，我听说佟家的大少爷也要娶亲了，听说女方还是京城的，还是一位官小姐呢。”有人说道。 “官小姐算啥？人家麦香还是王爷的干妹妹呢，啧啧，我听说，万家来下定时，王爷和福晋一块来替麦香出头，直接把万家的聘礼退回去了，啧啧，那么多好东西王爷都瞧不上，非得让万家重新再送过，要不大福嫂子现在能要啥有啥，去了银的换金的？” “你们胡扯什么呀，万家给我闺女的东西我们一点都没动，都留着给我闺女当嫁妆，我们家现在才不去稀罕万家的那点聘礼。”赵氏忙分辨道，她可不希望被大家误认为叶家是占了万家的便宜。 “那是，我大嫂一家如今有王爷照看，想要啥没有？”钱氏的话都能拧出酸水来。 “对了，大福家的，我一直想问问，这王爷和你们家麦香究竟是啥关系，怎么会对你们家麦香恁好？”白娘子一听这个两眼放光地问道。 “你们也真是的，今儿是来给先生贺喜的，怎么没完没了地拿我们家打趣呢？”麦香不愿意听了，走过去打断了大家的话。 “麦香，我正想问问你，我们家胖墩也想去京城念书，听说万家二少爷如今也进了京城的书院，跟佟家大少爷在一起，你能不能托人帮我们问问，让我们家胖墩也进去。我们家胖墩今年十二岁了，夫子说让他最好上镇里的书院，怕耽误了我们家胖墩。”白娘子忙问道。 麦香还真没想到这胖墩念书还念出了一点名堂，居然想去京城念书，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里长两口子的意思。 因为麦香知道，白娘子惦记麦黄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时间没少在赵氏跟前吹嘘自己儿子的能耐。 “大娘，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回头我让他问问，要是可以报考的话，就让胖墩去试试。”麦香倒是愿意帮这个忙，给胖墩一个机会。 “那敢情好，还能有熟人照看一下。” “这念书有啥好？”钱氏问道。 孙氏把麦苗送进了学堂，钱氏本来也想争口气，把麦种送去，可是麦种非不去，说要跟着二福学种地，钱氏心疼那些钱，倒也没有狠劝。 “这念书不念书可不一样，你们看麦香不就是一个例子？依我说，把麦种，麦粒都送去。”刘氏在一旁说道。 “娘，你说的倒容易。”钱氏撇了撇嘴。 “二嫂，你别不知足了，家里的大院子以后就剩你们一家了，不如你们给我们几家一人一点银子，你们也不用搬家了，直接把老房子翻新一下，多好。”孙氏笑着说道，她手里的银子要盖房还真有点紧，所以打起了钱氏的主意。 “闭嘴，这些事情是你们说了能算的？” 刘氏不满地瞪了一眼孙氏。 好在这时，菜开始上桌了，曹雪芹和李香云出来敬酒，柳蕙兰跟着后面执壶，麦香忙过去换下了她。这种事情，再怎么大方，女人的心也是会痛的，麦香实在不想看柳蕙兰那张强颜欢笑的脸。 从曹家回来，麦香的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不想出门，不想做事，也不想去曹家，幸好没几天，柳蕙兰便给麦香送来《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第二册书稿。 第一百九十六、两大才子相见 柳蕙兰来的时候，麦香正在铺子里帮忙，她刚打发赵氏带着麦青、麦绿和麦地三个回了娘家，因为赵巧和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这么大的喜事，赵家的姑奶奶们都会提前二天过去帮帮忙，赵氏自然也不肯例外，特地带了丫鬟婆子前去帮忙。 偏这些日子一天天热了，来乡下避暑的达官贵人多了，来卧佛寺上香的人也多了，麦香的铺子自然也忙了起来。 这个时候，赵氏还带走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麦香没法，只得自己上了。 “麦香，这天一天天热了，你这里会做什么精致些的小菜没有，我和你姑姑的胃口都不大好。”柳蕙兰见麦香在灶房忙活，有些意外。 “精致些的小菜？”麦香知道李香云是孕期反应，可是这柳蕙兰怎么也会吃不下东西？ “师娘，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麦香关切地问道。 “胡扯啥，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这，也是有了。”柳蕙兰说完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什么？”麦香可真是太惊喜了。 柳蕙兰今年都虚岁四十了，这个年龄，麦香还真没想到她又有了，还有李香云，今年也是三十七八了，人家都一个接一个都有了，偏偏李氏还没有动静，真把麦香愁坏了。 刘氏给李氏的期限是三年，三年内李氏要再生不出孩子，肯定是要被休的。 “你那啥表情，怎么一点也不为我高兴？”柳蕙兰见麦香情绪低落，有些不解。 “高兴，还能不高兴？师娘想吃什么，只要师娘说的出，我肯定能做得到。”麦香吹嘘上了。 “德性，我还真有想吃的，我想吃江宁的桂花盐水鸭，你会做吗？”柳蕙兰随口一说。 “桂花盐水鸭？”麦香听了一愣。这不就是自己家的老本行吗？ “麦香，师娘逗你玩的，你不会就不会，你怎么还哭上了？”柳蕙兰见麦香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一下慌了，忙抱住了麦香。 “没事的，师娘，我给你做，这道菜我虽然没做过。但是我手里有这道菜的菜谱。你让我试两次。” 麦香虽然没有自己动手做过盐水鸭。但是老妈把秘诀都告诉了她，而且她也不止一次地跟在老妈后面打下手，整个流程还是知道的。 “你怎么会有这道菜的菜谱？”这下轮到柳蕙兰吃惊了。 “这有啥，怀慈收购了很多旧书。其中就有几本是菜谱，都给我送来了。”麦香倒也不是撒谎，怀慈的确给她送来两本手抄菜谱。 柳蕙兰一走，麦香细细地回想了很久，这才打发一个婆子去杀鸭子，打发八福去镇里买点干桂花，自己也开始准备起来，这盐水鸭好吃不好吃，关键是老汤。所以，第一次做的鸭子，麦香倒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待一切准备就绪，麦香用炒锅把盐和花椒、八角等调料炒香了，把鸭子细细腌制好了。放入缸内，过了两个时辰后，再倒入清卤浸渍一个时辰，这才开始烧水煮鸭子，鸭头向下，鸭腿向上，鸭肚子里一定要灌满汤汁。 麦香一边做一边回忆老妈的话，她记得很清楚，这煮盐水鸭的关键就是火候，水一定不能大开，刚冒泡就好，期间，要把鸭子提出来几次，把鸭肚子里的汤汁倒出来，然后再灌满。 麦香忙了一整天，天快擦黑时，第一只盐水鸭才出锅。 这个时候，香气已经散了出去，外面的食客早就打听上了。 北方人一般不爱吃鸭子，北京烤鸭除外，但是麦香对那油腻腻的北京烤鸭实在无感，她最喜欢吃的当然是妈妈做的盐水鸭，没想到到了这异世，自己居然也做出了第一只盐水鸭。不知妈妈知道了是会觉得欣慰呢还是会觉得心疼，想到这，麦香的眼泪又来了。 为了试试销路，麦香切了半只鸭子，用小碟分装了，给店里的食客送了去品尝，剩下的四分之一送去了曹家，自己留了四分之一只。 “姐，这鸭子真好吃，能吃到肉，还不腻，也香，比大姐上次带我们吃的什么烤鸭好吃多了。”麦黄一边吃一边说道。 “麦香，你啥时候去京城，也带我去一次行不行？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九凤听了忙问道。 “好，老姑想去就去，带着嬷嬷也一起去逛逛，现在去京城也方便了，自己家有现成的马车，现成的房子。”麦香答应得很痛快。 主要是她觉得九凤这个要求真不高，乡下的孩子说起来就是可怜，明明就在这天子脚下住着，却一次进城的机会也没有。 “啊？我就算了，我这身子，就不跟着你们添乱了。”刘氏虽然也想去，但是她腰不好，走不了多久就得歇着。 “老婆子想去就去，有你孙女呢。大丫啊，这鸭子的确不错，我吃着也很好，比你烧的鸭汤好吃。”叶铁柱在一旁说道。 “是吗，你们要说好吃，明儿我再做两只，我打算在铺子里推这道新菜，正好咱们养了这么多鸭子和鹅。” “可不，你二叔家还养了好几十只呢，要是能卖出去，这敢情好。”刘氏一听这个高兴了。 麦香一听这个，想到了麦种，这两年他还真学麦香养起了鸭子和鹅，这个孩子，有一股韧劲，现在成了二福的一个好帮手，二福这两年除了种麦子不再种第二季粗粮，全上了芝麻和花生还有向日葵，收益比玉米和小米要强一些，只是也很辛苦。 饭后，麦香拐去了一趟曹家，知道曹雪芹几个对这个鸭子还算认可，麦香拿定了主意准备推出这道菜。 因为这是一道新菜，牵扯到配方火候、老汤等问题，麦香这些天一直在铺子里忙活，还好，因是夏天，客人们愿意吃点清淡的东西，这个盐水鸭推出来还算不错。 不过麦香也不多做，一天就做三只，拆着卖，还在外面水牌上了写了，这个盐水鸭可以打包带回去，这是凉菜。 这日，麦香在灶房教麦黄和李氏做盐水鸭，怀慈突然钻了进来。 “妹妹做啥好吃的，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怀慈看着麦香说道。 “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麦香看见怀慈，眼睛也亮了一下。 “妹妹忘了，我们放长假了，对了，妹妹，外面还有一位先生想见你。” “先生？谁？莫不是纪晓岚？”麦香想到了他，因为他后来又去了书铺，把曹雪芹的画买了去，当然，也给冯翔留下了地址。 “姑娘还真是聪明，正是在下。”纪晓岚在灶房门口，没有进来，但是他是被香味引过来了，又听说是麦香在灶房做南方鸭子，故而好奇来看一看。 “君子远庖厨，看来纪先生离君子的距离还差一点点。”麦香走出来笑道，。 “姑娘此言差也，食色性也，意思是说，是说这食乃是人之本性。”纪晓岚说完这话才意识到对着一位未成年的少女说这话有些不雅，便特地曲解了一下这话的原意，盼着麦香不懂，能糊弄过去。 “先生还请前面入座，怀慈，你去陪陪先生说话，今儿我亲自给先生做几道南方小菜。”麦香淡淡一笑，也不揭露他，转身对怀慈说道。 怀慈脸上本来也有些不快，后来见纪晓岚为了挽回他的失误，特地曲解了这话的原意，便知道他也不是存心的，脸上才和缓些。 “好，正好想向纪先生讨教呢，我是特地去纪先生府上拜访的，纪先生听说我要来看你，便也跟来了，他想见见你先生。” “对啊，我怎么忘了？先生最喜烧鸭黄酒，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先生，纪先生不会不愿意同一位乡下人一起用餐？”麦香故意问道。 “姑娘多心了，在下就是奔着先生的才华来的，能与先生喝酒畅谈乃是纪某的荣幸。”纪晓岚正色说道。 麦香看着他笑道：“听闻先生自小聪明，自视极高，看来传闻也有不尽实之处。” “年少轻狂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我这个年岁再不懂得收敛就是十足的蠢材，不知姑娘以为然否？”纪晓岚一边说一边收起了自己的折扇 “纪先生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所以收敛了。”麦香揶揄了一句。 “姑娘是笑话在下呢。” 说话间，麦香已经打发人去请曹雪芹，这边又引着纪晓岚进了一间雅间，麦香亲自泡茶招待好客人，这才退回了厨房。 曹雪芹一听是麦香请他品尝黄酒和酱鸭，并且还有一位从京城来的书生想见他，倒是也不矫情，放下手里的书稿就来了，因为他一向愿意结交一些落魄人。 只是，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个书生时，却有些糊涂了，这哪里像麦香嘴里的落第书生？跟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因为纪晓岚从上到下就没有一点穷书生的酸腐气，衣着虽然不光鲜，但是绝不寒酸，说话态度虽然谦恭，但是谦恭中自有一股傲气，而这傲气，恰恰是来自他的自信。因为他一开口，曹雪芹便猜测此人的才识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纪晓岚见到曹雪芹倒是没有多大意外，曹雪芹跟他想的一样，就是一位隐居在乡下的落魄了世家子弟，只是，曹雪芹脸上并没有半分怨尤与怀才不遇的愤懑，有的只是豁达与平和。这就更让纪晓岚钦佩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惺惺相惜 “在下纪昀，早就想来拜访先生，先生的字画在下十分喜欢，今日来的仓促，在下没有预备什么见面礼，纪某也送先生一幅字，还请先生指正。”纪晓岚在怀慈介绍完对方后，奉上了自己带来的一个卷轴。 “纪先生抬爱了，曹某只是一介乡野匹夫，不学无术的乡野匹夫，因生活所迫涂鸦几笔，不足挂齿，倒是先生的字，功力非凡，远在曹某之上，曹某开眼了。”曹雪芹双手接过纪晓岚送来的卷轴，当场打开了，越看越不住地点头。 “先生原来是姓曹，曹先生，请坐，先生年长纪某几岁，纪某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曹兄不吝赐教。今儿我们就借麦香姑娘的宝地，煮酒论字画，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煮酒论字画，的确是一大快事。”曹雪芹听了哈哈大笑，他原是不拘小节的人，听了纪晓岚的话，倒是很对了他的胃口，这个纪晓岚并不是一味的书呆气，当然更不是一味的仕途经济学的市侩气，这就更对了曹雪芹的脾气。 麦香亲自给她们上的菜，老远就听到曹雪芹爽朗的笑声，笑道：“先生难得如此开心，看来，麦香这线牵得还不错。” “我闺女的眼光还能差了？”曹雪芹笑道。 “闺女？”这下轮到纪晓岚惊讶了，他明明听得麦香叫先生的。 “哈哈，曹某宵想麦香做我的闺女不是一天两天了，亲的不行只好干的。”曹雪芹又是哈哈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在下觉得麦香姑娘谈吐不凡，原来是师出有名。”纪晓岚这下倒释了疑，有这么有才气的干爹调教着，麦香的学识还能差了？ “干爹，纪先生，这是麦香亲手做的桂花盐水鸭，还有酱鸭，这是干丝鸭血汤。这是辣椒炒鸭胗，今儿这顿菜，主要是以鸭子为主，你们好好尝尝，看看值不值得推出来。”麦香打断两人的话。 酱鸭也是麦香新做出来的，南京的盐水鸭店基本都是盐水鸭和酱鸭同时卖，麦香的老妈也不例外。 “向来闻南人喜欢吃鸭子，鸭子的吃法有很多，北人除了烤鸭不会别的，今儿没想到麦香姑娘也有这手艺。不错。不错。纪某有口福了。”纪晓岚夹起了一块酱鸭放进了嘴里。 “若果然不错，麦香能不能也向纪先生讨要一样东西？” “哦，不知纪某能有什么东西麦香姑娘能看得上？”纪晓岚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一柄折扇便无他物。 “正是先生的折扇。”麦香已经看见了。纪晓岚的扇子上有他自己题写的字画。 “妹妹，不可。”怀慈出声阻止了麦香。 这麦香要拿着一柄外男的折扇，这不也是私相授受，他的脸面如何能过得去？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层，她想的是纪晓岚的字画跟曹雪芹的字画一样，都是值钱的，都能给自己的后人留着。 “哥哥，为何不可？”麦香看着怀慈一本正经地问道。 “姑娘为何要纪某的扇子？”纪晓岚也问道。 “先生的扇子上有字画，倘若先生以后成了名人。先生的字画肯定会值钱的，所以我想先趁先生没出名之前多收集一些，就像我干爹的字画，我也收集了不少。”麦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哈哈，我闺女啥时候变得财迷了？也罢。还请纪先生看在小女张了回嘴的份上，改天为我家小女写一幅字画。”曹雪芹笑道。 “应当的，应当的，今儿也算叨扰了麦香姑娘，在下还欠麦香姑娘一个门匾呢，也不知有没有机会送出去。”纪晓岚也哈哈一笑，麦香这么坚信他能一朝金榜题名扬天下，这对读书人来说，可以说是莫大的荣耀了。 “纪先生，你放心，你肯定能送出来的。不过，一码归一码，还有，能不能打一个商量，纪先生既然动笔了，就写一幅大一些的，呵呵。”麦香嘻嘻一笑，搞定。 “成，就冲麦香姑娘这几句话，纪某一定好好写一幅字送给麦香姑娘。”纪晓岚倒也爽快。 “那就多谢了。”麦香说完行了个礼，出去了。 麦香走后，曹雪芹依旧和纪晓岚谈古说今的，从钟繇、王羲之、到颜真卿、再到米芾、赵孟頫、以及文征明、董其昌、唐寅、八大山人等，从字画到他们的生平轶事，两人越说越热闹，当然，这酒也越喝越多。 “痛快，说着别人的闲事下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今日和纪先生一见，倒不像是初识，竟像是老友重逢，曹某能认识纪先生，真是三生有幸。”曹雪芹活了快四十年，还真是鲜有极佩服的人。 因为他不好功名，平生所学都是一些杂书，涉猎的都是些诗词歌赋、小说、传记、神学、佛学、地方风俗甚至医学、饮食、建筑等，没想到对方年龄比他还小十来岁，还是一位有着举人功名的解元，所学所知竟然不比他少，这让曹雪芹惊讶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纪晓岚，他从小被冠上了神童的称号，自负极高，没想到对面的这位先生隐居乡野，所学所知居然比他丰富多了，据说还是一个郎中，这就更值得结交了。 两人都有些相见恨晚和惺惺相惜之意，这顿酒，足足喝了二个多时辰，要不是纪晓岚担心回城晚了进不去城门，估计还不会散场。 怀慈因为放了长假，惦记城里的铺子，又惦记麦香，索性在麦香家住下了，骑着马往返在京城和叶家。 这日，麦香让他给阿木昕和乌拉多敏捎了几只酱鸭和盐水鸭过去，弘融还在西域没有回来，阿木昕一个人挺着一个大肚子，麦香还真挺挂念她的。 谁知晚上怀慈临进门，便带回了一个消息，说是永恩陪着皇上去了承德，乌拉多敏因为又有了身孕所以没有随行，她和阿木昕都希望麦香能去城里住一些日子，陪陪她们。 “还有，两位福晋都说了，这鸭子吃着很清淡，也很下饭，说妹妹不如在京城开一个饭庄。” “京城开饭庄，一时到哪里寻地方？”麦香知道饭庄肯定得在繁华的地方，古代可没有广告做，交通也不方便。 “妹妹忘了，哥哥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咱们在前门那又买了一个铺子，房主原来就是一个饭庄，我到现在还没有兑出去，真是再巧不过了。”怀慈是巴不得麦香进城的。 “这么巧？”麦香也觉得动心了。 “不是妹妹说要多置一些产业吗？我这一直留心打听着，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铺子出让，原主犯了事，家里急需银子，我一得知便赶紧买了下来。” “可是一时哪里抽得出人来？”麦香动心是动心了，可是不想亲自做。 “五叔，五叔最合适不过了，五叔要去了，五婶也能跟着去，这样五婶不就不用看嬷嬷的脸色过日子了，兴许五婶到了京城，也就好了呢。”怀慈知道麦香的软肋在哪里。 “这个，我去问问看。”其实麦香也觉得，五福能来帮她最好不过了，正好李氏也学会了做盐水鸭。 饭后，麦香借着出去消食的机会，跟怀慈去了老院，五福一听让他们一家进京，倒是有些动心了，因为他也想给李氏换一个环境，省的刘氏三天两头去逼她，再则，他如今也明白了，种一年的地，收入还抵不上他替麦香做事的一个零头，既然这样，他何苦还守着这两亩地？ 麦香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定下来，叶大福又有了事做，开始孵鸭苗和鹅苗，麦香给赵家和叶家人都送信了，让他们各家都多养些鸭子和鹅。 因为饭庄的事情，麦香跟着怀慈又进了城，当然，是住进了礼亲王府，阿木昕知道了，也搬了过来，麦香只管陪着两个孕妇说笑，外头的事情一应有怀慈和冯翔料理，乌拉多敏不放心，又派了一个王府的人帮忙。 当然，饭店的装修图纸是麦香画的，她融入了一些现代的元素，楼上是雅间，楼下是大厅，专门辟出了一个地方零售，方便附近的住家打包回去尝尝鲜。 京城的饭庄选在了八月初八开业，正是桂花飘香吃鸭子的季节，“福运来”三个字是永恩写的，开业那天，永恩带了一堆人亲自到场贺喜，多少为饭庄带来了一些人气和名气。 饭庄的掌柜是五福，五福这一个多月，一直跟着怀慈学算账记账，跟着冯翔学如何打理生意，最初的一个来月，冯翔还特地在一旁协助他，直到看着他完全上手了，冯翔才回的书铺。 这日，麦香正趴在阿木昕家的炕桌上抄写《红楼梦》，这些日子因为阿木昕快要生产了，麦香住进了贝勒府。 “麦香姑娘，我们福晋方才走路时崴了一下脚，嬷嬷说动了胎气，我们福晋害怕了，想让你去陪着她。”阿木昕身边的丫鬟小青过来说道。 麦香听了也顾不上收拾，忙跟着小青过去了，麦香前脚刚走，后脚永恩便陪着乌拉多敏来了，永恩自然不会去产房门口等候，他进了产房对面的书房，可巧就是麦香住的地方，可巧看见了炕桌上的书稿，可巧拿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训 阿木昕因为动了胎气早产了，不过还好，孩子生下来还算顺利，是一个男孩，虽然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但是庄亲王府和大学士府都有一堆人过来陪着。 麦香见阿木昕母子平安，自己留下来这会也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便悄悄回到房间，想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的麦香才发现书稿不见了。 麦香吓出了一声冷汗，正四处翻找时，永恩拿着一卷书稿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了。 “妹妹是在找这个吗？”永恩打开了自己的手里的东西。 “姐夫，你真要吓死我了，还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麦香只顾伸过手去接过书稿，并没有注意到永恩脸上的神情。 谁知永恩并没有把书稿还给麦香，而是厉声问道：“妹妹，你知不知道闺阁女子最注重的是什么？” “啊？”麦香这才注意到永恩的表情不对，很生气，也很失望。 “姐夫，这书不是你想的这样，它真的是一本好书。”麦香忙解释一句，她可不想让永恩误会，书稿还在对方手里呢。 “好书？你看看，这一卷都写的是啥？”永恩打开书目，正好是第六回的回目，“贾宝玉初试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麦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这回也没词了，就这个回目想不让别人误会也难。 “还有后面的，大闹学堂这段，都是些什么？我说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原谅了怀慈，说，这书是不是他给你的？”永恩一生气就要把书撕了。 “姐夫，姐夫，你千万冷静，千万别冲动，你不想我恨你？”麦香一着急，也说了重话。因为她想抢上前把书抢回来，可是永恩不给她。 “什么？你为了这么一本破书居然要恨我？你，你，你给我跪下。”永恩真的生气了，转了两圈，指着麦香喝道，因嗓门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丫鬟。 麦香见他瞪着自己，盛怒之下，倒是也不敢强辩。一则怕惹怒了他真的把书撕了。二则也知道对方是真心关切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生气，这么想了想，麦香便真的跪了下去。 丫鬟自然不敢进来，只得退到了门外。聪明地转身去找人了。 “好，现在给你机会解释，第一，这书是哪里弄来的；第二，你不光看，你还自己动笔抄下它，你究竟想干什么？”永恩见麦香真的吓得跪下去，想到她毕竟是一个小孩子，有错只怕也不是存心的。于是平息了一下怒气，缓缓问道。 “姐夫，您千万别生气，这书真不是您想的那样，你只要从头到尾看过了。肯定不会误解它。别的不说，这书的文笔，难道你觉得不比外面的那些传奇小说好多了吗？” “外面的传奇小说？你究竟看了多少这样的闲书？是不是怀慈那书铺里的？他就是这样对你的，用这些淫词滥曲让你迷了心性？”麦香的话再次挑起了永恩的怒气。 “姐夫，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跟怀慈绝对没有任何关系。”麦香担心永恩一怒之下，会把怀慈的铺子封了。 事实上永恩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怀慈不开这书铺，麦香上哪里接触这些？还有，永恩最担心的是麦香看了这，万一真被迷了心性，做出什么丑闻来，麦香这辈子不就毁了，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永恩本想好好劝劝麦香，但是麦香急于把怀慈撇清的样子再次激怒了永恩，他也不搭理麦香，瞪了麦香一眼，拂袖而去，正好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乌拉多敏。 麦香追了出来，见到乌拉多敏，仿佛见到了救星，忙跑过去，拉住乌拉多敏说道：“姐姐，姐姐救我，姐夫生我的气了，我劝不动他。” “王爷，王爷，麦香还小，她做错了什么，你慢慢教导她就是了，何必动怒？”乌拉多敏是听到了丫鬟们的话赶过来的，她很少见永恩这么动怒，又见麦香求情，怕他盛怒之下做出对麦香不利的行为来，忙好言相劝。 “哼，是该好好教导教导，再不教导，只怕就晚了。” “姐夫，这事咱们回家再说好吗？回家我跟你们好好解释。”麦香看到有不少人过来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今儿这个脸可就真的丢大了。 “哼。”永恩心里的气还没消，不过看到这么多人走过来，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敏敏，出啥事了？”章佳太太扶着丫鬟站在最前面，看了看仍在生气的永恩，又扫了一眼低头认错的麦香，章佳太太自动想歪了。 章佳太太会想歪一点也不稀奇，她本来就不喜欢麦香，当然也更不了解麦香。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麦香时，麦香还是一个贫困的农家女。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麦香身上便焕然一新，成了一副千金闺阁小姐打扮，这就由不得她不想歪。 虽然麦香已经被赐婚，但是对方是一个无名小卒，哪里比得上礼亲王年轻有为有钱有势？毕竟哪个女人不巴望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此时的章佳太太不光想歪了，而且还有几分庆幸，幸好谨贝勒不在，不然，麦香勾引的就不知是谁了。 “舅娘，没啥，就是我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歇着。”乌拉多敏回道，她也是急于想回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便忽略了章佳太太脸上的嘲讽。 “是该回去歇歇，去，阿木昕这会也累得睡着了，等洗三再来看看她。还有，敏敏，听舅娘一句劝，这个时候，你可动不得气，你得多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章佳太太劝了一句。 乌拉多敏听了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见对方盯着麦香看，很快明白过来，笑道：“舅娘想哪里去了，麦香是我和王爷的妹妹，她小，不懂规矩，做错了事，王爷教导她几句，我们这就带她回去。” 乌拉多敏见阿木昕已经生完孩子，又有这么多长辈在，麦香留在贝勒府也没有必要了，她可不想麦香留下来看别人的脸色。 “还不去收拾东西杵着干嘛？”永恩自然也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对麦香说道。 麦香也不傻，急忙跑回屋，不到五分钟便挎了一个包袱出来。 乌拉多敏亲自拉着麦香的手，在众人的眼光中上了马车。 回到礼亲王府，麦香急急忙忙拉着乌拉多敏进了屋子，她必须在永恩进来之前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说你看啥书？”乌拉多敏立刻也拉下了脸，能让永恩这么动怒的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书，这个朝代的女人，是有很多禁忌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永恩进来，把书稿扔给了乌拉多敏。 “姐夫，这书，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写的，他为了写这本书，已经花了十年，一直在修修改改的，到现在也没有写完，还有，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姐夫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是，实在是太屈煞作者了。我不否认这本书里的确描写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和一个家族的兴衰，但是只要你细读了，你体会到的远不止这些，它囊括了诗词歌赋、美食、建筑、医学、养生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本书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百科全书’，这位作者更是一位集诗人、哲人、艺术家、小说家、美学家、美食家、书法家、画家等等于一身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家。” 麦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没办法，她只有提前把曹雪芹推出来，不然的话，这书，肯定回不到麦香手里了。 “看不出来，一个写小说的，你对他的评价有这么高？你就这么想维护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永恩被麦香气得反而笑了起来。 “当然知道，姐夫见我什么时候出过狂语？”麦香正色说道。 “你说的这人是你的先生？”永恩看着麦香，思索了一会，说道。 他想起了他买的那两幅画，麦香说过，那人不光是麦香的启蒙先生，还是一位郎中，永恩从他的字画里的确看出这人的才情不一般。 “是他，姐夫，你不能去打扰他，他已经够倒霉了。” “倒霉？”乌拉多敏问道。 “我先生原也是大家出身，因家里出了变故，不得已隐居在乡下，还请姐夫手下留情。” “大家出身，出了变故，那是谁家？”乌拉多敏问。 这个问题，麦香就不好回答了。 “你是想等着我找人去查呢？”永恩见麦香不想说，又动了怒。 “不是，我是担心姐夫会打扰他的平静。其实，说了也没啥，我只希望姐夫能看着我的面上，从头到尾细细读一遍这书，姐夫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永恩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算麦香看了，也没有必要重抄一遍，还要拉着他细看。 “没有。我只希望姐夫不要误解我先生。我先生的祖父是曹寅，是江宁织造曹家的后人。”麦香只得把曹雪芹的身世说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坦白 “曹寅？曹楝亭，是他？”永恩一听是曹寅的后人，的确吃了一惊。 “姐夫知道曹寅？”麦香问道，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曹家的事情。 “当然，他是康熙爷的侍卫，康熙爷对他极为信任，我书房有曹寅主编的《全唐诗》，还有他自己的着作《楝亭诗钞》《词钞》等，他做官虽然没有什么成绩，但是他的名声极大，因为他是一位学富五车的大才子，是一位诗人、戏剧学家、出版家，藏书家，据说他手里有不少孤本和善本，最后都不知落到了何处，我听说有人在琉璃厂那还看到了有人卖他的藏书，可惜我没有赶上。” 永恩一听曹雪芹是曹寅的后人，倒是不那么生气了，因为曹寅是他极为敬重的一位前辈，曹寅的后人，才气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何以会如此落魄？ “对了，这曹家现今还有不少人在内务府，曹家也还有几门正经的亲戚，这曹寅的孙子何以会如此落魄？竟然沦落到卖画来维持生计？”永恩问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姐夫知道曹家被查抄的事情？” 永恩听了这话，便不做声了，曹家被查抄时他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他只知道跟理亲王弘皙有关系。成年后，他开始接触曹寅的书籍，想了解一些曹家的事情，可是很多人对当年的弘皙逆谋案都讳莫如深，他只知道，这个曾经荣耀了几十年的大家族彻底衰败了。 “麦香，这些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打听了，这抄家的事情可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听话，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再问了。”乌拉多敏见永恩不知寻思什么，忙对麦香说道。 “好，不提就不提，姐夫。我想问问，这刻一套活字印刷的工具大约要多少银子？”麦香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平头小百姓能问的，还不如关注一点实际的东西。 “这个要看多少字，字数多的要一两千银子，你问这个做什么？”永恩又看了一眼麦香，他实在搞不懂麦香的跳跃性思维。 麦香一听才一千多两银子，便笑道：“姐夫，我也想做出版这一行，怀慈正好开一个书铺，我想自己刻印书籍出来卖。只是。我现在手里的银子不够。不如姐姐和姐夫一起入股，当然，加上二姐，给二姐挣点奶粉钱。” “什么奶粉钱？”乌拉多敏觉得这个词很生疏。 “这个呀。就是说二姐刚生了宝宝，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姐姐，这次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我还想让姐夫替我把把关，看看什么样的书能出，什么样的书不能出。”麦香笑着偎到了乌拉多敏身上。 饭庄的股份，麦香本来也想分一些出来给乌拉多敏和阿木昕，无奈乌拉多敏死活不同意，说她已经占了麦香很大的便宜。那个瓷器厂。一个季度的分红也有五六百两银子。这笔账，并没有入到公账上，进了她的私房，让她手里着实宽松了不少。 “开出版厂？你的脑袋里都装些什么？我问你，你一个小女孩子哪来这么多精力？还有。你要这些银子干啥使？这挣银子是男人的事情，你别告诉我，怀慈养不起你。”乌拉多敏不乐意了，她的观念里女人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外头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去打理。 “姐姐，你想哪里去了？怀慈不是要念书吗？他念着书还开着两个铺子呢，这事主要是我想做，而且，我保证，有了这个出版厂，以后我不再做新的行业，以后有了银子，我只买地买铺子，安安心心地在家收着租金过日子。” “麦香，你跟我说实话，你的目的是不是想出版这册书。”永恩摇了摇手里的书稿。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夫的眼睛，姐夫你觉得麦香的眼光如何？麦香做事可曾让姐姐姐夫失望过？” “这话倒是真的，王爷，不如，你就帮妹妹一下，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懂这些？”乌拉多敏知道麦香的性格，想做的事情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完成。 “这？你把全册书拿来我看过再说。”永恩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现在的文字狱这么厉害，这书中有没有隐射朝廷的文字他必须看过了才能做决定。 “姐夫，这书，我先生还没有最后完稿，还有一点，这书，我先生的本意是写给自己一家人看的，听我师娘的意思，是没打算流传出来的，恐怕牵扯到一些曹家的往事，姐夫看过也就看过了，但是出版的事情，我想先生不是这么轻易会答应我的，我想，先把摊子铺开了，可以先出版一些别的书籍。” 麦香自然看出了永恩的犹豫，她把话先说出来了，她可不想让永恩认为自己是在算计他。 “这个曹家我倒是也知道一二，听说在康熙爷时极得恩宠，后来到了雍正爷时便出了事，这书里既然牵扯到曹家，莫不是也牵扯到皇家？”乌拉多敏见麦香和永恩都这么谨慎，一再叮嘱，猜到书中恐怕有什么碍语。 “这个，要说一点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还等姐姐姐夫看过之后再说。姐夫，这手稿能还我了吗？”麦香还没有抄完，她还等着用这册手稿去换第三册呢。 果然，永恩听了麦香的话，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妹妹不是想算计他，把他拉下水，没让他白疼一场。 “对了，你怎么不用毛笔，用这样一支笔来写字？还有，你这些符号是啥意思？”永恩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麦香的手稿和鹅毛笔。 “这个毛笔字我不大会写，我从小用树枝写字，用惯了硬的，这些符号是用来断句的。这一段话一段话连在一起，读起来太累，我自己用这个隔开，这样看起来就轻松多了。” 麦香说完见永恩盯着自己研究，忙又说道：“这个是跟西洋人学的。” “你从哪里认识的西洋人？” “卧佛寺啊，西洋人可喜欢上香山游玩了，尤其是香山红叶满山的时候。”麦香确实在卧佛寺见过几次西洋人。 “你还跟着他们学了些什么，一并告诉我？”永恩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麦香的话里值得推敲的地方太多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麦香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东西，实在跟她的年龄不符。 “这个我自己一时也想不起来，用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对了，还有算学，我的算学很好，也是跟他们学的。”麦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纠结了一会，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现代知识可以告诉他们，便算学说出来，因为这个是她要用到的，她可不想一直遮遮掩掩的，太累人了。 “西洋算学你也会？会到什么程度？”永恩再一次感到震惊了。 “这？” “行了，妹妹有能耐是好事，妹妹一向是个福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你先打听着，倒是也不着急，横竖谨贝勒也该回来了，到时你们商议着办。”乌拉多敏见麦香为难，忙替她开脱了。 “这次就算了，我不追究你了，以后再发现你看这种书，我就把怀慈的书铺封了，还有，以后瓷器厂那边的账簿让你去对。”怀慈把手里的东西扔给麦香，自己出去了。 麦香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说道：“还好，真是吓死我了。姐姐，姐夫的脾气真大，我这是第二次被他吓了，还跪了他两次，再有一次，我就不敢登门了。” “行了，你怎么不说你这次错得有多离谱，好歹你也是一个姑娘家，看什么书不好，非得看这些书？哪天我问问你师娘，你不懂她也糊涂了？”乌拉多敏没忘了再训麦香几句。 “师娘也是不肯给我，这还是我磨了师娘很久，师娘这才瞒着先生偷偷给我的，姐姐要去质问师娘，岂不是我的过错？姐姐，以后我保证不看外头的传奇小说。事实上我也没有看过，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知道就好，对了，你跟姐姐说说，你这么想挣钱是为啥？” “也没为啥，就是以前穷怕了，还有一点，怀慈从万家出来，他不想用万家的钱，他想证明他自己有这个能力，能给我一份衣食无忧的安定生活。” “他是不想把你扯进万家受苦？一个男的，能想到这点，也算难得了，就看他以后能不能做到这点。” 乌拉多敏当然知道，凭着怀慈一个庶子出身，都被净身出户赶了出来，他在万家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麦香进去了只能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这不靠万家的钱财过日子，能少受多少闲气？ “这个谁也不敢保证，姐姐，你觉得男人的誓言可信吗？还有，你觉得姐夫对你好吗？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会觉得他是背叛了你吗？” 王府也有了庶子庶女，麦香想知道，乌拉多敏是怎么对待那些庶子庶女的。 第二百章 生分 乌拉多敏听了麦香的话一愣，继而笑了，摸着麦香的脑袋问道：“誓言？是不是怀慈跟你说什么了？你跟姐姐说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私定了终身？” “才没有呢，我这是问姐姐，人家是真的是关心姐姐嘛。”麦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特别能在乌拉多敏和柳蕙兰两个女人跟前撒娇。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你姐夫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誓言。他这种身份，身边要只有我一个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无所谓什么背叛不背叛。不过说到这个，妹妹，姐姐还真是幸亏认识了你。” 乌拉多敏心里明镜似的，是麦香改变了她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永恩的轨迹，没有麦香，永恩或许会有机会承袭康亲王的爵位，但是不会这么快，也不会让他总理内务府。 “姐姐你又来了？” “姐姐说的是真话，傻丫头。” “姐姐，我想知道，你恨他们吗？”麦香问道。 “他们？你说是那些侧福晋和她们的孩子？不恨，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王爷的孩子，是王爷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的。你放心，我虽然不至于像对自己的孩子那般对他们，但是也绝不会去使那些阴损的手段去折磨他们。王爷现在对我不错，我儿子闺女都有了封号，我有算计他们的时间，还不如考虑怎么跟你挣点银子，将来贴补给我儿子闺女当私房。” 乌拉多敏说完一笑，现在的她真的很知足，永恩现在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在她房里，其他侧妃和妾室那不过是偶尔去一次，而且，瓷器厂的分红是永恩给她当私房的，永恩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好，姐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就担心姐姐变成了一个深闺怨妇，好了，我不跟姐姐说了，我回西四胡同看看，今晚我住那边，看看这一个月的账目，明儿回去收拾东西，秋收结束了，我想搬到城里来过冬。” “真搬来城里？我听说万家也要搬来，他们在东四牌楼那边买了一个大院子。” “嗯。这个我知道。前些日子怀慈回老家参加了他大哥的婚礼。听说万家已经在京城置了家，但是不知道啥时候搬来。” 麦香还真没想到，那天万老太回家后，跟丈夫万宝财学了麦香的话。万宝财本来就有些疑心这个孙子为啥拼着宁可净身出户也要从万家分出来，听了老太太的一席话，倒是跟他对了心，万宝财这才暗中找家下人打听，这才知道万太太对这个庶子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好。 至于最关键的事情，万太太为了不让怀慈去念书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损事情，因为比较隐秘，万宝财虽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没有十足的证据。只好作罢。 当然，也不否认，万宝财并没有下大决心去彻查此事，毕竟这个关键时候，还是嫡孙万志高的亲事为大。真闹了出来，对万承耀也没有啥好处，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掂量。 作为补偿，万家再也没有提出让怀慈把房子让出来，而是另买了一处宅子。 从京城回到家里，麦香跟叶大福商量搬到城里过冬的事情，叶大福犹疑了一个晚上，还是不舍得放弃那些羊和兔子，所以他的意思是让赵氏带着麦香几个去城里住着，他一个人留守乡下。 麦香自然不愿意一家人分开，而且她也不想让叶大福再这么辛苦下去，毕竟叶家的日子不比从前了，叶大福好歹也是一个当家的，这些粗活不应该再让他做下去。 这日，三福乔迁新居，叶家人又齐聚在一起，连五福和李氏两口子也特地赶了回来，叶大福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麦香扶着他一路走回来，这个时候，正是香山红叶满山的季节，叶大福抬起头看了看头上的蓝天，像水洗过似的干净，再看看眼前满山的红叶，说道：“闺女，爹好久没有进山了，你扶爹去山上走走。” “好，我也正想上山看看，真漂亮。”麦香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天天窝在家里，总也没有机会出来，差点错过这么好的风景。 两人沿着小路，踏着厚厚的松针和落叶，慢慢爬到了卧佛寺，再往上，麦香担心叶大福吃不消，便找了一处凉亭坐下。 从凉亭极目远眺，远山近坡，鲜红、粉红、紫红、猩红、桔黄、橙黄、淡黄，各种红和黄竞相争艳，绚若明霞，尤其是在这天高云淡的午后，更觉得美不胜收。如果不是眼前的瑟瑟秋风，麦香还以为是春天到了，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麦香从脚下捡起了几枚红叶，看了看，不认识。 “爹，这是啥树的叶子？” “爹也不知道，大家都管它叫红树，喜欢吗？” “喜欢。” “闺女，你闻闻，这叶子还有香味呢。” 麦香听了把叶子放到鼻子边，惊喜地笑道：“真的呢，爹，真是香的。” “闺女，你看看，咱们这地真是宝地，香山，香山，连树叶也是香的，一年四季，想看啥景就有啥景，想吃啥山里也有，连皇上都相中了这地，把这好好的一座山圈了一半去，山下还有多少达官贵人在这有了别院，闺女，这么好的地方你真的舍得搬走？” 麦香听叶大福终于说出了重点，笑道：“爹，我也没有说咱家要搬走。我们只是暂时搬到城里过冬。这山下冬天太冷，城里比这好过一些，东西也齐全。你看，城里的贵人们和皇上不也是夏天才到这里来吗？冬天哪里有人？” “可是再置一个家要多少银子？人家是家大业大，想住哪里住哪里，咱们能跟人家比吗？” 麦香突然想到，原来自己还没有把家底交代清楚，难怪叶大福会心里没有底。 “爹，你知道咱家一年的进项有多少吗？咱家一年的花销是多少吗？” “咱家的羊和兔子都供了咱家饭馆，锦鸡今年卖了有三十两银子，羊皮和兔皮卖了十两银子，别的没有了，够咱们一家花销吗？”叶大福反问麦香。 “爹，你怎么把最大的几笔帐忘了，咱们家一年的地租有二百两银子，咱们家铺子的进项有二百两银子，城里还有一个铺子的租金一百两，另外，五叔管的那个饭庄，一个月就挣了上百两银子，对了，还有牙刷一年也能挣二三百两银子，这些加起来，咱们一年有百两银子的进项，咱们一家过日子，有五十两银子就够够的了，咱家不是从前了。” 麦香隐瞒了庄子和瓷器厂的收入，一是她不好怎么跟叶大福解释，二是她也是有一点私心的，这些收入她打算用来开印刷厂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红楼梦》这本书推出来。 “爹知道，可那是你的钱，爹不想你嫁进万家被万家人看不起，所以，爹想把城里的生意和铺子都给你做嫁妆，挣的银子你自己收好了。爹只要那一百多亩地和家里的铺子，有了这两样，足够爹将来给你底下的弟弟妹妹置办点东西，孩子，爹有了你做闺女，爹知道，是菩萨可怜我呢。” 叶大福对麦香报出来的数虽然有些吃惊，倒也不是太过惊讶，他心里也有大致有一笔账，因为家里的田租是他去收的。 麦香倒是没想到叶大福会考虑这么远，也没有多想他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这会的她，倒是有些不自在，为她自己小小的私心不自在。 “爹，我将来的嫁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爹就别操心了，总之，我会安排好的，我保证能给妹妹们一人一百亩地外加京城的一个铺子，这样的话，她们靠着嫁妆也能养活自己，爹，我都算计好了。” 麦香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借了原身的躯体，这点事情还是要替她做的。 “闺女，不用了，你为这个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万家不是什么小家，你去了之后，手里要是没有银子，只怕那些下人们也会小看你的。还有怀慈，他是要念书的，这念书我听说花销也不少，还不知道要念多少钱，闺女，你还是多替你自己考虑。你妹妹们，有了家里的这些东西，将来也苦不到他们。” 麦香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叶大福说道：“爹，你好像跟我生分了，你这样做，你不怕妹妹们生气，我还怕妹妹们跟我生分了呢。” “闺女，爹不是跟你生分，爹是觉得对不住你。不说咱们一家，爹知道，你几个叔叔们能有今天，也是全靠你了，爹替他们谢谢你，爹，爹很庆幸，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叶大福无限爱怜地看了看自己的闺女，摸了摸麦香的头，苦涩地笑了笑。 “爹，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提搬家，你心里就这么伤感？你想看这香山的景，等明年开春了，我们再搬回来就是了，就算爹不想回来，我也是要回来的。” 麦香总觉得今天的叶大福有些怪怪的。 第二百零一章 选择 话说麦香觉得叶大福的话有些怪怪的，不过想到他刚从三福的乔迁宴席上下来，大概是见到自己的弟弟们日子总算也起来了，这是他努力了多少年没有做到的事情，他的闺女却做到了，叶大福心里多少会有些感慨。 如此一想，麦香便没有深思。 “爹越说越见外了，一家人还谢来谢去的。其实，叔叔们也帮了咱们不少，要是没有叔叔们，咱们家的摊子也铺不了这么大，自然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这些呀，都是相互的。比如五叔，要没有他，京城的饭庄我肯定不会现在开起来。”麦香开解了一句。 麦香说的是实话，虽然她对钱氏和孙氏没有好感，但是二福、三福总归是叶大福的亲弟弟，虽然关键时候抛下了叶大福，但是只要叶大福不记恨他们，麦香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了，反正拉一把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闺女，你能这么想，爹真的很高兴，我就知道，我闺女是一个仁义的人。爹听你的，你说进城就进城，爹不矫情了，爹早就知道，你比爹能耐多了。” 叶大福也不想麦香为难，麦香的话提醒了他，麦香去城里，肯定是有放不下的事情，不光有自己家的饭庄，年底了，怀慈的铺子肯定也离不开人。 麦香见叶大福终于同意了搬家，两人开始下山，一路商量搬家的细节。 谁知两人刚到家门口，便看见曹雪芹跟着九凤急急忙忙进了叶家的大门，麦香担心家里出了事，丢下叶大福，忙跑回了家，刚进院子，只见钱氏孙氏李氏正站在院子里，向上房张望。 “二婶、三婶、五婶你们都站在这干啥，出了啥事？”麦香急忙问道。这个时候，孙氏不是应该在家里收拾东西吗？ “你嬷嬷刚才。你嬷嬷，大丫，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嬷嬷又犯病了。”李氏拉着麦香哭了起来。 “嬷嬷为啥犯病了？才刚不也是好好的？” “还不是因为你五婶，你五婶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你嬷嬷说了她几句，你五叔不愿意。”钱氏在一旁说道，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钱氏一直对麦香偏向五福两口子颇有意见，去京城当掌柜，这一年得挣多少银子？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轮不到二福头上呢？ “不是这样的。麦香。你五叔才不是因为这个不愿意。是。是……”后面的话，李氏说不出口。 “行了，我先去看看嬷嬷，回头我再来问你。”麦香也知道现在的关键是刘氏。 刘氏这会正躺在炕上。叶铁柱和九凤坐在炕沿上，二福几个在地上站着，曹雪芹在给李氏把脉。 麦香见刘氏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这应该是心脏病的发作症状。 麦香见曹雪芹把了很久的脉，这才看着麦香问道：“家里有人参吗？” “人参？家里没有，现在买去。” “不用买了，家里有。是万大娘送来的。”九凤在一旁忙说道。说话间，她便开了箱子去取。 曹雪芹让刘氏含了一片人参，这才坐下来开方子，写完后把方子给麦香，说道：“你嬷嬷没啥大事。就是记住一点，不能生气。” 麦香把药方给八福，说道：“多带点银子去，从铺子那边走账。” 五福一把接过药方，说道：“我去，这银子我掏了。” “行了，五哥，现在是置气的时候？你手里能有多少银钱？”八福把药方抢过来。 麦香坐到了炕沿上，看着刘氏说道：“嬷嬷，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把你治好的，你还要等着看八叔成亲，看老姑出嫁呢。别的呀，咱们就不操这心了，啊？” 刘氏听到麦香的声音，睁开了眼睛，还没开口，眼泪先出来了。 “麦香，先让婶子缓口气，有什么话等婶子缓过来再说。”曹雪芹在一旁说道。 麦香听了刚要起身，叶大福拄着拐进来了。 “娘，你这是咋的了？” “爹，没事了，嬷嬷需要静养。咱们让嬷嬷缓缓，有什么话，等嬷嬷好了再说。” “行了，你们都出去，大福留下来。”叶铁柱说道。 麦香觉得叶铁柱是有什么话要对叶大福说，估计是想让叶大福做出什么承诺来，不外乎是跟九凤有关，因为麦香知道，刘氏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小闺女。 麦香看了看仍在发傻的五福，把他拉了出来。 “当家的，娘怎么样了？”李氏迎了上前，低声问道。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麦香见五福黑着脸，忙替他回答。 “娘，刚才到底发生了啥？”麦香见赵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问道。 “大丫，你带着你爹去哪了，我怎么找这半天也没找到？” “娘，说重点，我问刚才发生啥事了？” “跟我可没关系，不是我气的。你老姑看到你五婶头上插了根玉簪，觉得怪好看的，问她多少银钱买的，你二婶便问你五叔在京城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你五叔说没多少，你三婶说没多少能给你五婶买起玉簪？不知怎么就说到你五婶的肚子还不见动静，你嬷嬷生气了，说让你五叔把你五婶休了，你五叔不肯，我说咱们要搬到京城去，你嬷嬷说不肯休你五婶就让你五叔把挣的银钱都交给你嬷嬷保管，你五叔不干，你二婶三婶再说几句别的，你嬷嬷就这样了。” 赵氏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麦香仍是捋出了一个头绪，就是刘氏仍是想插手五福两口子的事情，她明明知道五福不同意休妻，还在这当口提出休妻，目的就是想掌管五福的钱财。至于她这样做的目的真是为了五福休妻时钱财不落到李氏的手里，还是为了九凤和她自己，麦香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麦香看向了李氏，李氏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棉布新衣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的绸子棉坎肩，显得十分素雅，头上戴了一支翡翠雕花簪子，还包了点金，质地虽不是特好，但是在乡下人眼里，这就是有钱人用的奢侈品了，而九凤一向对这些漂亮的东西没有免疫力，所以会羡慕也是正常的。 刘氏看见李氏分了家去了京城之后居然过得这么滋润，而她捧在手心里疼的闺女却还要羡慕李氏的光鲜，刘氏大概是心里又不平衡了，想着他的儿子挣来的银子都花在一个不会生养的骗子身上，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想到这，麦香也就明白了刘氏为何独独对李氏这么刁难了，不会生孩子是一方面，骗了叶家钱财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五福偏就对这媳妇上了心，让她过得比九凤还好，这刘氏心里不吃味才怪呢？ 可是这个难题如今要如何解决呢？刘氏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五福要么放弃钱财要么放弃李氏，这二者选其一。 “五叔，嬷嬷这样，你预备怎么办？”麦香看着五福问道。 五福这会也不知该说啥了，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媳妇，谁他也放不下，五福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头。 “当家的，为了娘能早点好起来，你还是把我休了。”李氏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泣不成声了。 “休了？不是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把银子给嬷嬷就是了。”麦香觉得李氏的话有些怪，还有五福的态度也是，不就是银子吗？难道说，银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比李氏和刘氏都重，这也不符合五福的品性啊？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麦香问道。 “大丫，你嬷嬷要带着九凤搬到城里，让你五叔养家，她还跟着你五叔过，让你五叔把银钱给她。”赵氏说道。 原来是这样，事情又回到原点，五福以前的几十两银子都白花了，这李氏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难怪她主动提出来要五福休了她。 “五叔五婶住的是咱们的房子，嬷嬷不知道咱们也……” 麦香的话没有说完，忽然见李氏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忙扶住了她，五福见状，忙起身一把抱住了李氏。 “媳妇，你别这样，我不休你，不休，咱们不要银子了，把手里的银子都交给娘，我陪着你一起吃苦。”五福吓到了，忙对着妻子说道。 这一刻的五福，突然明白了，相对于休妻来说，五福还是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尽管他知道，这银子到了母亲的手里，未必会再回到他手上。但是银钱没有了可以再挣，这个媳妇要休了，就是死路一条了。不休，熬个几年，也许还有出头之日。 “五叔，你把五婶抱到我炕上去，我去喊先生来给五婶把把脉。”麦香看着李氏的脸色也很不好。 “好好，你快去，你五婶这些日子一直说胸口闷，吃不进东西，我本来说带她去看郎中的，可是她总说忙，我知道，她是不舍得花钱，还想着攒够了银子回来盖房子的。”五福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这么好的女人，他娘怎么就会不喜欢呢？ 第二百零二章 急转直下 麦香刚走，钱氏看见五福抱着李氏满脸心疼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泛酸的，因为二福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哟，没想到五弟这么心疼五弟妹，要我说五弟妹也是糊涂，不舍得花钱看病，却舍得花钱买簪子，难道不知道这人比簪子还重要？”钱氏在一旁笑道。 “二嫂胡扯啥，她头上的簪子是她前两天过生日我送她的。成亲两年了，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我还没有送她一件像样的东西。”五福生气了，瞪着钱氏。 “要不怎么说你疼媳妇呢？五弟，你也是，明知道咱娘心疼小妹，也不知道给小妹买点啥好东西。”孙氏抱着麦穗在旁边说道。 “二弟三弟不也没给老妹买过啥，五弟还给了咱娘好几十两银子给老妹当嫁妆呢。”赵氏听了这话撇撇嘴。 “我们不是没有大嫂家这条件吗？大嫂看看我们，全身上下也没有一样东西能拿得出手的，小妹怎么会看得上？”孙氏说完特地看着站在廊下的发傻的九凤抿嘴一笑。 “就是，不要说大嫂那条件，就是能有五弟这条件，我们就知足了，五弟妹头上的簪子，只怕够我们攒一年的了。”钱氏没想到，连嫁过来最穷的李氏也翻身了，居然也有这么光鲜的行头，老叶家的几个媳妇，如今她成了最寒酸的了。 “行了，吵吵啥，都闭嘴。”二福见自己婆娘又惹事了，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九凤走到五福两口子跟前，弱弱地说道：“五哥，你别着急，我会跟娘说，让娘别要你们的银子了，我现在一年跟着麦香，也能挣几吊钱。五哥，我把我攒的钱都给你，你带着五嫂去城里找个好郎中看看。” “妹妹，这事跟你没关系，五哥知道，你的钱还是好好留着，你留在娘身边，好好照顾娘，就是帮五哥了。”五福倒是没有迁怒到九凤身上。 九凤还想说啥，麦香陪着曹雪芹回来了。 “五叔。你怎么还没把五婶放到炕上去？” 五福听了打横抱着李氏进了后院。赵氏几个也跟着进来了。曹雪芹给李氏把脉时，麦香正在外头打发人去城里找一趟乌拉多敏，因为曹雪芹说刘氏的配药还要几种贵重药材，这小镇上未必齐全。而麦香知道永恩开了一家药铺。价钱不价钱的单说，东西肯定是真的。 “弟妹是有喜了，是喜脉，恭喜了，五福兄弟。”曹雪芹说道。 “啥，你说啥，啥？”五福傻愣神了。 李氏这会也傻傻的，她看看曹雪芹，又看看五福。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这下好了，咱娘也不能再逼着五弟休妻了。”赵氏倒是真心地为李氏高兴，因为她知道麦香是真心喜欢这两人，麦香喜欢的人，她觉得肯定是好人。 “还是京城的水好啊。五弟妹在乡下两年没怀上，去了京城三个月就有了。”孙氏也笑道。 “她需要静养，前些日子身子亏空得厉害，刚养回来一些，以后注意不能太劳累，得多吃点好的。”曹雪芹见众人只顾高兴，忙叮嘱了几句。 “啊，我五婶的身子还没有补过来？五叔，在城里的时候我不是说了，让你必须保证一天给五婶吃多少东西？”麦香进来了，只听到曹雪芹最后一句话，不满地看了五福一眼。 她早就知道李氏身体亏空，跟刘氏一起住的时候就不多说了，就算后来分家了，五福的银子被扣在刘氏手里，李氏自责加上一心想攒钱买地盖房，所以也不舍得花钱吃点好东西。 到了城里后，麦香特地给李氏列了一个菜单，每天早上必须吃一个鸡蛋红糖汤，每天至少喝一碗鸡汤或鸭汤，五六个红枣，半碗阿胶等，因为大夫说她气血两亏。 “呵呵，吃了，吃了，我天天听着你的话，盯着她吃的，要不，你五婶能怀上？”五福坐在炕沿上看着李氏，眼珠都不眨的。 “啥，怀上？怀上，是真的吗？我五婶真的有了？”麦香拉着曹雪芹的衣摆问，她的激动也是不言而喻的。 “你先生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能出来给别人把脉？”曹雪芹拍了一下麦香的头，也笑了。 “五叔，五婶，我去告诉嬷嬷一声。”麦香擦了擦眼泪，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使得目前的僵局一下便急转直下，从悲剧直接到喜剧了。 麦香拉着赵氏退出来，跟着曹雪芹进了前院，刘氏仍在炕上躺着，叶大福和叶铁柱一个炕头一个炕尾地坐着，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嬷嬷，嬷嬷，五婶有了，五婶有孩子了，刚刚先生把脉把出来了。”麦香坐在炕沿上，对着刘氏缓缓说道。 “真的，你五婶有娃了？”叶大福一激动站了起来。 “真有了？”叶铁柱也抬起头，似松了口气，又瞧了瞧刘氏。 “婶子，五弟妹的确有了身孕，婶子大可以安心了。”曹雪芹走到炕边，对刘氏说道。 “多谢夫子了。”刘氏似乎很累，这几个字费了她很大力气。 “娘，五弟现在也好了，你还操啥心，等娘好了，爹娘跟我去住几日，也住住你三儿子的大新房。”三福在一旁说道。 麦香觉得这是认识三福以来，三福说的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尽管他说完这话后，孙氏暗中掐了他一把。 “娘刚才还说了，过几天好了跟我们去城里过年。”大福说道。 “大哥，你们还是决定了去城里过年？”二福三福一起问道，有些羡慕，也有些失落。因为兄弟之间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是，刚想好的，明年春天再回来。”叶大福说道。 “大福兄弟，婶子这样，这几天还是别折腾她了，等缓过些日子再说。”曹雪芹说完又看了麦香一眼，他还真有些舍不得麦香走，尽管他知道明年春天麦香又会回来。 叶家的搬迁计划因为刘氏暂时搁浅了，但是麦香却提前进了京城，因为李氏有了身孕，她肯定不能再动手做盐水鸭了，仓促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麦香只好自己亲自上了。 幸好，乌拉多敏知道这个情况后，给麦香送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婆子是常年做卤味的，跟着麦香两天就学会了做盐水鸭，麦香这才脱了身。 这日，麦香正打算去一趟书院，给怀慈送一件大毛的衣服，因为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了，虽然不大，但是地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 “小姐，谨贝勒府有人来了。”丫鬟枫叶过来说道。 枫叶是麦香新买的丫鬟，这次来京城，李氏有了身子做什么也不方便，加上麦香一家也打算搬来京城过年，自己家的房子和怀慈这边的房子都没有人打扫，麦香一口气买了四个丫鬟四个小厮四个做粗活的婆子，一边一半，房子里立刻显得有了生气。麦香是一个懒人，为了好记，丫鬟们的名字一律叫什么叶，小厮们则一律以树命名。 “谨贝勒府？来了什么人？”麦香一听是阿木昕打发人过来，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 “是一位嬷嬷来的 ，送了两车过冬的炭火，还有一些别的，正打发人卸东西呢。” 麦香一听，忙走出去，只见李嬷嬷正抱了一个小手炉，看着小厮们往下搬东西。 “李嬷嬷，快跟我进屋暖和暖和，这大雪天你老人家怎么来了？”麦香忙上前扶着李嬷嬷进了屋子上了炕。 “我们姑爷回来了，这不带了些啥西域的特产，我们格格这会正打发人往各处分送呢。” “真的呀？谨贝勒回来了？”麦香觉得弘融这一趟出门够久的了，走了差不多快十个月了，看来，这古代的交通工具的确是落后。 “可不，皇上说我们爷这趟差事办得好，赏了我们爷不少好东西，让我们爷以后进宫在他身边当差了。”李嬷嬷喜滋滋地说道。 “真的呀？那皇上没说也给你们小少爷封一个小贝子？”麦香笑着问，她可记得乌拉多敏那会洗三时就封了，这阿木昕的孩子都一个多月了。 “哪有这么容易？庄亲王的长子长孙都没有封号呢，我们姑爷能封一个贝勒就很不错了，如今皇上把他留在身边，正是要让我们爷历练历练呢。”李嬷嬷是笑容满面的。 “那这样，李嬷嬷，你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我打发人去请礼亲王和福晋，下午我在福运来摆酒给你们主子接风，我又试出了两道新菜，请你们主子来尝尝我的手艺。”麦香笑道。 “好嘞，我这就回去送信，礼亲王那我顺便替你跑一趟腿，横竖我顺路，我也该给福晋去请个安。” “如此就劳烦李嬷嬷了。”麦香说完，给了李嬷嬷一个荷包打赏，里面有一两银子，又命枫叶给那些小厮们一人赏了一串钱。 李嬷嬷走后，麦香看了看阿木昕送来的西域特产，除了葡萄干还有西域的大枣、杏干、核桃、杏仁，风干的羊肉、牛肉、骆驼肉以及几张动物毛皮，另外还有一块西域的手工地毯，很是华丽，麦香也不知是不是波斯的。 麦香让红叶把东西分了些给李氏送去，自己又换了一身衣服，让枫叶跟着自己先去的书院。 麦香到的时候，书院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第二百零三章 挑衅 麦香这次到了书院门口，没有像往常似的在饭馆里等着怀慈，而是直接在马车上等着，打发小厮白杨去了书院的门房说一声。 麦香在车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人，觉得有些奇怪，正要下车时，白杨走过来说道：“小姐，有人在门口拦住了怀慈少爷。” “拦住了他？谁呀？”麦香掀开了一下门帘，看见有两个不认识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怀慈，指了指书院门口的另一辆马车，怀慈摇头。 “白杨，你过去问问是啥事情？”麦香微微拧了拧眉头。 “小姐，是万家来人了，说是万太太打发人来给怀慈少爷送衣服，怀慈少爷不想去见她。” “万太太打发人来送衣服？”麦香一听这个倒觉得新鲜了。 麦香又掀开了帘子，看了看周围，正好那辆马车也掀开了帘子，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模样的人探出了头，看见了怀慈，欣喜地抱着一个包袱下了马车，快步跑到怀慈跟前，仰着头，看着怀慈，娇嗔满面。 “二少爷，你可出来了，奴婢在这等了你好几天，总算见到你了，这是奴婢亲手给你的大棉袄，二少爷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闭嘴，我讨厌看见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来了我也不会见，东西我也不会要。”怀慈退后几步，看也没看丫鬟手里的东西，向麦香的马车跑来。 麦香见怀慈上了马车，还板着一副脸，便把手里的手炉给他捂上，笑道：“今儿是啥好日子，怎么有人抢着给你送衣服来？” “妹妹这是安慰我吗？”怀慈虽然板着脸，但是见到麦香的笑颜，心里有多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是第一次来找你吗？”麦香斜睨了怀慈一眼，她从来没有听怀慈说过有人还惦记他。 “不是，来了几天。第一次我不知道是她，远远的看了一眼我便回去了，后来的几次我都没有出来。今儿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他们来找我，所以也没有出来，后来是白杨直接进去找我了，我才知道是妹妹来了，谁知道一出来，他们又在。对了，妹妹，下雪天你怎么还出门来找我了？”怀慈见到麦香虽然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心疼。握着麦香的手。一起放在了手炉上。 枫叶不是第一次跟麦香出来见怀慈，见了这个，自动坐到前面去了。 “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对了，二姐夫从西域回来了。我答应了他一会给他接风，你能跟我一起去吗？”麦香是希望他跟着去听听一些西域的见闻，总好过一味坐在课堂里读死书。 “二姐夫总算回来了，他可走了有些日子了。妹妹等我一下，我去跟先生告个假。”怀慈说完抱着包袱走了。 怀慈下车后，那丫鬟向麦香的马车走来，白杨警惕地问道：“你想干啥？” “我想见见你们小姐。” 麦香听了好奇对方的来意，掀了门帘，看着她。 “你真是二少爷没过门的少奶奶？”对方问道。 “如假包换。” “也不怎么样。这么丑，怎么会这样？二少爷找一个乡下的穷人也就是算了，怎么还找了一个丑女人。”对方看见麦香，似乎很是失望，像是对着麦香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麦香听了这话一怒，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居然也敢藐视麦香，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她仔细打量了下对方，年龄绝对超不过二十岁，巴掌大的瓜子脸，眉毛很好看，是那种典型的柳叶细眉，眼睛也不错，水汪汪的一双杏仁眼，小鼻子小嘴巴，这样的人，应该是那种我见犹怜的类型，看不出狐媚魇道的模样。难道她不是那个勾引怀慈上床的丫鬟？ 麦香有些想不明白，她记得怀慈说过，万太太送了两个绝色的丫鬟给她，有一个走了，还有一个，怀慈没有提过她到底去哪了，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还会有谁？ “你想见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是，奴婢只是想看看害二少爷连家也不要的二少奶奶是什么模样。”对方看着麦香，一点也不退缩。 麦香听了这话一笑，问道：“谁告诉你是我害得二少爷连家也不要？” “难道不是吗？二少爷刚被赐婚就闹着要分家，而且，他连家都不回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奴婢都不知道他这两年在外头怎么过的。”对方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奴婢叫雪儿，是二少爷身边的丫鬟。” “雪儿是？你在二少爷身边几年了？” “五年。” “五年了你都不知道二少爷因为啥离家的，你还想二少爷搭理你？” 对方看着麦香，不说话，似乎在思索怎么回答麦香。 “谁叫你给二少爷做衣服，谁让你一天天在这等着二少爷？” “是奴婢想二少爷，是，是奴婢自己在这等二少爷。” 麦香见她第二是明显顿了一下，也懒得再搭理她，说道：“回去，以后不要在我们跟前晃悠。” 对方也不再看麦香，低着头，慢慢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怀慈再次出来时，那丫鬟的马车已经走了。 “哥，她是那个人吗？”尽管有丫鬟和小厮在，麦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怀慈说完，有些歉意地再次握住了麦香的手。 “不像啊，真的很漂亮，看着我见犹怜的。”麦香说完噗嗤一笑。 “小姐，她都说你丑了，你还有心思笑？”枫叶在前面不高兴地噘嘴了。 “我本来也不漂亮，这有啥。”麦香还是言笑晏晏的。 她的心情是不错，怀慈喜欢她本来也不是因为她漂亮。这么漂亮的雪儿怀慈见了都不动心，这是不是说明以后麦香的婚姻中第三者出现的可能性不大？ “妹妹，她都这么欺负你了，你还有心思笑？”怀慈看着麦香的小脸，真想咬一口，可是车上有枫叶在，他只好把麦香的小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两人赶到福运来的时候，乌拉多敏和阿木昕两家已经先到了，坐在了包间里。 “妹妹真没有诚意，还说请客呢，居然比我们还晚到，我们可都等着尝尝妹妹的新手艺呢。”乌拉多敏托着自己的肚子笑道。 她已经有些显怀了，也过了那个孕吐的时期，现在的食欲好得很。 “麦香，我也饿了，你快点上，我可是很长时间没有出来下馆子了。”阿木昕看着包间的装饰好奇地打量着。 包间里的装饰和家具都是中式的，所不同的是包间的墙上多了一个飞镖盘，客人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赌点小酒或小钱。 另外，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是桌布，每个餐桌上都有一张淡黄或淡红的桌布，没办法，这里的人忌讳白色，麦香只好换成浅色系的，除了桌布，大圆桌上还有一个小转盘桌，这个也是麦香创新的。 当然，最大的不同是餐具和茶具，这些都是麦香自己设计的，是真正的骨质瓷，看起来既高贵又华丽，因数量不多，还没有真正上市去卖，只是卖了一些给内务府，当然，价钱也相当的高贵和华丽。 麦香没想到古代的人真的很聪明，她只是提到一句可以用动物骨头加到陶土里烧制的瓷器，瓷器厂的师傅们不到一个月居然就研制出来。 “知道了，你们两个一个孕妇，一个是产妇，你们两个最大。两位姐夫先坐着喝杯茶。我去安排一下。”麦香招呼道。 “麦香，你家的茶杯是哪里的？我也喜欢，回头给我家送一套。”阿木昕端起丫鬟送来的茶杯，立刻喜欢上了。 “这个别跟我说，跟大姐夫说，让大姐夫赶紧在年前出一批，已经有很多客人在打听这个了，做好了我们也能过个好年。”麦香笑道。 虽然这种瓷器肯定比不上官窑的瓷器高档值钱有收藏价值，但是麦香记住了一句话，物以稀为贵，这种骨质瓷看起来瓷质细腻通透，彩面润泽如玉，质地轻盈，呈奶白色，这种奶白色跟普通陶瓷不一样，放在灯光下可隐隐透光。 “你还别说，连皇上都喜欢上了这种瓷器，让内务府赶制一批出来，内务府拿着瓷器找了好多烧窑的师傅，到现在也没有研究出来，只好又找到我来。”永恩的脸上也颇有些得意之色。 “啊，连皇上都喜欢上了，这一套茶具你打算卖多少两银子？还有，这么贵的东西你摆在这个饭馆里，要是客人失手打了怎么办？”阿木昕问道。 成亲前的阿木昕对银钱根本没有概念，但是成亲后，她知道弘融的俸银养一个贝勒府其实并不富裕，弘融年轻，根本也没有打理这些俗务的意识，庄亲王儿女众多，分到弘融名下的财产不多。 幸好阿木昕的娘家给了阿木昕一份还算丰厚的嫁妆，加上瓷器厂分红，阿木昕才觉得手里宽裕了很多，也知道拿着富余的银子跟着麦香后面置一些产业。 “二姐，这东西只在四个包间摆着，每个包间的最低消费是五两银子，还有，这个东西打坏是要赔偿的……” 麦香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第二百零四章 被威胁了 麦香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只见五福在门外说道：“麦香，对面的包间里打了一只小碟子，我让他赔款，他说他是万家的人。” “万家的人？谁啊？”麦香问道。 “我去看看。”怀慈说完起身了。 “都是二姐，好好的非问什么打碎咋办，可巧就从这来了，二姐，你是不是属乌鸦的？”麦香看着阿木昕笑道。 “属乌鸦的，这是啥意思？” “这都不懂，就是你说什么好事都不灵验，一说坏事就灵验。”麦香翻了一个白眼。 “麦香，你讨打呢，敢编排我？你当我还是几个月前呢，奈何不得你？”阿木昕说完就笑嘻嘻地要对麦香动手。 “二姐，别闹了，咱们这屋子的东西要打了也很贵的，也是要赔的，回头我从你账上扣？” “大胆！明儿赶紧麻溜地给我们家送一整套来，我也就不跟你治罪了。”阿木昕故意摆起了一副贵妇人派头。 “嗻，回福晋，小的回头立马给您设计一套好的，单给您府上家送去。” “这还差不多。”阿木昕说完也撑不住笑了。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装了，正经打听一下 来的是万家的谁？连顿饭也不让我们安生吃。”乌拉多敏笑道。 麦香也很好奇，来人是万家的谁？不赶紧把银子赔了还带头在这闹事，一点面子也不给麦香。 “你不许去。”乌拉多敏见麦香想要起身，忙说道。 “我去看一眼。”弘融说道。 弘融的话没有说完，只见怀慈铁青着脸进来了，他身后，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追着怀慈说道：“二少爷，老爷说了，让你过去给裴大人敬一杯酒赔罪。” “不去了，告诉他。那十两银子不用他还了。”怀慈阴着脸说道，麦香注意到他身体有些哆嗦。 “怎么回事？”永恩开口了。 那小厮也不认识永恩，加上今天本来就是小范围的聚聚，永恩几个都是一身便装，又一个比一个年轻，所以那小厮就有些狗眼看人低，以为永恩不过是和怀慈差不多境况的同窗或朋友，正眼都没有看一眼永恩。 “二少爷，今儿是老爷宴请裴大人，这饭庄的主人得罪了裴大人。裴大人心里正不顺呢。你要不过去赔罪。惹恼了裴大人，不说老爷的前途，就是这小小的饭庄，只怕难开下去地位。二少爷，你细想想。” 小厮怕完不成任务，回去要挨万老爷的骂，加上怀慈一向在万家没有地位，所以有些软硬兼施地威胁怀慈。 “哪里来的疯狗，来人，把他丢出去。”弘融不耐烦了，大喊了一句。 门口的小厮听见了，忙跑了进来。真的把万家的小厮扔了出去。 “真扫兴。”阿木昕哼了一声。 “真是不好意思，大姐、二姐、为了给你们两家赔罪，我给你们设计一款喝水用的杯子，叫夫妻杯，你们别动。我这就给你们画画。”麦香忙说道。 枫叶听了忙从包袱里把麦香画画的工具拿出来，自从开了瓷器厂，麦香随时有了灵感随时就要作画，所以炭笔和画册是随身带着的。 麦香用炭笔很快就勾画出永恩和乌拉多敏的卡通肖像画，然后就是弘融夫妻两个的。 “这个真好玩，还真有点像我们贝勒爷呢。”阿木昕拿着画像笑了。 “的确有点像。”乌拉多敏也拿着画像对照永恩，抿嘴一笑。 “这是什么画法？这么简单，还真够神似的。”弘融也笑了。 “这只是刚画了一个草图，回去我还要好好润色的。”麦香忙道。 “这夫妻杯跟这画像有啥关系？”阿木昕问。 “这个嘛，等见到实物你们就明白了。”麦香卖了一个关子。 “那这实物啥时候能看到？”阿木昕仍是一个小孩性格。 “这个我说了不算，问大姐夫还有多少活，年前应该是挺忙的，内务府还要一批货呢。” “妹妹，方才说到这个骨质瓷的技术，你真的不打算卖给内务府吗？”永恩想起来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姐夫，这是有专利的，要卖也成，你可不能便宜卖了。”麦香赶紧笑道。 这皇家的银子还是很好挣的，至少麦香的牙刷就是以一把二两银子的价格送去的，当然，这里面有永恩的功劳，麦香一开始还有些于心不安，结果永恩说，这牙刷最后到皇上那报账，一把牙刷十两银子还算是内务府的人厚道。 麦香听了很不厚道地想起了一个笑话，说光绪皇帝有一次问他的老师翁同龢早饭吃的是啥，当时翁老先生随口一说是鸡蛋，光绪居然惊诧他的老师也能吃得起十两银子一个的鸡蛋，从两三文一枚鸡蛋到了皇帝的餐桌上居然成了十两银子一个，翻了足足有五千倍，所以永恩才会说五倍的差额就算内务府的人厚道了。 “知道了，丫头，上批货的银子已经给了，回头我把账簿送给你，你看看一家能分多少银子。”永恩笑着摇摇头，他发现每次说到银子，麦香的眉眼就弯弯的。可是这丫头也怪，白送的银子不要，还非要自己挣去。 “二姐夫回来了，这事给二姐夫，我去给你们安排一下菜。”麦香忙拒绝了。 她现在手头的事情太多，根本忙不过来，再说了，她当初也说好了不参与经营。 麦香这次推出来的新菜严格说起来不算是新菜。就是冬天冷了，吃羊肉的人多了，这烤羊肉是满族人的特长，没有啥新意，麦香做的是火锅。 这个时代火锅涮羊肉已经很常见的，几乎每个饭馆都有，但是麦香做了一些改进，火锅的底汤不是清汤白水，是用牛油和辣椒等多种配料熬制的，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麻辣火锅，当然，麦香的手艺还远远达不到重庆火锅的水准。不过有厨师经过不断地试验改良，最后端上锅的比麦香做的好多了。 当然，除了底料，麦香把蘸料也改良了一下，而且，也不是单纯的只吃羊肉火锅，麦香回想起后世吃过的鱼锅、鸡锅等，现在开始陆续推出来了。 “不就是火锅吗？”当火锅端上来时，阿木昕和弘融颇有些失望地问道。 “我这个火锅呀，活鱼锅。底料不一样。蘸料也一样。” “这个季节上哪里寻活鱼去？”阿木昕问道。 “可不。寻遍了市场也只买到两条，还算你们有口福，我早通知了厨房留下。” “麦香，你这个饭庄生意正经不错。我看来的客人还真不少。”弘融笑着问道。 “二姐夫你是不知道，要没有大姐夫，这饭庄还真开不下去。二姐夫回来了，以后二姐夫没事也多来坐坐，替我挡挡小鬼。” 饭庄开业以来，还真碰上过几次来寻事的，幸好有永恩题的牌匾，加上开业那天永恩亲自带了一些王爷贝勒贝子过来捧场，大家多少知道这些这饭庄跟永恩有关联。也会卖几分薄面。可仍是有不开眼的人想吃霸王餐或来故意捣乱的，幸好永恩跟这条街道的衙役打好了招呼。 “弘融，你这一趟，怎么会去这么久？这一路都遇上了什么？”永恩问道。 “哥，去了一趟西北我才知道。那地方的人日子过得有多苦，没水、没粮、没人，气候也不好，不光是冷，风沙也大，不过地方也大，常常走几天都碰不到一个人，一路上好几个太医都病倒了，到了那，正赶上两边的士兵都患上了天花，死伤无数，咱们的人还有牛痘可以挽救，可他们……”后面的话弘融没有说出来。 在座的猜也猜到弘融后面的话是什么。 “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我亲眼目睹了两场战争，实在是受不了那种惨烈，所以我回来后，一心躲在家里，念书、画画、写字，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过了好几年。”永恩也低叹一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战争，哪里来的和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只有强大了，有足够的实力了，把对方打趴下了，人家才不会来挑衅你，才会老老实实地听你的。”麦香忍不住发了一通意见。 “你们看着我干嘛？”麦香见三位男士都盯着自己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没想到妹妹小小年纪，骨子里也是一个好斗的，不过你这番见解倒还是精辟。”永恩笑了。 麦香听了脸上一红，她哪里有什么精辟的见解，这都是从现代套搬过去的。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麦香一心照顾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吃菜，埋头听着弘融说着一些西域的人物风情。 当听到他说西域的土地不适合人生存时，麦香这个着急，新疆的土地有多肥沃她是知道的，她曾经去过新疆，那一大片的棉花田和一大片的辣椒地，一眼望不到边际，那是真正的黑土地，可是麦香再也不敢多嘴了。 “贝勒爷，我听说西域那边靠南的土地还算肥沃，气候还算宜人，那里也不适合人居住吗？”怀慈问道。 “听说伊犁那边草原很肥沃，我没有去过，要横穿天山，我们的人都在天山北路。” 麦香知道，用不了多久，阿桂就要进疆了，天山南北的统一，伊犁的开发等都离不开阿桂这个大功臣，不过聪明的麦香这时闭紧了嘴巴。 这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麦香几个从包间出来时，正好对面的包间也推开了门，麦香注意到怀慈的身体又哆嗦起来，忙看向了对方。 第二百零五章 赔罪 麦香见万承耀看到自己一行并不意外，显然是在专程等他们。正揣度他的用意时，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紧走几步，离永恩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弯腰屈膝打了一个千，说道：“下官给礼亲王请安。” 万承耀也紧随其后，忙不迭地给永恩打千问好，他还记得在叶家，永恩为了替麦香出头，是如何作贱万家的，那会的永恩还只是一个郡王，如今的永恩却是亲王了，他更得罪不起了。 “方才听说，本王的妹妹妹夫得罪了什么裴大人，让本王的妹夫过去赔罪，本王还寻思是哪位裴大人呢，原来是都察院的裴给事中裴大人，这就难怪有这么的口气了。既这样，裴大人，本王的妹妹跟本王的福晋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这要本王的妹妹赔罪，跟本王的福晋赔罪没有什么两样，这本王的福晋赔罪，也就相当于本王赔罪了，不知裴大人是不是要本王亲自给裴大人赔罪呢？” “下官不敢，礼亲王说笑呢。下官不敢，礼亲王误会了，并没人什么人得罪在下，方才只是万主事想介绍他的公子跟下官认识，期间有了一点误会。”裴给事中忙低下头弯腰认错。 “误会？我明明听见掌柜的说好像是因为什么碟子打了不想赔钱，裴大人可能还不清楚，这包间的餐具和茶具，可是本王送给妹妹妹夫的开业礼物，一套茶具就是三十两银子，一套餐具就是八十两银子，难道裴大人没看出来吗？这是新研究出的瓷器，叫骨质瓷，连皇上都喜欢得不了，还嘱咐我给宫里换一些。” “这是下官的错，损坏东西自然应该包赔，下官这就包赔，今儿出来得仓促。身上没有带够银子，改天一定专门奉上。” “下官这有，下官这就先替裴大人垫上，这顿饭是下官请客，理应由下官来包赔。”万承耀忙说道。 “裴大人错了，本王可没有说让裴大人包赔的意思，本王是在替本王的妹妹妹夫向裴大人认错呢，希望裴大人看在本王的薄面上，饶了这间小小的饭馆。” 裴大人一听永恩抓住这个饭馆不放，估计是万承耀在儿子面前说错了话。这才让礼亲王不依不饶的。这会的裴大人恨死了万承耀。上哪里吃饭不好，非要上什么福运来，这哪是福运来，霉运来还差不多。 裴大人低头腹诽。不过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认错。 麦香见怀慈看着这裴大人，眼里都要冒出火来，电光闪念之间，麦香猜到了这人是谁。 “裴大人，还是小女子亲自向您陪个不是，求裴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女子这间小小的饭庄，当然，更要请裴大人饶过小女子未成亲的丈夫。小女子不想还没有过门便生出什么变故来，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下旨定的，想必裴大人也应该听说过？”麦香说完，真的向对方正式行了一个礼。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裴大人听了麦香的话，惊愕地看向麦香。 “嗯？裴大人这是？”永恩见对方盯着麦香愣神，不高兴了。 裴大人被永恩这一警告，回过神来，忙不迭向麦香还礼，只这一会，他身上衣服都湿了，这个时候，更是从心底把万承耀两口子骂了一百遍。 他当然听懂了麦香话里的意思，让他震惊的是麦香居然知道了他的丑事，如果传到礼亲王耳朵里，他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永恩和乌拉多敏听了麦香的话都有些疑惑，敏感地觉得这怀慈和这裴大人之间只怕会有什么过节。可是一个堂堂的四品朝廷大员，一个是还没有成年的小伙子，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过节呢？ 麦香也不想多说，这里的人都是人精，万一知道了真相反而不好，毕竟这对怀慈来说，不光是丑闻，还是一辈子的耻辱，所以麦香敲打了裴大人几句后，笑着对永恩说道：“姐夫，这赔罪也赔过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大人都很忙的，我们就不要耽误人家的时间了。” “可不，只怕你姐姐早就累着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儿在王府给你二姐夫洗尘，到时我打发人去接你。”永恩换了一副亲和的笑脸。 “好。”麦香也笑着回应了。 永恩看了看那几个官员一眼，都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开口说道：“今儿这顿，就记在本王的账上，以后，欢迎你们常来光顾，只是有一点，打坏了东西要记得主动包赔。” “是是是。” 永恩说完，亲自扶着乌拉多敏下楼了。 麦香和怀慈站到大门口，送完客，麦香也想回家了，这时，万承耀突然叫住了怀慈。 “我跟你们回去一趟，看看你们住的地方。”万承耀说道。 “爹，我住的地方你不是看过了？”怀慈不想让万承耀进门。 “爹想去自己的儿子家看看还要找什么理由？”万承耀一听这话，又动了几分气，他对这个儿子是越来越头疼了，每次他想好好跟怀慈沟通时，怀慈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神情，他想不动气也难。 麦香猜想万承耀是有话要跟怀慈说，并不是真的想看怀慈住的地方，他如果早一些关心怀慈，怀慈也不会有中间那些曲折和磨难。 “怀慈，万大大是想关心你。”麦香扯了扯怀慈的衣服，故意说道。 “走。”怀慈没有上万承耀的马车，他仍是上了麦香的马车。 万承耀看了一眼这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麦香跟他儿子还没有成亲居然如此不避嫌，这麦香是懂还是不懂？ “哼，一个乡下女子，能懂什么礼义廉耻？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能耐，居然能巴上礼亲王、谨贝勒，还有大学士章佳家。” 万承耀在心里碎碎念，一想到麦香有这些后台，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因为这些后台不仅没成为他万承耀的助力，反而成了他往上爬的阻力。 回到西四胡同，麦香跟万承耀道别，回到自己家，出去半天，她很是想念自己暖暖的大炕。 怀慈是在一个时辰后过来找麦香的，见麦香自己一人在炕上歪着，也凑了过来，抱住了麦香。 “走了？” “走了。你猜他找我为啥？” 麦香一看怀慈脸上的失落，笑道：“是责怪你没处理好今天的事情？” 怀慈点头，把头往麦香的肩窝处拱了拱，说道：“我媳妇真是太聪明了。” 原来这万承耀眼看着又到年底绩效考评的时候，他托了一圈关系，找到了上次帮他的裴霖，这裴霖是都察院的给事中，正四品。 本来是宾主相谈甚欢，谁知因为一个碟子，后面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万承耀责怪怀慈不帮忙也就罢了，还非要扯父亲的后腿，这就让他觉得不爽了。 “你不问点什么？”怀慈说完之后看着麦香。 “有什么好问的，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麦香知道他说的是裴霖。 “媳妇，你真好。” “去，我还不是你媳妇呢。”麦香推开了他拱过来的头。 “是，虽然还没过门，但是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你，媳妇真好，媳妇。”怀慈没想到麦香如此宽容体贴，感激的话说不出来，唯有紧紧地抱住了麦香。 “你怎么打算的？”麦香伸出手来，一下又一下地替他抚平他打结的眉头。 “我现在只想着好好念书，别的只有等我有能力了再说。”怀慈的眼睛里虽然仍有一丝不甘，但是有了身边的人，他的心，不再是千疮百孔的了。 “媳妇，你放心，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媳妇，其他的事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啥也不会做。”怀慈读懂了麦香眼里的心疼与担忧，在麦香的前额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对了，媳妇，我还有一个月就该放假了，岳丈他们啥时候能搬来？” “我嬷嬷身子还不好，也不敢折腾她，过些日子没啥事，我打算回家了，你呢，放假了有啥打算？” “我？你去哪我便去哪。” “年底了，铺子的事情这么多，你能走得开？还有，你在这里才能安心念书，去了我家，我家人这么多，乱糟糟的，你能静下心来？”麦香不想他来回奔波，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安全。 “说到这个，媳妇，我觉得那个纪先生真是有才，我去找过他两次，我觉得他对经义的阐述相当精辟，见解独立，立意新颖，此外，他对四书五经以外的杂书也相当熟悉，这个人，还真是一个人才，媳妇真给我找了一个好先生。” “那是，你不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好？你多跟他接触，让他指点你几下，肯定会有受益的。”麦香记得纪晓岚后来屡次做乡试、会试的主考官，估计对皇上要出什么题目，揣摩的也有个不离十。 麦香陪着怀慈说了会话，见怀慈的心情好转了，便把他撵了回去，因为麦香知道他次日一大早便要回书院。 第二百零六章 居心 怀慈走后，麦香也没能回到乡下去，因为永恩说的，年前要赶出一批骨质瓷的餐具茶具送进宫，让麦香把餐具式样画出来，尽量别致一些，不过瓷器上的花样，就由宫里的画师负责，那些繁复的花纹，不是麦香能驾驭得了。 这日，天气晴好，麦香刚把最后一批图纸收拾好，正打算送去礼亲王府，枫叶过来说，万太太来了。 “万太太，好久不见，大冷的天还劳烦您亲自上门，有事打发丫鬟过来说一声就行。” “也没什么事，这不我们刚搬进城里来，刚安顿好，想着该过来看看远哥儿。上次听他父亲说，他的房子太大，家里也没有一个管事的人，让我给他挑几个人送过来。可我那段时间也着实忙了一些，这么一大家子搬过来，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得我一个人操心，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眼看着已经进入了腊月，这远哥儿也该放年假了，再不赶紧把人送来就该让人挑理了。这几个人呢，是我和远哥儿他祖母一块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心意，你们就先凑合着用，要嫌他们粗笨了，就打发他们做点粗活，等有好的我再送来。”万太太笑眯眯地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只觉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往上升，忙抽开了自己的手，正色说道：“万太太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怀慈住的是他的房子，这里是我的家，我叔叔婶婶跟我住一起，我们两家只是离得近，不过各家仍是各家。万太太要送人，只需问问怀慈愿不愿意。” “瞧我，这一着急便说错了话，你们两个还没有成亲，远哥儿的事情自然不该你管。我是看远哥儿没在家，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怕怕丫鬟们传错了话。”万太太依旧笑眯眯的。 “哦，原来如此，多谢万太太费心了。不过怀慈不在家，这事，还是等他回来再当面去万家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做母亲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还用谢啥？对了，听说你们家也打算搬到京城来，这下可好了，两家离得这么近。没事可以常串个门。你万爷爷没少念叨和你爷爷两人的往事。这人啊，年纪大了，就越念旧。” “可不，我爷爷也没少唠叨。说他是在万家长大的，太嬷嬷在世时是如何疼他，万大爷也没少看顾他，所以两家才会有口头之约，只是我实在愚笨，不堪良配。”麦香也笑着说道。 万太太听了麦香的话，仔细看了麦香两眼，说实在的，以前万老太没少在她面前说麦香如何如何厉害。今儿她算是再次领教了麦香的伶牙俐齿。 这短短的几句话，便把叶铁柱受恩也是受已经过世的万宝财母亲的恩，至于万家现在的当家人万宝财，还欠着叶铁柱的救命之恩呢，因为当年那个口头之约。已经被万承耀退掉了，如今麦香和怀慈的婚约，是皇上定的，跟万家没有关系。 “麦香姑娘可真是说笑了，远哥儿能娶到你，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好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我就不多坐了，远哥儿若放了假，还请麦香姑娘能劝劝他，让他没事常回家看看，家里的长辈对他可是念叨得紧。” 万太太见讨不到便宜，只得起身告辞，她可不敢明着招惹麦香。万承耀回家又把饭庄的事情学了一遍，她心里也是捻了一把汗，见这么多天没动静，便上门来试探一下，谁知反而被麦香几句话堵住了。 “那就不远送了，万太太请慢走。”麦香也懒得跟她周旋，她还着急去送图纸，另外，她也好奇，想去看看，这万太太究竟送了些什么人过来。 麦香刚送万太太出门，怀慈那边的丫鬟栌叶就过来了，说道：“小姐，那边的人该如何打发？” “来了几个人？” “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还有两个小厮。” 麦香寻思了一下，本来是想把栌叶几个人撤回到自己这边，可是一想到那边房子里还有怀慈的不少贵重东西，便说道：“你们几个把上房锁起来，打发那些丫鬟和婆子住在偏院的厢房，看紧些，横竖过几天少爷也就该回来了。” 麦香还要好好想想，这些人该如何安置，因为她刚刚说了，她还没有成亲，不能插手怀慈的家务，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让怀慈出面了。 “对了，那些脏活、累活、苦活都让她们做去，就说少爷说的，家里不养闲人。”栌叶走的时候，麦香又叮嘱了一句。 “小姐，要我说，干脆把她们都送到饭庄去做粗活得了。”枫叶说道。 “饭庄？”麦香一想，这倒是一个主意，横竖饭庄也缺人，生意越来越好了，有的时候还会有女眷来，麦香还真想过，是不是该买几个丫鬟过去伺候呢？ 谁知事情根本不像麦香想的这么简单，这些人里有一个是雪儿，是怀慈身边的大丫鬟，据说是怀慈过了明路的姨娘，麦香还没有过门，这家她居然要说了算。还有一个，是怀慈的乳母，老人家仗着对怀慈有过哺乳之恩，自然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麦香一气之下，嘱咐栌叶把家里的贵重东西都锁起来，饭菜也只预备他们这几个人的，至于万家送来的人，就当他们是空气，随便她们自己折腾。 怀慈是在腊月初七这天下午放假的，一进门见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人，正吵闹得厉害，还以为走错了，看见雪儿这张脸，他什么都明白了。 “谁让你们来的？”怀慈黑着脸问道。 “远哥儿，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老婆子这身子就交代在这了，这些天，我们可是一顿饱饭都没有吃上，他们这些人太坏了，给我们吃的连猪食都不如呀。”怀慈的乳母文婆子忙上来诉苦。 “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这就送你们回万家，以后谁要再敢踏进我的院子半步，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怀慈直接无视了乳母的念叨。 “二少爷，你真的一点也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吗？”雪儿站在了怀慈前面，可怜兮兮地问。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情分，给你们一个钟的时间收拾行李，马车就在门外等着，要是一刻钟之后，你们还不出来，我让小厮把你们丢出去，如果还不走的，我这喊牙婆来把你们收了去。”怀慈冷冷说道。 有几个丫鬟婆子听了忙去收拾东西，她们早就不想在这待下去了，每天吃的跟猪食一样，还不管饱，更别提什么月钱赏钱。 文婆子记下来万太太的嘱托，哪里敢轻易说走，一听怀慈的话，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起来，数落怀慈忘本，就是这么对待把他喂大的乳母。 “奶娘，你要现在出门，我还喊你一声奶娘，你要再磨叽下去，就别怪我翻脸。”怀慈冷冷看了一眼文婆子。 “二少爷，我可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让雪儿去哪里？雪儿哪里也不去，雪儿要留在二少爷身边。”雪儿泫然欲泣地跪在了怀慈身边。 怀慈见了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就一刻钟的时间，你们不走，我就让人把你们丢出去。” “听见了没有？怀慈少爷已经说了，再不走，我可就拿扫把开始撵人了。”栌叶这些日子在麦香的授意下，泼辣了很多，刚才就是她拿着大扫把在跟雪儿吵架。 雪儿一看怀慈已经进了屋子，而栌叶真的拿一把扫院子的大扫把盯着她，只得无比幽怨地看了一眼怀慈的背影，然后回房去收拾东西了。 怀慈过来借马车时，麦香正在炕上抄写《石头记》第四册了。 “你确定要把他们都送走？我本来还想给饭庄那边要几个的苦力呢。”麦香笑道。 “你想要人，我再帮你买就是了。这些人卖身契都在她手上，他们才不会听我们的话好好做事，没得只会添乱。”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麦香拍了拍自己的头，看来，她对于宅斗，实在是不擅长。 “仔细打坏了自己。”怀慈见状忙把麦香的手抓住了。 “我的头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里会这么容易坏？”麦香瞋了对方一眼，手却没有抽回了。 “是我想媳妇了。”怀慈正要把头凑过来，外面响起了李氏的声音。 “听你的，先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再说。”麦香忙推开了怀慈。 她早就不想看到这些人，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到前头去，但是精神也高度紧张，要经常给栌叶几个出点主意，生怕万家的人捣乱，把怀慈那边的值钱东西损坏了。 “麦香，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李氏进来问道。 “妹妹要去哪里？”怀慈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忙又缩回来。 “这不明儿就是腊八了，我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想明儿一早回一趟家。”麦香说道。 “那妹妹等着我，我陪妹妹回去。” “腊八你不在自己家过？”李氏看着怀慈问道。 “五婶，你想吃什么，我回头去铺子里给你买来。”怀慈笑着对李氏说道。 李氏见他避过自己的问题，也不好多问。 麦香见了推了怀慈一下，正要说话，听见大门口乱哄哄的好像进来了很多人。 第二百零七章 霸气 原来是叶大福见麦香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不放心，想到京城来看看闺女，赵氏早就有了进城的心思，于是一家人来京城过腊八了，顺便再让麦香给刘氏找一个好郎中瞧瞧。 “嬷嬷身子大好了吗？”麦香先向刘氏问好。 “好多了，难为你这孩子了。”刘氏也知道，她这一趟病没少花银子，好些贵重的药材是麦香从京城给她送过去的。 “爷爷和嬷嬷只怕有些累了，我这就给你们安排屋子去。” 看来，这个年只怕是要在京城过的了，倒是正合了麦香的心意，就是担心李氏还有些别扭，因为当初从黄叶村出来时，刘氏仍是没有把这个结打开。 “娘，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给你做去。”李氏看着刘氏，依旧低眉顺眼地问道。 “对啊，嬷嬷想吃点啥，我这就安排。”麦香也问道。 “有啥就吃啥，我也不挑，不过我这身板还真有些累到了，想躺一会倒是真的。”刘氏脸上看不出啥表情来，麦香注意到她看了一眼李氏的肚子，还不大显怀。 麦香和枫叶、红叶刚把众人的房间安排好，九凤就拉着麦香想去街上逛逛。 “老姑，大家要在城里过年呢，你着什么急？你不累吗？”麦香倒是佩服她的好精力。 “累啥？坐在马车里有啥好累的？”九凤嘟起了嘴。 “麦香，我也想去看看五哥的饭庄，听说比我做的铺子强多了。对了，铺子已经关了，留了两个婆子在那守着，账簿我也给你带来了。” “不着急，八叔去看五叔，正好带着老姑去逛逛，那边的商铺最多，想要啥都有。”麦香说道。 “大姐。我也想去。”麦黄几个跳了起来。 “好，你们要不觉得累，我们就去，晚饭干脆就在饭庄吃了。”麦香有一个多月没看到麦黄几个，也是怪想念的。 “哦，好啊，大姐带我们下馆子啰。”麦地蹦了起来，他还没有下馆子的记忆，只是听麦黄几个说过，所以对下馆子很向往。 “好。大姐带我们麦地下馆子去。麦地想吃啥？”麦香一把抱起了麦地。她对麦地的感情最深，那是她一手带大的。 “大姐给啥就吃啥。”麦地搂住了麦香的脖子，使劲往麦香身上蹭，他也想麦香了。 怀慈在一旁见了有些吃味。那是属于他的地盘，怎么能让一个小屁孩占了呢？ “麦地，来，姐夫抱抱，姐夫一会带你上街给你买好玩的。”怀慈说完从麦香手里把麦地抱走了。 刘氏、赵氏几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怀慈是真的想念麦地了，纷纷笑道：“瞧这慈哥儿，还没成亲就知道讨好小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哥俩呢。” 麦香倒是一笑，她知道怀慈的个性清冷。又不喜旁人的碰触，这会只怕是吃醋了，哪里是真的惦记麦地？ 果然，麦香刚抿嘴一笑，怀慈就把麦地放下了。对麦香说道：“妹妹，你们慢慢走过去，我先把人送走了，再去街上找你们。” “好，你若迟了一些，直接把我爹娘他们送到福运来去。” 麦香猜想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回去，只怕又有一场气生，而且，麦香也不知道，万太太还会有啥新招？ “大姐，姐夫都走了，你还发傻呢？”麦青推了一下麦香。 “三妹越长越漂亮，走，大姐给你们买两样新首饰去。”麦香捏了捏麦青白净的脸。 叶家的女孩儿是一个比一个好看些，但是说到有多漂亮倒是也没有，至多就是清秀些。 当然，麦香也算不上丑，只是一般人，但是她自信，那种由内而外的独特气质，让她站在怀慈身边一点也不逊色。 “大姐又逗我们玩，大姐也越来越漂亮了。”麦绿在一旁仰着头笑道。 麦香听了也捏了捏麦绿的小脸，笑道：“是，咱们家最漂亮的小妹，你想要啥礼物？” “我有钱，二姐给我们发钱钱了。”麦绿忙打开她的荷包。 “好，二姐给发了，大姐也给你们发点。”麦香笑着领着麦绿。 八福抱着麦地，麦香带了红叶跟着，出了胡同，步行了一刻来钟便到了街口。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古代也有购物狂，九凤和麦黄就是其中二个，尤其是九凤，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商铺，东西不但齐全，花样也时新，见到啥她都想买，麦香见她自己带来的荷包很快就瘪了，送了她二两碎银。 再说怀慈到了万家，万家这个时候人都齐全了，万家长辈见到怀慈回来，还是有几分惊喜的，尤其是万宝财和万老太。 “远哥儿，是放年假了。康怡，你去吩咐厨房加几个菜，今儿难得一家团圆了。”万太太见到怀慈，先开口笑道。 “太太不必费心了，我来是有话要说，说完我就走。”怀慈每次看到嫡母的那张笑脸，都恨不得撕个稀巴烂，天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 “远哥儿，来，嬷嬷瞧瞧，我孙子瘦了没有？”万老太伸出了自己的手，拉住了自己的孙子。 “祖母不必挂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怀慈对万老太也没有啥感情，只是不像对万太太那般深恶痛绝。 “那就这一趟是来干啥的？”万承耀见儿子冷冰冰的样子又觉得火气直往上窜。 “我把人给你们送回来了，我那边的人手已经够了，再多的人，我也养不起。” “人，什么人？”万承耀问道。 “你们都进来。”怀慈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八个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这不是我让你母亲给你选的人吗？怎么不合你的心意？”万承耀看着怀慈问。 这个儿子，怎么也捂不热，他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了？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个儿子随了谁呢？那个像玉一般温婉柔和的女子，怎么会生出这么叛逆的儿子来？ “远哥儿，这事是你爹的主意，你爹上次回来说，你那边的院子太大，干活的人少，和我商量要几个人给你送去。”万老太说道。 这些人万太太都跟她报了备，怀慈转年就该十九了，成亲还有三年，他身边也该有一两个暖床的人，所以这才把雪儿送了去，毕竟雪儿已经是怀慈的人了。还有一个乳母，也是奶过怀慈的人，万老太觉得这次儿媳选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妥或死心。 “嬷嬷，我一年多半的时间都在书院，家里用不到这些人，我也没有闲钱养着他们。我还是这句话，以后不用给我送人来了，再送，就把卖身契一块送来，我一并拿去发卖了。”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变得有些好赖不分呢？”万老太叹口气。 万宝财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看着怀慈，觉得这个孙子很不一样了，说话的气势跟以前也换了一个人似的，似乎有一种霸气。 再反观一旁的万志高，咋一看，也很出色，但是万宝财知道，这个孙子的性格有多绵软，大事一点也提不起来。 “二弟，不过是几个下人，你不想要就打发走了，这又不是啥大事，你好容易回家一趟，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你想要啥样的下人，你自己从家挑几个，要是都看不上，再买几个就是了。”万志高上前一步劝道。 他倒不是为了怀慈，是觉得怀慈为了几个下人这么咄咄逼人，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而被怀慈逼迫的人，一个是他的生母，一个是从小疼爱他的祖母，于情于理，万志高都不能保持沉默。 “大哥说的是，不过就是几个下人，我把他们打发回来了，你们谁要看得上就挑了去，看不上就打发卖了去。以后想用啥样的人，我自己会去买的，就不劳你们大家费心了。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怀慈说完，转身就要走，他还惦记着去陪麦香呢。 “远哥儿，你坐下。”万宝财开口了。 怀慈很少跟万宝财接触，一个是万宝财忙于打理生意，在家时候不多，另一个是怀慈对这位严肃的祖父一向畏惧，能有多远便躲多远。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万宝财眼里心里也没有这个孙子，万志远从小偏院放出来都已经八岁了，这些年的隔阂不是一两话能填平的。 不过这会听到万宝财喊他，怀慈还是站住了，他想看看这位很少开口的祖父会说些什么。 “远哥儿，你跟爷爷说说，你为啥不想要这些人？”万宝财的语气比万承耀和蔼多了。 “我如今只是一个学生，常年在书院里，家里已经有几个做粗活的了，我要这么多的摆设在家干嘛？另外，回到家里，我也只想安静下来看会书，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万宝财听到打扰二字，抬起头看了看，这四个丫鬟都是十五六岁年纪，一个个的都长得十分秀气可人，根本不像做丫鬟的，倒像是为怀慈准备的暖床丫头。 有这几个丫鬟在怀慈身边转悠，怀慈能静下心来念书才怪呢？ 想到这，万宝财不由得看向了万太太。 第二百零八章 小富 万太太一看老爷子看向她，心下有些发毛，她可不敢得罪了老爷子，万家的产业，还都捏这老头子手里，她只是一个当家的，能克扣的，也只是每月的家用。 “爹，是儿媳做错了，儿媳考虑得欠妥了，这远哥儿在书院，家里确实用不上多少人。我只是想着，高哥儿身边有啥，也别亏了远哥儿，毕竟万家只有他们哥两个，别让人挑了理去。既然远哥儿不愿意，这些人就先留着，等啥时候远哥儿能用得上再说。”万太太忙笑道。 万宝财点点头，什么也不说。 “远哥儿，你方才说到你养不起这些人，你是不是银子不够花了？”万老太太问了一句。 “够，我只是不想浪费，把银钱花在一些没必要的人身上。” “对了，远哥儿，这叶家的年礼，你看是我们预备还是你自己预备，我怕我们预备了，你又不满意。”万太太在一旁问道。 “我自己预备，我岳丈他们都到京城来了，今年他们也打算在京城过年。” “哦，什么时候到的？”万宝财有些不高兴，不管怎么说，他是叶铁柱的大哥，叶铁柱来了理应先来拜访他。 “刚到的，我出门时他们刚进门，还没有安顿下来呢。”怀慈看了一眼万宝财，解释了一句。 “叶家的年礼照高哥儿的亲家同样备出一份来。”万宝财沉吟了一下，说道。 “是，爹。”万太太恭敬地答应了。 “祖父，祖母，我走了，我刚从书院回来，家里还没有整理。”怀慈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万宝财知道怀慈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可是，这个孙子他留不住，想了想。说道：“去，有空多回来看看。” 怀慈找到麦香一行时，麦香刚从银楼出来，这一趟，她花了二十多两银子，赵氏是一个金镶玉的戒指，麦黄几个是一对翡翠吊坠，当然也包括九凤和李氏的，至于刘氏，麦香也给她挑了一对金耳环。 “妹妹自己买啥了？” “我就算了。以后再说。”麦香对金子无感。她更喜欢的是玉。羊脂玉和翡翠，只是好的东西价格太高，她目前的财力稍弱了些。 怀慈听了笑笑，说道：“好。以后我给妹妹买。” 麦香听了也没当真，众人走到福运来，刘氏几个早在五福的带领下参观了整间饭庄，刘氏和叶铁柱一直以为五福在京城开的也是跟八福那样的小铺子，哪里想到这饭庄居然装饰得如此豪华气派？ 麦香几个到的时候，刘氏赵氏正跟五福打听，这饭庄一个月挣多少银钱，五福拿话岔开了。 “大丫，这是咱们的馆子？”赵氏一见麦香。忙激动地拉着麦香问道。 她这大嗓门一嚷嚷，大厅里有不少食客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她。 “娘，你吵吵啥，走，跟我进去。”麦香皱皱眉。拉着赵氏进了包间。 “娘，我跟你说，这周围的包间可都是贵人，你说话小点声。”麦香叮嘱一句。 “知道了。”赵氏的眼光又放在了屋子里的装饰上。 麦香有些后悔把众人带到饭庄来，可是大家都知道她在京城开了饭庄，不带来看一眼，还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叶铁柱和叶大福还是比较镇定，啥也没有问，但是两人眼睛里的惊奇还是瞒过麦香。 “爷爷，爹，这饭庄不是我一个人的。” 事实上，这铺子的股份麦香给了五福一成，怀慈出的房子和装修钱，他虽然说不要，但是麦香给了他四成，麦香自己才拿了五成。 当然这些细节，麦香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谁知道刘氏现在还是什么心态，万一她再要五福负担九凤的嫁妆，麦香岂不又害了五福？ 而叶铁柱和叶大福几个听了，则自动地把这饭庄的股东想成永恩和弘融几个贵人了，也知道不该他们打听的不打听。 “那咱们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赵氏开口问道，她不懂什么股份不股份的，只想知道这个饭庄能给自己一家带来多少收益，而且还有一点，这个饭庄是五福的负责，请了这么多还没有留头的小厮，她也想把娘家的两个小侄子送来。 “娘，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戒指，喜欢吗？”麦香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给我的戒指？还真好看，来，我试试。”赵氏的注意力果然成功地被转移了。 “嬷嬷，来，看看我给你的耳环，喜欢吗？”麦香拿出了另一个小盒子。 “还有我的？”刘氏见是金的，有些意外。 “娘，我也有呢，你看好看吗？也是麦香给我买的。”九凤偎在了刘氏身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刘氏接过耳环，看了九凤一眼，眼圈有些红了，也没说啥。 幸好这时，五福招呼小二们上菜了，大家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吃上，刚才的问题谁也没有想起来再问。 刘氏休息了两天后，麦香托乌拉多敏给她找了一个好郎中看过了，见刘氏没有大碍，麦香给她备了几样东西，是弘融从西域带来的，让刘氏和叶铁柱去了一趟万家。 接下来，麦香忙着带着两个丫鬟置办年货和各家年礼，九凤和麦黄几个倒是常在白杨的陪同下去逛庙会，逛铺子。 怀慈白日里多半是忙着去瑞锦祥帮忙，年底了，正是瑞锦祥生意最好的时候，晚上麦香知道他还想念书，也不去打扰他。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年三十，怀慈这天回到了万家，而叶家这天则多了好几口人，二福和三福两家赶来了。 年夜饭后，麦香麦黄几个和九凤在一起玩了一会抓羊拐，便没了兴趣，拿着一堆账簿翻看起来，叶大福院子里的收入有五十多两，这笔银子是用来过日子了，在麦黄手上。八福的铺子进账有二百八十两银子，地租有二百六十两，加上铺子租金一百两，牙刷的纯收入有六百五十两，福运来开张三个多月，纯利润有三百二十两，这个倒是让麦香没有想到，麦香拿了其中的五成一百六十两，这么一算，叶家今年的进账有一千四百五十两。 而麦香自己的私房，农庄一年的进项有三百两左右，瓷器厂那边，一年的分红加起来居然有二千五百两，麦香知道，年底送进宫里的那批骨质瓷大挣了一笔，麦香拿出了一千五百两，托永恩帮他找人找地方雕刻活字印刷的模板。 叶家的日子总算是起来了，麦香大松了一口气，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让叶家从一贫如洗到今日的小富安康，麦香心里颇为感慨，看来穿越女的福利还真是不容小觑，至少在现代社会，叶萌是做不到这点。 麦香抱着这些账簿慢慢睡着了，睡梦里，她梦到她回到了自己的上世，正在跟老妈炫耀她在古代的业绩，突然来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的，一把把她推走了，说她才是真正的叶萌。 醒来后，麦香唏嘘不已，遥望星空，在心底默默地许了个愿，不管是真的也罢假的也罢，麦香只希望，那一世的老妈身边有一个女儿，不求像她一样操劳挣钱，只求能像她一样承欢膝下。 怀慈是在大年初二便回来了，二福、三福两家是在大年初二回的乡下，叶大福跟着一起回去了，他也要去一趟赵家。 麦香一家在京城没有什么亲戚来往，麦香和怀慈除了去一趟礼亲王府和谨贝勒府，剩下的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去一趟珠市口西大街的纪晓岚家，一般也只会逗留一个时辰，主要是谈古论今，麦香有时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日子倒也很快过去了。 刚过正月，叶大福便张罗回家，麦香自然知道，叶大福出来快两个月了，肯定十分惦记家里，想了想，便抱着一个盒子，进了叶大福的屋子。 “娘，五婶在收拾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回家的吗？给姥姥他们准备的东西分好了没有？” “呀，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姥姥说，也想要一个城里人的头箍子，我说让你五婶替我绣一个，也不知绣好了没有。”赵氏没有意识到麦香是在撵她，急匆匆地走了。 “爹，你笑啥？”麦香见叶大福嘴角咧了起来，问道。 “我笑你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也好，省得操心了。” “就是苦了我闺女。”叶大福摸了摸麦香的头。 “爹，咱们这一年挣了有一千多两银子，我上次还说少了，我留一千两银子在这，看看啥时候能有铺子卖，另外的几百两银子，你拿着回去买地去。” “你不跟爹回家了？”叶大福急忙问道。 “爹，怀慈马上就要参加县试了，我知道，这几个月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想留在他身边，至少，我能给他做口热饭，能帮他打理家务，爹你放心，我和五叔五婶住一起，我会有分寸的。” 叶大福一听说是为了怀慈的赶考，倒也没有话说，这个闺女一向聪明，留下来对姑爷肯定有帮助的，这个时候，他不能拖姑爷的后腿。 麦香见叶大福同意了自己留下，便细细地跟他交代了过去一年家里的进项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一些事情。 第二百零九章 贵人 叶大福回去后，按照麦香的交代，告诉叶、赵两家的人，不用再做风筝，直接做牙刷柄，因为麦香没有时间去画风筝了。 牙刷柄做好后，一律交给曹家，李鼎负责染色，柳蕙兰和李香云负责缝猪毛，麦香把牙刷摆上了怀慈的书铺，另外，永恩在前门找了一家铺子，专门卖骨质瓷，麦香趁机把自己的牙刷也送了过去，反正都是做有钱人的生意。 怀慈很顺利地通过了县试，纪晓岚的会试在三月中旬也结束了，怀慈的府试成绩出来时，纪晓岚的殿试成绩也出来了，他中了一甲探花。 麦香好像记得历史上的纪晓岚没进一甲，没想到自己穿了过来，居然也悄悄地改变了纪晓岚的命运，麦香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纪家大门口贺喜的人络绎不绝，麦香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三天后，她在福运来留了一个包间，让怀慈亲自去把曹雪芹和纪晓岚接了过来，而麦香自己，则亲自去了一趟礼亲王府，把永恩请了过来。 因为永恩已经看了的前二十回，对曹雪芹的才华很为折服，加上又知是曹寅的孙子，早就动了结识的意愿。 纪晓岚和曹雪芹都不认识永恩，麦香也刻意隐瞒了永恩的身份。 “先生，这是恵周大哥，别号兰亭主人，也喜欢字画和诗词，曾经买过先生的字画，对纪先生的字画也相当推崇，早就想结识二位了，希望两位先生不要嫌我唐突。” 曹雪芹听了打量了下永恩，他知道麦香有一个年轻的亲王姐夫，还有一个更年轻的贝勒姐夫，别的外男，一律没有听麦香讲过，此刻见了永恩，曹雪芹根据他的年龄，猜到他应该是礼亲王永恩。 只是。他有些不大明白，这礼亲王为何会想见他？而且，还非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纪晓岚也看出了永恩的穿戴不俗，另外，方才进门时，他注意到门匾是一位叫永恩的亲王题的字，但是纪晓岚不知麦香跟永恩的交情有多深，所以也不敢断定来人就是尊贵的礼亲王永恩。 “大哥，这位是我的先生，也是我的干爹。这位是纪昀纪先生。是新科的探花。我是偶然在书铺认识他的，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随便结识一个人就是探花郎，这次怀慈能过府试。也得益于纪先生的指点。”麦香笑道。 “纪某今日是来还愿的，没想到麦香姑娘的话居然如此灵验，门匾改日送上，今日特地给麦香姑娘送来一幅字，可还拿得出手？”纪晓岚拿出了一幅卷轴。 这是一首苏轼的，纪晓岚把它铺在了桌面上。 “好词，好字，苏轼的这一首好词配上纪探花的这一手狂草，的确是相得益彰。”永恩先赞道。 “多谢纪先生了。我这也备了笔墨。今儿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身边最重要的三位贵人都聚在一起，不如我们几个人，都为今天的聚会画一张画，如何？”麦香笑道。 曹雪芹听了拍一下麦香的头。笑道：“有你先生这样落魄的‘贵人’？” “先生，此‘贵人’非彼‘贵人’，对麦香而言，干爹是绝对的贵人。” “哈哈，好一个此‘贵人’非彼‘贵人’，对纪某而言，麦香姑娘也是绝对的贵人。”纪晓岚听了爽朗一笑。 “如此说来，妹妹也是我绝对的贵人。”永恩也宠爱地看了麦香一眼，他是真的把麦香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了。 “如此说来，麦香才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贵人’？”曹雪芹笑道。 “妹妹对我而言，绝对是真正的贵人。”怀慈说完，也宠溺地看了一眼麦香。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帮助都是相互的，你们帮过我许多，我可能也为你们做过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所以你们认为我是贵人，其实你们才都是我的贵人。俗话说得好，叫送人玫瑰，手有余香。”麦香笑道。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这话出自何处？我怎么没听过？”纪晓岚先问道，他是一个考据癖。 “纪先生，小女子哪有这么多的学问，能记住拿来用就不错了，还能记住出处？” “好像我也没有教过你这话，不但没有教过，连我也没有听过。”曹雪芹思索了片刻，说道。 “是吗？我也不记得从哪里听来的。只是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好，就记住了，哎，我们是不是偏题了，现在是说画画的事情，我也来画一幅，我先献丑了。”麦香说完，怀慈替她拿出了画板和炭笔。 “哦，麦香姑娘也会作画，纪某人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纪先生，我只会涂鸦，不能登大雅之堂，是用来搏你们大家一笑的，也算抛砖引玉。” 麦香画的依旧是简笔卡通肖像画，她也只会这个，不过人物还算传神，至少大家很快找到了各自对应的画像。 “麦香姑娘，你这画法，纪某从来没有见过，不知你师从何人？” “呵呵，不好意思，小的时候放猪自学的，一边放猪一边用树枝画猪，所以我最擅长的是画动物。”麦香说完，随手勾了一头猪，一只羊一只鸭子出来。 “纪某领教了，原来麦香姑娘才是真正的天才，神童。”纪晓岚拿着麦香的画板翻看起来。 “我这算什么，我画的东西都不能登大雅之堂，只能小小的用来怡情，供大家一笑。” “诶，麦香姑娘此言差也，元朝有一个王冕，据说他也是一边放牛一边念书一边自己用树枝在地上练画画，后终成大家。你还年幼，已经有这功底，假以时日，成名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说来，该给她找一个好先生。”永恩一听了笑道。 “姐夫，哪里还用找先生，现成的，你们三位都是我的先生，我只要跟你们学到一点皮毛，我就知足了。”麦香一高兴，忘了忌讳，喊出了一声“姐夫。” 曹雪芹由此确定了，来人就是礼亲王，不过他也没有点破，加上他本性豁达，不以权贵为尊，故而，倒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他只是好奇，对方的来意。 “行，我闺女想学，干爹就好好教教你。”曹雪芹拿起笔墨，当场画了一幅荷花图，上面题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落款比较长，“小女麦香恭贺纪探花金榜题名，曹梦阮作画搏爱女一笑，以志纪念。乾隆十九年四月二十五日。” “曹先生好有雅兴，好一个‘搏爱女一笑’，拳拳之心，跃然纸上，今儿我纪某人也厚颜一回，收下这个女弟子，为搏爱徒一笑，纪某也当场献丑了。” 纪晓岚说完，也用笔画了一幅画，他画的是一片麦田，而且是将要丰收时的麦田，月亮下的微风过处，能清楚地看到起伏的麦浪。落款是“风过才闻麦香，纪昀金榜题名，与梦阮先生和诗作画，搏爱徒一笑，以志纪念。纪晓岚于乾隆十九年四月二十五日。” “好一个风过才闻麦香，纪先生不愧是当朝一甲探花，才情学识远在曹某之上，曹某佩服。”曹雪芹的确没想到纪晓岚会用麦香的名字作画。 “今儿才算真正领教了两位的大才情，小弟不才，原本不敢提笔，只是今日这大好日子，也不肯辜负了二位的雅兴，只好觍颜献丑了，还望两位前辈多多指教。”永恩抱拳笑道。 永恩说完，也拿起了毛笔，略微思索了一会，他画了一幅岁寒三友图，苍劲有力的竹子，横枝疏斜的梅花，历经沧桑的古松，只是，在这三者的下面，居然也有一小片麦田。 题字是“民以食为天，松香、竹香、梅香不如麦香。”落款则是“舍妹麦香恭贺纪昀纪探花金榜题名，兰亭与曹梦阮、纪晓岚和诗作画，乃生平一大快事，以此为志。兰亭主人于乾隆十九年四月二十五日。” 曹雪芹和纪晓岚看了永恩的字画，均笑道：“看了兰亭主人的字画，我等的均可以付之一炬了，痛快，今儿真乃生平一大快事。” “见笑，见笑，妹夫，就剩你了。”永恩拍了拍怀慈的肩膀。 怀慈笑道：“今儿小可真是开眼了，怀慈不才，也涂鸦几笔，还望三位不吝赐教。” 怀慈说完，也略微思索了一会，对曹雪芹笑道：“先生，怀慈借用一下你的石头。” “石头？”三人问道。 “先生酷爱画石头，怀慈曾经临摹过几次，我学画时间不长，今儿只好班门弄斧了，让各位见笑了。” 怀慈拿起了笔，开始作画，麦香从没有见过怀慈作画，也觉得好奇。画面是一块嶙峋的大石头，石头旁边有几行麦子，正开着麦花。 上面的题字是“丑石无才无用，幸有麦香一瓣。” “哈哈，好一个‘幸有麦香一瓣’，小弟，你是我们这几个当中最幸运的人，麦香姑娘的才情的确让纪某叹服，亦俗亦雅，即便是俗，也俗得不凡，这次纪某能中一甲，其实也得益于麦香姑娘给纪某讲的仕途经济。”纪晓岚笑道。 “仕途经济？”永恩和曹雪芹听了都看向了麦香。 第二百一十章 拜师 麦香见了忙摆摆手，笑道：“我那些算什么仕途经济？我不过是听多了你们的谈话，信口开河，胡乱瞎扯几句。倒是纪先生这段时间来，一直对怀慈勤加指点，不吝赐教，让怀慈这次受益不少。” “赐教不敢当，确切地说，我们这叫探讨，相互探讨。” “哈哈，我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小女所说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纪探花在赐教的过程中也受教于人，可喜可贺，纪探花的人品才学让曹某佩服。” “也让麦香佩服。”麦香的确没有想到，以纪晓岚今日的地位，还肯把姿态放这么低，的确很难得。 “今日最高兴的是小弟，小弟没有想到，能结识到二位这么才华横溢的前辈，今儿一定要痛快喝几杯，不醉不归。”永恩举杯笑道。 “才华横溢不敢当，说起来惭愧，在下只是一个俗人，真正才华横溢的是曹先生，曹先生的才情和人品才是在下仰慕的，曹先生的爱好研究之广泛，纪某只得一鳞半甲。”纪晓岚摇头说道。 “这个小弟也有所了解，听闻曹先生对诗词、字画、金石、园林、美食、中医等都有涉猎，小妹不止一次提到她的先生，是如何一位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人。”永恩也笑道。 “我那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像纪先生这样的大才，堪当治国治民的良才。”曹雪芹也摆手笑道。 他一向厌恶那些仕途经济学，但是对纪晓岚的学识和人品，他的确很欣赏。 “先生妄自菲薄了，自古以来，能流芳千古的大都是一些像李白、杜甫、苏轼、王安石等这样视功名如粪土的文人，苏轼能在历史上有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靠的是他在文坛的地位，而绝非是他治国的功绩。还有那个最着名的落第诗人张继，如果他没有落第，他能留下‘月落乌啼霜满天’那样的千古绝唱吗？所以先生尽管放心。在历史的长河中，先生绝对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麦香说完，见几双眼睛都带着研究的意味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一激动，大概又说错话了。 “麦香姑娘的见解的确一针见血，纪某惭愧，纪某的见地竟然还不如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若干年后，曹先生的名字必然被历史记住。而纪某。只能被遗忘在厚厚的史册中。如果有幸被人翻到，哦，原来清朝还有一个探花叫纪晓岚啊，来来。为曹先生的大才干一个。”纪晓岚举起了杯子，虽是自嘲，但是也洒脱。 此时的纪晓岚，只是对麦香前面的一番话觉得惊讶，这番话颠覆了他对功名利禄的认知，毕竟十年寒窗苦，谁不想一朝金榜题名，然后闻达于天下，至于麦香后面关于曹雪芹的那番话。他倒没心里去，他还不知道曹雪芹在写书呢。 “见笑，见笑，见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但是闺女夸爹夸成这样的。麦香，你也这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爹为有你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闺女干一杯。”曹雪芹大笑后，喝干了杯中酒，。 “舍妹的一番话，也让我刮目相看，看来舍妹总算没有辜负先生的教导。”永恩一直以为麦香没有正经念过多少书，但是这番话说出来，永恩知道自己错了，麦香绝对不是一个粗人。 “教导谈不上，不过闺女，你应该向纪先生认一个错倒是真的，你不能为了拔高干爹，把你师傅踩下去了，你师傅才是有大才之人。”曹雪芹担心麦香说话得罪了纪晓岚。 “纪先生对不起了，小女子见识浅陋，方才所说的多有偏颇，其实，历史上也不乏很多有名的将相之才，他们的名字也流芳千古，比如文天祥，比如岳飞。” “谁敢跟他们比，一个是‘留取丹心照汗青’，一个是‘笑谈渴饮匈奴血’，这等文才武略，纪某自叹不如。” “纪先生，你也会有这一天的，你虽然没有武略，但是你的文才不输于他们。纪先生，小女子斗胆断言，用不了多少年，纪先生必定是文坛的泰斗，学界的领袖，是天下学子仰慕的一代宗师，而且将来纪先生所做的事情，不光是能流芳千古，只怕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哈哈，我才算领教了曹先生方才那句话的意思，这天下间能把自己师傅夸成这样的，麦香姑娘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来来，曹兄，为咱们两个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爱徒干一杯。” “曹先生、纪先生，舍妹虽然年龄小，但一向是个福星，说出来的话，虽不中却也不远，小弟相信，两位高才，他日必有一番大作为。”永恩也举起了杯子。 他虽然只看过了的前二十回，但是以他二十多年读书经验来看，这书要推出来，曹雪秋名天下是早晚的事情。 “哈哈，这兰亭主人疼爱妹妹的程度，绝对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一个‘松香、竹香、梅香都不及麦香。’哈哈，今儿真是痛快，来来，喝酒。”曹雪芹拍着桌子狂笑道。 “怀慈有幸，能有这一瓣麦香，怀慈代我未过门的妻子敬大家一杯酒，多谢三位对麦香的厚爱。”怀慈站起来举杯敬酒。 “哈哈，今日这等场合，岂可有酒无歌，待我给各位击缶助兴。”曹雪芹喝到兴奋处，拿着筷子在餐具上敲打，一边击打一边高唱。 麦香至此才完全明白了，难怪后世的人都称曹雪芹为性情中人，他的确是一个很随性、随心的人。 永恩听了一会，他也用筷子敲了起来，随着曹雪芹的节奏，一块唱了起来。 “小弟，你怎么会这几句唱词？” “哦，这个曹楝亭是我十分景仰的一位前辈，对了，先生也姓曹，也会唱他的曲子，莫非先生跟曹楝亭有什么渊源？”永恩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下惭愧，那是先祖父。”曹雪芹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礼亲王对他并无恶意。 “失敬，失敬，我说曹先生才华出众，原来是有家学渊源，前江宁织造曹寅，听说他藏书颇丰，有很多的孤本和善本，纪某恨不得一见，今日见到曹寅的后人，也算了了我平生的一桩夙愿。”纪晓岚一听曹雪芹是曹寅的后人，肃然起敬。 “可惜，那些书籍都散落不知何处了，曹某惭愧，愧对祖先。”曹雪芹说到这，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 “纪探花抢着把小弟的话说了出来，曹先生，令先祖的着作小弟基本收集全了，曹先生若想要的话，来日小弟可以送先生一套。”永恩忙打岔说道。 曹家的藏书流落何处，他多少知道些，只是这些话题太沉重了，说出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坏了众人的兴致呢？ “如此，曹某先多谢了。” “纪某厚颜，也想一睹为快，不知兰亭主人可否也送纪某一套。”纪晓岚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永恩的用意？ “没问题，只是，小弟厚颜，想求纪探花的字画一幅，不知可否？” “哈哈，兰亭主人有命，绝不推辞。” “纪先生，你别忘了还有我家的书铺，纪先生，我家的书铺想换一个名字，叫三味书屋，你看可好？” 麦香突然想到，如果有纪晓岚题写的三味书屋牌匾，怀慈的书铺是不是生意会更好些，没办法，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大俗人。 “三味书屋？读经味如稻粮，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这个名字还真不错，三味书屋，怀慈小弟，你的悟性不错，你可要好好领略这个中三味。”纪晓岚意味深长地看着怀慈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觉得怀慈的悟性还不错，只是基本功不扎实，所学知识不连贯，又似乎有些贪多嚼不烂。 他不清楚怀慈的身世，但是也猜到他应该不是在私塾或书院接受过系统连续的教育，为此，他觉得多少有些遗憾，现在怀慈选择的这条路，要比旁人多付出几倍的辛苦。 “多谢先生教导，怀慈当牢记在心。” “你既叫我一声先生，以后每日你来我家阅微草堂，我正式收你为弟子，只是，我每日只教你一个时辰，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纪晓岚说道。 怀慈听了忙跪了下去，端了一杯茶，高高举过头顶，说道：“怀慈给先生敬茶。” 麦香也没有想到怀慈有这等运气，怀慈要走科考这条路，能拜纪晓岚为师那是天大的福分，想到这，麦香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也端起一杯茶。 “麦香也敬师傅一杯茶。” “来来，曹某代小女小婿敬纪探花一杯，还望纪探花多多费心，不吝赐教。”曹雪芹端起了杯子。 他也为怀慈开心，怀慈在黄叶村没少找他请教学问，但是对这些经义八股的东西曹雪芹真心不擅长，所以怀慈能拜纪晓岚为师，的确是怀慈的运气。 “如此说来，小弟也该代舍妹和舍妹夫敬纪探花一杯酒，两位先生若看得起我永恩，我礼亲王府的大门随时朝两位先生打开。”永恩说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在座的四个谁也没想到，这宴席要结束时，永恩居然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礼亲王府？”最震惊的莫过于纪晓岚。 纪晓岚对麦香不是很了解，但是他知道，麦香是一个乡下姑娘，就算因为试种牛痘帮了礼亲王一把，也没道理一个堂堂的亲王会如此看顾一个乡下的小丫头，竟然肯为她如此屈尊。 “小弟，够意思，不知你礼亲王府可有什么好酒？”曹雪芹倒是一点也不惊异。 “曹先生放心，别的不敢说，好酒还是几坛子的。”永恩倒是也不介意曹雪芹的狷狂。 “只是，你礼亲王府的门槛有些高，我怕我迈不进去。”曹雪芹自嘲地笑笑。 “他日小弟有空，小弟亲自带着几坛酒去拜访先生，如何？”永恩多少了解一些曹雪芹的性格，让他上门，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错，够意思。” “记得叫上纪某，纪某酒量虽然不行，但是纪某可以以茶代酒，助助大家的雅兴。” “自然少不了第一才子纪探花。”永恩笑道。 连麦香也没有想到，这顿饭，居然吃出一个这么皆大欢喜的和谐局面来，看来，离《石头记》问世又近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怀慈每天去一趟纪家，回头后也是埋头苦读，麦香能做的，便是尽心照顾他，同时，也接管了那两个铺子的账簿。 好容易熬到六月份，怀慈的院试考完了，麦香本来想回到乡下去，这时，李氏的儿子麦浪出生了，麦香不忍心把李氏一人扔在京城坐月子，只得又留了下来。 这日，麦香正在炕桌上和怀慈一起对账，万老太来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人抱了一个大盒子。 “万嬷嬷。这大热的天，您也没有去乡下避暑？”麦香问道。 “这不，正打算去看看你嬷嬷呢，想着来接你们一起去一趟。” “接我们一起去？” 万老太没回答，指挥丫鬟把东西放下后，打发丫鬟们下去了，这才说到：“你们打开，看看这是啥？” 麦香听了依言打开了纸盒子，里面是一对青花缠枝莲纹瓶。 “看看落款。” 麦香听了把瓶子拿出来，看了一眼底部的落款。是六个楷体字。“大明宣德年制”。 “这是正经好东西。也算得上是古董了，我上次来就看你这屋子还缺几样摆件，我觉得这对花瓶正合适。”万老太一边说一边扫了麦香的屋子一眼。 “是送我的？”麦香有些奇怪。 “送你和送远哥儿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我的孙媳妇？” “那，那就多谢了。”麦香不知道这个时期这件东西能值多少钱。但是麦香知道，这要放到现代，自己就是一大富婆了。 麦香早就想好了，反正她早晚都是万家的人，不管以后万老太给她送啥，她都来者不拒，因为这东西不给她，肯定就是到了万志高手里，只能是便宜了万太太。麦香才不想做傻子呢。 “孩子，你能陪万嬷嬷去一趟乡下吗？万嬷嬷想去看看你嬷嬷，顺便再去一趟卧佛寺。” “去卧佛寺？” “孩子，你说，远哥儿和高哥儿两个这次能中吗？”万老太有些期盼地看着麦香。 “不是。万嬷嬷，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麦香笑了。 不过麦香很快就想到了，这万老太今儿是所为何来了，万老太是想找麦香去陪她许愿的！ 果然，天下没有的午餐。 麦香哪里能算计过她？万家人果然凉薄，连送点东西给自己孙子都带有这么强的目的性，难怪怀慈实在不想进那个家。 可是东西麦香已经收下了，许个愿而已，不会这么灵验？麦香在心里天人交战，她不想去替万志高许愿，可是又舍不得这对青花瓷。 话说回来，麦香虽然有些小迷信，可是也不相信自己就是金口玉言，每次许的愿都能成真，真要这样的话，她什么也不用做，只管许愿让万太太倒霉就成了。 想到这，麦香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万嬷嬷是想去许愿？ 万老太听了一笑，她就喜欢麦香这点，一点就透。其实她也是这些天在家坐立不安地等着放榜，突然想起来，她几次找麦香许愿都被应验的事情，这才厚着脸皮又上门了。 原本，她以为麦香会拒绝，可是一听麦香说话的语气，她知道麦香答应了，也知道那对花瓶没有白送。 “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那次跟怀慈回乡下过节，去没去卧佛寺？” 万老太说的是在端阳节的时候，万家给叶家送节礼来，结果怀慈和麦香都回了黄叶村。 “没去呢，万嬷嬷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这事。怀慈，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你考完后，还没有好好放松放松呢。” “好。”怀慈没有看万老太，倒是冲着麦香温柔地一笑。 “那就说好了，明儿一早，我过来找你们。”万老太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多耽搁，起身要走。 “万嬷嬷不留下来吃顿便饭？”麦香客套了一下。 “不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在你们家住两天，陪你嬷嬷说说话。”老太太看了一眼怀慈，见怀慈没有开口挽留她，知趣地走了。 万老太走后，麦香见怀慈依旧低头算账，便趴在炕桌上，歪着头看着他。 “又淘气了，不想干活了？”怀慈在麦香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不生我的气？” “我生你啥气？” “就是我的答应替你哥许愿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我媳妇真的是金口玉言？” “我倒是想呢。”麦香翻了个白眼。 “这不就结了，我们也没有吃亏，反正还落了一对宣德年间的青花瓷。” “呵呵，没想到我们两个想一块去了。哥，这对青花瓷能值多少银钱？” 怀慈一见麦香说到银钱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由得笑着摇摇头，说道：“媳妇，咱们一年的进项也不少了，你喜欢这些东西，我以后多买一些回来就是了。” 在怀慈的心里，已经把麦香纳为最亲近的人了，他的家产，全都交给了麦香。而他，也才知道麦香原来喜欢收集古董，不喜金银，偏对瓷器，玉器、青铜器、古籍、字画等感兴趣。 “好，只是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有呀，咱们不管做什么，手里得有银子，有了银子，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知道了，媳妇放心，这段时间我正好闲着，不如我再去看看能不能再做点啥生意？” 怀慈手里也有了一千多两银子，正考虑是不是在前门这边也开一个书铺，因为前门这边各省的会馆也有不少，这些人多半也是来京城赶考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大栅栏那又买了一个铺子。 另外，他也知道，麦香正在找人雕刻活字印刷模板，麦香是打算开一个印刷厂，这样的话，他的书店正好能替麦香消化一部分书籍。 “算了，做生不如做熟，以后，你还要去进学，哪里还有时间打理这些？我又不能帮到你什么。”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听你的，做生不如做熟，我们再开一个书铺，铺子是现成的，有冯翔呢。” “哥，说到开书铺，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麦香拉着怀慈的胳膊撒娇。 “但凭差遣。”怀慈每次见到麦香独独在他跟前才流露出的这种小儿女姿态，心里总是满满的欢喜和感动，只想对她好。 “哥，这个给你先看看，你替我抄一份，要工整一些，只抄墨笔的正文，朱批的书评部分就不用抄了。这是干爹花了十年时间写的小说，我想说服干爹，准备拿出来刻印，只是干爹还没有写完。” “不会，十年还没有写完一本书，先生在写啥巨作？”怀慈接过麦香的手稿，十分惊讶。 “你自己看了就知道。其实我早想给你看的，只是见你一直忙于应付考试，便拖到了现在。” 麦香手里的书稿已经有了前三十回，她也着急想看到八十回后的，但是听曹雪芹的意思还没有完稿。麦香推算了一下，现在距离历史上的曹雪芹去世差不多还有九年左右的时间，如果说他离世之前书稿都没有完成，那现在的他只怕刚写到一半。 怀慈看了眼书稿，也没有心思对账了，拿着书稿歪在麦香的炕上，翻看起来，一看就入迷了，直到麦香喊他吃晚饭，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书稿。 “先生果然大才，这书写的太传神了，我总算明白了，妹妹为啥总说先生是个全才，书里囊括的东西太多了，这是我看过最好的小说。” 麦香听了这话，笑着问道：“你就没有啥对我说的？” “啥？” “你不觉得我看这种书有什么不妥吗？我可是被大姐夫训了一顿，还被罚跪了呢。”麦香一想这个来就觉得委屈，这动不动就罚跪她真心不喜欢。 “我相信我媳妇。” “你相信我啥？” “我相信我媳妇不会做错事，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媳妇真的做错了事，也还有我在，虽然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麦香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主动抱住了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 母女 次日一早，麦香刚梳洗完毕，万老太便进门了。 “远哥儿呢？”万老太进门没有看到孙子，问道。 “万嬷嬷，他在他自己家住呢，不知道这会起来了没有，我打发丫鬟去喊一下他。万嬷嬷吃早饭了没有？”麦香尽管有些不高兴，还是解释几句。 “吃过了，吃过了，我以为你们都吃完了，我想着这天热，咱们早些赶路还能凉快些。”老太太看出麦香不喜，也解释了几句。 老太太昨日过来，见麦香和怀慈两人单独在屋子里，以她过来人的心思揣摩，怀慈不要暖房丫头，多半是因为怕麦香犯妒，而两人总这么不避嫌地在一起，也没准做出了什么苟且之事，所以她才会来这么一出试探一下。 两人正说着，只见李氏打发人来喊麦香去吃早饭，万老太跟着麦香进了餐厅，见圆桌上摆了几样小菜，还有三碗粥，李氏正在一旁坐等着，见了万老太，忙站起来问好。 “我吃过了，你们用，我只是来看看。”万老太以为这碗粥是给她留着的，忙说道。 万老太刚说完，怀慈进屋了，打了个招呼，坐在了餐桌上，端起了那碗粥。 万老太这才知道，人家根本不是给她留的，也才知道，她的孙子都是在这边用饭。 “五婶，我一会和万嬷嬷去一趟乡下，你有啥要说的吗？”麦香看着李氏问道。 “我？没有啥事。”李氏咬了咬筷子，说道。 “五婶，麦浪的满月酒是在这办还是回乡下办？不如我帮你问问嬷嬷？”麦香看出了李氏的为难。 自从李氏怀孕后，刘氏对她的态度并没有转变多少，只是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提休妻，这次生了一个儿子，麦香打发人回乡下送信了，可是老家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 “好。”李氏见有万老太在，也不好再说什么。 饭后，麦香拿起包袱，交代红叶几句，带着枫叶出了门，到了院子门外，怀慈想也没想，跟着她走到了她的马车跟前。 “你过去陪你嬷嬷坐。”麦香想起来方才老太太的误会。 “不去，对着她能有啥说的？” “那我过去？”麦香只得问道。 “你也不许去。我们都已经定亲二年了，早晚会是夫妻，况且，这不还有枫叶在吗？”怀慈拉住了麦香。 “我是怕传到你嫡母耳朵里，不定又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麦香倒还不至于害怕万老太，她顶不济就是不喜欢怀慈，不关心怀慈，但是她绝对不会去害怀慈。 怀慈想了想，说道：“那我自己再赶一辆马车去，反正我不跟她同坐一辆马车，这么多年，我就没有跟她亲近过，我不适应。” “你长这么大，你没有跟你嬷嬷坐过同一趟马车？”这次轮到麦香惊讶了。 “他们出去从来不带着我，我小的时候，就是关在院子里，大家都怕我把病气过给他们，后来就算我放出来了，也还是没有人愿意理我。我依旧住那个小院子里，只是，我可以去念书了。” “算了，我们还一起。”麦香也不想矫情了，反正她也愿意路上有个说话的人，即便两人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只是让他抱着，让他握着自己的手，这一路，麦香也不会觉得漫长。 万老太见怀慈要上麦香的马车，张口想说什么，见怀慈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上了麦香的马车，又闭上了嘴。 叶大福和赵氏见到麦香和怀慈回来，倒是十分惊喜，还以为是怀慈的院试成绩出来了，拉着怀慈一个劲地问他是不是秀才老爷了。赵氏早就对外吹出去了，她的姑爷是个读书人，将来是要做官的。 万老太见她受了冷落，倒是也不恼，自行进了院子找刘氏说话。 “大姐，咱们铺子的生意也比去年好些了，不光吃饭的人多了，留宿的人也多了。”麦黄见麦香回屋，也跟了过来，麦青麦绿也跟着，麦地去了曹家，跟曹骥一块玩了。 “是吗？那够住吗？” “八叔还想跟你商量呢，再单独盖两个小院，留着给贵客使。” “成啊，我开春时还想着这事，后来一忙就忘了。” “大姐不是忙忘了，大姐是被姐夫支使忘了，大姐有了姐夫，就不要我们了。”麦青在一旁噘着嘴生气。 麦香这半年基本都是京城，即便回家也是住不了一两天，她们想进城看麦香，都被叶大福拦住了，叶大福告诉她们，大姐是在京城伺候姐夫考试，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哟，谁敢不要我们三妹呀？大姐啥时候说不要你们了，来，看看大姐给你们买的东西，喜欢不喜欢？”麦香打开了自己的包袱，里面有一个小木匣子，装的是三对金箔打造的蝴蝶花饰，正好适合小姑娘戴，还有一支金钗，是给赵氏的。 “呀，真好看，这么漂亮。”麦黄的小嘴先咧开了，手也先摸上了。 “家里还有啥事？”麦香问道。 “紫菊表姐说亲了，姥姥又来诉了一番苦，爹，爹只好又雇了大姨爹过来帮着摆弄咱们家的果树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紫菊定亲了？定哪里了？”麦香知道她一向眼高手低，宁可去做有钱人家的小老婆，也不愿意去嫁给穷苦人家做正妻。 “好像是姥姥他们村的地主家。” “地主家？地主家能要她？”麦香惊讶了。 “地主家怎么就不能要她了？你紫菊表姐长得也不难看，你大姨家虽然日子差了一点，可是比起一般的农家来说还是富裕多了。还有，大丫，我上回跟你说的事情咋样了？”赵氏进来了，她一听到麦香说她娘家人不好，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赵氏自打去年在京城福运来吃了那顿饭，见到那里的小二清一色是没有留头的小男孩，便动了心思把她娘家的几个侄子外甥送过去。 尤其是大春的二儿子，今年才刚十三岁，正是能吃的时候，大春一家的日子虽然在麦香的帮助下一年也有个二三十两银子的进项，可是也只刚够温饱，加上大春不会当家，更剩不下几个钱。 而杨忠齐在叶家挣的工钱，听说都自己攒下了，他在跟八福学，打算自己攒钱盖房娶亲，到时不要家里出一个大子。 这也是大春为啥也想把二儿子送出来的缘故，这儿子们送出来了，不但不用养，连成亲的银子都省了，他们夫妻两个也就轻松多了。 “娘，紫菊去地主家是做正妻？”麦香依旧有些想不明白。 “当然，那是你姥姥村子里的，知根知底的，还能错了？”赵氏说起这个来，便有几分得意。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让大姨哪天把人送来，丑话我说到前头，去了京城，未必会比家里的日子好过，新去的人都要跟着学规矩，先可最苦最累最脏的差事开始干起，要是能受得了，就留下来，受不了，五叔肯定会打发他回家。” “你个死丫头，说起来他还是你表哥呢，你就不能照顾他一点，我们赵家人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赵氏一着急，以前常挂嘴边的粗话就冒出来，她对麦香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的这个铺子给了八福当掌柜她就老大不愿意了，因为八福比赵巧和还小呢，她对麦香提过几次，麦香都没有回应她。 现如今京城那边也有那么大的一个饭庄，居然也是五福说了算，还把五福一家都弄去了城里。眼看着这两年叶家的日子都起来了，她老赵家那边却没有借到多大的光，赵氏的心理自然不平衡。 “娘，到底是我亲还是他亲？”麦香一听赵氏为了她娘家的外甥，居然又骂上自己“死丫头”了，气的她把眉毛一挑，小脸一板，冷冷地看着这个号称自己亲娘的人。 “那个，那个我去看看今儿灶房准备啥吃的了，好容易姑爷回来了，也加两个好菜。”赵氏 见麦香生气了，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着几个小的面，有些下不来台，她还是有些怵麦香。 麦香也没有搭理她，也不知道为啥，她和赵氏之间总觉得有种隔阂，她做不到像麦黄几个那样去亲近她，大概是麦香过来的时候，赵氏的表现太弱了，一点也不像一个当娘的，逼得麦香不得不强势起来，挑起这个家。 每次回来，看到赵氏这样，麦香总觉得很烦躁，可是长时间不回来，麦香又有些想回来，毕竟这里也算是她的家，也有她挂念的家人，比如说叶大福，比如说麦黄几个。 “又怎么了？闺女刚回来你就大呼小叫的，家里还有客人呢。”叶大福在对面屋子陪着怀慈说话，听见这边的动静，忙拄着拐过来。 “我哪里敢大呼小叫？我不过白问了一句能不能让我大姐家的孩子去京城的饭庄里找个活干，她就对我说了一大通，我不过气得叫了一句死丫头，她就像是要把我吃了，我是谁呀，我是她娘啊，有这么对自己亲娘的，跟我一点也不贴心。” 赵氏也觉得自己委屈，这闺女怎么越来越不像自己闺女了呢？ 麦香只顾看着赵氏，没看见叶大福听了这句话，脸色变了变。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赵氏正抱怨委屈时，怀慈走了过来，拦住了正要开口的麦香，说道：“岳母，麦香也是刚回来累着了，还没有缓过劲来，你说的这些回头再说。她也惦记岳母的，每次出门上街，看到合适的东西，也会给岳母买回来。” “就是啊，娘，大姐又给你买了一支金钗。”麦青把盒子里的金钗送到赵氏手里。 赵氏一见这个脸色缓和了些，这个闺女虽然跟她不贴心，但是也从没有亏过她，衣服、首饰她如今都是黄叶村的头一份了。 “走，让闺女先歇一会，你那些事啥时候不能说？”叶大福看了眼麦香，把赵氏推走了。 “气消了没？”怀慈低头问道。彼时麦香已经坐在炕席上了。 “还没呢。”麦香心里也窝火，好歹她现在也是叶家的当家大小姐，这赵氏怎么还改不过口了，开口闭口“大丫”不说，还时不时来一句“死丫头”，这让底下的人听见了如何想？ 麦香正碎碎念时，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 “大姐，你别跟娘生气了？娘其实很想你的，没事总念叨你，常跟人家夸你好呢。”麦绿见麦香拧着眉坐在炕上，也爬了上来，伸出小手，抱住了麦香的脖子，在麦香的脸上摸了摸，蹭了蹭。 麦香见了一笑，问道：“小屁孩，谁教你做这个的？” “大姐教的呀，每次我们几个生气了，大姐不是都这样抱着哄我们吗？”麦绿说道。 “还是小妹好，大姐真没有白疼你。”麦香有些感动地抱了抱麦绿。 麦绿有点婴儿肥，圆嘟嘟的小脸，圆嘟嘟的小嘴和眼睛，特别可爱。 “我们小妹又长肉了？大姐都抱不动了。” “是，大姐不知道，小妹可馋了，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吃点啥才睡，你看，是不是脸又圆了很多，嗯，小胖丫？”麦青凑了过来，捏了捏麦绿的小脸。 “三姐最坏了，人家才不叫胖丫呢。”麦绿嫌恶地擦了擦被麦青捏过的地方，小姑娘今年六岁了，知道什么话好听什么话不好听。 “好，不叫就不叫，大姐替你收拾她，下次她要再叫你胖丫，大姐不给她买金蝴蝶戴了。”麦香一边说，一边替麦绿把金蝴蝶插上。 “可是三姐喜欢漂亮的金蝴蝶呢？”麦绿觉得这个惩罚有些重，满脸的小纠结，倒是愉悦了麦香，这丫头心地太善良了。 “大姐，你不会这样偏心？”麦青听见麦香哈哈大笑，也以为麦香是来真的。 “还是我这几个小闺女本事，就这么一会就把你大姐逗乐了。”叶大福转身回来，听到这边的笑声，脸上也轻松了不少。 “爹，方才我也不好，脾气也太急了些。”麦香过去扶着叶大福坐下了。 “闺女，爹不怪你，你能做到这样，爹已经很知足了，你母亲那，我会时常叮嘱她几句。还有，你母亲那个人，你也知道，她没啥长性，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了，放心，她不会跟你记仇的。”叶大福伸出手来，想拍拍麦香的头，又缩了回去。 “爹也不用刻意说她了，娘的为人我也不是不知道，这母女哪里有隔夜的仇，放心，一会就好了。”麦香估计那支金钗到了她手里她就该气消了。 “闺女，你真这么想的？”叶大福看着麦香，有些小小的激动。 “当然了。爹，你又黑了不少，你是不是又去外头做事了？”麦香看了看叶大福，倒也没有注意到别的。 “没有，爹爹现在只是负责孵鸡苗和接生，别的爹爹都不管了。”叶大福忙说道。 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而且，这些年的习惯也很难一下改过来，对于家中角色的转换，常常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麦香也知道他这个，也不逼他，问了他一些家务和买地的事情，便一家人去前面吃饭。 吃完饭，麦香拉着怀慈先去了一趟曹家，然后是二福三福家。麦香每次回来，都会去转一圈，东西不多，也就两包点心。 麦香进二福家的时候，二福一家正在院子里吃饭，估计是嫌屋里黑了还要点灯。 “二叔，二婶，今儿的饭这么晚？”麦香问道，顺便看了看餐桌上的菜，好像有个摊鸡蛋饼。 “大姐，是我回来晚了，这鸭子总是把鸭蛋下到外面，今儿找鸭蛋耽误了些时候。”麦种见到麦香，忙站了起来，给麦香和怀慈找了两张小椅子坐。 麦香问了他些功课啥的，又问了几句二福今年的收成，便打算要走了，她还要去一趟三福家。 “麦香，你等有一下，二叔有个事想跟商量一下。”二福见麦香要走，忙开口留人。 “跟我商量？啥事？” 麦香见二福对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还真有些奇怪，因为二福一向很少麻烦自己。 “二叔，有啥事你就直说。” “麦香，是这样的，我想让你跟你五叔说一声，问问你五叔，他打算啥时候回来盖房子？” “五叔盖房子？”麦香没大听明白他的话，五福盖房子跟二福有什么关系？ “那个，那个，我是想问问他，家里的这间屋子他还要不要？”二福问出这句话里，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了看怀慈。 怀慈聪明地站了起来，找了个借口去看麦香以前住的地方。 见麦香没有回答他，二福忙又说道：“麦香，你三叔已经搬走了，他说了，那两间屋子他可以不要，让我给他二两银子，我知道你五叔买了地打算盖房子，可是他现在在京城，这房子也不知道他还打算盖不盖。我的意思，我是想把老院翻盖一下，就不去外头买地了。” 二福说完，低下头。 麦香知道，叶家五个兄弟，如今就是二福的日子差一些，因为二福听从麦香的建议，把麦种和麦粒都送去念书了，这每年的束修就是一笔银子，虽然二福种地还算是一个能手，但是光靠种地，毕竟发不了家，幸好，他还能帮着麦香做一些牙刷柄，这样手里才有了几个余钱。 “那爷爷和嬷嬷的上房呢？”麦香问道。 “问过了他们了，翻盖好了，我还给你爷爷和嬷嬷留着，他们想啥时候回来住都成，你爹和你八叔都说了不要老院的房子，也不要我的银子，我寻思老院地方也不小，你们都不要，荒废了也可惜，我在原地翻盖了，也能省一些银子，还能给你爷爷和嬷嬷留一个念想。” “这个事情我不能替五叔做主，但是我可以回去问问他。” 麦香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上世的叶萌跟着爷爷奶奶回过乡下，村子里的老房只剩几个留守的老人住，大部分都荒废了，年轻人全都另开辟了新的场地盖新房，浪费了多少耕地和山地。 “成，我就是这个意思，想托人去问问，还怕传错了话，我自己又没得空。”二福见麦香答应了，憨憨地笑了。 “麦香呀，你五叔替你守着那么大的铺子，这一年也不少挣？这间破屋子，他还能看得上？他不能再跟我们要银子了？”李氏在一旁问道。 “行了，你又多什么嘴？”二福不满地瞪了一眼李氏，这个婆娘开口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麦香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可不敢替五叔做主。” 她知道二福找自己去传话的意思，多半也是不想出这银子，五福跟大福的性子相近，把兄弟情分看得很重，而二福也知道，叶家的事情，多半是麦香说了算，所以这也算间接给麦香打个招呼，诉一下苦，争取一点同情分。 本来事情已经按照他的设定办好了，可李氏这一多嘴，未免会引起人的反感，会适得其反。 回家的路上，因天色已黑了，怀慈牵着麦香的手，问道：“回家来不开心了？” “也没有。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才闹腾呢。这谁家呀，都有本难念的经。” “你这算啥闹腾？至少，他们都没有大的坏心眼，只是一些小的心思，想占点小便宜，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说人穷志短，贫贱夫妻百事哀。”麦香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媳妇放心，我手里的银子和产业，虽然不至于让你大富大贵，但是定能保你衣食无忧。”怀慈握紧了麦香的小手。 麦香知道怀慈一年的进账也有一千多两，对普通人家来说，的确算得上衣食无忧了，当然，这要保证在盛世的前提下。 次日一早，麦香和怀慈陪着万老太从卧佛寺回来，万老太到底是年岁大了一些，加上天气又热，回来便有些中了暑气，歪在九凤的炕上，麦香找曹雪芹给她看了一下，说没啥大碍，静养两天便好。 “我说大嫂也是的，往常还总劝我，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到你这，反倒越糊涂了，这么大热的天，想许愿，侄子媳妇不会自己来？”刘氏劝道。 “是啊，以后啊，我还是宁可顾着些我自己，又不能替他们操一辈子的心。”万老太恹恹地说道。 麦香听了暗自腹诽一下，你操心的是万志高，也不是万志远，可是这话麦香说不出来，她没法去刺激一个六十岁的老人。 麦香刚在心里碎碎念了一句，便见枫叶跑了进来，喊道：“小姐，小姐，怀慈少爷中了，贺喜的人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知己 麦香一听这话，忙激动地站了起来。 “真的中了？是官差来报信了？” “都谁中了，我大孙子中了没有？”万老太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怀慈觉得不对劲，忙拉住了就要往外走的麦香，说道：“麦香，官差要报信，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哦，是哦，那是谁来了？”麦香一边说，一边依旧往外跑去。 “师傅，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不欢迎的话师傅就走，师傅正好找你干爹去讨杯茶喝。”纪晓岚佯装生气。 “师傅，弟子真的中了？”怀慈走到纪晓岚身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什么叫真的中了？你以为你师傅闲着发慌大老远跑来拿你逗闷子呢？小子，你好赖是我纪晓岚的弟子，你要连个小小的秀才都考不中，出去就别说是我是你师傅了。”纪晓岚笑得有些得意。 “师傅，走，屋里请说话去”麦香一边招呼客人进屋，一面又让人去请曹雪芹。 万老太这时也下了炕，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门槛上，看着纪晓岚。 “师傅，这是我嬷嬷。”怀慈只得介绍一下。 “老人家好。” “好，你是？”万老太并不认识纪晓岚，看纪晓岚的样子也不像一个下人，可是也不像是个富家子弟，那么他是谁呢，他怎么提前知道怀慈中了秀才？ 因为万老太来的时候已经问明了放榜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后天一早。 “这位爷，你是如何知道我家孙子考中了？”万老太问道。 纪晓岚哪里知道万家的这些破事，见老人家发问，忙笑着说道：“呵呵，我这是假公济私了一回，出来办差，刚从顺天府过来，看到了他们正在封印今年秀才的录取名单打算往上报。你孙子呀，不错，中了廪生，比我预料得要好。” “这是真的，我中了廪生？”怀慈刚一表示怀疑，便看到纪晓岚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多谢先生的指导，没有先生这几个月的教导，弟子是万万不会有这成绩的。”怀慈一面说一面把纪晓岚引至在大厅的椅子上坐好，一面自己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怀慈自己心里清楚。纪晓岚这一个多月。给他讲的都是些针对应试的时论和一些常考的儒家经义。教他怎么立意、怎么破题，怎么注释，同时也给他讲了很多前人优秀的策论。 怀慈对纪晓岚的博学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这个头。他必须得磕，没有纪晓岚，肯定没有怀慈的这个廪生。 “师傅，我那里有姐夫给我送来的一罐好茶叶，是宫里的贡品哦，回头我就给师傅送去。”麦香对纪晓岚讨好地一笑。 “丫头，这会才想到要孝敬我？”纪晓岚也不跟麦香客气，反正他知道这种好东西，麦香也是白来的。而且，最主要的是，麦香根本不会品茶，喝了也是浪费。 “大丫，大丫。听说姑爷中了，是不是真的？”赵氏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来了。 “师傅，我娘来了。” 麦香的话刚落，赵氏便进门了，看着一个外男端坐在上座，麦香和怀慈均在下边站着，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大嫂，我是你女婿的先生。”纪晓岚听说是麦香的母亲，忙站起来笑道。 他一直有些好奇，麦香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生养出这么聪慧早熟的闺女来，所以一面说，一面打量了下赵氏。 “先生？原来是我们姑爷的先生，我们姑爷还多亏你教导了，那啥，我去吩咐灶房加菜，先生是特地来送信的，一会可得好好多喝几杯，那啥，我姑爷是中的啥？” 赵氏的话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她明白了一点，那就是麦香很看重这位先生，那她就不能得罪了。 纪晓岚一看麦香的母亲如此粗俗，十分意外，他看了看麦香，刚要开口，只见又进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原来是怀慈的先生来了，多谢你对怀慈的细心教导，这孩子能有今天，肯定是跟先生的教导分不开的。怀慈，有没有向先生磕头道谢？”叶大福一面说，一面向纪晓岚抱拳问好。 “今儿难得来了，还请先生好好住几天，乡下地方虽然简陋，但是此处就在香山脚下，风景还不错，吃食也新鲜。” 纪晓岚看看叶大福，再看看赵氏，总算明白了麦香早慧不是天生的，应该是被生活逼出来的。 想到这，他有些心疼麦香的遭遇，说道：“这位大哥想必是麦香姑娘的父亲，你女婿考得很不错，能考中廪生我都没有想到，好好在家看两个月书，争取考进国子监念三年书。” “还请师傅帮忙推荐和指导一下。”麦香忙道。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放着现成的亲王不去求，你求我能有啥用？”纪晓岚笑道。 一旁的万老太听出点意思来，这个不起眼的三十来岁男子，看来不是一般人，能提前知道怀慈考中了，能推荐怀慈去考国子监，他是何人？ “这位先生，能不能问问，这院试的成绩哪天放榜？”万老太想确定一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提前知道了考试成绩。 “后日一早。” “那先生还记得不记得，顺天府中秀才的有几个姓万的？” “这个我就没有留心了，我只找了一下你孙子的名字，难道你们万家还有人参加考试？” 万老太点点头，正要说话，曹雪芹来了。 “纪编修别来无恙？” “曹兄，纪某不请自来，特地上门讨杯茶喝，曹兄不会介意？” “欢迎之至，纪编修贵脚踏贱地，曹某倒履相迎，走，我那里正好有麦香送来的好茶。”曹雪芹见纪晓岚还是那一身棉布衣服，还是那随和爽朗的性子，十分欢喜。 “走就走，今日正好见见嫂夫人，只是，纪某来得仓促，没有见面礼，莫要怪罪。”纪晓岚说完抬腿就走，怀慈忙跟上了。 “麦香，他到底是谁？”纪晓岚走后，万老太问道。 麦香知道早晚瞒不住，说道：“是今年新科的探花纪昀，也叫纪晓岚，如今是翰林院的编修。” “新科的探花？”万老太惊呆了。这怀慈的运气也太好了一些，先是误打误撞去试种什么牛痘，让皇上赐了婚赏了银子，定亲后，又有礼亲王帮着他安排进了一间好书院，如今竟然有新科的探花给他当师傅，难怪他会一次就考中了，这人要是也给万志高辅导辅导，这万志高不也早过了。 万老太可不认为小孙子比大孙子聪明，在她的意识里，这大孙子一向出色，从小到大没有让他们操过心，而这小孙子，念书比较晚，也没好好念过几年，还被书院辞退过，他居然都能一次考过了，肯定是借了有一个好先生的光。 麦香哪里知道万老太心里想的是啥，此刻的她正忙着安排饭菜呢。 “麦香呀，我现在想回去了，后儿一早就能放榜，我想在家等着消息，还有，远哥儿考中的事情我也得跟他祖父说说，让你万爷爷和万大大也高兴高兴。” 麦香一听这个，也没有留客的道理，问题是，她刚中了点暑气，就这身体状况，能吃的消吗？ “万嬷嬷，你回去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你的身子能行吗？” “行，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到了，我还没有这么娇贵。” “那也得吃了东西再走，我吩咐厨下给您预备点清淡的吃食。” 万老太听了也没有拒绝，她也知道这么远的路空着肚子肯定不行。 万老太走后，麦香忙赶去了曹家，只见纪晓岚和曹雪芹还有怀慈都盘腿坐在曹雪芹书房的炕上，纪晓岚的手里正拿着曹雪芹的手稿。 麦香一下激动起来，她还正发愁怎么让纪晓岚看到书稿呢，没想到根本不用自己费吹灰之力。 “曹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弟和你相交已久，你居然瞒着小弟，着书也不告诉小弟一声，我现在才算明白了，麦香姑娘为何会说，曹兄是一颗闪亮的明珠了，就凭先生手里的书稿，先生名扬天下是早晚的事情。”纪晓岚虽然才粗粗翻阅了一册书稿，但是凭借他阅读无数的经验来看，曹雪芹的这部小说，水平比以往看过的小说不知强多少倍。 “纪先生太抬举我了，这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人写了一本落魄的书，哪里值得你如此抬爱？这种通俗小说也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想起往事，一时手痒，顺手记了几笔，当不得正事。” “曹兄此言差矣，小弟能看出来，曹兄是在用心用血甚至用自己的命写这本书，曹兄放心，小弟倾尽全力，绝不会让先生的才华被埋没。”纪晓岚从书里的诗词看得出是呕心沥血之作，绝不是像曹雪芹说的那样是泛泛之作。 “埋没不埋没曹某倒没想过，本来我也没打算让它传世，不过纪先生的厚爱还是令曹某感动。”曹雪芹淡然一笑。 麦香在一旁着急了，刚要开口，怀慈扯了扯她的衣服。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前身 麦香接到怀慈传递的信号，改口说道：“干爹，先生，酒菜已经备好，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师傅和干爹一定要喝一个痛快。” 麦香打的主意是等曹雪芹喝高了，到时再试探试探他的态度，没准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好，喝酒，今儿小弟就舍命陪君子，陪曹兄大醉三百个回合，今儿我们就不煮酒论字画，我们煮酒论。”纪晓岚听曹雪芹说不打算让传世，也没有追问下去。 “可惜，今儿似乎少了一个人。”怀慈说道。 “谁说的，喝酒这等好事怎么能少了我？”永恩拿着一把折扇进来了，后面的小厮拎了两小坛子的酒。 “姐夫，你怎么也来了？”麦香着实惊讶了。 “是我打发人去送信的，没想到礼亲王这么给面。”纪晓岚笑道。 “别人的面可以不给，但曹先生和纪先生的面子必须给。”永恩也不等主人吩咐，自己也在上了炕盘腿坐下，小厮把酒放到了炕桌上便自动退出去了。 “闺女，有南酒，须得就些烧鸭才好。”曹雪芹看见了酒坛上的封条，笑道，似乎并没有觉得永恩的到访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没问题，保证妥妥的。”麦香忙说道。 “曹先生，方才小弟听见你们说今儿是要煮酒论啥是啥，小弟可否一睹？” 其实，永恩只是想试探一下曹雪芹，因为书稿他已经从麦香手里得到了，当然也知道里面有些关于朝廷的隐晦描写，他想知道的是，曹雪芹究竟是拿他当朋友还是拿他当礼亲王。 “这，当然可以，只是拙作是曹某闲时涂鸦之作，当不得真。”曹雪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多谢曹先生厚爱。”永恩一高兴，对曹雪芹抱拳行了个礼，然后拿起了炕桌上几张散落的书稿。 “麦香，去和你师娘整几个精致的小菜，我们就在这书房喝酒谈话。” “好，饭菜我那边已经备好了，我这就取去。”麦香说着便转身回家。 麦香拎着一个食盒进门时，柳蕙兰正在炕桌上摆酒盅和碗筷，两人把饭菜一一摆好之后，柳蕙兰拉着麦香的手退了出来。 “师娘。方才纪先生说要倾尽全力让先生的书稿问世。不要让先生的才华被埋没了。先生为啥不同意？”麦香见从曹雪芹这边听不到什么消息，只得又打起了柳蕙兰的主意。 柳蕙兰说话间把麦香带到她的屋子，李香云正在炕上摆弄两个孩子玩，柳蕙兰生了一个女儿。李香云生了一个儿子，倒是各如其愿。 “你先生的书稿想问世没有这么容易，如今文字狱盛行，真要出了什么事，曹家，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李香云说道。 麦香一听这个忙说道：“纪先生是当朝的探花，是皇帝身边的人，礼亲王是皇上的族人，这个度。他们应该能把握住的。” 麦香这会也想起来，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人物，那就是乾隆的生母孝圣宪皇太后，她可是最铁杆的粉丝，有她开口。谁还敢说这书是反书？ “这事，咱们说了都不算，还得看你先生的意思，他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要我说，还是宁可 别折腾了，好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柳蕙兰说道。 柳蕙兰从苦日子熬过来的，现在的曹家虽然说不上富裕，但是吃穿是不愁的，一年到头手里还能有几个余钱，她真的已经知足了。 “谁说不是呢？可是那本书，是二哥哥一辈子的心血。”李香云说完也叹了口气。”先生的书还没有写完呢，两位师娘也别太担心了。没有一定的把握，纪先生和礼亲王也不会去冒这个险，再说了，我看了前几册，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不就是一个秦可卿的丧事和元妃省亲的场面写大了一些吗？”麦香问道。 “没想到连我们麦香都能看出这场面太大，可见你真的是仔细读过这本书了。”李香云似乎很高兴，以前，她以为麦香只是看一个热闹。 “当然，我可读过好几遍呢。我还发现了好几个地方不对劲，秦可卿的出身也很可疑，她一个养生堂抱回来的弃婴，怎么能嫁给宁国府的长孙？大户人家不是最讲究门当户对吗？” “好了，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不过就是一本，哪里有这么多疑问？”柳蕙兰打断了麦香，她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李香云看了一眼柳蕙兰，说道：“放心，我早就已经放下了。” “姑姑放下什么了？”麦香忙问。 柳蕙兰见了刚要训斥麦香一句，李香云说道：“麦香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也是无心的，你责怪她做什么。好了，你师娘不肯告诉你，姑姑来告诉你。姑姑曾经有一个堂姐，从小无父无母，在曹家寄养，也算是跟书中林黛玉的身世相近，你先生十分喜欢她，后来，她进了理亲王府，是太子的儿子弘皙的府上，弘皙对康熙爷来说，也相当于长子长孙了。” 麦香一听便知道这人是柳蕙兰曾经说过的李香玉，问题是秦可卿不是“淫丧天香楼”吗？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曹雪芹的最爱？ 麦香再次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书中人物毕竟是创造，秦可卿的人物形象矛盾的地方太多了，你先生是把不同时空不同的人物事件堆放在一起，所以，你才会有这么多疑问。你还小，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多问了。”李香云显然不想深谈下去。 麦香看向了柳蕙兰，柳蕙兰说道：“你姑姑说的没错，小姑娘家家的，这书稿本不该给你看，你非要磨着我看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我打破沙锅问到底，能对你说的肯定都对你说了，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你也就不要多问，这才是闺阁女子行为。” 麦香听了这话，估计是那个问题牵扯到男女关系，而自己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的确不适宜去追问这些。 李香云见麦香颇有些沮丧，说道：“其实，说白了，书中人物宝玉的原型不完全是参照你先生来的，是一种创作，不是自传，这样说来，你也就好理解一些。” 书中有许多隐秘的事情，李香云就算是知道，她没法跟麦香说去，这牵扯的东西太多了，麦香只是一个孩子，保不齐就会泄漏出去。 “好了，不说这些，麦香，今年的田地似乎有些干旱得厉害，你说，师娘手里的银子是再去买几亩地好呢还是留着将来在镇子里买一个铺子？”柳蕙兰问道。 投资理财的事情她一向外行，这几年都是麦香在一旁指点她，所以才有今天的略有薄产。 “留着买一个铺子也好，这样更省心些，而且，旱涝都有保证。” 麦香刚说完，只见李妻过来了，问把饭开在哪里。 一个时辰后，麦香带着曹骥和麦地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玩，只见怀慈扶着纪晓岚出来了，永恩和曹雪芹则是跌跌撞撞走出来，两人嘴里还说着什么“痛快，好酒，够朋友”等语。 “哥，你们喝了多少酒？”送走客人，麦香问道。 “我和师傅都没有喝多少，师傅是没有酒量，倒是姐夫和先生，今儿真尽兴，两人把两坛十八年的女儿红都干了。”怀慈笑道。 “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怀慈虽然喝了一点酒，但是眼神仍很清明，看着麦香，用手抚上麦香的脸。 麦香吓得忙退后几步，说道：“可是真醉了，这让人看见了如何是好？” “妹妹，明日陪我回去，好不好？”怀慈也没有再上前，他在极力克制自己，才忍住了没有把麦香抱在怀里。 “明日回去，这么快？” “傻瓜，后日一早，我要去接喜报，我想和你在一起接这个喜报。”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好，我陪你。”麦香还想看看古代的录取通知书是怎么送来的呢。 怀慈见麦香答应了，看着麦香，微微一笑，这一刻的他，真的是无比感谢上苍，把麦香送到他身边。 “哥，你真的长得很好看。”麦香看着他的笑脸，呆呆地说道，她一向不花痴，没想到也会被怀慈的一个笑容迷晕了。 “傻瓜，在哥的眼里，你才是最好看的，我的麦香才是最好看的。”怀慈说着这话，上前几步，抓住了麦香的手。 “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呢？”麦香挣脱了他的手，问起了正事。 “没啥，师傅和姐夫在追问先生，这本书为啥不想问世，也说到了书中一些碍语，麦香，我才知道，这宝玉的原型最早根本不是师傅，你猜是谁？” “谁？难不成是先生的叔叔？” “妹妹真是聪明，这本书的前身是一本叫这本书，是先生的叔叔年轻时写的，可惜他写得不满意，先生把它接了过来，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修改、扩充、完善，才有了今天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怀慈说完，见麦香呆愣着，忙推了她一把，问道：“妹妹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难怪好多事情总是对不上，人物性格也是很矛盾，原来是这样。” “这些人物矛盾应该是先生故意留下的线索，想让看书的人去思索。可惜先生的确很固执，不想让书问世。” “对了，哥，你方才为啥不让我把话说出来？如果我告诉先生，我们打算自己开印刷厂，先生会不会同意呢？”麦香有些可惜，今天本来是一个好机会的。 “妹妹，这口，还是让师傅来开，师傅的话有说服力，咱们只是先预备着，还有，你想啊，这书是师娘给你的，师傅要知道你现在看这书，少不得又要教训你一顿，你愿意？” “这倒也是，除了师傅，还有姐夫，他们两个一定可以说服先生的。对了，说到预备着，哥，你去城外选一块地，咱们还是自己盖一个院子当印刷厂，正好你这段时间有空，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哥，以你的名字登记置产。” 麦香知道怀慈手里不缺这点银子，也就没有跟他计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算麦香的私产，她不想并到叶家，当然只能以怀慈的名义来登记置产了。 “不用，还是用岳丈的名字，以后就算你的嫁妆。”怀慈不想占麦香的便宜，他知道这是麦香想做的事情。 “你跟我计较？”麦香不愿意了。 并到叶家，麦香还得花一番心思去跟叶大福解释，近来她觉得叶大福对她好像越来越客气了，她不喜欢这种客气，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计较，反正我的也都是媳妇的。”怀慈见麦香生气，脑子很快转过来了。 “这还差不多。”麦香一听这话，眉开眼笑了。 怀慈终是没有忍住。伸出手想摸摸麦香的笑脸，被麦香一个回身笑着跑了。 晚上，麦香正在收拾东西，叶大福进来了，默默地看着麦香整理包袱，麦香轻易就读懂了叶大福眼睛里的不舍。 “爹，我正想去找你呢。明儿你们和我们一起回城。咱们一起去接喜报，然后一家子在饭庄热闹一下，正好五叔的儿子过几天满月了。” “闺女，爹不是不想去。只是爹和你娘啥也不懂啥也不会。连个话也不会说。去了也只能是给你们添麻烦丢面子。” “爹，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哪有做儿女的嫌弃爹娘丢人的？”麦香上前扶住了叶大福，不过这话说出来，她心里稍微有点小小的内疚，她确实有些看不上赵氏。 “真的？你真是这样想的？”叶大福的眼睛亮了一下。 “当然，爹，娘那，我只是脾气有些急，恼她老是为了外人跟我吵架，别的也没有啥。”麦香主动认了个错。 “好。这才是爹的好闺女，爹听你的，陪你进城，爹也正想去看看你五叔的儿子呢。”叶大福松了口气，摸了摸闺女的头。 “哟。这爷俩，说啥体己话呢。”刘氏进来了。 “没呢，正跟我爹说进城的事情。” “麦香，来，跟嬷嬷也说说话。”刘氏在炕上坐了下来，叶大福以为刘氏是有些什么女人之间的话题要对麦香说，便借口收拾东西出去了。 “对了，嬷嬷，我也有一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五叔和五婶的儿子快满月了。” “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个，我寻思，你五婶第一次生孩子，我还是去京城看看她，她也是一个可怜的闺女，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你五叔的日子也好起来了，合该人家有这个享福的好命，我呀，就不去做这恶人了。” “嬷嬷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正好我爹娘他们也要进城，他们也说去看看五叔的孩子。” 麦香说是说，可是她仍是有些担心，这要去了住一起，肯定还是会有别扭的，因为李氏的心理阴影太深了，看来，这五福要在京城买房了。 “这样啊，我正愁你老姑去了没有伴呢。”刘氏一听这个还是很高兴的，她知道麦香忙，能陪九凤的时间少得可怜，麦黄几个去了就不一样。不光有伴出去逛，麦香还会给她们零花钱，也少不了九凤的一份。 “成，那嬷嬷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走，还凉快些。” “啊？这么早？算了，你们先走，反正二辆马车也挤，我们要带的东西也多，这衣服什么的且得好好收拾出来呢，你们到了后再打发一辆车回来接一下我们。” 麦香一听这意思，对方是打算在京城长住了，看来是真想和李氏修补一下感情。 正寻思时，只听刘氏又问道：“麦香，你跟嬷嬷说，你在城里，除了王府和那什么格格家，还认识了什么人家？” “我认识的人家？哦，还有我师傅家，别的还真没有了。”麦香说完，似想到什么，又问道：“嬷嬷，是不是万嬷嬷让你打听这些的？” “当然不是，嬷嬷只是随口问问。” 刘氏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这个倒是让麦香有些看不懂了。 “娘，大哥说，我们真的去城里住了？”九凤突然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嗯，喜欢吗？”刘氏摸了摸闺女的笑脸。 麦香看着已经有些抽条长个的九凤，九凤比麦香长得漂亮，她已经满了十三岁，差不多到了说媒的年龄，难怪嬷嬷要问自己还认识什么人家。麦香有些明白了刘氏的用意。 以她对九凤的溺爱程度，怎么会舍得把九凤嫁给一户庄户人家，进了城，慢慢寻摸，还有个三四年的时间，总能在城里找出一户好人家。 而此时，在京城的万家，万老太把怀慈中了廪生的好消息说出来时，万家的人表情可谓五花八门。 万太太是皮笑肉不笑，万承耀是惊呆，万志高是羡慕和失落，万宝财倒是有几分惊喜，只是这惊喜还没有维持一分钟，便换成了“高哥儿中了没有？” “不知道呢，我这不也是着急，这才赶回来的。” “不对啊，娘，这榜要后天才放呢，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万承耀醒悟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有一个三十来岁姓纪的人去送的信，说是远哥儿的师傅，是今科的探花。” “纪昀？怀慈怎么会认识他？听说此人才高八斗，他是前二次乡试的解元，后来是因为居家守丧才耽误了会试。”万承耀对纪晓岚还是有耳闻的。 “你认识他？”万老太一听忙问。 “不认识，倒是听说过他，听说殿试时皇上对他的才学极为欣赏，远哥儿能拜在他的门下，实在是福分不浅。” “可惜，要是高哥儿也能拜他为师就好了。”万老太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老爷老太太，我就说了嘛，远哥儿那个房子的风水就是好，你们看，远哥儿搬进去才几天就中了秀才，还是廪生，又能拜今科探花为师，咱们当初要是搬进去了，高哥儿不也跟着借光了，这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万太太眼睛一转，说出了这番话。 她已经从丫鬟们嘴里知道了老太太给麦香送了一对宣德年间的花瓶了，所以只得又使上了离间计，她就怕老太太偷着给麦香和怀慈送东西，早就防着呢。 “可是那孩子不愿意，咱们有啥法子？”万宝财说道。 “反了他不成，我还是他老子呢。”万承耀不满了。 “行了，那你说怎么办？”万老太不满地瞪了眼儿子，要是他们早对这个儿子用点心，何至于弄到现在父不父子不子的程度？ “要我说也简单，当初我们就该直接搬进去，难道他还敢把我们撵出来不曾？”万承耀说道。 “他是不撵，但是有人会撵。”万宝财说道。 万承耀一听这个蔫了，是啊，怀慈的身后有麦香，麦香的身后有礼亲王，礼亲王一个不高兴，他万家能有好果子吃才怪呢？ “爷爷、嬷嬷、爹娘，你们啥意思 是不是觉得我这次又考不中？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一定就不如二弟？”万志高受刺激了，他可是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啊。 “没有，我的大乖孙肯定能中的，嬷嬷刚去替你求了菩萨，我的大乖孙一准也能考中了。”万老太忙安慰说。 她突然想到，他们刚从山上许愿回来就有人来送信，说怀慈考中了，这是不是说明麦香许的愿再次灵验了？既然怀慈能考中，那么同是万家孙子的万志高自然也能考中。 想到这，万老太突然觉得，要是当初万承耀不去退亲，这麦香就是万志高的媳妇，这怀慈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万志高的，何至于现在还为一个秀才发愁？ 万老太这么想，万承耀也这么想，这纪晓岚要不是看在礼亲王的面子能收怀慈为弟子吗？这怀慈要没有礼亲王他能买到那块地盖房子吗？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第二百一十七章 防不胜防 麦香和怀慈是次日上午回到京城的，叶大福和赵氏因为要等刘氏和叶铁柱一起出门，只得仍留在了家里。 两人刚进家门，小厮便说，万家来人了，让怀慈回去一趟。 “哥，你猜他们找你是好事还是坏事？”麦香见怀慈一听回万家脸就拉下来了，故意笑着问他。 “还是你猜，猜中了有奖。”怀慈看着麦香的笑脸，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麦香故意撇撇嘴，说道：“你的钱财都是我的了，你还能拿出啥东西来奖我？不如你猜，猜中了我奖你五两银子的零花钱。” “是啊，我都忘了，我现在是一个穷人，媳妇，五两银子是不是有些少？看在为夫对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是不是再添一点？”怀慈配合着麦香装出了一副可怜相。 “去你的，你还不是为夫呢，我也不是你媳妇，正经些。”麦香推开了怀慈伸过来的手。 “好，不是就不是，总有一天会变成为夫的。我现在叫妹妹，这总成了。妹妹，你说说，他们找我能为啥？” “会不会奖励你中了秀才再送你一点银子或古董啥的来奖赏你？”麦香猜道。 怀慈这次中了廪生，怎么说也是万家的荣耀，而万宝财和万承耀以前嫌弃怀慈是因为他不上进，如今的怀慈比万志高还优秀，这万家没道理放着这么优秀的孙子儿子不要？庶出的也是他们万家正宗的血脉啊。 “那你说他们给我是要还是不要？” “当然要了，不要是傻子。” “呵呵，只怕人家未必会如咱们的愿。不说了，刚回来，一身汗津津的难受，妹妹快去洗漱一下，好好睡一会，准备五两银子，我赌是坏消息。”怀慈说完，眼睛阴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对麦香换了一副表情。 “知道了，你快去，我等你回来吃饭。” 怀慈走后，麦香洗了个澡，刚要午睡，万老太太来了。 “万嬷嬷，怀慈刚回万家了，这大热的天，万嬷嬷有啥事打发小丫头来说一声就是了，小心别中了暑气。” 麦香还记得昨日从山上下来。万老太中了暑气。还没有缓过来。又急忙赶回京城，这才隔了一天，又是大中午的跑来看她，麦香暗自腹诽了一下。这老太太为了她心爱的大孙子，还真是不遗余力。 “没事的，我估摸你们也该回来了，便想着给你们送点冰来，这屋子里放两块冰，会凉快不少，还有，家里的厨子做了不少冰镇酸梅汤，我想着你们进家喝两口这个会舒服一些。” 老太太说完。一个丫鬟拎了个食盒，里面是带着冰渣的酸梅汤。 “那就多谢万嬷嬷了，只是万嬷嬷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麦香接过酸梅汤问道。 “我猜你们年轻人怕热，应该是一早就出来，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 麦香听了一笑，也不多问，低头喝着酸梅汤。万老太今日就带点冰块和酸梅汤来，估计是没有啥求麦香的，多半是想套点话。 “丫头，你这院子是啥时候买的？看着不错，院子里的这两棵西府海棠有些年头了。” 麦香听了也看向窗外，这两株西府海棠树干约有四五米高，枝干繁茂，麦香在树下做了一个秋千，她最喜欢春天海棠花开的时候在树下荡秋千，喜欢看树上的花瓣随着秋千的摇晃洒落下来，就像看一场花雨。 “这房子虽然没有买多久，但是这房子的前主人在这听说住了有二十来年，对了，这房子的前主人就是一位榜眼，后来发达了，嫌这里有些小，便搬走了，怀慈知道，怕错过了，忙先买下来了，他说想送给我爹，我爹没有同意，把银子给了他又办了过户。” 麦香说的是实话，这房子原也才二百两银子，叶大福说房子不在自己名下住着名不正言不顺的，于是就从怀慈手里原价买了回来。 麦香之所以不想撒谎，是因为万承耀好歹也是一名工部的官员，想要查一下这些房子的档案还是很方便的。 “什么，这就是那榜眼住的院子？”万老太吃了一惊。 “嬷嬷不知道吗？”麦香有些奇怪，万家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想搬进怀慈的新家吗？ “哦，我只是听说过远哥儿家附近有一家住的是榜眼，没想到这院子他还能卖了，这孩子也是，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没有跟家里人说说，你说……”万老太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话不该跟麦香说。 因为万老太想说的是如果这院子让万家买下来，万家搬到这边来住，这院子的风水岂不比怀慈那座院子还好？ 麦香也猜到了她的意思，笑道：“万嬷嬷，这院子一共才二十来间屋子，院子也不大，我们一家住下还紧紧巴巴的，万嬷嬷这一大家哪能挤在这小院里？” “这倒也是。算了，不说这些，丫头，我今儿来的意思是，远哥儿好容易中了廪生，这是件大喜事，你万大大的意思，是想借这个机会摆几桌酒，也带怀慈认一些你万大大和你万爷爷的朋友，你觉得如何？” “万嬷嬷，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能轮到我一个外人来置喙？不要说我还没有过门，即便我过门了，这事情也是由长辈们说了算的。” 麦香虽然不知对方跟她说这些的意义，但是她凭着本能拒绝了。 “对了，万嬷嬷，怀慈已经回万家了，万嬷嬷知道是因为啥吗？”麦香换了一个话题。 “当然是好事了，你万爷爷和万大大知道了远哥儿中了廪生，都高兴得了不得，想见见这孩子。这个孙子，以前我们是有些忽略了他，让他吃了些苦，所幸他还知道上进，他爷爷和他爹说要好好弥补他。” 麦香一听笑了，果然是让自己猜中了，就是不知道这次万家会拿出多少诚意来弥补。 想到这，麦香甜甜一笑，说道：“万嬷嬷，现在开始关心他也不晚，远哥儿今年才多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对，还是丫头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孩子有些执拗，这不才来找你，让你劝劝他，别再跟家里人拧巴，我们也不是外人，是他的亲祖父母，还能害了他不成？万家能有谁？不就是这两个孙子？” 万老太真是越看麦香越顺眼，这孩子说话办事，比康家的丫头强多了，康家的丫头，进门也半年多了，万老太还真没看出那个丫头是个什么品性，除了晨昏定省，剩下的时间，听说就是喜欢摆弄几本诗词，别的一概不管不问，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万老太看麦香是越看越顺眼，麦香对万老太是越来越热情，祖孙两个越唠越黏糊，怀慈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番情景祖慈孙孝的和谐场面。 “远哥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没留在家里吃顿饭？”万老太见到孙子进门，似乎有些意外。 怀慈看了一眼老太太，说道：“我还有事。” “那这样，我先回去了，明儿接完喜报回家吃顿饭，一家人好好聚聚，嬷嬷让他们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怀慈听了也不吱声，万老太一见这样，对麦香笑笑，麦香说道：“万嬷嬷，我回头劝劝他。” 送走万老太，怀慈牵着麦香的手，有些不满地问道：“妹妹，你要劝我啥？” “劝你接受他们的好意，她说万家要补偿你，我就顺水推舟了一把，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出多大的诚意来补偿你。” “妹妹，你输了，你给我五两银子。”怀慈一听这个笑了。 “嗯？不是说要补偿你吗？怎么我输了？”麦香一听把眼睛瞪圆了，仔细回想万老太说过的话。 “是要补偿。不过，你说过了，天下没有的午餐，他说要摆酒，要请他的一些同僚，你猜他主要想请谁？” “姐夫？不大可能，姐夫不会去那种场合，师傅，难道想请师傅？” “妹妹就是聪明，师傅是今年的新科探花，我父亲说要摆几桌谢师宴，不就明摆着，想告诉他的同僚，师傅和万家的关系吗？师傅如今是翰林院的编修，用不了几年，以师傅的才华肯定会在官场脱颖而出的，他倒是打的好算盘。” “差点又上当了，又想让我们为他做嫁衣裳，倒是想的美。”麦香也生气了，这是一家什么人家，真是防不胜防。 “妹妹别气了，我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突然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呢？” 麦香眼睛转了转，笑道：“既然他们没有明说，咱们也装憨，他们有求咱们，肯定会用点小恩小惠来贿赂咱们，咱们东西照收，到时再找一个理由拒绝就是了。” “你呀，你喜欢占他们的便宜？”怀慈一看到麦香的笑颜，心情舒畅多了。 “这不叫占便宜，咱们只是把属于你的东西讨回来，能讨回多少是多少，咱们就当是白来的，这样，我们才能保持一个好心情。” “好，就依你。”怀慈的本意是想拒绝万家，不想跟那边有啥瓜葛，可是血缘这东西，不是说想割舍就能割舍的，既然割舍不了，那就搅合在一起，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奚落 次日一早，麦香早早起床，带着枫叶到前院准备待客的东西，五福也推迟了去饭庄的时间，一直在前院帮着张罗，万家一个人也没有来。 大约巳时三刻左右，麦香才见到有五六个胡同里的小孩领着两名官差上门，官差先核对了一下怀慈的户籍，这才给怀慈一封盖着顺天府尹印章的公函，而这时，五福早就把预备好的红包塞了过去，两名官差在手里捏了一下，呵呵一乐。连茶水也不喝了，起身告辞了。 麦香不由得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会敲锣打鼓地进门，早早便预备好一切，谁知才来两个官差，悄没声息的，从进门到走，都没有一刻钟。倒是有几户邻居们从孩子们的嘴里知道了怀慈中了秀才，特地上门来恭喜一声，倒是也不至于太冷清。 “对了，忘了问问，万志高到底中没有中？”麦香送完邻居回来，突然说道。 她倒不是真的关心万志高，而是好奇自己许的愿是不是真的灵验了。 “应该差不多也能中，上次他就是院试没过，这一年家里给他请了一位书院的老先生，专门给他讲课。” 怀慈说道。 麦香听了撇撇嘴，看来这万家对万志高还真舍得投资，就是不知对方是不是这块料。 “我突然有些后悔替他许愿了。”麦香心里闷闷的，这下以后万老太还不得更把自己当作福星了，有事没事拉着自己去许一个愿，这才亏呢。 “跟妹妹没关系，就算妹妹不走这一趟，他该中也得中，咱们好歹还落了一对花瓶。”怀慈笑道，他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窄，对万志高，他并不恨，但是也不爱。 “这倒也是。算了。不说他们，我想下午在福运来摆一桌酒，请请两位姐姐和姐夫，毕竟这也算是一件喜事，正好，你再问问姐夫，这国子监他能不能帮上忙。” 麦香话音刚落，关嬷嬷上门了，原来是乌拉多敏打发她来送贺礼了。 “正念叨姐姐姐夫，可巧关嬷嬷就来了。”麦香见了来人连忙搀扶。 “福晋知道你们昨儿一准能回来。昨儿就想打发老婆子上门的。可是王爷说了。喜报还没出来，咱们先把贺礼送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怀慈少爷这个秀才是花银子提前内定的呢。”关嬷嬷笑道。 “哟，我还以为我们这是头一份呢。没想到还是落在了你老人家的后面。” 关嬷嬷的话刚说完，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李嬷嬷走了进来。 “今儿倒是来的正好，我正要打发人去请请二位姐姐姐夫，晚上我们在福运来摆酒，多谢两位姐姐对麦香和怀慈的厚爱，还请两位嬷嬷回去务必转达致意。”麦香笑道。 “好好，我们福晋也念叨着呢，说有日子没出来聚了。”李嬷嬷笑道。 “可不这话。我们福晋还说呢，这女人做了额娘，就没一个闲的时候，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走亲访友的也少多了。”关嬷嬷的笑容里有着十足的满足。 “表小姐真真是好命。如今有了两个儿子傍身，礼亲王对她又是极尽宠爱，这日子是不发愁的了。”李嬷嬷也陪笑道。 乌拉多敏前些日子又生了一个儿子，可把乌拉多敏的娘家高兴坏了，因为古代的孩子死亡率高，有两个儿子无疑就等于了有了双重保险，不管怎么说，这乌拉多敏的亲王王妃的位置是妥妥的了。 李嬷嬷之所以发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阿木昕第一胎生的是闺女，而弘融的侧福晋如今也有一个有了身孕的，虽然弘融现在对阿木昕也算宠爱，但是没有生出儿子，李嬷嬷总觉得不踏实。 关嬷嬷一听李嬷嬷在麦香一个黄花闺女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太高兴，忙说道：“麦香姑娘最近好像又长个了，越来越像一个大姑娘了。” 李嬷嬷一听便明白了，忙笑道：“可不，这小脸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两位嬷嬷打趣了我半天，也该口渴了，请屋里坐着喝杯茶。”麦香笑道。 麦香正要把客人往屋里领，只见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这次来的居然是万承耀。 万承耀看见院子里这么热闹，颇有些意外。不过他看了一眼关嬷嬷和李嬷嬷，其中一个他还有几分面熟，大致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故而陪笑说道：“两位嬷嬷好，在下是远哥儿的父亲，犬子能有今天，全仗王爷鼎力相助，在下几次想携犬子登门道谢，又怕唐突了王爷，还请两位嬷嬷代在下转达一下谢意。” 关嬷嬷听了笑道：“原来您就是怀慈少爷的父亲，真不好意思，我还一直以为怀慈少爷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我们麦香姑娘认识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京城讨生活，啧啧，不是我夸口，还真没有见过谁家孩子像怀慈少爷能吃苦这么知道上进的，我们王爷和福晋可没有帮啥忙，都是怀慈少爷自己要强，又有麦香姑娘在一旁协助，怀慈少爷才有的今天。” 万承耀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羞愧，当然也有些着恼，对方明明知道他是万志远的父亲，偏还说什么以为怀慈是一个孤儿，这不是责怪他没尽到父亲的责任吗？ 麦香也没想到关嬷嬷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其实关嬷嬷早就见过万承耀了，她只是又想起来万家对怀慈的不公，所以呀，这回关嬷嬷就是想替怀慈出头，故意想奚落万承耀几句的。反正她也知道，万承耀奈何不得她。 不过对方毕竟是怀慈的父亲，麦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所以没等万承耀开口，先说道：“关嬷嬷误会了，怀慈是想通过锻炼自己才一个人出来闯荡的，他是想证明自己，他有养活自己的能力，这是好事。” “是啊，关嬷嬷，要是我没有从家里走出来，我哪里能有今天？”怀慈也说道。 他倒不是为了替万承耀开脱，而是担心万承耀会把今天遭遇到的难堪推到麦香身上，他不想麦香还没有进万家的门又给她树一个敌。 “对对对，关嬷嬷，年轻人肯闯荡是好事，我儿子就是一个成功的个案，要是当初我拦着他不让走，可不就没有我儿子的今天？”万承耀忙附和几句。 “这话倒是也在理，这年轻人出来闯荡，总好比在家靠着祖宗的庇护过日子强。行了，我也不耽搁你们了，福晋还等着我回话呢。”关嬷嬷自然知道她再留下来，场面就有些尴尬了，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 “好，我去送送两位嬷嬷。” 麦香跟着关嬷嬷和李嬷嬷到了门外的马车旁，麦香上前挎着关嬷嬷，嘻嘻一笑，说道：“关嬷嬷方才很威武，多谢了。” 关嬷嬷听了用手指了指麦香的前额，笑道：“你不嫌我老婆子多事就好了。” “哪能呢，我是那好赖不分的浑人吗？” “知道就好，你可别说我没告诉你，你受了气可不能不吱声，有王爷和福晋在后面兜着，你怕啥，记住了没？” “记住了。” “去，回去听听，他来想干啥。” “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好好的一孩子也要让你教坏了。”李嬷嬷在一旁打趣道。 “坏点好，坏点省的受气挨欺负。”关嬷嬷浑不在意。 李嬷嬷见了没吱声，若有所思。 麦香送走两位，回到屋子里，只见怀慈和万承耀正坐在上房的大厅里，栌叶正给二位上茶，父子相对无言。 “万大大，我正想打发人去问问，不知大哥中了没有？”麦香笑道。 “也中了，只是没有远哥儿考的好，远哥儿的喜报能给为父看一眼吗？”万承耀看着怀慈手里的公函问道。 怀慈见问，也没有吱声，倒是把公函递了过去。 “不错，不错，你居然取到了前十的好成绩，听你嬷嬷说，你师傅想让你进国子监，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能进国子监的，都不是普通人，不说别的，利用得好了，将来你的这一批同窗都是一大笔人脉。” “这个还说不好，国子监是要考的。” “你师傅应该会指点你的。” 怀慈一听对方提到纪晓岚，又沉默了。 “你爷爷说了，今儿要带着你和你大哥回乡下去祭祖，另外，也打算在乡下摆几桌酒席，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跟我们走。”万承耀见儿子没有接言，换了一个话题。 “怎么又改乡下摆酒了？”怀慈问道。 “你爷爷说了，你们哥俩同时考中了秀才，这是我们万家的大喜事，也算光宗耀祖了。”万承耀尽量摆出一副随和的语气，他也不想跟这个儿子闹僵了。 方才那老婆子的话又是一个例子，他可没有忘了，那天在叶家所受的刁难与侮辱，所以，这个儿子，他是得罪不得，只能是笼络。 想到这，万承耀看了看地上一堆还没有来得及拆封和整理的贺礼，没想到，这亲王府还真舍得，送了这么多东西来，不说别的，就冲这层关系，将来怀慈要走仕途了，肯定比他万承耀要走得远多了，当然，也比万志高要强多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算计谁 麦香见万承耀眼睛看着地上的贺礼，想到人家外人都知道送点贺礼来，而万承耀一个做父亲的居然是空手来的，心里碎碎念了几句，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万大大，晚上我们已经定好了在福运来摆一桌酒答谢礼亲王和谨贝勒两家人，这怀慈哥要一会跟你们回乡下了，那王爷那边怎么办？你看，这人我都请了，现在告知人家改日子，是不是太失礼了些，况且人家知道哥中了秀才，特特地打发人来送了这些贺礼。” “的确是有些失礼。我回去跟你祖父商量一下，明儿一早走也成。”万承耀看向了怀慈，他可不敢说让礼亲王改日子。 “不必了，你们今儿先回乡下准备，明儿一早我骑快马赶回去也一样的。”怀慈说道。他不想在老家住，这样更好。 “这样也好，我回去跟你祖父商量一下再定。对了，你们都打算请谁？”万承耀装作关心地问道，其实，他是很想以怀慈的父亲去参加，只是，这话他说不出来。 “哎呀，哥，大大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们忘了请一个人，师傅他要是知道我们摆酒请客不请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麦香说完，就要起身，打算找人去通知纪晓岚一声。 “可是，今儿先生也不在，师傅去了也没有一个陪着说话的，改天咱们专程把先生接来了，再带着师傅和姐夫，你说如何？”怀慈也不知道麦香的用意，但是他知道，今天麦香请的是乌拉多敏和阿木昕，纪晓岚来了肯定是不合适的，除非分开吃。 “那倒也行，只是还有一个难题，那天师傅来报喜时，我答应他送一罐上等武夷山大红袍的。可是我忘了，我把茶叶送给先生了，我这会上哪去给他寻摸一罐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麦香在一旁装作为难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万承耀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一会先生一会师傅的，但是他听明白了一点，麦香现在需要一罐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忙开口道：“这个茶叶我那有，我回头打发人给你们送来。” “万大大，不用了，我说的上等武夷山大红袍是礼亲王给我的贡品。听说要好几十两银子一两。” “纪先生喝这么贵的茶叶？”万承耀听了表示怀疑。因为据他所知。纪家只是比一般的温饱之家略强一些，远远不如万家，怎么可能喝得起几十两银子一两的茶叶？不是麦香纯心说谎就是纪晓岚故意摆谱。 “万大大，师傅他当然喝不起这么贵的茶叶。这茶叶是礼亲王送我尝尝的，说是贡品，我一个乡下女子哪里会品什么茶，师傅他不一样，他喜欢品茶，也会品茶，本来他是不肯收哥做弟子的，是我让哥用一罐好茶贿赂了他。这次哥要考国子监，不还得请师傅指点吗？所以我才会说要送他一罐好茶。我总不能食言？哥，不如你拿上点银票，出去寻摸几两好茶来。” “这倒不必了，我们万家在京城有一家茶庄， 我回头让人去把店里最好的大红袍给你送来。”万承耀见麦香说得有板有眼的。很快便相信了麦香。 怀慈这时才明白麦香的用意，不禁一笑，他觉得麦香的行为特别孩子气，不过既然麦香愿意，他也就陪着她就是了。 “爹，我师傅还喜欢抽烟，我记得咱们家好像有一个烟叶铺子，能不能也寻摸几两好烟丝来。我师傅就这两样爱好，外头买的我怕让人糊弄了，花了银子也买不到好东西。” “好好，好，我这就回家问问你祖父去，好烟丝只怕他手里还有几两。”万承耀被怀慈的这一声久违的“爹”叫晕了，忙应了下来。 万承耀告辞后，麦香一边收拾地上的礼品，一边哼着小曲，怀慈上前摸了摸麦香的头，笑着问道：“开心了？” “开心了一点点，谁叫你爹这么小气，人家一个外人都知道进门贺喜要送点贺礼来，他可倒好，居然空着手来的。” “他一向不打理这些俗务的，都是我嫡母在管，那个人怎么会舍得给咱们花银子？” “那今天你爹答应咱们的东西，也要有一二百两银子，万温氏要知道了，岂不又要生气了？”麦香想到这个，心情就大好。 她知道这个时空，银子的购买力很强，因为一个一品朝廷大员的年俸也才一百八十两银子，加上一些补贴，也不超过四五百两银子，所以说，一百两银子不少了，足足抵得上万承耀一年的年俸。当然，麦香知道，万家不靠万承耀的年俸过日子。 万承耀这次很守信用，次日一早，万老太亲自来接的怀慈，不但把茶叶和烟丝送来了，还送了怀慈一对青白玉的镇纸，一方砚台，十来支各色型号的狼毫毛笔，一盒徽墨，还有一本字帖。另外，还有四匹上好的纱料，是给怀慈做夏衣的，当然，万老太也没有忘了麦香这个大功臣，同样也送了麦香四匹上好的纱料，以及一对赤金点翠的珠钗。 “这也算你爹的贺礼？”麦香拿起东西看了看，说实在的，她并不识货。 不过这砚台麦香十分喜欢，砚体翠绿，纯色无暇，晶莹油润，石纹看起来特别细腻，摸起来滑滑的。 “哥，这砚台看起来不错，是不是翡翠做的？”因为那种颜色和手感真的跟翡翠好像。 “扑哧。”怀慈听了这话笑了，说道：“妹妹，这叫端砚，你手里的这个叫绿端。” “这就是传说中的端砚啊？那这个值不值钱？”麦香看了一眼外面坐着和李氏说话的万老太，低声问道。 “还行，比起姐夫送来的那个要差一些。不过对他来说，也算难得了。”怀慈也低声在麦香的耳边笑道。 “是吗？我瞧着这花纹和颜色比姐夫送来的那个要好看些，姐夫送的那个是灰不灰，清不清的，好像还有裂纹。” “傻瓜，那才是最好的老坑端砚，要上百两银子一方呢。” “这么贵？”麦香倒是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永恩会送这么重的礼，因为他送来的不止一方端砚，是全套的笔墨纸砚，而且，还有一对羊脂玉的镇纸，和羊脂玉的裁纸刀。弘融那边也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少了镇纸和裁纸刀。 “妹妹，我昨儿个跟他们道谢时，姐夫说了，不让我告诉你这东西值多少银子，妹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怀慈也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 “没事的，那瓷器厂的生意很好，这半年的盈利都快赶上去年一年的了，我心里有数，他们是想回报我。” “我又借妹妹的光了。”怀慈自然知道，对方是冲麦香才送这么重的贺礼。 “说到这个，哥，咱们两个的银子又可以去买一个铺子了，不如这样，我上次去你的绸缎庄，看到那个小伙子还算老实忠厚，不如咱们再开一个绸缎铺子，请他出来做掌柜。” 麦香把自己的私房银子和怀慈的银子混在了一起，因为她想投资的话，要不就是用叶大福的名义，要不就是以怀慈的名义，麦香手里除了瓷器厂和田庄的分红外，剩下的都划到叶大福名下了，也算对得起叶家了。 “好，这个我回来再细说，我先走了，你一个人要觉得无聊的话，就陪五婶说说话，或是让枫叶几个陪你去逛逛街，咱们不缺银子了，你喜欢什么就买些什么。” “成，我知道了。”麦香推着怀慈出了门，不然的话，两人还不知墨迹到什么时候。 麦香刚送走万老太，正想跟李氏说说买房的事情，只见枫叶过来说，叶家人到了，只是还有四位麦香没想到的客人，余氏、大春、紫菊、和紫菊的弟弟杨忠正。 麦香忙扶着李氏到门口迎接，一面打发丫鬟们搬东西，一面打发小厮去饭庄送信，一面吩咐婆子们准备饭菜。 “我那秀才老爷的姑爷呢？”赵氏没见到怀慈，问道。 “娘，他跟着万家人回去祭祖了，才刚走一会。” “麦香，你姥姥说，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外孙女婿了，特地想来看看，还有，你紫菊表姐的亲事也差不多定下了，你大姨说要带着你表姐来京城置办几样体面些的嫁妆。”赵氏怕麦香见到赵家人不高兴，特地解释几句，因为她知道麦香不怎么待见赵家人。 麦香听了这话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说实在的，她现在的条件好了，也不缺这点银子，对余氏好一些，还是可以做到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原主的姥姥，麦香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心疼麦香几个，让冬至带着去买了点零食解解馋。 想到这，麦香忙说道：“其实早该把姥姥接来京城逛逛的，这次好容易来了，就多住几天，还有大姨也是。” “哎，这敢情好，我就是奔着我外孙女来的，啧啧，我外孙女就是本事，这生意都做到京城来了，还在城里买了房置了地，我也跟着我外孙女享几天福。”余氏一听麦香留客，嘴都合不拢了。 刘氏一听余氏的大嗓门，皱皱眉，她是十分不愿意跟余氏同在一间屋檐下的。 第二百二十章 井底之蛙 刘氏再不愿意跟余氏在一间屋檐下，可是对方跟着来京城了，也没有把人撵出去的道理，况且，这个家，并不是刘氏说了算。 “麦香，你给嬷嬷找一个清静些的屋子，嬷嬷觉轻，一吵就头疼。” 刘氏扶着额对麦香说道，她身子不好，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没办法，要不是为了九凤，她才懒得遭这罪。 “麦香，你给姥姥随便安排一间屋子就成，姥姥不矫情，哪里都能住。”余氏忙说道。 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说完这话，还乐呵呵地参观起来，压根没看到刘氏的脸都能拧出水来。 “娘，我带你回屋歇着去。”李氏看出了婆婆的不悦，忙上前说道。 “我的小孙子呢？”刘氏这才想起来，自己打从进门开始，光顾着听余氏叨叨了，还没有见到麦浪。 李氏一听，眼圈有些红了，她还以为刘氏不待见她，也会连带不待见这个孙子。 “哎呀呀，大丫她五婶，要不是你这开口说话，我都不敢认你了，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真像一个城里人，这身衣服也真好看，啧啧，你头上戴的是珠花也真好看，一看就是城里有钱人了。”余氏这才注意到李氏，忙拉着李氏热情地唠上了。 李氏一听这话，想起了上次回乡下就是因为她的穿戴引起了婆婆的不满，忙吓得摆手说道：“平时我也不这么穿，这是出来见客的衣服，方才万家来人了，我换了这身出来，这不，他们刚走，你们便来了。” “行了，墨迹这个干啥，孩子在哪里。咱们先看看孩子去。”刘氏看到李氏的穿着打扮，心下的确又有几分不喜了，觉得这个媳妇还没有学会挣钱便学会了败家，只是在外人面前，她还得给儿媳留点面子。 “嬷嬷，不知这次来，给小弟带了啥好东西？”麦香见刘氏盯着李氏看，忙上前帮着圆了一下场，扶着刘氏几个进了李氏的屋子，红叶正在帮忙照看孩子。 “我能有啥好东西？”刘氏说归说。还是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银锁套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并且抱起了孩子。 “这孩子。跟他爹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刘氏见到白白胖胖的小孙子，眼睛里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多谢娘。”李氏的确没想到，刘氏会给小孩子准备银锁，而且。还很稀罕这孙子似的。 不光刘氏没想到，麦香也没想到，因为在麦香的印象中，刘氏对这些孙子孙女实在是说不上疼爱，最起码，就没有见过刘氏抱过哪个孙子孙女。 “老婆子，来，给我瞧瞧这小孙子的模样。”叶铁柱站在刘氏后面，也伸出了手。要抱抱这个小孙子。 “爹，咱们叶家真的开枝散叶了，不如找个时间，把家谱修一下，如今怀慈是秀才了。咱们也不用请外人了。”叶大福也难得见父母这么喜欢一个孙辈，想起了叶铁柱的那个心愿。 “好好，好好，是该修一个家谱了，我也没想到，叶家能在我手里开枝散叶，真是祖宗的庇护，祖宗的庇护啊。”叶铁柱一听可以修家谱，激动得话都说不全了。 麦香对这个没兴趣，她一个女孩子，是没有资格上家谱的，所以，她拉了麦黄几个出来，想去看看饭准备好了没有。 “姥姥怎么会来咱们家？”麦香问道。 “还不是娘，因为想着要来京城了，去给姥姥送点吃的和零用钱，谁知姥姥一听也动心了，她说她都有三十年没来过京城了。大姨是因为大姨夫回家说了咱们要来城里，让二表哥收拾东西跟咱们一起走，大姨娘不放心，正好说她也没有来过京城，带着表姐一起来了。” “有没有说打算住多久？” “没有。大姐，咱们要给紫菊表姐上街买东西吗？”麦黄问道。 她想起去年来，麦香带着她们几个和九凤去逛街，麦香给九凤买了不少东西花了不少银子，至今想起来麦黄还有些心疼。那得是叶大福卖多少只兔子才能换回来的银钱。 “这个，多少要买一些，怎么说，她也是大姨家的孩子，她出嫁，娘也是要添妆的，咱们就当替娘出了这银子。” 麦香不想把麦黄几个教成只认银子不认亲情的势利小人，所以会随时随地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 “可是我不喜欢大姨和紫菊表姐，我也不喜欢姥姥，成天只会说咱们过上好日子了，一点也不顾念他们，好像咱们家的银子是白捡来的？”麦青愤愤说道。 “我也不喜欢，可他们是娘的家人，咱们只做咱们应该做的，大姐不是说了，主动吃点小亏行，被欺负了吃大亏那咱们就不干了。” “大姐，那啥叫被欺负了吃大亏？”卖绿问道。 “这个啊，以后大姐会慢慢教你的。”麦香笑道，她想起来关嬷嬷那句话，“宁可坏一点，坏一点好，坏一点不受欺负。” 麦香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次日，刚吃过早饭，麦香还没有下桌，只听大春说道：“大丫，听说我那外孙姑爷开了一个绸缎铺子，正好你紫菊表姐想买几块料子做嫁妆，你领着我们去看看呗。” 麦香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赵氏，赵氏忙低下了头，她可不敢跟麦香摆出做母亲的款来，因为那不好使。 “好，还有什么想买的，一并想好了，这大热的天，我一般很少出去逛。” 麦香说的是实话，她怕晒，因为她本来就不漂亮，来的时候皮肤还黑，全仗着这两年把皮肤养过来了，这人一白净了，看着自然也就养眼多了。 “左不过是些衣服和首饰，还能有啥别的，你知道城里时兴啥，你就带着我们挑几样。”大春说道。 麦香一听对方的口气这么大，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不知道大姨娘带了多少银子来给表姐置办嫁妆？” “没事的，我们这次来，带了十两银子呢，随便花。”大春很豪气地说。 麦香听了一笑，还没有开口，只见九凤在一旁讥笑道：“大姐，你知道最便宜的绸子是多少银子一匹吗？你知道银楼里最便宜的金钗多少银子一支吗？” “凤，住嘴，这是你一个孩子家家该操心的事情？”刘氏一听，忙拍打了自己的闺女几下。 麦香也有些不喜九凤这样瞧不起人，虽然她自己也并不喜欢大春。 “没事的，不怕的，自己家的铺子，还要啥银子，这衣料就让大丫送了，还有，我们紫菊有一个这么趁钱的二姨，咋还不送几样体面些的嫁妆？”余氏也不高兴自己的闺女被一个外人笑话了，所以她把麦香和赵氏拉出来了。 “娘，我手里可没有多少钱。”赵氏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赵氏每月有零用钱一吊，这钱，她基本都贴给了她母亲余氏，因为她自己是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余氏明知闺女的状况，还这么说话，明摆着是想麦香替她争这口气了。 “走，要去就早点去。”麦香不置可否地说道，催促麦黄几个去换衣服。 “那麦香，我也跟着你们去。”九凤在一旁说道，不顾刘氏的暗示。 “老姑要愿意就跟着。”麦香知道她是一个购物狂，没准也又打着自己的主意。 众人先到的是瑞锦祥，麦香去的时候，铺子里并没有什么人，这个时候，正是销售的淡季，里面的伙计都闲着。 掌柜的已经认识麦香了，见到麦香，忙迎了上前，恭恭敬敬地问道：“姑娘来是想买衣料还是别的？” “我这表姐是腊月成亲，想挑两块喜庆些的，你让哪个伙计介绍介绍。” 谁知余氏、大春、和紫菊三个早就被货架上花花绿绿的料子晃花了一眼，跟着伙计后面，不到一刻钟，居然挑了七八块料子，还都是店里最贵的衣料，就连九凤也挑了两块纱料。 “大丫，这些真的都能送我？”紫菊冲麦香兴奋地笑道。这辈子，她总算可以可着自己的心意挑选几块漂亮的衣料了，却忘了，自己的囊中依然羞涩。 “表姐，这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在什么条件下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简单点说，买东西要摸着自己的荷包来，穿什么衣服也要看家里的条件。先不说你家是什么条件，你想过没有，你没过门的婆家也不是有多富有，家里不过是有百八十亩田地，连一个丫鬟婆子也没有，只有两个长工，你嫁过去后，能有两件绸子衣服撑撑场面就不错了，你看我们村里长家的白娘子，她家条件比你婆家可是强多了，也只在过年节和重大场合时才穿绸子衣服，平时都是棉布的。” “你不想送就算了，还有的没的这么训了我一大通，大不了我自己花银子买。”紫菊生气了。 “掌柜的，告诉她要多少银子？”麦香也来气了。 她还就不信了，今儿治不了这个小丫头她就不叫兽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麦香脸一沉，掌柜的忙用算盘把帐扒拉出来了，说道：“一共要三十二两一钱两厘银子，抹去零头，也要三十二两银子。” “你，你，你，你抢钱啊？卖这么贵？”大春愣住了。 “这位大姐，这还是成本价，看在您是我们姑娘亲戚的份上，没挣你们的钱。”掌柜的态度一直很恭敬。 “大姐，我不是说了吗？你根本不知道行情，最便宜的一匹绸子都要二两多银子，最贵的一匹都要上百两银子。”九凤在一旁笑道。 “老姑，你手里的衣料也要十两银子，你自己去结账。”麦香说完也懒得看九凤的脸色了。 想当初，她手里挣了十好几两银子，也只是咬着牙买了一匹白棉布做内衣，外头的衣服都没舍得买，后来还是柳蕙兰送了她一套新衣，再后来就是阿木昕送了她好些旧衣服。即便是现在日子好过了，平时在家里，麦香自己都是穿棉布衣服居多，更别说麦黄几个了。 所以麦香对紫菊和九凤的为人，是十分不认同的，因为麦香总觉得，女孩子太爱慕虚荣了，绝对是没有好结局的。 “大丫，这，你大姨娘也就求你这一次，你看，这，是不是……”余氏张嘴求情了。 “姥姥，这可不是就这一次，大姨娘家有五个孩子呢，还有三姨家三个，还有三个舅舅家，加起来一共有二十来个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的，还有我那一堆堂弟堂妹的，到时他们都来找我，我还能一人贴他们三十两银子的衣料，恐怕一千两银子都不够。” 余氏见说不过麦香，给赵氏使了眼色，赵氏假装没有看到，她在听到这衣料值三十多两银子时也惊呆了，也不大乐意了，凭啥白送他们三十多两银子？她也喜欢漂亮衣服呢。 “娘。要我说，大姐也确实没有必要，有这三十多两银子的衣料钱，还不如给大姐拿去置几亩地，还能养活好几口人呢。”赵氏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余氏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她看见紫菊噘着嘴，眼睛里转着泪，又觉得有些不忍心。想着这毕竟是丫头要出阁了。谁不想穿得漂漂亮亮的上花轿呢？ “大丫。你听姥姥说，这衣料啊，送你表姐几块，她这不是为了进婆家体面些吗？” “家里就这个条件。也没必要打肿脸来充胖子。你们也不想想，大姨一共才准备了多少银子给表姐置办嫁妆？难不成到时什么值钱的陪嫁也没有，只带几身新衣服进婆家？没准人家看了表姐这堆花花绿绿的新衣服反而不喜欢，会埋怨表姐一点也不会过日子呢。” “闺女啊，听娘的，那咱们就挑两块，一件嫁衣，一件回门的，也就够了。”大春弱弱地说道。她觉得麦香说的有道理了，当然了，她也总算明白了她兜里的十两银子在城里什么都不是。 “娘，我还要一件过年的新袄，一件春天的夹袄。还有夏天的纱裙，秋天的薄袄，一个季节一件新衣服总是要的。”紫菊实在不甘心，她知道，过了今儿这个店，她想要啥，更不可能了。 “二妹，你？”大春看向了赵氏。 “大姨，你也别为难我娘。这里的衣料，我不可能白送你们，我呢，按照巧和表哥成亲的规矩，仍是替我娘送十两银子给表姐添妆，至于你们要买些什么，我就不管了。”麦香忙说道。 大春一开始听说麦香一块衣料都不送，刚要竖起眉头来跟赵氏说道说道，后听说麦香答应送十两银子，忙换了一副笑脸，至少，麦香没有让她空着手回去。 余氏虽然也不是很满意，不过转而一想，除了冬至，以前她那几个闺女出嫁，连一两银子的嫁妆都没有，可如今麦香张嘴就是送十两银子，以后她的这些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有份，这么一想，又欢喜起来。 “菊啊，你听姥姥跟你说，这绸子，有两块就够了，也别成匹的买，剩下的银子，你拿去添点首饰，那个真到有急用的时候，还能拿去换几两银子使，这绸子衣服穿一年两年就旧了，白瞎了，咱们呀，糟蹋不起。”余氏拉着紫菊的手劝道。 “菊啊，听你姥姥的没错，是这么个理。”大春也明白过味来了。 “麦香，我这呢？”九凤手里还抱着那两块纱料不舍得放手。 “不是说了自己去结账吗？” “我，你都送你表姐十两银子了，麦香，我是你老姑，你也送我十两银子？”九凤蹭了过来。 “老姑，你成亲时我会送你十两银子的。”麦香没想到九凤被刘氏惯成这样单蠢了，一点也不像刘氏，倒是像赵家人了。 九凤见没占到便宜，也有些不高兴了，小嘴一噘，甩了甩手，拉着麦黄说道：“麦黄，我们去别家转转，老姑请你吃酸梅汤。” “老姑，我可不去，我要陪着大姐，大姐知道哪家酸梅汤好喝。”麦黄甩开了九凤的手。 她早就看不上九凤了，在乡下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穿着棉布衣服，因为麦香交代过她，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低调些，可九凤却偏偏不听，天天穿着绸子纱料的衣服，什么事都不做，使唤起丫鬟来比她这个正牌主子都硬气。 九凤见麦黄不搭理她，看向麦青，麦青早就拉着卖绿站到了麦香身边。 “妹妹喜欢什么，姐姐给你买来做漂亮衣服。”麦香看着三个妹妹身上的棉布衣服问道。 “不用了，大姐，我有新衣服穿。”卖绿仰起小脸对麦香一笑，麦香趁势抱起了她。 “还是我小妹贴心，大姐想给你们三个一人做一件夏衣，你喜欢什么告诉大姐。”麦香抱着卖绿在纱料柜台前转悠起来，麦黄麦青见真给她们买漂亮衣料，忙窜了过来。 麦香带着麦黄几个挑了匹淡绿色的素罗纱，一匹白底印花的府绸，一匹嫩黄的茧绸。而那边的紫菊，纠结了好半天，总算也挑了三块料子，因不是成匹的买，花了五两多银子，才恋恋不舍地出了瑞锦祥。 接下来的时间，紫菊和大春倒是很老实了，因为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店铺，也知道麦香不会再开口送她们什么了，所以买的几样首饰，都是银子的，这回倒是摸着自己的荷包来的。 不过麦香送了余氏一对银镯子和一对银耳环，因为她还从来没有为余氏买过点什么值钱的东西，而刘氏那，麦香早就送了几样小的金饰品了。 后来在棉布店里，麦香送了余氏和大春一人一匹棉布，也算尽了点做晚辈的心意。 回到家里，见九凤迫不及待拉着刘氏进了屋子，麦香笑了笑，她倒是想看看，刘氏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大姐，老姑准是找嬷嬷去告状了，你还笑得起来？”麦黄好奇地问道。 “没事的，嬷嬷只会骂老姑不懂事。” “老姑本来就是不懂事，她比咱们都大，大姐给我们买啥还带着她一份，还不知足。”麦青撇撇嘴。 “哎，这做人呀，不光要有自知之明，还要懂得知足。”卖绿摇头晃脑说道。 “哟，小妹学得可真快。”麦香一高兴，又把卖绿抱了起来。 “大姐，大姐，你还没有抱我呢，你们去上街也不带着我？”麦地挤了过来。 “好，大姐看看咱们家的小猪又长胖了没有，能卖不能卖？”麦香笑道。 “大姐，我都说了，我是属羊的，是小羊，不是小猪。”麦地的小胳膊圈住了麦香，很认真地纠正这个问题，惹来几个姐姐一顿荼毒。 麦香五个在屋子里哈哈闹了起来，叶大福在院子里听见了，对着窗户，站了很久，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笑意。 晚饭时，麦香见九凤从房里出来，果然是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只是，刘氏对麦香也有意见，一直板着脸，也不开口说话。 麦香当然也没有在意。 连着几天，麦香哪里也没有去，都是在家里和麦黄几个嬉笑玩闹，顺便教几个小的认字写字，余氏几个仍是每天都出去逛逛，九凤则很老实地留在了刘氏的身边。 这日，怀慈从乡下回来，叶大福的意思，想去福运来摆一桌酒，一家人聚聚，一则是庆贺怀慈考中了秀才，二则是麦浪的快满月了，两下合在一起，也图一个喜庆和热闹。 叶铁柱听了，说要把万家人招呼一起，因为这些年，都是万家在照顾叶家，叶家一直没有机会还万家的人情，正好借这个机会请万家人吃顿饭，也不枉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 叶大福听了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也觉得两家自从送聘礼后又生疏了好多，借这个机会亲家之间正式见个面，有什么想法，大家摊开来说，省的彼此总有芥蒂。 麦香自然也没有意见，怀慈中了秀才，万家不请叶家，叶家反而要请万家，她倒想看看，这次万家人会说些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讽 叶家在次日便把请柬送到了万家，为了照顾万家人的面子，叶家的请柬上没有写明是怀慈的秀才贺喜宴，是以叶铁柱的名义请他大哥一家人来参加叶家小孙子的满月答谢宴，因为李氏说了，万老太知道李氏生孩子后，曾经打发人来送了一份贺礼。 于是，两天后的一个下午，麦香一大家子先坐在了福运来最大的包间里，等着万家人的到来。 其实，要依余氏的意思，她不想带着大春和紫菊过来吃这顿饭，因为她知道这次请的是万家人，万家不光是昌和镇的首富，万家的儿子还在京城做官，是正经的官宦人家，而余氏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村子里的里长，乡下人家对官宦人家有一种本能的敬畏，这要坐在一起吃饭了，她担心自己连菜都不敢夹。 余氏不想来，但是大春和紫菊想来，紫菊更是巴不得见识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和排场，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哪里还会放弃呢？ 这不，刚进了包间，紫菊就兴奋地拉着九凤点评博古架上的瓷器摆件以及柜子里成套的高档餐具和茶具；余氏和大春则跟着赵氏后面，也不住地转圈看着屋子里的家具和摆件；而麦香正在跟麦黄几个讲解墙上字画的含义；大福、五福、怀慈和叶铁柱则坐在了屏风外面的餐桌上喝茶说话。 “大丫呀，这万家人啥时候来？还有，这吃饭就吃饭，中间挡着一个这么大围屏，多碍事呢？”余氏看完了屋子，坐了下来，问道。 “姥姥，这会也该到了，你要饿了，我给你要一盘点心垫补一下。”麦香说道，也不跟她解释围屏的作用。 “大丫。先给我来一盘。”大春抢着说道。 这几天在麦香家，她吃惯嘴了，这城里的点心就是好，香甜可口，入口即化，所以她有些馋了。 “娘，你也真是的，这会吃什么点心，一会桌子上有的是好菜，点心啥时候不能吃？”紫菊正弯腰看着屏风上的苏绣。听见这话。回头瞪了大春一眼。 可巧这会屋子里进来人了。紫菊担心自己方才的话被万家人听见了，忙往后退几步，坐到了大春身边。 第一个转过屏风的是万老太，麦香忙上前搀扶了她一下。笑道：“恭喜万嬷嬷如愿了。” “丫头，好，好，借丫头吉言，这下可真都如愿了。”万老太拍着麦香的手开心地笑道。 随后进来的万太太笑道：“麦香姑娘的小嘴可真会说话，看我们老太太，见到麦香姑娘，嘴都合不拢了。康怡，来。认识一下你没过门的兄弟媳妇。” “是，娘。” 康怡站在万太太身边，抬起头，看向麦香，嘴巴张成了o型。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便羞红了脸，万太太敏感地发现了异样。 “康怡，你认识麦香姑娘？” 麦香见康怡颇有些为难，忙笑道：“认识，大嫂那时在卧佛寺上香，正好我在那边卖花篮，大嫂特别心善，连着两次照顾我的生意，所以我就记住了这位漂亮好心的姑娘。” 康怡听了麦香的话，脸色才稍稍恢复了正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替自己私相授受传情的乡下丫头居然成了自己的弟妹，这个丑闻，要如何才能遮瞒过去？ 万太太一听麦香的话，不疑有他，因为她是知道麦香这段经历的，所以优越感油然而生，麦香再厉害能干，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而她的儿媳，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 “是吗，我们康怡这一点就随我，心慈，每次出门看见穷人都会想着施舍一二。可惜，我们康怡要是早知道你是她未过门的兄弟媳妇，肯定会多关照你几次的。”万太太笑得很无害似的。 其实，论理万太太不至于说出这么没水准失礼的话，只是她一直记恨着那次在叶家受到的侮辱，她居然在怀慈和麦香面前跪在地上向永恩求情，居然还是为了一个丫鬟生的儿子，这让她如何心甘？ 还有这一次，那个在她眼里是贱人生的怀慈居然考中了廪生，而她的儿子，居然才是一个增生，这口气，实在是堵在心里好几天了，所以见到麦香，她忍不住出言讽刺了几句。 麦香听了也不恼，笑道：“是呀，那时如果知道自己跟万家还有这段渊源，我也不用跟万嬷嬷万太太矫情了，直接收了万家的好处，也省得大家费心思。” 万太太一听这话，想起了自己那年跟着丈夫去叶家提亲遭拒的事情，她当时还准备了一只金镯子给麦香，被麦香拒绝了。 万太太这也才明白麦香话里的意思，我麦香出身不好又如何，你们万家不是几次三番上门费尽心思想求娶吗？ “好了，让志莲和志荷也认识一下她们的麦香姐姐。”万老太见万太太说话不中听，微微拧了拧眉头，这儿媳妇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麦香早就注意到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站在万太太身边，两人都是一样的装束，梳的是未笄年的双丫头，头上插了一对浅紫色的对花，一身浅紫色的茧绸长裙，腰前的如意绦上串了一块圆形的翡翠，玉质还不错。 麦香转而看向了康怡，康怡今天是盛装打扮了一下，不说别的，麦香猜她头上的那支珠钗就不便宜，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一共有十来颗，颤巍巍的在康怡的头上晃着，另外，康怡今天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红色的烟罗衫，下身是一条白底红花的洋绉裙，同样也系着一条如意绦，如意绦上串的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看来，万太太对这两个庶女还算厚道，至少没亏待太多。 “今儿来的仓促，初次见面，也没有给两位妹妹准备什么好东西，这里有两个荷包，两位妹妹不要嫌弃。”麦香早就打听清楚了，万家大概有什么人来，只有这两位小姑子比她小，她只需要准备这两人的礼物便可。 “这？”万太太显然没想到麦香还会给这两个小姑子准备礼物，她不是第一次见万家人，完全用不上准备礼物，可是康怡不是，康怡是第一次见麦香，她作为大嫂，怎么也该麦香一份见面礼的。 “妹妹，今儿嫂子也没有预备什么好东西，不过我们两个这么有缘，嫂子就把身上的玉佩送你了，你可别嫌弃。”康怡说着就把身上的如意绦解了下来，并要亲自给麦香系上。 “这怎么好意思？君子不夺他人之爱，这玉佩嫂子肯定特别喜欢，嫂子也说过了，我们之间这么有缘，也不是初次见面了，没这么多讲究。”麦香忙退后两步，她对康怡还是比较感激的。 “妹妹说的不对，作为嫂子我是第一次见妹妹，这个玉佩，妹妹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嫂子我。”康怡见麦香这么够意思地替她遮掩，早就想着还麦香这份人情，一块玉佩算什么？ “如此，妹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嫂子。”麦香收下了这枚玉佩。 万太太见麦香收下了这枚玉佩，虽然有些心疼，这会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笑道：“还是我们康怡疼麦香，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最喜欢的玉佩送给了麦香，将来这妯娌关系，我们是不用操心了。” 麦香听了笑道：“嫂子，我只是一个乡下丫头，什么也不懂，将来还请嫂子多多包涵。” “哟，这丫头，这小嘴真真是伶俐，我说什么，她总有一套说辞等着我。娘，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丫头，相比咱们家这几个闷葫芦，还是这丫头有意思多了。”万太太改变了策略，她在嘴上，占不到麦香的便宜。 “所以我常说，要带莲丫头和荷丫头常出去走动走动，多见见世面，别整天闷在家里。”万老太不动声色地间接批评了儿媳亏待了她这两个孙女。 万家人口一向简单，万太太自己只生养了一个儿子便不能再生养了，怀慈的生母走后，万老太太做主又给了儿子娶了两房小妾，都是正经穷人家出身的女子，谁知到了万家，也只生了这两个孙女，所以老太太也当宝贝一样疼爱。 “是，娘，正好前两天亲家太太说要举办一个赏荷会，我正打算带莲丫头和荷丫头去见见世面呢。咱们家的孩子，别的不敢说，这一手古琴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万太太说完特地看了一眼麦香。 可惜，麦香正一点也不在意，笑着问两个小姑娘道：“我听说你们这些世家小姐从小就要学琴棋书画，这两位妹妹除了琴，想必别的也很出色？能不能给姐姐讲讲，你们最擅长的是什么，让姐姐也见识见识。” “最擅长的自然是琴，另外，母亲还请了先生过来，专门教过我们诗词歌赋，只是我们学得不精通，大嫂才是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呢。”万志莲说道。 “妹妹，好好的说着你们，你们扯到我身上来做啥？”康怡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说到这个，康怡，不如让你娘给麦香也补一张请柬，让麦香也去参加你们的赏荷会，年轻人就该在一起多聚聚，麦香，你最擅长的是什么呢？”万太太问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未来小姑 麦香一听万太太的话，显然是想看自己的笑话，一个农家女去参加官宦小姐的聚会，这不送上前净等着当炮灰吗？ 其实，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偶尔也会在家里举办一些聚会，邀请京城的贵族名媛参加，但是麦香的确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因为她不喜欢跟那些装模作样的贵族小姐打交道，也不喜欢对方看着自己时那奇怪的眼光。再说了，那些所谓的诗词歌赋她是真的不会，她只会背诵几首唐诗宋词，真要她自己作，她是作不出来的。另外，琴棋书画，她也是一窍不通。 所以麦香断定，万太太想必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才会让康怡邀请自己，不就是想让自己出丑吗？ “万太太真会说笑，明知道我就是一个乡下女子，还让我参加什么赏荷会，真要去了，我自己倒不要紧，就怕让大嫂难堪了，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这么粗俗的女子，到时只怕会坏了人家的兴致。”麦香笑道。 “麦香，怎么还不领着大家就坐呢？”万老太见儿媳在刁难麦香，把麦香拉到了自己身边。 “可不，这一跟大嫂和妹妹们说话就忘了，该打。”麦香也不想去看万太太那张虚伪的脸，忙领着大家安坐。 安座的时候，万老太、万太太、康怡、刘氏、赵氏、余氏、大春、李氏、九凤等几个一桌，麦香则带着紫菊和麦黄几个小辈一桌。 “丫头，来来，坐到万嬷嬷身边来，你是主家，你不张罗，还等着谁张罗？”万老太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说道。 “万嬷嬷，今儿的主题一是我爷爷说要请万爷爷和万嬷嬷聚聚，叙叙兄弟之情，二则是我五婶的儿子满月了，要答谢万嬷嬷送来的贺礼。我就腆颜跟过来了，论理，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所以，这张罗，还是让我嬷嬷和五婶来。” 麦香知道，以没过门儿媳的身份，这种场合她不适宜参加，可是她担心她不来，自家老娘还真难以应对万太太。好在叶铁柱也说了。是论兄弟情分和摆满月酒。麦香也就钻了个空子。 “大嫂，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好在也没有外人，大家随意些。有什么到不到的地方，大嫂和侄子媳妇、侄孙媳妇多担待些。”刘氏坐了半天的冷板凳，早就想说话了，她是叶家最大的长辈，可不该由她来张罗？。 “弟妹，这些外道话我们就不要说了，这两家以后都在京城了，没事可以经常走动走动，我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我那过世的婆婆要知道了，不定得多高兴呢。”万老太只得转向了刘氏，说道。 “可不，她老人家可真是一副菩萨心肠，最怜贫惜老的。”刘氏忙附和了一句。 因为已故的万老老太。的确对叶铁柱甚是关照。 “所以说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婆婆也是一副菩萨心肠，最见不得人吃苦遭罪，她呀，这些年可没少在外面散财，是我们昌和有名的活菩萨，我们万家，能有今天，全是靠着祖婆婆和婆婆为大家积的福分呢。” 万太太见方才老太太对她有些不满，这会忙借这个机会拍了一下婆婆的马屁，同时，间接也表扬了一下自己。 果然，万老太听了这番话，嘴角立刻向上扬了好几十度，说道：“哪有夸自己婆婆为活菩萨，也不怕你两位婶子笑话咱们？” “娘，儿媳说的是实话，婶子也不是外人，让自家婶子笑话几句不丢人。”万太太再次成功地让万老太太的嘴角弧度又增大了一些。 麦香懒得看这对婆媳作秀，见万太太不 针对自己的母亲赵氏，她便放下了心思，一心应对眼前万家这对小姐妹。 麦香上次就听麦黄说过，万家的这对小姐妹是如何刁蛮，麦香咋一见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两个小姑娘一直低眉敛目的陪在万太太身边，麦香还以为她们是腼腆和认生。 谁知等到了饭桌上，这两个小姑娘见大人们没在跟前，说话便随意多了。 “二嫂，听说你们以前真的很穷，连饭也吃不饱，是不是？” “二嫂，听说你是被我们万家退过亲的，后来怎么又会同意嫁给我二哥呢？” “二嫂，听说你是在卧佛寺乞讨时认识的我嬷嬷和我大嫂，那是如何认识我二哥的呢？” “二嫂，你们叶家现在能在京城开饭庄，是不是用的是我们万家的聘礼银子？”…… 麦香看着这两个小姑娘满脸无邪天真的样子，思索了一会，这些话是有人授意她们说的还是她们本性就如此？ “两位妹妹，难道先生没有教过你们一个成语叫三人成虎，所以，姐姐教你们一句话，一定要记住了，眼见的都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更何况是道听途说来的，一定要用自己的脑子仔细去分析或者是求证。” “什么叫三人成虎？”两个小丫头蒙了，因为麦香的话，对她们来说，有些深奥了。 “这个啊，就是说城里本来没有老虎，有三个人都说了城里有老虎，大家就信以为真了。这个典故出自《战国策》，意思是谣言经过很多人重复说，听的人不加思考，就信以为真了。” “大姐，原来你才是有学问的人。”麦黄在一旁故意大声说道。 “什么呀，这个不算，不过就是知道了一个典故，这算什么学问？”万志莲撇撇嘴，明显不服。 “这的确不算学问，我教你们的不是学问，是做人的道理，因为，做人远比做学问要重要的多。” “你是啥意思？是说我们不会做人？”万志莲气呼呼地追问。 “我大姐经常教我们做人的道理，我大姐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做人一定要随时随地听取别人的意见，这叫取长补短。”麦青说道。 “是吗？那我问问，你们教了你大姐些什么？”万志荷抓住了麦青的话里的漏洞。 “这个，这个……”麦青正寻思时，小二开始上菜了。 “好了，不说了，大家吃饭。你们随意一些。”麦香忙打断了大家。 虽然叶家以前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随着自家条件的好转，麦香开始给这几个小的立规矩了。因为，这个朝代，饭桌上说话是很没有教养的一种行为，为了麦黄几个的将来，麦香少不得入乡随俗。 这顿饭，总算相安无事吃完了，饭后，大人们在桌子上喝茶聊天，小孩们也各自分了群，叽叽喳喳的。 谁知万家的小丫头见没有从麦香这占到便宜，眼睛看向了紫菊和九凤，九凤倒还挑不出什么毛病，她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万老太这些年送给刘氏的，另外，九凤一惯是娇养的，早就褪去了农村人的痕迹。 紫菊今天穿了一件麦香的新衣服，麦香才十三岁，身量不足，紫菊已经发育了，这衣服穿在紫菊身上，明显有些小了。 麦香原本没打算带紫菊来参加这次聚会，因为麦香担心紫菊见识到有钱人家的排场之后更会眼高手低，一心只想捡高枝飞。 谁知道紫菊不干，非要跟着出来长长见识， 麦香没法，总不能自己一家都穿着纱料的新衣，唯独紫菊几个还穿着乡下的棉布衣服，就是麦香肯，紫菊也不肯的。可是现做明显是不赶趟了，麦香这才给她挑了一件新衣，好在古代的衣服一般都是宽松肥大时，倒也勉强遮掩得过去，谁知仍被这两个丫头发现了。 “这位姐姐是谁？你不是我二嫂家的人？”万志荷先问道。 “这是我姨家表姐。”麦香介绍了一句。 “哦，是乡下来的，难怪看起来这么寒酸，你这身衣裙，不是自己的？”万志莲故意绕着紫菊走了一圈。 紫菊一听，小脸立刻胀红了，想回击点什么，可是又觉得话堵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 “两位妹妹，看来，姐姐还要教你们一句话，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一个人福厚福薄，全是前世的因果报应，所以呀，你们这一世嘴下这么不留德，小心下辈子投胎也投到穷人家里，缺衣少穿的，你们就知道，身为乡下穷人是什么滋味了。” “大姐，你不是说，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享福的，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吃苦的，有的人别看他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几年之后就没准了。”麦黄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你，你是什么意思？想诅咒我们万家？”万志荷瞪着麦黄。 “笨蛋，这都不懂，我大姐二姐的意思是说，这叫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系，这好事能变坏事，坏事自然也能变好事，所以呢，穷人可以变成富人，富人也可以变成穷人。”麦青在一旁补充。 麦香看着万志莲和万志荷越来越难看的脸，忙训了麦黄麦青几句，她的重点不是针对她们。 谁知两位小姑娘听了这话，哇地一声哭了，走到了万老太太和万太太身边。 第二百二十四、＊＊ 万太太见两个小姑娘哭着回来，知道这两人准是没有从麦香几个那讨到便宜，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只是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莲丫头，荷丫头，母亲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万太太沉着脸问道。 她是担心万老太借机又寻一个由头，排喧她一顿，说她没有教好孩子。 “母亲，她们是坏人，她们诅咒我们万家很快就会变成穷人。”万志莲抹着眼泪说道。 “什么？谁诅咒咱们万家了？”万太太故意扬声问道。 因为她知道万老太平日里最迷信这些东西了，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便看见了婆婆的脸阴了好几分。 “万太太，你误会了，我们谁也没有诅咒万家，是两位妹妹理解错了，我们方才只是在探讨，福祸相依的道理。”麦香不卑不亢地解释了一句。 这时，围屏那边的万承耀听见了两个闺女的哭声和妻子的大呼小叫，也拧了拧眉头，打发怀慈进来问问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怀慈进来时，正好看见两位妹妹在跟嫡母告状，他走到麦香跟前，轻声问道：“你没事？” “没事。” 怀慈听了，也不再看旁人，转身出去了，对万承耀说道：“父亲，是两位妹妹没听懂别人的话，引起了点误会。” 叶大福听了，猜到是了自己的几个闺女可能给别人气受了，他的闺女他知道，在麦香的调教下，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带脏字的。 “今儿就到这，大哥，这以后离得近了，常常走动走动。”叶铁柱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 “好，几十年的兄弟了，不容易。”万宝财也稍稍动了点情。 人过了花甲之年，对名利富贵什么的都看淡了很多。对亲情、友情什么的，倒是看得比先前重多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曾经有过救命之恩的兄弟。 此时，屏风那边的万老太，依旧阴着脸，她倒不是生麦香的气，是生自己孙女的气，太不争气了，居然连几个乡下丫头都不如。输给麦香也就罢了。居然还输给了麦黄几个。也不知道这儿媳妇成天都教了些什么，说不过别人只会哭哭啼啼。 “大嫂，小孩子们拌嘴是常事，我家那几个丫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会好一会恼的，要不怎么说，小孩子的脸，就像这夏天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呢。”刘氏劝道。 万老太刚要开口，见万承耀进来了。 “二婶，方才我们已经跟二叔说好，过几天，我们万家摆几桌酒。也热闹热闹，等定好了日子，我亲自去请二叔二婶。” “好好，应该的，两个儿子都中了秀才。这么大的喜事，可是得好好热闹热闹。二婶一定去。”刘氏满口答应了。 “孩子们的姥姥也在这，到时请姥姥和这位大姨也一起来。”万承耀倒是没有忘记赵氏身边的余氏和大春。 “哦，我们也去？不不，我们就不去添乱了。”余氏见万承耀主动跟他说话，有些吓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官老爷呀，看着就令人生畏。 “娘，这怎么是添乱？姑爷是秀才了，喜酒怎么也要喝一杯的。”赵氏如今可不把万家放在眼里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万承耀才不想跟个乡下婆子虚与委蛇，让两个闺女扶着万老太离开了。 叶大福几个本来是想吃过满月酒和贺喜宴就想回乡下的，但是万家这一挽留，他没法走了，他们不走，余氏几个也不提出要走。 万家的贺喜宴是在五天后举办的，地点就是万家大院，麦香自然没有去，麦香不去，麦黄几个也不想去，倒是紫菊，美滋滋地穿上了自己新做好的夏衣，这才跑着去找九凤，两个姑娘倒是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 只是，如果麦香能预知后面发生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紫菊上马车的。 如今且说叶大福一行到了万家，万家这次一共摆了二十来桌的酒，万承耀邀请了一些官场上的同僚，也有一些是万宝财生意上的朋友，当然，万家的亲友也来了一些。 席间，大家对万家的两个儿子赞不绝口，尤其是怀慈，身边围了一大堆人，因为万承耀早就把怀慈跟纪晓岚的师徒关系透露出去了，另外，怀慈是礼亲王的妹夫，虽说不是亲的，但是礼亲王对这个干妹妹的袒护从来是不避嫌，这些官场上的人谁不都跟人精似的？ 万志高十九年来，头一次遭遇冷落，他一向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说不失落不嫉妒是假的，那个乡下土丫头原本是自己的，他怎么会这么笨，非要逼得他父亲去退什么亲，当初如果不想娶她，直接要来当小老婆也可以的，那么如今，怀慈的一切，不就是他的了吗？ 还有，万志高已经从妻子的口中，知道了他未来的弟妹就是那个帮自己牵线搭桥的乡下丫头，他仔细回想过了，那段时间，万承耀已经上门退亲了，麦香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个丫头，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开始要计划报复他呢？ 这个时候的万志高已经被嫉妒和失落蒙蔽了心，根本不去考虑，麦香可是好几次拒绝了进万家的。 万志高在这种情况下喝了点酒，很快就有些醉意了，他趁大家一个不注意，溜到了万家后院。 万家的这座宅子也不小，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后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怀慈想到花园里来透透风，他需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而此时的紫菊，本来是二门内的花厅里吃饭的，花厅里都是一些女眷，当然也有不少小姑娘，紫菊看了一圈，虽然她穿了一件新衣服，可是她仍是在座的小姑娘里最寒酸的，人家的胳膊伸出来，不是金镯子就是玉镯子，人家的腰前，谁不挂一个玉佩，人家的头上，不是金钗就是珠钗，唯独她，只戴了一对假花。 紫菊见席间有人用那种轻蔑的眼神打量自己，不由得心里十分苦闷，正好她也吃差不多了，也想出来透透气。 谁知好巧不巧的，紫菊刚走出门来，便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跌跌撞撞地进了一个圆洞型的门，紫菊知道，那是后花园，她们刚来的时候，已经去参观过了。 看这个男人的背影，明显是喝多了，只是，对方是谁呢？这会对方进后花园，难道是去和人私会去？ 紫菊这么一想，便有了几分好奇心，尾随着那人进了后花园。 万志高在一丛美人蕉后面坐了下来，紫菊就在不远处看着他，那天在福运来她就已经见过一次万志高了，当然认出眼前这人是万家的嫡子嫡孙，比怀慈受宠多了。据九凤说，万家的这份庞大的家业，是要交到这个叫万志高的人手里的。 这样的男人才是她紫菊应该嫁的，这样有钱人的生活才是她紫菊应该过的，她想起了那天在瑞锦祥麦香训斥她的话，不由得把心一横，把牙一咬，走到了万志高身边。 “你是谁？”万志高见到来人，有些警惕。 “我是麦香的大表姐，我们在福运来见过的，你来这里干啥？”紫菊蹲了下来。 “麦香的表姐？”万志高想起了那个他苦闷的源头。 “你不开心？”紫菊有些不明白。 今天可是他的贺喜宴，中了秀才他怎么会不开心？还有，他家这么有钱，他没有道理不开心啊？ “呵呵，连你都看出我不开心了？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因为我不开心时，我就喜欢一个人躲起来。”紫菊说道。 “是吗？那你陪我一会。”万志高喝了点酒，思维自然也不正常了，这会的他，只想抓住一个人说说话，而且最好是善解人意的女性。 “好，正好我也不开心。”紫菊趁势也坐了下来，她本来就是在乡下长大的，坐在地上对乡下人来说就像家常便饭。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万志高歪着头看着她问道。 “我家很穷，一直就被人看不起，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开心？”紫菊倒是也不讳言，她知道对方当初跟麦香退亲就是因为嫌叶家穷，这是瞒不住的。 “可是你表妹不是很能耐吗？”万志高以为紫菊说的是现在，他看了看紫菊的衣着。 “那也是这两年才好的，我们家是借了点光，这衣服还是她送给我的呢。”紫菊本来想诋毁麦香几句，可是一想，对方提到麦香很能耐，没准是后悔了没娶麦香，所以她便改口了。她也不傻，麦香身后的人，可是连万家都巴结不上的。 “哦，是吗？那你跟我说说，你那麦香表妹的事情。” 紫菊见万志高问，虽然不愿意，还是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当然，也没忘了描述一下，麦香对他们这些亲戚的照顾，尤其是她家，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麦香这边做事。 这个故事说来很长，万志高喝了一点酒，困意早就上来了，耳旁少女的娇音正好成了催眠曲，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倒向了紫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如愿 紫菊本来是动了心思想要引诱万志高的，可是临到事头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虽然略懂一点人事，可是毕竟从未经历过。 想了想，她抱住了倒向自己的万志高，此时的万志高已经睡熟了，看着往日高不可攀的万家大少爷如今躺在自己怀里，紫菊大着胆子伸出了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这张英气的脸，果然比她的脸还细嫩，不禁感叹了一句，这有钱人就是好，连男人都可以这么娇养。 七月份的天还是很燥热的，这个时辰，正是容易昏睡的时候，紫菊一会看看万志高，一会看看眼前开得正旺的美人蕉，看着看着，她的眼皮也有些打架了，临睡着之前，她还在想着，这么娇嫩的花，就该长在深闺大院里被人仔细呵护着，如果她也能像这花一样，该有多好。 这时，外间酒席早已经散了，叶大福一行要走时才发现紫菊不见了，问了九凤半天，九凤也是摇头。 叶家人找紫菊的同时，万家人正在找万志高。最后，两家人几乎同时在后花园找到仍在熟睡的两人，万志高仍躺在紫菊的怀里，紫菊趴在了万志高身上。 见此情景，万太太不由得先看向了康怡。康怡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身边的丫鬟忙扶住了她。 “康怡，这肯定是一个误会，我这就让她给你一个交代。”万太太忙扶住了康怡说道。 万太太说话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两人，万志高是迷迷瞪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紫菊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安，看着面前的众人，她突然有些害怕了，事情会按照她希望的那么走吗？ “你这丫头，你这是在做啥？真是造孽呢，你是定了亲的人啊，你这个死丫头。这可如何是好？”余氏先上前拍了紫菊几下，哭了起来。 “姥姥，我什么也没有做。”紫菊一听余氏哭也害怕了，她怕的是如果万家不要她，她会不会被夫家退亲，被浸猪笼？ “这叫什么也没有做？你还想做啥？”大春抱着女儿也哭了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氏的大嗓门也喊不出来了，丢人呀。 “万志高，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万承耀对这个儿子突然失望起来。 好好的一顿贺喜宴，他不说在他那些同僚们面前周旋周旋，竟然还早早退席了。就为了这么一个乡下丫头。 “爷。这事也不怪高哥儿。你没看高哥儿是被人陷害的吗？他喝多了，能知道啥？”万太太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明显就是女方主动的。 “不是的，太太的。我在这，他拉住了我，不让我走，让我陪他说话，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紫菊低下了头，低声啜泣起来。 “娘，是我拉着她的。”万志高这会倒也有一点记忆了。看着这小姑娘低头垂泪，心里突然有了几分不落忍。 “她姥姥和大姨，这事，你们说该怎么办？”万老太看向了余氏和大春。 余氏和大春这会也蒙了，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两人同时看向了赵氏。赵氏更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三人同时看向了叶大福。 叶大福这会也十分头疼，想了想，问道：“紫菊，你自己想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紫菊仍是不敢抬头。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留在万家做妾，一条是我们万家弥补你一点银子，放心，这事，我们不会声张出去。”万老太开口说道。 不过是一个小老婆，还是麦香的亲表姐，娶来了对万志高总不会是坏事。万老太如是想着。 万老太的话很快提醒了万太太，她虽然也不喜欢这个乡下丫头，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利用的价值。 “儿子，你觉得呢？”万太太十分和气地问起了儿子，这会的她，跟方才的态度判若两人。 怀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当然知道万家人打的什么主意，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这，紫菊，你要听姨爹的话，你拿了银子乖乖回去嫁人。”叶大福说道。 他不清楚万家人的算计，但是他也不傻，怀慈和万家不和，这紫菊要给万志高做小老婆，将来势必会影响到麦香和怀慈的立场与决定。 “我不要银子。”紫菊不敢看叶大福，但是她清楚，只要她抓住了这次机会，她梦寐以求的阔太太生涯即将开始，就算是姨太太又如何？她才不想跟着那个名不副实的小地主去吃苦呢！ “那你是想嫁进万家了？”叶大福再一次问道，不由得十分失望。 “紫菊啊，你听二姨的，你都是定了亲的人，干嘛放着好好的人家不嫁，非要给人来当小老婆？”赵氏从怀慈的身上，多少了解些小老婆生的孩子有多憋屈，更别提小老婆本身了。 “亲家太太，这话我不同意了，我们万家怎么不是好好的人家？我儿子哪点不好？给我儿子做小妾还委屈了她不成？”万太太听到赵氏的话，眼眉一立，摆出了一副要好好理论的架势。 “算了，你就跟着我，你不是说你以前一直连饭都吃不饱吗？跟着我，至少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万志高开口了。 站在一旁的康怡听到了这话，突然一下晕了过去，幸好身边的丫鬟忙扶住了她。 “怡儿，怡儿，你别吓我，怡儿，你放心，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的……”万志高见康怡晕倒，忙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康怡，抱着进了自己的院子，一面早就使人去找郎中了。 万家众人也没有心思顾紫菊了，纷纷跟在万志高的身后进了万志高的小院。 康怡可是不能有半分闪失的，康怡的父亲如今可是从五品的京官了，万家也同样得罪不起。 “紫菊，你看见了没有，这万家大少爷，最喜欢的是她自己的婆娘，你非要插进去做什么？”叶大福再一次劝起了紫菊。 “我不管，他答应了要娶我，就要负责到底。”紫菊见了万志高对康怡的这份疼宠，更是动了心，哪个女人不希望被这样的男子抱在怀里？而且，方才万志高跟她说的那句话，她也听懂了，他让她跟着他，他也心疼她曾经吃过的苦。 “算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高哥儿媳妇怎么样了，跟他们说一声，咱们先回去。”刘氏说道。 “好。”叶大福见母亲开口了，忙答应了。他也明白，这会留下来，只能是添乱。 众人都进了万家的上房等着，唯独九凤留在后院里陪着紫菊。 “你是不是也会看不起我？”紫菊看了看九凤。 这些日子，因为对麦香的不满，两人几乎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从最初的抵制到现在的惺惺相惜，麦香起到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作用。 “你真的想好了？小老婆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九凤对万家的事情到底知道得多一些，怀慈的生母是怎么没的，她多少听说了一些。 “可是我更不想过穷日子。”紫菊说了一句真话。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你妹夫？”九凤问道。 在九凤看来，怀慈比万志高长得好，念书也好，这些日子怀慈一直都在叶家这边吃饭，在一起的机会也多，为什么紫菊没有动这心思。 再者，麦香是紫菊的表妹，她做大老婆，多少会看在亲戚的情面上照顾紫菊一二。 “这个，我一开始没想这么做的，我只是看他一个人在这里伤心，我忽然有些心疼他，我们在一起说了会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变成了这样。” 紫菊这会没说实话，她不是没考虑过怀慈，问题是怀慈除了麦香，根本不让其他女人靠近，就连麦黄几个都不行，更何况她？ 不说紫菊和九凤在后院窃窃私语，此时，万志高的小院内倒是一片喜气，因为大夫刚刚宣布了康怡怀孕了。这是万家期待已久的第四代。 “好了，我们高哥儿也成了爷了，让大爷好好陪着大奶奶，我们大家都出去。”万老太欣喜之余，想起来外头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 而此时，余氏和大春几个坐在万家的上房里，看着满屋子的古董和家具，看着丫鬟们比她们还穿得体面，两人原本还在摇摆的心，也倾向了万家。 万老太进门时看见的就是余氏和大春满眼放光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就像饿了很久的狼看到了猎物。她突然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了，这样的人进了万家，真的会给万家带来安宁吗？ 不过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往后退，只怕也是不大可能的。 “她大姨，我家孙媳妇呢，刚查出怀了身孕，这一时半会不能受刺激。这样，你们先家去，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办？我知道，你家的闺女定了亲，我们万家不做缺德事，就算你闺女要进我们万家的门，也要先去把亲退了，是不是？要是你们后悔了，你闺女仍想嫁人，你放心，我们万家肯定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大春和余氏一听这话，喜滋滋地互看了一眼，剩下的事情，就是退亲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嫡庶有别 麦香没想到紫菊去一趟万家赴宴会是这个结果，不过转而一想，似乎又在她的意料之中，紫菊想嫁一个有钱人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麦香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进入万家，说实在的，麦香还有些佩服她这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叶大福在万家的贺喜宴后，次日便带着赵氏和麦黄几个回乡下了，他实在是没脸在城里住下了，因为他觉得万分愧对自己的闺女，如果他当时不带紫菊去，或者嘱咐妻子把紫菊看严一些，这件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余氏和大春也带着紫菊回去了，他们着急回去找男方退亲。 麦香本来也是想回去的，可是怀慈要考国子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看书，而且他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纪家，所以，他没法跟麦香回乡下住，自然也不希望麦香回去。 这日，麦香陪着怀慈从纪家回来，只见万老太正在屋里跟刘氏说话，见到麦香，万老太忙笑着问：“丫头，这些日子忙啥呢？” “我能有什么正事？万嬷嬷找我有事吗？”麦香问道。 “这孩子，还真是一个心急的。你万嬷嬷说想你了，今儿特地来看看你，已经等了你好一会。你好好陪着你万嬷嬷，我去看看你小弟醒了没有。”刘氏笑着嗔了麦香一眼。 刘氏不清楚万老太来的目的，但是她知道肯定跟自己无关，所以，她还不如识趣些，给万老太腾地方。 “也没什么正事，就是好几天没见你了，还怪想你的，今儿正好翻了翻以前的旧物，看到这串红珊瑚手串应该适合你戴，这还是当年你万爷爷去南边给我买来的，你试试。” 万老太说完，从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拿出了一串红珊瑚手串，给麦香戴上。 “不用了，万嬷嬷还是自己留着，这太贵重了。”麦香仔细看了一眼这手串，颜se鲜红，珠子大小十分齐整，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光泽，显然是一样好动心。 “瞧，这么鲜亮的颜se，正适合你小姑娘的手，我这老婆子留着干啥？都压了十几年的箱底了，也该见见天日了。”万老太拿着麦香的手细看看了，一边看一边赞叹。 “那就多谢万嬷嬷了。” “丫头，你跟我还客气啥？再过两年，你也就是我孙媳fu了。” 麦香一听这话不好接言，便笑了笑。 “丫头，这是你画的画？”万老太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问道，换了一个话题。 麦香看了看那张锦鸡图，这是麦香在纪晓岚的指导下画的第一张工笔画，她自然不舍得扔了，当宝贝似的挂了起来。 “才刚开始学的，画得不好。” “我瞧着很不错，听你嬷嬷说，你也时常跟远哥儿去见他师傅，这是他教你画的？”万老太一听麦香说刚学的，很有惊讶。 “纪先生也是我的师傅，他特别喜欢工笔画。”麦香说道。 “哦？丫头，听说你师傅是一个大忙人，他要教远哥儿的功课，还要教你画画，你们两个的福分还真不小。” “我不过是画着玩的，那天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先生在画扇面，我才跟着先生学了一下。师傅他的确很忙，所以我们也不敢太聒噪他。”麦香聪明地堵死了万老太开口替万志高求情的念想。 万老太当然也明白了麦香的意思，想了想，问道：“麦香，我今儿来，是想问问，你那个姨表姐，回去也有十来天了，你们家，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万嬷嬷，这是我大姨家的事情，他们如何想的，我还真不清楚，我这些天也没有回家。” 麦香倒是听说过，杨大林并不是很愿意紫菊进万家做妾，无奈大春和紫菊心意已定，杨大林也拦不住。 只是这退亲的过程似乎遭遇到一点麻烦，因为男方提出了要二十两银子的赔偿，大春不干，双方正僵持着。 “丫头，你是不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万老太明显感觉到麦香话里的疏离。 “万嬷嬷，我无所谓满意不满意，各人的路各人走，各人的日子各人过，谁也代替不了谁。” “你这孩子，唉，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明白就好了，说实在的，这事，我能同意，多半也是看在你的面上。” “万嬷嬷，她是她，我是我，你们想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麦香有些不悦了。 万老太听了没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了麦香的态度。只是，从这以后，她倒是每隔个一两天就来看看刘氏和麦香，而且，一般都是和万宝财一块来，偶尔会留下来吃顿饭，偶尔也会给麦香带一点小礼物，比如衣料、戒指、耳环、堆花等小东西，麦香虽然不喜欢，只是对方一句“长者赐不可辞”，麦香只得勉强收下了。 这天，麦香和怀慈正打算出门，怀慈在西直门外看中了一块地，正要带麦香去看一眼，回来好做决定。谁知两人刚要上马车时，万老太和万宝财带着万志高进门了。 “远哥儿，麦香，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去纪先生那？”万老太先开口问道。 “不是，我们有点别的事情要办。”怀慈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万志高。 “你大哥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想跟着你去见见纪先生，顺便也听听纪先生的课，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去一趟？”万老太只得直接开口了。 “是啊，二弟，常听的人说，纪先生是一个口才与文采极佳的人，我十分钦慕他，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一下，可惜无缘一见。”万志高在一旁也笑道。 其实，他根本不想来见怀慈，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似乎他在求着那个往日里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弟弟。这种角se的互换让他很不爽，可他再不爽，也不能拂逆了万老爷子和万老太的意思。 “大哥，我今天是真的有别的事情是要做。还有，纪先生十分忙，他如今也没有空给我讲解经义，只是会替我修改一下文章。”怀慈说道。 “那就算了，你去办你的事情。”万志高忙说道。 他正好不想求怀慈了，他不喜欢这种卑微的感觉。只是，他心里也有些失落，没想到自己放下了身段来求这个唯一的弟弟，对方居然想不想便拒绝了。 “这样也好，高哥儿你回去也做一篇文章，明儿一早再送来，正好让纪先生也替你修改一下。”万宝财说道。 “祖父，这个我可做不到，我自己的文章都不好意思打扰他，大哥的文章，我更没法开口了，人家又不是专门的教书先生，忙着呢。” “远哥儿，这有啥不好开口的，你不说，先生能知道是谁写的？远哥儿，你听嬷嬷一句劝，这万家只有你们哥俩，我们也不能陪你们一辈子，以后，不管你们两个是做官还是做生意，你们哥俩都要互相依靠，互相扶携，这样你们才会走得更远，万家才会兴旺发达。”万老太打起了亲情牌。 “嬷嬷，这话，如果是在三年说的，或者我还会听你们的。” “逆子，你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你想干啥？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谁你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不想想，没有万家，能有你吗？”万宝财气得吹了吹胡子，他有些明白万承耀为何总被这个孙子气得暴跳。 “祖父，没有万家是不会有我，但是我为万家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大哥这些年有过什么，我强求过什么？我跟大哥攀比过什么？那个时候，你们谁想过了，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携，大哥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怀慈一气之下，又想起了当年受的那段屈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为万家做得够多了？”万宝财本来是不信孙子这句话，可是看见万志远气得两手紧紧握拳，使劲咬牙忍住，不禁也起了一点疑心，难道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麦香看到万志远这个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走到他跟前，不避嫌地握住了怀慈的手，怀慈看了一眼麦香，心理突然一下平和了，张开手来，反握住麦香的手，说道：“我没事了。” 万宝财见了这样，看了看妻子，万老太也摇摇头，她更不清楚，孙子的怨气是从哪里来的？ 想了想，万老太走到怀慈跟前，说道：“远哥儿，你也知道，你不是太太生的，这自古以来，嫡庶本来就有别。” “好一个嫡庶本来就有别，既然这样，我不去攀扯大哥，大哥也不必来攀扯我。”怀慈的心里在滴血，万家人以一句嫡庶有别就轻轻松松地打发了他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屈辱。 “你，你，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东西，你，你……”万宝财再次被怀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拂袖而去。 从那以后，万老太和万宝财很长时间都没有再上门。 紫菊的亲事到底还是退了，一个月后，一顶轿子把紫菊抬进了万家，而此时，怀慈已经进了国子监，麦香则回到了黄叶村。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交换 回到家后的麦香才知道，杨大林父子已经辞职不做了，因为万志高这次娶紫菊做小，万家给了杨家一百两银子的彩礼钱，大春拿着这银子去买了十几亩地。 杨大林一家的迅速脱贫自然引起了周围一干人的羡慕，据说连麦香的大舅娘方氏也动了心，想把赵巧红也送进大户人家做妾，只是一时没有物色到合适的。 麦香自然不关心这些，此时的她，正忙着印刷厂的筹建。怀慈进了国子监，成了住校生，这些事情肯定是帮不上忙的，麦香只得亲力亲为，好在叶大福有过盖房子的经历，勉强能帮上麦香一二。 这日，麦香和叶大福刚从厂子那边回来，便见自己家大门开着，院子里停了一辆马车，赶车的小厮麦香并不认识，正疑惑时，只见屋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说笑声，麦香听出了是赵氏和紫菊的声音。 “她来干啥？”麦香看了看叶大福，微微拧了拧眉头。 “莫不是来万家打发她来送节礼？” 叶大福一提醒，麦香才想起来，居然又到腊月了。 这个冬天，因为怀慈不住家里，麦香也不想去城里整天面对刘氏和九凤两个，所以，一直没有搬进城去。 “可是，爹，这才刚进腊月，连腊八都没到呢，现在送年礼也太早了些？” “闺女，你还恨她吗？”叶大福看着麦香的神情，不由得又自责起来，如果当初他不带着紫菊进万家，是不是不会有今天的这些麻烦？ “不恨。”麦香说完一笑，刚要进屋，这时，赵氏和一个衣着十分光鲜的女人迎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两丫鬟模样打扮的人。 麦香抬头瞧了一眼，果然是紫菊，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绸子大褂。露出了一圈白色的风毛，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正含笑打量着一身棉布衣服的麦香。 “大丫，你瞧，是谁来看你了？”赵氏喜滋滋地拉着自己的外甥女笑道。 这会的她，浑然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反对紫菊进万家的，只是被紫菊的行头和派头镇住了，觉得紫菊一个做小妾的都能如此风光，麦香要嫁进了万家做正室，可不得比紫菊还要风光多了？ “妹妹。今儿是老太太太太打发我来送年礼的。顺便问问你们。今年怎么还不回城里过年？老太太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怪想你的。” 麦香看了一眼紫菊，没有搭理她。万家打发一个姨娘来给自己送年礼，这是什么意思？ “妹妹，你还生姐姐的气呢？我才从你们家过来，你嬷嬷也让我问问，你们今年究竟在哪里过年，好像说你五叔那边要到年根下才歇业，还是你们去城里方便些。” 紫菊本来是有些小人得志地想在麦香面前显摆一下，见麦香连话都不跟她说了，忙放低了姿态。上前拉住了麦香。 “表姐，我们家今年就在乡下过年。”麦香赌气说完，甩开了紫菊的手。 “表妹，来，你看看。这是老太太打发我来送的年礼。”紫菊意识到麦香不想跟自己太亲近，忙换了一个称呼，尽管心里气的咬牙，可面上，她还得巴结着麦香，谁叫老太太喜欢她呢？ 麦香接过礼单，先进了屋子，扫了一眼炕上的衣料，再拿起礼单看了一眼，这年礼跟往年一样，只是多了一套翡翠首饰，这是给麦香的。 紫菊见麦香看了一眼礼单便丢下不管，自去洗漱了，忙跺跺脚，拉着赵氏的衣裙说道：“二姨，你看，妹妹还生着我的气呢。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我进万家，对她也是有好处的，我还能亏了她？” “紫菊，你还是先顾好你记住再说，要不然，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怎么死的不要紧，就是别连累到我们麦香。”叶大福瞥了紫菊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两个丫鬟，也自去洗漱了。 “二姨，我，我……”紫菊的脸立刻红了，她是想糊弄一下赵氏，因为她知道，赵氏跟她母亲一样，都是头脑简单的人，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叶大福。 “紫菊，你跟二姨说实话，你是不是做错了啥？要不然你姨爹怎么会说你连累到大丫？”赵氏见自己的丈夫和闺女都不待见紫菊，也起了疑心。 “二姨，我能做错啥？我要做错了啥，万家能打发我来办事？好了，二姨，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回娘家去看看。”紫菊当然明白，这一趟差事，其实她是算办砸了。 其实万家这次打发她来，是想拉拢一下麦香，怀慈马上就该放大假了，如果麦香不在京城，怀慈肯定也不会留在京城，这样的话，万家人想跟怀慈修复一下关系，也是没有多少机会的，总不能老太太和老头也跟着怀慈追到叶家来？ 麦香见紫菊走了，这才里间走出来，看了看炕上这堆衣料，这才打开了一个深红色的小木匣子，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耳环、戒指和一个玉佩，倒是也齐全。麦香拿起一块玉佩看了看，这水头不比怀慈生母留下来的那套东西差，这一套估计也要百八十两银子了。 麦香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猜到了老太太的意图，自从那次老太太带万志高上门，怀慈跟他们吵了一架后，便再也没有回万家，而麦香，也趁机躲在了乡下，万家想找谁都不方便。 “闺女，咱们真的不回城里过年？”赵氏见麦香看着这玉佩不说话，问道。 “她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啥，就是说万家对她还不错，进门便有两个丫鬟伺候，还有两个做粗活的婆子，一个月有三两银子的月钱……” “我没问这些，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是让咱们早些回城过年，姑爷该放假了，你爷爷和嬷嬷也想咱们了，对了，好像你嬷嬷替你八叔相中了一户人家，想让你八叔早些回去相看。” 麦香听了刚要再问点什么，八福抱着一堆账本和麦黄几个回来了，他们今天在铺子那边收拾东西，小铺关门了。 “八叔，你那边收拾好了，明儿你先进城去，只怕嬷嬷也想你了，正好五叔那边一到这个时候也忙起来，你去了还能帮他一把。” “好。你们不去吗？”八福放下账本问道。 “我那边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完，晚几天再去，你先去。”麦香说道。 印刷厂那边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只是还有几个工人在分类摆放模板，麦香打算明年开春后便开业，但是这些前期工作麦香想在年前完成。 八福听了，看了一眼麦香，也没有多问，自去收拾东西。 谁知次日一早，八福还没有出发，永恩打发人来接麦香了，说是有事情找她商量，另外，也告诉她怀慈该放假了。 这下麦香一家想不进城也不行了，因为怀慈放假后，事情也是比较繁多的，几个铺子的生意到年底了也该结算一下，还有叶铁柱和刘氏那，叶大福是长子，过年不陪着父母是不可能的，所以说，麦香一家想留在乡下过年也是不大现实的。 麦香是直接去的礼亲王府，永恩正在家里一脸凝重地等着麦香，身边一应下人皆无，连乌拉多敏都没在跟前。 “姐夫，到底是出啥事了？”麦香有些惴惴不安的。 永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麦香一直看。 麦香心里突然有点发毛了。 “妹妹，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真的梦到过你姐姐的舅舅阿桂？” “当然了，怎么会突然问这件事情？”麦香说完后心里一愣，难道阿桂真的被重用了？这么快？ 永恩看着麦香的表情，知道麦香想到了什么，说道：“皇上的确找他谈话了，让他明年元宵节后赶赴西域，西北那边战事吃紧，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又打起来了？上次二姐夫从西域回来，不是说那边都在休养生息吗？” “傻妹妹，西北那边还没有统一，皇上是一个胸怀大略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如今倒是正好有了一个机会，准葛尔部落出了内乱。” “那姐夫找我是？”麦香不明白了，这事跟自己能有半毛钱关系？ “妹妹，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的做了一个那样的梦？我猜，舅舅这次受到重用，没准他们也会去找你，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一个准备。你跟姐夫说句实话，舅舅这次出征是好事还是坏事？” “姐夫，我不是算命的，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是我的确梦到章佳阿桂的画像进了紫光阁。”麦香也只能说到这了。 “年份？” “这个我哪里记得住？对了，姐夫，你也跟我说句实话，那年绑架我的人，是不是就是他？”麦香说完，也看着永恩。 “这？” “姐夫难道还不信任我吗？我可是对姐夫说了实话。” “我不是不信任妹妹，只是，这件事情追究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永恩说完，见麦香要拂袖而去，伸手拉住了她。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真相 “好，妹妹，我真拿你没辙。”永恩拉住了要走的麦香，对这个妹妹，他真的摆不出亲王的架子。 原来，当年绑架麦香的人果真是阿桂。阿桂那年从江西很快回京了，章佳家的人未免都有些洋洋得意，因为皇上又想起了阿桂，这说明阿桂离重用的日子不远了。 而阿桂在得知这个梦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觉得荒唐，继而，往深处一想，更多的是恐惧，因为如果麦香把这个梦境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了，他不但不会受到重用，弄不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才会不顾老太太的劝阻，直接把麦香绑架了，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麦香的为人究竟可靠不可靠。 “幸好，那天你什么也没有说。”永恩看着麦香说道。 如果麦香那天没有经受住考验，现在的麦香，肯定是坟头长满了野草，每次一想到这个，永恩便觉得有些后怕。 “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我已经经受住了考验，他为何还要置我于死地？”这个是麦香最不能原谅的，所以后来，她跟章佳家，几乎也断了来往，对阿木昕，也不如乌拉多敏亲近。 “这个你还真冤枉了他。当初老太太知道他要绑架你，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如果你能保守秘密，一定要保你性命无忧。那天，听说一开始是把你扔在院子里的，院子里有一块大石头，是给你预备逃跑用的，想试试你的能耐，结果他们走出去没多久，想到那石头不够锋利，只怕还没等你磨断绳子，你就被冻僵了，所以，他们又回过身来，把你扔到了柴房。因为柴房有一把柴刀。” “那会我才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手脚都被绑了，眼睛也蒙上了，嘴巴也被堵上了，就这样让我逃出来，他也太看得起我了？万一我那天逃不出去，一个晚上，也足够冻死我了。” “哪能呢？他就是想试试你的能力，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些来历。第二天一早，他手下的人去了小院。如果你还没有逃走。他们也会想法让你逃跑的。” 麦香听了一阵心寒。她才不肯接受这套说辞，这根本就是借口，麦香可没有忘了，那大门还锁得相当的严实。阿桂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死，只是为了不违背他母亲的旨意，只能让麦香自生自灭。 看来，这个章佳阿桂果然是一个心思缜密且又心狠手辣的，连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不轻易放过，动了这么多心思，这样的人，倒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将才。 永恩见麦香一哆嗦，忙说道：“妹妹无须害怕。他不会再来伤害你，相反，他很佩服你，说你的机智和心智跟你的年龄大大不符，如果你是一个男孩。他就要你去做他的手下了。” 麦香听了撇撇嘴，她才不会去跟这样的人共事呢。当然了，如果她知道，永恩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如果她听到了那半句话，只怕她更得气得跳脚了。 因为那半句话是阿桂动了收麦香为小妾的心思，一方面是认为麦香只有留在他身边才安全，另一个方面，倒是真的认为麦香是一个难得的女子，刀都架到了脖子上，居然一点也不慌乱，这样的人，最适合陪在他身边打拼，况且，麦香能梦到他辉煌腾达，说明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让他把麦香留在身边，事业才会成功。 只是，阿桂的这个念头被永恩打断了，因为永恩跟他说，他自己也喜欢麦香，准备等麦香笄年后便把麦香留在身边。阿桂自然不能跟当时还是贝勒的外甥女婿抢女人。只是后人的事情，出乎了阿桂的想象，麦香居然被皇上许配给了一个无名小卒。 麦香自然不知道因为这事，阿桂对永恩有了看法。当然了，永恩贵为亲王，阿桂即便知道了永恩是明着护着麦香，他也拿麦香无可奈何了。 “那姐夫方才说的，没准他还会来找我是什么意思？”麦香见永恩不知低头琢磨什么，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忘了。 “这个，西北那边局势未明，他这一去，他自己倒没有什么，只是，章佳大学士毕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建功立业。我想，老太太最是关心这个问题，没准会再去找你一趟。” 麦香一听那个老太太来找自己，还真有些为难，老太太多少还算有恩于麦香，麦香也不忍心让她失望，可问题是，就算麦香想帮她一把，她自己都记不清这些历史事件了。 “问题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再找我，我也还是那些原话。” “好了，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妹妹，说实在的，我一直也觉得你是一个有些来历的人，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但是有一点，你记住了，祸从口出，以后，对人说话，切记太过实诚。” “知道了，也包括姐夫你吗？”麦香说完嘻嘻一笑。 “你说呢？”永恩斜睨了麦香一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麦香没有抓住。 “要没有别的事，我去找姐姐说话了。”麦香说完，见永恩没有反对，一溜烟跑了。 有了紫菊的教训，她可不想也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尽管对方是视她如亲妹妹一般的干姐夫，麦香也是有心理防范的。 “姐姐，姐姐，我来了。小宝贝们呢，我看看，又长大了没有？”麦香刚进乌拉多敏的屋子，便嚷嚷起来了。 “怎么教你也记不住，还是这么没规矩。”乌拉多敏虽然是训斥，却满脸的笑意。 “来，姐姐看看，几个月没见，似乎又长高了些。哟，你的手这么凉，你姐夫跟你说什么了，这半天，也不知道给你预备一个手炉。”乌拉多敏拉住麦香的手，塞给了她一个手炉。 “姐姐，好像外面要下雪了，你也要多注意些，别让宝宝们着凉了。” “知道了，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阿木昕家的小格格好像病了，找了好几个郎中都不好使，那孩子根本喂不进药，还没到嘴边就吐了，再往里灌，就小脸憋得通红，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个，她有发热吗？” “有，就是发热跟咳嗽。” “既然这样，我去一趟她家看看。”麦香犹疑了一下，说道。 “等着，我和你一起去。”阿木昕说完也要下炕。 “你们两个这要出去？”永恩进来了。 “去看一眼阿木昕的孩子，听说那孩子咳嗽一直不好，正好妹妹有法子，我陪妹妹走一趟。” “法子？妹妹能有什么法子？”永恩看着麦香问。 “姐夫忘了，那年在山西，我不是用陈皮和山楂煮水预防伤寒吗？其实，这个陈皮煮水也能治疗咳嗽，小孩子吃不进药，再加点蜂蜜，酸酸甜甜的，肯定就喜欢了。” “既如此，你就过去一趟。哪天有空再来一趟，我这还有你好些银票，另外，那本《石头记》我也想跟你说说。” “既如此，我回头就过来。”麦香着急的是想听听永恩对《石头记》有什么看法。 “也好。” 及至上了马车，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问道：“妹妹，你跟姐姐说实话，那本书，你真打算让它面世？” “姐姐也看了？” “看了。我也承认那是一本好书，但是书中的确有很多影射上头的内容和细节，这样的书，真要弄出来了，说不定会给妹妹带来灾难的。只怕到时，姐夫想保你，也是无能为力。”乌拉多敏提到上面时，用手指指了指头上。 麦香没想到连乌拉多敏也看出了书中的碍语，忙问道：“姐姐看出了什么不同？” “这会说什么，回去我跟你细说。”乌拉多敏努了努嘴，外头还有两个赶马车的小厮。 麦香因为惦记这件事情，到了谨贝勒府也不愿多待，看着阿木昕的女儿喝进了一碗陈皮蜂蜜水，发了一身汗，麦香又在孩子胸口围一根大葱，嘱咐了阿木昕几句，便不顾阿木昕的挽留，拉着乌拉多敏急急忙忙回到了亲王府。 “姐姐，姐夫，你们跟我说说，这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影射朝廷的事情？”麦香最先关心的是这个，因为这个问题，曹雪芹是不会告诉她的。 永恩看了一眼乌拉多敏，还没开口，麦香便说道：“姐夫，你就告诉我，姐姐啥也没有跟我说。” “我还以为是那银票让你留下来呢？你不是最喜欢挣钱吗？”永恩搞不懂麦香怎么一说到那本《石头记》眼睛就放光。 “姐夫，挣钱是挣钱，可是人这一辈子也不光是为了挣钱，总还应该有点别的追求爱好。”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挣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本书面世？”永恩试探地问道。 因为麦香有了足够的银两后，这半年时间，一直在捣鼓那个印刷厂，明显比做任何事用心多了，那个瓷器厂的账本，麦香从来不看的，只除了一个月打发人来送几张图纸。 第二百二十九章 解密 麦香自然看出永恩在试探自己，心下一惊，忙转向了乌拉多敏。 “姐姐，还是你来告诉我，姐夫像个事妈似的问个不停。”麦香拉了拉乌拉多敏的衣裙。 乌拉多敏看了丈夫一眼，见永恩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说道：“书中秦可卿的丧事是参照前皇后富察氏的丧事写的，就连秦可卿之死，也跟富察皇后有些关联，还有，元春省亲的情节，也是参照当年富察皇后游畅春园写的，这事是你姐夫亲眼所见，当时，因为富察皇后痛失爱子，精神有些恍惚，皇上破例开恩，允许富察皇后的家人进畅春园一见，开导开导她，哪知没有过多久，她还是走了。” “姐姐，那秦可卿之死怎么跟富察皇后有关联？”麦香追问。 “妹妹，这些话，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半分好处的，乖，你就别打听了，今儿姐姐已经破例了。”乌拉多敏摸了摸麦香的头。 “姐姐，我跟姐姐也有三年了，姐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我决计不会出去乱说的，我只是好奇，好些地方看不懂，可是先生也不会告诉我，我心里痒痒的难受，姐姐……”麦香不惜拉着乌拉多敏的衣裙扭来扭去地撒娇。 “好了，真是败给你了，你问你姐夫去，我去看看孩子了。”乌拉多敏挡不住麦香缠人劲，只好把难题丢给了丈夫，因为她知道，永恩会看着办的。 “姐夫……” 谁知麦香刚开口，永恩便说道：“当年富察皇后陪驾出巡，在山东德州的船上因为跟皇上发生了口角，这使原本就因为失子之痛的富察皇后精神更为恍惚，也不知她是无心的还是存心的，总之，她掉进了河里。等身边的丫鬟婆子发现时，被打捞上来的皇后身体已经冰凉了。” 麦香知道永恩说的是实话，因为乾隆的官方言论是皇后不慎跌落水里。而永恩却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实际上，永恩还是偏向于自杀。 “可是，这一切从书里是如何看出来的？”这才是麦香好奇的地方。 “秦可卿的病跟先皇后差不多，还有那口樯木的棺材以及她的丧礼，书中好几次还提到病人用的是‘如坐舟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影射的是富察皇后，因为除了富察皇后，本朝没有谁的丧事有这么大的规模。” 麦香没想到永恩这次会这么痛快地告诉自己，正犹豫要不要再问点什么。永恩接着说道：“元春的判词跟富察皇后也相近。还有书中省亲那一段好几次用的不是贾妃而是元妃。这元妃二字岂是寻常贵妃可以用的？还有，元春省亲用的轿舆、仪仗等都是皇后的规格，只是在一两处显眼的地方，比如那柄曲柄七凤黄金伞。那是皇贵妃的规格，你干爹是一个狡猾人，这样一来，前面的龙旌，后面的绣凤版舆便被模糊了。” “那姐夫的意思，这书不能面世了？”麦香不由得十分失望。 她当然知道，几十年后的程伟元，是把《石头记》经过一番大修才让它面世，可是麦香想让后世的人看到真正完整的《石头记》。所以她才会这么积极地接近永恩和纪晓岚，不可否认，麦香带有一点点的功利性。 “你为啥这么想让它面世，据我了解，曹先生并没有这个意思。上个月我们几个在一起喝酒，你师父劝了半天，曹先生也没有被说动。” 这个才是永恩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没道理麦香要违背曹雪芹的本意去冒险出版一本很有可能会为自己家人带来麻烦或灾难的书，这太说不通了。 “不要脂批呢？姐夫，你能不能想法把没有脂批的书稿送到太后她老人家手上？” “太后？”永恩愣住了，看着麦香，麦香的思维大胆得让他吃惊。 “姐夫，我听说太后她老人家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你找人抄一套没有脂批的《石头记》给太后送去，没准正中了太后她老人家的下怀。” 其实，要依麦香的意思，不如把《石头记》改编成一段越剧，这个时空的人最喜欢看戏了，礼亲王府每到年节和乌拉多敏永恩的生日时，也会请戏班子来家里唱一场，只是麦香对这个没有兴趣，咿咿呀呀的什么也听不懂。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主意？”永恩看出来麦香明显想到什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我的确有一个主意，其实，这本书完全可以改成一部戏，我知道太后老人家喜欢看戏，只是，这事操作起来难度太大，我做不到，只能出一个主意。” 没想到永恩听了倒是来了兴致，挑几个重要情节改成了戏曲，自然看不到什么碍语了，而且，正如麦香所说，太后老人家最喜欢看戏，尤其是喜欢看新戏。 “改成昆曲？”永恩问道。 “这个我就不懂了，我没有看过昆曲。”麦香说的是实话。 麦香对戏曲根本没有兴趣，但是她老妈是一个越剧迷，最擅长的就是那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麦香只会哼几句，记不全。 “好，我打发人去接一下曹先生和纪先生，我们三个商量一下，这事，你暂时别操心了。” “好。”麦香一听，转身就要走。 “回来，这银票不要了。”永恩扔给麦香一个钱袋。 “其实姐夫完全可以等年底的分红一块给我。”麦香笑道。 “德性，你以为我这是钱庄呢？” “钱庄？”麦香刚要走，又转身回来了。 “怎么了？” “姐夫，你有这个意愿开一个钱庄吗？”麦香学的就是金融，钱庄不就是老本行吗？ “怎么，你有这个意愿？” “呵呵，姐夫，我那点家底你还能不清楚？姐夫如果想开钱庄，我倒是可以助姐夫一臂之力，我占一点小小的股份就行。” “你真的想开钱庄？”永恩这才知道，麦香不是开玩笑。 “说实话，我没有这个实力。但是我对钱庄的经营略知一二，而且，我说的钱庄，跟一般的钱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永恩有兴趣了。 麦香把现代银行经营管理体系粗粗给他介绍了一番，说到一半的时候，乌拉多敏领着双胞胎进来了，笑道：“你们两个还没说完呢？我让他们摆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来，宝宝和贝贝，小姨抱抱，小姨看看你们又长个了没有？想小姨了吗？”麦香看到这对可爱的双胞胎，早就忘了正事。 等麦香回到家里，看到自己手里的钱袋，这才想起来，钱庄的事情还没有跟永恩交代清楚。其实，麦香也不了解，在古代开一个钱庄，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麦香数了数手里的银票，这是永恩给她第三季度的分红，有一千二百多两银子，这样看来，麦香一年的私房能拿到五千两左右，加上怀慈那边的，两人一年能有七千两左右的进项，这笔银子，该怎么才能让它利润最大化呢？ “大姐，你怎么去了一天才回来？八叔今天去相亲了，你知道吗？”麦香刚把钱袋收拾好，麦黄几个进来了。 “这么快？”麦香着实一愣。 “嬷嬷说八叔今年都十六了，今年说亲明年成亲正好。”麦黄笑道。 “大姐，八叔没同意，他说明年成亲还早，说他还没有攒够银子呢。嬷嬷在抱怨你呢。”麦青说完，捂着嘴笑。 麦香听了松一口气，她可不想八福这么早成亲。一个是八福还小，明年成亲也才十六周岁，这对他的成长一点好处没有，另外，麦香还想让他多帮自己两年，这成了亲，谁知道娶进门的是什么样的人，万一又是一个像钱氏和孙氏那样心眼多的，家里这铺子，麦香也不敢交给八福了。 “小丫头，不说帮姐姐分辨几句，还敢在一旁看热闹，明日我带着你们去银楼，一人买一样喜欢的首饰，没有麦青的份。”麦香故意捏了捏麦青的小脸。 “嘻嘻，大姐才不舍得委屈我呢？”麦青吃准了麦香的性格，嘻嘻一笑。 姐妹几个正闹时，刘氏果然过来了。 “麦香，来，陪嬷嬷坐坐，嬷嬷有话跟你说。”刘氏拉着麦香坐在了炕上。 “麦香，来，你跟嬷嬷说实话，这几年，你给你八叔到底开了多少工钱？” “嬷嬷，这个你问八叔去，八叔不让我说，我是不能说的。对了，嬷嬷，你给八叔到底找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麦香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一下正主是谁。 “我才来京城几天，哪里能认识什么人？是你万嬷嬷找的，这户人家是你万嬷嬷家管家的闺女，人家的条件可比咱们强多了，要不是看在你万嬷嬷的面上，人家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呢。” “什么，是万家的管家的女儿？”麦香一听愣住了。 这万家究竟想干啥？把紫菊弄进去不够，还要送一个出来，难道想在麦香的周围都安插上他们的人？ 第二百三十章 数落 麦香因为太过惊讶，声音难免大了一些，刘氏不禁皱了皱眉，觉得麦香到底还是赵氏的女儿，脱不了那种秉xg，事情还没怎么地，便咋呼呼的喊上了。 还有，这几个月，麦香把他们三口扔在城里不管不顾的，都是五福在养家，刘氏心里未免有些吃味，因为她觉得，麦香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再加上八福说他还没有攒够娶媳fu的钱，刘氏把责任也归结到麦香身上，觉得麦香亏待了八福，加上九凤那些日子没少在她面前说些麦香小气、抠门等坏话，这几下里合在一起，刘氏把素日对麦香的好感减了几分，也忘了她能过上今天的日子是靠谁了。 “管家的女儿怎么了？我打听了，不是下人的身份。”刘氏不紧不慢地说道。 “嬷嬷，这事，你跟我八叔商量去，我一个做侄女的，哪能去过问叔叔的亲事，传出去人家都会笑话咱们家的。” 麦香自然听出了刘氏的不满，也不打算当着刘氏的面插手这件事，她只能从八福身上做工作。 “对了，你万嬷嬷知道你们来了，说是等远哥儿放假了，也在福运来摆几桌酒，请咱们全家去吃顿饭。还有，你万嬷嬷知道咱们在这过年，特地打发人送了好几车的煤炭来。” “知道了。”麦香听了，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她实在是不喜欢万家的无孔不入。 刘氏见麦香懒懒的应了一声，以为麦香是对她不满，正要起身离去，突然想起来她还有求于麦香，只得又忍气坐下来，谁叫她的儿子两手空空呢？ “麦香，嬷嬷也有嬷嬷的难处，左右你也是要进万家的，你万嬷嬷主动把东西送上门，我总不能又让她拉回去，还有，人家说要请客，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两家又是那样的关系，嬷嬷真怕弄拧巴了，对你将来一点好处也没有。” “嬷嬷，你想哪里去了？东西要了就要了，几车煤炭也没多少银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麦香赶紧说道。 “这样就好。我还以为是嬷嬷做错了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对了，听说你明天要带麦黄几个去上街，我想着，你老姑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有两身好衣服出门时穿，要不然，你们几个走出去，单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什么？不如你也带着你老姑去，让她挑几样衣服首饰。” 麦香听了这话，看着刘氏说道：“嬷嬷，老姑身上的衣服比麦黄几个都好，她那还叫破破烂烂的，那麦黄几个算什么？” “麦黄几个不是还小嘛？你老姑明年就十四了，还能有几年在家？你带她去挑几身好衣服，明年也能去相看一个好人家。”刘氏为了自己的小闺女，只得忍气跟麦香分辨。 “嬷嬷，老姑的好衣服不少了，我一年也没有少孝敬她，我知道万家每次来送年节礼，也没少了你们的衣料。” “你这孩子，我说的是买两件好衣料，万家给我们的衣料，都是些最普通的最便宜的绸子，花se也不大适合她，哪里有你的衣料好？”刘氏说完，特地看了看麦香，又看了看炕上。 麦香身上穿的是一件nen黄se的团纹织锦棉袄，她现在的好衣服都是乌拉多敏做好了给她送来的，炕上还放了一件刚脱下来的貂皮褂子，罩面是桃红se绣着金银线的团纹锦缎，出外头的一圈风毛。 这是麦香为了进礼亲王府特地换上的，一般情况下，她自己在家都是棉布衣服。 “嬷嬷，你该不是让我给老姑买那些好几两甚至十好几两银子一匹的锦缎？”麦香见刘氏看着自己的衣服发愣，便问了一句。 “也不要这么贵，挑她喜欢的便宜些的买几样。”刘氏虽然o不准麦香一年能挣多少银子，但是叶大福买了几百亩地她是知道的，就这一项一年的租金也有好几百两，加上叶大福养的那些东西和两个铺子以及那些牙刷，刘氏保守些估计大儿子一家能有七八百两，花个十来两银子给她最疼爱的小闺女，这不过分？ “嬷嬷，老姑和你一年也能挣个二十来吊钱，而且你们也没有别的花钱地方，老姑喜欢什么想买什么，她自己买好了。” “她那点钱够干啥的，总要留一点应急？”刘氏见自己说了这半天，还是被拒绝了，有些恼羞。 其实，昨天叶大福来的时候，刘氏就已经跟叶大福说了，让叶大福出银子替九凤置装，因为九凤转年就十四了，可叶大福手里根本没有银子，家里的散钱都在麦黄手上，大钱在麦香手上，所以刘氏才不得已来找麦香。 刘氏早就想好了，她和九凤挣的这点银钱最好是不动，都留着给九凤陪嫁，因为九凤出阁后，就再也没有借口问娘家哥哥要银子花了，可是那个孩子又是一个jiao养的，除了做点针线活，别的一概不会，刘氏不能不替她多打算些。 “嬷嬷，说实在的，我对叶家如何，嬷嬷心里应该有一本帐，五叔、八叔我就不必说了，就连二叔三叔那我也没少看顾，还有你和爷爷两个，就更不必说了，吃的穿的用的包括看病的，虽然当初分家时是说好了各家均摊，可是我爹是长子，我二话没有说就把你们接过来，我爹一人全承担了。哪怕当初是在那种情况下分的家，我看在我爹的面上，我也没有亏待叶家。”麦香见刘氏恼了，打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这个问题。 “这可是你当初接我们来时说好的条件，说你们如今也不差这点。再说了，不光我们，你姥姥那边也没少借光。”刘氏脸上有些不好看了。 “赵家跟叶家可不一样，我娘至今还没少埋怨我呢！我姥姥身上穿的是啥戴的是啥，嬷嬷也都看见了，我那几个表哥做的是什么活嬷嬷也清楚。太过分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可以养你和爷爷，也可以养老姑几年，但是老姑别的花销你们自己看着办。还有，我五叔、八叔也是自己挣钱养自己，老姑又不是没有这能力。再说了，嬷嬷不是常教我，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别总一山看着一山高。” 麦香也是在气头上，所以说起话来，有些不管不顾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平时也没少送东西给九凤，何苦来还非要算计她？她穷的时候，刘氏怎么没有说，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就不能给她做一件新衣服，哪件衣服不是九凤穿破了才给她？那个时候，家里挣钱的还是麦香的爹叶大福呢！ 还有，叶大福的tui是因为什么断的？她也该吃点苦头吸取一点教训？没有这个条件非要这么jiao养，女孩子太虚荣了能是什么好事？ 刘氏做梦也没有想到，麦香讲话会如此不留一点情面，她一个做老人的，被孙女如此数落了一顿，这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只得气呼呼地拧着帕子走了。 刘氏走后，麦香才想起来，她似乎有心脏病，自己该不会把她气出什么毛病来？这个罪过可就大了，想着这个，她跟在刘氏后面，看见刘氏进了叶大福的屋子，没一会，只见里面传出了呜呜的哭声。 麦香没有走进去。 次日一早，麦香刚醒来，便看见叶大福坐在自己的炕沿边，正看着自己，有些吓一跳。 “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麦香看叶大福的表情怪怪的，想起来昨晚刘氏的哭诉，心里有点稍稍的心虚，毕竟刘氏是叶大福的生母，而叶大福又是一个孝心最重的人。 “爹，你怪我了？”麦香没等叶大福回答，又问道。 “昨晚下雪了，早起看着窗户外面一片白，我以为天亮了，便起来了，起来了又睡不着，想着你，便进来看看你。”叶大福看着麦香，眼里有一抹特别痛楚的纠结。 “爹，你要说老姑的事情？昨晚我是跟嬷嬷说了不该说的话。主要是我觉得老姑太不懂事了，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现在还这样惯着她，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这就是一个无底洞了，难道嬷嬷不怕她会跟紫菊一样？” “麦香，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爹想说的是，爹很庆幸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麦黄几个在你的教导下，都学得很好，很乖，很懂事。麦黄如今当着家，也有几分你的精明了。” “哦？爹真的不是来责怪我的？”这个结果麦香还真是有些意外。 “当然不是了。”叶大福的笑里有几分苦涩。 “爹，不如这样，你要去哄哄嬷嬷开心，从我这拿十两银子去。”麦香想了想，说道。 她实在不忍心让叶大福为难，她也不差这十两银子，昨晚她只是被气到了，也没有考虑后果。 “不用了，爹其实手里银子，麦黄一个月给我一吊零用钱，这两年我也怎么用，我只是觉得，你的话有道理，是不能太惯着她了。” “那爹来是？” 麦香不明白了，叶大福还纠结什么，苦涩什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经典片段 “爹，你有啥话就说。”麦香看着叶大福欲言又止的，问了一句。 “爹没啥可说的了，爹只是来看看你。” 一大早跑到女儿屋里来只为了看看女儿，顺便表扬女儿几句，麦香左看右看，叶大福也不像这样感性的人啊？ “爹，你放心，我以后跟嬷嬷说话会注意些，老姑是你的小妹妹，你心疼她也是应该的，就像我疼麦地一样。但是我从来不因为麦地是唯一的男孩就惯着他，相反，正因为麦地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对他的管教比麦黄几个严厉得多，因为这样，他将来才能撑起这个叶家。” 麦香在家的时候，的确对麦地有些严厉，为此赵氏没少跟麦香别扭，麦香担心叶大福心里不痛快，今儿索性都说出来了。 “孩子，你不用说，爹都明白，你是个好孩子，是爹错了，爹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有你这么一个闺女，我不该再贪心的。”叶大福说完，用颤抖的手摸了摸麦香的头。 “贪心？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麦香咀嚼着叶大福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了，闺女，起来去玩雪，你不是说下雪天围着火炉吃火锅最开心吗？爹这就去准备羊肉去。”叶大福起身说道，明显不想谈下去。 谁知麦香刚起身，还没有出门，五福便在门外问：“麦香起来了吗？我是你五叔。” “五叔进来。”麦香说完叹口气，看来，这个早上是轻松不了的。 “麦香，五叔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五叔在附近相中了一座院子，也有差不多十几间房，要一百八十两银子，我想买下来，明年开春了搬过去，你觉得如何？” “呃。五叔要买房我没意见，五叔也该置点自己的产业，但是，如果五叔想的是买了院子把爷爷和嬷嬷接过去就没有必要了。” 福运来一年有不到两千两银子的进账，五福有一成的股份，他手里的银子买一栋院子应该是够了，但是再让他养刘氏几个，麦香是不忍心的。 “麦香，五叔，五叔手里的银钱不够。你能不能先预支我五十两？”五福搓了搓手。问道。 “不够？五叔。你跟我说说，你的银钱都干什么去了？”麦香问道。 “这个，这个，有点用。” “五叔。你挣多少银子我是有数的，这几个月的家用也花不了五六十两银子？五婶最近添什么首饰了？不对，还是老姑那？” 麦香知道李氏是一个节俭的人，一般在家也是棉布衣服，还都是半旧的，也就是出门有一两件普通的绸子衣服，那几样首饰还是麦香送她的。 “不是，没啥，麦香。你就别问了，这事，你也别再去问你五婶了，买了院子我带他们娘俩搬出去，你五婶她。也不容易。” “五叔，你要总这样，就是害了老姑，嬷嬷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你也不明白？家里本就没有这个条件，有了旧衣服想要新衣服，有了新衣服想要绸子的，有了绸子的想要锦缎的，头花也是，有了布的想要银的，有了银的想要金的，这银子花起来能有一个足厌？难不成她以后成亲了你们也预备这样惯着她？” 麦香本不欲多管闲事，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愚孝，老人们一哭，就恨不得把过错和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叶大福是一个例子，五福又是一个例子。 幸好，这次叶大福顶住了，但是没想到，刘氏把手伸向了五福。 麦香真的不明白，刘氏平时还算一个明理的人，为什么一到九凤的问题上，就变得有些不可理喻，有些跋扈，她自己把九凤捧在手心不算，恨不得这一大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 “其实，我的银两一直在你五婶手里，中秋的时候，你嬷嬷问我要银子给你老姑做了一身绸子夹袄，后来，你嬷嬷带着她去了一趟万家，回来又要了一对绞丝金镯子，这不过年了，又要一件大毛的褂子，我昨晚回来的晚，她跟你五婶要了二十两银子。” “什么？” “你五婶怕你嬷嬷怕得厉害，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只是不明白，以前的小妹也不这样，怎么来了城里这几个月，哎……” 五福实在不想说这两人的坏话，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亲妹妹，他看着出生的亲妹妹，小时候的九凤，可招人疼了，那会的他，一直想着一定要好好护着这个妹妹长大，事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呢？ “好，五叔，你先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只是，你心里得有一个数。”麦香懒得听这些了，一大早的太影响心情了。 “大姐，大姐，我们要去玩雪了，就差你一个了，你怎么还不起来？”麦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了。 “好，大姐这就来。”麦香说完，找了件旧衣服套上就出去了。 连着三天，章佳家都没有人来找麦香，倒是阿木昕那边，因为小格格的咳嗽好了许多，阿木昕打发人来给麦香送了个信，顺便给麦香送了一车年货，都是东北那边过来的，有山珍也有海味。 腊月初七的时候，怀慈放假了，腊八一早，万家就打发人来接怀慈，怀慈回万家吃了顿早饭，便又回来了，说万家的请客放在了腊月初十的下午。 谁知好巧不巧的，初十这天，永恩打发人来接走了麦香，原来是曹雪芹同意了永恩把《石头记》几个经典片段改编成戏曲，永恩想听听麦香的意见，看看选哪几个片段。 “姐夫和姐姐选了哪几个片段？” “我选了宝黛初会、金玉互识、宝钗戏蝶、黛玉葬花、共读西厢、宝玉挨打一共六个场景，你姐夫也说不错。”乌拉多敏说道。 麦香知道，如今曹雪芹手里的书稿才刚到五十回，所以后面的黛玉焚稿和宝玉哭灵等经典片段都没有出来，那种悲剧的气氛远远还没有推向，不过目前来说，也只能这样了。 “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吗？” “先生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几个场景就足够了，剩下的，他还在修改，这本书，是一部悲剧，而且是大悲剧。”永恩叹口气。 “可不，看前面的判词，看得我一直心酸，这林妹妹可千万别死，她真的不能跟宝玉成一对吗？”乌拉多敏问道。 “先生就是要把它写成一个大悲剧，这是曹家的一个缩影，先生的心里承受了太多痛苦人生的洗礼，他只能借助于笔端把它们描绘下来，也算是一种宣泄？我猜，这也是他不想让这本书面世的缘由，因为他需要的是宣泄，不是世人世俗般的认可。”麦香说道。 “到底是妹妹说出来的话，果然跟别人不一样，姐姐世俗了。”乌拉多敏笑道。 “姐姐，你又笑话我？我比姐姐还世俗呢，成天只想着银子。” “对了姐夫，说到银子，我想起一件事来，这几幕戏，可以卖给戏院吗？”麦香问道。 见永恩和乌拉多敏看着自己笑，麦香忙又说道：“我的意思是给先生改善下生活。先生的日子太苦了。” “好，也不枉先生疼你一场，等太后老人家看完了，我就替你卖一个好价。”永恩点头赞道。 他特别欣赏麦香这点，麦香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对她好的人，她会十倍甚至百倍地回报对方。 “姐夫觉得太后老人家会喜欢吗？”麦香有些惴惴不安的。 但愿那电视剧没有误导她。 “这个还不好说。对了，妹妹，你那天跟我说的钱庄是怎么回事？是高利贷吗？”永恩问道。 麦香只得又把现代银行的经营方式大致解释了一遍，其实，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新的理念，具体怎么操作，那些经营钱庄的人比麦香明白多了。 “这样跟放高利贷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没有高利贷这么高的利息，我考虑考虑，只是我们手里的银子实在太少。”永恩说完，看了一眼乌拉多敏。 “我手里能拿出一万五千两，还是加上了这两年瓷器厂的分红。咱们的公账上，也不过这些。”乌拉多敏忙道。 麦香一听，这点银子差太多了，说道：“也是，我们都不做大生意，手里的银子还是有限。姐夫，既然这样，你把这个主意向皇上推荐。” “皇上？你是说和内务府合股？”永恩思索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姐夫，这个我就不操心了。倒是姐夫，我年后想让印刷厂开业，姐夫觉得我第一本书印什么好，姐夫亲自替我把一下关，我怕犯了忌讳。” 麦香说的是实话，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和思想，哪里能看出什么书是有反意的？ “好，这个到时我再通知你。”永恩很高兴，他就怕麦香一时冲动选错了书。 从礼亲王府出来，麦香也不想去福运来吃那顿饭，想着上次答应麦黄几个的首饰还没有买，便拉着枫叶陪她上了街。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机遇 麦香从银楼挑了几样东西出来，一抬头，居然看到了自家的瓷器卖店，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进去过，不如去看一看什么花样的东西畅销。 麦香进去的时候，店里的顾客很多，因为到年底了，有钱人家都愿意换点新式的餐具茶具招待客人，所以这个月是销售的旺季。 “w？” 麦香正打量店里的顾客时，听见有人在用英语问话，原来是四五个老外围着一个小二。 麦香这是第一次见到外国人，虽然她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有各国使节常来朝会，但是麦香因为很少出门，所以并没有见过。 “去去，又来捣什么乱，什么扩费扩费，白耽误我们的生意。”小二对着这几个老外挥手。 “我要见你们boss，boss，明白？”有一个三十多岁男子举着拳头问道，这次用的是英语夹杂汉语。 小二看了一眼这几个人，说道：“我跟你们说多少遍了，我们这没有你们说的博士博士，走走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麦香听了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打算要多少套咖啡杯？” “你是谁？”对方听见有人听懂了他们的话，十分高兴，可是一回头来才发现是一个小姑娘，不由得又失望起来。 麦香听了也不说话，问伙计们要了一支炭笔，很快在纸上画出了一套咖啡杯和托盘。 “对对，就是这个，你会做这种瓷器？”对方指了指货架上的瓷器。 麦香点点头。 小二愣神了，原来对方真是要来买瓷器的，他忙把掌柜请来了，掌柜也不认识麦香，但是他也不说话，看着麦香跟这几个洋人讲话。 “你想要多少。一套两套的我们不做。”麦香问道。 “这个瓷器，why跟别的瓷器不一样？”对方问道。 “这个无可奉告，这是我们的秘密。” “无可奉告？”对方显然没有听懂麦香的话。 “，这是我们的。” 对方听到麦香说英语，忙伸出手来想跟麦香握一下手，被枫叶先拦住了。 “对不起。”对方想起来，这是在中国，这个国家的女人们是十分保守的。 “你们为什么喜欢这种瓷器？”麦香想问问外国人眼里的骨质瓷有什么不同于传统瓷器的地方。 “这种瓷器看起来高贵、典雅，我们非常喜欢。来了好几天。可惜他们都没有人理我们。”对方这番话是用英语说的。 麦香觉得十分奇怪。问道：“他们没听懂你说的是什么，你们在北京生活了多久？” “六个月了，我们正在跟一位传教士学中文，这几天传教士出门了。我们自己出来转转。” “那你们来自？” “英国，大英帝国。” 麦香听了一笑。 旁边的人见麦香一个小姑娘用汉语居然跟几位说洋话的老外聊天，东西也不买了，都站着看热闹。 “我想要这样的瓷器咖啡杯一千套，可以吗？” “一千套？”麦香看着对方，这数目还真不小。 “我要带回英国。坐船，带回国。” “没问题，只是，我要定金二千两。这种咖啡杯一套四个，二十两银子一套。” 麦香知道这个时候，中国瓷器在英国属于高档奢侈品，所以，她才敢要这个价。只怕他们回去后，会卖得更贵。 “太贵了，十两？”对方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二十两，一口价。”麦香才懒得跟他们讨价还价。 “十五两？” 麦香摇头。 那五个人低下头，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一会。 “ok，二十两，两个月后拿货，和这个一样的。” “ok，定金二千，你们先拟契约。” “姑娘，请问你是谁？你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吗？”掌柜见麦香跟对方这会便谈妥了二万两银子的生意，忙上前了，这块大肥肉他可不能让到别人嘴里。 麦香听了笑笑，对枫叶耳语了几句，枫叶转身出去了。 这时，这几个外国人又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然后走向麦香，指着货架上的餐具和茶具说道：“这些，我每样要一百套，多少银钱？” “什么？”麦香没想到今儿自己居然碰到一个这么大的客户，这天上掉馅饼也掉得有些太大了。 “一套餐具。”麦香挨个指了指餐具，说道：“这个八十两银子，这个九十，这个一百，这个七十五，茶具，三十两，三十五……” 餐具一共有八种花样，茶具也有五种花样，麦香报完价，这些东西要十万两银子，麦香看了看对方，这几人是做什么的，居然能一下拿出十几万两银子来，这太不可思议了，该不会是骗子？ “先交二万两定金。”麦香想了想说道。 这些瓷器万一他们不要，自己还能留下来慢慢卖。 对方拟契约的同时，那掌柜的也吓到了，他的店里，迄今为止，一年的销售额还没有今天一天做的多，他不知麦香是什么人，自然也不敢放手让麦香去签这个什么合约，只是赶紧打发一个人往礼亲王府送信。 掌柜的请来了礼亲王府的外管家，外管家也不认识麦香，见麦香正大大方方地跟洋人谈生意，以为麦香是要抢他们的生意，说道：“姑娘，京城的水深，你做事之前最好是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麦香当然也不认识对方，笑道：“我当然知道是谁的地盘了，不然的话，我也不敢做这个主。” “请问姑娘你是？”对方看了一眼麦香，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家主子有一个干妹妹，是个汉族女子。 “妹妹，你怎么样。没事？”永恩接到白杨的口信，以为麦香出了什么事，忙赶了过来。 “姐夫，没事，这几个人是从英国来的，要从咱们的店里定十几万两的货，我接了这笔生意。” 永恩一听是这个，松了口气，继而又问：“你说多少银子？” “这个回头再说，姐夫。你看看认识他们吗？我担心不靠谱。” 永恩听了看看那几个人。摇摇头。他只负责内务府的事情，一般不跟洋人打交道。 “算了，反正我已经跟他们要了两万两定金，怎么也不会吃亏。” 麦香这边说着。那边几个英国人已经把契约拟好了，当然是用英文拟的，麦香接过来看了一眼，对方提到了用金子结账，麦香更觉得奇怪了，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麦香仔细看了一眼契约，有几个单词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大致意思是看明白了，对方要求的瓷器质量必须跟店铺里摆的一模一样。也就是一等品，如果有残次品什么的必须要双倍赔偿，所有货物在半年内交货。卖方负责包装好送到通州运河边上。 麦香把契约跟永恩解释了一下，永恩敛去了眼里的惊奇，对掌柜的说道：“你根据这个意思。拟一份合约，运费他们出。” 麦香把话转告了对方，对方不愿意，不过见永恩这么坚持，似乎并没有把他们这笔生意放在眼里，叽叽咕咕几句，提出了一半对一半，麦香问过永恩，也同意了。 后面的事情，麦香没有操心，永恩从宫里找了一个西洋画师身边的中国翻译跟着他去签约，同时，又从内务府找了两个金匠师傅，跟着他去验看对方的真金白银去了。 麦香回到家里，还跟做梦一般，没想到自己居然做成了一单这么大的生意，正躺在炕上美滋滋地想着自己这单生意能有多少进账时，忽然想起来一个大问题，自己该怎么跟永恩解释会英语的事情，这可不是简单的说几句英语，而是能看懂对方的契约，没有个一两年是学不会的。 麦香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一个麻烦没解决，又来一个麻烦了，这银子是挣不完的，要是因为一点银子被人看出了端倪，把自己当妖怪处置了，这才玩完了。 “大姐，大姐，你回来了？” 麦香正神游时，麦黄几个进来了，后面跟着怀慈。 “什么时候回来的？”怀慈坐到了麦香身边，看出了麦香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才刚回来不久，麦黄，来，看看姐姐买的你们喜欢吗？”麦香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麦黄几个拿了盒子，都上了炕，几个小脑袋趴在炕上一件一件摆出来试戴。 “今儿这顿饭怎么样？” “给你自己买了什么？” 两人同时问道，问完后相视一笑。 “我也不需要啥，衣服都穿不过来，首饰又不喜欢，想买一点古董，我又不识货。” 麦香说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却一眼瞥见麦黄几个在捂着嘴偷笑，挤眉弄眼地瞧着麦香。 麦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只见怀慈说道：“好，明儿我陪你去逛。” 怀慈的话刚说完，麦黄几个彻底笑翻了。 “怎么了？” “大姐，你又撒娇了。”麦青笑道。 “还有姐夫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大姐说什么，每次都是一个回答：‘好，我陪你。’”麦黄撇撇嘴。 “去去，去隔壁玩去。”麦香一听这个，脸都红了，赶紧撵人。 “对了，礼亲王那边有什么急事找你？”怀慈见麦黄几个走了，抓住了麦香的手，问道。 麦香把事情简单交代了几句，当然也没有忘了把瓷器铺子里那一笔也说上，麦香估计早晚会传到怀慈的耳朵里。 谁知怀慈根本对麦香挣多少银钱没兴趣，也对麦香会说几句西洋话没兴趣，他关心的只是，麦香心里有他，麦香会对他撒娇，麦香脸上又有笑容了，这些对他来说，就够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做坏人 次日，麦香和怀慈从琉璃厂回来，在前面的怀园刚下马车进院子，便看见八福在上房掀开了门帘张望。 “八叔，你有事找我？”怀慈问道。 “不，我找麦香。”八福看着麦香，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怀慈，摸了摸头。 麦香很快想起来，这几天自己光忙着做针线和逛街，居然把八福的大事忘了。 “八叔，炕上坐。”麦香也想听听怀慈的想法。 “你们两坐，我去把东西归置一下。”怀慈看着小厮送进来的一堆纸盒子，说道。 “你们这是买了一大堆啥？该不是怀慈现在就在准备成亲的聘礼？”八福看着地上的东西笑道。 “麦香喜欢这些东西瓶瓶罐罐的，看见合适的就买了些。”怀慈一边说，一边抱着盒子进了里间的书房。 “他还真挺惯着你，先前我还担心他也不会瞧得上你。麦香，你觉得万家的人如何？” “八叔怎么会这么问？昨天去吃饭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麦香一听这个“也”字，本能地敏感起来。 本来昨晚她和怀慈说话时就想问这个，结果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跑题了。今儿一早，又被怀慈拖着出去逛街了，因为他说，年底有很多人家缺钱会把家里的古董拿出来卖，而他又在古董店里做过半年的小二，多少明白些。所以两人一大早就出去捡漏了，压根儿就没有想起万家来，自然也忘了八福的亲事。 “我觉得万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不说别的，你看咱们穷的那几年，他们有多久没有上门了，上门也是来退亲的，后来，见你出息了，又上赶着想认亲了。你说。昨儿明明是两家的会面，怀慈的大嫂不出面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你家表姐出来了，说都是亲戚，就没那些讲究了，这不欺负我们乡下人不懂吗？谁家小老婆能上席面？” “什么？带着紫菊去了？”麦香听了也一愣。 “说是看在你们的面上，都是实在亲戚，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还有，他们给我说亲的那户人家，虽说是管家不是奴才。可也跟奴才差不了多少。我不依。我娘还数落我一顿，麦香，我真不想这么早成亲，你去劝劝我娘。” 八福也是病急乱投医。他只想着麦香在这家里说话最有权威，家里的大事都是麦香做主，却忘了，麦香也是一个小孩，又是一个晚辈，这种事情能是她插手的吗？ “八叔，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帮不了你。前些天嬷嬷已经把我好一顿埋怨，说我亏待了你。做了两三年还没有挣到一栋房钱，又说我亏待了老姑，没给老姑买几样好首饰好衣服，这不，被我撅回去了。她又找我爹，我爹手里没银钱，又去找五婶了，从五婶那要了二十两银子，加上我前几个月回了乡下，这边的家用是五叔在掏，五叔这半年大概又在老姑身上花了五十两银子了。” 麦香故意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来，就是想让八福自己去判断，刘氏现在心里有谁，为什么会这么做。 “什么？我娘怎么会这样？”果然，八福十分惊讶。 五福上次净身出户，就让八福很是不满与同情了，没想到老太太才来几个月，又从五福那划拉了五十两银子走，难怪他觉得九凤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比在乡下强多了，还以为是麦香贴补的，没想到又是从五福那打劫来的。 “我觉得嬷嬷会同意你的亲事，多半是觉得女方家条件错不了，做了这些年万家的管家，想必手里也宽裕，这事，你自己好好掂量，我觉得不大合适，难道你预备要怀慈叫管家的女儿八婶？还是你预备跟着管家的女儿叫我们二爷和二奶奶？大户人家规矩大，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对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难不成我将来见到万家的人，都得低头称呼一声老爷？不行，这个亏可不能吃。我还等着万家二少爷叫我八叔呢？”八福一听他要叫怀慈二爷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了。 “对啊，八叔，你今年不过才十六岁，明年一年好好寻摸一个，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还有，明年开春了你把房子先盖了，放出去话去，媒婆还不踏破了你家的门槛？何必委屈自己娶一个管家的女儿？” “好，本来我也不愿意，那天我看见了那女孩，长得也一般，脸上还擦了一层干粉，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我本来也没相中她，只是对方答应陪嫁一百两银子，估计我娘是因为这个动心了。算了，我知道怎么做了，我才不会像五哥那样老实任由他们摆布我。” “八叔，那不是他们，是爷爷和嬷嬷，是你的爹娘。”麦香说完，捂着嘴吃吃地笑，没想到八福还是一个叛逆的性子，这就好办了。 “爹娘也不行，我的事情我要自己做主。五哥那会多亏没有听爹娘的休了五嫂，现在两人不也过得好好的？还有我娘这么惯着小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可见爹娘做事也不是全对。我走了，我去铺子里帮帮五哥去。”八福说完就要起身，他着急去劝劝五福，五福两下就损失了一百两银子，这可是他好几年的血汗钱，八福有些搞不懂了，同样是做子女的，为啥做母亲的心能偏成那样？ 八福走后，麦香还在炕上吃吃地笑，怀慈进来后坐在麦香身边。 “开心了？” “开心。原来做坏人的感觉真不错。” “小东西，你就不怕你嬷嬷知道了找你算账来？”怀慈看着麦香得意的笑脸，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 “你偷听我们说话？” “这还用偷听，这么近，我光明正大地听。”怀慈握住了麦香的手。 “走，今儿心情真不错。看看我们的宝贝去。”麦香笑着下了炕，今天还真淘到几样好东西。 今天怀慈带麦香去的是他以前做小二的古董店，掌柜的是老板，铺子在三味书屋的斜对面，早就知道如今的怀慈身价不同往日，知道麦香喜欢瓷器，把店里的三件元青花都找了出来。 “好，我陪你。”怀慈笑笑，依旧抓着麦香的手，进了书房。 虽然他无法理解麦香听到元青花三个字时脸上那激动异常的表情，不光是眼睛亮了，就连身子都有些颤动了，但是怀慈眼都不眨便花了八百两银子，把那三个元青花抱回来了，只为了麦香的一个眉眼弯弯。 其实麦香根本不懂什么瓷器，她只是知道，后世的元青花非常罕见，价格自然也就高的离谱，而且藏品大都在海外，如今麦香见到了真货，手里又不缺银子，自然不肯错过了。 “妹妹，来，我教你识辨，这种瘦高的，下身小，上身粗，瓶口带盖的叫梅瓶，然后根据它的花纹，你看这个，这是一条白龙在海里翻滚，在细线条描绘的海水纹中用粗实线勾绘出浪花组成海浪纹，这是元代海水纹最具鲜明的特色，这个梅瓶的足部是八方形，所以这个梅瓶就叫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这个叫缠枝牡丹云龙纹罐，这个也是云龙纹梅瓶，你喜欢都放到你那边屋子去。” 麦香这才想起了，东西买来了还要想法子保管，想了想，说道：“哥，东西我不带过去，我家那边小孩子多。哥，当初盖房的时候忘了一件事情，应该盖一个地下密室好了。” “地下密室？” “这样的话，咱们值钱的东西都能放到密室去，以后，就算有了战乱，房子被毁了，密室还在，我们还可以在原址上把房子盖起来。这样，咱们家的宝贝，还能留下来。” 麦香想到了几十年以后的鸦片战争，以及从此后的一连串战争和灾难，这些东西，她必须想好一个妥善的保管方式。 “战争？”怀慈看着麦香，现在的太平盛世怎么会有战争？ “历史总是前进的，前进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少过战争，而且，每个朝代的更替都是离不开战争，难道你认为这大清的天下果真是万年的？” 因为屋子里没有外人，麦香索性跟怀慈探讨一下一百年后大致的历史进程，也算未雨绸缪。 麦香知道，她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她能做的，就是把《石头记》流传下去，改变曹雪芹的命运，改变自己一家人的命运，这对麦香来说，足够了，太大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大清的江山也就还有几十年的太平日子过？”怀慈问道。 “规律，唐、宋、元、明，元不算，哪个朝代不是都是二三百年的历史，你是读书人出身，这些你不会不知道？” 怀慈听了正沉吟时，麦黄找来了，说是有人来送年礼了。 麦香听了忙跟着麦黄穿过怀慈家的后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麦香看了看赶车的小厮，没有见过。 进了院子，只见一个管家嬷嬷模样的婆子正跟赵氏说话，旁边还站了两个带着瓜皮帽穿着绸面大毛褂子的少年。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收买 麦香见到这两个少年有些惊讶，她有两年时间没有看到他们了，没想到他们会来看自己。 “阿迪斯，阿必达，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麦香姐姐？”阿必达年龄到底小些，看到麦香觉得十分亲近，几步蹦了过来。 “还不错，还记得我。”麦香看了看依旧有些婴儿肥的阿必达，想起了那个曾经总追着自己要新奇玩具的小男孩。 “我当然还记得麦香姐姐，只是麦香姐姐早就把我忘了，都好些年没有来看我们了。”小东西对着麦香撒娇。 “姐姐现在也不会做什么新奇东西，所以姐姐自然也不好意思上门了，不过你大姐家我倒是没少去，怎么没见你去？” “麦香，今儿是我玛嬷打发我们哥俩来看看你，说我大姐成亲后，你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老人家，不知你还记得跟她老人家的约定吗？”阿迪斯在旁边说道。 “当然记得，等我们家的樱桃熟了后，第一批果子我一定给老太太亲自送去。”麦香笑道。 “还真没忘，看来麦香姑娘果真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玛嬷说了，她也还记着你呢。” “多谢老太太记挂，两位哥儿回去后，请一定转达麦香的问候，就说麦香不光是一个念旧的人，也是一个会遵守信用的人，等我们家的樱桃熟了，麦香一定会亲自给老人家送去。” 麦香想必对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决计不会把紫光阁画像的事情说出去。 “好，我一定会转达。” “妹妹，怎么不让客人进屋喝杯茶？”怀慈也过来了，见到麦香一直和客人站在雪地里说话，有几分不解。 “瞧我，见到客人光顾着高兴了，请屋子里坐坐。”麦香忙笑道，的确失礼了。 “你是麦香姐姐的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阿必达仰着头问道。 “你。你就是那个在琉璃厂碰到的……”阿迪斯也想起了怀慈，怀慈堪比女人的脸蛋很难让人忽略，况且，那一次，麦香的行为也颇为反常，所以阿迪斯记住了那个在琉璃厂卖年画的男子。 麦香见阿迪斯虽然没有把话说完，算是给怀慈留了点面子，但是她依旧担心怀慈会有些不自在，忙看了他一眼。 “是我，没想到这位小哥儿记性这么好。不过。麦香姑娘是我没过门的妻子。不是妹妹。”怀慈说完。给了麦香一个放心的笑容。 麦香见他没往心里去，大大方方地坦承了那段过往，心下也颇觉得安慰。这两年，麦香能感知到他在一点点地改变自己。越来越自信、坚强、宽容、果断，这样的改变麦香是喜闻乐见的 “哥，这两位是阿木昕姐姐的弟弟，来认识一下。”麦香拉着怀慈介绍说。 阿迪斯正后悔自己莽撞了，没想到怀慈倒没事人似的浑不在意，便也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我似乎还该称呼你一声妹夫，因为我比麦香姑娘大几个月。” “呃？”怀慈看看麦香，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哥哥？ “那不算。才两个月。”麦香认个阿木昕做姐就亏大了，她心理年龄比阿木昕大了五六岁，没想到又一个小屁孩来占便宜了。 “进去喝杯热茶。”麦香说着把人往上房领，换了一个话题。 “麦香姑娘，我是老太太身边的白嬷嬷。老婆子曾经在学士府见过麦香姑娘两次，不知姑娘还记得老婆子否？”前面跟赵氏说话的人转过身，笑着走到麦香跟前。 “见过，白嬷嬷好。”麦香看着对方确实面熟。 “好，姑娘好，姑娘还是这么会说话，当然，也更能干了，这么快就在京城安了家，我们老太太可没少夸姑娘。” 麦香听了笑笑。 分宾主坐下后，阿迪斯和怀慈在一起说着些念书的事情，阿必达没耐心听，他在屋子里溜达，想看看有没有新奇的东西，赵氏陪着白嬷嬷，麦香则去打点一下给章佳家的回礼和白嬷嬷的红包。 “麦香姐姐，这些瓷器是你自己画的吗？”阿必达看着博古架上的摆盘问道。 这些摆盘是麦香自己手绘的一套十二卡通生肖的福字盘，一共只做了十二套，麦香、阿木昕、乌拉多敏各一套，另外两套送进了宫，剩下几套高价卖了。 “你也喜欢？” “喜欢，我在姐姐家里见过。我当时一看就猜出是你画的，姐姐还不想承认呢。” “这样啊，你要喜欢，姐姐送你们两个喝水的杯子。”麦香说完，从博古架下面的柜子里找出了两个水杯，也是卡通图案的骨质瓷水杯，杯型当然也做了些小小的改变，有些现代感。 “多谢了。”阿必达笑嘻嘻地接了过去。 “又偏了你的好东西。”阿迪斯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跟我还见外了？”麦香还记得那年自己用几张画换了这两个男孩的玉佩。当时，他们非但没有看不起麦香的贫困，反而默默地对麦香伸出了援手，让麦香很是感动。 “麦香姐姐，我很久没有听你讲故事了。”阿必达拿着水杯蹭到了麦香跟前。 “我哪里会讲什么故事？对了，外面不是有那种故事大全吗？你怎么不去看那个？” “那种书很少的，爹爹也不让我们看。” “是吗？” 阿必达的话倒是提醒了麦香，自己第一本书是不是考虑出一本少儿读物呢？或者是小人书？这个总不能有什么反清的意图？ 想到这个，麦香在脑子里搜寻，少儿读物有什么呢？ 阿迪斯和阿必达两人走后，麦香还在纠结这件事。 “麦香，你说的小人书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这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画这些东西，我不想你太劳累了。不如我们自己雇一个画工，还要一个雕工，这种有图画的书只能是雕版印刷。”怀慈说道。 “行啊，本来我也没打算自己做。不过第一本书，我想自己来画，我保证只画一本，正好大正月的没啥事，又不能做针线，正好画画。” 怀慈听了想了想，说道：“好啊，我帮你，我也可以换换脑子。” “那你有什么建议？你小的时候看过的小故事都有啥？” “我？我小的时候在那个小院子里关了几年，那个时候，我又不会识字，整天拿着一本画册，都快翻烂了，你猜是什么？” “《三字经》？”麦香想了想，问道。 怀慈摇摇头，苦笑一笑，说道：“是我娘看的《列女传》。” “你娘识字？”麦香觉得十分惊讶。 “我爹教我娘认了一些字，那书，我猜也是我爹给我娘的，我娘没舍得扔了，一直随身带着，里面的故事我都能倒背如流。麦香，你知道吗？我娘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闲来无事，也拿着树枝在地上学画画，这点我们倒是十分相似，只是你画的是猪，我画的就是那些仕女图。” “噗嗤。”麦香听了笑道：“你把这二者相提并论，实在是唐突了美女。” “我觉得妹妹笔下的猪比美女更好看呢。” “哥这是安慰我呢？”麦香瞋了对方一眼。 “对了，妹妹，说正事，你方才提到《三字经》，莫若把《三字经》里的一个个小故事都画成图画，配一些简单的文字说明，这样的书，应该会有人买的，小孩子启蒙用得上。”怀慈也笑着说道。 “大丫，这个毛皮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件皮袍？”赵氏拿着一张银鼠皮从里间屋子走出来了，后面跟着麦黄几个。 “大姐，你跟娘说，我劝了她半天了。”麦黄把手里的礼单送给了麦香，气呼呼的。 “怎么了？” 麦香接过礼单看了看，章佳家这次送的年礼够丰盛的，除了衣料、干果、点心、肉类、鱼等，还有动物毛皮若干，此外，还有一对雍正年间的珐琅彩梅瓶。 “这章佳家往年也给你们送年礼吗？”怀慈看着麦香手里的礼单，突然问道。 “这两年没送过，以前送过。” 麦香也知道，这次章佳家算是给麦香一个甜枣，一个是觉得麦香的梦算是要应验，另一个是买麦香的一个守口。 麦香正想问问麦黄为啥生气时，叶大福和刘氏几个进来了。 “家里来客人了？”叶大福看着炕上的东西问道。 他刚带着刘氏几个出去逛了，因为刘氏要给九凤买大毛的褂子，她不懂什么动物的皮质好，便把叶大福拉了出去，因为叶大福曾经也算是一个猎人。 “阿木昕格格的娘家。”麦香说道。 “咦，这不是我们方才看过的皮子？叫，叫啥银鼠皮的，好是真好，就是忒贵了，什么人这么舍得送你这个？”刘氏摸着炕上的银鼠皮问道。 自从那次麦香和刘氏闹了个不欢而散后，这是刘氏第一次主动跟麦香说话。 “嬷嬷，这是以前跟我好的那位格格家送来的。”麦香也不想让叶大福难做。 “麦香，你有一件貂皮的，这银鼠皮的送我呗。”九凤张嘴就来。 “凭啥呀？我正跟我闺女说呢，我还没有穿过这么好的大毛褂子呢。”赵氏不乐意了。 上次万家请客，万太太穿了一件什么银鼠褂子，早就让赵氏不爽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出版社开张 赵氏的话一出，好几个人都看着麦香，因为大家知道，这事，是麦香做主。 叶大福皱皱眉，抢着说道：“娘，小妹有一件狐狸皮的就足够了，这银鼠皮的太贵了，不算别的，就这几张皮子就要二三十两银子，妹妹也没有这个必要穿这么贵的东西。” “那你媳妇有这个必要？”刘氏觉得给赵氏，还真不如给她闺女。 “她当然也没这个必要，这些东西都留着，将来给我大闺女做陪嫁。”叶大福的声音很坚定，不是说着玩的。 “麦香的陪嫁都攒了一屋子了，金的银的玉的，丝的、绸的、绫的、缎的、毛的这些年收了多少，只怕她这辈子用不完，你还替她攒嫁妆？万家也不差，有的是家产，麦香过去还能亏了她？可怜你妹子就没人管，眼看着就十四了，想要一件体面些的大袄，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刘氏叹口气。 “娘，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冲麦香送来的，我给麦香留着也没有啥不对，正因为万家的条件好，我不想我闺女去了受委屈，我才要多攒些嫁妆给孩子。再说了，这嫁妆，也不是我攒的，是我闺女自己挣的。娘，你呀，也别钻这个牛角尖了，一山望着一山高的，妹妹还不够体面？你打听打听去，谁家庄户人家的孩子能花十好几两银子做一件狐狸毛的褂子？”叶大福不高兴了，他觉得委屈了麦香。 “大哥，你也不疼小妹了，我有啥体面的，你看看我身上是啥，麦香身上是啥，我跟麦香比起来，什么也不是。”九凤看着麦香身上说道。 “那能一样？麦香也是出门才不得不换身体面的衣服，她平时在家穿着还不如你呢。”叶大福瞪了一眼九凤。 麦香见刘氏和九凤还不服气，笑道：“嬷嬷。我身上这件这是福晋送我的，这一件貂皮的毛褂子连里带面说要五六十两银子，嬷嬷也知道，我的衣服都是人家送来的，退一步说，即便没有人送，凭我自己也能买得起。” “你当然买得起了，他开了一个衣料铺子，想穿啥没有？”九凤噘着嘴说道。 “老姑，我就是不开这个铺子。麦香妹妹想穿啥也买得起。”怀慈在一旁实在厌恶九凤对麦香的轻视。 “那是。我自己姑爷开的铺子可不可着我闺女挑好的。有本事你也……”赵氏早在一旁不满了，只是她的话被叶大福打断了。 “娘你想想，妹妹和你不吃不喝一年都挣不到五十两银子，给妹妹花五十两银子买一件毛褂子你觉得真的合适？”叶大福沉着脸问道。 他实在不想纠缠这个问题了。如果刘氏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叶大福会考虑把他们送回乡下。 “我，我，我没这个意思。”刘氏被儿子的神情吓了一跳。 “老婆子，老大说得对，你也别太依着孩子了，凤丫头还小，你啥都惯着她，将来养成了骄纵的毛病。以后进了婆家想改也改不了，正经做一身棉袄过个新年就不错了，依我说，老大媳妇也别穿了，还是大福说的对。这些东西，本来是就是冲大丫送来的，给大丫留着也不为过。”叶铁柱说道。 刘氏一听连老头子也不向着她，不由得十分委屈。她也知道自己偏心不对，问题是她自己养的孩子她自己清楚，生了八个儿子之后才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怎么能不捧在手心里疼？九凤的品性已经养成了，这孩子没有什么心眼，也不是一个能干立事的，更不是一个能吃苦的，将来进了婆家，肯定讨不了好，除非她能嫁一个好人家。 可是嫁一个好人家的前提是自己有好的身价，所以她才会这么挖空心思去替闺女谋划，从大福和五福这划拉一点，给闺女置几身体面的衣服，穿出去也能唬唬人，怎么这儿子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当丈夫的也不明白呢？居然当众数落她。 想到这，刘氏越想越委屈，眼圈有些红了。 叶大福见了叹口气，刚要开口说话，李氏进门了，晚饭摆好了。 那些银鼠皮最后到底还是麦香收起来了，麦香也给赵氏做了一件狐狸毛的大褂，这才堵住了赵氏的嘴，至于九凤，则不在麦香考虑的范围内了。 只是，这个春节，因为刘氏，麦香总觉得有些不痛快，同时不痛快的还有五福和李氏，刘氏的偏心让五福寒心了，五福年前在南锣鼓巷附近买了一个小院子，在元宵节后，便带着李氏搬走了。 五福一走，大福担心刘氏心里不痛快，没敢立刻回乡下，留在城里住了下来，倒是成全了赵氏和麦黄几个。 麦香这一个正月就没有闲着，除了吃年酒请年酒，剩下的时间，她和怀慈两人手绘了一套《三字经》里的经典故事，有些类似连环画的性质，麦香打算刊印出来，正在找人刻模板。另外，麦香的出版社定在了二月十六开业，麦香前期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 首先，经过商议，这家出版社麦香采取的是股份制，麦香以怀慈名义占了五成股份，剩下的永恩、弘融、曹雪芹、纪晓岚、叶大福这五人一家一成股份。 麦香几乎花了一个正月的时间来说服纪晓岚和曹雪芹两人的加盟，因为麦香还等着他们两个的书稿呢。一个是天下学子仰慕的探花郎，一个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一本《红楼梦》养活了多少红学家？有这两个清朝最着名的才子在麦香身边，麦香对三友出版社的前景还是比较乐观的。 其次，出版社的股东定好后，要定下开业刊印的书。为了有一个好彩头，麦香听从了纪晓岚的建议，第一本书打算刊印的是满清入关后会试一甲的文章，因为慕名来三味书屋的学子最多，这样的书肯定最受欢迎。 第三，出版社和印刷厂需要的人员和各自的分工，这个行业麦香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根本是一窍不通。 幸好，永恩从内务府给她找了几个行家过来，另外，怀慈又做主替麦香雇了二十个小伙子，打算让他们跟着学徒，以后再慢慢挑选合适的人才。 二月十六这天，正好是一个大晴天，怀慈特地从国子监请假回来，麦香邀请了几位股东，站在了出版社的大门前，等着揭牌。 “麦香，师傅说好好干，以后师傅就指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了。”纪晓岚托着烟杆笑道。 麦香听了撇撇嘴，笑道：“师傅，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些话是谁说的？这一个正月，我跑了你家多少趟了？” “哟，小丫头还记仇呢。师傅那是考验你，考验你是不是心诚，是不是真的心里有师傅。”纪晓岚笑呵呵地说道。 “纪先生没考验出小女的心诚来，倒是把小女的腿考验细了，该罚，该罚。”曹雪芹在一旁笑道。 “也成，就罚我一个东道。曹兄也别光说小弟，曹兄可是比小弟还固执，听说麦香姑娘也没有少跑黄叶村，后来还是搬出了干女儿的身份才说服你的。”纪晓岚笑道。 “纪先生要请客，小弟这还有两坛好酒， 随时恭候。”永恩听了笑道。 永恩在纪晓岚和曹雪芹两人面前从不托大摆亲王的架子，正月里，他还特地挑了一天，亲自在福运来摆酒宴请了大家，顺便把弘融介绍给他们认识。 “姐夫，师傅酒量不行，你给他两坛好酒，还不如给他几两好烟叶或几两好茶叶。”麦香笑道。 “呵呵，知我者，我徒弟也，这个徒弟没有白收。”纪晓岚对麦香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呵呵，怪道人家常说女生外向，今儿一看，果然如此，妹妹居然帮着你师傅来打劫我了。”永恩也呵呵一笑。 “那是，谁叫姐夫你是大土豪呢。姐夫，我干爹也喜欢好茶叶，当然，更喜欢好酒。” “哥，这妹妹越发不中留了，舍了。”弘融在一旁笑道。 “舍了可不行，这不还有这个吗？”永恩指了指大门上红布包着的门匾。 “也对，羊毛出在羊身上。”弘融哈哈一笑。 弘融自然知道永恩是在开玩笑，去年不算麦香接的那一宗大生意，每家都有四五千两的分红。这笔银子抵得上弘融一个贝勒爷一年的俸银加俸米，可不是一笔小数。 至于麦香接的那笔大单，永恩用那笔定金把瓷器厂扩建了，因为后来又有好几位洋人过去定了货，还都是成百套的大单子。 其实，按永恩的意思，这个出版社他不想占股了，无奈麦香不干，他不忍拂了麦香的心意，只要了一成股份。 大家说笑间，只见永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怀表，看了看天色，喊道：“好了，时辰已到，放炮。” 弘融忙在一旁点燃了早就挂好的鞭炮，怀慈站上了梯子，揭开了门匾上的红布，“三友出版社”五个黑漆描金的大字，自然是纪晓岚的手笔了，苍劲有力。 第二百三十六、借鉴 “纪先生这几个字越发的浑厚，倒是颇得几分岁寒三友的精髓。”曹雪芹一看这门匾上的字，笑道。 “曹兄又取笑我了。” “妹妹这名字取得好，纪探花这字也写得确实是好，相得益彰。走，进去瞧瞧，看看我妹妹妹夫有啥样的惊喜等着咱们。”永恩笑道。 这个地方，永恩是第一次来，前期工作都是麦香、怀慈和叶大福在做。后期他也只不过是送了几个人过来，所以这会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麦香和怀慈的能力。 “只是一个雏形，还有很多设想没有成型，你们也不许笑话我。”麦香说完，带着大家进了大门。 众人跟着麦香进了院子，院子占地不小，总共有二十来亩，不过现在的建筑面积还不足一亩，是一个小四合院，中间是一块空地，麦香打算用来种植花草的，因为还没到季节，现在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两边是抄手游廊，左边厢房是办公区，右边是生活区，正面一排是印刷车间，倒座是库房。剩下的那一大片的地方，麦香还没有规划好。 麦香带着大家从左边看起，一共有三间办公室，一间编辑排版室，一间是雕刻室、一间是发行室，办公室的摆放是跟现代差不多，这会里面都有人在干活。 纪晓岚看着门上的木牌，点点头，笑道：“不错，是这么回事。” “这些人是姐夫帮我找来的，我还真不懂这个。”麦香笑道。 “你的模板是什么材料的？大约有多少万字？”曹雪芹问道，他从来没想过，麦香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孩，居然真的要做一个书商，自己亲自搞出版印刷，亲自卖书。 “大约有十万多字，是梨木的。” “走，看看去。”曹雪芹好奇了，这一行。他也是一个门外汉。 麦香领着大家到了车间，进门是一溜靠墙的十二个大柜子，他们按照十二地支的次序把字放进了十二个柜子，每个柜子里有二百个抽屉，每个抽屉分大小十二个小格子，每个格子存放大小活木字各四个，每个抽屉上面都标明某部某字和字画数，由专人负责捡取。 “这个有点意思，我听说有一种转轮排字盘，就是把汉字放在两个大转盘里。有两个工人专门推动转盘来捡字。也挺方便的。”纪晓岚笑着说道。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法子我还是从干爹的书里借鉴来的。”麦香有些遗憾地说道。 “从我的书里？”曹雪芹愣住了。 “那个薄命司里金陵十二钗的簿册。” “哈哈。你这丫头，怨不得你师娘总说你鬼精鬼精的，我不过是随手一写，你倒是能想到实用。还是你比先生厉害。”曹雪芹听了大笑，笑过之后，又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其实，要依麦香的意思，是想按照现代拼音来检索，问题是古代根本没有拼音，她一时怎么跟大家解释，更何况，临时培训人员也要不少时间的。 这个排序方式是怀慈想出来的。怀慈是根据《康熙字典》来的灵感，麦香这才知道，古代的汉字是用214个部首编排的，部首是以笔画为序，而所有的部首都归入到以十二地支命名的12集。这样便有了这十二个大字柜。 “其实，要我说，这个方法也不错，不比手推转盘慢。”永恩看着那边的排字工人一喊什么字，这边的捡字工人略一思索便能准确地找到汉字，假以时日熟练了，速度只会更快，他还想着是不是该把内务府的那套印刷术也换了呢？ “走，我们看看印出来的东西什么样子。”麦香还没见过古代的印刷术呢。 怀慈听了忙一拉住麦香的手，说道：“妹妹别去了，正在排版呢，妹妹想瞧，就在这瞧瞧也是一样的。” 怀慈觉得那边做活的都是成年男子，还不像这边捡字的，都是一些没有留头的小孩，所以，不愿意麦香离他们太近了。 “好，理应如此。”永恩几个听了忙附和。 麦香听了只得作罢，远远低看见了好几个人在低着头趴在一个木盘上忙乎，好像是把一个个的汉字往木盘里嵌，旁边有人照着书稿对照。 从出版社出来，众人去了福运来，麦香打发人去接了乌拉多敏和阿木昕，三人单要了一个小包间，姐妹三个好久没有在一块说说话了。 “妹妹今儿难得想起我来，这一个大正月，打发人去接了好几次也没有过来。”阿木昕见到麦香，先抱怨了一通。 “二姐，我这不忙着吗？忙着给咱们的小格格挣点奶粉钱。再说了，二姐也知道，我一向不好那些热闹，也不爱听戏看戏的，说出来不怕二姐笑话，我也看不懂听不懂那些个咿咿呀呀的东西，没得去了让人笑话。”麦香搂着阿木昕的胳膊陪笑。 阿木昕因为婆家和娘家人都不少，又因为父亲元宵节后要远赴西北，而阿木昕这一年手里也宽裕，所以这个正月在家摆了好几日的戏酒，因为好些小姐妹们都见过麦香，阿木昕就想把麦香带进她们的那个交际圈，谁知麦香根本没有兴趣。为此，阿木昕还着实生了麦香几天的气。 “表姐你看，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妹妹倒是有一车的话等着我，都是你惯的她，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阿木昕笑着拧了拧麦香的小脸。 “哟，这丫头的脸啥时候变这么白嫩了，这是我当年在卧佛寺认识的小丫头吗？”阿木昕说完，又故意的在麦香脸上摸了摸。 麦香也不肯吃亏，在阿木昕的小脸上也掐了一把，笑着说道：“二姐还说我呢，二姐的脸才是滋润呢，一个小痘痘都没有，怎么保养的？” “行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一个是做了额娘的人，一个也是要嫁人的人，怎么到一起就没有一个稳重样。”乌拉多敏担心地看了一眼麦香，她理解错了麦香话里的意思。 麦香说完后见乌拉多敏看着自己研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了，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见乌拉多敏笑的有些诡异，麦香很快反应过来了，她的话有歧义。 麦香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但是上大学时身边同居的人不少，舍友之间常会互相开玩笑，看到谁的气色好，会逗一下是不是被滋润了。 麦香没想到到了这古代也是同一个意思，不禁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 “妹妹，我也没说你啥，你脸红啥？”偏偏阿木昕在一旁促狭地问道。 “大姐，你看二姐，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再这样，我可不找你们一起吃饭了。”麦香只好对着乌拉多敏撒娇。 “好，等你出阁时，我负责让她好好给你备一份嫁妆赔罪，我们麦香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就该出阁了。”乌拉多敏摸了摸麦香的小脸，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大姐，你怎么也来这一套了？”这下麦香的脸，想不红也难了。 “嫁妆是没有问题，不冲别的，就冲妹妹一年给我的那些分红，我也该好好给妹妹备一份嫁妆。”阿木昕冲麦香挤眼一笑。 “我可记住了，到时我倒要瞧瞧，有啥好东西我能看上眼的。”麦香索性大大方方地认下了。 “德性，说你胖还你喘了，给点你颜色就敢开染坊了。哪怕我只送你一根草，也是你二姐的意思，你也得供着。”阿木昕说完斜睨了麦香一眼。 “是，供着，小人敢不供着吗？”麦香举起了双手抱拳笑道。 “好了，说正经的，妹妹，我阿玛这次去了西北，我听贝勒爷说，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从当地人手里买到一些玉矿石，不如我跟我阿玛说，让他手下的人去寻一些上好的羊脂玉运了回来，我们做几样好东西，顺便也送一些给妹妹陪嫁，对了，听说那边的人烟稀少，动物毛皮也比咱们这边便宜多了，顺便让他们捎一些珍稀的动物毛皮过来，这下妹妹的陪嫁也全了。” 麦香听了翻个白眼，说道：“二姐，你爹是去做大事的好不好？这点小事你还用麻烦他？” “就是，舅舅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小妹出嫁的大毛皮子我倒备上了，府里的管家去东北老家那边收租子，我都会交代他们要收一些轻巧保暖好看实用的动物皮毛过来。”乌拉多敏忙说道。 “我说姐姐怎么每年怎么都会想着给我做一件大毛衣服呢，也太贵重了些。我一般也不出门，没什么机会穿。”麦香忙笑道。 “怎么没机会？见我们不是机会？还有，那什么万家来人了，你也别太小意了，万家不过是一个小乡绅，万承耀也不过是六品的芝麻官，他们以前是怎么对待妹夫的，你都给他们还回去，你现在是缺银子还是缺后台了，你还由得她们来作践你，趁早打了出去。”阿木昕说道。 “这话是啥意思？”乌拉多敏忙问道。 “哼，你问她。”阿木昕不悦地瞥了麦香一眼。 第二百三十七章 火了 麦香见乌拉多敏盯着自己，只得笑道：“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头年二姐打发人来给我送年礼，正好碰上了万家来了不该来的人，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正好让李嬷嬷听见了。” 事实上，那天也是巧了，早饭过后，麦香和怀慈正在炕上摆弄几件珐琅彩的瓷器，除了章佳家送来的两件外，永恩知道麦香喜欢这个，也把乾隆爷赏他的一对珐琅彩瓷器碗送给麦香了。 麦香和怀慈一人手里拿了一个碗，怀慈正对着麦香感慨这画工的精致，se彩的明艳，工艺的精湛时，万家人上门了。 万老太和万太太是跟着刘氏一起进来的，所以丫鬟们也没来得及通报一声，麦香自然也没来得及把东西收进去。 万老太倒还没啥，麦香手里有好东西了，左右也不过是便宜了她的孙子，虽然这个孙子不是那个她心里最看重的孙子，但是事已至此，万老太早就接受了现实，所以见麦香和怀慈趴在那里研究这些瓷器，她也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万太太则不然，她的眼睛被炕上的几样东西吸引住了，这珐琅彩她是知道一点的，听说只有宫里才有，外面市面根本就从来没有见过，除了极个别的宠臣能得到皇上赐一件两件，那得是多大的荣耀，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丫头倒有了四件，这也太不公平了！ 万太太看着怀慈和麦香两人的笑脸，觉得不是一般的刺眼，这怀慈不过是一个丫鬟生的儿子，而且，又经历那些不堪，他这样的人怎么还配得到幸福，还配拥有这些好东西，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的儿子的。 麦香见万太太看着怀慈的眼神，禁不住心里颤抖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万嬷嬷，万太太，快炕上坐，这是我那姐姐姐夫刚打发人给我送来的，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说是让我开开眼，见识一下正宗的好瓷器，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瓷器，所以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你们可别笑话我。” 麦香故意把永恩抬出来，因为她担心万太太又动了什么歪心思，这个时候的怀慈，正是用功的时候，麦香不想他分了神，而且，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他也没有什么反击能力。 “可不，确实是好东西，你万嬷嬷还说呢，一直听说过宫里有啥珐琅彩瓷器，就是可惜没见过，没想到今儿倒是在你这开眼了。”万太太故意笑道。 万太太说完，还特地拿起一件梅瓶，细细鉴赏起来，看完了，特地送到万老太跟前。 “娘，你老人家今年正好过六十大寿，莫若让远哥儿孝敬你老人家一对这个，也算你老人家不白疼这个孙子一场。” 麦香一听这个惊呆了，脸皮厚也不至于厚到这个程度，张嘴就来，怎么自己周围都是一群这样的人。 怀慈听了倒不恼，淡淡一笑，说道：“母亲错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是麦香妹妹的。” 刘氏在一旁听了，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银子，只是觉得她欠了万家这么多人情，老太太一个六十大寿，麦香送一对花瓶也不为过，万老太这几年没少给麦香送这送那。 “麦香的也一样，大嫂子要喜欢，就让麦香孝敬你也是一样的，横竖早晚也是一家人，孙子的和孙子媳fu的能差了哪里？” 麦香听了刘氏的话，忙说道：“嬷嬷，这可是我那福晋姐姐好容易给我寻o来的，不说别的，就冲人家的那份情谊，这东西我也要好好留着。” 刘氏见自己的孙女为了一对花瓶当面把自己驳了，脸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偏万太太还在一旁拱火笑道：“婶子，你也别恼，现在的年轻人呀，眼里哪有长辈？一点不顺他的心不如他的意，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连父母祖宗都不要了，搞得好像我们大家都亏欠了他似的，有了好处，也只会想着自己，哪里还有别人？指望他们，全都不中用的。” 万太太的话正好说到刘氏的心坎里，刘氏这些日子可不就为银子和麦香别扭上了，麦香自己手里这么多好东西，一年也有这些进项，给她老姑一点，把她老姑打扮体面些，说一户好人家，这不是一辈子的大事吗？可这孩子，眼里只有她自己那几个妹子，给麦黄几个买点啥都舍得，就是不舍得给她老姑买点好东西。 精明的万太太一看刘氏不吱声了，只是满脸忧愁地看着自己的老闺女，麦香自然也看出了刘氏心里想什么，心下一恼，看着万太太似笑非笑地说道： “万太太这话可说错了，怀慈为啥离家出走的，别人不清楚万太太还能不清楚，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万太太不知信不信因果报应？” “娘，你瞧瞧，这就是远哥儿的媳fu？还没进门呢，就这样对我？还有远哥儿，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就是一对花瓶，不想给就算了，至于这么忤逆犯上？” “谁忤逆犯上了？说来我听听。”李嬷嬷掀了门帘进来了。 李嬷嬷进来了，万太太自然也就不敢作怪了，这事后来，也就传到了阿木昕耳朵里。 “姐姐，你说万家人就这么个德xg，还是六品官太太，我瞧着行事也太小家子气了些。”阿木昕有些不理解，好好的麦香为啥要嫁进这样的人家受气。 乌拉多敏倒是没有多大意外，上次万家送聘礼时，她已经领教了一次万太太的小家子气，没想到几年过去，还是没有多大改变，眼皮子实在是太浅了。 “这算什么，还有更好笑的呢，说出来也是家丑，我家有一个姨表姐，嫁给万家的嫡子做小妾，年前万家请客，居然把她带来了，说是实在亲戚，就别讲究那些个虚礼，幸好我没有去，那天刚好姐夫有事找我。” “你想如何？”乌拉多敏问道。 “我想如何？”麦香没大听懂乌拉多敏的意思。 “笨蛋，直说，你是想让万家垮台还是想让他们破财？”阿木昕直接问道。 “算了，怎么说他也是怀慈的父亲，横竖他们从我这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麦香说的是真话，至于怀慈跟万太太之间的恩怨，麦香相信，怀慈更愿意凭他自己的本事去解决。而且，这一个正月里，万家除了上门来给刘氏和叶铁柱拜个年吃了顿饭，后来，也没有怎么来打搅麦香，大概是麦香和李嬷嬷的暗示有了作用。 麦香的出版社开张没多久，叶大福便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乡下。 刘氏这次肯回乡下，是因为八福上次的亲事没有说成，今年八福都十七了，刘氏再怎么着急九凤的事情，也得先考虑八福的亲事。 八福年后回乡下，听从麦香的建议，在麦香院子的对面买了一块地，也要开始盖房了，叶铁柱知道后，自然要回去帮衬一下，刘氏也想回去趁这段时间，为八福寻o一个女孩子。 因为八福说了，他只想在乡下找一个好女孩子，能陪着他一起吃苦一起开铺子，城里的女孩子有几个愿意跟他回乡下苦守的？ 麦香这些日子因为忙着出版社，忙着画咖啡杯的图纸，所以，她便在城里留了下来。 两个月后，麦香拿到了第一本样版书，第一期，书不厚，才一百多页，定价是纹银五钱，上面精选的是十名一甲状元的文章，前面有纪晓岚写的序言，文章也有纪晓岚的点评，因为排一次版不容易，麦香印了一万册，打算留着慢慢卖，后面还有第二期，第三期。 不出意外的是，这套书出来后，的门槛差点被人挤破了，京城的学子们听说了，不说人手一册，也差不多如此，还有很多慕名来的外地商人、学子，辗转找到琉璃厂，一买就是数十本甚至上百本，甚至还有书商看到了商机，从麦香手里定了上千册，运到了外地抛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书竟然告罄了。 麦香首战告捷，心下自是有些得意，刚好趁着怀慈放假的时候，跟怀慈商量，她想办一份报纸。 “报纸？”怀慈听了十分惊讶。 “我想出一份报纸，嗯，就叫，供大家茶余饭后消遣的，版面跟你们的邸报有些类似，也有宫门上传抄的内容，但是更多的是普通百姓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这几天京城哪个戏院演什么戏、京城哪家饭庄又出了什么新菜、哪条街上有什么新闻等等。” “这出书的利润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又会想起办报纸来？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怀慈抓着麦香的手，心下有些惭愧，他觉得挣钱养家应该是男人的事情，可是他现在一心念书，实在是分身乏术。 “哥，我不辛苦，不过是在家出一个主意，我想趁着现在，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怀慈听了这话，看着麦香，突然想起了半年前的一个没有说完的话题。 第二三十八章 曙光 “怎么了？”麦香说完，见怀慈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忙推了推他。 “没啥，我只是觉得，妹妹太能干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我？”麦香问道。 “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对了，妹妹，你还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对我说的那些话吗？”怀慈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替麦香整理了下前额的刘海。 “去年年底？我们天天在一起，说过的话多了去。”麦香还真没想起来。 “就是关于战乱，关于朝代的更替那些。”怀慈说完，柔柔地看着麦香。 “哦，那些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是根据历史演变的规律胡诌了几句，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个？”麦香看着怀慈，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我只是听妹妹说要办报纸忽而想到那的，妹妹的聪慧不是一般人能及，我决定了，妹妹想做啥就尽管放手去做，我不想埋没了妹妹的才华。只是有一点，妹妹不能勉强自己，还有，不能累到自己，要适可而止。”怀慈说着，把麦香抱在了自己胸前。 “我才不自己去做呢。我是看到哥放假了，正好给哥找点事做，我呀，就在家里拢拢帐，数数银子。”麦香伸出手圈住了怀慈。 她的本意不是自己想出名，只是想积攒些财富，让自己能过得更舒服些，另外，她也想帮怀慈一把，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富，怀慈将来想做什么，恐怕都会受到制约。 “好，你细细跟我说，我听着。”怀慈抱着麦香的手，加了几分力气。 他当然明白麦香的心意。如果麦香不是为了他，她一个女孩子，每年有瓷器厂那边的分红便足够她自己的花销了。 “咱们可以在院子里再盖一座小四合院，专门作为报社的办公场所，聘一些念过书的人，从出版社这边分几个熟手过去，带带他们。另外，找五六个机灵点的人，每日没事都在街头巷尾转转，看看有什么新闻。还有。你们可以向社会上征稿。比如散文、杂文、或者是流行，每期只刊登一章，只要采用，我们就给他们稿费。当然啦。这个文章的质量编辑务必要把好关。” “你是从哪里想来这些的？妹妹，刚夸你聪慧，你还果真打这来了，我看看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呢？”怀慈说完，果真抱着麦香的头研究。 “什么呀，我跟你说正事呢，对了，出版社那边我雇了三个账房上的人。还有一个社长，你去认识一下。”麦香扒拉掉怀慈的手。 “好，还有什么，但凭差遣。” “德性。”麦香瞋了一眼怀慈，不过心里倒是有点小臭美。至少怀慈没有古代社会那种大男子主义，而且，还很尊重她。 怀慈在跟麦香谈话的第二天，便去了出版社，按照麦香设想的，一边打听着从外面雇人，一边开始盖房，这样一来，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的。 而麦香也在刚进入六月的时候，回到了黄叶村，因为八福的房子要上梁了，而且，八福相中了一户人家，想让麦香帮着把把关。 八福的亲事，依旧是石婆子帮着寻摸的，姑娘姓周，今年十六岁，家里也是附近农村的，姑娘是家中的长女，据说十分能干，刘氏打听得女方家中日子也还殷实，略有些薄产，虽然没有多少陪嫁，但是不至于拖累八福，倒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刘氏和叶铁柱都点头了，麦香也就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了，其实，只要不是万家的人就好，其他的，麦香相信八福会处理好的，因为这几年的历练，八福也不是以前那个懵懂少年了。 两家相见之后，八福这边刚点头，刘氏便迫不及待地换庚帖、下定、请期，由于女方今年十六了，两家都愿意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今年，这样的话，刘氏也可以早些安心下来，专门操心九凤的亲事了。 这天，麦香正在曹家和柳蕙兰、李香云说话，这两年有了做牙刷的收入，曹家的日子宽裕了很多，也买了两个小丫鬟，柳蕙兰和李香云除了做点针线活，别的几乎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两位师娘，你们真的想好了，不搬去城里了？”麦香问道。 以曹家目前的经济状况，完全可以在城里买一座宅院，这样的话，麦香也能经常找他们说说话，顺便打听些曹家的八卦。 “算了，不去了，你先生不愿意，我有啥法子，在这里住着也不错了，吃的用的也方便，想进城也不过是半天的脚程。”柳蕙兰说道。 “师娘，先生为啥不愿意去城里？曹家不是还有很多亲戚在城里吗？好像族人也有不少在内务府的，先生跟他们如今都不来往了吗？还有敦敏敦诚兄弟，还有富察家的明琳，我看先生有时进城也找他们喝酒，这要住在城里了，岂不是更方便？”麦香说道。 曹家有人在内务府还是永恩说起来的，永恩知道曹雪芹的身世后，对内务府那几位曹家的后人也留了心。 “你又在这里编排我啥呢？谁说我进城找他们喝酒去了？”曹雪芹一脚踏进来，正好听到麦香的话，笑着弹了麦香一个脑瓜崩。 “疼，先生自己做了还不让我说。”麦香捂着自己的脑袋，嘟囔了一句。 “真的疼？我怎么觉得自己没有用力？”曹雪芹说完上前大笑着要摸摸麦香的脑袋。 “先生，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特别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麦香觉得今天的曹雪芹有些反常，往常他虽然也跟麦香逗着玩，多半是摸摸麦香的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小丫头，说你鬼精鬼精的，还真是啥事都瞒不了你。我今儿进城去了，正遇到你姐夫从承德避暑山庄赶来，他说，太后老人家看了那几出的戏，着急想看看结局，打发你姐夫回来找我，把后面的几出戏排出来，实在排不出来，先看看剧本也行。” 曹雪芹虽然不想自己的书面世，但是作为一个写书的人来说，得知自己写的东西受欢迎，心里多少仍是会有些成就感。 “真的吗？先生，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看？”麦香抓着曹雪芹的衣襟蹦了起来。 这件事，在麦香心里悬了很久。因为她知道这半年来，永恩一直在找人排那几出戏，本来是想在春节的时候进宫演给太后看，可是因为时间太赶，演员们根本不熟练，永恩自己都不满意，只得暂时作罢。 后来，戏是排练好了，永恩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让戏班子进宫。幸好，这次老人家跟着乾隆去了承德，母子两个都有看戏的爱好，宫里的戏都看腻了，让永恩从外面找一个戏班子，想看个新鲜。这么地，永恩在半年之后，终于有机会推出了昆曲。 据说太后老人家看了之后，哭湿了好几条手绢，嚷着要知道后面的结局，这才打发永恩赶紧回来。 “问题是后面的戏，我一时还没有写好，这半年，我才写了十章，这十章，也没有什么适合排戏的，再说了，就算是排戏，一时哪里来得及？”曹雪芹摇摇头。 “先生，我有一个主意。我手里有一套没有脂批的前五十回，不若我把这套抄本给我姐夫送去，你觉得如何？” 曹雪芹听了盯着麦香看了许久，说道：“丫头，你跟先生说实话，你打今天这个主意有多久了？” 麦香一听，忙上前挽住了曹雪芹的手，陪笑说道：“干爹，我只是觉得不想让干爹的心血白费了，我知道干爹顾虑的是什么，所以，便把脂批删去了，我想一步一步把干爹的书稿推出来，干爹别生气，总有一天，我会想法把干爹的原稿面世的。”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开这个出版社就是为了我的书稿？”曹雪芹狐疑地问道。 他实在不太明白，麦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也没有多少生活阅历，怎么会对他的书稿有这么强烈的近乎狂热的兴趣？ “那倒不全是，我是个商人，我觉得做书商比较好，既能挣钱还能顺便熏陶一下自己，何乐不为？” 说实话，麦香一开始建这个出版社的初衷的确是为了，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本书出来，刨去了麦香前期所有的投入，居然还能有二千两银子的剩余，麦香这才知道，这书商还真是一项挣钱的买卖。 当然了，麦香也知道，这次出书，功劳最大的就是纪晓岚，纪晓岚的序言和点评才是这本书最大的卖点。 “二爷，我觉得麦香说的也没有错，没有脂批，也就是一本普通，不会联想到曹家的。”李香云在旁边劝了一句。 “先生，你放心，礼亲王心里肯定有数的，毕竟这件事情他也参与了，如果真的有什么碍语，姐夫敢把书稿送给太后，他敢拿自己的爵位冒险吗？” 曹雪芹听了沉吟不语，那些日子在麦香几个的轮番劝说下，他不是没有一点动心，问题是，这书，他实在有太多顾虑的东西。 “麦香，还是先看看再说，让你姐夫把那几出戏的剧本先送去，别的以后再说。”曹雪芹终究还是没有答应。 不过麦香好歹看到了曙光。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动 从曹家回来，麦香有些心事重重的， 因为曹雪芹刚刚跟她说了，报纸不比出书，出书只要不牵扯到政治，民间可以自己随意刊印，报纸毕竟是跟新闻相关的，而新闻必然会跟政治、跟朝政等扯上关联。 曹雪芹的意思是麦香最好能拿到一个许可，或者是跟政府报备一下。 麦香正纠结时自己该不该去找一趟永恩时， 永恩和纪晓岚上门了。 “姐夫，我刚从先生家出来，先生刚还说起姐夫呢。”麦香说道。 “我不是来找你先生的，是来找你的。”永恩看着麦香说道，这个女孩子总是能给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当然，也有烦恼。 “找我？”麦香一愣。 “我从怀慈那边过来，看见他又在那边整了很大动静，听说你们想办报纸。”永恩问道。 “其实，我也正打算明日一早去一趟京城跟姐夫和师傅说说这事，问问可行否。”麦香很快拐过弯来。 “你呀，让我说你啥好，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做主了，你知道这里面牵扯到什么？邸报上的新闻都是跟朝政有关，朝政也是你们平头百姓可以议论的？”永恩摇摇头。 “姐夫，我没想议论朝政，我只是想刊登一些离普通百姓接近的新闻，正想问一下，这个要到哪里报备？” 麦香一开始还真没有想过这些，她以为只是跟书籍一样简单，只需到衙门口挂一个号等着交税就成。这不还是曹雪芹刚提醒她，虽然前朝有不少民间报房的产生，那是因为前朝没有文字狱，可是本朝就不一样了。 “你真的想做？”永恩看着麦香。 麦香想了想，笑着说：“我想试试，姐夫先去帮我试一下口风，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专心出书也是一样的。《一甲闱墨第二期》我准备出二万本，还有，我们的《新编三字经》也雕刻得差不多了，下个月估计也可以开印了。” “你明白就好，记住姐夫的话，姐夫没有开口，千万不能擅自刊印。我现在去找你先生，明日我还要赶回承德。你姐姐惦记着你，打发我给你送点新鲜的鹿肉来。” 麦香一听要找曹雪芹，忙笑嘻嘻地说道：“我陪姐夫和师傅一起去。” 纪晓岚看了一眼麦香。笑道：“丫头。还没有说动你干爹呢？” “还得多多仰仗师傅。反正师傅看着办，师傅要不出力，下次师傅的润笔费我就克扣了。”麦香倚小卖小。 第一本书出来，麦香除了给纪晓岚一笔应得的分红。也给了他五十两的润笔费，这个数目不低，因为纪晓岚也就花了几天的时间便点评完了那几篇文章。 “呵呵，别介呀，麦香姑娘，师傅可是一个穷人，师傅还等着你的孝敬呢。要是没有好茶好烟提神，师傅晚上都看不了书，这看不了书自然也就写不了文章。师傅哟，是没法完成徒弟的任务啰。”纪晓岚一边说，一边得意地举了举手里的烟袋。 “师傅，你老人家才是老奸巨猾的，用我干爹的话说。就是鬼精鬼精的，你说你老人家进了翰林院学什么不好，偏学了这个抽烟的陋习。”麦香嘟囔道。 “我说我怎么在家坐不住，原来是你们几个在念叨我。”曹雪芹进来说道。 他刚要出去一趟，看见门口的马车，知道永恩和纪晓岚来了，便过来了。 “正想去拜会一下曹兄呢，不知曹兄考虑得如何了？”永恩问道。 “丫头没跟你们说吗？”曹雪芹问道。 “说了，曹兄，我明儿就要赶去承德，我的意思是，我把那套小说带上，如果太后老人家主动提起这事，不如我就来一个顺水推舟。”永恩说道。 “这倒不必了，如此一来，倒显得太刻意了些。太后老人家果真喜欢，就劳烦礼亲王再跑一趟。”纪晓岚摇头。 “也好，是我欠妥了。”永恩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来了。 “曹兄，小弟的意思，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用想，专心在家着书，一切按照你自己的本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千万不要为了让书面世，而把好好的一本书改得面目全非，这不是我们的本意。”纪晓岚郑重说道。 “多谢纪先生了，纪先生放心，其实，书稿的框架我早就出来了，只是还缺了很多东西，所以，这本书的立意和结局不会改变。”曹雪芹也正色说道。 麦香不知他说的是《石头记》的框架还是《风月宝鉴》的框架，不过，麦香知道，曹雪芹不到三十岁便开始修改《风月宝鉴》这本书，这十年来，故事的基本内容应该完善得差不多，麦香不明白为何一直没见他拿出来。 这些日子在乡下，麦香看了他新近写的这十章，平儿丢镯子、晴雯补衣服、探春管家，紫鹃试探宝玉这些情节跟麦香记忆中的差不多，曹雪芹半年时间能写完十章，那么前面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在做什么？ “丫头，你发什么呆呢？”曹雪芹见麦香低头不知想什么，推了她一下。 “先生，我十分好奇，林妹妹是如何死的，宝玉是如何出家的？”麦香不知不觉顺口问了出来。 “这个，林妹妹是泪竭而死的，她本来就是来还泪的，眼泪哭干了，自然也该去她该去的地方。”曹雪芹说完，摸着茶杯的手用了几分力，骨节分明。 麦香不好再问，但是她知道曹雪芹应该是有一套相对完整的初稿，如果麦香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脂砚斋初评石头记》。 麦香刚想到这里，便听见纪晓岚问道：“曹兄，说句实在话，这本书，你应该完稿了？我能不能先睹为快？” “完稿？对了，曹兄，你手头上现有的是《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那脂砚斋初评本呢？”永恩也反应过来了。 “我说麦香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没想到她身边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聪明，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曹兄是在夸谁呢？你可别忘了，你是麦香姑娘的干爹。”纪晓岚抽了口烟，咪咪一笑。 “不过那书稿真不能借你们，我那也只是一个初稿，有的还没有目录，也没有分章节，诗词缺的也多，再者，我现在也正忙着修改，最多我答应你们，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争取完稿。” 纪晓岚和永恩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吩咐麦香去预备酒菜，他们三个要好好喝一杯。 麦香在厨房正忙的时候，叶大福和刘氏几个回来了，他们一早便去了八福的新屋，那边雇了人在做家具。 “热，热死了，热死我了，麦香，你在厨房，给我切几片西瓜送来，枫叶，你去替我倒一杯凉茶。”九凤刚进院子，便看见麦香和枫叶在灶房忙碌的身影，随口说道。 “闺女，热不热？”叶大福见麦香在灶房做事有些心疼，这大热的天，谁爱在灶房待着？可这两天八福那边有人干活，把灶房的婆子借过去了，赵氏回娘家，把叶子带走了，所以家里这会也没有使唤的人。 “没事的，爹，家里来了客人，我亲自给他们做几个小菜，你去陪陪客人。” 麦香和叶大福说话的时候，九凤和刘氏几个已经进屋了，九凤是决计没有想到家里会有贵客的，她吃惊地看着坐在上首那位年轻的男子。 她认出了永恩，记得上次就是这个男子令曾经在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万家威严扫地，而麦香也正因为有了这个男子的庇护，才一路这么顺畅，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连万家都得看麦香的脸色行事。麦香认了一个干姐姐就这样了，如果她嫁给了这个男子，那么，是不是比麦香还要威风几分？ 如此一想，九凤便好好看了永恩几眼。永恩本来就长得斯文秀气，今年也才二十六七，年龄也不大，加上他今天来穿了一件粉蓝色长袍，一条同色宽边带子，衣服的领口和袖口以及宽带上都有一圈精致的花边，更难得是花边外延用的是一圈金线，这一身打扮使得他看起来越发的玉面含春，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很难不让九凤动心。 九凤只顾一边打量永恩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觉有些呆呆的，刘氏看出了女儿的失常，忙推了九凤一下，陪笑说道：“ 不好意思，我这老闺女没出过门，见到家里来了几位贵客，有些吓呆了，乡下孩子就这样。” 在座的这三个人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出九凤的心思来？只不过看在麦香的面上不予点破。 但是永恩在九凤进来时，听见了九凤使唤麦香时那种熟稔的语气，跟使唤一个丫鬟一样随意，想必平时也没有少使唤麦香。还有，永恩自然也没错过，麦香穿的是一身棉布衣衫，而这个丫头却是一身簇新的纱料，只怕还不便宜。 永恩正冷冷地打量九凤时，叶大福进来了，他先笑着向永恩打个千，又对纪晓岚和曹雪芹问过好，这样一来，便把永恩想说的话岔过去了，刘氏赶忙把九凤拽进了屋子。 第二百四十章 迁怒 麦香哪里知道发生了这一出戏，此时的她，正看着木盒子里被冰块镇着的一大块鹿肉发愁，这鹿肉大夏天的该怎么吃呢？ “妹妹，别忙了，我们走了。”永恩站在灶房门口，看着麦香说道。 “啊？姐夫，菜我都预备好了，你不陪我干爹喝几杯？”麦香觉得有些突然。 可是话刚说完，麦香注意到了永恩阴沉着的脸，她以为是他们三人吵架了，她看看曹雪芹和纪晓岚，两人都摇摇头。 “姐夫，你生我气了？”麦香歪着头，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有，姐夫没有生你的气。家里不是有丫鬟婆子，你自己怎么还动手做？”永恩说着，伸出手去，想拿起麦香的手看一眼是不是吃苦了，不过很快意识到不对，改伸手摸了摸麦香的头。 “哦，没事的，这不你们来了，我想亲自给你们做几样小菜，略表一下心意。”麦香说完，故意冲永恩讨好地一笑。 “徒弟，你的心意，还是等师父回京城再领了。”纪晓岚笑道。 “你们真的要走？”麦香看着永恩问。 “有点急事。以后，没事还是回城住着，家里缺人了跟我说一声。”永恩丢下这句话，便迈开大步走了。 “先生，姐夫生啥气了？”麦香送走永恩和纪晓岚后，拉着曹雪芹问。 曹雪芹哪里好跟麦香解释这些，找了个借口赶紧回家了，麦香只好一边走一边摇着头进了灶房。 此时，上房的屋子里，刘氏见客人走了，九凤还兀自呆呆的。刘氏本来并没有在意九凤刚进门的表现，她还真以为自己家闺女是吓呆了，主要是永恩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做梦她也没想到自己的闺女真的会对人家起什么心思。可是这会见了闺女的呆样，刘氏不免走了心。 因为她想起了紫菊。有紫菊的例子在这摆着，刘氏还真不敢大意了，她把叶铁柱打发出去了，坐在了九凤的身边，摸着闺女的头，说道：“闺女，你听娘说，等办完你哥的事情，娘就带你回京城，娘托了你万大娘。替你寻一户合适的人家。娘说。咱们小门小户的。能找一户差不多条件的人家，不愁吃穿也就成了。” “娘，你说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跟我说的？”九凤听了有些不耐烦。 “闺女，听娘的话。娘是为你好。娘就你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娘不跟你说，跟谁说？哟，我闺女还害臊了，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刘氏也是想试探一下九凤是不是真的对那什么亲王动心了。 “娘，这种事情不都是你和爹做主吗？我能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没有见过谁？”九凤说这话的时候，眼前闪出了永恩那张脸。 刘氏见闺女又失神，便猜到闺女保不齐真的对那什么王爷动心了。想了想，说道：“闺女，这人呀，还是要实际些，守着多大的碗咱们就吃多大的饭。你放心，有娘在，娘肯定会给你谋划好，断不会让你吃苦受罪。” “娘，我，我，娘，你觉得紫菊这样好不好？”九凤犹豫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好好的怎么会想到她？”刘氏刚问完，便想明白了闺女的心思。 紫菊嫁进万家，万家目前对她相当不错，有丫鬟有婆子伺候，而且，她运气好，进去后正赶上康怡有了身孕，万志高倒是有多半的时间在她房里，而且，康怡这边刚生出了一个男孩，紫菊也有了身孕。 “闺女，你跟娘说实话，你也想去做小老婆？”刘氏把话敞开了问，她可不想女儿这么糊涂做错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娘，小老婆有啥不好，不一样的穿的好吃的好，什么事情也不用做，还有一堆的丫鬟婆子伺候，就算进了一般人家做正妻，还不是啥都要自己动手，你看五哥如今也有了点银子傍身，在城里也买了房，可是五嫂在家不是照样啥都做。娘，你说，当初咱们跟万家定亲的时候，为啥定的是麦香？”九凤噘嘴问道。 九凤想起来了，当初万家来退亲的时候，是嫌弃麦香又黑又瘦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可是她不一样，她可一直白白净净的，也没穿过破衣服，如果换做她，兴许万家就不退亲了，哪怕万志高不要她，让她嫁给怀慈她也愿意。 “这不赶上了麦香吗？你以为娘愿意？算了，不说这些。你给娘听好了，不许学紫菊那丫头，她是运气好，碰上万家这样的人家，又加上有麦香的关系，万家多少要看一些麦香的面子，要换了那什么王爷家，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氏给自己女儿敲了一个警钟。 “娘，为啥？” “为啥？人家是皇家贵族，别说嫁进去做小老婆，就是进去做一个丫鬟人家也是不要咱们这样出身的，他们这种人家，都是有专门的下三旗包衣的，当年你大嫂二嫂那样的，都参加选秀了，连一个丫鬟都没选上。” 九凤一听这个还有些不服气，说道：“娘，那他为啥能看上麦香，还真的把麦香当着了妹妹，事事替麦香出头，麦香除了嘴甜点，会干啥？她长得还不如我呢。” 九凤一说这个，刘氏还真的沉默了，她也想不明白，麦香这孩子怎么大病一场后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这孩子除了勤快点，也是一个拙嘴笨舌的，比赵氏强不了多少，可谁能想到，她能笼络住这么多达官贵人人围着她转？这个道理，刘氏怎么也想不通。 不说刘氏母女在这喁喁小语，麦香此刻一边在灶房打理饭食，一边仍旧在想着，这永恩到底是因为啥生的气呢？ 怀慈一进院子就被酱肉的香味吸引住了，闻着香味进了灶房，没想到正看到麦香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地自言自语，便对枫叶使了个眼色，枫叶忙低着头出去了。 怀慈从后面抱住了麦香，麦香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吓了一跳。 “妹妹，对不起，妹妹，你没事。”怀慈见麦香捂着胸口，忙替她顺了顺气。 “你怎么进来没有一点动静？” “不是我没有动静，是妹妹太专心了，想什么呢？”怀慈一边说，一边抽出帕子来替麦香擦拭额头上的汗。 “方才师傅和姐夫来了，本来说好了在这吃饭，酒菜我都预备上了，不知姐夫为啥气呼呼地走了，我寻思是不是跟先生闹掰了，我正发愁，我该劝着哪一方，向着哪一方。” “傻瓜，姐夫准是有事走了，你以为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会像小孩子打架似的，一生气谁也不理谁？” 麦香听了接过怀慈手里的帕子，说道：“哥，你也别太赶了，姐夫今儿说了，这报纸，没有他的首肯咱们先不要开业。” “知道了，我们可以先做别的。对了，妹妹，我今儿办完事，顺便去把咱们的租子收了，今年年景好，你的庄子里不光种了小麦，还有不少瓜果蔬菜，咱们一共收了有五百多两银子，妹妹想不想去逛逛，看看有啥想买的没有？” 怀慈担心麦香因为报纸的事情挂了心，闷闷不乐，想给麦香找点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个大热天，我可不想出去，这银子，留着买铺子也成。”麦香也不想操心了。 她现在有出版社和瓷器厂的分红，这两项她一年能进一万两银子，怀慈手里开了两个书铺两个衣料铺，加上福运来的股份，他一年也有五千两银子的进项，剩下的庄子和田地一年两季的租金足够他们两个的花销了。 两人在灶房里说着话，麦香忘了锅里的酱鹿肉，直到叶大福在院子里闻到了糊味，喊了麦香一声，两人才手忙脚乱地把火灭了，把东西盛出了锅。 当麦香把稍微有些糊味的酱鹿肉端上桌的时候，叶大福没有说什么，倒是刘氏碎碎念道：“枫叶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做点啥也不专心，也不知在灶房忙啥，好好的鹿肉怎么糊了，真是糟蹋东西。” 麦香听了看了一眼刘氏，刚要开口，只见刘氏又转身对怀慈说道：“远哥儿，我寻思着你大哥家的孩子要百日了，你啥时候回去，替我们捎一份礼过去，这大热天，女人们在家也不方便，我们就不过去添乱了。” 麦香一听“远哥儿”三个字，十分逆耳，因为怀慈在叶家，叶家人都是叫他怀慈的。再说了，这刘氏也明明知道，怀慈很少回万家，她为啥要提醒怀慈万志高的孩子百日了，还有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大热的天，女人们在家也不方便，就不过去添乱了”，谁添谁的乱了？ 麦香正腹诽时，怀慈笑着说道：“嬷嬷，你把东西准备好，这几天我就替你捎过去。” 怀慈说完，特地夹了一块鹿肉放进嘴里，说道：“麦香妹妹，这鹿肉把水耗干吃起来更香，你也尝尝。” “啊，这鹿肉是麦香做的？我还以为是叶子那丫头做的。”刘氏故意说道。 叶大福看了一眼刘氏，有些不明白，这刘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她明知道这鹿肉是麦香做的，还非要借着叶子敲打几句，而且，又借机暗示，怀慈上门，会给他们添乱，这是啥意思？ 第二百四十一章 嫌隙 晚饭后，因赵氏她们还没有回来，怀慈陪着麦香在院子散步，一边等着麦黄几个，一边消消食，顺带说着点家务。 刘氏在窗户里看到了，想了想，走进了叶大福的房间。 此时的叶大福，正拿着麦黄留给他的账本，核计一下今年的租金又能买多少田地，看到刘氏进来，忙站起来。 “娘，你有啥事？” “儿子，你算啥帐呢？”刘氏虽然不识字，但是也知道这是账本，她没少见麦黄和八福摆弄这个。 “这不刚卖了些鸡鸭鹅，我拢拢帐。娘找我有事？”叶大福没有对刘氏说实话。 “大福，你觉得麦香这丫头，天天这么跟远哥儿粘在一起，这要出了点事，咱们家，可真丢不起这人，麦香底下可还有一堆的弟弟妹妹没成亲呢。”刘氏跟叶大福说话，向来是比较直接。 “娘，看你说到哪去了？麦香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他们两个定亲都快三年了，两人常在一起，就像兄妹似的。”叶大福有些不太高兴，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过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她还小，你妹妹也还小，可如今两人都大了，尤其是你妹妹，一个还没有说亲的黄花大闺女，天天看着两人在她跟前这么晃悠，这要是把你妹妹带坏了可如何是好？” 叶大福听了这话看向刘氏，原来这才是今天刘氏刁难麦香和怀慈的原因，怕把九凤带坏了，怕影响到九凤。 其实，论理，麦香和怀慈这样相处是有些不合情理，是容易被人诟病。问题是，麦香很早就认识了怀慈，两人一直走得比较近，这定了亲，难道反而还要硬生生地拆开他们？ 况且。叶大福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因为怀慈生母的缘故，叶大福对怀慈也格外疼惜。而且，叶大福也知道，这两人做事一向有分寸，决计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闺誉的事情来，这点，怀慈和麦香已经再三跟叶大福保证了。 “娘，妹妹也不是小孩了，她早就有自己的主见。怎么会受麦香的影响？还有。她跟麦香年龄相当。这些年怎么没见她跟麦香学一点精明立事，学一点朴实勤快，怎么偏偏会学这个？”叶大福说完，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无疑是火上添油。 果然，刘氏听了叶大福的话，心里一恼，站起身子来对着儿子说道：“麦香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她不就是靠着那张小嘴巴巴的哄着那些男人一个个都围着她转，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你妹子是个本分人，学不来这套。” “娘，这也是你一个嬷嬷该说的话。你别忘了，麦香为啥会出去讨生活，那会她才多大？还有，咱们一大家有今天，靠的是谁？”叶大福说完起身要走。 他本来还后悔自己说话莽撞了。可是听了母亲的话，犹如一瓢凉水，把他浇了一个透心凉，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和善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叶家谁不知道，麦香在卧佛寺讨生活时，找的都是一些官家太太小姐，不然的话，她怎么认识的万老太、佟太太、格格、福晋等，如果没有她们的怜悯和资助，麦香怎么能养活这家人，怎么能有银子盖房开铺子？ 后来的永恩、弘融、纪晓岚，那也是因为格格和福晋的关系才走得近一点，这也能成为麦香的罪过？ “你这儿子，你怎么也学会了顶嘴？我不过是说她不应该这么大大咧咧地跟怀慈在一起，一点嫌也不避，我这也是为她好，你跟我翻这些旧账是什么意思？算了，你不愿意听，我也不讨你的嫌，明儿我们几个还回城里住，等八福成亲再回来。” 刘氏这话可不是赌气，她是真的着急了，九凤比麦香还大十个月，九凤没有出阁，麦香先出阁了，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她是担心拖时间长了，九凤会跟紫菊一样糊涂，真要做错事，她怕九凤承担不起，这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所以她想抓紧点时间，赶紧把九凤嫁出去，这样她才能安心。 “娘，八福成亲难道不需要预备东西？那边的家具还没有齐全呢？”叶大福觉得有些头疼，这母亲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这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偏了。 “不是有你们在吗？你妹子也不小了，她比麦香还大十个月了，你反正是不发愁。”刘氏说完，瞪了叶大福一眼。 刚要出门，刘氏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炕桌上的账本，说道：“八福那我不管，九凤是你唯一的妹子，她出阁，你预备出多少银子？” “娘，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哪里就说到这个了？再说了，到时我们哥几个商量着来。” “商量啥？老二、老三能拿出几个子？老五那可是出了一百两银子，你是一个当大哥的，家里也就你最宽裕，你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叶大福一听这个苦笑了一下，“娘，你怎么越来越……” “娘啥娘，我知道，家里的租子是你去收，你自己看着办。”刘氏说完，甩甩手帕走了。 麦香和怀慈进来时，只见叶大福正坐在炕上发呆，麦香忙问道：“爹，想啥呢，黑乎乎的，灯也不点一盏？” “啊，你娘回来了？”叶大福看向麦香的背后。 “没呢，应该是在姥姥家住下了。” 赵氏因为每月有一吊零用钱，加上麦香这几年也没少看顾赵家人，所以赵氏现在回娘家硬气多了，几个兄弟媳妇都抢着讨好她。 “来，闺女，爹爹跟你说件事。”叶大福向麦香招了招手。 怀慈见了，以为这父女俩有啥私密话要说，把灯点亮了，刚要转身出去，叶大福也喊住了他。 “怀慈，麦香，方才你嬷嬷来和我说了些事，说到你老姑的亲事，你嬷嬷说，让我预备一份厚礼，不得低于你五叔，我寻思，这银子是你挣来的，你说出不出？” 叶大福自然明白，刘氏的意思是想让叶大福从地租里出，可是叶大福不想瞒着麦香，这份家当是麦香挣来的，麦香对这家够仁厚的，他不想伤了麦香的心。 “爹，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家是你做主。小的时候，是没有分家，你的银钱都要给嬷嬷，我才说我要当家的，后来，咱们的日子好过了，是因为有好些帐要记，爹不识字，我才又管了两年，后来又交给了麦黄，但是，爹，你才是一家之主。” 麦香已经替叶家都安排好了，叶家一年有两千两银子的进账，用这些银子，叶大福再去添置土地、铺子，叶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不不，爹没有用，爹连一个家都养不起，还是你来做主。”叶大福一听让他做主，心里没着没落的，忙摆手。 “爹，谁说你连一个家都养不起？你一年折腾那些东西也没有少挣钱，也能有百八十两银子，咱们一年才能花多少？够够的了。” 怀慈在一旁听了噗嗤一笑，说道：“妹妹，岳丈现在说的是老姑的嫁妆问题，你能不能说重点？” 怀慈觉得叶大福和麦香这种父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好笑，哪有做父亲跟女儿抢着推卸责任的，谁也不想做主。 “重点就是如果是我做主，这银子我不会给她。姥姥家的表哥成亲时我就说过，跟我同一辈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堂弟堂妹们将来成亲都是十两银子，老姑是爹的亲妹妹，给二十两。当然了，爹如果做主，爹自己看着办，我可不想因为我让你和嬷嬷之间起什么嫌隙。”麦香说完，看着叶大福抿嘴一笑。 “知道了，你就为难你爹。”叶大福苦笑一下。 母子之间的嫌隙早就有了，叶大福心里明镜似的，二十两银子肯定是打发不了刘氏的，好在他手里还有二十多吊零用钱，这九凤成亲怎么也要等到明后年，到时他应该能凑够三十两银子，希望到时可以搪塞过去。 从叶大福的屋子出来，麦香回到自己房间，刚用火折点亮蜡烛，突然见九凤坐在自己炕上抱着双膝发呆，麦香还真吓了一跳。 “老姑，你坐我这怎么也不点个灯？”麦香觉得今天叶家的人怎么都怪怪的。 九凤见怀慈没有跟来，只有麦香一人，说道：“麦香，今晚麦黄几个不在，我跟你住好不好？” “跟我住？”麦香有些惊讶。 自从老院搬出来后，她就没有跟九凤睡过一张炕了，所以觉得九凤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不过她转而想到了，九凤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 “小的时候，你可没少跟我住一个炕上，你都忘了，你的针线活还是我教你的呢。”九凤见麦香没有答应，上前搂住了麦香。 “好好，住就住。”麦香也想起了刚来的那些日子，那时的九凤虽然有点小小的虚荣，但是本性不坏，对麦香几个还算照顾。所以，麦香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规劝她几句，省的她也走错了路。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刷新底线 麦香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些的靠背，打算跟九凤好好谈谈，因为她从九凤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看出这丫头果真有了心事。 “老姑，今天跟嬷嬷吵架了？” “没有，也算不上吵架。就是娘今天跟我说了些话，我不想听，麦香，你说人为啥要长大，为啥要嫁人？” 麦香听了一笑，忙趴了过去问道：“嬷嬷给你相中了人家？” “胡说啥呢？”九凤把身子扭了过去。 “那你发啥愁？”麦香好奇了。 她见九凤不像是说谎，可是如果没有说定人家，刘氏怎么会急切切地去找叶大福要银子？ “麦香，我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定亲，你会不会嫁给王爷？”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探究地看着九凤，她想起了紫菊，难道九凤也想走捷径了？ 麦香一时的沉默不要紧，可急坏了屋外站着的那人，怀慈的手都使劲攥成了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我问你话呢，你看着我干啥？”九凤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 “不会。”麦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啥？” “因为我不想做小老婆。” “小老婆有啥不好？我觉得王爷应该也很喜欢你，还有福晋，他们都这么喜欢你，你要做了王爷的小老婆，没准也能混一个侧福晋。” “胡说啥呢？王爷喜欢我，那是因为福晋喜欢我，托他照顾我的。还有，我不觉得做王爷的小老婆有啥好的，王爷家里有一堆小老婆，我为啥要跟别的女人去抢一个男人，我又不缺什么？” “这话倒也是，你不缺什么，怀慈也不差什么，你们两个又这么好。那麦香，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怀慈要娶小老婆呢？” “他要娶小老婆我就跟他和离。” 门外的人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悄悄离开了。 “和离？为啥？有钱的人家哪个不娶小老婆？你就不怕他休了你？” “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我干嘛要怕他休我？有了小老婆，将来肯定也有庶子庶女的，不说大人们成天在一起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这孩子们在一起也少不了明争暗斗的。这样的日子你不觉得太累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天天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舒服吗？更何况。如果你是做小老婆的，你一个月见自己的丈夫都不过五次，你觉得这种日子会开心吗？” “可是，可是。可是要是成天吃不饱饭，也没有漂亮衣服穿，我觉得也不会开心的。”九凤吭哧吭哧地说道。 “老姑，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听我给你算一笔账，以嬷嬷对你的疼爱，她肯定会替你在城里选一户好人家，不说有多富贵，但是肯定不会是穷人家。至少能让你吃饱穿暖，这是其一，其二，这几年你和嬷嬷手里也攒了不少银两，加上嬷嬷从五叔那划拉来的。这些银两可以去置十好几亩地，肯定给你做嫁妆了，租金你自己手里捏着。还有，你成亲，几个哥哥多少会给你添份妆，压箱底的银子也有了，还有你自己每年靠着绣花也能挣个十来吊钱，这样的话，不算压箱底的银子，你一年的私房也能有二三十两银子进项，这些还不够你穿的？” 麦香看在叶大福的份上，一点点地耐心地跟九凤掰扯，刘氏好容易才有了这个闺女，如果九凤走错了路，刘氏肯定承受不住这个刺激，到时倒霉的只怕是叶大福。 “那够做什么，一件好衣服都买不起。再说了，一般人家也不会穿绸子，只能穿棉布衣服，家里也没有丫鬟婆子，我，我又不会做家务。”九凤越说声音越低。 麦香一听不禁扶额，她没想到九凤的虚荣心膨胀到这个地步，就她这样嫁过去，将来过日子也是一个大难题，一般人家娶媳妇，也不是娶回去供着，谁家不要自己动手做家务？ 想到这，麦香有些不明白，依刘氏这么聪明的个性，怎么会把女儿娇养成这样？说句实在话，不说以叶家以前的条件，就是以叶家目前的条件，正经的大户人家，也不会看上九凤的。 “老姑，你自己怎么想的？”说了半天，麦香忘了问问对方的心思。 “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去过以前的那种苦日子。” “老姑，我以前的才叫苦日子好不好？”麦香翻了个白眼。 “麦香，麦香，我说，我说……” 麦香见她又吞吞吐吐的，话还没说完便低下头，想了想，问道：“老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我……” “老姑，你痛快地，到底是谁？” 麦香问完，想到了今天家里的反常，想到了永恩的拂袖而去，难道是他？ “老姑，你该不是看上了礼亲王？”麦香的嘴巴张成了o型。 “麦香，你帮我去问问他好不好，我不想嫁进穷人家吃苦，他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他也会喜欢我的，我，我……” “打住，老姑，这事没得商量，他不会要你的，你趁早歇了这心。”麦香不想听下去了，这是什么逻辑？ “麦香，他为啥不要我？”九凤一听还不乐意了。 “老姑，你先说说，他为啥会要你？” “我，我，麦香，你嘴甜，你去问问好不好？你放心，这事要成了，我保证不会亏待你，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老姑，敢情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走，你走，走走，别让嬷嬷以为是我教唆你。”麦香不想对牛弹琴了，她想到过九凤的无知，但是这无知实在是刷新了麦香的底线。 “别，别，麦香……” 麦香不顾九凤的央求，还是把她推了出去。 只是，这一个晚上，麦香也没有睡好觉，寻思了一晚，第二天，麦香找了个机会，把这话告诉了刘氏，她可不想叶家也出一个紫菊似的人物，麦黄几个也大了，该说亲了。 刘氏听了麦香的话，自然是又羞又怒的，羞的是自己的闺女果然不争气，怒的是麦香居然把这件事摊开了，这以后，她怎么管教麦香几个？ 刘氏寻思了半天，拉着麦香的手把麦香夸了一顿，嘱咐麦香一定要保密，然后带着九凤和叶铁柱回城里了。 刘氏几个走后，麦香在家的日子倒是轻松了许多，每天除了画画就是抄书，晚上怀慈回来，则是陪着他一起散散步，说说话，不知不觉，一个夏天便过去了，怀慈回到国子监念书。 永恩回来倒是给麦香带了二个好消息，一个是太后老人家要看《石头记》这本书，永恩拿走了麦香那套没有脂批的抄本，这次曹雪芹没得拒绝；二是皇上许可了麦香办报纸，只是有一点，可以转发邸报的内容，但是不许议论朝政。 麦香听了这个，开始忙上了，雇人、培训、派活、自己亲自设计版面等，第一份报纸出来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飘下来了。 这天，麦香正歪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呼的北风，翻着白杨送来的一份带着墨香的报纸，柳蕙兰拿着针线笸箩进来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这才刚进十月就下大雪了，这一大冬天可怎么过？”柳蕙兰进来先抱怨了一顿。 “师娘，你还担心啥？煤炭不是早早就预备上了。”麦香忙下炕迎了柳蕙兰上炕。 “不是这个，我家倒还好说，你先生昨日去大悲寺看他叔叔了，我瞧着这天不好，只怕一时半会下不来了。” “叔叔怎么了？”麦香想起那个出家的曹頫，有几年没见了。 “没啥，还不是因为太后老人家喜欢这书稿 追着想看后面的，先生也不敢擅自做主，上山去找他叔叔商量了。” 麦香一听这个感兴趣了，忙问道：“先生把结局写出来了？” “哪能这么快？” “对了，说到这个，师娘，我觉得书中宝玉的原型是不是更像叔叔，宝玉出家了，叔叔也出家了。”麦香问道。 “你这孩子，又开始刨根问底了，好，跟你说了也无妨，其实你先生有一段时间也在寺庙出家了。” “真的？先生也出过家？”麦香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一愣。 “理亲王谋逆被牵连时，表小姐和咱们小姐都没了，老太太也走了，你先生受不了这打击，进了寺庙。” “那后来呢？后来他怎么出来的？” “后来，我寻遍了京城附近的这些寺庙，我找到了他，告诉他，老太太的临终遗言是要他给曹家留一个后，否则让老太太死不瞑目，这么地，我才把他劝了回来，我们两个在京城过了两年多寄人篱下的日子，后来，还是他的表兄给他在西山健锐营谋了一份差事，我们便搬到这乡下来了。”柳蕙兰说完叹了口气。 “师娘，你跟我说说李香玉的事情好不好？”麦香问道。 不知为什么，麦香觉得柳蕙兰一直不愿谈起这个李香玉，每次说到李香玉，似乎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羡慕、嫉妒、恨，总之，五味杂陈。 第二百四十三章 爱博而心劳 果然，柳蕙兰一听麦香提到李香玉三个字，眉头一拧，正要拒绝。 “师娘，你就说说，我只是好奇，书中的宝黛爱情究竟先生的故事还是先生叔叔的故事？”麦香见柳蕙兰不愿意，忙又摇起了她的胳膊撒娇。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还越活回去了，动不动就撒娇。”柳蕙兰咬着牙戳了一下麦香的额头。 “凭我长多大，还不都是师娘的干女儿？”麦香对着柳蕙兰讨好一笑，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以前问点什么，柳蕙兰总以麦香小为借口不说。 “好好，真真拿你没有半点法子。”柳蕙兰笑着摇摇头。她也知道，自己这么纵容麦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麦香实实在在改变了曹家的生活，柳蕙兰也因此拿麦香真的当闺女般看待。 原来,这李香玉从小无父无母,被曹雪芹的祖母李老太接到曹家抚养,这个跟中林黛玉的身世很像,只不过,两人并不是姑表亲,因为李香玉的父亲是李老太的娘家侄子,跟李香云的父亲李鼎是堂兄弟。 雍正上台后初年,李家即被查抄,李家人口被清查往上报的时候,漏了一个李香玉,曹家没法,总不能自己去揭发李香玉的身世,只得把李香玉改名为曹香玉,当做曹家的女儿瞒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当时你先生还满以为,她一个罪臣之女进王府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丫鬟,没几年就能放出来,还一心想要等着她,连亲也不肯成,连我们几个丫鬟爷都要放了出去。”后面的话,柳蕙兰的语气有几分幽怨。 麦香听了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柳蕙兰对这李香玉会有一种抵触心理了,因为曹雪芹要为了李香玉这一棵树放弃身边的这片森林,不仅如此,还在李香玉香消玉殒时,出家为僧。 这么强烈的情感,是柳蕙兰倾其一生也没有得到的,虽她在曹雪芹身边的时间最长,也陪他走过最艰难的一段岁月,但是始终成不了曹雪芹心中的那一个唯一。 “那后来呢?先生不是成过亲吗?”麦香似乎有印象,曹雪芹的第一个妻子姓梅。 “是成亲了,可是那位奶奶没多久也病没了,连孩子也没了,这奶奶也是先生的一个表妹,是表姑太太家的,跟中的林妹妹相似,她要不走,先生也不会出家。” “呃?”麦香糊涂了,到底谁才是曹雪芹心中的林妹妹? “这奶奶也是一位很有才情的女子,先生跟她也算过了两年琴瑟相和的好日子。” “那云师娘呢?”麦香想知道,曹雪芹的心中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从柳蕙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麦香总算搞明白了,原来,曹家第一次查抄后,从南京搬到北京时,那个时候,雍正并没有一棍子把曹家打死,因为那个时候的曹钅炅洳淮?初入官场没几年,根基不深,也没有什么名望,所以,雍正还保留了李老太的诰命身份,命内务府给曹家安排了一个住处,也拨了两房下人特地照顾李老太。 而那个时候的李家就不一样了,李煦还在,李煦是康熙爷的臣,李煦跟康熙的八皇子曾经来往密切,所以李煦以七十多高龄仍被流放到乌拉,李家的f孺全被内务府派到各处做劳役。 李香云那会因为太过年幼,被准许寄养,因而也被接到曹家,和李香玉一起在曹家生活了几年,姐妹两人同时喜欢上了曹雪芹。 只是,这个时候的李香玉已经改名为曹香玉,而且没两年,她以曹家女儿的名义选秀进了理亲王府,从此后,她便不能再嫁给曹雪芹了。 曹雪芹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拒绝了所有的提亲,也要把家里的丫鬟放出去,一心一意想等着李香玉到年龄时放出来,到那时,他便可以带着隐姓埋名地远走高飞。 这个时候,李香云一直陪着曹雪芹左右,李鼎夫妻两个把女儿托付给了曹家,曹雪芹在祖母的劝解下,也慢慢接受了现实了。 正当大家以为李香云和曹雪芹可以走到一起时,内务府把李香云也派去了做劳役,她跟着主家去了南方。 至于李香云去南方后经历了什么,柳蕙兰就没有再说了,毕竟麦香还是一个没有成亲的小姑娘,况且,这些事情毕竟牵扯到李香云的闺誉,柳蕙兰多少还是要避讳一些的。 “可是中的史湘云是一个襁褓中便无父母的孤儿,这个,跟云师娘也不像啊。”麦香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傻丫头,这是小说,又不是自传。倒是香玉表小姐的身世跟史湘云有些相似,其实,中几位闺阁小姐或多或少有几位表小姐的影子,比如说黛玉姑娘,有香玉表小姐的诗情又有身世,所以,你也别去自寻这谐恼了。” “可是脂批不是总说中有隐喻,总是提醒读者去琢磨。”麦香问道。 “这个隐喻你就要去问你先生了,我是说不清。”柳蕙兰忙摇摇手。 “那师娘觉得,这几个人谁在先生心里得分量重?”麦香追问道,中的故事柳蕙兰知道得不多,但是现实中的曹雪芹,柳蕙兰还是有发言权的。 “自是香玉表小姐,香玉表小姐是最特别的,不过先生是一个好人,他对奶奶也不错,还有你知道的云师娘,还有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先生都尽量顾全每一个人。” 难怪鲁迅先生评价曹雪芹“爱博而心劳”,至少,在先生的生命里,这些女性都是应该用来呵护的,不是用来辜负的。 “先生的心里有这么多人,师娘,你觉得委屈吗?”麦香问道。 “委屈?看怎么说,我不过是先生身边的一个丫鬟,能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也算得偿所愿。更何况,如今他对我也算不错,家中大小事情都让我做主,跟那几位表小姐比起来,我还委屈啥?”柳蕙兰的话里透着知足。 这个朝代的规则就是这样,小三小四是合法存在的,哪个男人身边没有几个女人,除了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庄稼人。 麦香想到这个,不由得有些郁郁寡欢,不知道怀慈的身边,能不能真的只做到有她一个。 “对了,麦香,你也不小了,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该出阁了。现如今正冬闲,差不多该预备的你得预备起来,万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规矩大着呢。你不光要预备自己的嫁衣,万家的长辈,你必须一人准备一套衣服,那些平辈小辈的,你也要准备鞋袜,别成天没事人似的不做一点正事。”柳蕙兰看见炕桌上的报纸,随口嘱咐麦香几句。 因为她知道,赵氏和麦香肯定想不到这些的。柳蕙兰正跟麦香说着这斜缛节时,冬至突抱着孩子上门了,赵氏和麦黄几个都拥了进来,柳蕙兰只好笑着告辞了。 “老姨,这大雪天你怎么来了?”麦香觉得有几分奇怪。 “也没有啥事,就是下雪了,得闲过来看看你。你也知道,平时我一大年哪有啥空?”冬至说完,看了看麦黄几个。 “老姨,你有啥话不想让我们几个听?”麦黄也是一个机灵的。 “二丫也人大鬼大了,知道逗弄你老姨了,其实,也不是啥好事,让你们几个听听也无妨。” “到底是啥事?”赵氏忍不住了。 “前几天,我回娘家了,正好碰见大姐跟咱娘哭诉,说是紫菊那丫头回了趟家,穿金戴银的,紫兰那丫头也动心了,也想进大户人家做小老婆,不想让家里说亲了,在家里闹了好些日子,大姐没法,想托咱娘来问问麦香认识的有钱人多,能不能给她找户好人家?咱娘哪里敢来,说是麦香如今人大心也大,连姥姥家不回了,这不,又把我推了来。” “啥,紫兰也要去做小老婆?前些日子我回家,咱娘还跟我说,巧玉那丫头也十五了,她见紫菊进了万家,眼馋了,还想托我跟大丫说说,能不能进佟家呢?”赵氏说完,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麦香。 麦香一听这两人说话,反而被气笑了,问道:“外头的媒婆不有的是?还是你们都觉得我像一个媒婆?” 赵氏一看就知道麦香生气了,忙摆手说道:“大丫,这事跟我没关系,就是你姥姥拉着我问了几句,我可啥都没有跟你说。当时我就拒绝了,今儿要不是你老姨来,这事我也不会说出来。” 冬至一见赵氏这样,也忙陪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来,这不你大姨娘在家哭了好半天,你姥姥也一直劝我,说我跟你还算亲近,正好也打听打听佟家这事。” “老姨,这些烂事我不会管,你要愿意留下来住几天就安心住下,要想回家,我现在就打发人送你。”麦香黑着脸说道。 冬至见麦香居跟她撂脸子,一时很下不来台,看看赵氏,又看看麦香,脸通红通红的。 这时,赵氏突看着麦香,问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第二百四十四章 立威 话说赵氏见冬至提到佟家麦香生这么大的气，突然想起了佟立文，那个同样温和斯文的佟家大少爷，以前可是没少上门来找麦香，给麦香送这送那得。 “大丫，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佟家大少爷呢？”赵氏问道。 麦香一听这话愕然了。 “娘，你说啥呢？姐姐都有姐夫了。”麦黄忙拉住了赵氏。 “我就是知道她有你姐夫我才提醒她的。”赵氏瞪大眼睛，摆出了一副教训麦香的姿态。 “娘，你说话啥时候才能过过大脑？”麦香可真服了这一大家人，还能有一两个正常的吗？ “行了，大姐，这话也是你一个当娘的能瞎说的。算了，就当今儿我没有来，麦香，老姨错了，就当老姨没来过，老姨先回家了，不给你添乱了。” 冬至看出麦香明显在生气，她怕再待下去，这个傻不愣登的二姐还会说出别的什么惊人之语来，忙抱着孩子匆匆走了，还是麦黄追出去，打发家里的人去送一趟她。 “那个，麦香，娘也就是随口说说，要不是就算了，娘也是为你好。那个，那个你爹去收拾铺子了，铺子昨儿关门了，东西要整理出来，我去帮帮他。”赵氏也看出不对来，找个借口想溜。 “娘，你坐下。麦青，你去把二姐喊来，我有话跟你们说。”麦香正色说道。 麦青看了麦香一眼，忙跑出去了，没几分钟便拉着麦黄的手进来了。 “你们都坐下，除了麦绿小一些，麦青你也九岁了，我今儿把话放在这，你们一个个都听着，都给我记好了。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家里不缺 银子，以后麦青麦绿都向你二姐学学怎么管家。一人分担些家务，等你们出嫁，大姐不会亏了你们，肯定会给你们一份丰厚的嫁妆。但是如果你们谁要跟着紫菊表姐学，想着不劳而获，去大户人家做小老婆什么的，就别怪大姐生气，大姐生气的后果是会把你们撵出去，到时一个大子也不会给你们，记住了吗？” 麦香也是气急了。不顾这几个丫头年龄小。先把预防针打上。她可没有时间和心情天天去处理这些烂事，实在是太影响心情。 “知道了，大姐，咱们自己也不差啥。”麦黄忙说道。 麦青、麦绿很少见麦香这么生气的时候。虽然对麦香的话不是很明白，但是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娘，还有你也是，记住了，以后我没在家的时候，你也勤着些提醒妹妹们，还有，以后不许让你们家那些做小老婆的亲戚上门，你回娘家也不要带弟弟妹妹们回去了。你自己一人回去。”麦香又对赵氏说道。 赵家人的行事麦香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麦香能管住麦黄几个，她可不想这么小的孩子被带坏了，三观不正是很难纠正过来的，就像九凤。以前的九凤还算纯朴善良，谁知去了几趟京城，她很快就被腐蚀了。 赵氏听了闺女的教训自然不满，张口刚要反驳几句，见麦香黑着脸，又老老实实闭上了，她知道，麦香在生气，麦香生气的后果很严重。最早以前是让她一个人吃粗粮，现在是克扣她的零用钱。 “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你娘又做错啥了？”叶大福进来了，看着赵氏问道。 往常这几个孩子在一起，都是说说笑笑的，所以叶大福的第一反应便是妻子做错了事。 “还不是大丫，冬至来了说几句话，也不知怎么惹恼了她，把我们几个训了一顿，还不让我带着几个小的回娘家了。”赵氏见到丈夫，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做娘的，做闺女的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这做丈夫的也不给面。 “爹，不是这样的，大姐是为我们好。”麦黄忙解释几句，并把冬至所为何来学了一遍。 “这样啊，既这样，你还是听大闺女的，这几个孩子，以后你别带回去了。”叶大福听了之后，也是一脸怒色瞪着赵氏。 这叫啥事，哪有叫一个没成亲的黄花大闺女去保媒拉纤的，这传出去，像什么？ “孩子他爹……” “行了，这些破事就不要再说了，我还有正事跟闺女说。”赵氏刚开口，叶大福打断了她。 “爹，啥事？”麦香也想换一个话题，实在是太糟心了。 “你八叔那边，家具虽置办得差不多，但是他想让你陪他去一趟城里，看看还有啥别的想添置的，顺便把你嬷嬷几个接回来。” 八福的亲事定在了腊月初十，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刘氏几个也确实回来了。 “知道了，等过几天雪化了就去。” 麦香一想到去接刘氏，也没有啥好心情，这叶赵两家，就没有几个思维正常的，以前穷一点的时候还好，大家都埋头各自挣钱，有点小算计也无伤大雅，如今可好，日子这好过了，反而更不知足了，一个个都想着攀高枝，想着不劳而获。 比如这刘氏，这乡下地方还搁不下她了，非要去城里给她闺女寻摸一户好人家，也不知这几个月寻摸到没有。麦香倒是不攀扯九凤嫁得好与不好，她担心的是如果男方条件太好，刘氏为了撑面子，会不会又去找五福打秋风，还有，叶大福这一关也不好过。 巧合的是，此时的京城，也是一片冰天雪地，刘氏的心里却热乎乎的，因为万老太终于替九凤寻了一门好亲。对方是万宝财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家也是昌和镇的，姓吴，虽不如万家巨富，家中却也有良田千亩，铺子五六间。 这吴家原本也看不上九凤这样的出身，可是对方想抱住万家的大腿，听说九凤是万宝财的侄女，虽不是亲的，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对方听说了这九凤是麦香的老姑，麦香又是万家二少爷未过门的媳妇，当然了，万家也没有忘了把麦香身后的礼亲王吹嘘一下。 只是这吴家虽然殷实，人口却有些繁杂，正出的儿子就有三个，庶出的也有两个，至于女孩子有几个，万宝财自己都说不清。 如今给九凤说亲的是吴家的三少爷，是庶出的，也念了几年的书，见不是那块料，吴家也没有浪费银钱，直接让他跟着打理家中生意了。 刘氏一听有这么多家产，默算了一下，就算这吴家三少爷是庶出的，再不济，吴家分家时也会给儿子一百亩良田外带一间铺子的？这个足以让她的闺女衣食无忧？ 万老太是亲自上门跟刘氏说这门亲的，上次八福的亲事没成，万老太虽然有些不太高兴，倒是也没有跟刘氏计较。这次吸取上次的教训了，没有找万家的管家或下人，而是正儿八经地给九凤寻了一门亲。 刘氏自然是感念万老太的一片心意，拉着万老太的手说道：“大嫂，真是多亏你了，这大雪天还特地给我送信来。你说，这孩子比麦香还大十个月，要是在麦香后面成亲，岂不让人笑话了去？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嗐，这有啥的，还值当你谢了又谢，咱们两家是啥关系，我也愿意看着九凤这孩子有一个好归宿。这闺女随你，长得真俊，这吴家呀，肯定能相中。” 刘氏一听这话，苦笑了一下，这九凤就是被自己的长相迷了心性，要是没有这张漂亮的脸蛋，她也不会想着去攀高枝了。 万老太见刘氏没有接言，也没有多想，她帮一下刘氏不过是面子情的事，为的是在麦香面前讨一个好，她更看重的还是麦香和怀慈两个。 “对了，弟妹，麦香这丫头这大半年在乡下忙些啥呢？”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这丫头的事情不大跟我说，不过夏天的时候，远哥儿好像天天跑什么厂子，早出晚归的，听说是在盖房子，两人见面就在一起叽叽咕咕的。” “盖房子？”万老太一愣，她倒是知道怀慈开了两家书铺，没听过他又要置什么新产业，这两孩子看来还能耐还不小。 “对了，大嫂，说到这个，这远哥儿也不小了，今年只怕也有二十来岁，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能行吗？” 刘氏担心的是，这怀慈万一哪天没忍住，对麦香做出什么不名誉的事情来。 偏万老太误会了刘氏的意思，以为是这怀慈天天去找麦香，两人已经做出了什么苟且之事，吓得忙问道：“这两人已经做了怪不成？” “没有，没有，看大嫂说的，家里这么多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刘氏忙摆手。 “那，弟妹这是？”万老太有些不明白了。 要说刘氏的意思是想让怀慈娶小，这也不大可能，刘氏毕竟是麦香的祖母，哪有当祖母的往孙女婿房里放人的道理？ “没啥，我就这么随口一问，我知道你们富家公子哥都有这个习惯，随口一问。” “以前他身边是有两个人，不过后来，这孩子现在不喜欢了，不想要了，他嫡母去年倒是往他这送了几个人，都被打发走了。” 万老太本来想说怀慈曾经让一个丫鬟怀孕逼婚的事情，想到这事到底是万家不地道，便又改口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相看 刘氏倒是也明白了万老太那半句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想到那个冤死的丫鬟，刘氏的心下一凛。 “大嫂，那你说，像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娶一个小老婆是不是跟玩似的，能有几分真心？” 万老太一听这话笑了，说道：“弟妹，我们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可啥也算不上。真正的高门大户是那些王爷、贝勒等皇亲国戚或者那些一二品大员之家。他们这样的人家，讨一个小老婆，比我们这样的人家正式多了，听说小老婆还分等级的，跟宫里的一样，什么侧福晋、庶福晋，侍妾听说也封为格格，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是一顶花轿就抬了进来。” “这么多小老婆？”刘氏一听倒是有些兴趣了。 “这还多？这些是有名有份的，那些没名没分的才多呢。新鲜几天，运气好的生个孩子兴许也能抬个姨娘，运气不好呢，也就丢开了，或者是赏给下人了或是发卖了，都有可能的。” “啊？还有这事？这……”刘氏的心又乱了。 “弟妹今儿怎么会问起这些？”万老太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年也没有见刘氏打听这些，她想做什么？ “没啥，就是觉得我闺女要说亲了，有些不安，担心这你们大户人家有啥我们不懂的规矩，先问明白了好。”刘氏讪讪一笑。 “嗐，吴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纵有小妾，也不过是一两个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万老太听了也不疑有他。 刘氏听了这些，也不再摇摆了，打起精神，拉着万老太的手，又问了吴家好些详情，两人商定了请媒婆相看的日子，万老太留下来吃了饭才走。 五天后。麦香和八福回到城里，刚到大门口，便看见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刚进院子，便看见五福陪着四五个男的从上房出来，这些人扫了一眼麦香和八福，又看向了别处。 五福见了麦香和八福，倒是十分欢喜，说道：“八弟，麦香。这是昌和吴家的人。今儿是咱娘给你老姑……” 五福的话没有说完。麦香听见上房传来的笑声，麦香明白了五福的意思，说道：“五叔，你忙着。我去上房看看。” 麦香说完向上房走去，刚撩开门帘，便听见刘氏笑着说：“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叶家也有五个儿子，只是，我这几个儿子都分了家，老大家日子最好，这栋院子就是他买来的，只是他一年在乡下住的时间更长。冬闲了才会来住几天；老二、老三都留下乡下，家里也都盖起了大房子，说是住惯了，不愿动弹，老四是进城了。也在这附近买了一个大院子，他和老大在城里开了一家酒家，我那最小的儿子，刚在乡下盖了一栋大房子，这不也要成亲了，说是想着也在城里买一栋院子，也陪我们两头住着。要我说，这乡下有乡下的好，城里也有城里的好。” “可不，吴太太，老嫂子家的这几个儿子都起来了，这老嫂子只有这一个闺女，这几个哥哥还能亏了这唯一的一个妹子不成？”有人说道。 麦香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声音是那个石婆子，刘氏究竟相的是什么人家，怎么还托了石婆子来说亲，这石婆子也上不得大户人家的台面？ “是呀，看得出来，这姑娘是娇养的，细皮嫩肉的，要不说，谁能看出是从乡下来的？”又一个声音说道。 “娘，要我说，跟人家一比，咱们才是正经乡下来的，你瞧瞧，这喝茶的杯子，可是比咱们家还讲究多了呢。娘，你再瞧瞧，这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还是缎面的呢，啧啧，可把我们比下去了，三弟有福了。”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看了看自己身上，她刚从乡下来，怕路上不安全，她只穿了一身棉布衣裙外套一件羊毛大坎肩，就这么进去了，万一对方见自己这寒酸样，这门亲事要是黄了，没准嬷嬷还会怪罪自己。不管怎么说，麦香还是希望九凤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安心跟人家过日子。 想到这，麦香打算回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刚转身离开时，谁知屋里的门帘突然掀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宝石蓝的暗纹绸子棉袄，下身是一件黑色棉裙，外套一件银红色的大毛褂子，头上插看两根金钗，麦香一看，也就是一般地主人家装扮。 对方见到麦香，以为麦香是一个丫鬟，便道：“你们家的茅厕在哪里？” 枫叶说道：“出了门左拐，再往前走几十步，再右拐，便能看到了。” 这时，红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忙掀了门帘出来，见到麦香，十分惊喜，忙上前屈膝问好。 “小姐也真是的，总算舍得出来了。”红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小姐？”少妇看着麦香问道。 这时，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李氏出来了，麦香寻思自己不去问声好也不合适，便掀了门帘进屋。 屋里的炕上坐了六七个人，麦香自然先跟万老太打过招呼，然后是刘氏，石婆子以及陌生的三个妇人。 刘氏见了麦香这一身果真有些不喜，说道：“这位是吴太太，这两位是吴家大奶奶和二奶奶，你去换身衣服来。” 刘氏说完后又对吴太太说：“我这孙女刚从乡下来，这孩子一向谨慎，每次出门，总是喜欢把自己穿乡下的旧衣服，说这样不打眼。” 麦香听了也不解释，倒是瞧了九凤一眼，九凤今儿是特意装扮了一下，上身是桃红色的缎面棉袄，下身是葱绿色的撒花长裙，外套一件月白色露着风毛的坎肩，端坐在炕上，倒是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色，麦香还特地注意到，九凤手上戴上了一对绞丝金镯子，细细的，倒是显得两手也十分纤细白净。 “丫头，不换也成，坐到万嬷嬷这边来，最近忙些啥？”万老太招呼麦香一声，又笑着对吴家的女人们说：“这是我没过门的二孙媳妇。” 吴家的女人们听了这才忙满脸堆笑，说道：“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大方文雅的，穿什么都好看。” 麦香听了也不挑破，笑着说：“各位长辈们稍坐，我去去就来。” 麦香说完，回房换了一身绸子衣裙，枫叶重新给麦香梳了个双丫头，也没有用什么首饰，只是用彩线稍稍缠了一下，因为麦香猜想刘氏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盖过麦香的风头。 “咦，怎么没有看到我爷爷？”麦香突然想起叶铁柱来。 “小姐，不是有五爷在吗？” 麦香听明白了枫叶话里的意思，也很快琢磨过味来了，这刘氏，多半是嫌叶铁柱一身村气拿不出手，所以把五福和李氏喊回来撑门面了。 麦香想到这，心下十分不舒服，这九凤不懂事，这刘氏怎么也跟着这些虚荣了，这叶铁柱再怎么拿不出手，他也是九凤的亲爹，哪有第一次相亲把亲爹撇一边的？这当爹的心里得多伤心？ “走，先看看老爷子去。”麦香说完起身走到老爷子住的屋子，果真见老头和八福躲在二门口，正向外张望呢。 “爷爷，想看就大大方方地出去看一眼。” “不了，你觉得对方咋样？” “爷爷，这个还得问八叔。” 方才人多，麦香也是扫了对方一眼，压根就没注意，到底哪一个是九凤相亲的对象。 “也是，爷爷糊涂了，那你觉得他们家的女人们好相处吗？” “爷爷，我刚见人家，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哪里看得出来？不过我看嬷嬷倒是很高兴，爷爷也出去瞧瞧。” 叶铁柱看了看自己身上，摇摇头。 叶铁柱做了一辈子的农民，从头到脚，无一不打上了农民的烙印，麦香倒是给他预备了两身长衫，只是叶铁柱穿上后总觉得别扭。 从叶铁柱麦香想到叶大福，叶大福也是不喜欢穿长衫，说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穿上长袍也是假斯文，人家一眼就能看穿的。 麦香见劝不动叶铁柱，想了想，便由得叶铁柱，自己带着枫叶去了前面。 “麦香，来来，我正要打发人去喊你，今儿你万嬷嬷做东，说请大家去福运来下馆子，我寻思着自己开的馆子，哪有让你万嬷嬷掏钱的道理，便让你五叔去安排了，你去把你八叔喊来，我们也走，你好好陪着你老姑。”刘氏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一听愣了，看来万家很想做成这门亲事，而且刘氏对这吴家也是相当满意，要不然，哪有第一次相看，便带着九凤出门一块吃饭的道理？ 麦香看了九凤一眼，九凤的神情淡淡的，说不上有多欢喜，倒是也看不出有多沮丧。 这个当口，再不愿意，麦香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跟着大家出了门。 谁知好巧不巧的，麦香一行刚到福运来门口，便看见永恩从轿子上下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混乱 麦香见到永恩，刚想上前招呼，只见永恩身边又停了好几台轿子，麦香一看这抬轿的规格，基本都是八人抬的，多半都是皇亲贵戚，麦香便犹豫了一下。 “丫头，两个月没见，还不认识我了？”永恩看见麦香要往后缩，故意看着麦香说道。 “哪能呢？这不看见姐夫有正事，不好意思打扰。”麦香只得上前，讨好一笑。 “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进府来瞧瞧我们？”永恩说着，突然看见麦香身上只穿了一件棉坎肩，手里也空着，微微皱皱眉，扫了枫叶一眼，说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你主子的？” 枫叶吓得忙跪到地上，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回去取大毛衣服。” 麦香忙把她拉起来，说道：“姐夫，我这也是刚从乡下回来，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临时决定出来的，再说了，这天也不算冷。” 永恩听了也不说话，转身从轿子里拿出一张纯白的狐狸皮毛递给麦香，说道：“披上这个将就一下，冷了就把手伸进去。” 麦香难得见到这么纯白的狐狸毛，忙接过来笑道：“好漂亮的白狐，多谢姐夫。” 永恩摸了下麦香的头，一边推着麦香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你要喜欢，回头让你姐给你做一件斗篷。” 永恩说完，觉得有一道目光盯着他，很是碍眼，扫了一眼麦香旁边的人，敛去了几分笑意，低头看着麦香。 “这是什么人？怎么还有外男？” 麦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不光自己家人呆了，就连那些刚从轿子里下来的人也呆了，以为这麦香是永恩相中的人，可是看着这麦香也不出彩，除了眼睛明亮些正疑惑时，只见永恩抬了抬眼皮。特地摸着麦香的头说道：“这是我和福晋的妹妹，如假包换。” “呃，妹妹？”这些人都呆呆地看着永恩和麦香的互动，唯独九凤的目光中似乎带了些幽怨。 “姐夫，你有正事先忙去，告诉姐姐，我明天去看她。” “好，明儿我打发人去接你。”永恩本来想这会就把麦香送走，可是看见刘氏和李氏，他知道这是麦香的家人。多少要给他们留点面子。便点点头。 走到门口。永恩又回过头来说道：“没事别在外面闲逛，仔细冻着，早些回家，你姐且惦记着你呢。” “知道了。明儿我就去看她。”麦香忙应道。 永恩的眼睛在麦香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又冷冷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这才进了大厅。 “哎呀我的娘，这是谁呀？长得倒是真俊，就是怪吓人的，这半天我愣是没敢喘气。”吴太太见永恩进屋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这是礼亲王，我这孙女也不知怎么投了这福晋的缘，非要拉着我孙子认妹妹。王爷和福晋都对我孙女好着呢。”聪明的刘氏接过了话头。 刘氏自然看出了九凤的异常，因着这份异常，她对吴家更上了心，想早些把事情定下来。所以，为了自己闺女。刘氏不得不把麦香扯上。 “我的老娘，这就是礼亲王？可是真年轻，又好看，真没想到，来一趟京城，还能碰到一位亲王，这一趟京城来得太值了。”吴太太一听是亲王，嘴都合不拢了。 这亲王看着对麦香姑娘可真心疼得紧，看来没有少照顾叶家，以后，吴家要成为了叶家的亲家，岂不是他们吴家也能借上一份光？不然的话，凭万家的条件，怎么会要一个农村的女娃儿做孙媳妇？ 吴太太心里盘算的时候，刘氏也在盘算着，最好是让吴家在今年下定，明年春天就把九凤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万老太倒是有些疑心，这礼亲王对麦香似乎有些好过了，这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可是若要说这两人有啥不妥的话，万老太也不相信，毕竟两人身份地位太悬殊了，如果礼亲王真的喜欢麦香，也不用费这些事，直接把人收进了王府。 万老太是左思右想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肯定这礼亲王也发现了麦香的好运气，说不定就是这礼亲王福晋在卧佛寺有什么事情求到麦香头上，麦香许愿灵验了，这才入了福晋的眼。 麦香哪里知道这会自己又被万老太算计了，她倒是趁大家进屋的时候，打量了下九凤相亲的对象，小伙子十七八岁，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偏瘦，长相一般，不过人很活泛，大概是在铺子里历练了两年的缘故，这会正跟五福、八福讨教生意经。 “来来，吴太太，大嫂，都进来坐。”刘氏拿出女主人的款，招呼女眷们坐在了屏风里头，外面是五福和八福在张罗。 座位安排下来，刘氏坐在主人位置，旁边一个是万老太，一个吴太太，麦香挨着九凤和万老太坐下，九凤的旁边是李氏，李氏的旁边是吴家的两位儿媳，再过去正好是吴太太。 此时的吴太太握着手里精致的茶杯，眼睛早就扫过了屋子里的摆件，知道这个饭庄可不是一般的小饭庄，要不然，王爷不会亲自带着人来这里吃饭了。 吴太太一向精明，这会便估算出这个饭庄一年的进账只怕有上千两，听说叶家在乡下还有一个铺子，家里的田地也有不少，这么一算，这叶家的进账一般也赶上他们吴家了。 只是精明的吴太太没有想到，叶家已经分家了，这叶家大儿子的产业跟叶家的小闺女是没有多大关联的。 及至上菜后，看着眼前这些精致的菜肴和菜盘，别说吃，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吴太太也算在城里见了一回世面，因而对这门亲事，比刘氏更上心了，两人坐在一起，越唠越黏糊。 这顿饭，麦香是有些食不知味，不为别的，因为九凤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麦香心里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好容易熬到放下碗筷，刘氏也看出了闺女的心思不在这里，想了想，对麦香说道：“麦香，你带着你老姑先回去，我们几个坐下喝杯茶，说说话。” 九凤自然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商议什么，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她再不开口，这门亲事，很快就要下定了，到时再反悔，传出去就有损她的名声了。 “娘，我不想成亲，我还小。”九凤站起来说道。 “你这孩子，你说啥？”刘氏先是愣住了，继而，有些吓到了，她没有想到一向还算乖巧柔顺的闺女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的刘氏隐隐觉得，九凤的反常肯定跟方才见到的那人有关系，想到这，她不由得后悔起来，好好的非要上外面吃什么饭来，好容易几个月没有见到那人，她以为九凤该放下了，谁知这当口又遇见了？ 刘氏自然也看出来了，这吴家小伙和礼亲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家世、相貌、权势、金钱、阅历、气度，哪样不是差一大截，问题是，这也要自己闺女配得上人家？ 可看方才那会，这礼亲王除了正眼看着麦香，他连扫一眼九凤的兴趣也没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善待九凤？还有那丫鬟，就因为麦香身上穿少了，吓得跪在地上忙不迭磕头，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九凤能有好日子才怪呢？ “闺女，听话，先跟你侄女回去，有啥话咱们回家再说，娘心里有数，不会把你早早嫁出去的。”刘氏只得安抚几句。 “老姑，我陪你回去。”麦香见众人都看着九凤愣神了，也怕九凤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忙拉着九凤要走。 谁知九凤甩开了麦香，盯着刘氏再次说道：“娘，我才多大？我不想成亲，反正我就是不嫁。” “这话是啥意思？看不上我们吴家？”吴太太不乐意了。 “麦香，你把你老姑先带回去。”刘氏气得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 “娘，你怎么样？”李氏见刘氏不对劲，吓得忙走到刘氏跟前扶住了她，想做啥又怕做啥，手足无措的。 麦香见此，忙让枫叶和红叶把九凤硬拉出去了，自己也走到刘氏身边，把刘氏放平了在椅子上。 此时，围屏那边的五福、八福听到动静，也顾不得避嫌，忙跑了过来，因为他们知道刘氏这个心绞痛的毛病要犯起来会出大事的。 吴家的男人不知出了啥事，也跟着挤了过来，场面一下乱糟糟的了，麦香忙喊道：“请你们先出去，别都挤在一起，都散开，我嬷嬷需要安静。” “这，万老太太，你看这是？”吴太太莫名其妙的，好好的一顿饭，先是九凤搅了亲事，接着是刘氏倒下了，如今又被撵了，搞成一片混乱。 “吴太太，这事，过两天再说，等我弟妹好了，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万老太说道。 “既如此，我们也不留下来添乱了，我们等你们的消息。”吴太太看了一眼屋子里挤着的一堆人，说道。 万老太听了忙和万老头亲自去送客，这时，枫叶已经把附近的郎中请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第一个难题 刘氏回到家里后，在家请医延药的静卧了半个来月，身子才慢慢缓了过来，九凤的亲事暂且搁浅了。 九凤见母亲被自己气病了，倒是也知道后悔知道心疼，每天在炕前端茶倒水地伺候。 八福在这种情况下哪敢指着刘氏回去帮他操持婚事，只得拉着麦香和李氏出去采买了几趟，大致把东西置办齐全了，见刘氏无大碍了，方才一个人先回乡下了。 八福回去之后，叶大福自然知晓了京城的事情，忙急急赶到京城，亲眼看着刘氏吃进了一碗粥，又亲耳听见大夫承诺，病人已无大碍，只是不可再受任何刺激，叶大福这才拉着麦香细细地问缘由。 “什么？她想嫁给礼亲王？”叶大福的反应是十二分的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些娇气有些懒惰有些虚荣，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幼稚如此愚笨。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叶大福坐在炕沿上，右手握拳，不停地敲打炕沿。 “爷爷这些日子也没有少劝她，还有五叔和八叔，老姑见嬷嬷这样，倒是也哭着答应了嫁给吴家，只是吴家却不想结这门亲了。” “吴家知道了因由？” “那倒没有，吴家小伙子以为老姑看不上他，而且，他后来从他大嫂那知道了老姑那一身装扮就要三四十两银子，他说他养不起老姑。” 这话是后来吴家小伙找媒婆递过来的，他一开始以为叶家也是小户，及至见了九凤，也是觉得这个姑娘很白净漂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含羞带笑的，吴家小伙的确一下相中了。 后来在饭庄里九凤当众拒嫁，吴家女人们一分析，多半觉得九凤是嫌弃吴家了，因为他们分析过了九凤身上的东西。一件上好的织锦狐狸毛褂子就要三十多两银子，外带一对金镯子，头上的珠花也不便宜，这样的小姑娘哪里会看上吴家？吴家的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的物件也没有九凤的值钱。 再说了，叶家的条件在这摆着，就连麦香这个正经要嫁进万家的小姑娘进门才是一身棉布衣裙，尔后虽然在刘氏的明示下换了一身绸子衣服，也不过是普通的料子，头上还只用了几根彩线，麦香不光有万家。还有礼亲王的看顾。也不过如此。可见九凤平时在家有多娇养了。 吴家小伙也是一个聪明的，一听这个，哪里还敢娶九凤，他不过是一个庶子。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现在替父亲打理铺子，父亲给他一年的工钱不过五十两银子，他如何养得起九凤？他还想着找一个能吃苦会持家的，将来慢慢把日子过起来，偷偷在外面置一点产业呢。 当然，这些具体细节麦香她们就不清楚了，而吴家小伙的原话麦香也没有告诉刘氏，如果刘氏知道正是因为她的纵容和溺爱使得麦香失去了一门好亲。只怕她又得躺下去了。 “那现在咋办？你老姑成了你嬷嬷的心病，你老姑没有一个好归宿，你嬷嬷这病没个好。”叶大福看着麦香，他知道麦香一向有主意。 “爹，你别问我。我不可能去撮合这事。”麦香前些日子已经被九凤烦了好几次，她现在看到九凤就想绕道走。 “爹还不至于这么糊涂想攀上礼亲王，我想说的是，既然你老姑同意嫁给吴家小伙了，能不能托人去说和说和，或者是再托人寻一户家世相当的人家。”叶大福说完，也觉得这事让一个黄花闺女去操心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拍了自己的头几下，出去找九凤了。 看到才几个月不见便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小妹跪在自己跟前，叶大福的心揪紧了，想要训斥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更何况，九凤哭着答应他，“为了娘，我愿意嫁人。” 最后，也不知叶大福跟刘氏和叶铁柱说了什么，总之，在叶大福来之后的三天，叶大福带着他们回乡下了，反正离八福成亲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麦香这次没有跟他们回乡下，因为她碰到了创业以来的第一个难题。 这些日子报纸的销量很不理想，虽然麦香出了一个主意，雇了十个京城的乞丐帮着他们在各条街上沿街叫卖，可是效果仍是不理想，一份定价五文钱的报纸要卖到一千份才不赔钱，可如今的销量才只有二三百份，这二三百份还包括一百来份是在书铺里卖出去。 不得已，麦香派送了五天，可是五天过后的效果仍是不理想。 总结了许久，麦香觉得最大的弊端应该还是报纸本身的问题，报纸本身的内容不吸引人。这个时代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绝大多数读书人奔的是科考，剩下的就是一些官员和商户，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国家大事和朝政更能引起他们的关注，那些街头巷尾的小道新闻虽然也好奇，但是更多的是一带而过，他们不会花钱去购买这些没有用的信息，毕竟人家还是要做正经事。 想到这个，麦香去找了几次纪晓岚和弘融，回来后自己动手做了一份手抄报，同时还有一份详细的说明书，然后她拿着这些东西找上了永恩。 “你疯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干涉朝政，你怎么对邸报上的内容妄加评议？还有，这些新闻也是你一个小女子也能评议的？”永恩粗略浏览了一下标题，便对麦香吼道。 “姐夫，你稍安勿躁。你听我跟你说，你看这篇文章，我论述了一下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西域那边地广人稀，大量的土地荒芜着，那里的少数民族如今还只是游牧为生，如果我们内地的人可以过去开垦土地，我们可以大量种植棉花、小麦、瓜果等农作物，这样的话，这些东西都可以卖给西域那些少数民族或者再远一些的波斯、罗刹国等，这样我们可以换回我们自己所需的马匹、牛羊或者是白银。”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永恩问道。 “当然是师傅和二姐夫。”麦香其实不过是找了一个幌子。 “然后呢？” “我的意思是，议论朝政也不都是坏事，这样的话，至少可以让百姓们知道朝廷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孔子有一句话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如果百姓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投稿反馈到报纸上。这样行不行，我把每天的报纸都给姐夫送一份，姐夫给宫里送去，这样皇上也能知道百姓们关心的是什么。我这样做，也是为皇上分忧。仍拿西域做例子，如果西域这边的丝绸之路重新繁华起来，肯定会促进很多边关贸易，我们会挣来很多银子，不仅如此，西域那边的良田如果开垦出来，我们的军队也不用千里迢迢从这边调集粮草了。” 永恩听了麦香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麦香，麦香这次倒是一点也不心虚，她可是跑了好几趟珠市口西大街的纪晓岚家和西三胡同的谨贝勒府。 “姐夫，这个，你可以私下跟皇上探讨一下，如果不行，我就死心了，不办报纸了。”麦香赌的是这个时候的乾隆还算一个勤勉、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皇帝。 麦香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一个西域，她知道西域没几年就要在阿桂的整治下开始大规模的屯田运动，麦香的目的是想借着这报纸的开办能有一个相对宽松、自由的言论氛围，这样的话，乾隆兴许还能听见一些不同的意见，知道外面的民众在想什么，不至于太好大喜功，也不至于太闭关自守。 当然，这只是麦香的想法，至于这蝴蝶的翅膀能不能扇动，麦香的心里也是没底，不管如何，她尽力了，这就好了，至少不白来一趟。 “妹妹，那个钱庄的事情，你还有兴趣吗？”永恩拿着麦香手里的说明报告，问道。 “算了，我如今是没有这些精力的，姐夫如果想做，我可以入一点股。”麦香不想贪大，她已经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丫头也不好吃不好穿的，你要这些银子干啥？”永恩看着麦香摇摇头。 “谁说我不好吃不好穿，我是有一个好姐姐，什么都替我打点了。”麦香笑道。 麦香说的是实话，乌拉多敏对麦香真的没的说，吃的穿的用的都想得到到的，到什么季节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总要给麦香送一份。 当然了，麦香也没有亏待她，至少这一年瓷器厂的分红也是厚了很多，上次那英国人把那批瓷器运回去后，后来又下了一份大订单，这种骨质瓷他们认为比普通白瓷更高档贵气，更适合英国的贵族使用。 这是因为这个时候，景德镇的官窑只是替皇家生产，那些官窑的瓷器不光价格更离谱，而且他们通常也买不到货，普通窑厂出来的瓷器当然没法跟麦香他们生产出来的骨质瓷比，加上麦香设计的东西有些现代感，所以会受到洋人的追捧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有一个好姐姐？”永恩看着麦香问。 麦香呵呵一笑，正要开口，乌拉多敏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吐槽 乌拉多敏自然听见了永恩的话，她上前拉着麦香的手笑道：“你这没良心的，你姐夫为了你的事情没少操心，你可不能伤他的心。” “知道了，好姐姐，你们一个是我的好姐姐一个是我的好姐夫。”麦香抱住了乌拉多敏撒娇。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好姐姐，你都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你看，这宝宝和贝贝都不认识你了。”乌拉多敏推了推身边的这对双胞胎。 “谁说的？宝宝和贝贝要不认识我，那我这套连环画送谁呢？要不然，都给小弟弟？”麦香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三套新出的《三字经故事集锦》，蹲在了两个孩子面前。 小弟弟是乌拉多敏第二个儿子的小名，大名昭棣，正在乳娘的怀里抱着呢。 “咦，这书出来了？我瞧瞧。”永恩从麦香手里先拿去一套翻翻。 “这都是你自己画的？”永恩问道。 他对麦香的画风颇为了解了，不管是人物还是动物都是奔着好玩有趣，绝对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画法，当然了，麦香也没法跟他解释，这些叫简笔卡通画。 “也不全是，有一半是怀慈画的，还有，这些文字说明都是他写的，简单明了，正好适合小孩子们看。”麦香说完，把手里的书给昭梿和昭菡了。 “小姨，这书我喜欢，我能看得懂。”虚岁五岁的昭梿看到这画册很是欢喜。 “是吗？宝宝喜欢就好。”麦香拍了拍孩子的小脸。 “这套书卖得如何？”永恩问道。 “比《闱墨》差不少，不过比报纸要强一些，至少没赔钱。”麦香苦笑了一下。 《闱墨》已经连出了三期，一版再版，因为有纪晓岚和各一甲名家的点评，每次出来都是疯抢一空，而且，还有不少外地的书商慕名前来提货。 只是别的书，效果就差多了，这些日子。书社的人正在往各个私塾推销这本画册，效果不是很明显。 “你没问问你二姐夫，他如今总管正黄旗的觉罗学，那些孩子们正需要这样的书。”永恩笑道。 “是吗？前些我日子我去了好几趟二姐家，二姐夫也没有提到这事，看来，我得给二姐一点苦头吃，要是卖不出去一千本，今年的分红我就不给她了。”麦香咬着牙说道。 乌拉多敏听了噗嗤一笑，用食指点了点麦香的头。笑道：“真是一个孩子。” “大姐。你别小看我书社这边的分红。虽然你们只有一股，可是也有上千两银子，二姐知道了准得心疼，她可是天天喊着要给小格格存嫁妆的。” 弘融的两个侧福晋又生了两个孩子。阿木昕也动了心眼，跟着乌拉多敏学，把瓷器厂和书社的分红也当私房存了起来，准备给自己的孩子留着。 “好好，知道你能耐，我们可都等着你养了。”乌拉多敏抿嘴一笑。 “大姐，你这话可伤了姐夫的心，我可不敢跟姐夫抢功劳，姐夫如今对大姐才是真的好呢。家里……”麦香的话没有说完，晚霞进来了，说宫里来人了。 永恩听了忙出去，乌拉多敏拉着麦香坐了下来，打发奶娘把几个孩子带了下去。 “姐姐有啥想跟我说？” “前些日子你姐夫跟我说在你家饭庄碰到你一次。你这孩子，不定在家受了多少委屈，怎么就不知道拒绝呢？那种场合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去的？” 麦香没想到乌拉多敏会跟她说这些，苦笑了一下，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那是第一次。” 想了想，麦香问道：“姐姐，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什么更重要？是夫妻之间的那种两情相悦和相濡以沫重要还是那些表面的浮华更重要？” “这话如何讲？” “我家有一个表姐，跟着我父母去万家做客，设计做了万家大少爷的小妾，万家出了一百两银子给我大姨家，我姥姥家好几个表姐都动心了，居然求着我帮她们介绍大户人家。不光如此，那天相亲的那人是我老姑，本来好好的一门姻缘，可惜也因为她的虚荣放弃了，不但如此，还害得我嬷嬷当场发病。其实，这几年我家的那些穷亲戚日子都好过了很多，房子也盖了，地也买了一些，可是他们总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明白，我只想让大家都凭着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难道这也错了吗？为啥都想着走捷径呢？” 麦香这些日子没少被埋怨，心里也是憋了好些气，尤其是九凤的事情，吴家的条件配九凤绰绰有余，偏她还不自知。 “女人们可不就这几年好光景，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这么本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不想着能嫁一个富裕些人家，不光自己一辈子有了保障，将来的孩子也能有保障，就算是小妾，她也比一般穷人的日子好过多了，穷人家连饭都吃不饱，贫贱夫妻百事哀，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两情相悦，难不成你还真的以为有情饮水饱？” “可是那也好过去做小妾？” “妹妹，你为啥这么抵触做小妾呢？”乌拉多敏不理解麦香的思维，当初要不是麦香表现得这么坚定，乌拉多敏肯定把麦香收进了王府，因为她知道，永恩对麦香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虽然永恩一直在克制自己，但是女人的心比较敏感的，乌拉多敏也曾经问过永恩，要不要把麦香留在身边，永恩把自己关了两个时辰，出来后抱着妻子说，他对麦香，更多的是亲情，因为麦香对他，也只是亲情，绝无半分男女私情，所以，他只想让麦香幸福，让麦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他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护麦香一个平安周全。 这件事情乌拉多敏从来没有跟麦香说过，今天见到麦香聊起这个话题，乌拉多敏终于问了出来。 “姐姐，做小妾，意味着要嫁给别人的丈夫，也意味着要分享别人的丈夫，女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还有，天下的男子这么多，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丈夫？姐姐不要告诉我，姐夫身边这么多女人，姐姐心里不难受？” 永恩身边究竟有多少女人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止乌拉多敏一个。 “好妹妹，男人都是贪心的，谁能保证他只要一个？再说了，男人就是天，女人要是善妒，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休回娘家，你呀，以后别在怀慈跟前说这些了，当心他不高兴。只要他心里有你，你还怕什么？” 麦香听了一笑，这个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 “对了，我记得当初怀慈跟你定亲的时候保证过他只娶你一个，妹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接受他的？”乌拉多敏见麦香笑而不语，拉着麦香的手问道。 她一直觉得以麦香的聪慧，肯定早就明白了王爷的心思，以王爷对麦香的看重，麦香进了王府，虽然不能抬一个庶福晋，但是受宠是必然的，可麦香却偏偏早早和一个无名小子有了私情，那会的怀慈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在琉璃厂讨生活的穷小子。 这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换了任何一个女人，肯定不会做出麦香这样的选择。虽然这桩亲事是皇上定的，可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私情，打死乌拉多敏也不信怀慈会陪着麦香去种牛痘。 “倒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他定下了，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先做出了选择。” 麦香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怀慈冲进那个小院抱住了正因为试种牛痘发热的自己，说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孤单地面对恐惧，哪怕是面对死亡，也不想让自己一个人走，那个时候，麦香是真的动心了。 “倒是便宜了他，这小子倒也是一个聪明的，知道早早下手，不然哪里能轮到他？不过我瞧着他对你真是心紧，这女人，这一辈子图啥？你如今也不缺银子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心疼你的人，我们麦香也算一个有福气的女人。”乌拉多敏摸着麦香的头，想起了麦香以前吃的那些苦，感慨了几句。 从乌拉多敏处回来，麦香去了一趟阿木昕家，给了弘融一套样本书，再转达了永恩的意思，弘融自是满口答应。 弘融的办事效率果然快，不光正黄旗，他还联系了其他几个旗的觉罗学总管，每个旗都从麦香这拉走了一千册的连环画，喜得麦香看完账本后忙上门说要给弘融提成，换来了阿木昕的一个白眼。 这天，麦香从出版社出来，打算回乡下住一段日子，因为巧玉成亲的日子要到了，八福成亲的日子也差不多了，麦香把东西刚收拾好，谁知外面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看来，这个冬天会比以往的更冷。 麦香一见这大雪扑面而来，肯定出不了门，只好自己打点些针线活做，正无聊时，只见李氏抱着儿子上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直言 麦香一看外面阴沉沉的，这个时候李氏进门来看麦香，不管是为啥，麦香的确有几分感动。， “五婶，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赶了来，仔细麦浪冻着，不如这些日子就在这住下，你们原来的屋子也没动，还给你们留着。” 李氏想了一下，笑道：“也好，正好有人陪我说说话，也给我那边省些煤炭钱，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早，一直没怎么停，这煤炭的价也涨了不少，真真叫我们这些穷人没法过日子了。” “五婶还算是穷人？”麦香打趣了一下，她知道五福今年的日子应该还算好过，至少能有二百两的分红，他家人口简单，家里只请了一个做粗活的婆子，一年有二十两银子花销便满够了。 不过煤炭涨价的事情麦香还真不大清楚，因为这些事情是怀慈负责的，他在进国子监之前，就把出版社和家里两边的柴米都备足足的了，说是给麦香省些心。 李氏一听这话，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问道：“你八叔成亲，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这个看个人的意思了，兄弟几个条件都不一样，没有必要攀比，个人尽个人的心，更何况，这银子也不掏在明面。” 麦香虽然打定了主意给八福二十两银子，但是她不想告诉李氏，免得李氏有压力，这几年李氏被老太太压榨得已经够苦了。 “虽如此，可总要差不多，不然的话，你嬷嬷又该挑我的理了？”李氏又苦笑一下。 “她还挑什么理？这些年你搭他们还少吗？不说别人，老姑这二年花了你们多少？” 李氏一听这话，眼圈突然红了。 麦香一看对方的神情，想起九凤相亲时的那对金镯子，好像也是新新的，便问道：“难不成这几个月，嬷嬷又找你们去了？” “没。没，今年要的不多，你五叔一拿到分红的银子便去置地，手里只留一点日常过日子的，只是，只是……” “只是啥，你倒是说呀，五婶有啥不能跟我说的？”麦香一见对方这吞吞吐吐的性子就着急，她本来就是一个急性子，又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只是你嬷嬷病的时候。让我们掏了二十两银子的药钱。” “啥？嬷嬷的药钱哪回不都是我结算的？再说了。嬷嬷这病。也没花上二十两啊？”麦香又大吃一惊，这老太太的花样还翻新了网游之如影随形最新章节。 “唉，你嬷嬷说了她回乡下也要看病吃药，这银子总不能只朝你们一家要。还有，你嬷嬷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难题，让我托人在这附近打听打听，谁家有合适的男孩子，替你老姑相一个。” “你？嬷嬷怎么会托你去找？”麦香倒是没想到，刘氏还能放下身段去求李氏。 可问题是李氏认识的人条件最多也是跟五福相当，不过是几家相熟的掌柜，肯定不会有吴家那样的好条件，看来。刘氏是真着急了，不想再拖下去。 只是，麦香又不明白了，既然是条件相当的人家，刘氏为啥还要费劲心思找借口打劫五福。 九凤这次的亲事因为啥黄了难道刘氏一点也没有反省吗？ 或者说，刘氏现在只想用银子来买闺女一个回心转意，九凤手里的银钱和陪嫁多了，就算对方条件差一些，嫁过去不会吃苦，没准还拿住人家，自然也就心甘情愿地出嫁了。 麦香想到这个，只怕叶大福也没少承诺刘氏，看来，麦香还得跟麦黄好好通个气，这大宗的银钱，暂时不能放到叶大福手里。 麦香正低头走神的时候，李氏又说道：“麦香，这些日子我托了媒婆四处打听，总算寻到有两户人家条件差不多，想找你来核计核计。” 麦香一听这个忙摆手说：“五婶，这事咱核计也不算，还是等过些日子八叔成亲时回去再跟嬷嬷核计。” 麦香是真不想操这心，出力不讨好不说，只怕还要白搭进些银钱，问题是，九凤若是懂事明理的，麦香出一点银子也就出了。 其实这几年，麦香一点也没有亏待九凤，基本每次给麦黄几个买衣料买首饰时都会带上九凤一份，可九凤一点也不知足，她要跟麦香攀比，跟紫菊攀比，这虚荣心一膨胀起来就没个边，麦香可不想去做这冤大头。 再说了，她只是一个做小辈的，这些事情躲还躲不及呢，傻子才往前凑。 李氏听了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可是我糊涂了，你这么小就这么立事，我总拿你当一个大人看。” 麦香听了笑笑，她也习惯了这样，家里人也都习惯了。 “对了，麦香，说到这个，你家麦黄转年也十三了，你想给她找一户啥样的人家？”李氏换了一个话题。 她知道，麦黄几个的事情，肯定是麦香说了算，就凭赵氏那糊涂劲，没准会把孩子耽误了。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麦香倒是知道，里长家的白娘子还惦记着麦黄。那个胖墩这两年在城里念书，麦香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再说了，胖墩也才比麦黄大一岁，今年才十三虚岁，还是一个孩子，怎么成家立业？他拿什么来养家？ 只是，在麦香的眼里胖墩不是一个好人选，可是在麦黄心里呢？毕竟这是麦黄的人生，想到这，麦香又纠结了。 次日，雪停了，门口的大雪足足有半尺多厚，一时半会是化不了。麦香想了想，反正这报纸也不挣钱，永恩那边又一直没有消息，这天又这么冷，出版社那边也没法干活，不如早些给大家放假，还能省下些煤炭来。 想到这，麦香打发白杨去了一趟出版社，把帐本都抱了来，麦香亲自把帐拢了拢，让管事给大家发了工钱和红包，便打发工人们都回家过年了，反正离腊月也就十来天了。 这天，好容易见天晴了，路上的积雪差不多化了个七七八八，麦香正打算去给这几家股东送银票，只见纪晓岚上门了末法王座全文阅读。 “师傅，你老人家可真灵通，知道我正要给你送银票去，你就自己找来了，倒是省了我跑一趟。”麦香忙笑道。 “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你少跟师傅贫嘴。”纪晓岚用烟袋杆敲了麦香一下。 麦香摸着自己的头苦笑道：“师傅如今倒是添毛病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一份手抄报托礼亲王送给皇上？”纪晓岚没有搭理麦香的耍宝，正色问道。 “啊？师傅知道了？” “皇上把翰林院的人找了去，问大家有什么看法，还特地点了我的名。” “师傅，我给你添麻烦了？”麦香吓了一跳。 她之所以找永恩没有找纪晓岚，就是担心牵扯到纪晓岚，纪晓岚刚入仕，根基也不稳，永恩就不一样了，永恩是世袭的亲王，加上永恩有几件功劳在身上，乾隆还不至于对永恩翻脸。 “麻烦倒不是，我只是有些揣摩不透，圣上这么做的用意。”纪晓岚摇摇头。 “那师傅是如何作答的？” “我，怎么也要给自己徒弟一个面子。” “那皇上的意思呢？” “正因为没有意思，我才觉得揣摩不透。” 麦香想了想，问道：“师傅，你找翰林院的才子们写文章点评和注释，皇上知道吗？” 《闱墨》第二期和第三期，在麦香的建议下，纪晓岚找了翰林院的几位同僚也参与到写文章点评和注释中，麦香也同样给了他们一份丰厚的润笔费。翰林院的官都是清官，那点俸银养家实在是捉襟见肘，只不过花几个晚上看几篇文章发表一下见解，便能拿到数十两的润笔费，这等好差事，谁不愿意接？ 麦香此举不光为自己的书铺挣了大笔的银子和名气，也为纪晓岚积攒了些人脉，毕竟纪晓岚也是刚去翰林院。 “应该是知道的，这个事情不牵扯到朝政，只不过是为那些学子们积累些赶考的经验，皇上还不至于反对。说实在的，我个人觉得你办报纸的立意还是不错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可是皇上如果整天高坐在龙椅上，他如何知道百姓们心里在想什么，又如何能保证他的决策是如何真正为百姓着想，既不能为百姓着想，又如何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同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果百姓们都不知道皇上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怎么替皇上分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皇上也是明白的。这个报纸，我倒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沟通机会，既方便了百姓，也方便了皇上。” “你就是这么对皇上说的？”麦香问道。 “当然了，你师傅一向敢于直言。” “那师傅找徒弟的意思是？” “这不提前过来给你吱一声，如果皇上一生气免了我的官职，以后，师傅就真的要靠徒弟养了。”纪晓岚说完呵呵一笑。 麦香听了翻了个白眼，摇头笑道：“师傅越发无赖了。对了，师傅，这个冬天，师傅校注几本经史子集，明年开春要用。” 明年是乡试之年，这类书籍肯定受欢迎。 “丫头，脑子转得挺快嘛。”纪晓岚也想到了这点。 纪晓岚的烟袋杆刚要敲上麦香的头，只见枫叶进来说，礼亲王打发人来接麦香了。 第二百五十章 金山 麦香以为永恩找她是报纸的事情有了眉目， 急急忙忙赶到王府，谁知永恩告诉她的是另一个好消息，《红楼梦》改编的昆曲已经得到太后老人家的首肯，可以对外公演了。 麦香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开心，这样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石头记》，关注《红楼梦》，为麦香以后出书铺路。 “姐夫，这是好事啊，你怎么看起来还有些不太开心？”麦香看着永恩郁结的眉心，问道。 “没事，姐夫喊你来，就是想让你开心一下，我知道你最关心这个，我明日再打发人去接你先生，商讨一下具体事宜。”永恩扯了扯嘴角。 “对了，姐夫，方才纪先生去我那了，说了报纸的事情。你别担心，反正我也不指着这个过日子，我只是想做一点事情，做不成也没有关心，我可以换别的。”麦香以为对方是因为这个为难，便把纪晓岚的话转告了一下。 可是永恩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他笑了笑，说道：“妹妹别着急，皇上既然去找了翰林院的人，说明皇上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妹妹只需耐心等待即可。好了，妹妹去找你姐姐说说话，我这也没有别的了。” 麦香看了看永恩，见对方不想再说下去，便道：“正好我也要去找姐姐，我给姐姐送银子来了，厂子那边放假了，我把帐拢完了。” “放假？这么早就放假？”永恩显然有些吃惊，他知道麦香的印刷厂很挣钱的，这丫头一向很有生意头脑，他都不知道她哪来这些鬼主意。 “今年冬天太冷了，油墨容易上冻，干起活来也不方便，还不如早些放假，还能省些煤炭钱。” “你那煤炭也不够？”永恩问道。 “也不够，还有哪里不够？姐夫家煤炭不够？”麦香注意到了永恩的措辞。 “我这倒不是不够，是宫里今年这一项增加了好多。银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按照往年预备的分量，我担心今年有些不足，可是一时买不到好的。再者，今年冬天格外冷，煤和木炭都涨价了，听说京郊的那些小煤窑和小炭窑有些供不应求了，前些日子因为抢着挖煤冻死了不少人，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我估计城里的住户没准过几天该限量供应煤炭了。” 京城大部分人家烧炕取暖还是喜欢烧煤。因为煤燃烧时间长。经用。当然了，煤也比木炭便宜。 至于乡下人家取暖，则多半是用柴火烧炕，因为那个不花钱。直接去山里砍，麦香他们在乡下就是这么过来的。 “啊？还有这事？我倒是不知道，我家的煤和炭是怀慈进国子监之前就预备好的。”麦香微微拧了拧眉，想起了李氏那天的话。 永恩听了这话看了麦香一眼，笑道：“没想到那小子倒是一个心细的。” “对了，姐夫，这么说来，咱们的瓷器厂也要停工了？”麦香问道。 瓷器厂一般都是用煤，炭火达不到烧瓷的高温。 “我是打算到这月底也放假。”永恩用两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一堆的难题，每年到年底了，宫里都要需要一批瓷器，除了自己用，还要赏赐给王公大臣。另外，除了瓷器，还有各种金属冶炼，哪个不是要用到煤？ 麦香知道他主管内务府，别看是个肥差，可是出了差错一不小心就要玩完，想了想，麦香斟酌问道：“姐夫，你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去山西大同治瘟疫吗？” “当然记得。”永恩抬起头，有些惊喜地看着麦香，他知道麦香这话不会是平白说出来的。 “那个，那个我上次在那里给大家熬药的时候，发现了当地居民烧的就是大块的煤炭，说是在那边的山上捡的，听说那边山上到处都是，姐夫，不如从那边买几座矿山，这样的话，以后不光京城用煤方便了，附近几个城市的煤炭都足够了，还免得京郊的风景和水源被破坏了。” “果真有此事？”永恩激动了。 “当然，我看着他们熬药的，并且还跟着他们仔细打听过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 “姐夫，以前是没敢说，这会看到姐夫发愁，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有一点，这个钱财我不要，不是我清高，而是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小百姓，钱财太多了容易招人嫉恨。” 永恩看了麦香几秒钟，见房里没人，突然上前给了麦香一个拥抱，不过很快放开了麦香，饶是如此，麦香也吓呆了。 “妹妹，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好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姐，多谢她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妹妹。”永恩说完，推着麦香从书房出来，进了乌拉多敏的房间。 “下去。”永恩进屋后便吩咐房里的丫鬟婆子出去。 “王爷方才还愁眉不展的，这会见到妹妹如此喜笑颜开的，想必是妹妹给王爷出了什么好主意。”乌拉多敏也是一个灵透的，笑道。 “多谢夫人认了一个好妹妹，方才为夫一激动想好好抱一下妹妹，可是似乎吓到了妹妹，夫人替为夫好好抱抱这个妹妹，妹妹真是我的福星。”永恩把麦香推到乌拉多敏跟前。 乌拉多敏果真伸出手来抱住麦香，笑道：“我一早就知道妹妹是我的福星。” “姐姐，姐夫，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搞得我都鸡皮疙瘩落了满地。我是来给姐姐送银票的，看来姐姐这一高兴，银票也不想要了。” “这点银票算什么，妹妹可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过妹妹方才那句话说的好，钱财太多了容易招人嫉恨，这点，我要好好跟外头的相公清客们商谈一下。”永恩说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妹妹，你又出了什么好主意？”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坐了下来，她也的确感念麦香。 “我给姐夫送了一座金山，就看他敢不敢要了。”麦香笑道。 “德性，说你胖你还喘了。”乌拉多敏捏了捏麦香的脸。 “这个可是真的，不信的话回头问姐夫就知道了。” “你说的是真的？”这下轮到乌拉多敏惊呆了。她想当然认为麦香送了一座金矿给他们，这个就不叫惊喜了，叫惊吓。 “谨贝勒福晋到了。”外面丫鬟的声音响起来了，随即打开了帘子。 丫鬟的声音刚落，阿木昕便抬脚进来了。 “什么真的假的？” “我说我要回乡下了，这不正来给你们几位股东送银票，二姐赶巧也来了，倒是省的我跑一趟。”麦香忙到门口迎接，同时从奶娘手里接过阿木昕的孩子。 “小格格，小姨给你送嫁妆银子来了。”麦香抱着孩子逗笑，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个信封，分别递给阿木昕和乌拉多敏。 阿木昕听了噗嗤一笑，瞋了麦香一眼说道：“不许胡说，我家小格格会说话了，小心她听懂了以后再也不搭理你。” “咦，这不是你的原话吗？怎么到了我嘴里就是胡说，这还有没有道理可讲，我可是送银子的，送银子还送不出好来。” “主要是妹妹这点银子你二姐看不上，我给她银票的时候可是眉开眼笑的。”乌拉多敏在一旁打趣道。 “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笑话我，赶明儿我自己也开一个什么挣钱的买卖，我也拉着你们入股，看你们从我手里接银票时是何表情。”阿木昕指着麦香和乌拉多敏磨牙。 “二姐，你还是好好在家带着我们小格格，这些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没看大姐都不操心，有我一个人受累就算了，好歹也要成全你们两个呀。” 乌拉多敏听了笑着搬过麦香的脸，说道：“哎哟哟，说的怪可怜见的，才刚你姐夫还说要让我好好抱抱你，来，大姐好好疼你。” “别，大姐，你还是别荼毒我了。”麦香从乌拉多敏的身边跑开了。 “姐夫要你抱抱麦香，这倒新鲜了，为啥？”阿木昕看着麦香挤眉弄眼的。 “对了，听姐夫说，《红楼梦》昆曲要在茶园公开演出了，我请你们两位去看戏如何？”麦香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胡扯，这也是咱们能去的地方？”乌拉多敏立刻拉下脸来训麦香。 “不能去吗？”麦香好像记得电视里乾隆还带着他生母微服出访去戏院看戏了，原来是杜撰的啊。 “你要想看，改天姐姐喊一班人到家里来唱，你想听什么随便点。”乌拉多敏怕吓到麦香，忙换了种口气。 “算了，明天要没什么事情，我就回乡下去了，我家八叔还有一位表姐要成亲了。”麦香忙摇头。 她想去茶园，也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古代的戏院，根本不是为了看戏，她对戏曲还真没什么兴趣。 “这么快就走？过年在哪里？”阿木昕忙问。 “天气要不好的话，就在乡下了，懒得折腾。”麦香猜测刘氏的身体也不适合折腾。 “这样啊，这一大正月岂不没机会听你说笑了？”阿木昕有些遗憾。 “二姐，你正月里很忙的，哪里有空搭理我？”麦香斜了阿木昕一眼。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老远就听见了你们的笑声。”弘融和永恩进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想出名 阿木昕见自己丈夫和永恩同时进来，突然想到方才乌拉多敏说永恩让她替他抱抱麦香，于是促狭地看着麦香笑道：“还不是麦香这丫头闹的，方才大姐说要替姐夫抱抱她，她不肯，说什么姐夫想抱就让姐夫亲自来抱。” 弘融和永恩听了这话，都惊愕地看着麦香， 麦香慌得把阿木昕往弘融跟前一推，说道：“都是二姐夫惯的，什么嘛，这话也能说？” 麦香这一推，虽然没有使多大的力，可是阿木昕穿的是盆底鞋，好在弘融身手敏捷，赶忙抱住了要歪倒的阿木昕。 “原来是阿木昕想要人抱，早说就是了。”乌拉多敏见阿木昕正好倒在弘融的怀里，笑道。 “真好，二姐，果然是现世报。”麦香也撑不住拍手笑了。 “小妮子敢跟我动手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阿木昕脸红了，指着麦香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这可不行，你要扒了她的皮，谁给我们送银子来？”乌拉多敏一把揽住了麦香，笑道。 “麦香妹妹，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弘融正色说道。 “找我？啥事？”麦香看了看永恩，永恩摇摇头。 “是这样的，因为宗学里要开算学，前些日子我翻了几遍我阿玛年轻时参与编制的《数理精蕴》，我觉得那些内容太深奥了些，我想重新编写一本适合初学者的《算学》，你来帮我。” “《数理精蕴》是啥书？”麦香好像没有听过这书。 永恩听了这话大为意外，弘融的话又一次刷新了他对麦香的认知，她什么时候又懂西洋算学了？弘融又是如何知晓的呢？还有，麦香身上，究竟还有什么惊喜和秘密等待他们？ “你没看过这本书？那你的西洋算学从哪里学到的？”这下换弘融惊讶了。 “这个，我会的是一些皮毛，也是机缘巧合跟别人学了点。对了，我听说你的皇祖父酷爱西洋算学。你阿玛是跟他学的吗？你也跟着学了西洋算学？”麦香突然想起了电视里看过，康熙学过西洋算学，他手里有不少洋货。 “是吗？你那若叫皮毛，我怎么觉得我学得不及你万一呢？”弘融看着麦香，眼角含着笑。 麦香心虚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西洋算学的。 “卧佛寺门外的小树林，鸡兔同笼，九宫格，对了。你还是用西洋数字填的九宫格。比汉字还熟练呢。”弘融一件一件数了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麦香觉得屋子里的温度有些高了。 “机缘巧合碰到了。”弘融仍是淡淡一笑。 “这样。你把《数理精蕴》这本书给我，把你编写的初稿也给我，我这个正月猫在乡下，看看能不能替你校注一下。”麦香只得答应下来。 “麦香。你到底跟谁学的算学？”阿木昕后知后觉地问道。 “西洋传教士。”麦香再次扯谎。 “那你学了多长时间，居然比贝勒爷还厉害？那些数字我一看就头晕，所以我从来不喜欢看账本。”阿木昕问道，她还是有些崇拜麦香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弘融佩服别人的西洋算学学得比他好，当然了，庄亲王不算，那是他的老师。 “二姐，我那是聪明。学什么都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不是有一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的悟性好你也不是不知道。”麦香没好气地白了阿木昕一眼。 因为她觉得弘融刚才的话有些威胁她的意思，她不喜欢。 其实麦香是冤枉弘融了，弘融是想帮她，如果麦香参与校注这本书了，那么出书的时候，就可以把麦香的名字写上去了，麦香将是第一个参与校注算学的奇女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愚笨？”阿木昕反应过来后，上前搂着麦香一顿揉搓。 “注意，注意，你是贝勒爷的福晋，要注意形象，你家教养嬷嬷呢？”麦香一边躲开阿木昕的双手一边笑道。 也不知是不是阿桂常年不在家的缘故，章佳家的老太太又只有这一个嫡孙女，所以对阿木昕未免娇惯了些，养成了阿木昕十分活泼跳脱的性子，跟麦香认识的其他大家闺秀迥然不同。 这也是阿木昕当初吸引弘融的重要原因，所以这会弘融见着阿木昕跟麦香两人闹腾，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是宠溺地摇摇头。 “弘融，我觉得这事，还是要慎重，麦香帮你可以，但是让她出名就不合适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永恩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犹在笑闹中的麦香。 他担心的是，如果麦香的名气太大，到时引起了某些人的兴趣，只怕连他也护不住麦香，他希望麦香能一直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下去，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对对，还是大姐夫想的周到。二姐夫，还请多多担待些。”麦香听见永恩的话，停住了玩闹，站在了弘融跟前。 她本就是一个聪明的，永恩这么一提示，她也转过弯来了，明白自己差点冤枉人家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弘融倒是承诺得很痛快。 他不是第一次跟麦香打交道，他也没少受麦香的恩惠，自然也不愿看到麦香受伤害，但是他又不想埋没了麦香的才华，因为他觉得，凭他庄亲王和永恩礼亲王的名号，护麦香一个周全还是没有问题的。 “二姐夫，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我真的不想出名。对了，其实我对银子更感兴趣，不知道你的书出来后，能不能在我们的厂子里印刷？”麦香故意把自己往俗上靠。 “这是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弘融忙答应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已交代下去摆饭，你们三个就在吃，我和弘融到外书房吃去。”永恩看了看弘融，说道。 饭毕，麦香正要告辞，乌拉多敏突然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上次说给妹妹的白狐狸皮斗篷已经做好了，明天妹妹回乡下，正好给妹妹拿着。” 乌拉多敏忙吩咐晚霞去找东西，阿木昕见此先告辞了。 “姐姐，不用了，我身上的大毛衣服还是簇新的，我这一年也没有怎么穿，在乡下，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衣服，没得浪费，倒好像是明珠暗投了。” 麦香见乌拉多敏拿出了一个包袱皮，晚霞拿出了一件白色狐狸毛斗篷和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貂皮褂子，另外还有两身新的织锦衣裙，忙摆手拒绝。 “这个可以留着，你也一年年大了，明年就该成亲了，可不得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别到时进了万家，让人家小瞧了你去，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妹妹。”乌拉多敏慢悠悠地说着，同时给晚霞使了个眼色，晚霞忙下去了。 “知道了，可我不缺衣服，家里就守着一个衣料铺子，想穿什么还没有？是不为也非不能也。”麦香担心的是自己穿出这些贵重的衣服来，没准又会让九凤那颗本还没有沉淀下去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你有是你的意思，我送是我这做姐姐的意思，相比妹妹做的来说，姐姐这点东西算什么？”乌拉多敏一边说，一边又从炕头拿了一个小木匣子要一起放包袱皮里。 “姐姐，首饰就不用了。” 正说着，永恩送客回来了。 “妹妹，我方才跟外头的相公们商榷了一下，这个煤矿的事情，最好还是跟皇上报备一下，毕竟这么大动作，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妹妹的意思呢？” “姐夫，这事情我既然告诉了你，就是完全交给你处理了，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了，姐夫可以放手去做，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麦香猜到永恩的顾虑，忙说道。 “妹妹，真没有见过你这么玲珑剔透的女孩子，一点就通。大恩不言谢，姐夫欠你的实在太多，姐夫什么也不说了。”永恩看着麦香，郑重地抱拳行了个礼。 “姐夫，你这是做啥？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几年，要没有姐姐姐夫，也没有我的今天。”麦香见永恩对自己行礼，忙躲开了。 “妹妹，姐姐不说别的，我替你姐夫好好抱抱你。”乌拉多敏站起来，真的给了麦香一个紧紧的拥抱。 她一听永恩提到煤矿，便知道他这些日子的难题解决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从礼亲王回到家里，麦香十分意外地发现怀慈居然在家。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发人告诉我一声。”麦香一下马车，见身边有人伸出手来抱住自己，还真吓了一跳。 怀慈拿起麦香的手，先问道：“冷不冷？有没有带手炉？这段时间有没有生病？”一面说着，一面牵着麦香的手回屋。 “还好。真是巧了，今儿我是给他们几家送分红去了，明儿一早我打算回乡下的……” 麦香拉着怀慈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 怀慈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明眸粉唇，禁不住把自己的脸贴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喜极而泣 怀慈刚要把自己的脸贴上麦香，麦香推开了他，因为她想起来还有一件正事没有问。 “你今儿怎么回家了？” “那个女人病了，打发人给我送了信，我不得已只好请假回去了一趟。” “她不会这么快就挂了？”麦香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玩，毕竟怀慈隐忍了这么多年，就等着有一天可以跟她清算，她要挂了，这不一拳打到棉花上了？ “挂了？”怀慈挑着眉看着麦香，这个词他没有听过。 “呃，挂了就是死了的意思，我觉得太直白了不好，便换一个说法。” “哦，那倒不会，她只是偶感风寒，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就是想个借口让我侍疾。” “偶感风寒，侍疾？她不是有丫鬟婆子有儿媳妇吗？怎么还用你？”麦香一听，觉得这万太太有些太矫情了，当然，似乎也有些变︶态。 “你想哪里去了？这些粗活自然有人干，她就是想耽误我几天时间，因为快年底了，正是忙的时候，我们要考试，要评分，这些都很重要，直接关系到将来的出仕。”怀慈一边抱着麦香一边翻着账本一边解释道。 麦香没来之前，他正在看账本，因为他听李氏说了今年冬天麦香打算在乡下过年，他自然也想陪着麦香，所以，便抽了这个空档让冯翔把账本送来，省的放假了还要去对账。 “出仕？” 麦香在怀慈的解释下才明白，国子监的学生拿到合格的毕业证以后，如果乡试或会试没有中，一样可以以国子监生的身份入仕，只是这职位相对来说就差了很多，一般是县丞、教谕、训导等学官，虽然俸禄低权利也小，但是毕竟是入仕，跟那些商户、地主比起来，还是有些优势的。更何况，做的好，一样可以升迁的。 “那你请了几天假？”麦香一听这个有些着急了，就知道那万太太没安什么好心眼，这个节骨眼上把怀慈弄回家，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考试了。 “三天，明后天我要去师傅家，还有半个月就放假了，我还要做几篇策论出来。” “那万家那边呢？”麦香知道这个时代，孝道是能压死人的。 怀慈沉默了一下。说道：“还有她儿子呢。” “哥。她要是真的挂了。你是不是不能参加科考了？也不能成亲了？”麦香想起纪晓岚就是因为丁忧推迟了会试。 “妹妹是着急了？”怀慈听了心情大好，头抵着麦香的前额。 “我才不是着急呢。我才多大？”麦香周岁还不足十三，却要论嫁，的确是太早了一些。 “是。妹妹不大，妹妹不着急，是哥哥着急了，哥哥恨不得我们现在就成亲。”怀慈抱着麦香的手紧了一些。 麦香觉得空气有些燥热，如今的怀慈已不是从前那清冷的个性，一开始他是为了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主动刻意接近麦香，麦香为了配合他治病，从没有拒绝过他。后来，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只要麦香在他身边，他就想抱着麦香。 问题是麦香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身边的男子是自己喜欢的，两人又有了婚约，每次对着近在尺寸这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麦香真怕自己一时冲动把他扑倒了。 “对了，哥，厂子那边放假了，我把帐拢了，咱们今年的进账有一万八千多两银子，没想到做书商还真挣钱。我看看你铺子的收益。”麦香在他怀里动了动，伸手去够炕桌上的账本。 “这是妹妹能干，明儿哥哥带你去淘几样好东西去。”怀慈在麦香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银两是他预算之内的，说实在的，麦香一开始坚持要开出版社开印刷厂，怀慈并不是很看好，因为京城这边的印刷厂有不少家，而且经营的很不错，麦香一个后来者，又是一个女人，肯定没有什么竞争优势，但是怀慈依然支持她，只因为这是麦香想做的事情。 令怀慈没想到的是，麦香第一本书居然会出不稀奇，稀奇的是麦香能想到把当今最具风头的大才子纪晓岚请来写点评，不光纪晓岚，还有翰林院那几位一甲出身的饱学之士，这就让麦香的书有了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有了这个卖点，麦香想不挣个盆满钵满都难。 “妹妹，我怎么感觉我像捡到了一个聚宝盆？”怀慈抱着麦香，无比庆幸自己听从内心的召唤，赶去了那个小院，挨了那一刀。 “什么聚宝盆？我就是一座金山，你慢慢挖，肯定都是宝。”麦香瞋了对方一眼，颇有些傲娇。 怀慈看着麦香的眼波流转，情不自禁地再次把脸贴了上前，含住了麦香的小粉唇。 麦香一下惊住了，两人虽然在一起睡过抱过也牵过无数次手，但是接吻这么亲密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以往怀慈最多是蜻蜓点水似的蹭一下她的眉心。 麦香正纠结自己该不该推开他时，怀慈突然放开了她，而且，是很粗鲁地推开了他。 麦香以为怀慈是又想到了过去，刚想抬头对他说点什么，只见怀慈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脸上的表情也很怪异，是一种压抑的痛楚伴随着一种莫大的惊喜，不一会，眼泪出来了。 “哥，你怎么了？”麦香上前抱住了他。 怀慈摇摇头，对麦香徐徐绽放了一个含泪的笑容，伸出手来，抚摸着麦香的脸。 “哥，你到底是怎么了？”麦香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怀慈，有些吓到了。 “妹妹，我好了，我好了，我不是废人了，妹妹，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完完全全地接受你了。” “你这是啥意思？”麦香问完之后，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下轮到她石化了。 敢情两人好了三年，他抱了自己这么多次，居然没有反应，难怪他一直说自己是废人，是够废的，都在他怀里三年了还能坐怀不乱。 问题是这两年麦香见他对自己一直这么亲密，还以为他已经完全克服了障碍接受了自己，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你瞒得我好紧，说，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瞒着我直到我们两个成亲？”麦香的第一反应是生气。 她也很快推开了他，这样子成亲了，守着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能看不能吃，这意味着什么麦香心里明镜似的。 “妹妹，你还小，不懂这些，我也不敢跟你说这些，只是自己着急，我想着，要是成亲后三年之内我还不好，我就放你走，妹妹，你别生气。”怀慈见麦香推开自己，又上前拉住了麦香，这时的怀慈，也忘了追究麦香是如何懂得这些男女情事的。 麦香一听对方说“你还小，不懂这些”，反倒有些讪讪的，不知该如何答言了，她的确没法解释她为何听懂了怀慈的暗示。 “你是个骗子，骗子，大骗子。”麦香有些强词夺理了，主要是她心虚了。 “妹妹，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我真的喜欢妹妹，我自己能感觉到的，从我不想妹妹碰我，到不反感妹妹碰我，到我刻意碰妹妹，到我想碰妹妹，再到我渴望妹妹，每一步我都走得十分艰难，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一点点的变化，所以我每次见到妹妹，都要抱着妹妹，拉着妹妹的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治好我最后一关，没想到上天果然厚待我，我真的好了，以后，我可以和妹妹成亲了……”怀慈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不好的话，你就不跟我成亲了？”麦香眼眉一瞪，忘了方才怀慈自己提的三年之约。 “成，成，这辈子，我只要妹妹一个。” 麦香再怎么成熟也总归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热恋中的小女人，对甜言蜜语什么的是没有一点抗拒力的，故而听了怀慈的这辈子只要她一个，脸上也开出了喜悦的花。 “哥，那这三年，你是不是很担心害怕？”气消了的麦香突然想起某人这三年的日子似乎比她难过多了，可是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这未婚妻是不是太失职了些。 “害怕倒没有，着急还是有些，我对自己有信心，我这么喜欢妹妹，我一定会克服自己的障碍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怀慈再次抱住了麦香。 “干嘛？抱这么紧，回头你又要难受了。”麦香体贴地提醒他。 她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电视漫画可看了不少，所以，理论知识还是有不少。 “我愿意，我想重新再体验一下这种感觉。”怀慈说着，再次含住了麦香的双唇。 两人吻得有些忘我，虽然两人都是在初学阶段，都没有什么技巧，甚至牙齿还会磕着牙齿，但是并不妨碍两人的投入，直到怀慈再次觉得自己身上某个部位胀胀的，这才松开了麦香。 “又难受了？” “不难受，我喜欢这种感觉。”怀慈的眼睛里亮亮的。 麦香见了动了坏心思，正要上前再捉弄他一下，只听得李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麦香，睡了吗？”李氏知道麦香和怀慈在屋，见这半天怀慈还没有出来，而丫鬟早就打发走了，有些不放心，故意来看一下。 “五婶，没睡呢，你进来。”麦香忙整了整自己衣服和头发，随即瞪了那个还在傻笑的男人一眼。 怀慈见了只好走出去，他知道，他不走，下次来警告的恐怕就是五福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装 因为怀慈，麦香在京城又多逗留了二天，二天后，便带着枫叶和白杨回到了黄叶村。 回到家里的麦香才知道，刘氏、叶铁柱带着九凤住进了八福的新房，听叶大福的意思，一方面是想让九凤学着打理家务，另一方面是那边安静人少，因为刘氏需要静养。 麦香一开始还以为刘氏终于想要好好调教九凤一番，及至听到麦黄几个说，刘氏把铺子里做粗活的两个婆子以及小丫鬟叶子都带了过去，麦香这才猜想，刘氏准是不想让九凤成天面对自己，生怕她又产生攀比心理。 想了想，麦香换了一身家常衣服，从包袱里挑了几样东西，另外拿了几盒点心，一家子进了八福的新屋。 八福的新屋就在官道的对面，院子也有三亩来地，南边大门也对着官道，倒座几间屋子听从麦香的建议，打算也用来开酒家，除了正房大院，另外盖了一座小院，如今刘氏三个就住在正房大院里，八福住进了小院。 麦香一家到的时候，刘氏带着九凤正在炕上做针线活，叶铁柱和八福在一旁忙着做牙刷柄。 “爷爷，嬷嬷，我回来了。”麦香进门先问好，然后扫了九凤一眼。 九凤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双丫头，头上没有任何首饰，身上也换了家常棉布衣裙，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擦任何胭脂水粉，见了麦香，冲麦香一笑。 “来来，快炕上坐，这大冷的天，可不是出门的好日子，坐两个时辰的马车，能把人都冻成冰了。”刘氏先开口笑道。 麦黄几个见了刘氏的热情，似乎有些不适应，看了看麦香。 “还好，早就想回来了。可是雪一直不化。嬷嬷，八叔要成亲了，你和爷爷也做一身好衣裳。”麦香把手里的衣料递过去，一匹是福寿双喜团纹的蓝绸，一匹是如意云纹的红绸，是给九凤的。 刘氏看了看这两匹衣料，也没说什么，倒是叶铁柱在一旁说道：“又做啥新袄，家常穿的都穿不过来了，就不要浪费银钱了。” 九凤听了这话。噘嘴说道：“爹。八哥成亲的日子有好些客人来。八哥如今在村子里也算大户里，他成亲，你和娘怎么也要给他一些体面。” 九凤一面说，一面拿起了这块红绸。看着麦香说道：“麦香，这绸子是给我的吗？” “是。”麦香淡淡一笑。 “你还要，那些都不够你穿的，给你八嫂留着。”叶铁柱忙道。心下暗叹一口气，这个女儿，怕是不好管了。 “她有呢，还是给小妹。”八福还不大清楚老人的用意。 “麦香，你听爷爷的话，以后。不用给你老姑送这么好的料子，你见谁家乡下的孩子成天穿啥绸子？”叶铁柱说道。 “这也不是啥好料，这是最普通的绸子，才不到二两银子一匹。”九凤忙道，有些委屈地看了看刘氏。 “二两银子一匹还不贵？你一年能挣几个二两银子？”叶铁柱训斥了一句。 “爹。本来就是嘛，好绸子有的是，几十两一匹的都有的是，差不多的也要三四两，二两银子一匹是最便宜的了。” “小妹如今口气也大了，二两银子一匹的绸子都看不上了，小妹要不稀罕，我就拿回去。”赵氏在一旁不愿意了，啥时候麦香给过老赵家人二两银子一匹的绸子？ “好了，别吵了，咱娘怕吵，你忘了？” 叶大福见刘氏脸也有些阴了， 忙开口制止了赵氏。 “爹，不过是一匹布，这不也是看着八弟要成亲又要过年了，东西都拿过来了，就给妹子做一件新袄，也是图一个喜气。”叶大福又对着叶铁柱垂头说道。 “你五叔五婶没说哪天回来？”刘氏听了大儿子的话，脸上缓和了些。 “饭庄的生意很忙，他说要等到腊月初四五。” 刘氏听了脸似乎又有些不高兴，想了想，饭店忙说明儿子能挣到银子，又欢喜起来，问道：“今年在哪里过年？” “我想就在乡下，今年冬天冷，就不折腾大家了，横竖五叔一家回来比我们一大家去要省事多了。” “啊？不回城里？”九凤叫了一声。 刘氏看了她一眼，说道：“家里还搁不下你了？” “我看家里也好。”叶铁柱也瞪了一眼九凤。 麦香一看气氛又有些僵了起来，便站起来说道：“爷爷嬷嬷，我先回去了，我刚进的家门，还要去一趟二叔、三叔家，这天一会也该黑了。” “行，你先家去歇着，明儿再来找嬷嬷说话。”刘氏本来有好些话想问麦香，见麦黄几个都在，她也问不出来。 从八福家出来，赵氏还在碎碎念，无外乎是麦香太过偏向叶家而叶家还不领情。 “姐，老姑是变了，嬷嬷也偏心，明明叶子是伺候我们几个的，嬷嬷还要了她去，说是给老姑作伴。”麦黄也告了一状。 “行了，这点事你们几个还要念叨多久？”叶大福瞪了妻女一眼。 麦香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明儿打发人去把石婆子喊来，咱们家再买几个丫头，你们几个一人一个，我身边也还要两个。” “啊，给我也配一个？”赵氏一听给她也配一个丫鬟，立马笑开了。 麦香说做就做，次日果然打发人去找了石婆子，石婆子办事效率也高，五天后，便给麦香送来了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子，都是附近穷人家的孩子，麦香挑了六个，又挑了两个做粗活的婆子和两个做针线的婆子。 麦香一口气买了十个人，自然惊动了不少人，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里长家的白娘子。 麦香听说白娘子来了，特地看了一眼麦黄，麦黄忙把头偏了过去，脸微微有些红了。 “麦黄，那胖墩如今书念得如何了？”麦香在乡下的时间不多，还真很少见到那个曾经胖胖的男孩。 “就那样，他说明年也想考秀才去。”麦黄低头说道。 “那就等他考完秀才再说。”麦香叹了口气，她是不看好这个少年，无关穷富，实在是年龄太小，怕他挑不起养家的责任。 麦黄听了也没说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从小胖墩就喜欢找她玩，也没少说要娶她做媳妇，那会的她，还不懂媳妇是什么意思。 自从麦香定亲后，怀慈有空就住在了叶家，对麦香十分疼爱体贴，麦黄也逐渐开了些窍，原来，这就是男女之情。 麦黄是开窍了，可是胖墩似乎还停留在一个玩伴的阶段，所以，麦黄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毕竟，她也才刚满十一周岁，本身也是一个孩子。 麦香不想让白娘子开口提亲，想了想，换上了一身桃红色刻丝小棉袄，同色棉裙，外套一件镂金百蝶穿花的银鼠褂。 “姐，你这是干啥去？”麦青好奇地问道，因为她知道麦香不是一个爱显摆的人。 “你还小，不明白。”麦香笑着推开了麦青的头。 “哼，谁说我不明白，不就是胖墩的娘想跟咱们提亲吗？胖墩的娘都跟咱娘提了好几次，咱娘说要等你来决定。”麦青说完，指了指麦黄，捂着嘴偷笑。 麦香见了摇摇头，这古代的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早熟，麦青才九岁啊，居然知道什么提亲不提亲的。 等麦香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白娘子正跟赵氏说着热乎，瞧见麦香过来，忙下了炕，走过来拉着麦香的手，暗自打量麦香这一身。 今天她来试探一下麦香的态度，所以也是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不过就是一身绸子棉袄外带一件羊毛褂，如今见了麦香这一身，才知道自己的家底在麦香面前，还差了一大截。 白娘子看看麦香，又看看赵氏，笑道：“弟妹如今真是享福了，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没见过的，家里丫鬟婆子也是一大堆，你们家，如今也真是村子里的头一份了。” “大娘笑话我们呢，我们不过才起来几年，哪里比得上大娘家？”麦香也在炕上坐了下来，丫鬟忙把她专用的茶杯端了过来。 “这大侄女也会说话了，看着气度也不一样了，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了，到底是在城里混过的，啧啧，就是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不还是从村里出去的？”麦香说完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缓缓喝了一口茶水。 见白娘子呆呆地盯着麦香喝茶，赵氏说道：“大嫂，你也喝呀，这茶是别人送给大丫的，听说贵着呢。” 白娘子本来还一脸惧色地看着麦香，一听赵氏这句“大丫”，立刻想起眼前的人，仍不过是村子里出去的那个小丫头，只不过是手里现有了几个钱，认识了几个阔朋友，哪里就是真正的小姐了？ 想到这，白娘子说道：“大丫啊，我家人杰如今在书院里可用功呢，先生没少夸他，明年就该去下场子了，说是也要考一个秀才回来。” 麦香听了暗自一笑，这白娘子果真是一个人精，唤自己大丫，唤她自己的儿子却是大名人杰，这语气上就占了便宜。 第二百五十四章 被训了 麦香听见白娘子唤自己大丫，却唤她自己的儿子人杰，心下正不喜，刚要开口，只见赵氏睁大眼睛问道：“人杰，人杰是谁？” 这下轮到白娘子不喜了，瞪了一眼赵氏，见麦香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忙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弟妹，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儿子大名叫人杰。” “你儿子有好几个呢，我哪里知道谁是谁，你直说胖墩不就是了。”赵氏正吃着点心，差点噎住了，所以也没好气。 “对啊，大娘，我记得胖墩好像比我还小几个月，矮矮胖胖的，明年也不过十四岁，这么小就能考秀才去，看来还是大娘教导的好，大娘家以后就等着他光耀门楣了。”麦香说完，抿嘴一笑。 “可不，我这儿子啊不是我自己夸，念书好着呢。还有，我们家人杰，现在可不像小的时候那样，如今抽了条开始长个了，可瘦了，眉眼也长开了，跟小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了。”白娘子忙解释几句，她的儿子可不能随意让别人贬斥了。 论理，她儿子也不大，不着急上门提亲，可是她儿子喜欢麦黄不是一年两年了，麦黄转年就十三了，十三岁说亲的小姑娘也不是没有，麦香说亲的时候不也才十一岁？ 还有，麦香明年便成亲了，她担心麦香成亲后来往的都是像万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到时麦香肯定会在城里给麦黄挑一户好人家，这样的话，她家胖墩这些年的等候岂不是竹篮子打水空一场？叶家这么丰厚的嫁妆岂不便宜了别人？ “嗯，大嫂，没错，夏天那会我还见他上门来玩，可不是长开了。像个大孩子了。”赵氏在旁边说道。 “来咱们家玩？我怎么没看见？”麦香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个夏天她在家也住了很长时间。 “你才在家几天？”赵氏说道。 “我大姐在家住了一个月呢，是胖墩知道大姐和姐夫在家。所以不敢来了。”麦青也换了一身以前麦香的旧衣出来。 虽说是旧衣，可也都是阿木昕或乌拉多敏送的。都有七八成新，全都是上好的料子，麦香也没怎么大穿。 “哟，我们麦青换上这么一身，也像城里人了，可是真好看。弟妹，不是我夸你。你们家这几个丫头，可是一个比一个俊，将来求亲的媒婆不得踩破你家的门槛？”白娘子一边说一边往门后面看去。 “大娘，你往后看啥呢？”麦青问完。偷偷对麦香眨眨眼。 “没，没啥。就是瞧着你这一身也怪好看的。” 麦青这么一搅合，白娘子想说的话，更不好说出口了，她总不能当着一个几岁的小丫头来提亲。可是话说回来，麦香也是一个小丫头。 这叶家也是怪，竟然要一个没成亲的小丫头做主，害得她还要在这看麦香的脸色。 白娘子正暗自抱怨今儿又白来一趟时，刘氏、叶铁柱带着九凤过来了。同时进门的还有李大梅和几个村子里的小姑娘。 麦香忙下炕迎上去，笑道：“今儿怎么这么齐全？” 李大梅笑道：“我刚要找她们说说话，便看见九凤了，九凤说你回来了，我想着好些日子没见你，便过来看看。” 这时，早有几个小姑娘围了过来，拉着麦香的衣服问：“麦香，你这是啥料子，可真好看的，这金线是真的金线吗？” “当然是真的了，麦香身上这一件大毛衣服，就得五六十两银子。”九凤进门看见麦香这么光鲜地坐着，心里早就不平衡了，凭什么她穿一件二两银子的绸子衣服，她爹都要嫌贵，那麦香这一身算什么？ 果然，叶铁柱听到闺女的话后，瞪大眼睛看着麦香，也不顾满屋子的人，开口骂道：“真是败家的玩意，你爹呢，把你爹喊来，这五十两银子能买好几亩地呢，你就买了一件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穿在身上？败家的玩意。” “爷爷，我大姐的衣服都是福晋姐姐送的，不是大姐自己买的。”麦青见叶铁柱指着大姐发脾气，有些不愿意了，也嚷嚷了几句。 李大梅几个见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走又不好立刻走，麦香见了忙说道：“麦青，你带这几个姐姐先去我屋子坐着，我一会就过去。” 麦青听了看看麦香，见麦香点头，只好拉着李大梅几个进去了，九凤也忙跟了过去。 “爷爷，嬷嬷，你们坐下。”麦香说完，自己先坐下了。 白娘子见了，虽然很想留下来看着叶家内讧，但是也明白不礼貌，所以忙告辞走了，麦香打发赵氏去送客了。 叶铁柱这会也有些明白自己不该在这当口发脾气，麦香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姑娘了，他这么当众给麦香没脸，麦香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那啥，那啥……”叶铁柱开了几次口，也没有说出来，毕竟他是长辈，哪能跟一个孙女去道歉？再说了，要说错，错的也是自己的孙女在先！可麦香不但不知错，还冷冷地跟他对视着，叶铁柱的火气又拱了起来。 “爹，咋的了？”叶大福听到动静拄着拐进来了，是麦青去告的状。 “大福，来，你来的正好，你知道麦香身上的这件毛褂子值多少亩地？”叶铁柱见到儿子，仿佛见到了救星，他实在不想跟麦香对峙。 “爹，这些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麦香这几年穿的基本都是礼亲王家的福晋送来的，她自己不过是做几件家常穿的棉布衣服。”叶大福坐在了麦香身边，拍了拍麦香的后背，先安抚了一下自己闺女。 “就算是别人送来的，咱们庄户人家，也用不上穿这么好的衣服，那孙女婿的铺子不就是卖料子的，拿去卖了买几亩地，不比这样强？再说了，你也说了，这几年都是人家送来的，这些好衣料要都拿去卖了能置多少亩地？家里这些孩子，一件大事没办，哪件不得花银子？麦地还这么小，就不知道给他置点地留着？败家的玩意。”叶铁柱还犹自忿忿不平。 麦香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也不开口，她想听听叶大福是怎么说的。 “爹，人家送来的东西是人家的心意，哪里能拿去卖了？我闺女如今也不缺这点银子花，还有，怀慈如今已经是一个秀才了，我闺女转年也要嫁进万家，这以后，她就不是庄户人家了。再说了，爹，这银子本来就是麦香挣来的，这孩子是一个仁义的，自己都没怎么花，都让我拿来置地了，她心里不是没有成算，底下这几个弟弟妹妹的事情她都安排好了。”叶大福忍气解释道。 一面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一面是他最疼爱的闺女，谁他也不想得罪，可是如果真要他选一个，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麦香，因为在他最灰心最绝望的时候，父母兄弟都抛弃了他，而闺女却替他撑起了这个家。 “老头子，一件衣服也值当你生这么大的气，还是说正事。”刘氏担心再说下去，就要说出九凤一件大毛褂子也花了三十两银子，这些她还瞒着老头子呢。 “娘今儿来是？” “听说麦香一口气买了好几个丫头，那叶子就给你老妹使了，还有，八福成亲，你打算拿出多少银子？” “对了，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今儿我是干啥来的。你还说这孩子不败家，一买就买十个人，这得多少银子？别打量我不知道，白养这些人不算，以后每月还要给她们工钱，大福，你说说，家里粗活重活都有人做了，这几个丫头一天啥也不干，还要让人伺候，说得过去吗？这些银子能置多少亩地？谁家田地还能嫌多？” 叶铁柱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土地就是他的命根子，有了土地，啥时候也不能挨饿，所以见不得麦香这样糟蹋银子。 “爷爷，我爹也说了，这银子是我挣来的，我既然能挣来这银子，心里肯定也有成算。我们家，虽然还住在这乡下，可是已经不是以前的叶家的了，将来麦黄几个的亲事，我都会安排好的，肯定不会是一般的庄户小户人家，身边没有个使唤的丫鬟怎么行？爷爷，我们家的事情，你老人家就别操心了，有这功夫，还是操心操心老姑，老姑一年挣那几两银子，还真不够她自己花的。对了，八叔那，我们打算给二十两银子，我爹会亲自给八叔送去，就不劳你们了，我还有客人，就不陪你们了。”麦香说完，起身进了里屋。 “大福，这，这孩子啥时候变成这样了？怎么这样对我们？”叶铁柱指着麦香的背影问。 “爹，麦香一直是个孝顺明理的孩子，是你们误解她了，不说别的，我娘哪次生病请医问药的不是她一个人掏的银子？什么好药不是可着娘吃？还有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她打理的？”叶大福这点真是感动。 “我，我……”叶铁柱看了看自己身上，说不出话来。 “那大福啊，麦香这孩子给麦黄几个都预备了啥好东西，你也给你妹妹预备一份？”刘氏拉住了大福的手。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心不足 叶大福一听刘氏话，先是愣住了，忙抽出了自己的手。 “娘，你放心，总之，我不会亏了妹妹就是。”叶大福实在不知说啥好，只得含糊先应下来。 “不会亏了是啥意思？这样，我也不多要，你给你妹子一百亩地的陪嫁，这样她不管嫁到谁家也不会吃苦了，更不会让人瞧不起。” 刘氏一向精明，这些日子跟八福住着，差不多套出来了这几家的家底，二福三福两家一年靠着做牙刷都能挣百八十两银子，还有赵家和曹家，都在做这个牙刷，麦香靠着这项一年至少有五六百两银子，还有，八福那个小铺子，他干了三年便能花百八十两银子盖起这么大的院子，他是挣小头的，麦香是拿大头的，麦香家能盖几个院子了？ 还有京城那个饭庄，五福一年的工钱便能买得起一套小院，刘氏随便估摸一下，她大儿子一家一年便有上千两银子进账，所以，她才敢狮子大开口，觉得她大儿子拿出一年的进账来给他唯一的小妹置办嫁妆也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九凤就嫁这么一次，而叶大福的银子是每年都有挣的。 “娘，你这还叫不多要，一百亩地是一千两银子，多要你预备你要多少？”叶大福气急了反而笑出来了。 “我知道你手里如今置了几百地还有两个铺子，你这不每年还有进账吗？麦黄几个还小，还得几年。不过就是一千两银子，你又不是拿不出，你只有这一个妹子，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嫁过去受苦？” “啥？孩子他爹，咱娘跟咱要一千两银子是啥意思？”赵氏进来听见了这话，咋咋呼呼地喊起来了。 “我跟我儿子说话呢。你吵啥？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当？”刘氏白了一眼这个儿媳妇，进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个家我闺女在当，这银子是我闺女挣的。你凭啥说要一千两就要一千两，九凤是谁？九凤是你们的闺女。是大丫她姑，谁家姑姑出嫁问侄女要一千两银子当嫁妆？有本事自己挣去。”赵氏才不管啥孝道不孝道。 “行了，少说几句，我心里有数。”叶大福怕刘氏气坏了身子，把赵氏推进了屋子里。 “爹，娘 ，今儿就在这吃饭。”叶大福也累了。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沉重。 “吃啥饭，你说，给还是不给？”刘氏不依不饶的。 “爹。你劝劝我娘。”叶大福看着叶铁柱说道。 “大福，你从小就孝顺懂事，知道心疼你爹你娘，你娘如今身子也不好，她就放心不下你这个妹子。你妹子也不多，就这一个，你娘跟你张一次嘴也不容易，大夫也都说了，她身子不好。生不得气，你就忍心看着你娘这样？要怪，只能是怪你爹没本事。”叶铁柱苦着一张脸，眨巴眨巴地看着叶大福。 “爹……”叶大福没想到老头子用起了这招。 此时，屋子里的几个大姑娘正围在炕上，看着麦香带回来的荷包、宫绦、香囊，这些都是城里最新的花样子，乡下女孩子多少都会做一点绣活贴补家用，所以见了新样子便有些手痒，叽叽喳喳的。 “大丫，我可怜的闺女呀，你还有心情在这摆弄这些，咱们家都要你爹败光了，你爷爷嬷嬷真不是东西，你穿一件五十两银子的衣服他都不愿意，可他们张口就跟咱们要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咱们以后就要过穷日子了。”赵氏进来就拉着麦香哭诉。 她对叶家的收入没有啥概念，但是知道一千两银子绝对是一个大数，这麦香定亲这么大的事情，万家才给了一千两银子的定金，万家可是积攒了几十年的大户人家，叶家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啥，娘，你又怎么了？”麦香不想当着村子里的小伙伴们说这些事。 好在李大梅也是一个懂事的，忙笑着说道：“麦香，我们几个也出来半天了，家里人也该找我们，我们先走了，哪天再来跟你要几个花样。” “好，等我描好了给你们送去。”麦香笑着送客。 送完客回来，麦香进了对面的屋子，叶大福和刘氏、叶铁柱仍僵持着。 麦香坐到了叶大福旁边，赵氏麦黄几个也都进来了，事关一千两银子，不可能不关心。 “没事的，你们几个都出去玩去，没事的，有爹呢。”叶大福对麦香几个说道。 “爹，方才我娘进来说，爷爷嬷嬷跟咱们要一千两银子，这家是我在当，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过问一下。” “你？”叶铁柱可以跟自己的儿子装可怜，用亲情孝道去逼迫他，但是他没法对自己的孙女也用这一套，且不说他自己面子上过不过得去，而是他知道，麦香可不像叶大福好说话，她向来只做她认为该做的。 “麦香，你爹是长子，只有你老姑这么一个妹妹，你也知道，你老姑从小没有吃过苦，啥活都不会干，这不才想着让你爹出一百亩地的陪嫁，有了这一百亩地，你老姑这辈子也不用愁了。”刘氏开口了。 “嬷嬷，谁家孩子是生来吃过苦的？我知道你和老姑这两年手里也积攒了些银子，加上从我五叔那划拉来的，也够买二三十亩地了，嬷嬷手里还有不少万家送来的好衣料，对了，还有万嬷嬷送的那只玉镯子，卖了也能买几亩地，这一年的租金也能有二三十两银子，还不够老姑养她自己的？我们陪嫁二十两银子，这些还不够老姑零花的？我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爷爷刚才怎么教训我来着？也别太败家了，我这能挣的爷爷都不让花，老姑这不能挣的就更要省着些花了。” “你能替麦黄几个打算好，你爹怎么就不能替你老姑打算？”刘氏不高兴了。 “那是麦黄几个命好，摊到我这么一个好大姐，我爹是老姑的大哥，他也可以把他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去送给老姑，我们也没有意见。” “这，这……”麦香的话，堵着刘氏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盼着儿子能硬气一回。 “爹娘，儿子没用，儿子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靠闺女来养，儿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叶大福也苦着一张脸，反正叶家的男人挑不起家的也不是他一个。 “爹娘，你们也是的，干嘛跟大哥要这么多银子？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这要传出去，真是磕碜死了。”九凤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羞又怒的，含恨看了麦香一眼，跑了出去。 “算了，算我们啥也没有说。”刘氏忙下炕，要去追九凤，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只能暗中找儿子商量，而不是这样摆在桌面上。 叶铁柱见刘氏追了出去，也瞪了一眼大福，说道：“你娘要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这都叫啥事？合着我们养他们还养出毛病来了？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本来好好的分家分出去，你偏要把他们接了进来，这下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不管，反正这一千两银子不能给，凭啥呀？”赵氏拍着手抱怨说。 “行了，少说几句。”叶大福不耐烦地喝住了赵氏。 麦香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初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善，解救了李氏，却给自己一家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只怕，这麻烦还真不好打发了。 麦香实在是没想到刘氏和叶铁柱的胃口有这么大，居然张口就要一千两银子，他们以为麦香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因着这件事，麦香也懒得出门了，直到十一月二十六，赵巧红成亲，麦香去了一趟赵家，紧接着，没几天，便轮到了八福成亲。 五福一家是在腊月初四赶回来的，住在了麦香这边，这天晚上，二福两口子和三福两口子上门了，哥几个商量一下随礼金的事情。 “这个就各尽各的心了，八弟也知道大家日子过得都不一样，所以也不会怪这几个哥哥的。”叶大福仍是这句话。 “大哥说话口气就是大，难怪咱爹娘会找你要一千两银子给老妹陪嫁，啧啧，咱爹娘的眼里如今也没有别人了。”钱氏笑道。 “可不，咱爹娘如今连我们的门都不爱进了，知道我们也没有啥香头。我可说了，我是一个穷人，我家麦苗念书一年可没少花，麦穗也还小，肚子里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我们只给二两银子。”孙氏摸了摸自己五六个月大的肚子笑道。 孙氏也是看着这几年麦香拉了大家一把，每年做的这些牙刷、风筝还要去跟八福结账，这才忍痛出了二两银子，不然的话，有个几百大钱就打发了。 “哟，三弟妹还哭穷，我这更不知该说啥好了，我们家可是有四张嘴等着养呢，我们家麦种、麦粒都念着书呢，还特能吃着呢。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钱氏抱着手里半岁多的麦银说道。 “二哥，你家给多少？”三福问道。 “也随你们，给二两银子。”二福咬牙说道。 “五弟，你们呢？”三福看向了五福。 “我们也跟你们差不多，我们出五两银子。”五福倒是也没有瞒大家。 “八弟倒是好打发，将来九凤可就难讲了，大哥，你真的给老妹一千两银子陪嫁？”三福笑嘻嘻地问道。 叶大福斜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只见九凤跑了来，说刘氏又犯病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如愿 叶家兄弟几个听说刘氏犯病，忙从隔壁请了曹雪芹先过去。 麦香扶着叶大福到的时候，曹雪芹已经给刘氏开完了方子，说刘氏这次一是受了点小刺激，二是心里郁结不解，好好开导调养倒是也无大碍。 从刘氏的屋子里出来，众人看向八福，都问道这好好的又受了啥刺激？ “你们别看我，咱娘下午跟五嫂说了半天话，后来便不怎么开心。”八福说道。 “娘上次托我在京城给小妹找户人家，我下午回来，她便拉着我问这个，嫌我找的人家不好，可我真没法子，我又不出门，能认识谁去？就这还是托媒婆跑了好几趟才寻摸来的。”李氏见众人看着她，忍气解释道。 她心里也一肚子委屈不知该向谁抱怨，当时一跟刘氏说完，刘氏就黑着脸，吓得她战战兢兢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她也不想干。 “对方啥条件？”大福问。 “就是一般人家，有一家是开个小饭馆的，家里有五个孩子，小伙子是老三，在外面做学徒，还有一家小伙子也是学徒，他爹是一家铺子的掌柜，我挑了挑，也就这两家条件还凑合。” “听着也还行啊，咱娘还有啥不乐意的？城里人，自己也有工作，也不用下地干活，多好。”钱氏忙笑道。 孙氏听了抿嘴一笑，说道：“二嫂忘了，咱娘心气这么高，连小妹的陪嫁都要一千两银子，这样的人家哪里看得上？” “对啊，大哥，咱娘的病只能交给你了，俗话说。心病还的心药医，咱娘是惦记那一千两银子呢，不然也不会那啥郁结不解了。”三福拍了拍大福的肩膀。 五福听了这话看着叶大福。心里涩涩的，不知该怎么安慰这大哥。 “你们都家去。明儿一早还有得忙，我留下来陪着娘。”叶大福说道。 “大哥，你的腿脚不方便，还是我留下来。”五福忙说道，他心里明镜似的，叶大福要留下来，这一千两银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不用了。有我和小妹呢。”八福忙说道。 “行了，你们不用抢了，都家去，你们娘没事。有啥话以后再说。”叶铁柱出来说道，说完还特地瞧了一眼叶大福。 “也好，那我们先走了，明儿一早再来。”三福看了看孙氏的大肚子。 “走，都走。”叶铁柱挥了挥手。 回到家里。叶铁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看着他平日里一直挺拔的背影突然一下佝偻起来，麦香的眼泪出来了。 次日一早，麦香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叶大福再次坐在了自己炕头。一夜之间，麦香感觉叶大福苍老了不少。 “爹，你想做啥就做啥，不过就是一千两银子。”麦香抢在叶大福之前开口了。 “闺女，爹对不住你，爹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你嬷嬷她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丢下她不管。爹想好了，从明年开始，咱家再多养些东西，爹一定把这银子挣回来。”两行清泪从叶大福的眼睛里流出来。 他想了一晚上，准备很多的腹稿，打算跟自己的闺女求情，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闺女先答应了他，只为见不得他为难。 “爹，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好好的，我便安心了，咱家不缺这点银子。书社那边我也给你们留了一成的股份，今年也分了一千多两银子，我和怀慈手里的产业足够我们过好日子了。爹在乡下勤打听着谁家有卖地的，我在城里那边也跟牙行说好了，有地有铺子就通知我一声，麦黄几个，以后一人陪嫁二百亩地二个铺子，外加一千两银子，爹放心，我不会亏了几个妹妹，我一定能让他们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 “爹知道了，孩子，爹亏了你，你挣的银子，都填了这一家子，孩子，听爹的，厂子那边的股份爹不要，这个给你做陪嫁，爹有手里这些就足够了，你妹妹们也该知足的。”叶大福摸了摸麦香的头。 “大姐，我们不要这么多嫁妆，还是多给大姐留一些。”麦黄和麦青进来了，眼圈也红了，她们就住在麦香的隔壁，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行了，跟大姐还客气啥，麦青，从明年开始，好好跟着你二姐学记账，家里的事情要多经心些。” 麦香觉得麦青比麦黄更聪明心细些，只是这孩子一般不外露，不像麦黄喜欢出风头。 “知道了，大姐。”麦黄麦青忙点头。 “爹，你打算给银子还是给田地？”麦香问道。 “给田地，一百亩上等田地才八百两银子。” “对哦，我怎么糊涂了，那就给田地。”麦香这才想起来，叶大福跟自己说过地价。 “爹，你去跟嬷嬷说，这一百亩地现在不能给，等她成亲时再给。”麦青突然说道。 “为啥？”麦黄问道。 “一百亩地一年还能收一百两租金呢，凭啥提前给老姑花了？”麦青翻了个白眼。 “呵呵，没想到三妹也聪明了。”麦黄捏了捏麦青的脸。 既然已经决定好的事情，麦香也不想拖泥带水，催着叶大福先去看看刘氏，给刘氏一颗定心丸吃，不然的话，麦香还不知道她明日能不能起来参加八福的婚礼。 叶大福走后，麦黄、麦青两个爬上了麦香的炕，没几分钟，麦绿也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过来了，姐妹四个挤在了一起，说说笑笑，很快便忘了那一百亩田地带来的烦恼。 刘氏的心病在叶大福的心药下，果然很快就有了起色，八福成亲的时候，麦香见她一身新衣喜气洋洋坐在厅堂的主位上接受新人的跪拜，心下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刘氏，该不是装病的？ 八福的婚礼结束后，五福又匆匆忙赶回了京城，这次李氏便没有跟着他过去，麦香这才知道，李氏又有了身孕。 这日，麦香正跟柳蕙兰和李香云闲聊，说起昆曲《红楼梦》。 麦香知道，曹雪芹不是一次性把自己的版权卖给茶园，而是提出了二八分账，这是敦敏出的主意，敦敏如今在好在那一片管着税务，他对这些账务十分清楚。太后老人家钦点的戏目肯定会十分火爆，分账比卖版权合适。 “好可惜，我特想去茶园看看，这演宝哥哥和林妹妹的人都长啥样，是不是真的如书中写的这样如花似玉？”麦香感叹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先入为主了，这宝哥哥和林妹妹除了八七版，别的版本麦香都看不入眼。 “谁说不是呢？你先生去看过了，宝哥哥是一个女孩子演的，长得十分俊俏，林妹妹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据说头三天开场，场场爆满。”李香云喜滋滋地说道，这意味着曹家又有一笔不菲的进账。 “那可不，都知道是太后老人家喜欢的戏，谁不想一睹为快？听说还有些下流坯子想打这两人的主意，被茶园老板一句话，‘太后老人家发话了，指不定啥时候还叫这两人进宫，让好生看待她们。’这下谁都老实了。”柳蕙兰笑道。 “真的呀，你们这一说，我更想去看看那两人长什么模样了。”麦香的好奇心被勾出来了。 “什么模样，不就是人长得漂亮些，有什么可看的？”柳蕙兰瞪了麦香一眼。 “可不，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宁可老实些。”李香云也劝了一句。 “我也没说要去。这世道真不公平，凭啥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出去看个戏都不行。”麦香感慨了几句。 “哦，谁得罪了我闺女？”曹雪芹笑呵呵地进来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先生你自己了。” “我？” 麦香眼珠一转，笑道：“先生，不如你下次去茶园的时候，我扮作你的小厮好不好？” “才说你老实些，你又来了。”柳蕙兰再次瞪了麦香一眼。 “闺女，你放心，我保证这个正月里，肯定有人来接你去看这戏的。”曹雪芹拍了拍麦香的头。 “真的？是礼亲王要请戏班子进府？”麦香倒是也反应过来了。 每年正月乌拉多敏都要请几台戏班子进府，那些王公贵族们之间都有应酬往来，吃酒看戏是必备的节目，当然还有抹骨牌。 “还是我大闺女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曹雪芹依旧呵呵的。 “先生，下半部戏啥时候能出来？”麦香问道。 因为太后老人家催得紧，永恩的意思是想让曹雪芹先把后半部的几个重点情节先用戏剧的形式写出来，反正曹雪芹也有了底稿，结局已经是早就定好的，至于小说，则留着他慢慢改去。 “已经写完了。” “先生，给我瞧瞧。”麦香忙站起来了，总算有机会看到结局了，没白来这一趟。 “等你师娘誊写完了再说。” 麦香听了不依，丢下手里的针线活就自己跑去了书房，曹雪芹摇摇头，他是真的不明白，他的书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折戏 麦香在房的桌子上找到了底稿，抱着稿跑到曹雪芹身边，笑道：“干爹，我这就回家了，明儿一早准给你送来。” “这丫头，每次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干爹。”曹雪芹摇头笑笑，不过仍是很愉悦，看出来，他是真心疼爱麦香的。 麦香回到家里，拿起稿慢慢看起来，这古代的繁体字虽然已经认识了，但是没有标点符号又是竖体的，麦香读起来自然有些费劲， 第一折戏是怡红院群芳开寿宴，这是宝玉过生日这场，跟中描写的差不多，接下来便是尤二姐尤三姐之死，看得出来，这两人在曹雪芹心中分量不轻，居然单独列出了两折戏，前八十回还有一场戏是抄检大观园和晴雯之死，紧接着便是黛玉之死。 探春远嫁，宝玉奉命去送亲，此时的林黛玉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贾母为了宽慰两人，一则是让宝玉走得放心，二则是让心爱的外孙女安心养病，于是，在宝玉走之前，贾母做主替两人定了亲事。 有了这颗定心丸，林黛玉的身体慢慢好转了些，谁知半年后传来了一个噩耗，说是贾宝玉在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盗匪被掳了，生死不明。实则这是贾环不想让贾宝玉回家勾结外面的盗匪设计害的他。 王夫人本就不喜欢林黛玉，这下更是恨透了林黛玉，认为是林黛玉间接害死了贾宝玉，不顾贾母的叮嘱，故意找人在林黛玉跟前透露了风声，林黛玉听闻后一病不起，临死前还握着贾宝玉送的两条帕子，颤巍巍地扔进了火盆里。 麦香看到这段唏嘘不已，尤其是林黛玉闭眼之前那句：“宝玉。你好狠的心，你还是先丢下了我……”更是让麦香悲痛不已，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怀慈进门了。 “妹妹怎么了？听说妹妹连饭也不肯吃，到底是谁欺负妹妹了？”怀慈见了麦香脸上的眼泪。心疼不已，忙上前抱住了麦香。 麦香不好意思地抽出了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都是先生写的太感人了。” 怀慈这才注意到麦香手里的稿，说道：“傻瓜，里的故事你还哭成这样？就为这，你连晚饭都不吃？害我吓我一大跳。没事的，那都是假的，是先生用来赚别人眼泪的。” “我看了都哭成这样，先生写的时候不定怎么痛彻心扉呢。”麦香再次擦了擦眼泪。 “好了。别伤心了，我陪妹妹一起看。”怀慈说完，果真脱了鞋子要上炕。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放假了？饿了？”麦香这才想起来关心一下对方，因为外面天已擦黑了。她也想起了，自己的肚子似乎也有些饿了。 “不，还真有点饿了。”怀慈本来想说不饿的，他在路上吃了点东西，不过见到麦香这么伤心。想着给她找点事做，没准她也就丢开了里的故事。再说了，麦香这半天没吃东西，肯定也受不了。 “我给你做饭去。”麦香听了果然下炕。 谁知麦香刚出门便碰到了叶大福，叶大福见麦香两眼通红肿得像个桃子，忙拉住了麦香。 “闺女，你怎么了？姑爷一回来就气你了？” “不是的，爹，我是看看得伤心了。” “看？什么让我闺女哭成这样，爹去烧了它。”叶大福这些日子对麦香是满满的愧疚，哪里见得麦香伤半点心。 “岳丈，你若烧了这，只怕妹妹要哭得更伤心了。”怀慈从屋里走出来，笑道。 叶大福瞪了一眼怀慈，说道：“你送来的年礼还扔在外面大厅里，一错眼就没看见你人影，你打算让谁去收拾呢？” “我去，我去，这不听到二妹说妹妹把自己关在房里连饭也没吃，一着急便啥都忘了。”怀慈拍了拍自己的头。 叶大福见怀慈对麦香如此上心，还能再说啥？ 麦香进了灶房，亲自给煮了两碗面汤，又切了两碟子酱肉酱鸭，端回自己房间，赵氏麦黄几个正围着怀慈分礼物。 “二姐，以后你找姐夫也要找一个大姐夫这样的。”七岁的麦绿看着手里的紫金蝴蝶花钿眉开眼笑的。 “为啥？”麦黄回头一问。 “笨蛋二姐，当然是有礼物拿了，这几年大姐夫可没少送我们好东西，二姐不如也快点找一个。”麦青说完，捂着嘴笑，见麦黄要打她，忙躲到了麦黄身边。 “要死，娘，大姐你们也不管管。”麦黄跺跺脚，跑回自己屋去了。 “二姐今儿怎么了？心气这么不顺？”麦青看着麦黄的背影一愣。 同样一愣的还有麦香。 “好了，让你大姐夫赶紧吃饭。”赵氏难得明理了一回。 赵氏几个走后，怀慈端起了桌上的碗，麦香则是趴在炕桌上，右手拿着筷子，左手依旧拿着稿，一边吃饭一边看是以前上学时锻炼出来的。 这一场讲的是金玉良缘，林黛玉没了后，贾宝玉回家，他一进家门便要娶林妹妹，这时的贾府诸人谁也没敢告诉他林妹妹已走，因为谁都记得紫娟曾经说过一次林妹妹要回南方，贾宝玉一听这个便得了失心疯，所以，这次，贾府诸人齐聚在一起，想了一个掉包计，林妹妹已走，宝姐姐自然成了宝二奶奶的不二人选，只是，当贾宝玉掀开了新娘的盖头时，看到这张脸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妹妹，宝哥哥再次失心疯了，要砸了他的通灵宝玉。 麦香看了这个故事，倒是跟高鹗后续中宝玉成亲有几分相似，没准是高鹗真的收集到了曹雪芹的几页遗稿，只是故事不全，自己增补了好些。 麦香一段故事看完，早已又是潸然泪下，怀慈从对面挪到麦香身边，不停地拿帕子替麦香拭泪，而这时的他，也已经看完了黛玉之死。 “好了，妹妹别看了，再看下去，妹妹就要哭成泪人了。妹妹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把妹妹丢下，我一定会陪在妹妹身边。” 麦香听了噗嗤一笑，说道：“我才不是林妹妹呢，你陪不陪在我身边，我一样都能活得好好的，所以，你最好记住了，要是以后你对不起我了，我肯定把你踢出家门，让你净身出户，然后我自己拿着这些银子逍遥快活去。” 麦香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 怀慈听了捏了捏麦香的脸，笑道：“你一个女人拿着银子逍遥快活身边没有一个忠心侍候你的人肯定也不方便，还不如我拿着银子陪着你出去逍遥快活，你放心，我肯定会替你打点得妥妥的，比如说，你看时，我可以在一旁给你喂饭。” 麦香听了脸一红，方才自己只顾看，有一口没一口的，怀慈索性喂她吃了起来，麦香不知道那两碟子酱肉大部分进了自己肚子。 “你都被我踢出去了还有啥忠心可言？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好马不吃回头草吗？”麦香看着怀慈眼睛里的笑意，故意气他。 怀慈听了哭笑不得，拿起稿递给麦香，笑道：“还有一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也能想这么远，还是看看宝哥哥哭灵，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帕子。” 麦香接过一笑，再次拿起了稿，贾宝玉疯疯癫癫的砸玉不成，自然也不会跟宝姐姐同房，还是贾母知道他的心意，打开了潇湘馆让他进去凭吊，对着潇湘馆的“落叶萧萧，寒烟漠漠”黯然。 最后一场重头戏自然是贾府被抄，这之前，元春已死，王家、史家还有江南甄家已经纷纷出事，薛宝钗做了荣国府的当家二奶奶，回家跟母亲商讨家务时，说出了江南甄家还有东西放在了贾家，可巧这段话被薛蟠听到了，薛蟠再次惹事。 起因自然是贾珍不改荒淫本性，在国孝家孝期间不好出门会客，便在家中聚集一伙世家子弟，偷着喝酒赌钱玩娈童，薛蟠有一次喝醉了酒为了跟别人争一个娈童不慎说漏了嘴，由此还误伤了人命，宁国府被查抄了。 荣国府也没有幸免，除了抄出被窝藏甄家的东西，还牵出了贾赦强抢石呆子古扇一案，同时也牵出了王熙凤假借贾琏名义害死金哥和李家公子一案，当然，也抄出了王熙凤放高利贷和蛀空贾府的大额财产。 贾母在查抄后经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贾家众人下了大狱，尔后，贾珍、贾赦被流放，贾府的女眷被发卖，北静王出面保释了贾宝玉，贾宝玉出狱后回到昔日的繁华地，大观园只剩下了一堆废墟，贾宝玉站在潇湘馆废墟前，耳边响着的仍是林妹妹的软语娇音。 “你死了我做和尚去。”贾宝玉想起了自己对林妹妹的承诺，转身走了，再次出场的贾宝玉便是一副僧人的打扮了。 麦香一口气看完这个故事，觉得宝玉出家的情似乎跟脂砚斋的提示不大像，脂砚斋说的是贾宝玉悬崖撒手，戏曲里说的是贾宝玉兑现对林妹妹的承诺。 显然，曹雪芹为了躲过文字狱，还是对这故事做了些修改，这样的话，《红楼梦》就更像一本爱情悲剧，而不是有着很多隐喻的野史性质。 麦香不知道的结局曹雪芹预备怎么安排，这几折戏涵盖的内容毕竟不多，中好些人物的最后走向都没有交代清楚，不过光从这几折戏来看，曹雪芹也能赚一大把的眼泪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又铺了一条路 麦香花了一个晚上看完了这几折戏的剧本，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去还书稿时，眼圈还是红肿的。 怀慈见麦香闷闷的，情绪似乎还没有从剧本里抽离出来，便说要带麦香逛街去，年底了，肯定有缺钱的人出来卖古董。 麦香听了也不反对，女人心情不好时就喜欢逛街喜欢购物这是天性，上辈子的叶萌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这辈子的麦香总算不用为银子发愁所以，她要把上辈子缺失的弥补过来。 谁知等两人收拾好了，正准备出门时，礼亲王府打发关嬷嬷来给麦香送年礼了，顺便想接麦香去住几天。 麦香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她走的时候乌拉多敏已经送了她不少东西，衣服首饰都有，怎么会又想起来给她送年礼，还让她去住几天？ “呵呵，我们福晋有了喜事，姑娘还不知道呢，我们小贝子已经被封为亲王世子了，皇上昨儿下的圣旨，我们王爷和福晋可开心了，说要摆几天酒庆贺庆贺，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所以挪到了正月。我们福晋说，正月里她要忙着招待客人，就这几天有空，想接麦香姑娘去住几天。” “真的呀，这是好事，我正要去一趟城里呢，正好去恭喜姐姐姐夫。” 昭梿这么小便封为亲王世子，对礼亲王府来说，的确是一件大喜事，不光是名誉上的荣耀，俸米俸银也是以前的好几倍了，一年多了差不多一万两银子进账，这不是一笔小数。麦香猜想应该是煤矿的事情永恩做出了取舍。 进了城，麦香拉着怀慈先去了一趟玉器店，挑了几样东西，花了差不多五百两银子。这才进了礼亲王府。 “宝宝，贝贝，小世子。小格格，小姨来看你们了。”麦香进了二门。便开始喊道。 麦香的话音刚落，上房门口的两个丫鬟便对麦香摆了摆手，麦香知道这是家里有客人。 正犹豫是不是该去书房等着时，帘子掀开了，乌拉多敏站在了门口，笑吟吟地说道：“这个毛病啥时候才能改？” “改，从现在开始就改。”麦香上前挽住了对方的胳膊。伸了伸舌头。 “就知道你没个正行。”乌拉多敏点了麦香一下。 “姐姐，你去忙，我自己去书房等你。”麦香指了指乌拉多敏对面的屋子。 “进去，是我科罗玛玛。我外祖母。”乌拉多敏一边说，一边携手拉着麦香进了屋子，章佳老夫人和章佳夫人正在炕上坐着。 麦香忙行礼问好。 章佳夫人打量了一眼麦香，有些疑惑这麦香何时跟乌拉多敏这么亲密了？看这样子，似乎比跟阿木昕还亲近。 章佳老妇人则笑眯眯地招呼麦香靠着她坐下。去年这个时候她打发人麦香送了一份厚礼。麦香虽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但是这一年过去，阿桂在乌里雅苏台管理台站，如今已被授予参赞大臣，助理军务，协理政事。这是皇帝特旨简派的。职位仅次于将军，这是多大的荣耀？ 章佳老太太可不傻，就算她家的好事跟麦香没有多大的直接关系，但是乌拉多敏自从认识麦香后，可是没少借麦香的光。 起先是那对孩子和乌拉多敏的命，还有那什么牛痘，老夫人相信，百分百是麦香的点子。不说永恩的亲王职位，就连弘融的贝勒爷也是因为牛痘被封的，这是多大的恩情？ 如今，麦香和乌拉多敏、阿木昕三人又合伙开了一个瓷器厂，那个外面人觊觎了很久的瓷器配方，据阿木昕说，也是麦香的主意，还有麦香画的那些盘子、碟子和水杯，花样虽然简单，但是耐看，这一年，除了分红，听说又开了两个窑。 “丫头，这两年忙啥呢？也不来看看我这老婆子。”老夫人对麦香是越看越喜欢。 “回老夫人，我就是瞎忙，忙着挣点养家银子。” “丫头，我听说你数银票都数得手抽筋了，你还要挣养家银子？”老太太呵呵地拍了拍麦香的手。 “老夫人真会说笑，对了，老夫人，正好我有一个礼物送您。” 麦香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拿出一串翡翠佛珠来，这是一串相当于帝王绿的极品翡翠佛珠，麦香本来是打算自己留着的，可是见到对方，麦香想起了自己欠了这老太太很大的人情，只好忍痛割爱了。 “希望这串佛珠保佑老夫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没病没灾的，长命百岁。”麦香一边念叨一边亲自替老太太戴上。 老夫人自然是一个识货的，一眼看出这佛珠不论是水头还是雕工都不是凡品，这倒也罢了，难得是麦香有这心，不光送她礼物，还会说几句吉利话，让她心里暖暖的。 “丫头，老婆子多谢你了，我还想着，今年初一你若要是去进香，不妨替老婆子我许个愿，有了这佛珠，就不用了。” “没关系，许愿归许愿，也不费事。”麦香乖巧地答应了。 “丫头，你送我这一份大礼，我回你一点啥好？” “老夫人要这么说，可真是折煞麦香了，人家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这可好，涌泉之恩滴水相报，老夫人再提什么回报，我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丫头的小嘴越发的利落。谁要是娶了你这么个媳妇，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夫人笑道。 “玛玛说的是，可不便宜了那小子，好在那妹夫也识相，对这丫头是没得说，心疼着呢。对了，国子监放假了，今儿是他送你来的？” “大姐。”麦香有些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说这些，她和怀慈的相处模式跟目前的社会道德现状肯定是相悖的。 谁知老夫人知道麦香没过门的夫婿也来了，非要见见，乌拉多敏只得打发人去书房把怀慈接了过来。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的小伙子，比姑娘家还好看。” 老太太说完，又问了怀慈多大年岁，原籍何处，家里是做什么，得知怀慈是个秀才，正在国子监念书，明年准备参加乡试。 老夫人对身边的婆子耳语了几句，婆子领命而去，章佳夫人见了也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丫鬟追了出去。 “难得今儿热闹，我这就打发人去把阿木昕接来，玛玛和舅娘就在这留饭。”乌拉多敏自然知道老太太是打发人回去取礼物了，所以找了个借口让大家多呆一会。 章佳夫人听了自然愿意，女儿嫁出去，回趟娘家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做母亲的哪会不想自己的孩子？ 阿木昕来的时候，章佳府的婆子也回来了，老夫人给怀慈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套阿克敦当年做国子监祭酒时写的文章和读书笔记，这是章佳家自己抄录的，鲜少送人。 怀慈知道这礼物的贵重，当即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孩子，你起来，麦香就当是我的孙女了，以后没事常来走动走动，我们家老爷也是进士出身，学问好着呢，当年的康熙爷可没少夸他。”老夫人说起往事来，与有荣焉。 “当朝一品大学士阿克敦大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怀慈能结识老夫人，实属三生有幸。”怀慈恭恭敬敬地答道。 “别光拿嘴糊弄我，正月里带上这丫头过来走走，这丫头懒着呢，我们不请，都不肯进我们的门。”老夫人猜到麦香可能已经知道了是谁绑架了她，不然的话，从那以后便跟章佳府疏远了。 这个结，看来只能她自己来解了。 “跟老太太比起来，我的东西就不足一提，不过好歹是我们做长辈的心意。以后没事常走动。”章佳夫人也给怀慈送了一个金魁星和四端表礼。 麦香觉得这见面礼也不轻，看这意思，这章佳夫人对自己似乎也有些笼络的意思？ 麦香哪里知道，这章佳夫人以前不喜欢麦香，是因为老夫人几年前曾经说过想把麦香收了做小的意思，章佳夫人自然也以为麦香是为了攀图章佳家的富贵才使了手段笼络住了老夫人和阿木昕，不管是阿桂、阿迪斯、或者是弘融，章佳夫人都觉得麦香配不上。 可是方才从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知道如今的麦香虽然不至于大富，但是也绝不是几年前的穷酸样了，加上她这会见了怀慈，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她知道自己错怪了麦香，所以也有些歉意。 说起来也怪她，对这样的一个村姑，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自然也不走心，加上麦香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被赐婚的事情也只是在小范围传播，即便她曾经听阿木昕提起过，她也从来没有往心里去过。 不光是麦香，就连老夫人也看出来了，她这儿媳今天似乎放下了对麦香的成见，居然也笑脸相迎了，故而笑道：“丫头，记住了，以后我们章佳府的大门，也要勤着些走动走动。” 麦香没想到，今儿因为一串佛珠，居然再次令这位当朝一品学士夫人对自己另眼相待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放手 从礼亲王府回到家里，怀慈还犹自在做梦，没想到一品大学士的夫人肯如此照拂他，居然送了他一套这么珍贵的笔记。 “哥，你说，我们把它拿来出版好不好？”麦香见怀慈这么珍视这套笔记，脑子一转，又转到钱上了。 怀慈弹了麦香脑袋一下，笑道：“我可真服了妹妹，这你也能想用来挣钱？”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世俗的一个人，哥哥要失望了。”麦香拉着怀慈的手撒娇。 “不失望，只要是你就好。不过这事得经过主人的同意。”怀慈冲麦香宠溺地笑笑，他喜欢这样撒娇的麦香。 “对了，方才礼亲王找你谈了啥？”怀慈装作随口一问。 饭后，永恩特地在书房跟麦香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怀慈虽然信任麦香，但是作为男人来说，多少有些吃味。 “哥，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去山西大同治疗天花吗？你还记得那次他们熬药烧的那大块的煤吗？” 麦香不想瞒着怀慈，夫妻之间除了信任，坦诚也很重要，所以她把事情合盘向怀慈托出了。 “我觉得，以咱们的实力，就是要了这矿山，咱们也保不住。目前这样最好，挣点小钱，细水长流的，也不扎眼，你不会怪我？”麦香抬头看着怀慈。 “妹妹一向聪慧，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这点十分难得。人最可怕的就是有了贪念，贪念再变成执念，就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你看我们身边这样的人还少吗？我那个嫡母，不就是想把万家的产业都留给我那个哥哥才会这样对我的？还有你那个嬷嬷，如今为了你老姑，也开始逼你爹了。”怀慈说完。抱住了麦香，很庆幸，两人的观念又一次惊人的一致。 麦香主动回了怀慈一个拥抱。也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这个男人越来越成熟了。 次日。怀慈带着麦香去了一趟琉璃厂，两人花了上千两银子，淘了一堆坛坛罐罐和玉石摆件回来，看着麦香把书房当做了库房，怀慈拉着她的手笑道：“这银子也花了，妹妹脸上的笑容也有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的话，岳丈该着急了。” “好，知道了。对了，你不回一趟万家吗？”麦香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一个寿山石雕小摆件。怀慈说，这是寿山石中的极品“黄金黄”，麦香一眼就相中了。 “腊月二十九回去就成，回早了，他们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麦香听了叹口气，说道：“我们家也越来越不自在了，我爹虽然答应给我老姑一百亩地的陪嫁，但是他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又觉得亏欠我。我怎么跟他解释他也听不进去，还要自己多辛苦些把这银子挣回来。” 还有一个赵氏，这些天也是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看麦香，因为她觉得是麦香点头同意了把一百亩地拱手让人的，一百亩地？整个老赵家几兄弟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财产，凭啥事事都顾着老叶家老赵家就啥也落不到？ “既这么说，我再陪妹妹在这住几天，家里正好没有人，也清静。”怀慈是巴不得和麦香独处的。 “算了，还是回去。不然我爹会担心的。”麦香倒不是怕叶大福担心，而是担心两人这么腻味在一起，万一玩出了火就不好玩了。 怀慈听了颇有些失望，捏了捏麦香的脸，倒是也没有反对。 两人回到乡下，基本也是不出门，麦香做针线活，怀慈便坐在一旁看书，眼睛累的时候，怀慈会跟着叶大福去侍候侍候那些动物们。 这天，怀慈从牲口棚回来，手里拿了一把锦鸡毛，说闲着没事，正好跟着叶大福做几个飞镖玩。 “妹妹，这锦鸡毛是做飞镖用，那鸭毛和鹅毛你留着干啥？那一堆呢。”怀慈问道。 “啊？鸭毛鹅毛？”麦香都忘了，她想要做羽绒大衣羽绒被子的。 “走，你带我去看看。”麦香很少去牲口棚那边，一个是嫌味不好，另外一个是怕去了露馅，因为她一点也不懂这些农活。 两人赶到牲口棚那边，只见叶大福正带着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清理羊圈。 “爹，不是跟你说了，你的腿不方便，不用你自己做。”麦香一看叶大福单着一只腿靠在羊圈上，有些心疼他。 “闺女，你怎么到这来了？”叶大福知道麦香不喜欢闻这些臭味。 “爹，你给我留的鸭毛鹅毛呢？” 叶大福听了带着麦香来到旁边的库房，是用来堆放饲料的，叶大福推开了其中的一间，只见地上分别有三堆毛，鸭绒、鹅绒、羊毛，似乎都处理过了，看起来还比较干净。 “爹，你都收集了这么多，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麦香走过去拿起一撮羊毛闻了闻，果然是处理过的。 “闺女，你不是告诉爹，说有多少要多少，都给你留着，我以为是嫌还不够呢。”叶大福憨憨地一笑，看到自己能帮到闺女一把，他特别开心。 “哥，你回去拿一个干净的筐来，咱们装一筐回去用。” 麦香打算给自己做一条鸭绒被试试，说实话，她的针线活虽然凑合，但是做棉袄啥的难度还是有些大，被子相对来说简单些。 两人抬了一筐鸭绒刚到上房的台阶前，只听见赵氏的大嗓门说道：“你这还算好的呢，我刚进门那会才苦呢，孩子他爹是老大，家里的弟弟妹妹一堆，咱娘那会还怀着小妹，啥也干不了，后来生小妹时又伤了身子，那时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做，我身上还揣着大丫呢，也亏了这丫头结实。” “哟，那大嫂可真吃了苦，我听说大嫂分家时也是吃了不少苦，那会大嫂还在床上不能动弹，大哥也是刚醒过来，要我说，大嫂一家能有今天，可真是不易。”一个细细的女声说道。 “可不，说起这些来我就一肚子的火，就这样把我们扫地出门，要不是我闺女懂事，我们这一家子说不定早就饿死了，还想让我们出……” “娘，我们回来了。”麦香掀了帘子进大厅，是时候打断了赵氏的话。 这时，东边屋子的帘子也掀开了，出来的是八福的新媳妇，穿了一身大红的绸子棉袄棉裙，外套一件青缎羊皮褂子，头发梳的齐齐整整的，头上插了一支银步摇，整个一小新媳妇的打扮，倒是也养眼。 见麦香和怀慈抬着个筐进来，周氏也不知装的是啥，忙过来搭了把手，说道：“这些活不是有丫鬟婆子，怎么还要你们去做？” “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动换动换。” “还是我们麦香懂事，人勤快不说，一点也不娇气。”周氏说完，抿着嘴对麦香一笑。 说话间，李氏和赵氏都出来了。 “你要这鸭毛干啥？”李氏问道。 “听说这可以用来做被子，我试试。”麦香也没想保密，她不指着这挣钱，只是想自己用。 “啧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鸭毛还能做被子，怪道你八叔没少夸你，那牙刷和那飞镖盘，都说是跟你学的。这些天没少让我跟你们亲近亲近，这不，刚把家里东西归置好，就带我出来陪嫂子们说说话，说五嫂可是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家。”周氏笑得有些太热情。 “我嬷嬷这几天还好？” 麦香这次回来，没有去看她，倒是听麦黄说过，刘氏好像跟叶大福要地契来着，叶大福没同意，说既然是陪嫁，那就等到九凤出阁那天再给也赶趟，麦香想知道，老太太这次有没有又气病倒了？ “还好，药还吃着呢，昨儿又打发你八叔去抓了三天的药。” “哦，是曹先生又开的方子？” “嗯，你爷爷打发你八叔请的曹先生，曹先生劝你嬷嬷应该想开些，少生气，少操心，可是也得她听得进去呀？”周氏抱怨说。 她实在不明白，这老太太操啥心生啥气，家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九凤的嫁妆也有了着落，还有啥不知足的？ 麦香一听这话，猜想刘氏估计还是生了些气，不然的话，曹雪芹不会这么劝她，也不知道她这身体还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果然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要一百亩地的嫁妆，答应了，又想着立刻兑现，说来说去，不就是惦着那一年一百两的租金吗？ 怀慈见麦香脸阴了下来，忙道：“妹妹，这些事情自然有大人们操心，有爹和娘在呢。” 麦香听了瞋了怀慈一眼，怀慈也是一个腹黑的，知道赵氏虽然不聪明不会说话，但是绝对不会让刘氏占便宜。而且，刘氏最怵的就是赵氏，因为跟赵氏没有道理可讲，她向来直来直去，只认她自己的道理，而且，她不懂遮丑，什么都敢往外说。 “娘，我们进屋了，你们接着唠，八婶，一会留下来吃饭。”麦香也乐得放手不管，反正家里的财权都在她和麦黄手里，让他们折腾去。她也看出来，关键时候还是胡搅蛮缠比乖巧孝顺好使，这乖巧孝顺的到时候都吃亏。 麦香真不明白，刘氏聪明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在九凤的问题上这么愚笨。 第二百六十章 宣告 转眼，便到年根了，这天，麦香和怀慈正在家里打扫屋子贴窗花，只见阿木昕打发人来给麦香送年礼，顺便送了一套《数理精蕴》，以及一册弘融自己编写的《算学入门》初稿。 弘融拿着这套初稿翻了翻，问道：“妹妹，他把这书稿送来是想让咱们出版吗？” “不是，是想让我帮着修改一下。”麦香没想到弘融还是把初稿送来了，说实在的，她不是很想揽这项活。 “他怎么知道妹妹的算学好？” “跟你一样，也是在小树林里看见我的列的九宫格和鸡兔同笼。”麦香的话刚说完，便见怀慈带着研味地看着自己。 “干嘛？” “妹妹不说我还忘了，妹妹那个时候是在教谁学算学呢？” “呃？”麦香抬头，看到怀慈眼里的一抹狡黠。 “佟家大少爷，也是在卧佛寺认识的他，陪他母亲和祖母上香来，后来又碰见他好几次，每次都很照顾我的生意，佟太太人不错，我跟她做了两年的生意，佟立文发现我算学不错，找我教他，说他想去经商，跟你当年的理由一样。”麦香选择说实话。 怀慈听了抱住她，问道：“如果不是我，会不会是他？” 麦香摇头，瞋了怀慈一眼，问道：“你这醋劲也有些太莫名其妙了？那会我才多大？你说，你刚开始让我教你算学时是不是也打着这个主意？” “还真没有，我以为，我这辈子是不会成亲的。再说了，你那会还是一个孩子，长得也很普通，我也没有拿你当女人看。” 麦香听了在他身上掐了一下，愤愤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你这朵鲜花还是要插我这牛粪上了？” “嗯，谁让你这牛粪这么肥沃呢？我这鲜花离了你这牛粪就会枯萎的。”怀慈说完，把头埋在麦香的肩窝处，吃吃地笑。 “大姐。大姐，呃？”麦绿冲了进来，瞪大眼睛瞧瞧怀慈又瞧瞧麦香，看不明白。 麦香早把怀慈推开了。 “那个，小妹，你姐夫方才抽筋了，让我扶他一下。小妹找大姐干啥？”麦香弯腰问道。 “哦，咱爹咱娘正在整理咱们家的年货，咱娘问今年还用给叔叔们分年货吗？” 麦香这两年准备的年货都很充足，加上乌拉多敏和阿木昕、章佳家以及万家都打发人给麦香送了不少冰冻的鱼肉以及一些干货海鲜和山珍。所以麦香往年都会打发人给二福那几家分一点。今年麦香因为刘氏和九凤的事情。心里也堵着一口气，这些事情便不想管了。 “小妹，这事就让咱娘自己决定了，她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反正早分家了，各家日子各家过。” “那就别送了，二姐三姐都说不想送。”麦绿说完跑了出去。 “你笑啥？”麦香一抬头，见怀慈又在闷笑。 “没啥，我觉得妹妹做得对，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岳母操心的，你什么事情都代劳，以后你出嫁了。这种小事难道还要岳母打发人来找你拿主意？” “知道了，这不正学着丢开手吗？其实这两年我已经是有意识地教会了麦黄，家里的这些小账我都不怎么管了。” 父母不立事，最大的好处是家里的孩子能很快站起来，麦香这点深有体会。麦黄几个都是跟麦香吃苦过来的，所以相对来说，都比较精明，护短、护食，但是难得有一点，知足、感恩。 大年三十这天，依照惯例，叶家人仍聚集在叶大福这边，毕竟父母都在，做父母的心愿自然是愿意看见儿孙满堂，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尤其是在过年这个时候，叶大福作为长子，又是一个大孝子，这个心愿还是要满足老人的。 可巧除夕这日又是一个大雪天，麦香几个刚爬起来，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枫叶过来说，叶家的几个媳妇都进门了。 麦香几个换了一身新衣出去，只见钱氏几个也都穿着一身鲜亮的新衣站在厅堂门口说笑。 “咱娘怎么还没有到？”钱氏看了一圈，问道。 “这雪，咱娘能走得动吗？”李氏看了看外面的积雪，有半尺多厚呢。 “那咋办？要不我们今儿都去八弟那过年算了。”孙氏笑道。 孙氏的话音刚落，只见八福背着刘氏，周氏和九凤在一旁打着伞过来了。 “八弟，你三嫂正说着呢，这天也不好，不如今儿去你们家过年算了，谁知你还把咱娘背来了。”钱氏笑道。 “我们倒是愿意，就怕我们家的饭菜入不了你们大家的眼。”周氏淡淡一笑。 钱氏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刘氏和九凤，笑道：“谁家的饭菜能跟大嫂家的比？前两年我们在京城过年，我的乖乖，吃的都是稀罕东西，像那个鹿肉、熊掌、飞龙啥的，还有这么大的鱼，说是从大老远的东北过来的，吃完了大嫂还给我们一家拿一份走。” 钱氏一边说一边摊开手比划了一下，估计有两尺多长。 “不好意思，二弟妹，今年可没有给大家分的那份了。”赵氏忙道。 “为啥？”钱氏和孙氏同时问道，他们两家还等着麦香家的东西待客呢。 “我们家大丫说了，我们家以后我当家。我寻思我们家大丫转年就该成亲了，成亲后也没有人会再给我们家送这些稀罕东西，所以，今年我要给我的孩子们吃个够，就不给你们几家分了，再说了，反正明年也是没有的。”赵氏趁机宣告自己的主权。 麦香听了一笑，觉得这赵氏似乎也变聪明了些。 赵氏的话，似乎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当即把大家雷蒙了，看看赵氏，又看看麦香，尤其是刘氏，脸上的表情更丰富，失望、不甘、埋怨等。还有孙氏和钱氏两个，她们家里可是连肉都没怎么预备的。 “哟，大嫂不说我还忘了，可不麦香就该出阁了。大嫂，以后真的你当家了？”还是孙氏最先反应过来，想讨好一下赵氏。 赵氏有几把刷子钱氏和孙氏还是比较了解的，赵氏当家，败家不败家的她们没兴趣，只是事关她们自己的福利，当然要尽力争取一下。 “都站着干啥，都上屋里炕上坐。”叶大福说道。 叶大福早就吩咐在原来刘氏住的大炕上摆了三个炕桌，早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因为都是一家人，没那些讲究，都在炕上坐下了。 叶铁柱带了五个儿子一桌，刘氏自然带了五个儿媳和九凤一桌，孙子辈一桌。 “凤，你这件毛褂子也不便宜？是狐狸毛的？”孙氏坐在九凤身边，扒拉着九凤衣服上的风毛看了看。 “可不，不光这是狐狸毛的，就是这面子也不便宜，是缎面的，啧啧，咱娘真疼小妹，真舍得银子，就这么一件大袄，没有个二三十两银子拿不下来。”周氏在旁边说道。 “咱娘心里有谁，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赵氏没好气地说道，这一百亩地就像一根刺，扎进了赵氏心里。 “我的乖乖，凤，你一年也挣不上这些银子？咱娘把老底都打扫给你了？”钱氏问道。 “不是，我，我自己绣花挣的。”九凤说完弱弱地看了一眼五福和李氏。 要说是她自己挣的，也说的过去，她手里也有几十吊钱。 “败家的玩意。”叶铁柱黑着脸骂了一句，讪讪的。 他当然记得那天在这为一件衣服训了麦香一顿，麦香的衣服还是别人送的，麦香一年还挣上千两银子，他闺女趁啥？ 可是衣服都做了，回去他也跟刘氏跟九凤发了顿脾气，就为这，又把刘氏气得心口疼，叶铁柱只好不了了之。 “爹，小妹是命好，赶上一个这么仗义的大哥，啧啧，有一百亩地的陪嫁呢，我们倒是想败，也没有银子败去。”孙氏趁机哭穷。 “大哥，以后我儿子的学费能不能帮衬些？”钱氏也哭穷。 “这是吃饭来了还是添堵来了？你们一个个吵吵啥，一个大年连顿安生饭也不想吃？不吃就各自回去。”刘氏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让赵氏当家，这不等于就是跟她过不去？就赵氏这胡搅蛮缠的个性，以后她能有好日子过？ 刘氏这会也明白了，这准是麦香的主意，叶大福是不可能跟她作对的，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这一百地？一个做大哥的给自己唯一的妹子一份嫁妆怎么就不行？ “娘，可别，我们一大年就盼着今天能在大嫂家开开荤。”钱氏见刘氏不悦，忙笑道。 “对了，大嫂，这麦香要出阁了，大嫂家准备了些啥陪嫁呢？”孙氏换了一个话题。 叶大福都能答应给九凤一百亩地的陪嫁，这麦香是叶大福的亲闺女，又是嫁进万家那样的人家，这得多少好东西？ 刘氏对这个问题也有些兴趣，所以这会也不吱声了。 “我们家大丫说了，家里的银子也不多，她就不跟这些弟弟妹妹们争了，都给弟弟妹妹们留着，她只带回去万家的那些定礼就成，以后想花了让姑爷挣去。还有，我们麦香的两个福晋姐姐会给她准备一份嫁妆。”赵氏看着九凤不紧不慢地说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爆发 赵氏的话刚说完，刘氏、钱氏几个纷纷看向了麦香。 麦香笑笑，说道：“其实也不是像我娘说的那样，就是觉得麦黄几个小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也有她们一份功劳，所以想给她们多留一点东西。还有，这一年我要准备嫁妆，家里的这些琐事就交给我娘和麦黄打理了，我娘性子急说话也直，麦黄也小，有啥到不到的地方，你们大家多担待她们一些。” 刘氏几个一听是赵氏和麦黄打理琐事，便明白了赵氏不过是一个摆设，家里的大权还是得麦香麦黄说了算，赵氏连银票都看不懂的。至于麦香让赵氏当家的用意，刘氏几个也都明白。 “死丫头，你娘活了三十多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啥到不到的，说话直有啥不好，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我这人就是这样，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想说啥就说啥，心里不高兴不痛快就是不高兴不痛快，我不会装。”赵氏冲麦香翻了个白眼，她觉得麦香拆她的台了。 在座的几个媳妇都听懂了赵氏的话是针对谁说的，可是大家看了一眼黑着脸的刘氏和叶铁柱，都选择了忽视，倒是对麦香的好命感叹不已。 “我的乖乖，这福晋怎么对大丫恁好？一年年的几个节礼不算，就连嫁妆都能给预备好？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福气？”钱氏的眼睛里都能冒出光来，她记住的重点就是麦香有王爷家给预备嫁妆，那得有多少好东西？ “这算啥？就算没有嫁妆，人家麦香也一样能过好日子，人家就有这好命。侄女婿模样就不用说了，比女孩子还长得俊俏，如今又是一个秀才，家里富裕不说，自己也有产业，将来肯定是做官的料。我们家麦香，将来肯定是官太太的命。”孙氏捧了一下麦香，果然见赵氏的脸上得意起来。 “要不说这孩子咋这么好的福气呢？这人比人是气死人的，我们是不能比的，就看我闺女能不能有这个好命也找个好婆家了。”钱氏手里抱着麦银，左看右看觉得麦银比麦香要长得秀气多了，瞬间多了几分底气与信心。 “二婶，一个人的福气多少是靠自己挣来的。我以前吃了多少苦二婶不会不记得？我听说，这人呀，一辈子的福气是有数的。有的是先苦后甜有的是先甜后苦。这个呀。不是你想逃就逃得掉的。”麦香慢慢地说道。 “这个呀，我也知道，我在家的时候，我娘就爱操心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我爹常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啥都替他们想得到到的，难不成你将来能跟他们一辈子？趁着年轻多吃点苦多历练点没啥不好。”周氏抢着说道。 “八婶，你爹是不是念过书？这么有深度的话都能说出来？”麦香问道。 “没，我爹没念过书，但是我爹年轻那会可没少吃苦，所以他常说他是先苦后甜的，要是没有年轻那会吃的苦。他指不定还能不能养活这一大家子呢。”周氏说起她父亲来颇为自豪。 麦香和周氏一问一答的，刘氏的脸都能拧出水来，九凤看了看大家，她也知道这些话是针对她说的，到底是孩子心气。九凤的气很快就挑起来了。 “大哥，我不要你那一百亩地的陪嫁。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看不上我，觉得我只会花钱不会挣钱，觉得我比麦香大还不如麦香懂事，觉得我一个做姑姑的还要自己侄女送嫁妆，不就是想说我脸皮厚吗？是，我是没啥本事也没啥能耐，可是你们几个哥哥嫂子又有啥能耐啥本事，你们一个个还不是靠着麦香过日子？我，我不要这一百亩地的陪嫁了，这总成了？省的你们天天看我不顺眼，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呜呜，大哥二哥三哥五哥八哥，你们一个个都变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再也不疼我了，还有麦香也是，小的时候跟我这么好，一个炕上睡了这么多年，我有啥吃的也分你一份，可你现在也不爱搭理我了，呜呜，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这点银子吗？呜呜……” 九凤越说越伤心，趴在刘氏的身上大哭起来。 “乖，闺女，听娘的话，不哭了，不哭了，你这么哭，娘要怎么办？”刘氏搂着九凤也哭起来。 叶铁柱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抱着头说道：“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要怪就怪我。” “爹……”大福二福几个都喊了一句。 呃，麦香有些愣神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虽然她是想趁机教育一下刘氏和九凤，可是没想到九凤会爆发。 “老姑，既然你说到这，咱们就把这个话题说开了，不然的话，你永远不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是，我不否认，叔叔婶婶是靠着我拉扯才有今天的好日子，但是他们跟你有本质的不同，他们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做工挣钱，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要付出自己的劳动。” “我也是自己靠绣花挣钱，我也没闲着。”九凤抬起头分辨了一句。 “是，你是没闲着，也攒了一些钱。但是你心大了，眼界也高了，几位婶婶花钱是摸着自己的荷包来的，就像嬷嬷常说的那样，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饭，可是你呢，你天天跟我攀比这个攀比那个，你说我跟你生疏了，你问问你自己，我亏待你了？最开始的时候，麦黄几个有啥，你有没有？可是你不像麦黄几个知足，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 “够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她是你老姑，有我和你爷爷在，再不济，也还有这些哥哥在，啥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她了？”刘氏担心九凤的脸皮子薄，搁不住这些话刺激。 还有，这一家子大的小的都在，这叫他们两个老的脸往哪搁？ “嬷嬷，你不想听我说，我不说就是了，你回去后和我爷爷好好寻思寻思，怎么样才是真的对老姑好？嬷嬷，我的话说的也直，你千万别生气，我是看在老姑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不想看着她走歪了。”麦香说到后面，怕刺激到刘氏，把姿态放低了些。 “都给我闭嘴了，这饭还吃不吃？”叶铁柱开口了，黑着脸。 麦香也不吱声了，扒拉了几口饭，便带着麦黄几个下去了。 她就不明白了，这叶铁柱明知道这些儿子儿媳都各有各的心思，每次吃饭都不是很愉快，说白了都是叶大福在忍在付出，可是这叶铁柱一到过年，仍是选择了要把众人聚在一起。 算了，如果没有意外，这将是她在叶家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她多什么嘴。 想到这个，麦香叹了口气，叶家虽然人多，可好歹这些人有的是小心思，要求不高，心计也不深，这万家人只怕比叶家人难对付多了。 吃完饭，刘氏在里间炕上躺着歇息，九凤陪着她，叶铁柱则和五个儿子在外间商量事情。钱氏几个则围着赵氏在西屋说话，麦香带着麦黄几个回了自己屋，她也累了。 好在吃完年夜饭，刘氏几个仍搬回到八福那边住，麦香也只在大年初一去给刘氏拜了个年，初二怀慈过来了，初六，乌拉多敏打发人来接麦香，因为王府这天打算宴请乌拉多敏的娘家，请了茶园的戏班子来家里唱《红楼梦》。 麦香到的时候，王府里一片喧闹，丫鬟婆子们穿梭不停，乌拉多敏担心麦香不自在，特地打发了关嬷嬷和晚霞陪着。 “麦香姑娘，福晋给你留了一个好位置，说让咱们边听戏边吃点东西，这戏就等着你来开场呢。”晚霞笑道。 麦香看她雀跃的样子，打趣道：“晚霞姐姐，这王府里一年请人来唱戏也不下七八次，你怎么比我这土包子还兴奋呢？” “麦香姑娘不知道，往常跟着福晋，要伺候人，今儿跟着麦香姑娘，奴婢也能好好看一场戏了。” “这丫头，兴的你不知做啥好了，福晋可说了，要是没伺候好麦香姑娘，你就等着挨罚。” 晚霞一把扶住了麦香，笑道：“姑娘才不会忍心让我挨罚的，对了，我给姑娘做了一双鞋，姑娘一会试试大小，这是我自己给姑娘做的，不是福晋吩咐的。” 晚霞知道麦香不爱做鞋，嫌做鞋费事，所以偶尔会给主动给麦香做一双绣花布鞋，麦香也会回她点小首饰啥的。 晚霞一边说一边把麦香领到了大花厅，进门便是两个三尺多高的粉彩大梅瓶，里面各插了一枝小碗口粗的红梅，含苞待放的。 麦香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正三三两两地围着说笑，屋里差不多摆了十多席，每张高几上摆了小洋漆雕花茶盘，里面放着清一色的高档骨质瓷茶杯，正冒着热气，旁边有一个什锦小格子，里面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高几旁边有一个小矮几，上面是一个粉彩梅瓶，也是插了几枝小梅花，整个花厅没有焚香，但是却有一股淡淡的梅香围绕着。 第二百六十二 五阿哥 麦香是第一次进这大花厅，这是乌拉多敏专门用来摆酒待客的，布置得很是富丽堂皇，屋子前面有一个大戏台，方便了客人们一边吃酒一边看戏。 麦香往前瞧的时候，一眼看见了章佳老夫人坐在正中间，忙紧走几步到老夫人身边，晚霞忙给麦香拿了一个垫子过来，麦香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我才和敏敏说，初十我们家摆酒请客，让她一定带着你，要不然，你这丫头准是又不肯上门。”老夫人见到麦香，显然十分欢喜。 “回老夫人，麦香一定去。”不冲别的，就冲老太太给了怀慈那本珍贵的笔记，麦香也得上门去道一声谢。 “还有我家，我家后天摆酒，不如你今晚就跟我回去住，今晚我跟你睡一个炕。”阿木昕上前抱住了麦香。 “我是没有意见，就怕有人不高兴。”麦香一边说笑一边抱起了阿木昕的闺女，并塞给孩子一个大红锦缎的荷包，里面装了两个金锞子。 “我有意见，我不高兴，小姨要陪我们睡，我们喜欢听小姨讲故事。”昭梿和昭菡这对宝贝跑了过来，一边一个扯住了麦香的衣角。 “小姨都给你们讲了这么多次故事，轮也该轮到妹妹一次了？”阿木昕也想起来了，曾经麦香把她和阿迪斯阿必达几个逗得捧腹大笑，麦香的肚子里有不少奇闻趣事。 “不行，你家妹妹还小，你家妹妹还不会听故事呢。”昭梿不依。 这时，有几位妇人见昭梿如此亲近麦香，又见麦香一身汉人女子打扮，明显不是哪位显贵家的格格，偏偏章佳家的老夫人还对这小女子十分热络，一时之间，便想起了乌拉多敏认的那个干妹妹，据说是深得礼亲王夫妻两个的宠爱。不多一会，麦香身边便围了好几位女人。 当然，这些人不是来示好的，是来八卦的。 “姑娘，你是怎么认识礼亲王福晋的？”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姑娘，听说你是乡下人，看着不像啊？” “姑娘，你身上的衣服是福晋送你的？”…… 麦香也不知这些是啥人，反正知道是乌拉多敏娘家的亲戚。她也不好意思得罪。正为难时。昭梿开口了。 “你们都退下去，不许为难我小姨，她是本世子要罩的人。”五岁的昭梿穿了一身世子常服，居然有模有样的摆出了一副酷酷的架势。 这些女人们见了昭梿的黑脸。又看了看麦香和老夫人，倒是也乖乖退下了。 “小姨，我厉害？我可以罩着你了。”昭梿扑到了麦香身上，麦香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顺便抱了他起来。 “嗯，宝宝真的很厉害，以后小姨就靠你罩着你了。”麦香在昭梿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姨，还有我呢。”昭菡仰着小脑袋，扯着麦香的衣服撒娇。 麦香笑着把昭梿放下。抱起了昭菡，阿木昕见了，忙把她闺女也塞了过来。 几人正闹着，乌拉多敏过来了，拉着麦香的手说了几句。戏便开场了。 第一出戏是，麦香一看林妹妹一身白衣娇娇柔柔地出场，一对似蹙非蹙的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的含露目，宛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坠入凡尘，顿时惊为天人。 难怪太后老人家特地叮嘱几句，这样的女孩子连麦香一个女的见了都我见犹怜的，更何况那些富家公子？ 这是麦香第一次真正看戏，对方的唱腔不是地道的苏州话，也不是地道的北京话，不过麦香基本都能听得懂，可惜的是，麦香并没有什么代入感，她不喜欢这种咿咿呀呀的长音，感觉还不如越剧。 贾宝玉的扮演者略逊一些，也是一个女的，长得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倒是有几分贾宝玉身上的脂粉气，可是却少了些贵气。 王熙凤的扮演者也比较出彩，看得出来，这些演员是精心挑选的，不然的话，也入不了太后老人家的眼，所以麦香虽然不是很喜欢，倒是也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听了。 不一会，麦香的周围便是一片唏嘘声，麦香的帕子也湿透了。 昭梿和昭菡两个不是能坐下来看戏的主，两场戏过后，便嚷着要麦香带他们出去玩，麦香正好觉得有些压抑，便趁势领着他们出了大花厅，刚拐过游廊时，只见永恩陪着一位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过来了。 麦香看他腰间的那枚玉佩，雕刻得十分繁杂，一看就是上上品，再看他帽子上的那颗红宝石，只怕有鸽蛋大小。 麦香正揣度对方身份时，昭梿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扑到对方身上。 “永琪哥哥，你啥时候再带我出去骑马？” “永琪？”麦香惊叫了一声，看了对方一眼，很快闭嘴了。 对方倒是对麦香没什么兴趣，只是低头对昭梿说着什么。 倒是永恩对麦香的惊叫起了疑心，因为他知道，麦香应该是第一次见永琪，怎么会像是认识一般？ “姐夫，我带宝宝和贝贝回屋里玩去了。”麦香自然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 她是太震惊了，没想到能邂逅到传说中的五阿哥，可惜，这人在长相上跟苏某人截然不同，加上他骨子里带着的这种高贵疏离，麦香没有啥代入感，当然，更谈不上好感。 “妹妹，这是五阿哥永琪，别看永琪年龄不大，可是一个文武全才，书法比我写得还好，画画也不错，对了，也精于历算，十分的博学多才，是皇上最为喜爱的阿哥。永琪，这是我妹妹，我妹妹也喜欢画画，不过她的画有些稀奇古怪，那些瓷器上的小动物就是她画的。”永恩正式为两人介绍。 麦香一听说此人是个文武全才，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从哪里看过一眼，这永琪深得乾隆的喜爱，如果不是他英年早逝，估计那皇位也轮不到嘉庆那个庸才。 想到这，麦香不由得有些怜悯地看着对方，如果他不死，是不是后面的历史都要改写了？自己的到来，会不会也能改写他的历史？ 永恩再一次见到麦香失态，他被麦香眼里流出的怜悯搞糊涂了，看样子，麦香以前并不认识永琪，所以在他的刻意介绍下，才会这么诧异地盯着永琪看。 问题是，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他已经明说了永琪目前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谁见了他不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巴结着，就连他一个堂堂的亲王也不敢小看他，可麦香的表情怎么会是怜悯？ 不光是永恩，就连永琪也困惑于麦香眼里的怜悯了，他本来是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子，只是因为永恩这么正式的介绍，他才仔细看了麦香几眼。 因为如果不是十分信任的人，永恩是不会这样对外人这么介绍他的，而麦香显然是一个特列。对这个特列，他自然要关注一下。 这些年他从别人的眼睛里读到了羡慕钦慕读到了嫉妒嫉恨也读到了喜欢喜爱，可唯独没有怜悯，所以，他也疑惑地看了一眼永恩，永恩摇摇头。 “妹妹，你以前认识五阿哥？”永恩问道。 “啊？不认识。”麦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方才盯着永琪，一直在脑子里搜寻他的资料，好像记得他死之前有一个儿子，可是如今看来，他应该还未成年。 见永琪还在研究自己，麦香敛了敛神，对永琪行了个礼，说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皇子，方才可能有些失态，对不住了。” “传说中？”永琪抓住了这三个字。 麦香没想到自己想弥补一下刚才的失态，谁知仓促中竟然用错了词，似乎有些越描越黑了。 “呃，那个，我是一个乡下来的女子，你们这些人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生活在云端里的人，连仰望的距离都达不到，平日里也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些你们的传闻，传闻中的人，自然也是传说中的人，或许我用词不够准备，抱歉，我没有念过多少书。” “呵呵，有趣，不知王叔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个有趣的妹妹。”永琪这下真的注意到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永恩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有些摸不准麦香这是想干什么，好在麦香没有让她失望。 “姐夫，我带宝宝们先走了。”麦香不想再留下来了，话说的越多，漏洞自然也越多。 永恩松了口气，忙嘱咐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便带着永琪进了书房。 从王府出来，麦香还在为永琪的事情纠结，怀慈见了，还以为麦香是因为看戏又影响了心情，笑着说：“看来以后我要挣多多的银两，不然我手里的这点银子可不够花。” “不够花？为啥？”麦香显然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怀慈伸手捧起了麦香的脸，笑道：“妹妹又不开心了，明儿我带妹妹逛庙会去，妹妹相上了啥咱们就买啥，一定让妹妹开开心心地回来。” “好。”麦香总算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伸手环住了对方。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冒一次险 次日一早，麦香还在睡梦中，怀慈便过来了，丫鬟本想叫醒她，怀慈摆了摆手，从炕桌上拿起一本《石头记》的手抄本看了起来。 怀慈一直很不理解，这本书为何对麦香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上次看了几折戏的剧本，麦香郁闷了一整天，还是怀慈带着她来城里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一堆她中意的瓷器宝贝才换来她一个明媚的笑脸，所以昨晚他才会又提出来，带她出去转转。 怀慈一边看着书，一边思索着脂砚斋的评语，他对曹家的往事并不熟悉，所以对脂批暗示的那些隐喻自然不大明白，他把《石头记》也当成了一个爱情故事来读，以为是书中宝黛爱情悲剧影响了麦香，让麦香心无所安，想到这，他对麦香也格外地心疼起来。 麦香睁眼的时候，便看见怀慈坐在自己身边，微微拧着眉头，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被窝，握住了麦香的手，故而麦香一动，怀慈便转过身子。 “醒了？睡得好不好？” “你啥时候来的？”麦香转了下头，没有看到自己的丫鬟。 “我打发她们出去给你预备早饭和出门的东西了。”怀慈一边说，一边从炕上拿过早已捂热的衣服给麦香递了过来，然后也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怀慈兴冲冲地拉着麦香来到了琉璃厂附近的庙会，因为怀慈知道，麦香对衣服首饰的没啥兴趣，琉璃厂这边时常有古籍字画花瓶等古董出售，运气好的话，还能捡个漏。 麦香最喜欢这种淘宝的游戏了，乐此不疲。 两人在庙会转了半天，怀慈挑了几本古书和木刻的版画。两人又转到了瓷器区，麦香看中了一个大肚青花罐，两人蹲下来。正拿着瓶罐研究时，旁边也蹲下来两人。用一口生硬的汉语问道：“这个是什么朝代的？” 麦香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立刻认出了是那天在瓷器铺子里见过的那几个英国人。 “哈罗，又见到你了，小姑娘。”对方显然是方才跟过来的，见到麦香一点也不惊讶。 “你们好，你们还没有回去吗？”麦香注意到对方的汉语说得很流利了。 “no，我们又回来了。我们喜欢这里，喜欢北京，喜欢cha。” 这个cha是指中国还是指瓷器，麦香就不得而知了。 “上次的货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正想跟你们再订一些，我们想要这样的，ok？”对方指了指麦香手里的青花瓷，这个花样更具中国特色。 “ok。”麦香知道永恩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怀慈早就知道麦香从老外手里接过一笔大单，他在国子监里见过朝鲜人见过琉璃人。就是没有见过西洋人，所以见西洋人说这么一口流利的汉语，倒是有几分惊奇。 “听说你们西洋的医学治病跟我们中医完全不一样？”怀慈颇为好奇地问道。 “当然，那些草根树根怎么能治病？”对方一说到这个来了兴致。 “谁说的？我们老祖宗用了几千年，我们的草根树根可以治本。你们的西医只能治标。”麦香跟对方争论起来。 在交谈中，麦香知道这个老外叫彼得，本来就是学医的，偶然认识了一位从中国回去的老传教士，听对方描述这个古老的国度，居然是用草根和树皮来治病，觉得十分神奇，加上他看见了传教士带回去的那些古董花瓶，让他瞬间砰然心动，也下定了决心漂洋过海来到中国。 他来中国的目的本来是推广他的西医，同时也想学习一下中医，可是没想到这个国度的人居然如此保守和固执，所以，他没法发挥他的所长，没办法，总不能空来一趟，所以，他和他的同伴们做起了瓷器的生意。 没想到东方不亮西方亮，这西医没推出去，让他养不了家，这瓷器生意倒是让他挣了个盆满钵满，所以，他暂时留在了中国。 “那你手里如今有什么西药吗？”这话是麦香问出来的。 她知道有的时候，病人炎症厉害时，只能是用西药见效快，不说别的，曹寅病重时，康熙连夜打发人给他送药，可惜还是没有赶上。 “只有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别的没有，我听说你们这里疟疾很多，还有天花，对了，我听说你们已经找到治疗天花的办法，我正在收集这方面的资料，如果确切属实，我要把这个技术带回去。” “能卖我们一些金鸡纳霜吗？”怀慈问道，麦香注意到他的手有微微的颤抖。 “ok，我们送你，交个朋友，但是，我们有个要求，我想买几件好东西回去，你替我们挑几样古董，古董，明白？” “明白。” 这一天，为了对方的金鸡纳霜，怀慈陪着他们转了一天，也是买了一堆的坛坛罐罐回去，麦香自己则十分得意，因为怀慈淘到了一件宋代的钧窑笔洗，华丽夺目的蓝紫色，胎质细腻如玉，麦香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虽然花了她一千两 银子，可是她一点也不心疼。 彼得倒是十分守信用，第二天便打发人送了一大瓶金鸡纳霜的口服液来，麦香这才知道，怀慈的生母其实就是死于疟疾，一开始并没有判断准确，当风寒治疗，后来，等发现是疟疾时，便被关进了小院，生死没有人管，连带小小的怀慈也没有幸免。 所以当怀慈听说有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便开口问彼得要买，他要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他在意的人。 麦香听了抱住了他，其实，这古代的医学条件这么落后，将来的事情的确有太多未知的变数，还是珍稀当下。 从京城回到家里，怀慈陪着麦香在乡下过了一个元宵节，元宵节后便回到了国子监，而麦香，则开始一心一意地校注那本《算学入门》，她一边校注一边回忆自己小学算学都学了些什么，删删减减的，倒是也做了不少改动。 麦香花了五天时间校注完这本《算学入门》，正打算打发白杨给弘融送去时，只见永恩打发人来接麦香了，原来是阿克敦病了，前几天亲友之间互请吃年酒，一高兴多了几杯，一不小心便着了凉，吃了几天的药调理，谁知反倒越来越厉害了，如今高热不退，且连药也灌不进去了。 “姐夫，你为这事找我？我又不是大夫？”麦香确实觉得有些好笑，对方真拿自己当万能的救世主了。 “妹妹，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我不会来找你，太医都去过了，没法，让预备后事呢，皇上已经打发人给舅舅送信，看能不能回来见上一面。”永恩也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找麦香的，反正别人都试过了没有用，就像当初的乌拉多敏一样。 “啊？这么快？初十那天去学士府还看见他精神不错来着。”麦香的确有些遗憾，那天的阿克敦还跟怀慈探讨了半天的学问，夸了怀慈一句“孺子可教。” “对了，姐夫，中医不行找个西医，反正也是不行。”麦香想起了彼得。 永恩听了倒也想试试，亲自带着麦香去了一趟彼得的住处，谁知彼得已经出门了，只留下了两个看家的。 麦香好说歹说，甚至连英语都用上了，对方才让麦香进屋，麦香只在他的书房找到一堆注射器和金鸡纳霜的注射液、口服液。 麦香记得彼得说过，这金鸡纳霜只适合治疗疟疾，这风寒感冒应该算不上疟疾？而且，当初康熙爷给曹寅送药，也是再三嘱咐，如果不是疟疾，这药不能用。 如今这彼得不在身边，麦香也不敢冒这个险，这万一把老人家送走了，麦香会内疚一辈子的。 麦香没法，正要转身走，突然看到了那堆注射器，麦香想到自己以前高热不退时，除了输液还打过针，都打过些啥呢？ 永恩见麦香拿着一支玻璃管子发呆，忙拉了一把麦香，问道：“这是啥东西？” “这个叫注射器，就是当病人吃药效果特别慢的时候，用这个往病人的肌肉里注射，把药打进去，会好的更快的。” “这不正好吗？咱们用这个，把汤药给老人家打进去。” 麦香摇摇头，说道：“没有用的，普通汤药不好使，要提纯的，相当纯的。” 麦香也不知怎么跟永恩解释。 “那就提纯好了。”永恩说道，他家有自己的药房。 “提纯？”麦香看着永恩，电光闪念间想起了她曾经打过的柴胡注射液。 “姐夫，你去吩咐药房提纯一些柴胡精油出来，至于怎么提纯，应该和提纯白酒提纯胭脂膏子差不多，你赶紧找人试试。” 具体怎么做麦香根本不懂，但是她知道，这里的人会用蒸馏法提纯白酒也会用花瓣提纯液体来制作胭脂，因为她听乌拉多敏提起过。 “好，我这就打发人赶紧做，越快越好。”永恩也希望能挽留住老学士的性命，毕竟阿桂这个时候根基还不深，才得到皇上重用，而他虽然是一个亲王，但是不干政，只是总理内务府。 第二百六十四章 高人 麦香和永恩一回到亲王府，永恩自去打发人提纯麦香口中的柴胡精华液，麦香则拿着注射器，说要教乌拉多敏注射，没有药水，麦香自己兑了一点糖水，可新的问题来了。 乌拉多敏一见这明晃晃的的针头，她就眼晕了，更别说往别人屁股上扎，她连蚂蚁也不敢踩的人。还有一点，即便她学会了，她也不能去给她外祖父扎这个针去。 麦香只好找到永恩，永恩倒是满口同意学，可是这试验品又不好找了，这古代男女可不像现代，看了别人的屁股肯定要嫁给这个人或者娶了这个人。 纠结了半天，乌拉多敏把晚霞推了出来，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晚霞的臀部被扎成了筛子，永恩才在麦香的口头授意下学会了打针。 “姐夫，你去给学士大人注射两管子这个糖水，他现在吃不进东西，这个可以给他补充营养。”麦香说道。 永恩也没有问为啥，只是深深地看了麦香一眼，然后拿着东西赶紧去了学士府。 晚上，麦香留在了亲王府，当永恩半夜拿着一瓶柴胡精华液来找麦香时，麦香思虑再三，用盐水溶液调了一瓶柴胡注射液，因为她仿佛记得，好像她输液时瓶子上写着氯化钠溶液，可是这比例是多少，麦香根本不懂，只能是摸索着来，麦香用了一个她口感能接受的咸度兑了差不多一升的生理盐水，然后再把柴胡精华液一点点往盐水里滴，这个柴胡精华液只是微量溶于水，倒是成全了麦香，因为麦香觉得浓度不大，应该不至于致死。 麦香当然知道，这个注射液肯定不止这两种东西。问题是还有啥她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以她目前的条件。她也搜集不来。所以，她只能是冒险。 麦香把兑好的溶液抱在手里。看着永恩问道：“姐夫，你真想试试？万一不行，这个后果，怎么承担？” “你有几成把握？”永恩看着麦香。 “说实话，一成都没有，肯定缺了很多东西，而我也不知道具体缺了什么。我们有的只是一味主药，而这主药的浓度，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麦香低下头。 “那意思是半成？”永恩的嘴角有隐隐的笑意。 “姐夫？”麦香疑惑对方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半成足矣，你对你姐动剪刀的时候。那可是三条人命，你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可是现在，外祖父他老人家已经年过七十了，说不好听点。也就剩不到半条命。就这样，你还要犹豫吗？” 麦香听了这话，闭着眼睛把药水递了过去。永恩伸出手来抱了抱麦香。 “妹妹，放心，我不会把你推出去。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我还没有回来，说明肯定是好消息。乖，放心，有事我担着。” 麦香还没有消化好这几句话，永恩便松开了麦香，头也不回地拿着药水走了。 没一会，晚云便给麦香端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过来，说是王爷的意思，让麦香吃点东西。 麦香也没有多想，她确实饿了，只是，这粥刚进肚子没一会，她也便睡着了，永恩让人在粥里放了嗜睡的药。 麦香醒来后，已经是六个时辰后的晚上了，永恩和乌拉多敏都没有回来，应该算是好消息，至少，老人家还没有挂掉，至于能不能闯过去这一关，只能看运气了。 麦香在王府提心吊胆地住了二天，总算等来了阿克敦老先生热度终于退了的消息，他可以吞咽了。 麦香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幸运之神再次光顾了她，也光顾章佳家。 七天后，阿克敦可以起卧了，永恩从学士府出来后，坐在了麦香面前。 “姐夫，印刷厂那边要开业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打理一下。”麦香想选择逃避 “你明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永恩看着麦香。 “姐夫，你不相信我？我不是跟你说了，是那个叫彼得的西洋人教我们的，不信你问怀慈去，怀慈跟我一起碰到的他，对了，我们还从他那要了一瓶金鸡纳霜，说是治疗疟疾的。” “这个我信。你就没有别的跟我说的？” “别的？”麦香摇摇头。 “那糖水的作用，还有那针头，明明你自己以前也没有用过，为什么你却知道怎么用？” “姐夫，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见过西洋传教士给别人开刀然后缝合伤口，这些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那五阿哥永琪是怎么回事？” 麦香没想到永恩思维这么跳跃，她这几天光想着怎么应付那个溶液和注射器，压根就把永琪忘了，对方突然这么一问，麦香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希望能听到你的真心话。”永恩盯着麦香，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前面那些不过是铺垫。 “真心话就是我不认识他，但是听说过他。姐夫，你答应过不逼我的。”麦香没法解释下去，考虑是不是再来编一个梦。 “妹妹，我不是逼你，是你不信任我，你应该知道，这事关系有多大，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逼你。” “我没有不信任姐夫，姐夫你信我吗？” “信。” 这辈子，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这句话在永恩心里存了好几年，就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那好，这么跟你说，我偶尔会看一点点的面相，但是天机不能泄露太多。” “什么叫偶尔？” “这个，因人而异，意思是看着这人，有的时候脑子里莫名会出现这人以后的运势和命运，当然不是所有的人。我觉得这样怪怪的，怕别人认为我有毛病，连怀慈都没有敢说。”麦香低下头，撒了个谎。 “呵呵，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本事，妹妹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好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永恩相信了，不说别的，很多庙里的大师们都有这个本事，能预知人的未来和生死。 “对了，姐夫，我倒是建议你把那啥彼得留下来，在京城开一个西医馆，有的时候，中医治不好的病不妨考虑一下西医，我听说康熙爷就学了不少西洋人的知识，倒也不是说咱们的东西不好，这叫互通有无。”麦香听到对方一笑，倒是也松了一口气，忙换了一个话题。 永恩听了低头思索一会，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就不要去跟他们牵扯了。” “知道了。”麦香说完，赶紧起身。 “对了，被你打岔差点忘了，五阿哥有啥不好的？”永恩看见麦香走到门口了，喊住了她。 “这个，最近几年应该没事，他的病，中医治不了，应该还是要用上西医。” 永恩听了沉吟了片刻，然后挥了挥手。 麦香从礼亲王府出来，正想着，总算又轻松过了一关时，乌拉多敏正在阿克敦的身边，被阿克敦逼问是谁治好他的病。 “玛法，你都看见了，是王爷亲自给你打进去的药，这还有啥好问。” “敏敏，王爷他向来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想不到。” “玛法，既然这样，你就别问了。”乌拉多敏没想到自己外祖父这么精明，这么了解永恩。 “是那丫头？那牛痘也是她的主意？”阿克敦突然问道。 “玛法，你？”乌拉多敏不知该说啥好。 “敏敏，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上次礼亲王被封时，我就想到了，他一个从没有见过牛痘为何物的人怎么会想到牛痘会预防天花？没想到，我的命，也会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救的，我们几家，受了这丫头不少恩惠。”阿克敦觉得有些惭愧，想当年他还逼问威胁过麦香。 “玛法，我知道，我会好好对她的。”乌拉多敏对麦香的感情，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激，而是那种真正的姐妹亲情。 “你知道她的来历吗？”阿克敦总觉得麦香有些神秘。 “这孩子相当聪明，有过几次奇遇。别的，玛法就不要追问了。”乌拉多敏忙道。 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麦香的来历，但是麦香不想说，她只能是无条件地去信任她，因为她知道，麦香不会害她。 阿克敦想了想，点点头，暗自沉思。 乌拉多敏回去后，永恩特地又上了一趟学士府，跟阿克敦在屋子了谈了半天，出来后，永恩是一身轻松。 阿克敦病好之后很快上朝了，朝廷上下震惊异常，据说乾隆皇帝知道是永恩用西医的方法治好他之后，特地找到永恩谈了很久，永恩又派人去找到了彼得，破例允许彼得在京城开一个西医馆。 麦香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她正在乡下打点东西准备给各处送节礼。 这三个月，她一直住在乡下，忙着请柳蕙兰和李香云教她做嫁衣被褥，忙着清理这几年库房堆积的东西，看看哪些自己需要带走，哪些准备给麦黄几个留着。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吃醋 “大姐,大姐,你看我和曹哥哥的字谁写得好?”麦香正在收拾东西时,麦地和曹骥两个手牵手,一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麦地这半年一直跟着曹骥在曹家念书,李鼎是他们两个的先生,对这两个孩子要求很严,麦香把麦黄麦青麦绿也送去学着认几个字,这三个就是捎带的。 麦香接过麦地和曹骥手里的本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笑道:“两人都写得不错,挺工整的,曹骥的比麦地还是要强一些,麦地,你要勤加练习哦。” “知道了,大姐,我会更用心的。走了,我们去摘樱桃吃了。”麦地拉着曹骥就要出去。 “啊?那樱桃熟了?”麦香问道。 她还记得自己从厩回来时,见到满院子的樱桃花,欣喜不已,这才多久,樱桃就熟了? “可不是熟了。闺女,我记得你好像答应过章老夫人,头一批樱桃熟了一定给她送去尝尝,你送节礼去顺便捎过去。” “知道了。今儿怀慈放假,明儿有空我们亲自跑一趟,对了,嬷嬷那,还要送点啥去吗?”麦香问道 麦香从厩回来没几天,刘氏和叶铁柱又带着九凤去了城里,说是相看一下李氏找的那两户人家,可惜没有相中,这些日子,听说都在托人寻摸,就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送点粽子和樱桃,别的不用了。”叶大福说道。 麦香想了想,也没有再说啥,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想,毕竟麦香不能管他们一辈子。 “还得送点粮食和青菜去,既然去一趟,就多捎点东西,城里啥都得花钱买。”赵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麦黄几个。 “大姐,咱娘当了几个月的家。都知道过日子要省钱了。”麦黄打趣道。 “死丫头,我怎么不知道,你以为我还傻呢,你嬷嬷在城里,一个月二吊钱,就那几个人,还总说不够花。” “娘,你又没有算过账来,你给嬷嬷二吊钱,多少都是可着它花。就算你把家里的米粮菜肉都送去了。那边省下的钱也是归嬷嬷了。”麦青对赵氏翻了个白眼。 给刘氏和叶铁柱、九凤几个一个月两吊钱生活费是麦香的主意。她们几个在城里过日子,带着丫鬟和婆子,也差不多这个数。 叶大福毕竟是长子,这是他的责任。麦香不想让他为难。 赵氏听了这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翻着白眼说道:“真是的,差点又白搭了进去,我还真是笨,比三丫头还笨。” 麦香几个见了都哈哈笑起来,这是第一次,赵氏承认她自己笨。 “笑啥呢?刚进院子就听见你们的笑声。”怀慈进来了,拎了两个大包袱。 麦香见他脸上都是汗。忙接过他的包袱,问道:“外面这么热?怎么这么晚才到?吃过饭了没有?” “大姐,你这么问题,让人家姐夫先说哪个好?”麦青在一旁偷笑。 “臭丫头,刚打趣完咱娘。你又拿你大姐开涮了?”麦香在麦青脸上拧了一下。 “我刚要出门,便碰上大学士府的人来找我,我先去了一趟学士府,然后又去找了趟师傅,我想跟师傅借点书看,师傅正忙着收拾东西,他今年要去承德陪驾。” “真的?师傅这么快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麦香颇为惊讶,纪晓岚在翰林院才不过二年,看来,他的才气的确不一般。 “嗯,师傅的大名闻达天下了,你没看咱们的书铺现在生意有多好。”怀慈笑道。 其实,麦香借纪晓岚的光借大了,不光是书铺的生意好,出版社那边生意更好,《闱墨》一共出了五期,期期卖光,麦香现在开始出《四书五经》了,大部分都是纪晓岚注释的,也有小部分是他翰林院的同僚捉刀的。 “对了,学士府那边找你啥事?” “老人家知道我今年要参加乡试,给了些提点,又给我找了些书和笔记,还有,老夫人送了你几块玉石,让你做点自己想要的东西留着。” 怀慈知道麦香救了阿克敦的事情,他倒是没有责怪麦香啥,只是说以后有这种事情,一定要带上他,他不想麦香一个人担责。 “玉石?” “是阿桂大人从西域那边送来的,都是上好的羊脂玉,太沉了,我没有带回来,放在了咱们家那边。” 怀慈说完冲着麦香笑了笑,麦香也不揭穿他。他知道麦香喜欢玉石喜欢瓷器,必定是见东西实在好,拿回家来让家里人看见了,分出去了怕麦香不舍得,不分出去又怕麦香心里过意不去,尤其是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再说几句别有用心的话,索性放到他家那边藏好,早晚都是麦香的。 “好了,麦香,去给姑爷先打点水洗漱一下,有啥话回头再说。”叶大福说完,带着赵氏几个出去了。这邪,不适合他们听。 “你歇着,明儿一早,我想亲自去一趟章佳府,给老夫人送点樱桃去,毕竟是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怀慈听了笑笑,“我陪你。” 两人休息了一会,麦香拎了个篮子拉着怀慈来到后院这边的樱树林,她一般很少到后院这边来,铺子里的事情都是八福在管。 “哥,你看,还真结了不少樱桃。人家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没想到我还栽成了。”麦香笑嘻嘻地伸手摘了一个樱桃放进嘴里,紫红紫红的,看着挺诱人,只是,吃起来,稍稍有些酸了。 “大姐,你也好意思说这是你栽的?”麦黄几个从后面跟来了,手里也拿着一个篮子。 “怎么了,妹妹?”怀慈看着麦香咧嘴呲牙的,忙问道。 “这樱桃品种不好。” “笨蛋姐夫,大姐准是嫌酸了,大姐可矫情了,一点酸的都不爱吃。”麦绿瞅着麦香,做了一个怪脸。 “是吗?我尝尝。”怀慈自己摘了一个,也放进了嘴里。 “不酸呀,你是不是摘的没有熟的?”怀慈说完,又从树上挑了一颗,蹭了蹭,直接送进了麦香的嘴里。 “大姐,羞羞,还要姐夫喂呢。”麦地和曹骥在树上笑道,冲麦香刮了刮脸。 麦香脸一红,正要说啥,抬头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居然是三年没见面的佟立文。 “佟立文,你怎么来了?”麦香一愣,她看见了佟立文眼里的落寞,心下突然有几分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帮过他,他对麦香那种纯粹的好,麦香是不可能会忘记的。 佟立文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我和朋友从山上下来,在你家聚会,从窗户里看见你们家的果园,过来瞧瞧,没想到碰到你们,真是好巧。” 其实,佟立文是听到了麦香的说话声,特地出来想看看麦香,却没想到,看到了麦香和怀慈这么亲密的动作。 时至今日,佟立文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想找机会问问麦香,可是两人的身份都不同了,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佟立文,既然来了,我送你一篮子的樱桃,带回去给佟太太尝尝,我也好些日子没去看过她了,还有你祖母,身子还硬朗。” 麦香说完,怀慈接过麦黄手里的篮子,亲自给佟立文送去。 “多谢你曾经对拙荆的照顾。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也要参加乡试的,我那里有些纪昀纪先生的读书笔记,你要不要拿去抄一份?” “你?”佟立文没想到怀慈会这么大方,继而一想,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替麦香还了欠他的那份情。 “好。如此多谢了。”佟立文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纪晓岚的读书笔记可不是这么容易能搞到的,他才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去赌这口气。 “好,改日我登门拜访。”怀慈见他肯接受自己的好意,松了一口气,看了麦香一眼。 佟立文从怀慈的语气中听出了送客的意思,再次看了一眼麦香,告辞走了。 “妹妹,我们到那边去看看,那边的樱桃离得远,小弟肯定还没来得及祸害。”怀慈牵着麦香的手,走到了最偏远的西南角。 “哥,你怎么了?”麦香见怀慈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把自己拖了来,忙歪着头窜到他前面,看了看他。 “哥,你该不是吃醋了?一个大男人……” 麦香后面的话没说完,怀慈一把抱住了麦香。 “妹妹,我不喜欢他看着你的眼神,你欠他的情,我来替你还。” “扑哧。”麦香推开了怀慈,笑道:“都说女人爱吃醋,这男人要吃起醋来,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跟他都三年没见面了,三年前我才多大?除了你,还会有谁惦记一个小女孩?” “谁说没有,多着呢。” 麦香见他一本正经不似说笑,便问道:“你该不是连姐夫的醋你也吃。” 其实,麦香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因为她的确感觉到永恩对自己的异样。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还愿 麦香刚问完这句话，便有些后悔，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呃，就当我没问。” “我相信妹妹。”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看着对方呵呵一笑。 “那你相信姐夫吗？”心情大好麦香半歪着头调皮地看着怀慈，非要听听他的真心话。 “我相信姐夫不会伤害你，再说了，姐夫欠你太多，咱们是收账的，不怕。” “这是啥意思？”麦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妹妹是欠了别人的情，妹妹就是欠账的，妹妹会内疚会不安，反之，如果是别人欠了妹妹的，妹妹是收账的，妹妹就会坦然面对。” 细心的怀慈发现了，麦香面对佟立文跟面对永恩是不一样的，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 麦香听完他的解释，呆愣了一会，细细琢磨一下，会心一笑，事实的确如此。 次日，麦香和怀慈早早出了门，本来想直接去学士府，可是这大热的天，在路上走了三四个小时，麦香一身汗津津的，便想先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麦香进家的时候，李氏正陪着刘氏在炕上说话，见到麦香，李氏显然十分欢喜，倒是刘氏，明显有几分不自然，自从那次麦香训了九凤一顿之后，刘氏对麦香颇为忌惮。 她承认麦香说的有一点道理，可问题是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九凤并不是麦香说的这么一无是处，九凤心地简单纯良，人也还算勤快，从小跟着她学针线，没偷过一点懒。 如果非要说毛病的话，就是这孩子喜欢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可是这么大的小姑娘，谁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不算啥大毛病，何况。刘氏觉得，叶家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她已经委屈了她闺女十年，闺女还能在她身边几年？哪个当娘的不是趁着闺女在自己身边好好疼宠几年？ 至于说想攀多高的枝，这个念头刘氏还真没有，她只是希望九凤能找一户条件相当的普通人家，有叶大福给的一百亩地的嫁妆傍身，吃穿不愁，她也就知足了。 所以，在京城的这三个月。她一直都在寻摸这样合适的人家。只是挑了几户都不大满意。要么是大字不识一个，要么是人长得太磕碜，要么就是家境太好的，人家看不上九凤。要么就是家境太差的，刘氏担心九凤嫁过去吃亏。 “嬷嬷，我爹打发我过来送点粽子，家里的樱桃也熟了。”麦香先开口了，怎么说她也是晚辈。 没等刘氏回声，麦香看了一眼没看到九凤和叶铁柱，又问了一句。 “你爷爷在后面歇着呢，你老姑出去逛街去了，正好你那表姐来找她。两人出去一块出去逛了。”李氏先开口说道。 “紫菊？她来做啥？”麦香听到她的名字，有些不喜，这九凤本来就是一个没啥定力的，这要跟紫菊在一起时间长了，能有个好才怪呢？ “她是来看看你在不在。说是想找你说说话，成天在家带儿子有些闷了。” 说来也的确是紫菊的运气，康怡生了个闺女她却一举得男，万志高对她好不好麦香不知道，但是万老太的确很喜欢这重孙子。 麦香见刘氏神情淡淡的，也不再说啥，自去洗漱一番。 章佳老夫人没想到麦香会亲自来送节礼，听到丫鬟的通报，亲自站在了廊下迎接麦香，她已经知道是麦香救了她丈夫一命。 “这孩子，这大热的天，不拘打发谁来也成，还非要从乡下赶来。”老太太见到麦香，笑得很慈祥，令麦香一下有了些错觉，似乎这才是自己的亲祖母。 “老夫人快进屋，小心中了暑气。我今儿是来还愿的。”麦香举了举手里的篮子。 “樱桃？结果了？”老夫人也很快想起来。 “嗯，还不错，挺甜的。”麦香随手把篮子给了她身边的丫鬟，丫鬟拿着篮子下去了，不一会便用小托盘装了一盘上来。 “丫头，难为你还记得这个，东西虽小，可是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老身多谢了。” 老太太这声谢很含糊，麦香自然也听出了，这绝不是为了几个樱桃谢她。 “老夫人，要说谢，也是我谢你们。格格是我认识的第一位贵人，难得她没嫌弃我没看不起我，所以才有了后面的这些缘分，我知道老夫人信佛，佛家讲究的是因果循环和因果报应，正因为当时的格格种了一个善因才有后面的这些善果，所以老夫人-大可不必过意不去。” “好，我这老婆子就听一回丫头的劝，以后，你也是我老婆子的孙女了，别的客套话，我也不说了。记住了，你是我们章佳家的孙女，以后谁敢欺负你了，我老婆子替你出头。” “好，麦香记住了。” 麦香的话刚说完，章佳夫人进来了，她也是听说麦香来了，过来看看，这段时间，她可没少跟阿木昕打听麦香的事情，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夫人好。”麦香看到章佳夫人，心里还是稍微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对方不喜欢她。 “坐。听说你送粽子和樱桃来了，这种南方的肉粽子我还真是没吃过，方才尝了一下，没想到这么香，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是我师娘做的，我师娘是南边人，喜欢吃这些。” 老夫人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儿媳，这个肉粽子麦香两年前就送过了，只是这儿媳一直不吃，今儿破天荒吃了，看来，她也总算明白了麦香的好。 想到这，老夫人开心了，她今年都七十了，还能活几年？当然希望章佳家能跟麦香交好，老太太活了七十年，早就看出了麦香绝非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她身边的这些朋友，非富即贵，可是谁都欠了麦香的大人情。由此可见，这丫头早就不动声色地为自己铺好了多条路子，小小年纪，这份心机实在难得。 “对了，方才我说了，这丫头以后就是我的孙女，以后她的事情，儿媳替我多操心些，我年纪大了，忘性也大。”老夫人转身对章佳夫人说道。 “应该的，麦香，听说你成亲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六，你都预备了些啥，哪天把嫁妆单子给我瞧瞧，看有啥遗漏的，我好替你准备准备，省的到时重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图省心，不在意你。”章佳夫人笑道。 “这？这就不必麻烦夫人了，我们小门小户的，东西不拘多少，没有这些讲究的。” 麦香实在是不想操心这些，柳蕙兰和李香云核计了好几天给麦香列的单子，她是删了又删，只预备了一些常用的东西，至于别的，反正她有的是银子，啥时候需要再买就是了。 “胡说，才说你是我们章佳家的孙女，这会又小门小户了？这女人的嫁妆可不是小事，要是置办不好，会让婆家人拿捏你一辈子的。”老夫人沉下脸。 “玛玛，放心，有我呢。麦香这几年给我挣了不少银子，我给她预备一份嫁妆也是应该的，好歹她也是我们谨贝勒福晋的妹妹呢。”阿木昕领着闺女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堆的丫鬟婆子。 “二姐，你那些东西还是给我们小格格留着。” 阿木昕听了把故意眼一瞪，说道：“我家小格格的嫁妆不是有她小姨呢？难不成你想反悔？” “二姐，我只答应了奶粉钱，啥时候答应了嫁妆？”麦香也想把眼一瞪，可惜，有长辈在。 “是啊，奶粉钱不就是嫁妆钱，嫁妆钱不就是奶粉钱，一个意思。”阿木昕小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章佳夫人见了阿木昕的样子，摇头笑道：“这孩子，啥时候成了一副无赖样？” “好，好，这才好，姐妹之间就该这样亲热。”老夫人倒是很乐意看到麦香和阿木昕的相处模式。 正说笑间，听见外面丫鬟喊了一句：“太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赶忙都站了起来，麦香突然有些紧张，她自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老爷子时，老爷子眼睛里的精光可是让麦香浑身发颤的。 可是这会，麦香想退也没处退去了。 说话间，阿克敦已经进屋了，麦香看了眼这位老人，比起几年前显得苍老多了，背也稍稍有些佝偻，也许是大病初愈，也许是到了年纪，头发胡子更是花白了。 “太爷，今儿麦香姑娘来看你了。”老夫人见阿克敦打量麦香，忙笑道。 麦香听了忙上前问好。 阿克敦看着麦香，点点头，也不说话。 阿木昕向麦香招招手，要带着麦香出去，她一向对这位玛法有些忌惮，一般除了晨昏定省，很少在他跟前说话。 谁知麦香跟着阿木昕刚要走到门口时，阿克敦开口了。 “叶姑娘先留下。” 章佳夫人见了，虽有些疑惑，倒也忙站起来说道：“儿媳去准备晚饭了。” 说完带着阿木昕和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出去了。 见屋里没有外人了，阿克敦看着麦香，看了足足有一两分钟，麦香以为他又要问自己的来历时，老爷子突然说道：“你有什么想做而又没做成的事情吗？” “啊？”对方没有按套路出牌，麦香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凭你现在的能力做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三次。” 麦香的眼前闪过了裴大人看着怀慈那副恶心的垂涎模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捉弄 从学士府出来，麦香突然有些后悔了，她拒绝了阿克敦的帮助，是不是一种愚蠢的表现？ “怎么了？”怀慈看出了麦香的纠结。 “刚刚本来是有机会替你报仇的，只是我拒绝了，我怕毁了你的名誉。”麦香说出了老爷子的三个承诺。 “妹妹，仅仅是我倒还好一些，我就是担心你，如果这事掀了出来，妹妹肯定也会被人瞧不起的。每每想到这，我也是举棋不定。我不是没有想过，凭借姐夫的势力把那人的丑行公诸于世，只是这样一来，势必要牵连到我和你，姐夫，姐夫他，没准就不会让你嫁给我了，妹妹，说我自私也罢说我懦弱也罢，总之，这事我们成亲后再议成吗？” 怀慈有些颤抖地抓住了麦香的手，五月的大热天，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凉意。他百分百确定，如果永恩知道他曾经被别人关起来做了半年的玩物，以永恩对麦香的在意程度，绝对会去求皇上退了这门亲事，他输不起。 “我知道，所以我拒绝了。”麦香感觉到怀慈的颤抖，忙把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妹妹，我想过了，光把这个丑行公诸于世，我们还不足以搬倒他，你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大宅门里有多龌蹉有多肮脏，玩娈童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不足一提的小事，他们彼此之间谁都明白，心照不宣，还当着礼物送来送去。” “啊？这么乱，他们都是断袖？”麦香的眼睛一下亮了，没想到古代盛行这个。 怀慈敲了麦香的头一下，笑道：“想什么呢？什么断袖，不过是寻刺激罢了。曹先生的书里不就是有这些描写？你忘了？” 经怀慈一提醒，麦香也想起来，贾琏就是有这个毛病，离了女人就睡不着觉，实在没有女人就选几个清俊的小厮出来败火。还有那什么忠顺王爷，不就是片刻离不开蒋玉菡吗？ “那咱们怎么办？” “他是人，肯定有他的弱点，只是我一时还顾不上他。眼下对我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乡试和同你成亲。别的，还请妹妹耐心等待。” “知道了，我信你。”麦香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从学士府出来，麦香和怀慈又去了一趟礼亲王府，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麦香瞧见九凤的屋子还点着灯，想了想，便敲开了她的门。 “麦香，你找我有事？”九凤看到麦香，明显也生疏了很多。 “老姑，我明儿一早要回乡下，想过来找你说说话。”麦香坐在了九凤的炕上，看见九凤正在做一条石榴红的裙子。 “今儿跟紫菊去逛街了？” “嗯。” “都买了些啥？” “嗯。”九凤明显不配合。 “老姑，你是不是还是恨我？” “嗯。啊，不是。” “老姑，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想嫁一个啥样的人？这里没有嬷嬷也没有爷爷，我只想听你自己说。” “我，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过家里以前的日子，连饭都吃不饱，一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 “就这些？” “嗯。” “那这样的对象很好找的呀，当初的吴家条件多好，你为啥不乐意？” “我，我，我，麦香，你最近见到紫菊吗？” “没有呀，她怎么了？” “她现在阔气多了，出门都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跟着，你说，她一个万家的小妾都能过得这么风光，你为啥不喜欢我去当小妾呢？”九凤鼓足了勇气问道。 麦香听了扶额，在小三小四合法化的时代，小三小四不是一个可耻的代名词，对九凤紫菊这样从苦日子过来的人来说，能吃饱饭能有漂亮衣服穿，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老姑，就凭你自己手里的银子，你随便嫁一个男人，也不至于饿肚子，而且，对方还只有你一个女人，省了多少勾心斗角？说实话，以你的性格，你根本斗不过那些成天在宅门里算计的女人，还有，你愿意在你头疼脑热需要你丈夫关心的时候，你丈夫却躺在别的女人身边，你愿意在你孩子生病需要父亲照顾的时候父亲在别的女人身边……”麦香看在九凤个性确实还算单纯的份上，又给她洗了半天的脑。 “可是，紫菊说她的儿子有丫鬟、婆子，奶娘照看，也用不上她自己带，还有，她生病也有丫鬟婆子一堆的。” “那丫鬟婆子能有自己的丈夫贴心？再说了，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万家对她还不定怎么回事呢？” “她说万家对她很好，我娘说，万家对她好是因为有你。麦香，其实，其实，其实我……”九凤说不下去了。 麦香看着她低着头，脸红红的，羞怯地卷着自己的衣角，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她还是羡慕紫菊的风光，还是向往富贵的生活。 “老姑，做不到事情就不要开口，我还是那句话，我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想再来劝劝你，如果你一直这样执迷不悟，到时受伤的只怕不仅仅是你，还有嬷嬷，平凡些的日子有啥不好？” 九凤听了低头不语，麦香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总之，她言尽于此了。 回到乡下的麦香很快便把九凤的事情放到了脑后，因为怀慈要准备乡试，每天都要辛苦地看书写文章，麦香要一心打点他的吃食，偶尔，也会看看他写的文章，提一些简单的建议。 而麦香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一年四季的外衣内衣和陪嫁的被褥枕套都要她自己亲手做，她真的忙不过来。还有，这几个铺子和厂子里的帐麦香每月都要核对一遍，另外，还有时不时地调教赵氏和麦黄几个，她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个执迷不悟的九凤。 而且，麦香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此之砒霜彼之蜜糖，对自己来说做小妾是极大的耻辱和不屑，但是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出路。因为每个人的追求和向往都是不一样的，麦香只能管好自己，无法左右别人。 这天，麦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陪怀慈进京，万老太和万太太还有康怡突然都上门了，麦香看了她们带来的几盒衣料首饰，突然猜到了她们所为何来。 “麦香，明儿就是十五了，咱们是不是该去给远哥儿上柱香许个愿？”万老太刚坐下来，便直奔主题。 麦香听了笑笑，说道：“万嬷嬷，我和怀慈已经去过了，我不能再去了，再去菩萨就该怪罪我了。” 麦香可不敢再替万志高许愿，虽然她知道万志高这次应该考不中，但是麦香也知道了，的确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秘力量在眷顾她，几次许愿居然都应验了，她不敢贪心了，现在的她轻易不去许愿。 再说了，她并不希望万志高能考中，如果万志高中了举，最得意便是万太太，麦香是不会再去做这样的蠢事了。 当然了，麦香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邪恶，虽然她不希望万志高考中，但是她也不会刻意去做什么害他，她只是想看看，他能走多远，上天是否也眷顾他。 “啥？你们去过了？有没有替你大哥一起许个愿？”万老太忙问。 “嬷嬷，这许愿看的是心诚不心诚，最忌讳的便是一个人的贪念，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敢代劳，这万一要是让菩萨知道了，还不得以为我这人太贪心，许一个愿不够还要许两个，菩萨一个不高兴，怪罪下来，我一个人兜不住，连累到你们万家可就不好了。”麦香正色说道。 “你这孩子，不都是一家人嘛？你上次也替你大哥许愿了，一句昌和万家，不都捎带上了？你如今怎么连这捎带的事情也不肯做了？”万老太对麦香颇为失望，认为麦香有些过于自私了。 “万嬷嬷，这次的事情可比上次难多了，麦香没有一点把握。” “许愿还有啥把握？”这话倒是让老太太有了兴趣。 “当然了，愿望大不易实现的，尽量少许，愿望小容易实现的多许一个倒也无妨。” “可见这话就是胡诌，你以前不就是在卧佛寺替人许愿的吗？你还矫情啥？想要多少银子，开一个价。”万太太见老太太低三下四地求着麦香，可麦香却拿腔拿调的，心里早就不是味了。 要不是老太太作兴麦香，她才懒得来这一趟，她才不相信麦香会这么好心替她儿子许愿呢。她之所以跟着来这一趟，不过是想让老太太和康怡看清麦香的嘴脸，省的以后被麦香糊弄了。 “万太太也知道是以前了。以前我自己也没有啥愿望，即便是有，也很卑微。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怀慈也要去乡试，为了替他许这个愿，我特地吃了三天的斋饭，沐浴干净了，一早便到菩萨面前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对了，那天还是初一，七月初一。” 麦香的本意一方面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另一方面，自然是想趁机作弄作弄对方。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果然，麦香的话刚说完，万家的三个女人都惊到了，只是三个人各有各的神情，老太太是好奇，万太太是不信，康怡是怀疑。 “你说你磕了多少个头？”万太太想再次确认一下。 “八十一个。” “这么多，有啥说头？”老太太探着身子问道。 “没啥说头，就是想磕，总得让菩萨看到我的诚意。唐僧西天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我在菩萨面前磕八十一个头比他们容易多了。” 麦香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她在祈求菩萨的原谅，她不是真的要撒谎，只是想借机为难为难这几人。等怀慈乡试完了，她真的打算吃三天的斋好好给菩萨磕八十一个头。 万老太见麦香说完后嘴里还不知在叨叨些啥，想了想，问道：“丫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菩萨的意思？” “娘，肯定是她自己的意思，菩萨的意思她怎么能知道？”万太太抢白了一句，她实在不明白，这老太太为啥这么信任麦香，她可不想也跟着去磕八十一个头。 谁知万太太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到老太太开口说道：“那你也带着康怡去一趟，也磕八十一个。” “娘，这话你也信？”万太太一听头疼了，果真怕什么来什么，她啥时候吃过这苦？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信这些，如果单单只在菩萨面前跪着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那她也不会有今天。怀慈的生母就是一个信佛的，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她折腾的早早归了西？可惜，当时她要是再心狠一些，直接把这贱人生的儿子也一块送去就好了。也省得今天的麻烦。 万老太看了一眼正暗自咬牙的儿媳，觉得这儿媳妇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叹口气说道：“谁敢在菩萨面前说谎？要么你自己带着康怡去一趟。要么，你自己求麦香替你跑这一趟。” “我们自己去。不就是磕八十一个头吗？磕头谁不会。康怡，咱们走，我还就不信了，凭着咱们两人的诚意，还能打动不了菩萨？” 万太太一听老太太让她求麦香，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口直往上窜，她早就看麦香不顺眼了。要不是麦香，那贱人生的儿子也不会有今天的风光，要不是忌惮麦香身后的礼亲王，她早就想收拾麦香了。 “还是太太明白。菩萨看的可不就是诚意。”麦香看着万太太的形象有些破功，抿嘴一笑。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万太太磕完八十一个头还能不能站起来走路。 可惜，最后麦香也没能看到万太太磕这八十一个头，因为万太太也要吃斋也要沐浴。因为那天下午。纪晓岚打发人来送信了，他已经从承德回来了，让怀慈过去找他，看看怀慈这一个夏天都有些啥收获，麦香和怀慈只好跟老太太告了罪。进城了。 怀慈在八月初八便进了场，麦香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是心神不宁的，可巧这天章佳老夫人打发人给麦香送了一篓螃蟹，麦香把东西分派了一下，挑了几样回礼，坐上马车进了学士府。 “咦，今儿倒齐全，正说着少你一个，要打发人去接你，你就来了。”章佳老夫人坐在罗汉床，见到麦香，显然十分高兴。 麦香一瞧，阿木昕和乌拉多敏两人都在，忙笑道：“可不是巧了，都想老夫人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拿嘴哄我，我要不给你们送东西，谁来看我？”老夫人故意把脸一板，岁数大的人了，就喜欢热闹，可是大家平时都各忙各的，谁有功夫总陪她说笑？ “我是真想了，正好我们家贝勒爷陪皇上秋猎回来，皇上赏了些新鲜的鹿肉，这不赶紧过来孝敬玛玛和玛法。”阿木昕上前摇了摇老太太的手，撒娇道。 “我也有些日子没来看看玛玛了，正好有人给王爷送了些海鲜过来，我也先来孝敬一下玛法和玛玛。”乌拉多敏也陪笑道。 “老夫人，我可没有啥好东西，就是我家铺子里刚从南边进了一批新花样的宋锦，我给老夫人挑了几匹。”麦香说道。 “拿来我瞧瞧。”老夫人倒是很给麦香面子。 麦香把手里的盒子送了过去，老夫人亲自打开了一看，见最上面的两匹一匹是福寿双全一匹是莲莲有鱼，老太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好，好，这花样比早些的好看多了。” “老夫人喜欢就好。”麦香笑道。 “玛玛，光喜欢可不成，你给麦香的嫁妆预备得如何了？”阿木昕笑着打趣道。 老夫人看了孙女一眼，笑呵呵地说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女生外向，我怕你惦记上了。” “你玛玛早就核计好了，咱们家出三十二抬。”章佳夫人在一旁笑道。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麦香一听吓坏了，她自己才不过预备了三十六抬。 “什么使不得？我还给预备了六十四抬，你敢不要，到时我们直接抬到你家，再从你家抬到男方家，你要不领情试试？”阿木昕威胁道。 “二姐，不是的，你们还来真的？”麦香的嘴巴能放进一个鸡蛋了，这么多抬嫁妆，要拿些啥来凑数？ “难不成你还以为是假的，大姐预备得更多呢，不信你问。”阿木昕知道，乌拉多敏对麦香如今比对她还心重。 果然，乌拉多敏看了看麦香，笑道：“也不多，才一百二十八抬。” “啥？我一个小小的乡下女子成亲就弄出了二百多抬嫁妆，这以后京城的女人们还不得恨死我？不成，不成。”麦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知道阿木昕成亲时也不过是一百多抬嫁妆。 “有啥不成的，你是礼亲王府和谨贝勒府的小姨子，又是大学士府的孙女，这嫁妆要少了，能说得过去吗？”阿木昕只要一想到那天麦香的嫁妆准能把万家砸晕了，心里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表情。 “对了，男方有没有说啥时候过来商议婚礼细节？”乌拉多敏问道。 “没呢。说是等他乡试结束后再商议。”麦香回道。不过上次刚拒绝了万老太和万太太替万志高许愿的要求，麦香猜想对方也不会让自己轻松进门。 “啥时候来商议了，你打发人来说一声，我过去旁听。”乌拉多敏知道麦香的母亲肯定不是那个万太太的对手，她还得敲打敲打对方。 “我也去。”阿木昕忙道。 “二姐，这是谈事，不是吵架。” “我这是给你撑场子，别不领情，别人的事我还不管呢。”阿木昕敲了麦香的头一下。 麦香翻了个白眼，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不领情，这么多抬嫁妆到时候一出来高调亮相，得多招人嫉恨？ 从学士府出来，回到家里，麦香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她不是矫情，而是担心这些嫁妆进了门，她以后还有清静日子过吗？ 好在没两天，叶大福就带着一家大小进了城，顺便把家里准备的嫁妆都带了过来，因为麦香要从城里出嫁。 这个中秋节，叶家谁也没心思过，一是因为怀慈在考场里，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宁，二是因为李氏这次给九凤又找了一户人家，男方家里原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可惜父亲早逝，只剩了这一根独苗，寡母好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眼见得孩子就要科考了，突然一病走了。男方今年十九了，比九凤大四岁，家中听说还略有些薄产。 刘氏对这户人家是相当满意，读书人，明年过了孝期就可以科考，没准将来九凤也能熬一个官太太当当，而且最主要的是，九凤嫁过去就能当家，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担心九凤的陪嫁被男方家人糊弄了去。 依刘氏的意思，是想安排在八月节前就相看，可是男方的意思，他母亲的孝要等到腊月才除，他想等出了孝期再相看，对方倒是对九凤的条件也相当满意。 只是叶家这边不知道，男方满意的理由是因为刘氏能生养，能一口气生八个儿子，刘氏的闺女自然也差不了。 刘氏本来是打算一鼓作气，赶紧把对方给定下来，这些日子忙着清理院子，忙着布置屋子，忙着给九凤预备新衣，连好好的一个中秋节也没有安生过，谁知对方突然反悔了。 其实也不叫反悔，人家只是把相看的日子往后推了推，只是刘氏满心的欢喜突然被浇了一个透心凉，心里多少有些郁郁。 刘氏的郁郁多少影响到叶大福一些，而麦香这些日子也因为大姨妈的初次造访带来的诸多不便烦闷不已，赵氏这几天心情也不爽，她担心万家来商议亲事她什么也不懂，主动找了刘氏讨教，谁知刘氏因为九凤的事情心里不顺畅，也没有给她好脸。 好在没多久，便传来了怀慈中举的消息，叶家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布置屋子和厅堂，因为，万家该派人来纳徵请期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说漏了 万家这次上门纳徵来的有些晚，大概是因为万志高没有中举而怀慈中举了，这多少有些令万志高和万家的人难堪和失望。 可是再难堪失望，怀慈的亲事也是要操办的，毕竟，这是皇上的赐婚。 万家上门来纳徵的长辈是怀慈的姑姑万承敏，陪着她的还有一名官媒，这次送来的聘礼也是十六抬，除了一些衣料首饰，还有几样古董花瓶和土地一千亩、铺子两间以及礼金二千两，看来，这次万家也算出了一点血。 麦香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万宝财和老太太的意思，要依万太太的意思，这次打算胡乱再凑几样衣料首饰上门便可，因为上次送定礼的时候已经送了十六抬了。 可惜万宝财和万老太还有万承耀都想到了上次永恩和乌拉多敏给他们的难堪，这次，谁也不肯大意了。再说了，怀慈这次中了举人，总归是万家的荣耀。于是，这份礼单便亲自由老太太拟定了。 万太太一见这份礼单，居然跟当年万志高娶亲几乎一模一样，这些东西当做聘礼送给了麦香，也就相当于分给了怀慈这么一大笔的家当，这可是价值一万多两银子啊。 万太太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而且，看万家二老的意思，将来万家的家产，只怕怀慈也要跟万志高平分，万太太的心里犹如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加上这次万志高也没有考中，双重打击下，万太太找了个理由病倒了，她实在不想上叶家看着麦香那张讨厌的脸。 老太太自然也清楚儿媳这是在表达她的不满，老太太对这个儿媳是越来越失望了，她不是不心疼她的大孙子。可是怀慈也是万家的子孙，还这么优秀，将来万家的基业只怕还需要这个孙子的庇护和光大。老太太笼络还不及呢，哪里再肯得罪？ 再说了。麦香后面还有礼亲王，老太太可没敢忘了当初下定礼时跪在礼亲王和礼亲王福晋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如今的礼亲王和福晋比当年更宠爱麦香了，她要一个不慎，万一再惹恼了那两人，只怕万家兜不起。 所以，鉴于这些因素。老太太很大方地开出了一份礼单，并且把她的闺女万承敏喊了来充当男方的家长。 叶大福和麦香都没有想到万家这次能拿出这么大的诚意来，而且，万承敏为了稳妥起见。这次东西都没有先送来，只是把礼单拿了过来先让叶家过目一下，有什么要求和不满叶家可以再提，他们次日再过来商议。 这份礼单一个时辰后就送到了乌拉多敏手中，乌拉多敏见有一千亩田地和两间铺子。倒是也没有再刁难万家，因为她找人调查了，万家的嫡孙万志高成亲时的礼单跟这差不了多少。 万家选了一个吉日把聘礼送了过来，又仍是万承敏陪着媒婆过来请期，说是请期。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因为皇上当时说了，待麦香年满十五便结为夫妇。可巧麦香的生日是腊月初六，这天还正是一个好日子，宜嫁娶。 两家商定好了成亲的日子，怀慈跟万家又为成亲的地方争执起来，要依怀慈的意思，他就想在他自己的怀园成亲，万老太和万宝财断然不同意，最后没法，怀慈只得让步，同意在万家住上三年，三年后便可分家出来。 商定好了所有的事情，这时，离成亲的日子也只剩一个多月了，怀慈这才静下心来念书，而麦香则把怀园值钱的东西全都打包登记入库，丫鬟婆子和小厮仍留下来看家，另外，冯翔夫妻也搬了进去守房子。 这天，麦香正在房里做针线活，抬头时忽见叶大福站在门口徘徊，想进又不进的，便出声问道：“爹，有事吗？” “没，没。” “爹，你进来，有啥不能跟我说？” 叶大福听了，仍是迟疑了一下，坐到了麦香跟前，两手互相搓着。 “闺女，万家给了这么多东西，咱们家的陪嫁是不是有些少？要不，爹把家里的六百亩地都给你，家里还有这饭庄和两间铺子，也够我们过日子的了。” “爹，我不是跟你说了，以后我和麦黄几个每人都是两百亩地和两间铺子的陪嫁，另外给二千两银子的压箱底。爹，我知道你担心我嫁妆少进万家被人瞧不起，爹放心，福晋和格格那也给我预备了不少好东西呢，我的陪嫁只会比万家多不会比万家少。还有，这几年怀慈手里也攒了些家底，我们只是不想露富，爹，你放心，我肯定能过好的。” “爹相信你能过好，爹只是觉得欠你太多了，爹这几年也没有照顾好你，反倒是靠着你才有了今天的日子，爹实在是愧对你，以后，到了万家，你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总惦记我们，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当然了，如果你在万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爹总在这里，爹愿意做你一辈子的爹。”叶大福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爹，你糊涂了？啥叫这几年没有照顾好大姐，啥叫愿意做大姐一辈子的爹，你本来就是大姐一辈子的爹啊。”麦黄抱着一摞账本进来了。 麦黄的话让麦香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看着叶大福，叶大福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敲了麦黄的头一下，说道：“爹不过是想跟你大姐说几句话，爹不舍得你大姐出嫁，爹本来想多给你大姐一些陪嫁的，可她说啥也不要，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我可告诉你，以后不许对不起你大姐。”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一个好大姐，爹放心，我们姐几个会一直孝顺你们孝顺大姐的。”麦黄笑了笑。 “这还差不多。” “大姐，你看，咱爹心里只有你，这几天吃饭睡觉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没觉得咱爹瘦了吗？”麦黄努努嘴。 “尽胡扯，等你成亲时，爹也会这样的，谁家养得好好的闺女能舍得嫁出去？”叶大福说完，拍了麦黄一下，出去了。 “姐，你又想啥呢？”麦黄见叶大福走后，麦香突然走神了，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啥，我想爹这几天好像有些不开心。” “没事的，他只是不舍得你出嫁，不说他，咱娘也不开心，还有我们几个，我们都不舍得你出嫁。”麦黄说着，抱住了麦香。 “好了，你越说我心里越不得劲了，我又嫁的不远，有空便能回家看看，还有，你们也可以常来看看我。不说这些，这账目你弄清楚了吗？” “清楚了，大姐，我才知道，咱们家一年有这么多进项，难怪爷爷和嬷嬷会跟咱们开口要一百亩的陪嫁。这下他们知道万家给了你这么多值钱东西，只怕又该折腾了。” 麦香是第一次把饭庄的账簿和家里的总账簿交给麦黄，叶家每年除了饭庄一千多两银子收入，还有出版社那边一千多两，另外还有田租铺子的租金，以及一年卖牙刷的进账，这些以前都在麦香手里管着，麦黄是负责乡下铺子的收入和院子里的产出，那些一家人过日子都富富有余的，所以麦黄也不大清楚自己家的家底。 “这几年你自己好好管着家里的大帐，乡下那边的帐给麦青，爹心地太善良了，爷爷嬷嬷那，差不多能过得去就算了，咱们不让爹为难，但是也别让他们以为咱们老实好欺负，有啥拿不准的事情打发人来跟我商量一下。” 麦香也是十分不愿意住进万家，可是为了三年后的分家，她也只得忍了，再说了，她还想会会万太太去。 “大姐，我知道了。对了，那天我听嬷嬷劝老姑别去做小老婆，说是大老婆才会有这些聘礼，小老婆都是一抬轿子抬进去就算成亲了，还说紫菊表姐傻乎乎的，以为万家给了她娘家一百两银子就是看得起她了，你看你一个正妻，还没进门，送过来的定礼和聘礼就差不多值二万两银子了。” “哦，是吗？你那老姑说啥了？” “她没吱声，嬷嬷正催着五婶托人去打听上次的那户人家有没有相看别人。” 麦香听了笑笑，万家的礼单送来后，当时就惊呆了刘氏，为此刘氏暗暗咬了几次牙，如果那时万承耀来退亲时，相看的是九凤，说不定就不会提出退亲了，这些聘礼就都是九凤的了。 当然，刘氏也只是暗自感慨而已，她是绝对不敢在九凤跟前流露半点这个意思，相反，她还担心九凤好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动摇，还一个劲在九凤面前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和福气，一个人生来的命就是注定的，不能去攀比，也攀比不了。 刘氏也看过叶大福给麦香的陪嫁，叶大福也没想瞒他们，这些东西都是要摆在明面上的，早晚叶家人都会知道。倒是叶铁柱和刘氏知道了叶家陪嫁的田地和铺子时，想到麦香能在短短的几年内挣下这份家当，麦香的能耐是一百个九凤也比不上的，刘氏也歇了那份心气，只想着九凤能找一户条件相当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也就知足了。 第二百七十章 再拒 刚进腊月，乡下的亲戚都陆续上门了，除了叶赵两家，还有里长两口子以及村子里几家相熟的长辈和叶大福的那些发小们，李大梅也跟着她父亲来了，当然也少不了曹雪芹一家。 这日，一早吃过饭，九凤和麦黄几个便带着众人出去逛了，因为好些女人和孩子都是第一次到京城来，自然想看看京城的繁华。 麦香见家里好容易安静了一会，正想去找柳蕙兰说说话，只见赵氏和余氏进屋了。 “姥姥，娘，你们怎么没陪舅娘他们逛去？”麦香陪笑问道。 “大丫呀，还是你的命好，听说万家给了你上万两银子的聘礼，我的乖乖，这得多少银子，你这辈子是不发愁了。” 麦香一听余氏这话，笑笑。 余氏也不恼麦香的态度，她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个红布包，递给麦香。 “这是姥姥送你的，多少是姥姥的心意，姥姥知道，姥姥不会说话也没有啥见识，只会给你添乱，你不待见姥姥，可是姥姥心里明白，你那几个舅舅能有今天，是托了你的福。” 余氏这一骤然的改变倒是让麦香十分意外，她打开红包，里面是一对普通的金镯子，约摸有一两重。 “姥姥，这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傍身。”麦香想把东西还回去。 “丫头，这是姥姥的心意，其实，这银子也是你娘这几年给我的，我没怎么花，给你也是应该的。快收起来，姥姥给你添妆的。” 麦香一听添妆，也只得把东西收下，陪老人家说了一会话。只见枫叶送白娘子进来了。 “麦香，弟妹，还有亲家婶子。正想找你们说说话，可巧你们都在。” “大娘没有跟他们出去逛逛？”麦香忙站起来问道。 “嗐。这京城我一年怎么也要来个几趟，有啥逛的。” “既这样，大娘坐下来喝杯茶。”麦香知道对方肯定有话要说。 麦黄今年十三了，麦香问过了她的意思，她说还想再看两年，看看胖墩到底值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麦香，大娘呢。也不跟你拐弯，你也没两天在家的日子了，大娘跟你直说了，我们家人杰一直稀罕你们家麦黄。他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小的时候麦黄吃不饱饭，我们家人杰没少从家里拿东西给你们家麦黄吃，这不，我们家人杰为了麦黄。也发狠要好好念书，你放心，他准得考个秀才回来。” 麦香一听对方的语气，心下先不喜，对方似乎想用恩情来绑住麦黄。如果麦香这会依了她，只怕进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大娘，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还有准，我们家麦黄后来也没少给你们家人杰送吃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家人杰今年才不过十四，还没有定性呢，我们家麦黄也才十三。”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家人杰养不起家，你放心，我们家虽然没有你家富裕，但是我也只有这两个儿子，我给你们叶家出二千两银子的聘礼如何？” 赵氏在一旁撇了撇嘴，说道：“才两千两银子？我们家陪嫁的田地都值两千两，难不成我闺女到你家还要用我闺女的嫁妆养家？” 赵氏原本也觉得白家是一个好人选，可如今有万家在这做陪衬，有自己家的陪嫁在这打底，她还真有些看不上白家了。 “我的乖乖，你们家咋恁富裕了？”白娘子两眼冒光了。 “这才哪到哪，人家万家给我们大丫的聘礼有一千亩地两间铺子还有几千两银子的礼金，我们家二丫不说要超过她大姐，但是也得差不多？”余氏在一旁说道。 白娘子一听这话，瞪大眼睛看重麦香，见麦香没有反驳，知道余氏说的是实话，顿时有些蔫了。 “说实话，我们家还真没有这能力，这二千两银子我还是咬牙说的，还不是现银，也是田地，我寻思有二百亩地给麦黄，加上一点衣服首饰，再给几百两银子，也够他们自己养家了。” “大娘，这件事情我现在真的不能答应你。”麦香仍是那句话。 “那，那你们家……” 白娘子的话没说完，麦青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姐，大姐，我们在外面碰到了贵人，打起来了。” “贵人？啥贵人，怎么会打起来？” “大姐，赶紧去救人，路上我跟你说。”麦青扯了麦香就要走。 在马车上，麦香才知道，是几个小孩调皮在街上乱跑，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公子爷，这公子爷脾气很不好，当即就踹了麦地和麦金一脚，麦黄跟她理论几句，就要把麦黄带回他们府里去做丫鬟，麦青只得赶紧回来送信。 麦香赶到的时候，叶家人正在跟对方僵持，因为这次叶家人和赵家人都在，他们也都知道麦香后面有礼亲王撑腰，自然不肯让对方轻易把麦黄带走。 麦香钻进去一看，所谓的公子哥居然又是那叫昌龄的，几年没见，还是那飞扬跋扈的性子，麦香一见他还真是有些头疼，转身对白杨耳语了几句。 “我们爷今儿就要把这丫头带走，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爷就怕了你们，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去，我们爷想要的人，还没有失过手呢。”昌龄身边的两个小厮在叫嚣。 至于那个昌龄，则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一旁轮流打量着麦黄、九凤、巧玉、李大梅等几个未婚小姑娘，看他们那架势，似乎在为自己挑选女人。 麦香一看麦金被钱氏抱在手里，麦地则被麦黄搂在怀里，先到麦黄身边，拉过麦地看了看。 “小弟，有没有哪里疼？” 麦地眼里含着泪摇了摇头，他也是被吓坏了。 “来，大姐先看看，踹哪里了？”麦香见了十分心疼。 “大姐，城里人坏。”麦地见麦香掀起他的衣服，哇地一声哭了，他憋了很久了，见二姐说不过人家，要吃亏，他只能忍着。 “哟呵，小兔崽子，还敢骂爷坏，爷今儿就坏给你看了。你是谁，一并带走了。”昌龄指了指麦香，麦香正背对着他，他还没有认出麦香来。 麦香没有搭理他，搂着麦地哄了一会，见麦地不哭了，这才转身看着昌龄说道：“这位爷，几年没见，你还是这般好兴致。” “你认识爷？”昌龄倒是一惊，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加上麦香的长相也不出众，记不住也是正常。 “几年前在香山脚下一间叫福运来的铺子理，三爷跟小女子赌了一把，输给了小女子了，答应以后都不找小女子的麻烦，三爷忘了吗？” 这时，昌龄旁边有一个公子爷先认出了麦香，指着麦香说道：“三爷，就是这个女人，害咱们输了二十两银子。” 昌龄这会也有些想起麦香来了，他当然记得那一次的打赌，因为那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栽的最大的一次面子，因为那是他头一次栽在一个乡下丫头手里，为这事，他在这帮哥们面前抑郁了好几天，但是昌龄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忘性大，而且还是选择性忘性大，丢脸的事情一般都不去记住。 这会在麦香的刻意提醒下，他自然也想起了麦香，只觉牙根痒痒的，磨着牙说道：“丫头，这就怪不得爷了，今儿你是主动撞到爷的怀里，爷再不要你，也说不过去了。来人，先把这个女人带回府里。” 昌龄的话一说完，两个小厮就要上来抢人，二福几个忙围住了麦香。 “三爷，你还是这么莽撞。我既然敢来，我肯定有能脱身的本事，今儿的事情，不如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承认，我家小弟撞到你是他不对，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岁小孩，而且也挨了你一脚，不如我们就此放手，如何？” 麦香也不想惹毛对方，更不敢让对方道歉，因为这该死的大清律法好像有一条规定，旗人对汉人犯罪，可以减轻处罚，汉人对旗人犯罪，要加重处罚，对方不光是旗人，还是一位满清权贵，麦香不得不低头。 “成，只要你跟我回了贝子府，这些人我都会放他们一马，如何？三爷今儿心情好，就听你一次。” 麦香一看对方的嘚瑟样，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不能善了，便说道：“三爷，既然这样，一会我们好好算算这笔账，我家两个小弟都被你踢了，肯定是要看郎中的，这医药费你出了，还有，他们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我也不多要，一人十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 “哟呵，你们几个听清楚她说啥了吗？三爷我莫不是听错了？”昌龄说完，特地抬头看了看天上，“没错呀，今儿天上挂的是太阳呀，不是月亮呀。” “三爷，你身上有银票吗？要没有，爷我这有，我借你。”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滚一边去，想看爷的笑话，小心爷的鞭子。” 昌龄说完，抖了抖手里的马鞭，指着众人说道：“你们一个个还不后退，我的马鞭可是不认人的。” 麦香见对方如此嚣张，气急了反而笑道：“你信不信，今儿你打了我一鞭子，回头有人还你十鞭，不信你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爷怕谁。这可是你说的试试，爷向来不信邪。” “嘿嘿，今儿又有热闹看了，我来得真及时。”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挤了进来，看看麦香，又看看昌龄。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拼爹 麦香一见他圆圆的小脸有几分面熟，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人，对着他笑了笑。 “是你，你来这看啥热闹？”昌龄一看这少年，便没有好气。 “咦，你能来我为啥不能来？你不是要用鞭子打这位姑娘吗，怎么不动手？啧啧，这么细皮嫩肉的一位姐姐你也能下得去手，不如这样，反正你也是不想要，送我算了，我带回府里好好养着，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麦香一听这话，走到这少年跟前，伸手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骂道：“臭永坚，皮痒了？还白白胖胖，你当养啥呢？” “真没劲，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永坚撇了撇嘴。 “麦香姐姐，他在骂你呢，他说养得白白胖胖的，就是骂你是猪。”阿必达也不知啥时候挤了进来，随后阿迪斯也跟进来了。 麦香瞪了永坚一眼，永坚忙道：“丫头，你胆肥了，敢瞪少爷我？小心我让人把你抢了去。” “你抢抢试试？” “来人，本少爷我……” “慢着，这丫头是我先相中的。”昌龄打断了永坚的话。 他虽然惧怕庄亲王，但是他知道，他们这些人中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外面做这些坏事一般都不会闹到大人跟前，肯定是讨不了好的。更何况，他如今已经被封为贝子了，永坚还没有封号，所以，单论两人的实力，永坚拼不过他。 “可是你不是不要嘛？你都要用鞭子了，啧啧，这小姑娘虽然长得不十分俊俏，倒是也白净。也堪陪小爷我洗洗脚。”永坚笑嘻嘻地说道。 麦香听了对着永坚拍打了几下，骂道：“今儿我就找你八叔八婶，让他们好好给你洗洗脚。” “别。别，麦香姐姐。我这不是在帮你嘛。”永坚自然知道这事闹到弘融那，他讨不了好。 昌龄一看麦香跟永坚的熟稔程度，旁边还有学士府的人撑腰，倒是也不敢再僵持下去，说道：“今儿我就卖你一个面子，这丫头给你了，但是这丫头我要带走。这个小丫头比那个更水灵，还有这个。” 昌龄指着麦黄和九凤说道。 永坚看了看那几人，无所谓地笑道：“成交，我只要这一个。” “成你一个鬼头。这是我妹妹这是我老姑，这些都是我的亲人，我都要带回去。” “永坚，这不是爷不给你面子，出来混也有出来混的规矩。” “出来混是有出来混的规矩。但是这个人你碰不得。你难道没瞧见，连我见了她都得让三分，你要得罪了她，只怕以后在这京城的地界上就不好混了。”永坚故意拉长音说道。 “笑话？我堂堂的贝子爷还能怕一个乡姑？”昌龄看了看麦香，荆钗布裙的。也没觉得有多贵气，拿出了鞭子空甩了甩。 “看在你也勉强姓爱新觉罗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她是谨贝勒府要罩的人。”永坚抱着双臂说道。 “也是我们学士府要罩的人。”阿迪斯站出来说道。他站到了麦香身边，因为他担心对方的鞭子一个不慎真的挥了过来。 “也是本王要罩的人，昌龄，你的记性这么不好，忘了几年前本王交代你的话？”永恩走进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石青色妆花缎蟒袍，刚从宫里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朝服便赶来了，往麦香身边一站，不怒自威，气场十足。 “王爷，哪能呢？这点小事哪里还能劳您的大驾，直接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是了，以后，我保证看见这位姑娘我绕道走。” 昌龄不怕弘融不怕阿克敦，但是他怕永恩，永恩不仅总理内务府，还掌管宗人府，所有的皇族子弟犯了错，都得交到宗人府接受处罚。 其实昌龄早在永坚和阿迪斯说出要罩着麦香时，就已经隐隐想起来了，礼亲王永恩好像认了一个干妹妹，也是谨贝勒府的妹妹，也是大学士府的干孙女，这不永恩再一提醒，他又想起来了，那次他和麦香打赌输了没多久，永恩也找人给他递过话，要说罩着麦香。 昌龄还真没想到麦香一个小破村姑的后台这么硬，今天他不栽也得栽了，所以赶紧放低些姿态。 “你没事？”永恩看着麦香问道。 “我没事。”麦香摇头。 “姐夫，他方才说要用鞭子抽麦香姐姐的。”阿必达告了一状。 “嗯？”永恩转向了昌龄。 “误会，误会，怎么可能？我这鞭子就是耍着玩的。” “误会？本王听说你镇日里不务正业，成天和一班狐朋狗友的吃喝嫖赌，恃强凌弱，强抢民女，本王冤枉你了吗？” “绝对是冤枉，绝对是冤枉。” “还冤枉？我要没赶来，这几个小姑娘是不是就被你荼毒了？还有，听说你连五岁的小孩也踹，你可真本事。自己到宗人府去领十鞭子。”永恩也懒得跟他狡辩。 “姐夫，我先回去了，我要带着麦地去看大夫。”麦香担心昌龄以后报复她的家人，想赶紧带人离开，再说，她也确实需要带麦地去看看大夫。 “昌龄，医药费你先垫付了，一人十两银子。”永恩看了一眼麦地。 昌龄也不敢说啥，看了他身边的一个朋友，那人忙掏出了两个银锭，永恩身边的随喜接了过来，递给麦香。 麦香带着麦地和麦金以及钱氏几个进了一家医馆，还好，两个孩子被踢的是膝盖，不是肚子，郎中说没有啥内伤，只是帮着揉了揉腿上的青於。 麦香见钱氏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抱怨，忙给了一个十两的银锭，钱氏接过银子喜得抓耳挠腮的，说这一脚没白挨，让麦黄几个鄙视了一番。 回到家里后，李大梅几个坐在麦香的炕上，跟麦香打听今天街里这些人的来头。 “麦香，如果我是你，我就嫁给这王爷，王爷对你真好。”李大梅羡慕地看了看麦香。 麦香听了真是头疼，怎么又一个想嫁永恩的，她看了看一眼九凤，九凤也呆呆的不知想啥。 “是呀，这王爷长得俊，又年轻又有权势，一开始那啥贝子还挺嚣张的，可是一见到王爷便蔫了。”紫兰也是两眼放光一副花痴的表情。 “我姐夫才叫长得好呢。”麦黄说道。 “可是你姐夫没有王爷有钱也没有王爷有权，听说王爷只比皇上差一级。”巧玉说道。 “是呢。我瞧着这王爷也像喜欢你，麦香，他为啥不要你？”紫兰问道。 “行了，换一个话题成吗？王爷再好也是别人的丈夫。”麦香总算明白了九凤为啥会动心了，因为永恩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他一出场就秒杀了这么多小姑娘的芳心，九凤会动心也在情理之中了。 “就是，不说王爷了，王爷离我们太远了，实在是够不上。对了，那个个子高高的少年，长得也不错，他说他是啥学士府的，他成亲了吗？”紫兰问。 麦香看了她一眼，紫兰的品性过去她还真不大了解，她很少跟老赵家的这些表姐表妹们在一起，也就是冬至没成亲前在一起住过两回，可是麦香听她说的几句话，猜想她跟紫菊差不了多少，也是一个眼高手低。 “他还没有成亲，他祖父是当朝一品大学士，他父亲现在也是参赞大臣，你也同样够不上。”麦香的声音有些冷。 “我，我又没有说要嫁他。我只是觉得他对你也好，多嘴问一句。”紫兰有些下不来台。 “对了，麦黄，方才那啥贝子说要抢你回府时你害怕了吗？”李大梅换了一个话题。 “害怕，我怎么不害怕？我看他拿着那鞭子我就哆嗦。”麦黄的确有些吓到了。 她想起来她第一次跟麦香出来卖壁鞋时就因为说错话被康怡打了一个耳光，今天这个男的也是连话都没说便给了麦地一脚，开口闭口说要把她抢回去，她怎么会不害怕？ “你们也别把有钱人想成太好，我是不想嫁给有钱人，太蛮横了，一个不顺眼，连话都没说就动手打人，太可怕了。”麦黄晃着脑袋说道。 她是真吃过有钱人的亏，所以她不像别人那样向往嫁进高门大宅。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有这么多陪嫁，你当然无所谓了。”紫兰撇撇嘴。 “那你的意思，就是那啥贝子要你，你也嫁？”麦青不愿意听了。 “有啥不行，他不就是输给了那王爷吗？别的人不也都是怕他？”紫兰挺起了胸。 “哎，说来说去，其实他们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好出身吗？”李大梅感叹道。 这次来城里，她的感触也很深，她和麦香一般大，麦香就要成亲了，她的亲事还没有着落，非但如此，她依旧得每天在家里不停地纺纱织布做针线贴补家用。 “那也未必，我姐不就是自己挣的家当。”麦青表示了不认同。 “可是你姐要是没有那啥王爷福晋的，你姐也没有今天，说到底，咱们就是没有一个好爹，也没有一个有好爹的贵人相助。”巧玉也感慨道。 “九凤，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李大梅注意到了九凤的沉默。 “我能说啥？我，我……”九凤的话没有说完，枫叶抱着一个红木小箱子笑嘻嘻地进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拉仇恨 “枫叶，是啥好东西把你乐成这样？”麦黄先问道。 “小姐，是姑爷打发人来送这个了。”枫叶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到了炕上，麦黄手快打开了箱子，顿时只觉眼前一亮，差点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居然是一顶凤冠。 “呀，是凤冠，原来这就是凤冠，太漂亮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是呢，我的乖乖，我还是第一次摸到珍珠和宝石呢。” 这些女孩子一下都围了过去。 “姑爷说，还请姑娘戴着这个上花轿。”枫叶说完抿着嘴笑，似乎很满意这效果。 “哟，这可不成，这凤冠只能是娘家人送，哪有夫家人送这个？”关嬷嬷进来了，她后面跟着一个丫鬟，手里也捧着一个紫檀木箱子。 “关嬷嬷，难不成你也是来送凤冠的？”麦青笑着问道，她见过关嬷嬷很多次了，所以也不认生。 “可不，福晋说也没有两天了，今儿打发老婆子过来，给麦香姑娘试试，要是大小不合适了，我这就送去改改。” 关嬷嬷一边说，一边在炕上也打开了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顶凤冠，这顶凤冠比怀慈送的那一顶更高大上，冠上镶嵌的金龙翠凤与珍珠、宝石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天啊，这么多珍珠和宝石，这一个凤冠得值多少银子？”紫兰立刻舍弃了方才的那顶凤冠，凑了过来，口水流了出来都不知道。 麦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凤冠，她自己都忘了，她成亲可以戴一顶凤冠的。 赵家和叶家的这些女人们别说戴了，就是见也没有见过凤冠，自然谁也想不起来要替麦香置办一套这个。 麦香看了看并排摆着的两顶凤冠。一顶是怀慈的心意，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戴着自己置办的凤冠霞帔嫁给他，一顶是乌拉多敏的心意。想告诉麦香，她是麦香的娘家人。麦香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这是王爷命内务府的工匠赶出来的，福晋说了，他们是你的娘家，成亲哪有不戴着娘家的凤冠戴着夫家的凤冠？这要让万家知晓了，岂不是会笑话咱们麦香姑娘不知礼数？”关嬷嬷看出了麦香的纠结，说道。 “内务府？”麦香有些疑惑了。 她再没有见识，也知道内务府的人是为皇室服务的。永恩似乎没有权利为她走这个后门。 其实，麦香还真猜对了，永恩想送麦香一件特殊的礼物，跟乌拉多敏商议了下。两人同时想到了凤冠。 可巧那天皇上跟永恩提及大同煤矿的事情，永恩便把麦香和怀慈适时地推了出来，并说了麦香和怀慈就是当年那对试种牛痘的人，是他们那年跟着去山西治疗天花时发现的煤矿。 乾隆自然想起来，他曾经为这两人赐婚。知道婚期就在不久后的腊月，乾隆也说送麦香一样礼物，毕竟这个大同煤矿为他解决了一个很大难题，还有那牛痘的推广，至少这一两年没有官员上报因为天花而大面积死人了。 永恩听了灵机一动。特地求了皇上开恩，让他借用一下内务府的能工巧匠为麦香做一顶凤冠，银子他掏。 乾隆看在永恩的面上也就答应了，不说永恩这些年为他做了多少大事，就是麦香和怀慈的品性也是难得，在巨大的财富面前能做到不贪不占，能舍小我成大我，这样的品格还不值得他赞赏一下？ 于是乾隆大手一挥，允许永恩动用内务府库存的珍珠宝石若干，这也是关嬷嬷手里的这顶凤冠做工更豪华精致的缘由，凤冠上的金龙升腾奔跃在翠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间。不说别人，就连麦香自己也被吸引住了，感叹这巧夺天工的神奇。 “王爷和福晋说了，这顶凤冠你务必要戴上，来，我给你试试。”关嬷嬷也不再劝麦香了，直接替麦香做了一个决定，并亲自替麦香卸了簪环，把凤冠放到了麦香的头上。 “还真合适，没想到福晋对你的尺寸拿捏得还真准。”关嬷嬷端详了一会，满意地笑了。 “我们麦香姑娘戴上这个，也是一个漂亮的新娘子了。”关嬷嬷把箱子里的霞帔拿了出来，索性搭在了麦香的肩头，也是镶珠嵌宝的。 “呀，这是我闺女吗？娘都不敢认了。”赵氏掀了门帘进来，后面跟了一堆女人们，她们都是听到消息赶来的。 “赵大奶奶，我们福晋给麦香姑娘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这是嫁妆单子，这些嫁妆我们初五一早会送过来。” “啥，啥？你说多少，一百二十八抬？”赵氏的嘴巴也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万家这次才送了十六抬聘礼，这王府送的陪嫁就有一百二十八抬，比万家的聘礼和叶家的陪嫁合起来都多多了，因为叶大福这几天清点了下，万家的聘礼除了茶叶和酒留下了，剩下的都准备给麦香做陪嫁送回去，再加上万家上次送来的定礼，就这样，叶家才勉强凑了六十四抬。 赵氏接过嫁妆单子，可是她不识字，递给了麦香，麦香看了一眼手上的册子，足足有十来页，脑袋都大了。 “大姐，这也有一千亩地。”麦黄凑了过来，她眼尖先瞧见了这个，因为她知道这个值八千两银子。 “关嬷嬷，这个我不能要，这，你回去跟福晋说一声，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麦香自己也扫了一眼，看得出来，这些东西是乌拉多敏精心准备的，金如意、玉如意、翡翠如意、象牙如意就各有两对，各种金银珠宝首饰十套，四季衣料绫、罗、纱、绢、绸、缎、锦、绉、棉各二十匹，老虎皮、貂皮、狐狸皮、银鼠皮、灰鼠皮、狼皮、貉子皮等若干，现成的四季衣服每季各四套，大红羽纱、大红猩猩毡斗篷各一，果绿色苏绣五彩貂皮袍、樱红色百子刻丝银鼠皮比肩褂一件，此外还有炕桌、炕屏、衣柜、梳妆台、屏风、高几、矮几、箱子、贵妃榻、罗汉床等硬木家具若干，别的还有各种古董花瓶、字画、摆件、瓷器、盆景等若干，密密麻麻的，麦香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东西得有多贵重。 “这个老婆子说了不算，福晋说了，你要认她这个姐姐呢，就乖乖的把这礼单收好了，回头到了万家还要对账，你要不认她这个姐姐呢，福晋说了，这礼就得送双份了。” 麦香听明白了关嬷嬷的意思，麦香今儿要是不收下这份礼物，乌拉多敏就会跟麦香绝交，绝交之前自然要先还了麦香的人情，这礼物也就是要双份了。 “关嬷嬷，姐姐都这么说了，我敢不要？还请关嬷嬷回去替我道声谢。”麦香也没得取舍了。 “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 关嬷嬷走后，麦香忙把两顶凤冠收好，家里人多手杂的，保不齐这个碰一下那一个摸一下就会少点啥，更何况这么贵重的东西摆在这些穷人面前，明显就是拉仇恨值的。 因为关嬷嬷送来的礼单，再次让李大梅和紫兰几个吃味，觉得自己跟麦香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了，不知不觉便疏远了。 麦香也不在意，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麦香，跟这些人自然也没有多大的亲情。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两天，初五便到了，麦香才知道，这天叫“桂箱日”，是女方往男方家送嫁妆的日子。 这天天刚亮，叶大福就带着几个发小在院子里先搭了一个大棚，刚吃过早饭，叶大福便把家里的壮年男子都请到库房，一抬一抬的往大棚里搬东西，麦黄手里拿着礼单，一样一样地清点，院子里围了一堆人，男人们在干活，女人们在往嫁妆箱子里四角塞红包，一边塞一边评论，也算开了一次眼，小孩子们在中间穿来穿去的看热闹。 谁知这边的东西还没有清点完，大门口突然闹哄哄的也来了一堆小孩，边跑边喊：“送嫁妆的来啰，送嫁妆的来啰。” 接着就有一个嬷嬷走到门口，喊了一句：“章佳氏阿克敦大学士府给麦香姑娘送陪嫁三十二抬。” 李氏听了忙带人上前，给嬷嬷一个大红包，八福这会则在门口忙放了一挂鞭炮。 这三十二抬东西一进门，院子都没地站脚了，这时，五福跟叶大福商议，先把清点完毕的叶家这份嫁妆送到万家，正好借用一下章佳家的抬嫁妆的男子。 叶大福听了自然满口同意，跟章佳的婆子商议了一句，对方也没意见，于是，这边刚把叶家的六十四抬嫁妆抬出门，这边又开始清点章佳家的三十二抬。 章佳家的也是衣料、瓷器、首饰、玉石、皮毛等若干，箱子、柜子、梳妆台、穿衣镜、多宝阁、炕桌、炕屏等家具若干。 “啧啧，麦香，你这辈子的衣服都穿不了的穿。”孙氏在一旁笑道。 “衣服算啥，银子都是花不了地花。”钱氏感叹道。 “我的乖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周氏也在一旁瞪大眼睛说道。 “那是，我这外孙女，不是我夸口，一般的男子还及不上她一半的聪明伶俐呢，这些东西呀，也只配她使。” 赵氏刚要开口嘚瑟几句，外面又来了，这次是谨贝勒府，陪嫁六十四抬，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章佳家的嫁妆刚抬出去，礼亲王府的嫁妆也进门了，这下更是晃花了众人的眼，好东西看都看不过来了，嘴里啧啧赞叹的同时，心里的酸涩却是越来越多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麦香发威 等礼亲王府的嫁妆抬出门之后，麦黄拿着四份礼单进了麦香的屋子，后面跟了一群女人。 “麦香，啧啧，你可真阔气了，我的乖乖，这辈子你都不用发愁了，光地你就有了三千亩，铺子也有六间，还不算那些金银珠宝，以前还觉得麦香能嫁进万家是麦香的福气，如今看来，倒是便宜了怀慈那小子，这些陪嫁，麦香嫁谁谁不得把麦香供起来？”孙氏先笑道。 “好了，先不说这些，咱们几个也该麦香添点妆了，多少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李氏说道。 李氏说完，众人看向刘氏，刘氏是嬷嬷，刘氏掏出了一根金簪，钱氏几个都是银簪、银镯子等，独李氏送了麦香一对翡翠镯子，赵家那边的女人也都差不多，倒是余氏，因为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她给麦香送了对金镯子，提前把东西给麦香了，这会突然拿不出啥来，只得把头上的银簪拔了下来，麦香也笑着接过了，打算过后还她。 “你们都送完了，该我们了。”柳蕙兰和李香云挤到了麦香跟前。 柳蕙兰先递给麦香一个小匣子，麦香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金灿灿的头面，簪子、步摇、项圈、璎珞、耳环、戒指、手镯，都是镶着红宝石的。 麦香正要开口，李香云打开了手里的包袱，笑道：“这还有呢，这是我和你兰师娘这几年赶制的，都送给你。” 麦香一看包袱里的东西便惊呆了，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绣活，大到十开的屏风，小到麦香用的肚兜，厚厚的一堆，足足有好几十件。麦香估计这两人至少花了三年的时间抽空绣这些，因为她们平时还要缝牙刷挣钱。 “干娘……”麦香抱住了柳蕙兰和李香云，她真的说不出话来。这份心意太沉重了。 “好了，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可不作兴流泪，你先生说了，他也打算在城里买一处院子，这样你回娘家时，也能多一个去处。”柳蕙兰抽出自己的帕子亲自给麦香拭泪。 “真的呀，那我送师娘家具。”麦香抹了把眼泪笑道，她劝了好几次曹雪芹搬到城里来。曹雪芹一直以乡下地方安静为由拒绝了，没想到他这次主动想通了。 “行了，又哭又笑的，也不害臊。这次嫁过去就是大人了，不许闹脾气，要多体谅怀慈，要孝敬公婆……”柳蕙兰摸着麦香的头，细细地交代。 柳蕙兰的话没有说完。枫叶在门外喊道：“姑娘，纪家来人了。” 麦香听了忙下炕，枫叶掀了门帘，纪晓岚的妻子马氏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位婆子。 马氏进门就笑道：“我来晚了。错过了好些热闹，这一路上，听的都是街上的人在谈论谁家嫁女这么风光，啧啧，这嫁妆，听说都能从东门铺排西门了。” “师娘，快请坐，你就别打趣我了。”麦香笑着让了坐。 马氏看了一屋子的人，笑道：“都是来添妆？你师娘也没啥好东西，这是你师娘的一点小心意。” 马氏说完，后面的婆子拿出了一个匣子，也是一套宝石头面，旁边的一个婆子则打开一个包袱，是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一套。 “多谢师娘，师娘太客气了。”麦香也抱了一下马氏。 “傻丫头，跟师娘还客气啥，这还有一份你师傅的心意，你师傅说了，他是一个穷人，让你别嫌弃他。”马氏笑着说完，旁边的两个丫鬟放便打开了手里的卷轴，是两幅字两幅画。 “师傅真能说笑，谁不知道师傅的字如今不好求？要是我哪天落魄了，这几幅字画就够用一辈子了。” 纪晓岚的名气大，他的字画本身就写的好，如今外面的市场价小幅已经达到了十两银子一幅，大的甚至炒作到一百两银子一幅，纪晓岚送麦香的都是大幅的，麦香哪里会不领情？ 麦香的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好几下，“呸，童言无忌，有你这样做新娘的？”马氏和柳蕙兰还有李香云几个同时说道。 马氏因着这句话，这才注意到柳蕙兰和李香云，麦香忙替她们几个介绍，没想到双方神交已久，纪晓岚在曹家吃过几顿饭，曹雪芹上纪家喝过好几次酒，三个女人很快把麦香丢在一边说笑起来，不但如此，马氏还非要拉着柳蕙兰和李香云去纪家做客，说是明日一早一块来给麦香送嫁。 待麦香送走所有的客人，她已经累得趴在了炕上，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成亲真是累人，我以后再也不成亲了。”麦香闭着眼睛说道。 “大丫，谁成亲不是一次，难不成还有第二次？这才哪到哪，你也别太矫情了些？”冬至在旁边捂着嘴笑道。 “可不是矫情，要是我成亲能有你这样的风光，我天天成亲也愿意。”紫兰在一旁撇嘴。 “想要风光，就好好找户人家，别想着又像你大姐似的。”大春瞪了一眼紫兰。 同样是嫁进万家，她的女儿是做妾，这待遇跟麦香一比，就是天壤之别，这会的大春，也有些后悔不该让女儿进万家了，连个嫁妆也没有，更别说婚礼了，一抬轿子就把人抬进去了。 “大姐怎么了？大姐也不差，如今在万家过的也是富家奶奶的日子，有丫鬟有婆子伺候着。”紫兰不以为耻。 “紫兰，你这么想当小老婆，不如你嫁给这新姑爷好了，横竖新姑爷以后也是要找小老婆的，有你表妹的这些嫁妆，咱们也别便宜了外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方氏说道。 方氏的话刚说完，大春忙附和道：“对对，正好你家巧玉也大了，这表姐妹仨人同时嫁给新姑爷，新姑爷还不美的冒泡？这老些好家当，可不能便宜了外人，这小老婆娶谁不是娶？” 余氏听了也拍手笑道：“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这些人你一声我一声地附和，连秋分有一个十三的女儿也想搭这趟顺风车，其他几个女儿实在小的，唯有扼腕叹息，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麦香越来越黑的脸以及九凤在一旁淡笑着看热闹的脸。 “我家姐夫说了，他不会娶小老婆。”麦黄忍不住了。 “怎么可能？男人有钱的哪个没有几个小老婆，小孩子家家的懂啥。”余氏扒拉了麦黄一下。 “你们说完了吗？”麦香冷冷地看着这些人，这算是亲戚？还没过门便算计起她的嫁妆了？ “说完了，大丫呀，你放心，紫兰和巧玉这两丫头去了保证不会跟你惹事，你们之间互相也有个照应，总比姑爷娶了外人强，你说是不是？”大春想拉着麦香的手，麦香躲开了。 “娘，你不说点啥？”麦香笑着看向赵氏。 “这，这，我觉得你大姨和你大舅娘说的也有些道理，姑爷横竖是要娶小老婆的，好歹她们两个是自己人。”赵氏弱弱地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娘，你死定了。”麦青摇摇头。 “好，你们都说完了，该轮到我说几句，现在，马上，你们就给我出了这门，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以后，我不是你们的外甥女，你们也不是我的舅娘姨娘，走，都给我走。枫叶，红叶，给我找几个人来撵人。”麦香沉下脸吩咐道。 没想到这几年她为了照看这些亲戚，竟然都照看到自己的碗里来了，既然这样，还照看啥，索性撕破脸算了。 “大丫，立夏，这，这是咋回事？说的好好的咋还撵起人来了？我们可都是实在亲戚，是来给外甥女送嫁的，咋还撵人了？”大春看看赵氏，又看看麦香，不知道错在哪里。 “就是啊，闺女啊，这些都是你的舅娘姨娘，哪有人家上门送嫁撵出去的道理，这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死了我们叶家？”赵氏看着麦香，也是一脸茫然。 “谁爱笑话谁笑话去，你们爱给谁当小老婆给谁当去，别到我跟前碍眼。我就不明白了，为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低三下四地给别人当小，走走，我没有这样的亲戚。”麦香把话说明白了。 “大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也太独了些，哪个男人不讨小？这给新姑爷做小老婆不比嫁给外面的穷人强？”紫兰、巧玉分辨道。 “麦香，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自己有了好对象，就见不得别人好了？凭啥人家就该一辈子守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天天算计着柴米油盐过日子，而你却可以找一个有钱有学问有长相有能力的相公？”九凤在一旁声援了一句，只是她的话刚说完，就被刘氏拍了一巴掌。 “可不，就是这意思。大丫哇……”方氏想上前拉着麦香的手。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跟别人共一个男人，你们听懂了吗？要是死了这条心，愿意留下来吃杯喜酒，你们就留下来，要是还打着这主意，趁早给我回家去，我也不认你这门亲戚。” “你不认，不认我们不还是你的亲戚？”方氏忿忿不平的。 大春刚要开口，只见枫叶带了几个丫鬟婆子来，说姑爷来谢妆了。 方氏几个听了忙跑了出去，要亲自去找怀慈。 第二百七十四章 麦香成亲 方氏几个在怀慈那自然也碰了一鼻子灰，听枫叶学，怀慈当时就撂脸了，丢下一句“我这辈子只要麦香一个。”便跟叶大福告了罪道了谢急急忙忙走了。 方氏、大春几个闹腾的最厉害的觉得没脸见麦香，也怕麦香真的把他们赶走，只得怏怏躲在了房间里，算计着等婚礼结束，从叶家划拉点啥走，也不能白来这一趟。 麦香懒得再去搭理他们，她连饭都是在自己房里吃的，麦黄几个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陪着她，连叶大福也过来劝慰了她半天。 次日一早，麦香刚沐浴出来，乌拉多敏便带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说是要亲自替麦香梳妆换衣，见赵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笑，而麦香连个正眼也没有给赵氏，乌拉多敏疑惑地看了麦香一眼。 “要出嫁了怎么还跟你娘生气？”乌拉多敏待赵氏出门后问道。 “嗐，别提了，都是姐姐的嫁妆惹的祸。”麦香把昨天的事情学了一遍，她也是有些堵得慌，别人不理解她算计她也罢了，怎么自己亲娘还跟着附和？教了她这么长时间，还是分不清远近，一遇到娘家事情就想妥协。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都怪他们，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哪个男人没有小妾？不说你姐夫这样的，就连普通的小门小户，但凡家里能吃饱饭的，也都想着娶一个小老婆在家摆着撑门户。你呀，是命好遇到了一个怀慈，不过这话现在说起来也有些尚早，只是你放心，有姐姐和姐夫在，怎么也会逼得他不敢娶小。好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高高兴兴的，不许生气了。亲戚们都这样，合缘的便都多走动些。不合缘的便少走动些，我娘家那边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堆。我不是也没几个说得来？” “知道了，姐姐。”麦香倒是真觉得，这乌拉多敏对她的这份亲情超越了血缘。 “你们两个悄悄的说啥体己话呢？”阿木昕进来了。 “还能说啥，自然要教她一些新妇的规矩，省得她明日一早起来，不知自己该做些啥。” “哎，没想到麦香比我还惨。原本以为那小子分了户籍，可以不用去伺候公婆，谁知还要在一起住三年，这麦香的日子。以后可有的熬了。我可告诉你，吃什么都不能吃亏，你不许怕她。”阿木昕说道。 “行了，你这是劝人来还是添堵来了？妹夫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他要不答应回家住。万一他那个嫡母出去嚼点啥舌根，影响到妹夫就得不偿失了。我相信妹妹不会让我失望，记住了，只做你该做的，不怕事。但是也不能主动惹事。有啥处理不了的，还有我们呢。”乌拉多敏缓缓说道。 麦香一边听着这两人的教导，一边任由这两人在自己头上和脸上折腾，不多一会，马氏和柳蕙兰几个也进来了，叶家和赵家的女人们才慢慢进了屋子，小心地陪着说笑。 午时，门外总算响起了鞭炮锣鼓声，小孩子们都跑了出去，说是去要红包和捡喜钱，新郎进门后要在院子里撒铜钱，这叫喜钱，俗称撒“满天星”，小孩子们最是开心了。 “小姨，小姨，这是我捡的喜钱，阿玛让我好好留着。”没多一会，只见昭梿牵着昭菡的手进来了，两人均是盛装打扮。 “宝宝和贝贝今儿真漂亮，今儿你们给小姨做童男童女好不好？一会到了你姨夫家，好好要一个大红包。”麦香搂着两个孩子亲了一口。 “嗯，阿玛早就说了今儿让我去送嫁。阿玛和姨夫在前面喝茶呢。”昭梿仰起小脸说道。 “是吗？姐夫居然也来了？”麦香看着乌拉多敏问。 “你二姐夫也来了，我娘家弟弟他们也都来了。”阿木昕笑道。 “这？”麦香为难了。 此时，叶家的上房里，永恩和弘融还有永坚、阿迪斯和阿必达等坐了一桌，这几人都是清一色的貂皮大褂，永恩这次来特地穿了一件象征他亲王身份的杏黄色缂丝五彩八团的貂皮袍，外套一件石青色五彩领袖灰鼠皮坎肩，头上戴着一顶镶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的石青色织锦瓜皮帽，坐在主位上，慢慢地啜饮着杯子里的茶，看不出喜怒，仿佛周围的热闹和喧腾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弘融看着永恩，想了想，问道：“真放下了？” 永恩挑眉看着弘融，似乎不明白这一问的含义。 弘融也不急着回话，慢慢品了一口茶，这才吐出一句话：“后悔吗？” “你呢？”永恩反问。 “我没你投入的多。”弘融的脸上也有一抹淡淡的苦涩，那会他初遇麦香时，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乡下丫头吸引，一开始不承认，不确定，再后来，是想等麦香长大，可是他的心意还没来得及确定，麦香已经跟怀慈定亲了。 永恩听了这话，也不回答，低头也抿了一口茶。 “你们两个打啥哑谜？”永坚好奇地看看永恩又看看弘融，问道。 “小孩子不懂不要瞎问。”阿迪斯也端起了手里的杯子。 永恩听了扫了阿迪斯一眼，阿迪斯有些尴尬地摆手，忙道：“其实我也不懂。” 好在这时，酒菜上来了。 “喝酒。”弘融拿起了酒壶，不再多嘴。 少时，茶酒已毕，娶亲的客人说时辰差不多了，五福把准备好的“子孙碗筷”放到了男方来的客人面前，请他们带回去。而这时早有丫鬟去通知麦香准备上轿了。 “大哥，一会我来抱麦香上花轿。”五福对叶大福说道。 叶大福的腿自己都站不住，麦地又小，这抱新娘子上轿的任务只能是麦香的几个叔叔。 “五弟，还是我来，论理，我是她二叔，也应该由我抱。”二福忙道。 “凭啥呀，麦香跟我最好，我来抱。”八福抢着说道。 “你们不要争了，本王来抱。”永恩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对叶大福说道。 叶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是迫于永恩的威严，谁也不敢再反驳啥。 这时，屋子里赵氏刚把麦香的头发分出了一绺打了个结，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娶亲太太来了。” 话音刚落，两位妇人领着一个孩子进了门，孩子手里拎了把小茶壶，茶壶翻放着，上面躺着一朵蝙蝠型的红绒花。 妇人先陪笑看了一眼新娘，再看了一眼新娘旁边的两位盛装女子，旁边早有人介绍了，妇人一听是礼亲王福晋和谨贝勒福晋，忙按下心头的惊讶，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关嬷嬷这时上前给对方一人塞了个红包，连那四五岁的小男孩也没落下。 赵氏见对方拿出了一块方形的红罗盖头，突然抑制不住地搂着麦香哭了。 “闺女，你走了娘怎么办？你走了娘就没有主心骨了，娘不是故意要气你的，娘只是不懂，你别跟娘置气，以后娘都听你的，你不愿做的事情娘就不做了……” 李氏见了忙上前拉开赵氏，劝道：“大嫂，吉时到了，高高兴兴地送侄女出门。” 钱氏、孙氏、周氏也忙上前拉开了赵氏，让丫环把赵氏扶到一边。 钱氏接过送亲太太手里的盖头，和孙氏、李氏周氏各持盖头的一脚，围着麦香传递，嘴里说着“四季平安、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吉祥如意”等语，念完后赵氏哽咽着把红绒花插到麦香的鬓上，乌拉多敏替麦香把凤冠戴好，钱氏几个忙把盖头放到了麦香的头顶。 一切打理妥当了，钱氏和孙氏充当了送亲太太的角色，扶着麦香往前走，这时的麦香只能端着头暗暗叫苦，头顶的凤冠沉甸甸的，连转个方向都费劲。 须臾，便到了外院，麦香进了上房，和怀慈一起拜别了长辈，从上房出来，麦香见自己的脚下已经铺上了红毡子，走到花轿跟前，只听有人喊“上轿。” 麦香觉得自己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同时也听到了周围人的吸气声，正疑惑时，对方把她抱了起来，放进轿内，这时，阿木昕把头伸了进来，给麦香手里放了两个苹果，对着麦香耳语了一句：“你大姐夫今儿总算如愿了。” 麦香听了忙伸出手去，想掐一下阿木昕，被阿木昕一下跳开了，差点没把手里的苹果掉下去，幸好永恩手快接住了，并低声训了阿木昕一句。 一路忐忑不安的，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总算停下来了，麦香听五福、八福上前去叫门，三遍之后大门才开，花轿进了庭院。 麦香等了一会，听见说“下轿”，花轿又抬了几步，到了大厅门口，怀慈冲着轿门作了三个揖，钱氏和孙氏掀开了轿门，麦黄和麦青扶着麦香下轿，麦黄给麦香一个小瓷瓶，麦香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五谷和金银戒指各一枚。 麦香在麦黄和麦青的搀扶下踩着红毡子缓缓前行，怀慈这时已经站在了天地神案前，对着麦香射了三箭，麦香跨过马鞍，走过火盆，一路也到了神案前。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初入万家 拜过天地之后，麦香被送进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感觉院子不大，走了十来步便站在了上房的台阶前，此时麦地和麦绿正在新房门口挂从娘家带来的新门帘，门帘挂好后，钱氏和孙氏这才进去铺褥子。 麦香一边站在门外腹诽这破规矩，一边偷偷地转了转脖子，好在钱氏和孙氏的动作快，没多久麦香便盘膝端坐在帐中，刚松一口气，钱氏把麦香的裙摆打开，小孩子们开始往麦香身上撒些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等喜果，麦香听见麦地、永坚、阿必达、昭梿、昭菡几个最闹得欢。 刚撒完喜果，麦香便听见喜娘喊：“揭盖头了，揭盖头了。” 怀慈接过喜娘手里缠着红绸的称，走近麦香，慢慢挑开了麦香的红盖头，麦香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子。 怀慈今日一身大红的长袍马褂，头上戴着红缨帽，越发衬得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如点漆、鼻若悬梁，唇若涂丹，麦香看着眼前这张看了五年的脸，第一次承认，这厮的确长得太妖孽了，难怪会有那些磨难。 “妹妹，想啥呢？”怀慈看着眼前的这张容颜，克制住心里的激动，柔声问道。 此刻的麦香，在这一身红嫁衣和头上凤冠的映衬下，倒也看起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尤其是这双眼睛，盈盈若水，顾盼生辉，为麦香增色了不少。 “姑爷，麦香，来，吃子孙饽饽了。”钱氏端了一个盘子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麦香这才注意到满满的一屋子女眷和小孩。她们都是被昨日的嫁妆雷到了，今儿说啥也要来看看这新娘子是什么模样，麦香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声。说她的凤冠霞帔漂亮，比康怡的还要好。只是可惜，人没有康怡长得漂亮等等。 麦香看着怀慈，怀慈对这些充耳不闻，笑着从钱氏手里接过盘子，夹了一个送到麦香嘴边，麦香咬了一口，果然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是夹生的。 “好吃不好吃？” “生的。”麦香按照规矩低头答了一句。 “生的好，生的好。”孙氏在一旁满口笑道。 吃完子孙饽饽，又有人给麦香端来一碗长寿面，说是啥“子孙万代长生不老”。吃完长寿面才是喝交杯酒，交杯酒是用一根红绳绑着两个杯子，娶亲太太端给新郎，送亲太太端给新娘，各饮半杯再交换杯子。喝过交杯酒之后，怀慈替麦香把凤冠小心摘了下来。 这时，外面的宴席开始了，怀慈出去敬酒了，一屋子的女眷小孩子们也跟着出去了。枫叶赶紧收拾炕上的东西。 麦香这才有空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居，屋子不大，也就二三十平米，南边墙根下一张大炕就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一，炕上有一个四开的炕屏，把整个炕一分为二，炕头这边有四个红缎靠背坐褥，中间有一张花梨木的小炕桌，桌上摆着一套紫砂壶茶具。炕尾那边摆了四个大箱子，挂了一顶大红撒花帐子，里面是并排的两床红绫被褥。屋子中间放了一张圆桌，四个镂空雕花圆墩子，西边墙根下是一个衣柜和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玻璃小镜子，北边墙根下有一张贵妃榻，门口地上有一对粉彩大梅瓶，里面插了几支怒放的红梅。 麦香正打量时，紫菊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大丫，看啥呢？你的嫁妆没放在这里，昨儿送嫁妆来时，把大家都吓到了，我的乖乖，连老太太都说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嫁妆，比大奶奶进门时足足多了好几倍。你这边的院子放不下，老太太特地给你腾了间大库房。” 麦香看着她不吱声，身边的枫叶说道：“表小姐，到了这，你得按照夫家的规矩，叫我们姑娘一声二奶奶。” 紫菊听了脸色有些微变，瞪了枫叶一眼，说道：“这会又没有外人，我们姐妹之间随意唠几句，哪里用得上这么正式？” “还是规矩点好，表小姐要叫习惯了，回头老太太太太听见了，不说你不懂规矩，反倒误以为我们坏了万家的规矩就不好了。”枫叶仍是不依不饶的。 “知道了，二奶奶。”紫菊一生气，又瞪了麦香一眼，这才气鼓鼓地走了。 枫叶见房里没有外人，忙指挥后买来的两个丫鬟杏叶、桃叶把麦香的随身东西归置一下，然后领着麦香出去瞧了瞧。堂屋也不大，一张长条案桌，上面供着香炉、梅瓶，案桌上方的墙上挂了一幅工笔松鹤画，落款有些小，麦香看不清。两边一溜摆了两张硬木雕花高椅，中间有一个高几，对面东屋跟麦香住的屋子差不多，里面堆了些麦香今天带过来的东西，红叶正在清点。 “小姐，不用看了，这座院子好小，三间正房，一边两间厢房，有一个小小的灶房和净房，咱们的东西明显搁不下。”桦叶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桦叶本来是怀园的人，可是怀慈住进万家，身边也不能没有一个自己的人，小厮不能跟着他进内院，没办法，他只得把桦叶带了过来，栌叶留在了怀园看家和调教新买的四个小丫头。 “大奶奶那边呢？”麦香问了一句。 “比这大一些，也是三间正房，加盖了两间偏房。太太说只好先委屈咱们一下，横竖咱们在这也住不长。老太太昨儿见了那些嫁妆，倒是说了一句，明年开春了给咱们也加盖两间倒座当库房。”栌叶说道。 麦香听了暗自思忖，自己那二百多抬嫁妆的确很惹眼，值钱东西太多，不放在自己身边，她肯定不放心。 麦香刚要掀开门帘看看外面院子有多大，只见万承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拎着几个食盒过来了。 “姑太太好。”麦香行了个礼。 “好，今儿我们新娘子可真漂亮，来来，饿了没有，过来吃点东西。”万承敏拉着麦香的手进了屋。 枫叶忙把炕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下，万承敏带来的丫鬟摆上了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副碗筷。 “姑太太不用点？”麦香问道。 “不了，我方才在外面陪客，陪着用了些，我娘想着你该饿了，正要打发人给你送来，我顺便来看看你。” “多谢了。”麦香跟万承敏没怎么接触，她还真不了解这人。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快吃。”万承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下这屋子，说道：“这院子有些小，没办法，这城里的地就是精贵，想找一处合适的地方也难，这要在昌和老家，我们万家的那大院子，可就随便你挑了。” 麦香一听对方这话，不由得想起当初万家买房时，的确说过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想要怀慈的怀园，难道这小院子是万太太故意给麦香安排的？就是想提醒老爷子和老太太，不是万家不给麦香房子住，要怪只能怪当年怀慈不肯把房子让出来？ 不是麦香多心，就冲万太太的那样，保不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有可能故意给麦香找茬，让麦香住不下去，搬出万家，省的在她跟前碍眼。 “侄子媳妇，这饭菜不合口吗？”万承敏见麦香举着筷子不下箸，忙问了一句。 “不，很好吃，我不挑食。”麦香忙敛了敛神。 “我听说今儿礼亲王一家和谨贝勒一家都来送嫁了，还是礼亲王亲自把你抱上花轿的，啧啧，我听说当时都把大家惊呆了，可惜，我要是跟着去迎亲就好了，我还没有见过礼亲王呢。” 麦香刚要张口，昭梿牵着昭菡的手进来了，麦香忙抱住两人，摸着两人的手问道：“冷不冷？吃过饭没有？跟你们的人呢？” 晚云在外面忙说：“奴婢在这呢，奶娘和嬷嬷也都在。” “哟，这就是礼亲王世子，长得可真俊俏。”万承敏伸出手去想摸摸昭梿。 “不许碰我。”昭梿躲开了对方的手。 “啊？”万承敏讪讪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你是谁？”昭梿本不想搭理万承敏，可是看见她坐在麦香对面，只得应了一句。 “我是万家的小闺女，是你小姨的姑姑。” “姑姑？那你记住了，不许欺负我小姨，否则本世子知道了，一定会加倍讨要回来的。”昭梿板着小脸说道。 “是，是，小的不敢。”万承敏先是睁大眼睛一愣，刚要翻脸，便看见了昭菡笑嘻嘻地看着她，忙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麦香见了万承敏在两个五岁孩子面前的精彩表演，想笑不敢笑，实在是憋出了内伤。不过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万承敏只怕也不是善茬。 “小姨，我要回府了，我过几天来看你。”昭梿给了麦香一记白眼，一本正经地道别。 “好，我送你。”麦香忙下炕。 出了屋子，昭梿见没有外人，忙扯了扯麦香的裙子，麦香弯腰，把他和昭菡抱起来各亲了一下，两人这才蹦跳着走了。 第二七十六章 第一关 麦香刚送走昭梿几个，麦黄几个又来道别了，麦黄几个刚走，怀慈又拎了个食盒进来了。 万承敏见了怀慈倒有些怪怪的，好像她有些怕怀慈，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看了看怀慈的脸色，叹口气，告辞走了。 “她来干啥？” “送晚饭来的。你怎么样，醉了？”麦香见怀慈的脸像被煮的虾子，有些心疼他。 怀慈听了拉着麦香的手，说道：“还真有些头疼，你替我揉揉。” 麦香忙吩咐枫叶沏一壶茶来，忽觉浓茶喝了晚上睡不着觉，又吩咐栌叶去问灶房要点蜂蜜，沏一杯蜂蜜水送来。 “你跟你姑姑关系不好？”麦香一边替他揉着头一边问道。 “说不上不好，一共也没见过几面。”怀慈闭着眼睛说道。 “那你家还有些啥人？”麦香问完，不由得有些惭愧，跟他好了几年，她还真不清楚他家亲戚。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都住进来了，总得关心关心，再说了，晚上还有闹洞房呢，我怕这关不好过。” 外面的天色擦黑了，麦香的确有些担心，不知晚上的洞房怎么个闹法？ “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怀慈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只是他的手，握住了麦香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天渐渐黑透了，看着自己屋子里稀稀拉拉的六七个人，麦香才知道，为啥怀慈会说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原来这闹洞房本来就是平辈和晚辈的事情，万家这一支人口一直稀少，怀慈也没有啥堂兄堂弟的，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表亲那边都是万太太的娘家人，跟怀慈一向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这天晚上的洞房也只是来了万志高夫妻两个和怀慈的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万志高见到麦香。总觉得有些心虚和不甘，心虚自然是因为麦香知道他私相授受的秘密，不甘是他这次没有考中举人而怀慈考中了，说心里一点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他不认为是自己先天条件比怀慈差，而是认为怀慈得到了后天太多的资助，比如说礼亲王，比如说纪晓岚，比如说阿克敦，他甚至想过。如果他当初没有看上康怡的美貌。那么麦香理所当然嫁的就是他。麦香的这些人脉，理所当然应该由他来享用。 尤其是昨天麦香的嫁妆一抬抬进门，万志高再次感慨，如果当年他没有逼着他父亲去退亲。今天麦香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康怡见到麦香，心里的感觉也很微妙，她并不知道万志高曾经跟麦香有过口头婚约，她只是觉得，麦香进门后，她不再是万家受宠的大少奶奶了，下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位二少奶奶如何如何。 至于万家的这二个庶女，一向跟怀慈不怎么来往的，怀慈对她们二个也是不假辞色的。哪里有逗闹的心情？ 所以，这几人象征性地坐了一会便都离开了。 “累死我了，这一天好像过得比一年都长。”麦香见人都走了，院门也关了，没有形象地趴在了炕上。她只想睡觉。 “好，我来伺候妹妹洗漱。”怀慈一边说，一边替麦香摘下了头上的簪环。 麦香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怀慈能过这一关吗？ 麦香洗漱后进了被窝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可是她又不敢问怀慈，也不敢乱动，幸好，是一人一个被窝，麦香选择了先做鸵鸟。 其实，她倒不是很想现在发生点啥，毕竟她才满十四周岁，身量都没有长足，可是她的身下，却垫了一块白绫。 麦香想无视这白绫，可是她知道，如果明儿一早，万太太看不到这白绫上该有的东西，麦香的清白也就毁了，同时毁了的还有怀慈的名誉。 “有了。”麦香一激动转过身来，正好碰上怀慈靠过来，两人的唇碰到了一起。 “什么有了？”怀慈一边含住麦香的粉唇一边问。 麦香的话没有说出来，这当口，她只能选择配合。 事实证明麦香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抱着自己心爱的人，怀慈也有男人那种正常的反应，可就是一到关键时候，他脑子里浮现的总是自己不堪的过往，越想证明自己越是临阵逃脱。 “哥，我们想个办法把明天应付过去就成。我还这么小，我们先不着急圆房好不好？”麦香的手圈住了怀慈的脖子，她得给他一些时间。 “什么办法？”怀慈抬起了头问。 “就是，就是回头用绣花针在你手上扎几针，挤出点血来就能过关？” “媳妇，你真的不怪我？”怀慈再次抱住了麦香。 谁知麦香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刚要呼喊，下身忽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这下麦香怒了，大叫一声“疼”，然后闭着眼睛使劲推了推身上的东西，谁知一下没有推开，麦香手脚并用上了。 “媳妇，媳妇，是我。”正沉浸在巨大欣喜和刺激中的某人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得先堵住了麦香的喊叫，却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打。 麦香彻底清醒过来时，怀慈已是满头大汗地趴在了麦香身上喘气。 “媳妇，对不起，还疼吗？”某人这会才想起身下的人来。 麦香好好的睡着觉被人扰了清梦不说，还糊里糊涂地失了身，憋了一肚子气的麦香正要发作，抬头看见了怀慈脸上的抓痕，啥也不说了。 “怎么了？还生我的气？我只是想试试，怕你失望，不敢喊醒你，没想到还真成了。”怀慈低低地解释。 麦香刚要开口，枫叶在门外说道：“姑爷，奴婢给送热水来了。” 麦香听了大囧，难道这丫头一夜没有睡，就等着在外头送热水？ 怀慈披了一件棉袄，过去把热水接了过来，亲自倒在一个铜盆里，试了试水的温度，把手巾拧湿了，就要给麦香擦身。 麦香身上黏黏的，哪里愿意让他弄？早就一把扯过手巾，自己下炕用水洗了洗，这次钻进了他的被窝，因为自己的被窝被弄脏了。 这么一折腾，麦香了无睡意，她发愁，明天一早别人发现了怀慈脸上的伤可怎么解释？ “媳妇，你还生我的气？”怀慈紧紧抱住了这个终于成为他的女人，心里满满的是感动，暗暗发誓，一辈子都要好好待她。 “你的脸，你不觉得不对劲？”麦香觉得奇怪，难道这人都不觉得疼吗？ “我的脸？”后知后觉的某人摸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有些火辣辣的。” “我不管，这是你惹出来的事情，明儿一早你跟长辈们解释去。” “好，我就说，媳妇睡着了不小心挠的。” “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破相了正好，只要你不嫌弃我，乖啦，睡觉。”怀慈虽然有很多话想跟麦香说，可是他知道麦香明日一早要起来给长辈们做早饭，要拜见万家的长辈，所以，他不忍心再骚扰麦香了。 怀慈一边拍着麦香的后背，一边在麦香的耳边呢喃，这个怀抱是麦香熟悉的，麦香很快便放松下来了，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一会便进了梦乡。 次日一早，麦香果然很不幸地睡过头了，不光她睡过头，就连怀慈和枫叶都睡过头了，还是栌叶最先醒过来，这才把大家一个个叫醒。 麦香快速地洗漱了一下，把头发随手挽了一个髻，用簪子固定一下，便拉着栌叶和红叶去灶房，因为她还不知道万家的灶房在哪里。 麦香一进灶房，栌叶极有眼色地给了每位厨娘一个厚厚的红包，于是，洗菜、切菜、递菜、烧火的人都有了，麦香利落地做好了一桌菜，然后回房换了身衣服，让枫叶给重新梳了一个发型，这才拿着枫叶准备好的东西和怀慈急急赶到上房。 这是麦香第二次进万家的上房，昨天是也在这拜堂，但是那会的她蒙着盖头，什么也瞧不见，这会一看，这上房也不算小，一边摆了六张高椅，每张高椅下有一个脚踏，脚踏上有一个脚炉，每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小手炉。 上房的主位上坐着万老太太和万老爷子，两人的前面有一对蒲团，怀慈牵着麦香的手走过去，跪下去磕了三个头，栌叶给麦香端来两杯茶，麦香和怀慈接过茶举过头顶。 “祖父、祖母请喝茶。” “好好，好好，总算喝到小孙子媳妇的茶了。”老太太满口是笑，接过茶杯，看到怀慈脸上的伤，一愣，再看看两人的神色，也没多说什么，给栌叶的托盘里扔了一个翡翠圆珠项链，水头很好。 麦香上次买一个翡翠佛珠手串都花了一百两银子，猜想这个差不多要二百两银子，因为麦香看到了万太太江氏眼里的不甘，话说麦香也是才知道这万太太姓江。 “快起来，以后好好过日子，明年要是能中个进士，我就知足了。”万宝财也是满脸的笑意，这个孙媳妇娶得太值了，带进来的嫁妆都快赶上万家的家产了。 “是，孙儿尽力。”怀慈说完，扶着麦香站起来，枫叶赶紧拿着蒲团放到了万承耀和江氏的面前。 第二百七十七章 第一关（二） 麦香和怀慈跪了下去，磕完头，刚把茶杯举起来，只见江氏看着怀慈的脸，颇为关切地问道：“儿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是被人挠了？” “没事的，昨夜睡着了不小心被媳妇的指甲划了一下。”怀慈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脸上的划痕明显能看出来是挠的，而且，他的眼圈下还黑了一块，这是他今早照镜子自己发现的，所以，他没法遮盖过去，况且，他也没想遮盖过去，他自己的媳妇挠的，他愿意！ “哎呀呀，儿子呀，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这些年我也没舍得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怎么刚成亲，就被媳妇给挠了，这还了得？” “母亲，都说了是不小心，我不怪她。”怀慈忍着气说道。 江氏见怀慈护着麦香，又转向麦香说道：“远哥儿媳妇呀，不是我这做娘的说你，这女人呀，成亲了以后，就要恪守妇道，丈夫就是自己的天，甭管你以前在娘家时是啥性子，到了婆家，就要遵守婆家的家规，哪能由得自己使小性子呢？你这成亲第一天就把自己的丈夫伤了……” 江氏似乎没有看到两人正举着茶杯，喋喋不休地教训起麦香来。 “行了，少说几句，孩子们都跪了半天了。”万承耀看着麦香和怀慈越来越黑的脸，不得已开口阻止了妻子。 “哎呦，我这不也是关心咱们自己的儿子嘛？麦香毕竟还小，又是从乡下出来的，哪里懂这些规矩？” 麦香听了一笑，说道：“儿媳的确不懂，以后还请母亲多多教导，听说母亲这些年对相公可没少花心思，相公和儿媳都铭记在心，多谢母亲，母亲辛苦了。” “你，你这是？”江氏想说点啥。可是麦香的态度是恭恭敬敬的，外人看了，还真以为麦香是在感谢她。 “瞧瞧，这孩子嘴真甜，多会说话。”老太太开口了。 她也对江氏不满了，这不明摆着给这两人下马威吗？孩子的茶杯都举了这半天，她还不接过来，真是越来越没个大人样了。 江氏听了婆婆的话，也不敢再说啥，悻悻地从麦香手里接过茶杯。刚想使个诈。把热茶泼到麦香身上。却看到麦香正笑吟吟地提醒她：“母亲端好了，仔细茶烫手。” 江氏没法，只得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回托盘。不情愿地放进了一对金镯子。 接下来是怀慈的两个姑姑，一个是万承敏，这是老太太生的，夫家也在昌和镇，姓常，还有一个叫万承梅，这个是万宝财的小妾生的，还不到三十岁，夫家在白家疃。听说平时很少回娘家。 两位姑姑倒是没有为难这两人，万承敏送了一对翡翠镯子给麦香，万承梅则是一支金簪。 至于万志高夫妻两个，则不需下跪，只需奉茶。麦香也收到了一对金镯子。 跪拜完了，麦香拿出给四位长辈的礼物，衣服鞋袜各一套，都是上好的缎子，两位姑姑因为事先准备不足，麦香送了一人一匹锦上添花的缎子，万家的这二个小姑子，麦香一人送了一个荷包外加一对紫金花钿，万志高是一套笔墨纸砚，小孩子是一人一个荷包外加一个金项圈。 “好了，该吃饭了，摆饭。”老太太说道。 婆子们听了，忙去灶房传饭，这边丫鬟们已经在隔壁的暖阁里摆上了餐具，一会儿，便是一盒一盒的菜送了进来。 因人数不多，加上又是一家骨肉至亲，老爷子说就坐一起，也团圆团圆，老太太自然是没有意见。 麦香见康怡站在老太太和万宝财之间，麦香没得选择，只得站在了万承耀和江氏之间，万志荷和万志莲两位小姑娘也上桌了，这个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对庶女还有一点地位。 麦香压根就没有伺候过人吃饭，就是在章佳家吃饭时，见过有丫鬟在一旁布菜，麦香看看康怡，康怡进门已有好几年了，万家的人饮食习惯差不多都了解清楚了，所以她对麦香低语了几句。 麦香对她点点头，感谢她的提点。 江氏喜欢吃素一点的菜，麦香给她布了点豆腐和香菇，万承耀喜欢吃鱼，麦香给布了点鱼。 “今儿这鱼是啥鱼？”江氏问道。 “回太太，是冰冻的大鲤鱼。” 这个季节只能吃冻鱼，活鱼刚出水，也变成了冻鱼。除非自己家的有暖房养着，万家显然是没有这个条件。 “我尝尝。” 麦香只得替她夹了一块。 “怎么都是刺？你布菜怎么不把刺挑干净？” “啊？”麦香一听傻眼了，布菜还得负责挑刺？ 奶奶的，还真拿我当丫鬟使了？ 麦香一笑，说道：“太太，真不好意思，我不懂这些，我们乡下从来没有布菜的规矩，我是第一次给别人布菜，所以，我不会挑刺，这挑刺的活，还请太太多担待些。” 麦香着重强调了“挑刺”二字，万太太自然也听出了麦香话外的意思，她也不恼，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们乡下来的不懂规矩，要多教教，以后呀，少不得我辛苦些，亲自调教调教你。” “是，那就请太太费心了。”麦香说完仍是把鱼放进了江氏的碗里，因为她注意到，连老太太、老爷子吃鱼都是自己吐刺的，这江氏摆啥谱？ “母亲还是费心调教别人，我家麦香就不劳母亲操心了，反正我们在这也住不长，她什么样子就依她，横竖我自己喜欢就好。”怀慈慢悠悠地说道。 怀慈的话倒是让在座的长辈惊讶了，论理，这话就有些忤逆了，江氏毕竟是怀慈的嫡母，哪有嫡母说话庶子当众反驳的。 “远哥儿。”万承耀喝住了怀慈。 “父亲，我说的是实话，母亲身子不好，还要多多保养，麦香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对这些繁文缛节一向很排斥，我担心母亲反而会被她气坏了身子，再说了，礼亲王福晋也说过，她喜欢的就是麦香的这份纯朴，咱们家守规矩的人够多了，不差她这一个。” “放肆，如今你仗着有了依靠，连你母亲和我也不放在眼里了？”万承耀有些恼怒怀慈的不给面，在座的还有他的两个妹子和儿子、儿媳、闺女等人，这让他颜面何存？ “怀慈不敢。” 万宝财叹了口气，这儿子怎么越来越急躁了，这孙子好容易笼络住了，答应在家住三年，他怎么还往外推呢？ 万宝财看了江氏一眼，今儿的事情，都是江氏搞出来的，好好的吃鱼非得让麦香挑什么刺，真拿自己当婆婆了？ 江氏见老爷子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心下虽然不满，倒是也不敢再闹了，忙笑道：“老爷，何必跟自己的儿子动气？远哥儿也是心疼自己的媳妇，没有别的意思，谁不是打年轻这会过来的？要我说呀，这是好事，我们远哥儿总算知道疼人了，真是长大了。” “就是，就是，吃饭，吃饭，再不吃，这菜都凉了，可就糟蹋了新媳妇的一番心意。”老太太打了一个圆场。 接下来，总算安生吃完了这顿饭，谁知等麦香饿的前胸贴后胸地回到自己小院，枫叶刚摆上自己的饭，江氏身边的陪嫁婆子人称江旺家的领着一个女人和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进来了。 “二奶奶，这四个是太太给你院里拨的人，这个是云姨奶奶，云姨奶奶，还不上前拜见二奶奶？” 麦香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叫云儿的，云儿听了江旺家的话，忙要跪下，可是地上没有蒲团，麦香趁她犹豫的功夫忙说道：“别，别，我们爷没说有云姨奶奶，还请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江嫂子还请麻烦跟太太说一声，我们爷没几天就要会试了，这些日子他要静下心来看书，他这人有一个习惯，家里一有生人就看不进书，也写不好文章。我这院子里的人够用了，都是以前爷用过顺手的，还请江嫂子多多跟太太解释几句。” “二奶奶，这是太太的意思，奴婢一个做下人的，只知道听太太的意思办事。”江旺家的假装为难地看着麦香。 “是吗？还请江嫂子先把人带回去，就照我说的学一遍就是了，太太如果还有别的想法，我亲自找老太太和太爷解释就是了，断不会让江嫂子为难的。”麦香也没有好语气了。 这时，枫叶正找了一个荷包来，本来想打赏一下这江旺家的，见麦香这么说话，又把荷包放回去了。 江旺家的见麦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带着人出去，正好在院子内碰见怀慈进来，云儿忙眼泪汪汪地看着怀慈，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二爷……”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要人，谁又往这送人？”怀慈一看这几个人，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二爷，是太太的意思，太太说二奶奶进门了，依规矩，应该给配两个丫鬟和两个做粗活的婆子。”江旺家的见怀慈板着脸，忙解释道。 “回头告诉太太一声，下次她再送，我一并发卖了。” 怀慈说完，看也没有看这几人一眼，倒是吩咐桃叶把地擦一遍。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完胜一个小回合 怀慈在院子里跟江旺家的说话时，麦香正在屋子里咬牙。昨儿一早起来折腾了一天，本来就够累了，晚上还被怀慈折腾了半宿，今儿又是一早起来，忍着初经人事的不适去做了一顿早饭，自己啥也没有吃上，又是跪着又是站着的，好容易回来想吃顿安生饭，这江氏还非得送几个人来给她添堵。 这口气麦香可不想忍下去，所以听见怀慈让桃叶擦地，麦香对枫叶耳语了一句，枫叶在屋子里高声喊了一句：“桃叶，扫完地把院门关上，不相干的人不要放进来，二爷念书要紧。” 江旺家的气的一个趔趄，她可是江氏最信任的管家娘子，连万志高和康怡都对她尊敬有加，没想到这小两口这么不买她的帐。 不说江旺家的怎么去跟江氏告状，这边麦香倒是心跟凉水似的了，吃完了饭，上炕直接补眠去了，连怀慈都懒得搭理了。 麦香一觉醒来，见怀慈巴巴地坐在自己身边，原来是晚饭的时间到了，她还得给人家布菜去当丫鬟去，这都什么事？ 见麦香要变脸，怀慈忙说道：“媳妇，我答应你，就这三天，三天后咱们自己在小院吃。” “以前你们怎么吃饭？” “以前我也没怎么跟他们吃过饭，祖父忙于生意，父亲也是忙自己的事情，她会去装装样子给老太太摆饭，但是不会跟着她吃，具体我也不清楚，以前在昌和的那个万家很大，我离他们很远。” “明白了，走。”麦香也不想让怀慈为难，她刚嫁过来第二天，想做点啥也要等着新婚过后。 这顿饭倒是没有让麦香自己动手做，怀慈领着麦香进门时，万志高、康怡和万志荷万志莲几个正陪着老太太说笑，江氏和怀慈的两位姑姑在说着些各家家务人情。万宝财和万承耀父子在说着些官场新闻。 “麦香，我上午打发江旺家的给你送几个人去，你怎么不要？这是我们万家的规矩，新媳妇进门给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这是从公账里出的，院子里总要几个做粗活的。”江氏一见麦香进门，装作很亲热地问道。 “是吗？可是太太，我们爷说了，他这些天要好好念书了，因为成亲耽误了不少功课。太太想必也知道。我们爷有一个毛病。他前些年受过刺激。被人算计了，所以他现在见到陌生的女子就心生警惕，这一心生警惕，他就要费劲心思防备。这一费尽心思防备，这书，自然也是念不好了。还请太太多担待些，太太的美意我们心领了。”麦香说完，还特地对江氏行了个礼。 麦香的话说的有些隐晦，因为万志荷和万志莲两个未婚小姑娘在，另外，屋子里还有两位姑奶奶、康怡和好些丫鬟婆子，麦香不想一开始就得罪万宝财和万承耀。毕竟那年的事情，他们才是悲剧的直接制造者。 江氏听了麦香的话，有些恼怒不得，刚要翻脸，忽见麦香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明白过来了，麦香是故意想激怒她，想看她会不会露出破绽。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了一副更亲切的笑脸，说道：“看你这孩子，几个下人而已，不想要就不要了，说出这一大套来，知道的是你们想要清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嫡母的亏待了你们。既这么着，以后你们小院的人就由你们自己去找，我每个月还从公账上给你们补四个下人的月钱，这样好不好？” “如此多谢了。”麦香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那云儿怎么办？”江氏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也有些为难，她听麦香话里的意思，怀慈被人算计了，对江氏给他安排的人很有戒心，可是丫鬟婆子不要行，这云儿，怎么说也是他的人了，已经死了一个雪儿和孩子，难道还真要把这云儿也逼死？ “一切等远哥儿会试完了再说。”万宝财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老爷子都这样说了，万家谁也不敢再多嘴了，江氏气的绞了绞手里的帕子。 “祖父，今儿既然说到这了，我就索性再多一句嘴，原本这事我打算等三朝回门以后再说。是这样的，这次成亲我的确耽误了很多时间，年前我打算好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看看书，写点文章，正月里我要去听师傅讲课，所以，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就不来跟大家一起吃饭了，我就在自己的小院里，让麦香给我单做一点就行，她知道我喜欢吃啥，还有，这些日子，也不要外人来打扰我。” “也成，既这样，索性让你母亲把你们院子里几个人的份例拨给你们，你们自己喜欢吃啥就买啥，早晚的定省也随你自己的意了，只是有一点，过年还是要团圆的。”老太太看了看万宝财，转头对怀慈说道。 “多谢祖母大人。”怀慈知道，这已经是他们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至少，他和麦香可以过三个月清静的日子。 “大孙子，你也别有啥想法，你弟弟这样，是一时的，等你以后要考试了，嬷嬷也让你单独吃小灶，清静清静。”老太太看了一眼沉默的万志高，说道。 “孙儿明白。”万志高忙笑着答应了，只是那酸涩的滋味怎么也挥之不去。 老太太见儿媳虽是笑着，手上的帕子却都要拧断了，想了想，又对麦香说道：“小孙媳妇啊，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咱们家的规矩是你们这一辈的主子一个月五两银子一吊钱的零用，三两银子的伙食费，身边配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她们是一个月五百大钱的月钱和八百大钱的伙食费，再养多余的人，就得自己掏私房了。” 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意思，明着是提醒麦香多余的人要自己养，实际上却是暗示江氏，别亏待了麦香，她可不想再惹出啥麻烦了。 因为这几年通过怀慈和麦香的态度，她察觉了这个儿媳以前肯定是亏待了这个庶子，不然的话，麦香和怀慈不会对她这么防备。 江氏一听这话，自然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虽然是气得咬牙，可是却笑着说道：“老太太可真是偏疼这小孙子，远哥儿，你可要好好用心了，千万别辜负了我们大家的期望。麦香，回头我打发人把这月的份例给你送去，这月虽过去了几天，我还是给你一整月的，灶房要开伙，只怕要新添不少东西，多余的银子就折算到那些调料和碗筷里。” “嗯，这才好，还是你想的周到。”老太太点点头，笑了。 万承梅和万承敏不由得看了看麦香，眼里满是惊奇，这个大嫂子有多难缠她们是知道的，倒不是说她有多苛刻，而是她太会做人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哄得大家团团转的。 江氏的为人不但虚伪，而且还小气，恨不得万家的家产都划拉到她自己碗里，对这个两个小姑子也是防备得紧。 当然，江氏主要防的是万承敏，因为万承敏是老太太自己生的，老太太有多疼这个小闺女，江氏是清楚的，当年的陪嫁一点也不比万志高成亲的花费少，就现在，老太太还时不时地拿些体己贴补她。 至于万承梅，因着她的出身，一向比较老实本分，在娘家做姑娘时就不受江氏的待见，江氏没少克扣她的东西。 江氏自然看出了两位小姑子眼里的笑意，觉得十分的碍眼，趁老太太不注意，狠狠地瞪了麦香一眼。 这顿饭，倒是安生了，江氏没敢再整出什么花样来，因为她知道，现在万家最大的事情就是怀慈的会考，她可不敢这个时候撞枪口上。 从上房回到小院，麦香一跃抱住了怀慈，想到江氏方才背着老太太的脸，恨不得能拧出水来，麦香实在是太开心了。 “媳妇，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才是三个月的自由，以后呢？”怀慈泼了一瓢冷水。 “管他呢。到时再说，办法总是能有的。”麦香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第一个回合她完胜了，以后，她更有信心了，她知道江氏的死穴在哪里。 心情大好的麦香晚上多吃了一碗饭，结果呢是肚子撑到了睡不着，闲得没事的麦香开始跟怀慈探讨经济仕途学问，四书五经麦香虽然不懂，但是她看过很多书和电视，知道清朝是从乾隆后期开始走下坡路，知道乾隆的闭关自守才会导致后来的鸦片战争，有些话麦香对别人不能说，跟自己的丈夫还是可以稍微透露一些的，希望对他的策论会有帮助。 “媳妇，你怎么懂这么多？”怀慈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人。 “因为我是你媳妇啊。你忘了，我为了办那份报纸，曾经花了多少心思，我本来还想开钱庄的，可是手里的本钱不够，不过现在，做一个书商也不错。” 怀慈听了捏了捏麦香的小鼻子，笑道：“媳妇有些贪心了，满京城打听打听，哪个书商一年能挣到你这些银子？” 麦香听了一笑，这一年，她的出版社的确为她带来了可观的利润，附近省市的书商都知道了京城有一个三味书铺，专门卖一些学子赶考的书，纷纷跑来预订。 但是，这些离麦香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第二百七十九章 答案 麦香的目标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她的身家和家底都远远地超过万家，到时，她可以用一堆银票把江氏砸晕了，让她气得吐血。 “你们万家大致有多少产业？” 麦香默算了一下，万家一年的开销在二千两银子左右，这笔钱不是小数，说明万家一年的进账肯定有好几千两银子，能给怀慈拿出两万两银子成亲，万志高肯定只多不少，这万家的家底可见一斑，难怪这江氏这么费尽心机想把怀慈赶出去。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知道万家是收购皮毛和药材起家的，然后再开了药铺、当铺，后来又做起了茶叶的生意，这些都是挣钱的行当，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这么费心费力了，随便一个铺子拿出来，利润都是可观的。” “你们家在京城也有药铺和当铺？” “有，不止一家呢。” “那你说，咱们们两个的家底，现在跟万家比如何？” “家底咱们肯定差不少，但是现在一年的进账肯定比他们多，据我估算，他们一年进账差不多在七八千两左右，因为祖父这些年买了很多地和铺子，一年的租金也能收不少。” “才这么一点啊。”麦香撇了撇嘴，趴在怀慈身上嘿嘿一笑，接着问道：“你说，太太要是只是咱们一个出版社的进账便是万家的两倍，她会不会气得又躺下？” “还说呢，你那些嫁妆进门，她当时就气得差点没有把牙咬碎了，抱怨说你是故意的显摆，好像谁不知道你认了两门好干亲似的，摆明了就是要给万家难堪，要依她的意思，就想把东西放在倒座的库房里，还是老太太发话了，专门给你在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库房。等你有时间，好好整理整理。” “啥？她想把我的东西放在倒座？这不明摆着招贼吗？” 麦香想到这个，有些不淡定了，这江氏一向心术不正，她打算等回门后慢慢地把东西归置到自己的院子里来，另外，大件的东西可以考虑先搬走一些去怀园。 次日一早，麦香仍是去上房伺候完了大家的早餐，这才换了身衣服，拿着万太太准备的东西回到了娘家。 刚进胡同口。便看见叶大福拄着拐杖在大门口转悠。麦香的眼睛有些湿了。她忽然有些疑惑了，这叶大福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爹，这么冷的天，小心冻坏了。”麦香下了马车忙过去扶着他。 “没事的。我也是才出来，你干爹干娘都没有走，都等着见你一面呢。”叶大福说完仔细端详了下自己的闺女，又看了看怀慈，然后再看了看麦香。 “你们打架了？”叶大福担忧地问道。 “岳丈，没事的，是不小心让媳妇的指甲划了一下，放心，我们好着呢。没打架。”怀慈说完，还特地揽着麦香的肩膀。 可巧曹骥和麦地跑出来打探情况，见到麦香和怀慈，麦地一把上前抱住了麦香的大腿，曹骥则扑到了怀慈身上。仰着小脸看了看怀慈，随后，这两个孩子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姐回来了，大姐夫和大姐打架了。” 麦香听了脸一红，瞪了一眼怀慈，甩开了怀慈的手，扶着叶大福进了院子，只见上房的廊下站了一堆人，赵氏跌跌撞撞地哭着上来抱住了麦香，都没顾上看一眼麦香便哭道： “闺女啊，这可如何是好，这刚一成亲就打架，这姑爷也太欺负人了，往常在咱们家都是装的，你放心， 娘一会就替你收拾他……” “娘，我们没有打架，是我不小心挠了他。”麦香听了大囧，也只有赵氏这样性子的人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 “啊？你挠了他？那不还是打架吗？”赵氏这才抓着麦香的肩膀，仔细看了看麦香，然后再看看怀慈，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算你有良心，没敢还手。” “娘，这都哪跟哪？真的不是打架，是不小心挠的。”麦香有些头疼，廊下还站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怀慈只得也跟着解释了一遍，并体贴地把一个铜制小手炉放到麦香手上，然后替麦香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 “大嫂，人家这小两口子好着呢。没准呀，就是因为动作太大了，这才把新姑爷弄伤了。”三福突然来了一句。 “要死，这话也能说？”刘氏瞪了这个儿子一眼，三福这才意识到，还有好些没成亲的大姑娘小伙子呢。 “啧啧，这成亲了就是不一样，我们麦香如今可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了，瞧瞧，这打扮，我的乖乖，这浑身上下得多少银子？还有这架势，出门也有好几个丫鬟跟着了，啧啧，真是不一样。”孙氏为了替三福解围，忙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来。 说话间，大家拥着麦香和怀慈进了上房，麦香看了看，叶家的人都没有走，赵家的那些舅舅姨妈也没有走，叶大福的那几个发小和里长一家都离开了。 “来，闺女，娘再好好看看，啧啧，不是我夸口，我这大闺女就是比别人看着富态，瞧瞧这大袄，金光闪闪的，可真是好看，真俊……”赵氏这会又笑了，知道自己的闺女过得好，又开始得意了，拉着麦香的手不知该啥好。 虽然平时母女两个总有很多隔阂，但是麦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真嫁出去了，心里会摘肝摘肺似的难受，所以刚一听麦地两个的话，也顾不上辨别真假，先抱着闺女痛哭了一场。 “娘，富态是形容一个人身体胖。”麦青很不客气地指出了她的语病。 “臭丫头，这会揭老娘的底，显见的就你明白？”赵氏不满地瞪了一眼麦青，好容易她学会了一个词，居然还说她用错了。 “还有，娘，大姐身上的衣服叫二色金百蝶穿花貂皮褂。不是你说的啥金光闪闪的，真俗气。”麦黄也笑着揭了一下赵氏的短，因为她知道麦香不喜欢那些金银首饰，今儿是她归宁的日子，不得不盛装打扮了一下。 “哟，没想到我们二丫头也长见识了，跟着你大姐没白混，啥好东西都能认识了？那你说，你大姐身上这件袄得多少两银子？”余氏问道。 可巧这时桃叶和红叶把麦香带来的东西拎了进来，放在炕上。 “麦香，你都从万家带了些好东西来啊？”李氏想给麦香解围，故意笑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都是太太准备的。”麦香确实没有细看，那会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再说了，就算东西不好，她也没有时间去现买了。 麦香说完，亲自打开了一个贴着红双喜的箩筐，里面是四坛酒，还有一个大木托上摆着两条六七斤重的大鲤鱼，两把葱，两把粉条，另外还有点心若干，茶叶四封，福寿团纹的衣料四匹。 众人见了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见怀慈在，也没有多嘴再说什么。 倒是刘氏热心地拉着麦香，问了些麦香这两天在万家可还适应，万家都有些啥规矩等等。 而那边，赵氏几个忙去张罗酒饭，男人们都围着怀慈，曹雪芹问了些怀慈的学业，二福几个和那些舅舅们则不外乎是羡慕怀慈的好运气，娶个媳妇不光没赔钱，还挣了一大笔，这辈子的花销都够了等等。 怀慈不耐烦听这些，干脆拉着曹雪芹讨教些杂学来了，医学、建筑、美食等。 麦香这边应付了刘氏几句，见九凤、紫兰和巧玉几个都满眼限地打量自己，还有大春也拉着自己询问紫菊在万家的待遇，麦香突然没了兴致。 兴致缺钱的麦香回到自己以前的闺房，歪在炕上正想休息一会，叶大福进来了。 “爹。”麦香忙下炕站了起来。 “孩子，跟爹说句实话，万家对你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些规矩挺大的，早晚要去给长辈请安，吃饭要先给长辈夹菜，别的倒没啥。”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你既然嫁给了怀慈，就要依着他们家的规矩，万不可跟长辈拧着来。” “爹，放心。你也知道，你女儿这么聪明，这点事情肯定是能搞定的。爹，你说女儿这么聪明是不是随你呀？”麦香说完，特地挽着叶大福的胳膊，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果然，叶大福一下被问住了，脸上的肌肉一僵，有些古怪地看了麦香一眼，随即立刻摸了摸麦香的头，打个哈哈笑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能像你娘呢？” “这倒也是，我娘她连她自己都管不好。对了，爹，他们没提啥过分的要求？老姑那个对象，打算啥时候相看？” 麦香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只是她也不想捅开那层窗户纸，如果叶大福真的追问起来，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 她忽然纳闷起来，叶大福是从啥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麦香呢？麦香想起她刚来的时候，钱氏和孙氏可没有少说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有赵氏那糊涂的性子没有怀疑过，难不成从那个时候叶大福已经发现了自己是个冒牌货？ 第二百八十章 说客 麦香正低头寻思时，只见叶大福抱着自己的脑袋，也正低头叹气呢。 “别的都好说，爹就是担心你老姑，这孩子，被你嬷嬷惯坏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总有她后悔的一天。”叶大福抱着头闷闷地说道。 “该不是她又对礼亲王动了心思？”麦香想起前天礼亲王可是当众把自己抱上花轿的，当时周围一片吸气声，那九凤能不动心？ 叶大福听了忙抬起头，有些急切地问道：“闺女，我听说那些王爷们小老婆有的是，那礼亲王究竟有几个小老婆？” “这个我哪里清楚，我只知道他有两个侧福晋，另外还有几个庶福晋、妾室和暖房丫头。”麦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这么多？那有的人是不是一年也见不上他一面。” “可不，他现在跟姐姐好着呢，哪里顾得上那些人？爹，你不是最反对做小老婆的吗？”麦香不明白，这叶大福怎么也倒向了九凤？ “我是反对，孩子，我能管了你们几个，可是你老姑那，搁不住她自个愿意，有你爷爷和嬷嬷在，她哪里会听我的？要依我的意思，早把她打清醒了，还让她做这个白日梦。”叶大福说完看了看麦香，接着又问道：“你觉得礼亲王会要她吗？” “不会。” 上次不得已收了晚霞，永恩便对乌拉多敏说了，这是他最后一个。 “你都没去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要我？”九凤和刘氏进来了，九凤的眼圈红了，主要是听见大哥说要打她，觉得委屈了。 麦香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若不信，你自己去试试。” “我。我……” “麦香呀，嬷嬷求你了，你开口跟那王爷求求情。你老姑说了，如果当面听见那王爷拒绝她了。她也就死心了，以后一定本本分分地嫁人了，麦香啊，嬷嬷就这么一个祸害了，我这个身子，说句不好听的话，指不定啥时候就走了。这要看不到她有一个好归宿，我死了也闭不上眼啊……”刘氏一边说，一边抽出了帕子。 刘氏抽抽噎噎的，她倒是不希望九凤进王府。这去了跟守活寡有啥区别？问题是九凤不死心，刘氏也没法，只得求麦香去说说情，让永恩见她一面。 “老姑，我真想看看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都这个时候你还折腾。你就作，有你后悔的一天。”麦香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都啥事，好容易回个门还找这些事情给自己添堵。 “嬷嬷，这事我不会管，我丢不起这人。有本事。你们自己找人说去，我先提醒你们一声，你们可别动什么歪心眼子。礼亲王是什么人？绝对不会任由你们算计的，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要动怒了，你们都担待不起的，不是被卖就是被充军，到时我也救不了你们。” 麦香说完，起身去了上房，她懒得再看那两张脸。 从娘家出来，麦香和怀慈又去了一趟礼亲王府，永恩还在宫里没回来，麦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九凤的事情告诉了乌拉多敏。 “姐姐，真不好意思，我担心她们打着我的名头进府给你们添堵，还不如让你们先有一个准备，干脆别让她进门，我劝了她多少回了，可她脑子就是进水了。” “原来就为这事，我看你进门时一脸怒气，还以为是跟妹夫吵架了呢。这点小事还动什么气，她要愿意进来，王府里的屋子多的是，我还怕养不起一个闲人？” “姐姐，你……”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笑的，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耽误她的年华了，我找人打发了她，让她死了这心好好嫁人。”乌拉多敏说完，摸了摸麦香的头。 “谁要好好嫁人？夫人又要打发谁？”永恩进来了。 没等乌拉多敏回话，见到麦香，又忙道：“还好，总算赶上了和妹妹见一面，不然的话，我明儿还打算找人去接妹妹一趟。” “姐夫有事找我？”麦香忙问。 “没有，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来，我好好看看。”永恩说完，果真站在麦香跟前细瞅了瞅。 “你妹子倒是完好无损，就是你妹夫吃了点苦头，他在外书房呢，你去看看。”乌拉多敏说完抿着嘴笑。 “是吗？把他喊进来我瞧瞧。”永恩也好奇了。 “姐姐，你说了不提又提。”麦香的脸可真红了。 傻子一想也能猜出个大概。 “好了，好了，不说了，妹妹皮薄呢。”乌拉多敏犹自偷笑。 “我不理你们两个了，我真的要回去了。”麦香不来这一趟，怕乌拉多敏挂心，也怕九凤真的做出什么不体面地事情来，好歹先知会一声。 “就这么走了，我刚进门时你们说啥呢？好像听见你们要打发谁？”永恩问道。 “还能打发谁？打发你呗，谁叫你没事非要去出去沾花惹草的。”乌拉多敏说完斜了丈夫一眼。 “跟麦香在一起别的没见长，胆子倒是见长了，连我也敢打趣了？”永恩看着妻子的娇嗔，倒是心情大好。 “姐夫，不带这样的，好像是我带坏了姐姐似的，这事本来就赖姐夫，长得这么好，又这么年轻，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和硕亲王，这么好的条件，没事就少出来晃了，省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见了姐夫就芳心碎了一地。”麦香掰着手指头数着永恩的优点。 “刚说你胆子大，你还可这来了。既这样，你还嫁什么人，干脆跟着我算了。”永恩敲了下麦香的脑袋。 “不成，人家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我这也是姐姐夫不可抢，我还是回家陪着我家怀慈慢慢混。”麦香起身想走。 “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少贫嘴了，说重点。”永恩拉住了麦香。 麦香只得把九凤的事情再重复了一遍。 “既这样，看在你的面上，明儿打发关嬷嬷去跟她说一声，让她死了这心。不说这些了，我这真有一件正事找你。今儿在宫里过腊八节，太后她老人家突然问我，说想再看看《石头记》的书稿，我说还没写完呢。你那有多少册？” “是吗？我明儿打发人送来，我那有前九十回。”麦香一听兴奋了，“对了，她老人家怎么这会想起看这个？” “是永坚跟她提起来的，说那天在街里看到了《红楼梦》剧本的手抄稿，居然要卖二两银子一套，他问太后值得不值得，太后老人家说值，这才想到看小说。” “既然整套剧本都全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把剧本印了拿去卖。”麦香的眉眼弯了一下。 “妹妹一想到挣银子眼睛就发亮”乌拉多敏敲了一下麦香的头。 永恩听了笑道：“夫人，你可得好好谢谢你这妹子，如今你一年的私房比我的俸银还多，妹妹，下次做啥姐夫入一股，算姐夫的私房。” “好啊，我正打算把我的三味书屋出版社做大，打算在南京开一个，听说那边的人文气息特别浓厚，我师傅说，江南历来是出才子的地方。” “南京，这么远？”永恩拧了拧眉头。 “上次有南边来的书商跟我商量这件事，他们说从这边运回去的书总不够卖，而且，运输成本有些高，他们提出跟我们合伙，他们出人手，出模板，出场地，我们出书稿底版。” 麦香的书因为有版权，这些书商都知道麦香的后台硬，也不敢乱来，所以才会想到这个合伙的法子，倒是正合了麦香的心意，麦香本来就是想开连锁店的。 只是这个时代，她一个女人，想出去做点事情还真是难，所以，她才要借助永恩和弘融的势力。 “怎么分成？”永恩问道。 “这个还没有谈好，人选还没有定下来，有五五的，也有四六的，咱们六他们四。” “下次那几人来了，我去见见，我来跟他们谈条件。” 麦香听了咪咪一笑：“多谢姐夫。” 永恩这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刚要开口，乌拉多敏反应过来了，瞪了麦香一眼，说道：“这不还是三味书屋出版社挣的银子吗？不还是在我的名下？” “大姐，你的私房跟姐夫的私房有啥区别？你的是你的，他的还是你的。你们两个商量，我先回去了，这件事情要做也没有这么快，肯定要明年三月份以后了。” 麦香说完得意地跑了出来，后面听见永恩的一声戏谑：“真是一个小狐狸。” 从礼亲王府出来，麦香一扫先前的抑郁，拉着怀慈的手，给他看乌拉多敏准备的几样回礼，这是准备用来贿赂万家的长辈的。 “要我说，不给也罢。” “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祖父祖母如今对咱们有些悔改了。” 不管万宝财和老太太是因为怀慈出息了觉得脸上有光还是因为终于良心发现了想弥补这个孙子，麦香都必须接受他们的好意，这样，才能最大可能地为自己争取好处，也唯有这样，才能打击到江氏。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又出一个难题 两人刚到万家的上房，守门的丫鬟听见动静忙掀了帘子出来，笑道：“老太太已经问好几遍了，可算回来了。” 麦香和怀慈听了忙进屋，万家的人都在，万志荷姐妹两个正陪着老太太说笑。 江氏正对着门口，看见麦香两个进屋，先开口问道：“怎么回去了这么长时间？刚吃过晚饭老太太就开始念叨你们了。” “回太太的话，从我娘家出来，又去了一趟礼亲王府。”麦香回道。 江氏一听这话，剜了麦香一眼，很快，又换了一副笑容，“哟，回门还回到亲王府了，你们姐妹可真是情深，不知道还以为是亲的。” 麦香听了笑笑，走到老太太跟前，先问好，然后拿出一个小木匣子，说道：“老太太，这是姐姐送我的沉香木佛珠手串，是宫里出来的，戴着它据说可以让人晚上睡觉更香甜，希望老太太喜欢。”麦香说完，亲自替老人家戴上了。 “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确实不一样，不光看着圆润油亮，纹理也清晰，这味还沁脾呢。”老太太抬起手来闻了闻，笑不拢嘴了。 这可是有银子没处买的荣耀。 “太太，这也是一个宫里出来的香囊，听说也是用上好沉香做的香料，希望太太能喜欢。”麦香把一个五彩织锦香囊双手奉到江氏面前。 要不是给老太太留一个好印象，她才不稀得去讨好江氏。 江氏接过香囊，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笑道：“今儿可真借我这小儿媳的光，也看看宫里的东西是啥样，见见世面。” 麦香听了依旧笑笑，再拿出一盒堆花，说道：“大嫂，小姑。这是内务府出来的堆花，你们一人挑一对。” 女人们挑完了礼物，麦香给万家的三个男子一人也送了一盒上等的徽墨，万志高的两个孩子则是一人一对宫里新制的金锞子。 “这丫头真懂事，好容易回一趟门。你那个福晋姐姐送你点东西都到了我们手上。怎么样，你家里人还好？”老太太拉着麦香说起了家常。 万宝财和万承耀则问怀慈，他的小院里还缺啥东西。想要啥，跟江氏说一声。 “你们不说我还忘了，既这样，志高他娘，你把这个月的份例给麦香，明儿就让他们自己开伙去，对了，那三十两银子的年礼钱也一并给她，还有。我看麦香带过来的衣料不少，还都是些好料子，白放着也可惜了，这过年的衣服不如也折合成银子，让他们自己做算了。他们年轻人愿意穿些新鲜的好花样，咱们库里的衣料未必合他们的心意。我看不如这样，连大孙子一家的衣服干脆也折合成银子，以后他们的衣服都折成银子，让他们自己操心去，你也好省心些。大孙媳妇，你愿意吗？” 康怡见问到她，看了一眼江氏，只得站起来笑道：“就依老太太，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麦香这才知道，万家的主子们一个季节有四套新衣服，外加生日一套过年一套，一年三个节气各有五十两银子节礼钱，用于打点回娘家的节礼年礼，不够自己添。 万家待遇最高的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他们的月钱是二十两银子一吊钱，有八个丫鬟八个婆子伺候，其次是江氏和万承耀每月十两银子一吊钱，有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刚生出的小孩也有月例，没成亲之前都是二两银子一吊钱，身边也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主子们的伙食标准倒都是一样的。 至于万家的姨奶奶们，月钱跟没成亲的主子一样，只是伙食和衣服等别的方面就差一等，另外，她们每人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 老太太在跟麦香念叨这些的时候，江氏那边早已把帐算明白了，当着大家的面让江旺家的给了枫叶九十两银子外加四吊多钱，因为老太太开口了，过年和生日的衣服十两银子一身，平时就是五两，此外，还有四个下人的衣服费这次也一并给了麦香。 麦香看着江氏笑里藏刀的脸，明白了她是不甘心，老太太这样做，相当于剥夺了江氏从麦香这扒一层皮的机会，麦香好歹也当了几年的家，这点帐还是有数的。 其实，麦香还真误解了江氏，这点小钱江氏倒是还没放在眼里，江氏恼怒的是老太太对麦香和怀慈的态度，这个才是她最担心的，所以，她当初才会想方设法把怀慈赶出去，谁知道，这一成亲了，老爷子还非要他们搬进来住三年，她虽然呕得慌，可是也不敢拂逆了老爷子的意思。 次日一早，麦香列了个单子，让枫叶带着桃叶出去采买，麦香则带着栌叶，去了上房请安，她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还好，麦香刚坐了一会，老太太便打发她回来给怀慈做饭，倒是省了麦香当小丫鬟了。 自此，怀慈果真关起院门来念书。 麦香每天除了去上房定省，其他时间则带着几个丫鬟开始清点自己的嫁妆。她先把贵重不占地方的金银珠宝都清点好了，贴上标签，放进了两个大箱子里，抬进了自己住的地方，还有一些贵重的玉石摆件和古董字画、衣料、皮毛等，麦香逐件收回到自己房间。 那些大宗的桌椅、围屏、高几等硬木家具，麦香只好登记造册留在了原地，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居然就过小年了。 麦香又开始忙着打点送年礼，忙着盘账，忙着清理各处送来的年礼，等麦香刚清闲下来，又到年根下了。 这天一早，雪后初晴，后院的腊梅开的更娇艳了，麦香带着枫叶剪了几枝举着进了上房请安，只见江氏正和老太太在商量过年请吃年酒和看戏的事情。 麦香这才知道，万家为了打进官场的社交圈子，特地在自己家也盖了一个花厅，花厅里有一个小戏台，也是地暖的。 “你说的那啥裴夫人真的会来？”老太太问道。 麦香一听这个“裴”子，忙低头把梅花插进梅瓶里，装着不在意的样子。 “嗯，可不好请了，人家是三品夫人，咱们家老爷才是一个六品，我也是托了很多层关系才搭上她，听说她最喜欢听戏。” “好好，这就好，多亏了人家，耀儿才能得一个好评，看看明年开春能不能动动。”老太太越想越心花怒放的，最好是怀慈明年开春了再中一个进士，她就更圆满了。 想到这，老太太看着麦香问道：“志远如今怎样？吃的可好，睡的可香，屋子可还暖和？” “回老太太，都还不错，他说早上精神好，先看会书，晚上再来给老太太和太爷请安。” “好，这就好，这些日子要好生照看他，千万不能着凉不能生病。” “知道了。” 江氏听到这想了想，说道：“老太太，咱们好像落了一件事情没有做。” “啥事？” “就是志远媳妇进门到现在，还没有回过一次乡下拜祠堂，这马上就到年三十了，这祠堂不拜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再说了，志远转年就该去会试了，正是应该带着媳妇回去拜拜先祖，求祖宗的庇护，这麦香都说了，上次志远中举，她可是磕了足足有八十一个头，这次会试，怎么也得磕个双份？这样才能让祖宗们看到志远和麦香两个孩子的诚意，你说是不是？”江氏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像她真是在替麦香和怀慈考虑似的。 “这？”老太太看向了老爷子。 尽管江氏说的理由很充足，老太太心下仍是有些不喜，外面冰天雪地的，她才说了要麦香好好照顾怀慈，可是这会江氏非提什么回乡祭祖，这不故意跟她作对吗？ 这些日子跟怀慈接触多了，也用心观察了这个孙子，她发现这孩子不光聪明，心术也正，又很单纯善良，也没有一般男人花心的臭毛病，除了自己媳妇，从来不跟丫鬟嬉闹玩笑，并不像以前传闻的那样顽劣不堪。 至于麦香的品性，万老太早就了解了，这两人都不是贪心的孩子，怀慈当年肯放弃万家的一切离家出走，麦香当年那么穷的情况下还能拒绝进万家，可见这两个孩子都是想依靠自己的本事过好日子，事实上也证明这两个孩子做到了。 当然，老太太喜欢怀慈是喜欢，但是真要说怀慈在她心里的地位超过万志高，暂时还是不可能的，毕竟万志高是老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地位，一般人难以撼动。 麦香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她也没有太刻意地讨好万老太，只做自己该做的，让老太太对自己的好感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意识里，就像温水煮青蛙。 老太太在等着老爷子的回答，老爷子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理论是应该回去拜祠堂，况且，就是住在城里，每年的几个固定节日，万家的男丁也是会回去一趟的。 “爹，不如就我们几个带着麦香去一趟，志远就算了，天寒地冻的，也不大安全。”万承耀说道。 江氏见没有如自己的愿，忙低下头收起了自己的怨恨。 第二百八十二章 婆媳过招（一） 老太太一见儿子想的跟她一样，也是不让怀慈出门，忙点头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辛苦跑一趟。” “我看这样也好，要去，吃过早饭就去，后儿就是年三十了。”万宝财也点点头。 “麦香，你回去准备准备。路上冷，多带些衣服。”老太太倒是一脸和蔼。 “爹，娘，不如今年我也跟着他们回去一趟，横竖明天家里也没有啥大事，康怡就算了，这孩子没准是有喜了，这两天我见她吃东西总是咽着费劲。”江氏说道。 “是吗？这可真是大喜事，友哥儿也该有个伴了，好好，康怡呀，你有啥想吃的，告诉我，我吩咐厨房单给你做，就从我的账上走。”老太太一听康怡有喜，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友哥儿是万志高的儿子，万志高虽然有一个儿子，但紫菊的身份和品行都上不了台面，老太太担心她教不好这孙子，放到了康怡名下，可这总不如康怡自己生的儿子名正言顺。 “老太太，还不一定是不是呢？这才几天，我本来想瞒着大家。” 康怡脸红了，她的确是想等确认以后再说，现在大夫把脉根本把不出来，万一不是呢，这脸岂不是丢大了？ “你娘都这么说了，肯定不离十了，等过个十天半月找个郎中来家把把脉。”老太太依旧笑着。 老太太说完，又笑着看了看麦香，麦香忙摇头摆手的，她可不想这么早怀孕，这些日子虽然跟怀慈有过几次鱼水之欢，麦香也是掐着自己的安全期来的。 “也对，志远现在要看书，也没有这些精力。”老太太自言自语说道，麦香听了大囧。这老太太，说话怎么也不想想，旁边还坐着两个没出阁的孙女呢。 一旁的万志高听了也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好像他不用念书。精力都用到这方面了。 麦香回到自己小院。跟怀慈一说回乡下祭祖，怀慈自然不肯让麦香一个人去那么陌生的地方，谁知道江氏安了什么心思。虽说有万承耀在，可是万承耀向来对麦香没有好感。 麦香一听怀慈也去，自然是千肯万肯的，本来这念书也是一张一弛的事情，总这么绷着也不是啥好事。 麦香收拾行李时，怀慈自己去了上房，他找的理由也很好，这成亲拜祠堂本来就是夫妻两个的事情，哪有让新婚的妻子一人去拜祠堂的？他怕老祖宗们会怪罪他。 老太太明知他是不放心麦香一人独自出门。可是架不住怀慈自己找了这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太太也没法拒绝，想了想，只得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宝石蓝羽缎的鹤氅。 “这是你爷爷三十年前从福建海边买的西洋货，家里就这一件，如今送你了。你可别糟蹋了。” 怀慈拿着这件鹤氅，也是惊讶不已，这件衣服万家的人都不陌生，可以说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又轻巧又暖和。如今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轻易买到，西洋货京城这边还是比较少，就是有也是在一些真正的权贵之家手中，万家跟他们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当怀慈穿着这件鹤氅和麦香出来时，江氏的眼睛里也满是不可思议，这件衣服虽然值不过一百来两银子，但是，这衣服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给了怀慈，江氏看着怀慈，凌厉的眼睛一扫，刚要说啥，见老爷子和老太太过来了，忙换了一副笑颜。 “爹，娘，快进去，我们这就走，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志远的。”江氏说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麦香，麦香身上居然也是一件大红羽纱面灰白银鼠皮里的鹤氅，她眼睛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想到了，这衣服肯定是礼亲王福晋送的。 老太太打量完麦香，又看了一眼江氏一家三口，见这一家三口都是齐整的貂皮褂子，老太太点点头，万家人也不赖。 “志远，你们爷三坐一辆马车多唠唠，我和麦香坐一辆，我们女人之间也说说话。”江氏看着怀慈笑道。 怀慈正在扶着麦香上马车，听了这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道：“多谢母亲惦记，只是麦香不喜欢坐马车，时间长也就要躺着，我要抱着她。” “你，你……”江氏没想到怀慈说话这么直白。 “算了，这小两口正是新婚，由得他们去，你们快些出发，路上不好走，耽误了反倒不好。”老太太忙说道。 怀慈本来就是为了麦香去的，哪里会愿意跟麦香分开，况且，老太太也不以为麦香会愿意跟江氏一辆马车，这一路上倒茶倒水还不光折腾麦香了？ 最后的结果是麦香和怀慈一辆马车，万承耀江氏和万志高一辆马车，另外还有一辆马车是紫菊和几个丫鬟婆子，康怡有孕，万志高身边不能没有暖床的，江氏钦点了紫菊。 压着一路的积雪，三辆马车咯吱咯吱的晃了三个多时辰，才在天黑前，赶到了几十里路外的昌和万家祖宅。 麦香先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万家的大门两侧是一色的青砖大高墙，一边有三十米来长，另一边也有十来米长，光看着院墙，麦香猜想这宅子肯定小不了。 万家的大门此刻紧闭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有些冷清，连大门顶上黑漆鎏金的门匾此刻看起来似乎也有些黯淡，就连门口的两座小小的石狮子，此刻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麦香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没有人气，再好的宅子没有人气，也只是一座死宅。 赶车的小厮先下去拍了半天的门，才跑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开门。 “快去通知一声，老爷和太太带着两位爷回来祭祖了。”小厮倒是一个伶俐的。 万承耀和万志高先下的马车，那边紫菊和几个丫鬟婆子忙过来扶着江氏，江氏推开了她们，看向麦香所在的马车。 麦香这会刚被怀慈抱出来，手脚还僵硬着，正呲牙咧嘴地跺脚，怀慈往她手里先塞了一个手炉，又弯腰从车里拿出了一件纯白的狐狸皮斗篷正要给麦香披上，红叶从马车里抱出来一张狼皮褥子，杏叶抱着一个粉紫色的哆罗呢包袱，几人围着麦香走到了大门前。 “麦香，过来扶着我。”江氏突然说道。 麦香突然有些明白了，为啥这江氏会不辞辛苦跟着万承耀跑到这乡下来，敢情就想着来折磨她的。 “是，太太。”麦香也知道，江氏的要求也合情理，她没有理由拒绝。 麦香刚要走过去，怀慈拉住了她，麦香摇摇头，她不想在这里节外生枝。 麦香刚走过去，手里的炉子却忘了给怀慈，只见紫菊突然说道：“大丫，我替你拿着。” 江氏听了笑道：“可不是忘了，原来你们两个是姐妹，方才这一路上，应该让紫菊来陪着你，你们姐妹两个也可以叙叙旧。” 麦香听了淡淡一笑，说道：“太太，杨姨娘是大哥的人，我可不敢霸着叙旧，我们也没旧可叙。” 万志高听了这话，看了一眼麦香，眼前的人似乎跟他印象中那个为了一点赏钱不停地陪笑讨好的卑微小丫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才几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就这气势，谁看了也不会相信她是从农家出来的。 江氏听了冷笑一声，说道：“难怪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志远这么忘本，出去一年便把名字改了，没想到这志远媳妇也这样，才嫁过来不到一个月，就连自己的娘家姐妹也不认了。” “太太说笑了，太太也说了，是娘家的姐妹，现在是站在夫家的地盘上，就得守夫家的规矩。” 麦香腹诽了一下，她要跟紫菊姐妹一家亲了，这会挨骂的保证还是她，因为她尊卑不分，坏了万家的规矩，总之，怎么做都是她有理，谁叫人家是婆婆，嘴大。 江氏见麦香跟她顶嘴，十分不喜，正要教训麦香几句，只见门口突然站了七八个人，屋子里留守的丫鬟婆子小厮都跑了出来。 “老爷，太太，大爷、二爷，你们来了。” “去，弄点晚饭，把炕烧热了，屋子打扫了。”万承耀肚子早饿了，见妻子不吱声，忙吩咐道。 麦香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跟过来的怀慈，扶着江氏进了大门，大门正对着一块影壁，转过影壁，便是垂花门，进了垂花门，便是一座宽大的院子，五间大正房，两边都有抄手游廊，雕梁画栋的，从抄手游廊走到一座月牙形门前，便进了内院，内院也是一座四合院，只是比外院小一些，再穿过抄手游廊，到了第三进，第三进是一个大花园，散落着几个小院，江氏和万承耀住在了中间的主院，这时早有丫鬟婆子迎着江氏进了屋子。 “母亲，我带着麦香去收拾一下住地了。”怀慈过来牵着麦香的手想走。 “慢着。”江氏开口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婆媳过招（二） 江氏开口了，麦香和怀慈自然不能离开，万承耀还在一旁瞅着呢。 “不是有丫鬟吗？让丫鬟去收拾，麦香留下来，这家里的正经厨子带去了京城，这晚饭总不能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去做？” 江氏抬了下眼皮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边说边捶自己的肩膀，抱怨说坐了这半天的马车，浑身酸痛，要找人好好捶捶。 旁边的丫鬟婆子也不上前，都瞅着麦香。 “对对对，让麦香去给我们做一顿饭，我还记得她嫁过来做的那顿饭手艺还不错，动作快点，我饿了。”万承耀在怀慈开口之前说道。 麦香拍了拍怀慈的手，让他稍安勿躁，一顿饭而已，难不倒她。 “相公，你带着红叶和杏叶去收拾屋子，她们没有来过这里，找不到地方。” 怀慈听了，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他的小院很偏，一向没有人打理，如果他先不带人去收拾一番，肯定没法住人，不说房子有多脏，就是那屋子也肯定是冷得跟冰窖似的。 “你行吗？”怀慈到底是还是心疼麦香。 “志远，你啥时候像个老娘们了？”万承耀见不得怀慈在麦香身边做小伏低的样。 怀慈没有看一眼万承耀，见麦香点头，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麦香这才对江氏说道：“太太，我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连灶房在哪里也不清楚，还请太太指派两个老人给我。” 江氏听了这话，露出了得意的笑，指了两个婆子，让她们领着麦香进了灶房。 麦香一路跟婆子聊天。随手给了两个婆子一人一块碎银，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两个婆子也十分尽心尽力地帮着麦香打下手。 半个时辰后，八个热菜四个凉菜便上了桌，麦香自然不能坐下来，她要站在江氏后面布菜，康怡不在，江氏让紫菊也站在了万志高、怀慈后面布菜。当然，怀慈是不吃别的女人夹的菜的。 “老爷，太太，吸了这半天的冷气，先来一碗热汤去去寒气，这酸辣汤最是驱寒的。”麦香恭恭敬敬地给万承耀和江氏一人盛了碗热汤。 “啥汤？我不吃辣的。你不知道？”江氏一听是酸辣汤，把碗推开了，黑着脸质问。 “太太。真是对不住，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才嫁过来没多久，也没有伺候太太吃过几顿饭。我只是听郎中说过，这胡椒粉和姜能驱寒，醋能预防风寒，所以特地费心做了这道汤，也不算辣。”麦香谦恭地小心地辩解了几句。 万承耀听麦香说的有道理，忙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也不算辣，味道还行。” 江氏听了。也只得作罢，但是那碗汤是绝对不喝的。 麦香见此，忙用勺给了盛了半盏鸡蛋羹，江氏刚吃了一口鸡蛋羹，便吐了出来，说道：“这鸡蛋羹里放啥了？” “放啥？鸡蛋啊。”麦香装糊涂。 万承耀听了也挖了一勺尝尝。品了品，说道：“没啥啊，很正常，嫩嫩的滑滑的，还不错。” “什么不错，这鸡蛋羹里放姜末了，我不吃姜。” “这？”麦香无语了，装着很纯良的样子，看了看万承耀。 “算了，不吃这个吃点别的。”万承耀觉得妻子有些小题大做了，平时见她吃鱼也没听说她不吃姜。 麦香听了，忙给江氏夹了一块孜然羊肉，谁知江氏咬了一口，又吐了。 “你又咋地了？”连万承耀都有些烦了。 “咋地，你吃吃试试？”江氏黑着脸，她倒要看看，老太太和老爷子不在，谁还能护着麦香？ 万承耀、万志高和怀慈同时夹了一块羊肉，嚼了嚼。 怀慈先说道：“母亲，我喜欢吃，你们不喜欢，我自己一人吃了。” 怀慈说完就要把这盘子端过来，麦香是根据他的喜好跟口味做的，同时也兼顾了些万承耀的喜好，当然，也兼顾了些江氏的“喜好”。 “放着，我说了不吃了吗？”万承耀喝了口水说道。 这又麻又辣的滋味虽然有些不大好受，但是不可否认，很独特，很过瘾。 江氏见了脸气得铁青，这满桌子上的菜，最后只有两道菜能吃，一道是麦香做的豆腐，一道是京城带回来的酱肉。 “这些东西我吃不了，你再去重新做几样。”江氏觉得麦香就是故意的。 “太太，这么多菜都没有你满意的，再做也还是如此。再说了，我现在已经饿得站不住了，难保不会晕倒在灶前，太太喜欢吃啥，还请快些明示。” 万承耀看了一眼正捂着自己的肚子的麦香，想到这半天下来，这孩子也确实没有正经吃点啥东西，真把她累病倒了，万一被礼亲王知道了，这后果，可就有些严重了。 “算了，将就些，这么一桌子菜，还能没有你能吃的？”万承耀说完，主动让麦香坐下来吃饭。 怀慈见了忙把麦香拉到自己身边，亲自给麦香盛了一碗酸辣汤，麦香舒舒服服地喝了一碗热汤，这才有了笑模样，说道：“这下暖和多了。” 江氏听了气得把筷子一拍，说道：“麦香，快些吃，吃完过来替我捶捶。” 麦香听了说道：“太太，捶捶倒是没关系，就是我从小在乡下做农活长大，粗粗笨笨的，这手劲可有些不太好把握，我怕到时又惹太太生气，没得反倒添堵，太太还是另外找一个伶俐的。” “你？我看你真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谁家婆婆说话做儿媳的一直梆梆地顶嘴？你也是好命遇到我这仁慈的婆婆，换了别人，早就让你自己掌嘴了。”江氏轻蔑地看着麦香，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一个乡下丫头。 谁知麦香听了这话一点也不生气，夹了一块香香的酱鸭子，仔细把鸭骨头都啃干净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太太，我本来就是乡下来的，乡下的小户人家哪里有这些讲究？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肥拣瘦挑三拣四的？” “行了，行了，你不是累了吗？让丫头们帮你捶捶，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起来都是事。”万承耀打了个圆场。 他早看出来了，麦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江氏跟麦香斗，准讨不了好，因为麦香后台太硬，真惹急了，怀慈也不干，带着麦香搬出万家，谁也奈何不得这两人，而万家，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聪明的万承耀自然也知道，江氏的目的就是为难麦香，想把麦香和怀慈再次赶出万家，不说这两人留在万家将来肯定会分走万家一半的家产，就说他们现今一年的花销也要四五百两银子，而且，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时不时赏这两人点好东西，这江氏心里能愿意？ 今儿的鹤氅不就是一个例子？别人不清楚，万承耀可是清楚自己的妻子有多小心眼和善妒，只要他往哪个女人的房里多住了一晚，江氏准能寻一个由头，狠狠地折磨对方。偏她在别人面前还要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怀慈的生母走后，主动给万承耀找了四个小妾，可就是有一点，如果万承耀露出一点苗头，喜欢上哪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离倒霉也不远了。 万承耀也是后来才发现这点的，这个时候，怀慈的生母早已经死了，他也懒得去追究这些了，在他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心痛，可终究比不上现实来得重要。 现实就是江氏不管怎么说，倒是一心一意对他好，也一心一意地辅佐他往上走，可以说，如果没有江氏，肯定也没有万承耀的今天。 江氏自然也是明白一点，所以才会在万家有恃无恐，要不是万家的家产都在万宝财手里，她不会委屈自己这么多年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扮演贤良淑德呢。 所以，这会江氏见丈夫也不站在她这一边，居然呵责她早些休息去，这口气，她如何愿意咽进去？ 万承耀看出了江氏的不满，知道她还没有转过这道弯来，不由得有些厌烦，再聪明的女人，遇到金钱利益时候，也会变得愚笨短浅起来。 “志高，扶你母亲回屋。”万承耀开口说道。 “是，父亲。”万志高站了起来，走向了江氏。 对母亲的一些做法，万志高虽然不赞同，但是他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母亲这些年在他面前，没少灌输这个观念，他是万家的唯一的嫡子嫡孙，这万家的家业，就该由万志高继承。 万志高一开始倒没有这么大的贪念，他知道万家的家产不少，即便他只拿了一半，也够他这辈子衣食无忧了，而且他觉得自己够优秀，即便没有万家的家产，他也能过得很好。 事实证明他错了，他居然输给了昔日别人眼中那个顽劣不堪的弟弟，这太打击他的自信了。 也怪万志高从小被捧得太高了，这一跤才会跌得这么重，也正因为如此，万志高的心态也在一点点变化，看着弟弟的成功和得宠，他会越来越失落。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祭祖 万志高扶着江氏正要离开，论理，这个时候麦香和怀慈应该站起来送一下，谁知麦香这会正埋头苦吃，怀慈却在一旁不停地给麦香夹菜，两人都忽略了江氏越来越阴沉的脸。 “麦香，亏你还是一个识字的，这妇德妇容念到哪里去了？上不能事父母，中不能事丈夫，你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江氏板着脸讥讽道。 麦香正要开口，怀慈站起来先说道：“太太，这门亲事是皇上定的，你这么否定麦香，是不是说皇上看错了眼？” “你？”江氏一下气结了，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皇上眼拙。 “志远，这是你母亲，不许对母亲不敬，你母亲有一点说的没错，你是一个男人，一个做丈夫的，女人伺候你是她的本分，这个道理到哪都行得通。”万承耀开口了。 “父亲，麦香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这辈子，无论我怎么疼她也不过分。”怀慈看着万承耀说道。 “爹，娘，二弟是新婚，只要二弟高兴，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你们就不要插手了。”万志高见父亲也黑脸了，忙劝道。 万志高当然知道，怀慈是在定了亲之后，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这才又重新返回书院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麦香造就了今天的怀慈，所以怀慈才会对麦香如此小心在意。 万志高清楚这点，万承耀和江氏自然也清楚这点，正因为如此，江氏才会如此怨恨麦香，如果没有麦香。她今天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麦香见这三人瞪着自己，哪里还有啥食欲？也起身要回去，偏怀慈还细问：“吃饱了没有？要不要捡几样喜欢的回房吃去？” “不用了，我吃好了，倒是太太，用不用送点点心过去？”麦香站起来问道。 “不用你献殷勤了。”江氏哼了一声，转身扶着万志高走了。 万承耀本想训怀慈几句，可是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绝美的脸。忽然触动了他久远的记忆，那个记忆中总是一脸明媚笑颜的女子，哪怕后来被江氏折磨得枯瘦如柴、病痛缠身时，脸上也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说起来，终归是他负了她。可是她却给他留下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万承耀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怀慈的肩膀。“儿子，趁这会消停了，快带着你媳妇歇息去。” 呃？这是啥情况？麦香有些愣住了，大灰狼要变身慈父了？ 怀慈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万承耀，这么多年来，似乎这是第一次父亲开口叫他“儿子”，就连他中举，万承耀也没有露出这种神情。 万承耀不敢跟怀慈对视，有些讪讪地别过头，想说点啥。看见身边的丫鬟婆子，叹口气。转身走了。 怀慈看着万承耀的背影拐过弯不见了，这才命一个婆子捡了几样饭菜用食盒装好，并找来了一个灯笼放在麦香手里，他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麦香出了江氏的院子，沿着一条游廊出了月牙门，回到了二进的那个内院。怀慈说，这是以前老爷子和老太太住的地方，可惜黑乎乎的，麦香啥也看不见。 依旧沿着游廊转到了一个小门，进了一个东西走向的游廊，两边各有一个小院，怀慈说，这里以前是万宝财姨太太住的地方，游廊的尽头是一堵高墙，有一扇圆形小门，怀慈牵着麦香的手紧了紧，穿过这小门，是一条十字小巷道，四边都是高墙，可是不知为何，麦香觉得有些阴森森的，瘆的慌。 这回大约走了二三十米，出了一个角门，又进了一个院子，这才到了怀慈住的地方。 饶是麦香这么方向感十足的人也被绕晕了。 这时，麦香才明白，这万家作为昌和镇的首富，不是吹来的，的确是有些家底的。 只是想到一点，万家这么多的房产，怀慈从小就被关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小地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所有的人似乎都遗忘了他，只有冯翔的母亲每天来给他送点吃的，麦香的心里满是酸涩，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最初的三年。 万家人的确冷血，就算江氏恨怀慈，虐待怀慈，可如果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万承耀这三个人稍微对怀慈有点心，江氏也不能这么一手遮天。 “怎么了？”怀慈见麦香主动抱着自己，喜问道。 “心疼你。”麦香在他怀里蹭了蹭。 “幸好有你。”怀慈很快意识到麦香说的是啥，回了麦香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一晚上，麦香是在怀慈娓娓的述说中睡着的。 这院子虽然偏僻，但是有一个好处，临街。另外，院子里有两棵大枣树，怀慈从小就学会了爬树摘枣，甚至还偷出院墙跑到外面用大枣换过鸡蛋。后来，觉得无聊了，开始养了几只小鸡，每天陪着小鸡说话，再后来小鸡长大了，开始生蛋了，他学会了煮蛋、煎蛋、烤蛋，从中体会了很多乐趣。 这一夜，麦香和怀慈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的小男孩不停地拿着鸡蛋哄一个小女孩，以至于次日一早醒来，麦香抱着怀慈说想吃烤蛋了。 两人正腻味时，江氏打发婆子过来传话，让怀慈赶紧带着麦香去祠堂。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昨天过来时那十字小巷处有一处高门大院就是万家的祠堂，难怪麦香会觉得阴森，而怀慈居住的小院，居然离这祠堂不过十米远！ 麦香和怀慈站在万氏宗祠门口时，江氏和万承耀已经到了，正和万志高在里面摆放祭品。 麦香一脚跨进祠堂的门槛，只觉一阵阴风过来，她把脚又缩了回来。 可巧这一幕被江氏看到了，江氏讥讽道：“这会知道怕了？” 麦香一听这话，胆气顿生，几步进了祠堂，也顾不上环顾四周，说道：“我怕啥？举头三尺有神明，万家的老祖宗们都在看着呢。” 万承耀听了这话，拧了拧眉头，说道：“都给我闭嘴，安静。” 麦香老实地闭嘴了，只是，她依旧不敢抬头看案桌上摆的那些牌位，实在是瘆人了，她是真心害怕。 怀慈似乎感知了麦香的惧意，握住了麦香有些颤抖的手。这也是他为啥非得陪麦香回来的缘由，不说江氏会如何刁难麦香，就说让麦香一个小女孩子住在这么偏僻的小院他也不放心，更别提让麦香一个人站在这阴森的地方磕头了。 因为万家的祠堂，除了男人们能进，就是万家的女人们能进，丫鬟婆子一律离大门口三尺远，说是怕阴气太重冲煞了老祖宗。 “麦香，拿着布把这些牌位擦一遍。”江氏吩咐道。 “太太，这活我……” “这活我来做。”怀慈先说道。 万承耀看了一眼江氏和麦香，说道：“管家说刚擦过了。” 万承耀说完，拈了三根香点燃，先跪了下去，万志高跪着他后面，怀慈则在万志高的右边也跪了下去，麦香则在江氏的后面跪了下去。 “不肖子孙万承耀带着儿子前来拜见先祖，这一年多亏祖宗庇佑，风调雨顺，生意兴隆，小儿志远，也叫怀慈，中了举人，娶了媳妇，还请祖宗保佑他明年会试金榜题名，也继续保佑万家家业兴旺发达。”万承耀说完，带着众人磕了三个头。 万承耀起身后，江氏和万志高也起身了，见怀慈和麦香起身，江氏说道：“麦香，你不是说要替志远磕头请祖宗庇佑他金榜题名吗？这一个举人就磕了八十一个头，这进士怎么也要翻番？” 麦香看着江氏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也笑着说道：“太太有所不知，我那八十一个头是对着佛祖磕的，请问，普天之下，啊，不对，三界之内，谁还能大过佛祖？” “麦香说的也对，你们就看着意思意思。”万承耀说完，瞪了江氏一眼。 怀慈牵着麦香的手，跪了下去，说道：“万家先祖在上，不肖子孙怀慈携妻子麦香前来给你们磕头请安，请你们保佑她这一世健康无忧，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怀慈说完，郑重地磕了九个头。 “你，你真气死我了……”万承耀气得不知说啥好，自己转了两圈。 倒是江氏听了怀慈的话，脸上有了几分的笑意，她才不想让万家的先祖们保佑怀慈呢。 可惜，江氏脸上的笑还没有下去，便听到了麦香嘴里念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万家的先祖也好，过路的神仙菩萨也好，小女子在此诚心祈祷。我身边的男子万怀慈，他是昌和万家的子孙，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我知道，一个想要做大事的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正因为如此，我们把过往的苦难都当成了生活的磨练。现在，到了他一生中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时候，请你们保佑他来年金榜题名，保佑他仕途顺畅，保佑他长命百岁，这辈子，无论富贵、贫贱还是疾病，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麦香说完，郑重地磕了九个头。 第二百八十五 老爷子的用意 从祠堂出来，万承耀看向麦香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祥，因为他听见了麦香说的那几句话，知道麦香的肚子里还是有点学问，不是一个只会耍花胡哨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肯定会是他儿子的贤内助。 至于万志高，听到麦香的那番话，内心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麦香嫁妆进门的那天，这一刻，他是真的羡慕怀慈的好命了，麦香是一个集智慧、财富于一体的女人，能得到一个这样女子的倾心相待，这辈子想做啥不能？ 而麦香的那番话在江氏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江氏认为麦香是故意在万家的先祖面前抱怨她苛待了怀慈，也是故意抱怨给万承耀听的，这麦香是想干啥？ 此刻的麦香倒是没有多想，她猜想江氏还会把气发泄在她身上，所以主动笑眯眯地问：“太太，我这就去做早饭，请问太太想吃啥？” 江氏盯着麦香看了一会，突然笑道：“早饭就不必了，我已经打发人准备了，吃过饭我们就要赶路。倒是明日是年三十，你大嫂身子不便，你早些过来帮帮我就是了。” 麦香听了暗自腹诽了几句，却也只得答应了。 次日一早，麦香才刚起来，正要洗漱，江氏便打发人过来请麦香，麦香直接去的江氏住的院子，里面有一堆媳妇婆子在回话，江氏见到麦香，忙笑道：“志远媳妇，你看我这忙的实在抽不开身，好些帐还没有对出来，家下人还等着这月钱、红包过年呢。还有下人们的新衣服也没有发下去，这样，你替我去灶房盯着。先把早饭和祭祀的东西准备出来，一会太爷和老太太还要拜影呢。这些媳妇婆子们都喜欢偷懒，有啥想不到的你替她们想着些。” 麦香这才知道，这万家一方面保持了汉人供奉祖宗神位的习俗，另一方面，也跟着旗人学了拜影的习俗。万家从昌和镇搬到京城，万宝财也把祖父母和父母的画像带到京城来供奉。 问题是，麦香从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哪里知道要准备些啥？而且，听江氏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刁难麦香，这些事情家里的媳妇婆子们做了这么多年，还能偷懒？ 麦香从江氏的屋子出来，想了想。对栌叶说道：“你去把张祥家的请来，给她一个大红包。” 麦香知道这张祥家的跟了老太太很多年，想必对这些习俗都很清楚。重要的是，她知道老太太的喜好。 麦香说完，带着枫叶去了灶房，灶房里的人今天明显少了好几个，只有四个婆子正坐着嗑瓜子说笑。 四个婆子见到麦香过来，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她们还记得，上次麦香在这做一顿饭，可没有少给她们好处。 “四位婶子好清闲呀？”麦香笑道。 “呵呵，奶。不是奴婢们故意在这躲清闲，是因为没人吩咐我们做啥。灶房的头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麦香听了，便知江氏还没有死心，还想着害自己，可是麦香就不明白了，这大年三十的，她居然也敢闹事？她就不怕麦香真的撂挑子不干收拾不了残局吗？ 想到这。麦香冷笑了一声，问道：“灶房的头是谁？去哪里了？住什么地方？” “她夫家姓王，我们管她叫王二家的，住在前院那边的一个小胡同里。”有一个婆子说道。 “好，你替去跑一趟，把她喊来。” “我？”婆子有些犹豫。 “奶使唤不动你还是咋的？”枫叶厉声问道。 “我，我是负责面食的，跑腿的活不归我管。”婆子想了想，说道。 “跑腿的活归谁管？” 四个人齐声摇头说不知道。 麦香听了不气反笑，说道：“枫叶，去把老太太跟前的翠碧姐姐请来。” 枫叶听了点点头，走了。 这四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只得给麦香跪下了，说道：“奶，我们就是做下人的。” “我知道，这话跟我说不上，回头上老太太跟前说去。” 麦香的话刚说完，栌叶和张祥家的来了，张祥家的一进灶房，见这冷锅冷灶的，忙问道：“人呢？你们在干啥呢？耽误了老太太的早饭和拜影你们担待得起？” “我们在等王二家的。”一个年长些的婆子解释了一遍。 麦香问了问张祥家的要老太太喜欢吃些什么东西，想了想，打发栌叶去把桃叶、杏叶喊来帮忙。 这时，碧翠和枫叶也过来了，王二家的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一来便对着麦香跪了下去，说是昨儿吃坏了肚子。 “这可如何是好？奶，我这打发她们准备拜影的东西，还请奶担待些，把主子们的早饭做了。”王二家的磕头说道。 “不用了，王婶子不是闹肚子吗？我怕祖宗们吃了你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家去，你的人我不用了，我也使唤不动。” 麦香说完对着枫叶耳语几句，让她去了一趟礼亲王府，从乌拉多敏那要了一套拜影的干果点心酒菜等，而麦香则带着栌叶和桃叶杏叶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当那一碟碟精致的干果点心酒菜送到上房的厅堂时，老太太惊呆了，江氏惊呆了。 麦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老太太，太太一早说她忙不过来，打发我去灶房准备早饭和拜影的东西，可是灶房的头儿不见，只有四个婆子在闲着嗑瓜子……” 麦香才不会替江氏隐瞒。 “还请老太太原谅，当时的情况，要么只能准备拜影的东西，要么只能是早饭，麦香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还请老太太原谅麦香的自作主张。”麦香跪了下去。 “你起来。”老太太也当了二十年的家，哪里不懂这些。 “是，那麦香就去灶房了，还有几个菜没做完，灶房的人说了，她们只听上面的，我正要跟太太说，也不知是谁把她们惯成这样，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今儿我看在大过年的份上，怕老太太太太心里不自在了，就饶了她们。下回呀，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麦香说完，特地笑吟吟地看着江氏。 “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明理的，那些活也不用你去做了，让你太太打发人去收拾她们，就说我的话，把年底的红包和月钱都扣了。” 麦香一听，也乐得不去做苦力，那残局就让江氏去收拾了。 拜完影吃完饭，老太太拉着麦香和康怡几个陪她抹了会骨牌，麦香是第一次玩这个，不过是哄老太太开心，让老太太赢点彩头。 年夜饭江氏没有再敢使唤麦香，而老太太也破例让麦香跟着坐下来吃了一顿团圆饭，为了彰显主子们的宽厚，就连万家的老中青三代姨娘们也凑了一桌。据说是因为万家的人丁实在是太单薄了些，老爷子嫌不够热闹。 饭后是围坐在上房的暖阁里守岁，玩骨牌的玩骨牌，赶围棋的赶围棋，只有江氏和江旺家的拿着一堆账簿，在跟老爷子报账，一年的开销到今天要封账，要跟老爷子报备。 “小孙媳妇，你过来一下。”老爷子忽然喊了一句。 麦香听了一愣，倒是也没有问啥，忙丢下手里的牌下炕走到老爷子和江氏这边的方桌前。 “你来，你来对一下这些帐。”万宝财指着桌上的几本账簿说道。 “爹，这怎么行？”江氏有些急了。 “好。”麦香虽然惊讶，但是很快坐了下来，她正好想知道，万家一年的花销有多少。 麦香从桌上拿起一本账簿，江氏虽然想阻止，但是看老爷子的脸色，没有再说啥，只是飞快地警告了麦香一眼。 麦香回了她一个笑容，拿起算盘，熟练地扒拉起来，一边扒拉，一边还找出了几处计算错误的帐，麦香的速度比江氏的快多了，一会就把帐对好了，给万宝财画了一张表，总开支多少，然后是各项分类多少，一目了然。 麦香拢了一下帐，万家一年总开销超过六千两银子，比麦香预计的多不少，其中人情礼往一年差不多二千两银子，另外家里主子不多，丫鬟婆子媳妇就有六十来人，还不算外面那边小厮、随从管家。 万宝财手里拿着麦香的这张表，半天没有吱声，江氏有些惴惴不安的，她倒不是担心老头责怪她花销太大，这些大帐都是过了明处的，她只是觉得，老爷子的目的只怕是想借麦香来分担她的管家大权。 不光江氏不安，就连炕上玩骨牌的康怡也有些心不在焉了，她觉得自从麦香进门，江氏的那些针对麦香的小动作实在是幼稚了太愚蠢了。 麦香和怀慈不过是答应了在万家住三年，三年后，依怀慈的个性，肯定不会留在家里，因为自打康怡进门，见怀慈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而麦香也不是一个愿意受制于人的个性，这两人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谁愿意放着好好清闲的日子不过天天在这当小媳妇？ “这样，我看小孙媳妇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以后家里的帐就让小孙媳妇做，小孙媳妇管钱，儿媳妇花钱。”老爷子说道。 暖阁里突然一下都静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先下手了 麦香也是一下愣住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老爷子只是让她管钱记账，但是怎么花钱仍是江氏说了算，她只是起一个保管的作用，像那些人情礼往和各项采买麦香根本插不进手，她何苦揽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再说了，麦香自己手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虽然瓷器厂的帐不管，每个月还是要交出几张图纸的，出版社那边事情就更多了，书稿、插图、对账，此外，饭庄还有怀慈四成的股份，加上每个月那几个铺子的帐也要看，一年二季的地租要收，她哪有这时间去陪江氏玩这些小心计？ “老爷子，我这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对家里的事情也不熟悉，再说了，相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会试了，我现在真的顾不过来，我看这样，大嫂进门好几年了，大嫂如今虽说有了身孕，但是这记账的事情也不累，大嫂，你说呢？”麦香见康怡一直留心这边的事情，索性把她推了出来，反正她和江氏肯定是一条心的。 老爷子看着麦香，眼里的精光一闪，他明白了麦香的意思，这孩子，还是拿自己当外人，没打算在万家长住。 可是这儿媳却偏偏没看出这点来，总是计较这点家产，想方设法把这孙子赶出去。 想到这，老爷子有了主意，说道：“也好，就让大孙媳妇先管着，这些日子你好好伺候我这小孙子。” 江氏听了面上一松，就连康怡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以麦香的精明，肯定也是没打算在万家常住，所以才懒得揽这差事。 老爷子自然看出了这婆媳两个的心思，想了想，问道：“志高他娘，今儿灶房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江氏听了忙回道：“查清楚了，就是那个管灶房的婆子闹肚子，耽搁了一会。倒也不是成心的，那几个婆子没有领到食材，也不知道从哪里做起，我已经罚了她们一个月的月钱了。” 老爷子听了没说话，点点头，江氏也不知对方是啥意思，低头暗自寻思。 好在这时，老太太把牌推了，嚷着放焰火。放完焰火，吃了点宵夜，接着玩了会骨牌。也就到了子时。大家这才各回各屋了。 次日一早，麦香和怀慈刚起来，穿戴一新，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便过来给麦香和怀慈磕头，麦香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一两银子的大红包，嘱咐大家几句话。这才和怀慈领着栌叶和枫叶到了上房。 麦香几个到的时候，上房已经挤满了人，江氏见到麦香，笑道：“就等你们两个了，老太太手里红包都发不出去了。” 麦香一见地上几个蒲团。万承耀、江氏带着这些孙儿辈跪了下去，老太太一人给了一个红包。是两个小金锞子，接下来又是万志高、康怡带着孙儿辈给万承耀和江氏磕头，江氏也给了一个红包，是两个银锞子。 吃过早饭，万宝财、万承耀、万志高、怀慈分别出了门，麦香这才知道，京城这边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先去看望岳父岳母，当然得是离得近的。 至于万承耀，听说是去了衙门口，麦香这才知道，这个时候的官员之间已经实行团拜了。 因为从初一到初五女人们都不能出门，万家的亲友比较少，一般的同僚或朋友关系都是打发人在门口递一个拜帖即可，所以，一个大年初一，连江氏也清闲下来了，说是要好好陪着老太太抹几天骨牌。 老太太听了自然乐意，康怡见了忙去准备东西，连带麦香一起，正好四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都是哄着老太太开心，所以半天不到，老太太的匣子里就装满了一匣子的铜钱。 “大孙媳妇呀，这是我赢的好彩头，拿着去给我这曾孙子买点好吃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康怡的肚子。 “老太太，还没有定下来呢。这万一要不是，让祖母失望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康怡有些尴尬地陪笑。 虽然十之她是怀了身孕，但是生男生女可就不一定了，尽管她比谁都希望生个儿子。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不许说这个，不管你生啥，我都喜欢，多生几个才更好呢，这过日子呀，就是要有人气，人气旺财气才会旺。” “可不是这话，要不今儿一早，老太太看着底下跪的孙子孙子媳妇和孙女还有两个曾孙子曾孙女能合不拢嘴？”江氏忙拍了下老太太的马屁。 “对了说到这个，大孙媳妇，你有啥想吃的，回头告诉我，我让灶房去做，可千万别委屈了我这大曾孙子。”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 麦香是看出来，这老太太今天是想笼络康怡，这是为啥？ 难道是觉得这段时间亏待了康怡？也不能够呀？她这一股也没占到啥便宜？还是因为昨晚万宝财对自己的态度，让这三个女人心里恐慌了，想结成一股绳？ 那前两天老太太对麦香示好又是为啥？ 江氏见老太太欢喜，想了想，试探地说道：“娘，不如也这样，康怡这孩子从小就是娇养的，吃东西挑剔着呢，不如也让他们自己分出去吃，想吃点啥就做点啥，横竖她屋子里丫鬟婆子不少，还有这四季的衣服，索性也让他们自己单做去，我也省些心。” 老太太听了这话抬起眼皮看了江氏一眼，笑道：“也好，还是这样自在些，志高也该好好用功了。回头我再跟你爹商量一声，要分出去也要等到过了元宵节，只是她院子人实在是太多了些，地方够用吗？” “正想跟老太太商量这个呢，头年老太太说麦香这边要加盖两间倒座，我想着，不如趁这个时候，给康怡那院子加盖一个后罩房，这以后有了孩子还能宽敞些，再说了，她还年轻，能生着呢。” “成，这个也不是啥大事，你做主就好了。”老太太说完，看了麦香一眼。 麦香觉得老太太这一眼似乎有啥深意，她脑子转了半天，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下午怀慈回来，麦香拉着他学了半天这几个女人的事情，怀慈略微琢磨了一下，说道：“昨儿老爷子让你管账你推掉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我会试结束，老爷子和老太太肯定会让你分管点家务，极有可能就是灶房或针线房，这两处地方都有些油水，太太不想让你插手，先把大哥一家分出去，这样的话，就剩老太太和太太几个，你也不敢苛刻了他们。” 麦香听了恍然大悟，笑道：“这点蝇头小利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我媳妇如今的口气真大了，你知道吗？我们一个人一年的衣服费有一百两银子，家里有多少个主子？加上大哥家那两小的，这笔银子一年一千二，还不算那些丫鬟婆子和姨奶奶的。” 麦香默算了一下，两个小奶娃和两个姑子的服装费肯定没有花到这么多银子，就连怀慈以前的衣服，麦香印象中也只是棉布的，哪里能要一百两银子？这么一算账，吃的穿的用的，江氏这些年从怀慈身上都苛刻了二千两银子。 而万志高一家就占了四个主子，还有两个姨娘，难怪江氏要先把他一家分出来，就是怕万一麦香真的接管了灶房或针线房，也会对这么对待万志高一家。 “其实，我倒觉得这是好事，咱们也不在乎这点小钱，让他们自己闹腾去，老爷子心里肯定有一本帐。” 麦香听了一笑，二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别的不管，这笔钱怎么着也要让江氏吐出来。 “老太太真的会这么信任我？”麦香问道。 “有一点。算了不说这个，今儿我去了一趟你娘家，还有大姐、二姐家，也还有大学士府和师傅家，他们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吃年酒，安排开了他们好派人来接。” “知道了，我回头把日子拟好了打发人送去。” 麦香知道江氏是打算初十请裴夫人，这天她肯定是要留在家里，打算找个机会结识一下。 初二开始，麦香依旧是在上房陪着老太太玩耍，怀慈自己则每天都出去，他上午去学士府下午去纪家，有时也留在纪家吃完晚饭再回来。 初六一早，五福带着麦地过来接麦香回娘家，麦香这才知道，八福一家也在京城过的年，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周氏怀孕了。 叶大福和赵氏几个见到麦香自然是欢喜异常，就连刘氏也难得对麦香露出了笑脸。 原来乌拉多敏果真打发关嬷嬷上门了，把王爷和福晋的意思交代了，以一句满汉不通婚便把九凤否决了。礼亲王府的丫鬟都是在旗的包衣下人，不能从外边买，更何况是礼亲王的小老婆。如果九凤非要进王府，除非一辈子没名没分一辈子不要孩子只做一个暖房丫头。 况且，关嬷嬷还说了，现今礼亲王府有名有份的二层主子三层主子王爷都顾不过来，哪里会在意啥暖房丫鬟？ 刘氏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嫁过去独守空房，况且连个孩子也不能要，这辈子还能有啥指望？ 听说这些日子刘氏没少劝九凤，总算哄得了九凤死了心，打算等这大正月过完就相亲去。所以，刘氏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转 从娘家回来，麦香和怀慈去上房请安，见到了万承敏和万承梅，因为两家离京城有些远，大年初一两个女婿没有上岳家来拜年，今儿一起都带着孩子过来了。 万承梅见到麦香和怀慈，仍是淡淡一笑，倒是万承敏，拉着麦香亲热地说了好一会的话，从麦香的衣服到麦香的气色都夸了一遍。 “侄媳妇，我听说京城的三味书铺是你跟怀慈开的，啧啧，真是本事，我听说你们那些科考的书，本本都卖得特别火，我们在昌和也有一个书铺，麦香啊，以后你们出书的时候，能不能每本给我们留一千册？”万承敏终于进入正题。 论理，这种话万承敏应该私下找怀慈和麦香商量，问题是万承敏这些年跟怀慈很少见面，更别提说话了，而麦香又是一个新媳妇，她担心这两人不能答应她。这会有老太太和老爷子在，她跟麦香开口求情，估计麦香多少要顾忌些老人们的面子。 “昌和地方也不大，大姑你要一千册能卖掉吗？”麦香倒是无所谓，书卖谁不是卖？有银子挣才是真理。 万承敏一听麦香的语气像是答应了，忙笑道：“我们家也不单在昌和有书铺，别的地方也有。” “京城的可不行，京城只有我们一家书铺才能卖。”这是麦香跟所有提书的书商说好的。 “三味书铺是二弟的？”万志高惊讶地看着怀慈问道。 “怎么了？”江氏随后问道。 她以前调查过怀慈的书铺，铺面也不大。一年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的进账，还真没放在眼里，后来也就忽略了。 “大嫂不知道，这个书铺如今可是京城最大的书铺，我的乖乖，不光是书铺，还有自己的出版社，这生意大着呢。”万承敏说道。她倒是没想瞒着大家。 “不是我一个人的，好几股呢。”怀慈不想多解释。 “都卖些啥书？”万承耀问道。 京城的书铺不说多如牛毛，也是大大小小上百间，怀慈才做几年生意，怎么有可能做这么大？ “就是科考类的书比较多。”怀慈依旧是这淡淡的语气。 “他家的科考书跟别家不一样，有当朝翰林院多位大儒的点评和注释，这些大儒全是当年殿试一甲的大才子。”万承敏的丈夫常秋龄解释了一句，顿了下又接着问道：“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怀慈。你从哪里结识的这些大儒？今年的会试有希望过？” 万宝财听了这话看向了麦香，听方才麦香话里的意思，好像对这书铺的业务相当熟练。他就有些怀疑这书铺是麦香在打理。这会听说是有很多翰林院大儒的帮忙，更肯定是了麦香的主意，也只有麦香才有这份能耐请动翰林院的大儒。 看来，他对这孙子和孙子媳妇还是了解得不够哇。 “志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有这么多的人脉关系。你大哥乡试前还找过你，想跟着你借点光，你没答应，找了一大堆理由和借口，我们也就不说啥了。毕竟你也要看人家的脸色。可是这些书呀笔记呀这些东西在你手里，你拿着去挣钱都不肯给你大哥看一眼。你也太自私了，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大哥好，宁肯给外面的人瞧，也不肯给这自家唯一的大哥，万家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们哥俩个吗？”江氏反应过来了，抓住了机会，狠狠地数落了怀慈一顿。 江氏的话说完，屋子里的几双眼睛都看向了怀慈，老爷子和老太太确实有些失望，他们还记得，当初还带着万志高亲自去了怀慈那边的新家，被怀慈拒绝了。 怀慈也不解释，看了一眼万志高。 “娘，你们错怪二弟了，二弟送了我不少书。”万志高开口了。 “不可能，儿子呀，你就别替他遮掩了，真要送你书了，为啥他中了你没中？他才念几年书？”江氏忿忿不平的。 “太太，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依太太的意思，我们的书铺卖了多少本书，岂不是人人都能中了？”麦香有些怒了。尼玛，这是啥逻辑？ “这是哪里的规矩，婆婆说话有儿媳插嘴的份？”江氏也怒了，瞪着麦香。 “不过是摆摆道理，太太也别生气。还有，太太方才也说了，我相公才念几年的书，我正想问问这个，同样是万家的子孙，我相公为何连念书的权利也没有？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差的也就罢了，谁叫我们是庶子？我们也不挑，可是连书都不让念，我想，这不是万家长辈的本意？”麦香才不管这个，好容易踩住了江氏的尾巴，就算不能一下把她打倒，麦香也要撸她几根毛，让她知道疼。 “娘，别吵了，二弟的确送了我不少书。是我自己笨没考中。”万志高低下了头。 “都给我闭嘴。”老太太开口了。 麦香本想再说点什么，见老太太心疼地摩挲着万志高，便聪明地住嘴了，她可以打击江氏，但是绝对不能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打击万志高，因为万志高是他们手心里的凤凰。 “大哥，你弟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她说话一向直，尤其见不得我被人冤枉。其实，这科考也是要有一点运气的，很多平时念的好文章写的好的科考不一定能中，我师傅不也是一个例子，他还曾经是乡试的解元呢！”怀慈担心麦香被怪罪，破天荒安慰了万志高几句。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志远考试时不也是和麦香去磕了八十一个头吗？等你下次考试时，也让麦香替你去磕八十一个头。”老太太忙说道。 老太太的意识里，一直觉得万志高没有考中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麦香替万志高许愿，想到这个，不由得对麦香有了几分怨恨，这些日子麦香好容易做的努力又白搭了。 “老太太，磕头的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去才有诚意，哪有大伯子考试兄弟媳妇去磕头的道理？”万承敏笑道。 “可不，还是大姑太太明白。”麦香忙补了一句。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还远着呢，以后再说。”万宝财打住了众人的话。 “祖父祖母，你们坐着，我晚上在岳家喝了几杯酒，这会头还有些突突地跳着，我先回房去了。”怀慈懒得跟这些人应酬，站起来走到麦香跟前。 “好好，你这些日子一定要注意休息好。”万宝财满口答应了，他还担心麦香再留下来不定说出啥难听的话来呢。 这乡下丫头的直爽他可是领教了，偏偏还奈何人家不得。 怀慈和麦香一走，万承梅夫妻两个也赶紧告辞了，老太太也找了个理由打发了万志荷姐妹两个，这才摸着万志高的头问道：“乖孙子，志远真的给你送书了？” 万志高点点头。 “你们说，这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志高一向聪明，一直在书院好好念书，志远有一搭无一搭的，怎么他倒反而中了？我可是想不明白。”万承敏摇摇头，说道。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方才麦香借着这个质问了江氏半天，好容易被老太太拦住了这个话题。 谁知江氏偏偏也没有领情，当年怀慈从书院出来是闹了大丑闻的，她可不怕麦香提这件事情，要不是老太太拦着，她倒好想跟麦香掰扯掰扯。 此刻，江氏心里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如一个丫鬟生的儿子？ “可不，我也是想不明白，以前的先生哪回不是夸我家的志高聪明有悟性，说起这个来我就不服。”江氏咬着牙说道。 万宝财见了摇摇头，找了个理由进屋躺下了，他对这个儿媳妇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他不傻，这志远念书为啥会有一搭无一搭？当年的丑闻还不是这个儿媳妇在怪，一逼再逼的，准是见不得这个志远比志高强。 他对这志远夫妻两个倒是越来越欣赏了，这聪明人不管干啥都能做好，就拿做生意来说，怀慈才做了几年，居然就能把书铺做成京城第一？还有叶家的那个“福运来”饭庄，在京城如今也是排的上号的。 可是反观志高，这些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念书还没大念好，这万家的生意，真要放到他手里，能接住吗？ 这天晚上，万家人各怀各的心思，辗转难眠，老爷子是担心他老了，万家的产业究竟该怎么分配才合理；老太太是寻思，该怎么才能劝动麦香去替万志高磕这八十一个头；江氏是寻思这怀慈究竟有多少产业多少进项；万承耀是想起了怀慈的生母；万志高则是抱着紫菊狠狠地折腾了大半夜；康怡则是独守空房，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这桩婚姻究竟是对还是错；另外还有万承敏两夫妻，则是商量怎么能跟怀慈两口子修复关系，从这两人手里捞点好处；万承梅两口子，只是想好好看一场热闹。 麦香和怀慈两人则是一夜好眠到天明。 第二百八十八章 裴夫人 初七一早，昭梿和昭菡亲自带着人来接麦香去王府玩了一天，至晚才回。 初八，是阿迪斯和阿必达来接的麦香，初九，弘融打发永坚过来接的麦香，也都是至晚才回。 江氏见麦香这么忙，倒是十分开心，因为初十她要宴请裴夫人和几位官场太太，她并不希望麦香在场。 要不是实在没法，她真不想在家招待这位裴夫人，虽然她不清楚麦香究竟对这件事情了解了多少，虽然这位裴夫人对丈夫的这些丑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江氏多少有些心虚。 这件事情万一要翻了出来，万家人为了保全脸面，虽不至于把她休了，但是肯定会尽全力去补偿怀慈，这个是她不想看到的。 可是为了丈夫的仕途，她又不得不冒一次险，毕竟万承耀也到了四十，如今还是一个六品官员，再不抓住机会往上爬，等他退休了，她也熬不到一个诰命夫人，这个才是江氏的目的，有了诰命的身份，她才能挤进京城上流的官场交际圈。 初十一早，麦香特地打扮了一番，枫叶给梳了一个百合髻，插了一圈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做的花钿，奢华而不觉张扬，藕荷色流彩暗花宋锦袄，外罩一件桃红色百子刻丝银鼠比肩褂，下面是一条翠纹裙，没办法，这个时代流行红绿配，尤其是大户人家，忌讳穿黑的白的。 由于麦香这几天常出门，所以江氏见了麦香的打扮。以为今天也不例外。 倒是老太太见了麦香笑道：“小孙媳妇，今儿好好陪着你母亲招待家里的客人，我老了，又是一个整天不出门的人，见了这些官太太也不知该说些啥，好孩子，你大嫂有了身孕，头三个月是不能操心劳累的。你就多费些心。” “知道了，老太太放心，别的不行，倒茶倒水的粗活还是能做一些的。”麦香笑道。 “你今天不出门？”江氏问道。 “不去了，京城就这几户熟人，我都去过了，从今儿开始，我好好留在家里陪陪老太太。”麦香笑道。 “好好，还别说。这几天你和康怡忙着去拜年，我一个人在家还怪冷清的。”老太太说道。 万承敏和万承梅在万家住了一天就回去了，她们两个都是当家主妇。平时都是很忙的。听说只有每年的二月二会回娘家住一些日子。 说话间，万志荷和万志莲也进来了，麦香一看，她们两个也是盛装打扮了下，估计也是想借今天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推销出去。 麦香仔细端详了下这两个小姑娘，长得还算清秀。在大人们面前也是一副乖巧模样，但是麦香可没有忘了，麦黄曾在她们两个面前吃过亏，也没有忘了那次在福运来，两个丫头咄咄逼人地质问麦香。所以，麦香对这两个小姑子没有啥好感。太能装了，虽然是有可能是被江氏逼出来的，但是麦香就是不喜欢。 吃过早饭没多久，客人们就陆续上门了，一共来了八位太太，麦香只认识康怡的母亲，康怡坐在了她母亲身边，言笑晏晏地陪着这些太太们聊天说话。 麦香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偏胖的女人有些傲慢，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围着她说笑，就连康怡似乎也是小心地想讨好她，可是麦香注意到这裴夫人似乎看了自己几眼。 江氏并没有介绍麦香的意思，她把万志荷和万志莲推了出来。 “这是我的两个小女儿，平时也没有出过门，今儿特地带出来见见世面，你们可别笑话了我们。”江氏笑道。 这些人一听，也大概明白是啥意思，纷纷笑道：“你家的女儿还能差了？” 说着，这些太太们便向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忙捧出了两个荷包，太太们接过来，亲自送给万志荷万志莲，并趁机拉着她们的手细看了看，当然，也没忘了端详下两人的脸，又问都学了些什么，念了几年的书等。 “这还有一位小媳妇，是谁呢？”总算有人注意到了麦香。 因为麦香的衣着服饰明显就是一个主子，而且是成过亲的，有人想起了麦香的身份，但是又不敢确认，故而多嘴问了一句。 “哦，刚要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年前新过门的小儿媳妇。”江氏脑子倒是转的很快，笑着推着麦香走到众人跟前。 “各位夫人太太好，小女子给各位拜年了，祝夫人太太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漂亮，越活越健康。”麦香忙曲膝给大家行了个礼。 “哟，这小嘴还真利索。”有人笑道，给麦香递过来一个荷包，说是初次见面，有些简薄。 “对了，你不就是那个礼亲王福晋的妹妹？”有人问道，主要是当初麦香的嫁妆太让人印象深刻了，送了四趟嫁妆，绕了小半个京城。 这话一说，好几位太太都反应过来了，拉着麦香坐她们身边，就连那位傲慢的裴夫人，也对麦香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听说，礼亲王府给你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谨贝勒府出了六十四抬，就连章佳氏阿克敦大人府上也给你出了三十二抬，老夫人还放出话来，说你是章佳家的干孙女，姑娘，你可真有好福气，能结识到这么多的权贵之家。”有人拉着麦香的手亲热地说道。 麦香在他们这些夫人之间，就是一个传奇，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麦香注意到裴夫人在听到章佳阿克敦这个名字时，眼睛亮了一下，又不经意地扫了麦香一眼。 “嗯，我这孙媳妇是好福气，这几天，这几家都派人来接她去吃年酒了，今儿才闲下来，说是特地留下来帮她母亲张罗张罗。”老太太乐呵呵地说道。 “是吗？我一看这孩子就是一个勤快懂事的，我们来了这半天，光在这端茶倒水了。” 江氏一听这话，觉得十分刺耳，她可不希望听到大家对麦香的赞扬，想了想，笑道：“这也是没法，我这大儿媳有喜了，小儿媳可不就得多受些累。” “那可真是得恭喜了，康怡也是，这么大喜事还掖着瞒着，陪我们在坐这半天也没有说一声，显见的是拿我们当外人。”有相熟的忙笑着给了康怡一个荷包，也顺手给了麦香一个。 不一会，康怡就收了一堆荷包，麦香注意到了，那个裴夫人是最后一个送的，她把自己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送给康怡，让江氏的眼睛一亮，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她倒不是为一块玉佩，而是因为这块玉佩代表了裴夫人对康怡的喜爱。 “说来说去还是万太太的福气好，两个媳妇都是这么能干贤惠，我们呀，是比不了了。” 有人也看出了裴夫人对康怡的喜欢，做了个老好人，把麦香和康怡都夸了一遍。 “可不是万太太的福气好。听说你家这新娘子上花轿都是礼亲王抱上去的，就连送亲，也派了礼亲王世子和多罗小格格亲自来，这是多大的荣耀？”有人说完捂着嘴笑。 “太太，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家父腿脚不利索，小弟年幼，才刚六岁，礼亲王不得已才说当我的兄长把我抱上了花轿。”麦香解释了几句，她倒是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岁数并不年轻的官太太们八卦起来更疯狂更直接。 “那也得关系到位了。对了，姑娘，你是如何认识这些人的？能让他们给你出这么大一笔嫁妆可真不简单，就是一般的亲妹子都做不到这点。” “也没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相互的，两好才能并一好。”麦香淡淡一笑。 江氏见麦香这会又成了中心，心下自然不甘，笑道：“走，我们去花厅坐坐，那边是地炕，这唱戏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嗐，听戏啥时候不能听，我倒是觉得你家的这小儿媳经历准得比戏文还精彩，早就听说了有这么一位姑娘，就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儿见着了，果然是一个聪明伶俐的，来，到我身边来坐坐。”裴夫人主动开口了。 麦香听了笑道：“夫人谬赞了。不过是有几分机缘巧合，哪里谈得上精彩？” 麦香说完，走到这位裴夫人身边，只见对方从自己手上退了一对温润油亮的上等羊脂玉镯子，一边往麦香手上套，一边笑道：“今儿也没有带啥好东西，权当见面礼，也别嫌弃，我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王府的。” “夫人这话说的，本来麦香是不敢要的，可是听了夫人的话，如果麦香不收下这东西，倒像是麦香不知好歹，嫌弃了夫人的东西似的，也罢，我就厚颜一次了。” 麦香只是故意客套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这份厚礼，早晚裴夫人会从江氏这要回去。 众人又见裴夫人给麦香送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哪里还好意思落后，纷纷解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或镯子，倒是那两个先送荷包的，暗自顿足，悔不该出手太早，待要再补一份，前面又一个康怡在，太刻意了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小分家 麦香收了一堆见面礼，也不好立刻就走，裴夫人趁机又拉着麦香说了会话，她倒没有问麦香是如何结识礼亲王的，反倒是问麦香多大了，念了些啥书，平时有些啥爱好，家里还有些啥人等。 麦香虽不知对方的意思，倒是也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江氏虽然在一旁着急，可是也不敢再催什么，麦香自然没有漏过她那越来越难看的脸，主动站起来，笑道：“我母亲好容易请来的戏班子，一大早便起来忙到现在，还请各位夫人太太们移步，去花厅坐坐。” “这孩子，真是一个嘴巧的。”康太太摇头笑笑，这半天光显麦香能耐了，就没有康怡啥事，就连见面礼，虽然拿了双份，也没有麦香一份的份量重。 麦香听出了康太太嘴里的酸味，笑了笑，也没有回话，过去扶着老太太，笑道：“祖母，我扶着您老人家去看戏。我看不懂的地方，祖母给我讲讲，也省得我听天书了。” 老太太一见麦香这么给她面子，忙伸出手来拍了拍麦香的手，笑道：“好，好，就依你。” 老太太这一伸手不要紧，手腕上一股幽香袭来，惊动了身边的两位太太。 “哟，老太太，你手上的这串佛珠倒是有些来历。”一个鼻子灵眼睛尖的看见了老太太手腕上的沉香佛珠。 “这个呀，是我这小孙媳妇孝敬我的，说是戴着睡觉能安眠。我试了试，果然如此。” “这可真是好东西，看这做工、光泽、纹理，还有这香气，只怕是宫里出来的？”裴夫人到底见多识广些。 这下老太太的脸真成了一朵花，“可不是宫里来的，礼亲王福晋送给我这小孙媳妇的，这孩子便给了我。” 裴夫人听了看了一眼江氏和麦香。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老太太的兴致被提了起来，扶着麦香，跟这些官太太们有说有笑地出了门一路到花厅。 这些年她一直不怎么被这些官太太们尊重，她是一个商户出身，嫁的又是一个商人，自然没有啥地位。不像江氏，娘家父亲虽然是一个穷主簿，可是好歹也勉强算是一个官家小姐，加上这些年跟着万承耀在官场历练。用银子铺路，倒是赢得了几分人缘。 到了花厅，中间的主位原本是预备给裴夫人的。谁知裴夫人不肯坐。说她是一个晚辈，哪能如此轻狂？ 这一来，老太太倒有些为难了，人家可是一个朝廷命妇，她只是一个民妇，而且。她儿子的仕途还得指着人家。 好在这裴夫人也是一个通透的，见老太太为难，便笑道：“不如我陪着老太太一起，也听老太太给我们讲讲戏。” “夫人可真折煞老婆子了，我哪里懂啥戏文。还请裴夫人多提点我一些，别笑话了我们乡下人没见识。”老太太满意了。第一次跟一个三品夫人平起平坐了。 江氏不乐意了，她好容易才把裴夫人请了来，原本是打算自己作陪的，好好跟对方拉拉关系，谁知却被这老太太搅合了。 想到这，江氏不由得瞪了麦香一眼，要不是麦香，也不会搞出这些状况来。更头疼的是，她还得寻思怎么还了裴夫人今天的这份厚礼。麦香不清楚，她可清楚，裴夫人手上的那对镯子，还是万承耀出事的时候，她打听到这位裴夫人喜欢收集玉镯，花了二百多两银子寻摸到这一对极品羊脂玉，巴巴地给送了去，只怕如今这位裴夫人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便宜了麦香。 麦香这会站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看戏，原本她对戏文一点都不精通，可巧这会台上唱的是《雷峰塔传奇》，麦香虽然没有看过这出戏，但是拜上辈子老妈的荼毒，《新白娘子传奇》可是看了不下十遍，里面的故事都能倒背如流。 中场休息时，麦香给两位换了杯热茶。 “新媳妇，你也喜欢看戏？”裴夫人见麦香哼哼起来，笑着问道。 “啊？没有，我很少看戏。”麦香忙摇头，她居然一边倒茶一边把《千年等一回》的前奏给哼哼出来了。 “哦，我看你好像很明白，看过这出戏？” “没有，但是这个故事多少知道点。” “也是，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是根据宋人的话本《西湖三塔记》改编的。倒是去年京城流行的《红楼梦》，那是一个新故事，每次看的我呀，这个肝肠寸断，手帕都不知哭湿了几条。” “还是裴夫人有福气，我们到现在想看一次，也是没得机会，一到年节日，这个戏团的人都忙不过来，京城的达官贵人纷纷把他们请回家去，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根本就请不到人家。”康太太在一旁听见了，陪笑道。 “我也是凑巧在别人家看了二次，正月里这个戏团听说是没空了，等过了正月，我在家里摆酒，请你们大家看一次，在座的都去。”裴夫人笑道。 “那敢情好，依我说，我们几个就轮流做东，没事也常在一起聚聚，我提议的，三天后就在我们家，也热闹热闹。”康太太笑道。 这些官太太里除了裴夫人的丈夫是三品，还有二个是五品，其他几个也是从五品的，唯独万承耀还是一个六品官，康太太自然要帮着使一把力了。 “好，就这么定了，你家是正月十三，我们家就该正月十八。”有人附和。 各家的年酒还没有定完，台上的戏又开场了，这回演的是《牡丹亭》。 好容易听得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完了，麦香的腿都快站酸了，偏僻江氏又张罗摆饭，麦香只得又苦命地做起了布菜丫头。 吃过饭，这些太太们还不肯散，喝完茶，居然又在花厅抹起了骨牌，麦香又站在了老太太后面，做起了洗牌、掏钱、收钱的丫鬟，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老太太这一天是开心了，麦香可是遭罪了，她可是足足站了三四个时辰的，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回到自己炕上，趴下就睡了，也懒得去琢磨江氏那张臭脸了。 三天后，江氏带着老太太和康怡去了康家做客，她连问都没有问麦香一声，好在麦香的本意也不想再去凑这个热闹了，乐得在家清闲。 只是这天晚上回来，麦香发现老太太和江氏之间似乎有些怪怪的，总之，不太和谐。 后来的那几家聚会，老太太便没有再跟着，麦香自然更懒得去凑这个热闹，怀慈依旧每天去找纪晓岚和阿克敦探讨学问，麦香每天除了在上房请安就是在自己院子里忙着打点怀慈备考的东西。 转眼，便到了月底，这天饭后，仍是一家子围在上房的暖阁里说笑，老太太突然说道：“今儿人都齐全，我跟你们说件事，大孙媳妇因为有了身孕，也想分出去吃小灶。这事以前志高他娘就提过，我跟老爷子商量了一下，想过完正月再说。今儿便到了月底，我们想着，从明儿开始，她那个院子的伙食和衣服都让他们自己打理，小孙媳妇一家也这样，志高她娘，回头你把帐拢一下，按月把银子跟他们两个结算了。” 万志高听了这个一愣，康怡虽然跟他提过这事，但是他并不想分开，毕竟他跟两位老人的感情很深，他怕两位老人家对他失望。 “祖母，不是说了等我啥时候要赶考了再把我分出来？现在着啥急？”万志高问。 “大孙子，没事的，只是吃饭和做衣服分出去，康怡如今有了身孕，开个小灶对她也方便些，也省的她跑来跑去了，以后过年过节大家还在一起过。”老太太对万志高说话，语气和缓多了。 “爹，娘，依我说，还是别分了，志远是为了看书清静，也就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便会试了，等他会试结束，就跟大家一起吃饭了，咱们一家好容易才聚全了，分来分去的为啥？友哥儿他娘也不是第一次有孩子，以前不也跟大家在一起吃吗？实在不行，想吃啥，就灶房单开一份就是了。”万承耀说道，有些不喜康怡的矫情。 “祖父、祖母，父亲，我……”康怡被推到一个两难的地步了。 “嗐，这事也怪我，是我心疼康怡这孩子跟着大灶房吃不方便，我才跟咱娘提出来的，又不是真的分家了，只是吃饭不在一起，别的还照旧，既然老爷说不好，那就算了。”江氏忙打断了康怡的话。 “算了，都说好了分，还是分。这样也好，以后大孙媳妇做了啥好吃的，也能孝敬我一份。我倒占了便宜。”老太太看了一眼老爷子，笑道。 麦香时不时地有好菜会孝敬她一份，所以老太太也开了一个玩笑，为的是缓和下气氛。 “那以后志远一家呢？”万承耀问道。 “没事的，仍旧就让他们这样吃。我听说好些大户人家，也都这样开小灶的，还省心，也自在，自己想吃点啥就吃啥。”老太太说道。 “可不，还是老太太明白，有愿意节省的，还能省下几个份例钱，有愿意吃好的，自己掏了月钱贴补，谁也不碍着谁的事。”江氏忙笑道。 “对了，说到月钱，相公，你以前没有月钱吗？怎么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要把你生母的遗物当了？”麦香突然扯着怀慈问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屋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第二百九十章 找补 江氏这下真被麦香砸蒙了，这么多年过去，谁还能想到麦香会突然开口问这个，难不成是想 跟她清算这笔糊涂账？ 不单江氏蒙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蒙了，这些年，他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都以为江氏当家，虽然对这个庶子苛刻些，但是该有的总该有？前些日子麦香还说过，虽然吃的用的穿的差一些，他们也认了，谁叫他们是庶子，今儿怎么又翻这个旧账了？ 万承耀则是拧了拧眉头，这些年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个儿子过得是啥日子，可是他一直放任不管，总以为再差，也能有一口温饱，谁知道这孩子竟然会把他生母的东西当了，这些年他究竟遭了些啥罪？ 怀慈虽然也惊讶麦香会问出这么激烈的问题，但是麦香既然问了，他肯定是要站在自己媳妇身边的，故而，怀慈淡淡地一笑，摸了摸麦香的头，说道：“我从小就没怎么拿过月钱，还是念书那几年有过点零用钱。” “你胡扯啥，我啥时候短过你的花销？老太太在，老太太作证，你去书院念书，束修、饭费、住宿费，哪样花销不是我给你出的？这些难道不是银子？后来，你自己出了事，没脸念下去了，离家出走了，说是要靠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我上哪里找你给你送月钱？这可赖不上我，是你自己不要的，说非要争口气。”江氏有些气急败坏地辩道。 可是这样一来，倒是坐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确贪墨了怀慈的份例。 “太太，我年节还是回家了。”怀慈开口了，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那你也没说要啊，对了，后来，你不是把户籍分了出去，都分出去了，还要啥月钱？”江氏又找了一个借口。 “太太。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而是万家给没有给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相公当年只是分户不分家，没有分家，他还是万家的子孙，怎么能没有万家的待遇呢？” 麦香说完，握住了怀慈的手，脸上也带着微微的浅笑。看着江氏，等着江氏的回答。 “志高他娘，把这几年的帐搬来看看。”老爷子黑着脸说道。 “爹。我……” “去。” 江氏没法。只得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她身边的大丫鬟，丫鬟接了钥匙正要走，老爷子把老太太身边碧翠跟过去了。 约摸过了一刻多钟，两个丫鬟抱了五六本账簿过来，说道：“回太爷。只有这五年的。” 江氏听了心里一松，说道：“爹，以前的那些账簿在乡下搬家的时候烧掉了。” 万宝财亲自拿过一本账簿翻了翻，然后丢给万承耀。 万承耀捡起账簿一看，上面不但有万志远的月钱。伙食钱、服装钱，就连年节礼的钱都领了。甚至还有两个婆子两个丫鬟的份例，这笔钱，很明显是江氏贪墨了。 江氏把头凑过来一看，见到这年节礼钱一项，忙说道：“志远定亲以来，每个节礼我都想着替他置办了，五十两银子哪够？不得从月钱这找补？” “太太，那些礼单我还收着呢，用不用拿出来看看，值多少银两？”麦香说道。 “住口，婆婆说话，你总在一旁插嘴，乡下丫头就是没有教养，你看一进门，就把家里搅合成啥样了？”江氏这会对麦香的厌恶到了极点，也顾不上身份了。 怀慈听了站起来，说道：“祖父祖母，如果不承认我是万家的子孙，我们明儿一早就搬走。如果承认我还是万家的子孙，别的不说，该我有的不能少了，以前，我是没有这个能力说话，吃多少亏我也就认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万家，我一样也能过好。” 怀慈说完，牵着麦香的手，就要出门，万宝财喊道：“站住。” 麦香和怀慈只得站住了，等着老爷子开口。 “志高他娘，远的不说，这五年的帐你给志远补齐了，从你自己的私账上走，现在就补。” “爹，那些银子都添补到每年的开销里了，我哪里私占了？”江氏还想挣扎一下。 万宝财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江氏看了一会，刚要开口，江氏忙道：“爹，我补，我这就补。” 江氏说完，正要拿着算盘扒拉，老爷子说道：“年节礼钱就算了，你给他们补一千四百两银子。” “爹，怎么会有这么多？”江氏不信。 老爷子没吱声，江氏自己拿着算盘扒拉了一会，果然差不多是这个数，这一下让她拿出一千多两银子，真的是摘心摘肝般的难过。可是江氏明白，如果她今天不把这笔银子吐出来，那么这当家的权利，肯定是转手的，这也是她不得不妥协的理由。 江氏算完了帐，自己回房去取银票，这时，万宝财把怀慈和麦香叫到了书房。 “志远，小孙媳妇，这件事情，爷爷这么处理，你们还有啥意见？” “其实，我本没有打算把这笔账要回来，只是方才母亲的态度太伤人了，麦香是我的妻子，她是心疼我的过去，想为我讨一个公道。可是对我来说，很多事情，伤害就是伤害，这种伤害远不止这点银子可以弥补的。” 万宝财点点头，说道：“爷爷明白，以前是我们不对，太忽略你了。爷爷对不住你，孩子，你放心，爷爷以后会尽量弥补你的。只是，你母亲那，她毕竟是一个长辈，我希望多少给她留些脸面。” 麦香本来还想说什么，忽而想到，离会试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了，她可不能因小失大，真闹大了影响到怀慈的会试心情就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祖父。我这人就是性子直，也急，以后我会多注意些的。” 万宝财见麦香答允了，想了想，也不避嫌，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个柜子，再从里面搬出一个一尺来方的木匣子，木匣子上同样有一个小铜锁，再打开铜锁，里面有一些珠宝玉器和一叠银票。 “爷爷，这个我们不要，我们手里不缺银钱，我们只是想跟她要一个说法，没有别的意思。”麦香忙摆手道。 “是啊，爷爷，我们一年的进项也不少，真的不缺银子。”怀慈也摆手。 老人已经认错了，也叫了他一声“孩子”，这是他从没有得到过的温暖和慈祥，怀慈已经知足了。 “这是我们该你的，给你就拿着。”老爷子说完，给了怀慈四张五百两的银票。另外，给了麦香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蓝、绿的宝石，老爷子说是他早年去福建那边沿海买的，是西洋人带来的。 麦香知道老人是买一个心安，而且，这些东西即便麦香不要，也是会到万志高或万承敏手里，麦香也就不再矫情了。 从老爷子的书房出来，江氏还没有过来，康怡拿着算盘在核这个月的帐，麦香只得坐下来等着。 麦香刚坐下来给老太太敲了一个核桃，江氏就抱着一个小匣子进屋了，当着大家的面给怀慈点了一千四百两银票，另外，又把下两个月的份例一并算了给麦香。 “记住了，以后我不欠你们的了。”江氏把银票给麦香时说了一句。 麦香接过银票，笑道：“欠不欠的太太自己心里有数。” 怀慈转身对老爷子和老太太说道：“祖父祖母，我们回去休息了，这一个月，我们就不天天过来请安了，等考完了，我给你们磕头来。” “好好，好，麦香也不用天天来了，好生伺候着你。”老太太忙道。 “知道了。” 进了自己的小院，看着丫鬟把院门关上了，怀慈这才笑着刮了下麦香的鼻子，说道：“这下你开心了？” “嗯，还马马虎虎。”麦香想起江氏那张大饼脸，不由得笑了。 难怪人家都说爱闹的孩子有奶吃，这不，麦香这一闹，居然闹回来三千多两银子，银子事小，至少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万承耀对江氏的人品有了疑虑，这就是进步。 二月二，麦地和五福过来接麦香和怀慈回了趟娘家，得知李氏也有了身孕，九凤的亲事听说也有了着落，还是那个书生，两人都相看了，就等着下定。 从娘家回来，两人又去了一趟出版社，把麦香这一个月画的《红楼梦》剧本的插图送了过去，准备排版出版《红楼梦》剧本。 这一趟折腾回来，回到万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直接去的上房，因为两人出门是要跟老太太、太太报备的。 两人进门的时候，江氏和万承敏、万承梅万老太太说笑，见到他们，江氏正眼也没有瞧一下，麦香也不计较，依旧恭恭敬敬地笑着喊了一声“太太”。 只是从这日后，麦香很少去上房请安，免得跟江氏相看两相厌，反正她有老太太的嘱咐，这一个月，她负责照顾好怀慈就成。 三月初七，麦香带着怀慈出去逛了一天，两人先去附近的寺庙转了一圈，后来又在城墙根下放了半天的风筝，晚饭是在福运来吃的，晚上回到家，麦香让他泡了一个热水澡。 三月初八，麦香亲自送怀慈进了贡院，出来时，被一个丫鬟拦住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机会来了 麦香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心里纳闷，这裴夫人居然会派人到这里来拦截自己，她想找自己干嘛？ “二奶奶，我们夫人说了，只是想找二奶奶喝杯茶，绝对没有恶意。” “带路。”麦香叹了口气，该来的肯定躲不过去，如果她没有猜错，对方肯定是有求于她，只是麦香不知道，她会拿出什么筹码来求麦香？ 麦香跟着小丫鬟进了贡院附近的一家饭馆，丫鬟推开了一家包间的门，裴夫人换了一身家常半旧衣服坐着，头上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圆髻，只插了一根简单的金簪。 这是要走平民路线？ “来了，坐。”裴夫人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多热络，倒是亲自给麦香倒了一杯热茶。 麦香也不多问，走过去，坐下来，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对方打量着麦香，麦香也回以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来我家？” “你家？啥时候？” 裴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和缓了些，问道：“你母亲没有告诉你？” “没有。不过就算她告诉我，我也没有空，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伺候我相公。”麦香说的是实话，她没打算跟着裴夫人套近乎。 “你，跟你母亲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裴夫人盯着麦香的眼睛问。 麦香不喜欢对方这种探究的眼神，想了想，问道：“裴夫人对我们万家的家务事感兴趣？”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想知道为什么？” 麦香听了笑笑，说道：“裴夫人有庶子庶女吗？” 其实麦香已经打听过了，这裴大人只有一个嫡妻，在外人面前，两人是一对伉俪情深的模范夫妻，裴夫人生了二个孩子一个女儿，都已成家分出去单过。 麦香猜想这裴夫人应该是知道丈夫的癖好。之所以放任不管，恐怕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协议，这玩娈童总比娶小妾强，娶小妾还有庶子庶女来分割家产，玩娈童的成本则低多了。 当然，这只是麦香的猜测，事实如何，不得而知。 不过裴夫人在听到麦香的问话时，审视了麦香几秒钟。这才笑道：“没有，我们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那小女子真要恭喜夫人了。我听说男人们多半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像裴大人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如今可不多了。” “呃？是不多了。”裴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一下心里的慌乱，这小姑娘这话究竟是啥意思？她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想到这，她抬起眼皮瞟了麦香一眼，见麦香正看着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裴夫人立刻不淡定了。 “你真的是乡下出来的？” “如假包换。” “难怪。”裴夫人点点头，至于难怪什么。却没有说。 麦香见对方这半天也不说正题，有些不耐烦应酬她了，刚想提出要走，对方突然说道：“今儿就先到这，改天再请你出来吃饭。” 麦香看了看对方。觉得实在有些惊讶，这女人把自己喊了来。说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话，一点正题也没有，这是为啥？ “好，不如下次我做东，上次无缘无故收了夫人一份大礼，小女子至今有些不安。”麦香后来仔细看过了裴夫人的那对手镯，至少在百两银子以上。 “这个倒没有必要，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麦香刚问完便明白了，这是江氏送出去的礼物。难怪那些日子江氏看到自己会这么不满，不过话说回来，麦香让她损失了一千多两银子了，也不差这一二百两。 只是，这裴夫人的用意倒是值得麦香好好琢磨琢磨。 告辞了裴夫人，麦香没有直接回万家，而是进了大学士府，她想找阿克敦问问，最近这裴大人是不是有啥异动，不然的话，到嘴的肥肉她怎么舍得吐出来？ 谁知偏巧阿克敦没在家，麦香倒是从阿木昕母亲的嘴里知道，裴夫人从年前开始便递了几次拜帖，因为阿克敦留话了，没有让她进门，想必是有啥说法。 麦香找不到答案，见天色不早了，只得先回了家。 连着几天，麦香因为忙着怀慈的会试，也就把这件暂时放下了，谁知十四日麦香最后一次送怀慈进贡院时，阿克敦却打发人来接麦香去了一趟学士府。 原来是那位裴大人的任期快满了，这一年正处在关键的考核期，如果考核优秀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往上升一级，而负责考核他的官员正是阿克敦。 “我听说你前几天过来打听裴家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还是有人托你来说情？”阿克敦问道。 “大人，我想知道您的结论是什么？”麦香问道。 “孩子，你叫我祖父即可，你我之间无须如此见外，你有啥话，尽管直说。”阿克敦如今把麦香的确当做了自己的孙女般看待。 “祖父，前几天裴夫人找我喝了一杯茶，再往前几天，第一次见面，送了我一对价值一二百两的镯子，可是她并没有直接跟我说情。” 麦香接着把她知道的关于万家和裴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她没有猜错，万家这些年送给裴家的银子得有上万两了，当然了，还有关于裴大人喜欢玩娈童的特殊癖好麦香也暗示了一下。 “说实在的，原本我对这个裴大人印象还可以，虽然我也听说过他有些不雅的传闻，可是也只是传闻。只是，你说这个行贿，真要追究起来，万家只怕也逃不过。我想，那对镯子就是她对你的暗示。”阿克敦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沉吟了一会，说道。 如果只是牵扯到万承耀，他还不至于为难，问题是这当口，正是怀慈会试的时候，如果他中了贡士，到时金銮殿殿试，这个肯定会是他的污点。 麦香一听呆了。她还真没想这么远，只是以为是一个单纯的见面礼，谁知道里面有这么多复杂的弯弯绕？ “祖父，既然是受贿，肯定不止万家一家，而且，我对这个裴大人印象相当不好，总感觉他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坏人，大坏人。”麦香一想起他看见怀慈便垂涎三尺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阿克敦看着麦香。麦香把头偏过去，“反正他就不是好人，不能升官。” “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我。没有。”麦香不想把怀慈供出来，实在是太屈辱了。 “好，我知道了，不管是因为啥事他得罪了你，我希望能为你讨一个公道。”阿克敦对麦香承诺道。 “多谢祖父成全。”麦香也没有矫情，跪下磕了三个头。 因为她明白。真要等到怀慈有这个实力收拾这裴大人，还不定要猴年马月。如果阿克敦这次没有拦住他，他很快就是从二品的官了，而怀慈就算能中一个一甲，出来也就是一个七品。要熬到这二品官，至少也是得二三十年。这还是一切顺畅有背景有人脉的情况下。 阿克敦见麦香如此郑重，心下明白这孩子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联想到那些传闻，再联想到怀慈的那张脸，再联想到万家的行贿，由不得他不往那边想。 “孩子，你起来，我明白了，你放心。”阿克敦把麦香扶起来了。 从学士府出来，麦香又回了一趟娘家，谁知叶家人都回乡下去了，说明儿是十五，要好好替怀慈拜拜菩萨，另外，刘氏也要回去替九凤算一下八字，看看这姻缘合不合。 麦香回怀园看了看桦叶，看着天色差不多了，这才回到万家，居然发现裴夫人在上房坐着和老太太说笑。 麦香刚要行礼问好，江氏上前拉着麦香的手亲热地说道：“志远媳妇，出去这半天，怎么才回来了？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先用点点心垫补一下？” 麦香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惜越使劲，江氏抓得更紧，麦香只好放弃了。 “太太，今儿有啥喜事？”麦香只得陪她演下去。 “嗐，我能有啥喜事？当然是志远了，明儿再熬一天出来了，说不定就是一个贡士了，这不是喜事？” 老太太一听这话高兴了，向麦香招招手，江氏只得把麦香松开了，麦香坐到了老太太身边，也就是裴夫人对面。 “夫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麦香笑着问道。 “今儿碰巧到这附近串了个门，路过你家，想起上次跟老太太说话特别投缘，便进门来看看老人家，刚还跟老人家说了，可别嫌我莽撞，不请自来。”裴夫人笑得很优雅。 “哪里，请还请不动呢。”老太太自然不会单纯地认为对方真的只是来看自己的。 “对了，方才听你母亲说，你又去送你相公进考场了，没想到你们小夫妻两个感情这么好，真是令人羡慕。” “别人说这话或许我还能信几分，裴夫人说这话，未免就有些言不由衷了，裴大人和裴夫人贤伉俪几十年如一日，这才真是令人羡慕的楷模夫妻呢。”麦香笑道。 “老太太，你家的这小孙媳妇，可真是能说会道的，不管你说啥，她总能有一套一套的话等着你。” “可不是，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说话直，也倔。”江氏在一旁补了一句。 “好了。我们也别拿着孩子打趣了，不知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参观下你的新房？”裴夫人问道。 老太太和江氏听了一愣，敢情她是专程找麦香来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栽了 麦香没想到对方会提出来去自己院子看看，有老太太和江氏在，想不答应也不行。 江氏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裴夫人肯定是有啥事求麦香，她想跟着去听听，又怕惹恼了裴夫人，想了想，笑道：“夫人，我就不跟过去了，我去厨房嘱咐一声，让他们加几个菜，晚饭请夫人赏脸留下来。正好，我们家新请了一个南方的厨子，让夫人给提点意见。麦香，替我先好好招呼裴夫人。” 裴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果这会去麦香那说完就走，就显得太刻意了些，想了想，便笑道：“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又叨扰了。改天我也做一回东，还请老太太一家赏光。” “好好，见面就是缘分，谁请谁又有什么关系？”老太太笑道。 虽然她知道对方目的不单纯，肯定是冲着麦香来的，但是她不怕，麦香后面有那几座靠山杵着呢，肯定吃不了亏。倒是万家，如果利用好了，说不定会借着这次机会，给万承耀铺一条路。 “裴夫人请。”麦香只得领着裴夫人进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本来说是春天加盖两间倒座的，可是因为怕影响到怀慈念书，现在还没有动工，倒是康怡的后罩房，已经盖得差不多了。 裴夫人看了看院子里简单的几间房子，暗自惊讶了一下，看来麦香的地位在万家的确不怎么样，及至进了屋子。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更加确定了她的看法。 因为厅堂里摆放天地神案的案桌和高椅高几都是榉木的，虽不算太差，但是跟万家上房和江氏院子里的那些红木家具一比还是有明显差距的，裴夫人当然知道，这种家具只能是万家准备的。 而那案桌上的几样摆件应该是麦香带过来的嫁妆，裴夫人的眼睛落在了那只西洋大座钟上，这只钟表可比她家里摆的那只还要豪华精致。肯定不是万家的能拿得出来的，还有那座钟旁边的粉彩掐丝珐琅梅瓶，连她家都拿不出来。 从桌上的摆件再看墙上的字画，有纪晓岚的，有永恩的，也有阿克敦的，还有什么梦阮居士的，不是贺闺女就是妹妹或贺孙女或贺爱徒新婚之喜的，裴夫人见了暗自思忖。这麦香的确有些人脉。 “夫人坐。”麦香见对方打量得差不多了，忙亲自倒了茶，把丫鬟们打发下去了。 “屋子虽然不大。布置的很雅致。”裴夫人坐下来。真心夸了一句。 整个房间，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金碧辉煌，因为据她所知，麦香这二百多抬嫁妆里有的是好东西，可麦香并不没有都摆出来，都是挑了几样很实用的。从这点看，裴夫人猜测麦香应该没有打算在这长住。 “真是贻笑大方了，我哪里懂什么摆设，不过是挑了几样实用的罢了。” 裴夫人听了笑笑，端起杯子瞧了瞧。说道：“听说京城有家瓷器卖店，专门卖你这种玉瓷。好像生意做得特别大，光接西洋人的生意一年多不知接多少，传闻是礼亲王和别人合伙开的。” 麦香把骨质瓷改了名字叫玉瓷，因为一说出骨质瓷来，人们肯定会联想到是加了骨头，也就没有啥商业秘密可言了。 “夫人特地上门，该不是为了看我家的瓷器是哪里出的？”麦香不想跟对方虚以为蛇。 “不错，小丫头，够聪明。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我的确有件小事想请麦香姑娘帮下忙，我想请麦香姑娘帮我引荐一下阿克敦大人。”裴夫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笑道。 裴夫人往学士府递了好几次帖子，谁知学士府根本不让进，她也托了几家相熟的关系，无奈这个阿克敦一向铁面无私，知道这个关键时候她找上门去，只能是一样，行贿，所以一概不见。 这不，她四处打听阿克敦家的新闻，可巧麦香出嫁，学士府高调送嫁妆以及老夫人高调对外宣布，麦香是她学士府罩着的人，她这才进了万家，不然的话，以她一个三品夫人怎么会屈尊到一个六品官员的家里去凑这个热闹？ 所以第一次见面，她才会特地戴着江氏送的玉镯，就是打算送给麦香的，也确实是想暗示一下麦香，万承耀当年的事情可是靠着她丈夫才抹平的。 只是麦香不知道的是，后来在小饭馆见面那次，麦香出来并没有留心到自己被跟踪了，裴夫人亲眼看着麦香进了学士府，她猜到麦香肯定是去找章佳家讨主意去了。 还有今天，裴夫人本来也是打算等麦香送怀慈进了贡院再招呼麦香的，谁知麦香先先一步跟大学士府的人走了，她这才找到万家来。因为她知道，如果再等下去，怀慈中了贡士，只怕麦香会更不好说话了。 麦香不知道对方跟踪自己这件事，但是这会她特别想知道，这裴夫人，究竟知道不知道她丈夫的那些丑闻，她有些被对方弄糊涂了。 如果裴夫人知道她丈夫对怀慈曾经的伤害，那么她还有啥胆子和脸面过来求麦香帮忙？可是如果不知道，麦香也觉得不大可能，裴大人已经再次见过怀慈，就算当年他不知怀慈是万承耀的儿子，可是上一次，万承耀已经当着两人的面介绍了对方。 这裴夫人来找麦香，能不跟自己的丈夫商量？她的丈夫，能这么放任她自投罗网来？毕竟今天的怀慈跟六年前的不一样，他有麦香，麦香的靠山就等于是他的靠山。 所以，麦香真心的糊涂了。 “不知裴夫人说的引荐是什么意思？还有，不知裴夫人为何以为这是一件小事？”麦香喝了口茶，慢慢问道。 “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件大事，但是对麦香姑娘来说，我知道这肯定就是一件小事。而且，这引荐，也不会白让姑娘引荐，我们家老爷发达了，你家翁的事情，不就是更好办了吗？我想你总该知道，你婆婆为何有求于我？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你该不会以为，你家翁的仕途跟你没啥关系？”裴夫人端起了茶杯，也优雅地喝了一口茶。 麦香听了一笑，说道：“裴夫人好像下错了赌注，我家翁的仕途跟我有没有关系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可以跟夫人没啥关系，如果想引荐，我直接把他引荐给学士大人，我何必绕一个大圈子？” “我明白了，的确聪明。可是我猜你不想这么做，如果想这么做的话你早就做了。” 裴夫人猜到怀慈跟江氏这些年肯定有不少积怨，不然的话，江氏不可能放着麦香不求反而舍近求远地求到她一个外人身上，而且，这些年江氏可没少孝敬她。 “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想。”麦香说的是实话，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你直说，你有什么条件？”对方有些不耐烦了。 “条件？所谓的条件不外乎是金钱、权利、美色，可惜，这些我都不缺。” 裴夫人听了看着麦香半饷，笑道：“你比我想的还聪明，不愧你能跟他们站到一起。只是你似乎还忘了一点，当年你家翁出事，可是全仗我们老爷才能免了那牢狱之灾。” “可是夫人似乎也忘了，裴大人做的也不是善事，万家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你说的代价不外乎是金钱，这些，我可以加倍还给你，如此一来，万家的公账便成了你的私房，这笔帐，你不会算不过来？”裴夫人看着麦香得意地一笑。 因为她相信，麦香肯住进万家来，又不肯帮万承耀升官，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江氏，夺取万家的万贯家财，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可惜，任何事情都例外，麦香便是这个例外，相对万家的家产来说，她更希望看到江氏倒霉看到江氏落魄，即便是要万家的家产，她也要从江氏手里拿，让江氏感觉到那种失去的痛。 “真是不好意思，裴夫人又下错了赌注，万家的公账是我们万家的，我没想把它据为己有，我原也说过了，我不缺银子。” 麦香手里拿了好几万两银子，两人一年还有四五万银子的进账，她的确不缺银子，这一世的麦香弥补了上一世叶萌的缺憾，这银子想怎么花都成。 “的确够狂。”裴夫人的眼睛阴冷阴冷地看着麦香。 “夫人，这不是狂不狂的问题，夫人想必听过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不是一个君子，但是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了，我万家的家产，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你，你，好，好，受教了。”裴夫人铁青着脸瞪了麦香一眼，起身要走。 她从来没有想过，今儿会栽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而且，这个黄毛丫头还是一个啥也不是的乡下丫头，只是仗着认识了几个达官贵人就张狂成这样，这口气，她如何咽的进去？ 第二九十三章 胖墩求亲 麦香见裴夫人黑着脸拂袖而去，想到江氏对自己的嘱托，只得追上前，陪着她进了上房。 在上房门口，裴夫人再次瞪了麦香一眼，调整了下自己脸上的表情，这才换了一副笑颜进了屋。 江氏和老太太虽然看出了裴夫人的笑有几分勉强，可是对方不说，她们也不能追问，只是热情地招呼对方坐下来用膳，麦香依旧站着布菜。 好在这次裴夫人吃完饭喝了杯茶就提出来告辞，送走客人，麦香刚想回自己小院吃饭歇息去，老太太把麦香喊住了。 “麦香，这裴夫人找你说了啥？” “她想让我替她引荐一下学士大人。”麦香选择了说实话。 “你没答应？”老太太猜到了，裴夫人方才虽然一直掩饰着，但是脸上的不豫之色仍是隐藏不住。 “没有。” “你为啥不答应，不就是一个引荐吗？又没有让你做别的。”江氏抱怨道。她担心的是裴夫人会给她施加压力。 “太太说的别的是指啥？”麦香反问道。 “你这孩子，见天跟我说话都是板着脸，好像我还欠你八百吊似的，当着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面，咱们可说好了，我不欠你们的了，这里外里的我还搭进去不少呢。”江氏抱怨说。 “太太，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太太说的别的都包括些啥？太太也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我哪里懂这些？”装傻充愣麦香也会。 “她只是说了引荐，没有说别的？”老太太开口了，她也看出来了，麦香跟江氏之间，两人的积怨似乎很深，绝对不是因为这点月钱，到底是因为啥呢？ “说了，问我要啥好处。我说我啥也不缺。对了，她也提到了，如果我帮了她，以后裴大人就可以提携父亲，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如果有这个能耐，我为何要绕一个大圈子？我可以直接把父亲引荐给学士大人不是更好吗？” 麦香拿不准裴夫人会不会把两人的对话添油加醋告诉江氏，江氏要知道了。肯定会添油加醋说给老太太听，与其到时被动地想对策，还不如今天把话摊开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激动了。忙拉住麦香的手。说道：“孩子，你真的想明白了？” “老太太，不是我有没有想明白，而是当初老夫人认我当孙女时说了一点，我们之间只谈亲情不谈别的，尤其是官场上的事情。绝对不让我插手。所以，我没有这个能力。” “行了，你们就不要逼一个孩子了，她说的也对，一个没根没基的孩子。人家能这样看待她就很不易了，咱们帮不上忙。就别跟着添乱了。”万宝财说道。 万宝财倒不是信了麦香这番话，而是想到了麦香目前对万家根本不信任，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这会让麦香去做这些事情只会引起麦香的反感。 万宝财虽然跟麦香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多少也了解一些麦香的个性，这丫头重情，但是也记仇，所以，对这样的人只能慢慢哄，得先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老爷子发话了，别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唯有江氏嘟囔了几句，众人也没有听清她说的是啥。 “让她回去，这丫头还没有吃晚饭呢。有啥事，明儿再说。”老爷子看了一眼仍站着的麦香，对老太太说道。 麦香见满屋子的人总算有一人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心下对这老爷子多了一分好感。 “瞧我这个糊涂，对对，快回去吃饭，翠碧，看看晚上的菜有哪几个没动的，给二奶奶送去。”老太太这会也想起来了，想补偿一下。 麦香虽然不会真的吃老太太送的菜，可是也道了谢领了回来，因为这是长辈的心意，不能拒绝。 好容易熬到怀慈考完，又开始了漫长的放榜等待，麦香见他如此焦虑，禀明了老爷子和老太太，带着怀慈回娘家乡下去住几天，正好院子里也要开始施工加盖那两间倒座。 老太太痛快地答应了，还没忘了嘱咐麦香去磕头许个愿。 在乡下的日子，麦香没有让怀慈再摸书本，而是跟着叶大福每天去做点农活，给果树锄草，给菜地浇水，喂养家禽家畜，有时也跟着二福、三福去下地，体会下真正的稼穑艰难。 这天，麦香正陪着怀慈在新盖的院子里栽种杜鹃树，这杜鹃树还是麦香来的那一年从山上挖下来的，没想到几年没见，长了一大片，二福嫌中看不中吃白占了地方，正要处理时，麦香想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还是光秃秃的。 原来叶大福考虑到麦香成亲后没准会带着夫婿回来住几天，跟着一家人住肯定不方便，这院子里的空地不少，叶大福便做主给麦香单盖了一个小院，这样两口子住起来也方便。 “大姐，好闲情呀，居然还会自己动手？” 门口不知啥时候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大姐，你不认识我了？”男孩见麦香没有认出自己来，有些受伤。 “胖墩，你是胖墩？”麦香看着眼前依稀有几分可辨的五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大姐，我如今有大名了，我叫白人杰。” “不还是胖墩吗？”麦香想起了白娘子一口一个地唤着自己大丫，凭什么就非得叫她的儿子人杰？ 这会的麦香，丝毫不觉得自己幼稚，只是沉浸在这个少年带给自己的惊喜中。 眼前的男孩虽然不像怀慈那样漂亮打眼，但是跟麦香印象中那个胖胖的五官不分的小屁孩判若两人，也有几分书生气了，重要的是，这个男孩子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娶麦黄为妻。 怀慈一开始还有些警惕，后来一听这人名，知道对方是为啥而来的，忙笑着招呼他。 “姐夫，我来，这些力气活你肯定干不好。”胖墩见麦香打量自己，忙去接过怀慈手里的镐。 “你行不行啊？不是说你也一直在京城念书吗？怎么回来了？”麦香问道。 “大姐，我好歹也是农村出来的，挖个树洞还能难倒我？对了，大姐，我们书院这几天放假，我是临时回来的，没想到正好碰上大姐在家。”胖墩一边挖着树洞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麦香看了怀慈一眼，问道：“这个时候能有假放？你该不是蒙我的？” “呵呵，真不是蒙大姐的，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家里有点急事，临时找不到代课的，放我们两天假。” “哦，那先生说你的功课如何？打算何时去参加童生试？”麦香问道。 “不好意思，让大姐失望了，先生说还要两年。” 麦香一算他今年十五，两年后也才十七，也算很不错了。 “大姐，麦黄今年都十四了，你就让我们定亲，这定了亲，我才能安下心来念书，要不然，我总担心大姐啥时候把麦黄嫁给别人，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噗嗤，你，你……” 怀慈正端了碗茶刚喝了一口，一下全喷了，而且好巧不巧的，都喷到了胖墩头上。 胖墩也一下呆愣了，呆呆地看着怀慈和麦香，不知自己哪里出错了。 “你，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太大胆了。”怀慈颇不好意思地给胖墩找了条手巾来。 不要说怀慈惊讶，就是麦香也有些吓到了，这古人开口求婚都这么直接吗？这小破屁孩才十五岁，还是虚岁，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麦香问。 “噗。”怀慈又一下喷了，满脸羞红地把麦香拉到自己身边，瞪了胖墩一眼。 胖墩再次凌乱了，这都啥事，好容易鼓起勇气来找麦香，没想到却被这漂亮姐夫喷了两次。 怀慈也注意到了胖墩的不满，颇为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呃，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很大胆，很像个爷们。” “我本来就是一个爷们啊。”胖墩不觉得这句话是夸奖，翻了个白眼。 “你姐夫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知道成亲意味着要养家，要养媳妇和孩子，你身上的责任多了很多，成亲可不像小时候过家家，错了还可以从头开始。”麦香解释道。 这会的她也有些明白怀慈为啥会喷第二次了，因为她的话有歧义，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成亲是啥意思，能不想歪才怪？ “大姐，如果只是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娘说了，我成亲，她分给我五百亩地，这五百亩地的租子足够我养麦黄了，而且，我保证，如果二十岁之前我考不上秀才，我会重新考虑另外的一条出路，如果麦黄喜欢城里，我就带着她去城里开一个铺子，如果她喜欢乡下，我就带着她在乡下做一个地主，我想好了，我准备买一座荒山，专门用来养羊和兔子还有鸡鸭鹅，大姐放心，我虽然不能保证我能给麦黄多富裕的生活，但是我决计不会让她吃苦的。” 麦香一听胖墩的话，便知道麦黄肯定把家底卖给了他，叶家一年靠着院子里养的这点东西也能有上百两银子的进项，普通一家人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看来，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事发 麦香虽然动了心想成全这两人，可是又不想让白娘子低看了麦黄，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回头跟麦黄商量一下，问问麦黄的意思。我原本是想等麦黄笄年以后再定亲的。” “大姐，早定晚定都是定，早定了我早安心，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去，让她挑一个好日子。”胖墩见麦香松口了，丢下一句话一溜烟跑了。 “就依了他们，咱们定亲那会你才多大？我倒觉得这小子脸皮比我厚多了。”怀慈笑着摇摇头。 “什么呀，人家哪里是脸皮厚，人家这叫爷们，不像有的人……” 麦香的话还没说完，怀慈一把搂住了麦香，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说道：“媳妇，别恼，晚上我会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爷们。” “要死。”麦香推开了他，倒不是她有多害臊，而是怕别人看见了传出去不雅。 这怀慈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试结束了放松了还是彻底克服了自己的障碍食髓知味了，在乡下住的这几天，每天缠着麦香不够，麦香是严重的睡眠不足外加体力不支。 好在叶大福早就预想到这了，特地给他们两个单分出去住。真要住叶家的主院，两人还不能睡一起，这怀慈肯定不干，他现在晚上不抱着麦香就睡不着觉。 次日一早，麦香和怀慈还没有起床，迷迷糊糊便听到了赵氏的大嗓门在喊：“大丫，大丫。你快点出来，里长一家来了。” 麦香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嘟囔了几句，怀慈忙穿衣起来了，一边哄着麦香起床一边吩咐丫鬟去打水。 说话间，赵氏就进门了。 “哟，还是我闺女福气好，这日头都晒屁股了。你还闭着眼睛让姑爷伺候你。我说姑爷呀，你也别太惯着她，从小她啥苦没吃过……” 麦香一听赵氏的碎碎念，立马彻底清醒了。 “娘，我还没起床，你着什么急进来。” “你是我闺女，我进来看看自己闺女还要左等右等的？再说了，谁知道你们这个时间还没有起床？你也不看看啥时辰了？” 赵氏的脑子里是没有避嫌这个概念的，麦香也不跟她啰嗦。忙穿衣洗漱了一下，跟着她去了上房，里长正跟叶大福和叶铁柱在说话。白娘子则陪着刘氏说笑。胖墩在一旁坐着。 白家这次来倒是很有诚意，为了怕叶家怀疑他们贪图麦黄的嫁妆，里长说了，这两人一成亲就分家，反正这胖墩不是长子，不用跟父母一起住。但是年节必须回来。 “大福兄弟，弟妹，你们放心，我们白家虽然没有你们叶家富有，但是养一个媳妇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五百亩地的租子，过日子是富富有余的。精打细算一些，过两年也能添一个铺子。另外，我们白家也在城里给他们小两口买一个院子，这银子我们出，这院子，还得劳烦你们费点心，就买你们家附近那。”里长说道。 麦香一听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了，再矫情似乎也说不过去了，她昨晚跟麦黄谈过了，知道她还是喜欢这白人杰，说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比起外面的陌生人是好了很多。 既然两人都愿意了，也不差这一年时间，早些定下来，这白人杰还能安下心来念几年书，至于能走多远，麦香倒不是特别苛求，毕竟两人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两家把这些细节商定了，白家次日就把媒婆请过来了，两家庚帖一换，白家很快就下定了。 麦黄的亲事定了，叶大福也算松了一口气，他是比较看好白家的，他的想法跟麦黄差不多， 不求对方有多大富大贵，只要对方能善待自己的闺女，能挑起一个家，这便足矣。 叶大福这么想，叶铁柱也这么想，可惜刘氏和九凤不这么想。这次刘氏回来核对两人的八字，谁知大师说男方的八字有些硬，倒是也能跟九凤勉强配，刘氏便有些犹豫了。 刘氏一犹豫，九凤心里更不自在了，连麦黄都能嫁一个地主家，都能有五百亩地的聘礼，另外还有一座京城的院子，她缺啥了？ 九凤的心态麦香是没有顾过来，不但麦香没有顾上，就连叶大福也没有顾上，因为一家人在麦黄亲事落定的时候便急急忙忙赶到了京城，放榜的日子要到了。 四月初一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麦香和怀慈刚穿戴好，正要出门，便听见院门响了，原来阿克敦早在礼部安排了人，这名单一出来，便立刻送到他手里一份，这不赶紧打发人给麦香送信，怀慈中了贡士，复试定在四月初十，殿试定在四月二十六日。 万家自有一番喜气热闹，但是怀慈要预备后面的两项考试，家里的房子还没有盖好，院子里乱糟糟的，两人搬回了西四胡同的怀园。 四月二十六下午，麦香正在家里等着怀慈殿试回来，谁知永恩突然打发人来接她了。 麦香一进王府，乌拉多敏突然关切地上前，拉着麦香的手说道：“你姐夫回来后脸色十分吓人，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没出来，砸了好几个杯子了，你最近没受啥气？” “没有啊。” “那妹夫呢？” “也没有，这些日子就是忙着考试，也没有别的啥。”麦香想了想，仍是摇摇头。 “那就好，一会你小心点，别冲撞了他。”乌拉多敏一听不是因为麦香受气，松了口气，推着麦香进了书房，书房的地上一堆碎瓷片，连书和字画也有不少被扫到了地上。 “跪下。”永恩看见麦香进门，说道。 “姐夫？”麦香吓了一跳，她从永恩的脸上看出了悲愤、自责、哀伤、心痛等多种情绪。 “王爷，妹妹还小，有啥慢慢教着就是了。”乌拉多敏劝了一句，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麦香 犯了大错，永恩不会让她跪下。 “夫人，没你事，你去外面守着，不许让人靠近。”永恩对妻子挥挥手。 乌拉多敏只得给了麦香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把门关上出去了。 “你跟我说实话，这桩亲事，你真的满意吗？你们两个，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了？”永恩站着没动，看着麦香的眼睛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和无奈。 麦香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姐夫这话从何而来？” 门外的乌拉多敏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这两人都成亲半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那小子以前的事情，你真的都清楚了？” “是。” 麦香这会已经猜到了，想必是裴大人那边的事情露了出来。 果然，麦香刚想到这，永恩便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七年前，怀慈，那会还叫万志远，曾经有一段时间失踪了，那会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姐夫，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是被逼的，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的屈辱，因为这，他出来后曾经自杀过，可惜没有死成，但是也成了一个废人，这才改了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苟且活下来。” “混账，你知道你还瞒着我，不早说？”永恩又拿起一个水杯砸地上了，飞溅的碎片蹦到了麦香的脸上，麦香的小脸立刻破了一道，但是麦香没有动。 “王爷，这到底是咋回事？”乌拉多敏从没有见过丈夫这么大的怒火，忙推门进来了。 “咋回事，你问她，你，你死人呀，你不会躲？来人，去喊一个郎中来，不，不，去宫里找一个太医，你疼不疼？”永恩看着麦香脸上的划痕和血迹，又心疼了，忙扶了她起来。 “姐夫，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碍事，用那个西洋医生留的消毒水擦一下就没事了。”麦香扯住了永恩要迈出的脚。 乌拉多敏听了，顾不上盘问别的，忙去把消毒水取了来，用棉签亲自蘸了替麦香擦拭一遍。 见麦香呲牙咧嘴疼的直吸气，永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知道麦香是使了一招苦肉计，接着骂道：“你这算什么，啊？你就那么护着那小子？你拿我们当啥了？我们是谁？这么的事情你不知会我们一声，你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你知道吗？你，你，不对，是我把你推进火坑的，是我，都怪我自己太信任你了，居然忘了去查一下那小子的底，这才把你害了，你等着，我饶不了他。”永恩一想到这个就恨得牙根痒的，如果早知道了怀慈的经历，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麦香嫁给怀慈的。 “姐夫，是我自己愿意的。” “到底怎么回事？”乌拉多敏又问一遍。 “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永恩气得直转圈。 麦香只得把他跟怀慈两人之间交往细说了一遍，包括第一次的相识，交往，救人、动情，怀慈的拒绝，以及拒绝的理由等，再到后来的种牛痘。 “你说啥？他被人……”后面的话，乌拉多敏没有说出来，她气得哆嗦了。 “何止呢，关了半年，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们？是想自己憋屈死？”永恩又加了一句。 “我可怜的妹妹，我一定要帮你讨这个公道，你说你咋不早告诉我们呢，你们两个，得偷着流了多少眼泪……”乌拉多敏抱着麦香哭了。 那边，永恩打发人去宫门口守着怀慈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事发（二） 怀慈刚从宫门口出来，心里满满的是喜悦，因为他觉得今天的策问答得很顺畅，这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他想回家好好抱着麦香庆贺庆贺，谁知他没等来家里的小厮，却等来了礼亲王府的人。 怀慈兴冲冲地赶到王府时，麦香和乌拉多敏已经从永恩的嘴里知道了当年的大概。 原来阿克敦顺着麦香交代的脉络，特地查了下七年前万承耀亏空事件，查出了江氏经人牵线认识了当时的主审官，当时还是正四品的督察院的六科掌院给事中裴春霖，江氏打点了上万两的银票送进去，也没有见裴春霖有任何动静，后来，还是打听到裴夫人的特殊癖好，这才带着当时年仅十五岁的万志远进了他的别院。 当时年少的万志远做梦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是地狱般的噩梦，他稍微有一点点的武功底子，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被葬送掉，他在别院里无数次逃离无数次被抓无数次被折磨甚至鞭打，最后绝望了，开始寻死。 裴春霖在几个月后终于厌烦了这张长相虽然精致却没有灵魂的脸，加上江氏不停地上门催促，他钱财也捞的差不多了，人也玩腻了，这才把怀慈放了，同时也把万承耀的案子了结了。 顺着万承耀的案子，阿克敦又找到了类似的几个案件，只是，唯独万承耀的案子是送的他自己的亲儿子，这一点连裴春霖也没想到，可见江氏这女人的确够狠。 “你们，这是在？妹妹的脸怎么伤了？”怀慈进书房时。麦香正和乌拉多敏对着垂泪，永恩在一旁长吁短叹的，地上一地的狼藉还没有收拾。 “相公。”麦香见到怀慈，扑了上前抱住了他。 以前虽然听怀慈讲过那段经历，但是怀慈从来没有讲过他如何逃跑如何被抓如何寻死，这会从永恩的嘴里说出来，麦香听了犹如一把钝刀在拉着自己的心脏。生疼生疼的。 “跪下。”永恩看见怀慈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今儿就算了，妹夫天没亮就进宫考试去了，这会费了一天的神，有啥话。过两天再说，先让他们小两口回去歇歇。”乌拉多敏劝道。 她担心盛怒下的永恩会做出什么伤害怀慈的举动来，这伤害了怀慈跟伤害了麦香有啥区别？ “你带着妹妹出去，让他留下来。”永恩说道。 麦香听了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姐夫，我是自己愿意嫁他的。没有人逼我，就算没有赐婚，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麦香说的是实话。那时怀慈追到麦香身边了，两人再次经历一场生死考验，不可能不走大一起，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妹妹。起来，你姐夫明白，他们是有正事要商量，你和我去洗漱一下。”乌拉多敏把麦香拉起来带出去，她知道永恩肯定是要出一口气的，只是不能让麦香看到。 一个时辰后，永恩一瘸一拐地从书房出来。啥也没有说，牵着麦香的手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就紧紧地抱住了麦香，麦香想看看他的伤势也没让看。 两人回到怀园，麦香忙着伺候怀慈洗澡，顺便给他查看伤势，还好，只是膝盖骨和小腿处有几处淤青。 “没事，王爷已经脚下留情了，我还以为自己会躺着出来呢。”怀慈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情曝光的结果，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麦香一边给他擦背，一边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从裴夫人在考场拦住自己说起，到自己找到学士府再到裴夫人上门，那些天怕影响怀慈的考试，裴夫人的事情她一直瞒着他。 “你会不会怪我？”麦香问道，因为他说过，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报这个仇。 “傻瓜，纸永远包不住火，这世上也不可能会有永远的秘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怀慈抓住了麦香给他擦背的手，转过身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你把我的事情说出来，是老大人查出来的。乖，别想这件事了。来，我瞧瞧你脸上的伤，你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怀慈捧起麦香的脸来细看。 “没事的。”麦香也是故意不躲的，想借着永恩的愧疚，让怀慈早遭些罪，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永恩还能不明白麦香的这点小心思？ 两人正说着，栌叶在门外说道，万老爷子和老太太打发人来了。 麦香这才记起来，原本是说今天考完后回万家的，结果从礼亲王那边回来天就黑了，麦香光顾着怀慈的伤了，哪里还能想起其他的来？ 这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家等了这个时辰还没有见人回来，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打发人来看看，是不是出啥事了。 麦香只得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怀慈回了万家，万家的大人们都没有歇息，都在等着怀慈，想问问殿试的情形。 “志远，你的腿这是咋了？还有志远媳妇，你的脸？”万承耀本来是想责怪两人一顿的，突然看见了两人都带了伤，忙关切地问了起来。 这下，谁也忘了问殿试的事情了。 “祖父，祖母，不好意思，从宫里出来，我去了一趟礼亲王府，我们两个刚回来，让祖父祖母久等了，孙儿已经考完了，孙儿给老人家磕头了。”怀慈拉着麦香跪在了两位老人跟前，他说过考完试，要给老人家磕头的。 老太太亲自扶起了怀慈和麦香，想看看两人的伤，怀慈躲着没有让看，麦香笑道：“祖母，没啥大事，就是不小心被碎片划了一下。” “胡说，这丫鬟们是干啥吃的，怎么会让你碰那么危险的东西？这要是划到了眼睛还了得了？还有志远也是，身边的人都哪里去了？”老太太说完，又问怀慈伤到哪里了，又骂跟着的人不好好服侍。 “娘，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这志远的身边，也该有两个可靠的人，这志远媳妇也能省些心不是？再说了，要说到心细会伺候人，还得是云儿，云儿当年服侍志远一场，又等了他这些年，志远也该给云儿一个说法的。”江氏在一旁说道。 老太太一听这话，也想起了当初麦香和怀慈找的理由是想安静地念书，如今考完了，也的确该给云儿一个说法了。 “麦香呀，这云儿的确在志远身边伺候了两年，人也已经是他的人了，看在她守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们就把她领回去。” 麦香没想到两人刚遭遇了一场劫难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跟江氏清算，这江氏倒按捺不住先蹦了出来。 “祖母，这人我不会要。”怀慈先开口了，语气很坚定。 “这人已经是你的了，凭啥你说不要就不要？”江氏问道。 “凭我们家爷是被人算计得让人爬了床。”麦香开口了。 “被人算计了让丫鬟爬了床？”老太太抓住了这句话，看向了麦香。 “老太太，我也是听我们爷这么一说，分析出来的，我们爷一向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从没有乱来过，再说了，那会他才多大？他说那天他喝多了，有可能是丫鬟自己算计爬上了他的床，也有可能是别人授意丫鬟上了他的床，总之，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志远，这事是真的？”万承耀问道。 “父亲，我当时喝多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志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你怎么不早说，这会雪儿母子尸骨早寒了，你才想起了不认账？这个毛病可不好，这大男人，敢做就要敢当，哪能提了裤子就不认账？”江氏嘲讽道。 “是，太太这句话说的对极了，敢做就要敢当。你们都先出去。”麦香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连带万志高夫妻两个全都撵走了，并派了枫叶和红叶在外边守着。 “你装神弄鬼的想干什么？”江氏见麦香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心里突然有点发毛，她知道麦香要说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太太该不是心虚了？”麦香问道。 “我心虚啥，不就是一个女人，你们不要就算了，非搞出这么多事来干啥？”江氏有些后悔了，为了一个小小的云儿把自己困住了，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麦香听了冷笑一声，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方才不是问我们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吗？我们是被礼亲王打的。礼亲王查到了七年前，太太带着我们爷进了裴大人的别院，太太，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跟长辈们说。”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听是被礼亲王打的，吓了一跳，忙看着江氏。 江氏的脸一下刷白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会翻出来，还被礼亲王查到了，这还能有她的活路吗？ “志高他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万承耀有些吓到了，这得罪了礼亲王，还能有个好日子过？ 江氏看了看怀慈和麦香一眼，咬着牙说道：“七年前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 她只能赌一把死不认账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意料中的结果 怀慈一听江氏要不认账，两眼瞪着江氏，两手握拳，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撕碎眼前这张虚伪的面孔。 “相公，不要。”麦香抓住了怀慈的手，摇摇头。 麦香的动作奇迹地平息了怀慈的怒火，他吸了口气，说道：“好，我提醒一下太太，当年父亲进了监牢，太太说要去求人，让我陪着，带着我进了京城西郊的一个院子，在一间屋子里等着，然后太太就把我丢下了。” 江氏一听这话，早有心理准备的她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见是撒谎，我去求人都是去送礼，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啥时候带你去了什么院子？你一个小孩子去了能顶啥事？对了，你不说还我还忘了，那年你爹出事了，你一个人跑到外面不知在哪里鬼混了半年，亏我们还都以为你在书院好好的念书，直到年根你才回家。老爷，这事说起来也怪我，当时我一心只顾着打点你的事情，也没有心思管教孩子，哪里知道他不学好，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坏了我们万家的名声。” 江氏一边说着一边痛心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太太，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说，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哦，我忘了，太太一向不信这些的，但是我相信一句话，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太太若不信，等着瞧就是了。”麦香咬着牙说道。 “志远，你说，那半年你究竟在干啥？”万宝财看向了自己的小孙子。 自从知道江氏如此苛刻这个庶子。万宝财对江氏的信任度早就不如从前了。 “祖父，我被关在一座院子里，关了小半年才放出来，我，我……”后面的话，怀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失声痛哭起来…… 万宝财和万承耀不是啥也不懂的土包子。这个孩子长得比女人还秀气，还能被关起来做啥？难怪这些年这孩子不肯回家，难怪这些年这孩子见到江氏就像见到仇人一样。 万宝财突然一下老了很多，抓着椅子的扶手暴起了青筋，万承耀则疯了似的上前抓住江氏的头发撕扯起来。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亲儿子，你就这样对他？你这个恶妇，毒妇，妒妇，给我滚回去。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江氏没有想到万承耀会突然跟她动手，她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打。然后挣脱了，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着说道：“老太太，天地良心。我啥时候做过这样的恶事？真要出了这样的事，志远为啥当时不说？现在时隔这么多年，才想起来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如今孙子孙女都有了，老爷却因为几句没凭没据的话就要休我，爹娘。你们可得给儿媳做主哇。”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有些摇摆了，看着怀慈问道：“志远，当年为何不把实情说出来？还有，今儿你不是去金銮殿殿试了吗？好好的，怎么又翻出这些来？” “祖父，祖母，爹，当年我回来的时候，爹还在监牢里，你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失踪了半年也没有人找我，我说出来有谁信？还有一点，当年要不是知道我是爹的儿子，他还不会放我回来，所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爹就出不来了，我只能把这耻辱埋在心里。今儿把这件事翻出来，是因为礼亲王知道我当年的遭遇，气我没有早告诉他，所以踹了我几脚。” “啊，礼亲王知道了？”江氏一下瘫坐在地上了。 这礼亲王知道了，意味着裴大人肯定要出事，这些年她的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事已至此，众人看着江氏的表情，真相不言而喻了。 万宝财听到怀慈的那句“当年你们正眼都没有瞧过我”，突然一下老泪纵横，向怀慈招了招手，怀慈走过去，万宝财搂住了怀慈，摸着怀慈的头，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孩子，孩子，是爷爷的错，爷爷对不住你，爷爷对不住你了……” 万承耀也走过去，跪在了万宝财面前，磕头说道：“爹，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的错，儿子枉为人父，枉为人父……” 麦香没有心情在这看着这家人忏悔，至始至终这家人都没有问一声，那个男人是谁，说要替儿子孙子讨一个公道，在他们的眼里，万家的利益还是重于一切。 想到这，麦香说道：“祖父，祖母，相公累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了，我带他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非常少，我不希望影响到相公的前途。” “好好，你们先歇着去。”老太太说道，她也需要时间才能消化今天听到的这个消息，太震惊，太可怕了。 麦香把怀慈扶起来，两人相携着回到自己的小院，累了这一天，啥也不想说了，也不想想了。 次日一早，万承耀去衙门口了，麦香和怀慈睡到自然醒，刚洗漱完，老爷子和老太太便进门了。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们做老人的不对，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居然放着这么好的孙子不疼，却偏听了你母亲的谗言，才害得你这些年吃了这些苦，遭了这些罪……”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又哭了起来。 麦香一听“你母亲”三个字，便知道两人是来和稀泥的，果然，老太太哭过之后，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昨晚我们商量了一夜，你母亲那，还是不能休她，如果休了她，这以后没了顾忌，只怕她会到处嚼舌根去，志远的名声也就毁了，此是其一；其二，你两个妹妹也到了年龄出阁，这一休了她，传了出去，谁还能娶她们？孩子，你已经成亲安家了，也娶了一个好媳妇，也算熬过来了。可你那两个妹子是无辜的，我们也得替她们考虑考虑。你爷爷跟你母亲谈过了，以后如果听到任何关于志远的传言从她嘴里说出来，我们万家绝对不会再给她留情面。孩子，这结果肯定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但是目前，也只能先忍耐一下，我们会从别的地方弥补你们。”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娶了这种女人进门，偏生这会休又不能休，我们想起来也是堵得慌。还是你们有啥好主意？”万宝财叹口气，问道。 这个结果，怀慈早就已经想到了，所以，他也说不上失望，倒是麦香，真心觉得好呕，要依她的性子，就该把这女的关起来，让她一辈子坐在监牢里。 “就依你们的意思，只是，我有一点要求，我们搬走。” “孩子，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也罢，你们愿意出去住就出去住一些日子。我只有一个要求，过年过节还是要回来。另外，你们的份例还是照旧，我这就让她把这一年的份例算给你们。”万宝财说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强留两人，只会让怀慈的心里更憋闷，还不如让他们搬出去，换一个地方，慢慢把自己的伤口养好。 “还是等端午再搬，也没几天了。”老太太抹着眼泪说道。 麦香知道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也要些日子，便点头同意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走后，麦香开始收拾东西，她不想把动静弄太大，只能偷偷地把贵重东西一点点倒腾过去。 谁知刚跑了一趟，阿克敦派人把怀慈找了去，怀慈回来后，有些怪怪的，抱着麦香问道：“媳妇，如果我啥也不是，我们去做点啥好？” “嗯，当然是做书商了，如果你清闲下来，我们就出门游历去，每到一个城市，我们就开一个三味书铺，你说好不好？”麦香围住了怀慈的腰，仰起自己的小脸，一片灿烂的笑。 麦香的上世就是一个驴友，这辈子有钱了，又有心爱的人陪着，麦香正好可以弥补上世的缺憾。 “好，听媳妇的话，肯定不会错。”怀慈在麦香的脸上啄了一下。 “老大人找你说啥了？”见他笑了，麦香这才问道。 “老大人说了，这次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准备参他一本。” “那会牵扯到你？” “还说不好。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明儿上朝就参，万一那姓裴的狗急跳墙把我咬出来，就豁出去我不要这个功名；第二个就是等放榜以后再弹劾他，但是这样有一个弊端，万一这姓裴的反咬一口，我的名声坏了，只怕也会惹怒圣上，你说，我们选哪一个？” 麦香一听也为难了，选第一个，那么怀慈这些年的隐忍和努力岂不都白费了？为了一个这样渣一样的人，把自己的前途断送了，这值得吗？ 选第二个，也很冒险，一个弄不好，还会把阿克敦和永恩牵连了，治他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这罪可大可小，往大了，是欺君之罪，往小了，也是欺瞒。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放过这姓裴的，彼此相安无事，可是麦香又觉得不甘心，同样不甘心的还有怀慈，而且这个姓裴的以后肯定也会找机会拼命打压怀慈的。 麦香真心为难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出手 麦香的为难并没有纠结多久，永恩打发人来接他们了。 原来，永恩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为了不惊动裴春霖，永恩找了另外一位官员去弹劾这裴春霖，那位官员曾经跟裴大人有过很深的过节，这样的话，裴春霖就不容易确定是阿克敦在整他，自然也不容易确定是怀慈和麦香要报仇。 如此一来，便为怀慈和阿克敦赢得了主动，不管这件案子的主审是不是阿克敦，裴春霖为了讨好阿克敦，也会掂量自己的嘴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阿克敦也会有足够的时间把他送走。 麦香和怀慈回到万家时，已是掌灯时分，两人去了一趟上房请安，回到自己小院后，万志高上门了。 这是那天闹洞房后，万志高第一次上门，麦香猜想是为了江氏而来。 备好茶水，麦香正要离开，怀慈抓住了麦香的手，对万志高说道：“你有话快讲。” 万志高见怀慈如此冷漠，连一句大哥都没有叫，拧了拧眉，想到方才在上房，怀慈两口子对江氏视而不见，而家里的长辈竟然没有一个人斥责他们，反而关切地问他们吃了饭没有。这么反常的举动，想必是母亲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到了这位弟弟。 对这个弟弟，万志高说不上讨厌，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喜欢，因为两人有记忆后第一次见面时都已经八岁了，八岁的怀慈是一个人在小院里长大的，有强烈的自闭倾向。而八岁的万志高是被万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样的两人是不会有什么交集和感情的。相互间更多的是陌生。 都说兄弟如手足，但是对万志高来说，这个手足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小厮。 以至于这么多年后，当他们再次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面对彼此。也只是多了点比陌生人稍微强一些的客气和疏离。 “那个，二弟，弟妹，我是来看看你们，今儿我发现你们这院子里开始往外搬东西，你们是不是又要搬走？”万志高有些尴尬地问道。 “嗯。” “为啥？” 见怀慈没有回答，万志高忙又说道：“你们 不是答应了在家里住满三年吗？二弟，其实。这几年，长辈们真的很惦记你，祖父祖母岁数不小了，你真的不能替他们多考虑些吗？” 怀慈听了，看了看万志高，平静地说道：“不是有你吗？” “我，我没有你这么有出息，能光耀万家的门楣。”这话说完。万志高低下了头。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怀慈不仅一次过了乡试。而且还一次就过了会试，这种天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万志高不得不承认，怀慈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万家的门楣跟我没关系，那是你的事情，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要休息了。”怀慈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直接撵人。 “你，你，你……”万志高看着怀慈说不出话来，黑着脸拂袖而去。 他是被万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不说万志高愤愤离去，这边怀慈也是焦躁不安，他的不安，更多的是源于对未来的不确性的恐惧和担忧，而这种恐惧和担忧更多的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怕伤害到身边的女子。 麦香也知道他这种心理，想了想，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说道：“相公，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换一个角度想问题也许会豁然开朗很多。首先，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其次，我们两个现在家底不薄；第三，最坏的结果是你的名声臭了，没有功名了。你想过没有，虽然没有功名你不能做官，但是我们一样可以做生意，就像我们一开始设想的那样，我们可以做书商，逍遥自在的书商，有何不可？” “是我愚笨了。”怀慈听了思忖片刻，会心一笑。 人生的确不是只有一种选择，而他所期待的不过是能一直牵着身边人的手，别的，也不苛求。 怀慈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平静多了。 次日，两人刚从怀园送一趟东西回来，裴夫人打发人来约麦香见一面，地点就在福运来。 怀慈把麦香送到了福运来，嘱咐麦香几句，自己去找五福了。 麦香推门的时候，裴夫人已经先到了，正坐着窗户边，看着桌子上的两个小木匣子发呆，几天没见，憔悴了好多。 “夫人好。” “坐。” 麦香刚坐下来，裴夫人挥了挥手，两个丫鬟忙出去了，麦香这边也打发枫叶出去了。 “今儿在朝上，有人参了我们老爷一本，这事你知道吗？” “夫人，朝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麦香反问道。 “那人是我们老爷的死敌，收集了好些我们老爷行贿受贿的证据，还有，说我们老爷的风评不好。我想知道，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章佳大人的意思？” “夫人说笑话呢？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这么大的事情人家怎么能听我的？对了，夫人说的那人是谁？我认识吗？” 裴夫人报了一个名字。 “夫人，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想必夫人对我早就调查过了，我来往的人家只有那么几户。还有一点，夫人想必也知道，我家相公刚刚参加完殿试，明儿就该放榜了，夫人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去做这些事情合适吗？万一你们反咬一口，我家相公的名声就毁了，夫人觉得我们会用我家相公的前程来冒这个险吗？” 裴夫人听了冷冷地打量了麦香几眼，说道：“如果不是以前领教过你的伶牙俐齿，我还真以为今儿这番话会是有人教你的。” “夫人的意思是我很笨？” 对方没搭理麦香，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叶，呷了一口，再缓缓地把杯子放下，再看了麦香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家老爷也说这个可能性不大。” “这不就结了？”麦香翻了个白眼，为对方的故弄玄虚。 裴夫人听了也不分辨，推过一个小木匣子过来，见麦香不动手，便亲自打开了，里面是一堆银票。 “这些是这几年你婆婆陆续送给我的，如今我一并还与你，一共有三万来两。我也才知道，当年我们老爷对你丈夫曾经造成过伤害，他说了，这是无心之过，当时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万大人的亲儿子，知道后，他立刻把他放了。这些银子，就当是我们对你丈夫的补偿。”裴夫人说完，起身给麦香行了个礼。 麦香待她行完礼后，把木匣子推了过去，说道：“夫人，你的道歉我们接受了，但是这银子，请恕我不能接受。” “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你婆婆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所以这银子，你拿的心安理得，你明白我说的是啥意思吗？”裴夫人见麦香这么平静，有些搞不懂麦香到底知道实情吗？ 说实在的，她也是这几天才知道，怀慈和她家老爷居然有过这样的孽缘，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江氏会把自己的庶子送给别人当玩物。她知道官场很多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会把自己的庶女当礼物送出去，但是送庶子的，她知道的，这江氏还是头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 问题是，现在的麻烦来了，这庶子如今出息了，要翻旧账，裴家兜不住了，还得反过来求人家，只能把银子退回去做为补偿。 裴夫人是不大相信麦香的话，要问为啥，这是女人的直觉。可是她觉得麦香说的又有点道理，如果他家老爷拼着鱼死网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参一本怀慈曾经做过娈童，那么怀慈的会试成绩肯定要取消，不但如此，只怕今后再也不能参加科举，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肯定是最残忍的事情。 怀慈还这么年轻，他又成亲了，看这两口子如胶似漆的，那件事情应该已经放下了，没有必要赔上自己的前程。 麦香见对方低头沉吟，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我婆婆才是罪魁祸首，所以我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裴大人既然是无心之过，我们就更没有必要揪着不放，毕竟再怎么计较，事情也已经发生了。现在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以后的幸福能不能把握住。所以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能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到此为止。我想，裴大人大概也不愿意拿他的前程来冒险？” 麦香的话，是暗示对方，这件事，如果闹出来，肯定是两败俱伤，麦香绝对有这个实力也叫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裴夫人听了麦香的话，看着麦香，再次动摇了，难道真不是这小夫妻俩的主意？ “你确定？”裴夫人问。 “我确定，希望你们也确定。” “好。”裴夫人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裴家倒还不至于一定会输，因为裴家在官场这么多年，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脉，但是如果章佳家和礼亲王插手这件事了，裴家就必输无疑。 “这些银票，我希望你收下，买我一个心安。还有，这里是两万两的银票，是送给章佳大人的。”裴夫人又推过来另一个小匣子，这是一个紫檀木做的小匣子。 麦香一听又纠结了，五万两银票，要还是不要？ 第二百九十八章 高中 想了想，麦香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夫人太客气了，这样，我只能做主收下这三万两银票，至于这二万两，真的抱歉，我不能收。想必夫人也知道，章佳大人一向以刚直不阿着称，这银票我要送过去了，反而会坏事。夫人你说呢？” 裴夫人寻思了一会，说道：“也行。那就请二奶奶在章佳大人面前替我们大人多说几句好话。” “这个，就要看机会了。”麦香并没有承诺下来。 裴夫人走后，麦香刚要离开，怀慈推门进来了，笑道：“媳妇，挣了这些银子，我们今儿就下顿馆子，让五叔多上几个好菜。” “你听见了？” “我就在隔壁。”怀慈笑道。 “那你说，这银票我收的对不对。”麦香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其实，要依她的性子，是把这五万两银票都收下，让这个裴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落个人财两空。 “这个银票，回去跟祖父他们说说，另外，我找个机会也问问老大人的意思。” “告诉祖父？”麦香看着怀慈，有些不解，她可不想把这银票还给万家。 “她能送三万两给裴夫人，只怕就敢从家里要五万两，还有，马上就端阳节了，我怕她还会打着这旗号问家里要银子。”怀慈解释道。 麦香一听便明白了，只怕这裴夫人也会告诉江氏，这银两已经还给麦香了。江氏知道了，老人们肯定也知道了。 回到万家。两人去了上房，正是一家人请安的时候，万家人基本都在，麦香和怀慈只得把万宝财请到了书房，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万宝财面前。 “这是啥？” “这是太太这些年送给裴大人的三万两银子。裴大人被人参了，害怕了，把这银子送还给我们，当作对相公的补偿，也算是封口费。” “就是那个畜生？”万宝财听了咬着牙问。 见两人没有吱声，万宝财叹口气说道：“这银子送你们就是你们的了。其实，这几天我也想着该怎么补偿你，这些天。爷爷也难受哇，爷爷不是不想替你讨一个说法，可是爷爷实在是无能，无能哇……” 万宝财只是一介商人，还是一个不敢露富的商人，万承耀才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这京城的地界上，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张扬一点半点？ “祖父，以后，家里不用再给这姓裴的送礼了。”怀慈开口了。低着头，没有看一眼万宝财。 “哎，爷爷知道了。”万宝财脑子一转，便明白了这两人抱着银票上门的目的的了，敢情这两人根本没有把银票还给他的意思，只是告知。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两人，这银子也不可能会送还给万家，如今好歹是回到了万家人的手里。 想到这，万宝财从上次的木盒子里再拿出了五千两银票给麦香，让麦香拿着去置一点产业。 从书房出来，江氏一直盯着麦香手里的小盒子，她十分好奇，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三人从书房出来为何神色都这么凝重？ 万宝财扫了江氏一眼，说道：“志高他娘，志远两口子端午后会搬出去住一些日子，你把这一年剩下的份例算给他们。” “爹，谁要搬走？谁同意他们搬走的？”万承耀不干了，他刚想好好做一个父亲，这搬走了还能有机会吗？ “志远提出来的，我同意了。以后，他们过年过节都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正月会住满一个月。先就这样，不分家。”老爷子说完也累了，躺在了摇椅上闭目养神。 万志荷万志莲两个见此怕引火烧身，两人使了个眼色，告辞了。 “对了，志高他娘，我让你打听的人家呢？”老太太有些着急这两个孙女的亲事，想趁着志远中了进士赶紧找两户好人家，这两个孙女今年都十五了。 万家的人丁不旺，这两个孙女虽然是庶出的，但是一直在老太太身边承欢膝下，老太太对她们的感情比怀慈深多了。 “回老太太，已经有点眉目了，具体的还要等过完端阳节才有信呢。”江氏忙说道。 这些天她光忙着出去打听了，不光打听这个，还打听裴家的事情，没听到裴家有啥动静。江氏当然想不到，她不过是今天一天没出去，裴家便被人参了。 见老太太点头，江氏又说道：“对了，说到这个端阳节，我想跟老爷子老太太商量一下，这各处的礼是不是照旧？” “这个你当家，你自己看着办。”老太太说道。 江氏刚想喜滋滋地答应，老爷子说道：“志高他娘，把礼单列好后先给我过目一下。” 江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倒是也很快答应了。 麦香和怀慈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懒得再跟他们应酬，抱着一盒子银票回到自己的小院。 “相公，这些银子打算如何花出去？”麦香一边数着银票一边问。 “听媳妇的。” “那就置点产业。我打算把三味书铺再扩大一些，在前门这也开一家。另外，也打算再开一家瑞锦祥，因为这个衣料的生意也还是比较挣钱的。剩下的，看看能不能有庄子和铺子买，还有，听说南京那边来人了，要谈一下出版社的合作事宜，你去见见他们。” “好，不如咱们在南京也置一些产业，听说那也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方。”怀慈心里第一次萌生了去意。 次日一早，怀慈便出去找人谈生意了，至晚才回，带来了阿克敦的一句话，那银票，既然是万家送出去的，收了就收了。 “老大人还说啥了？” “问我明儿进宫的事情。明儿在保和殿传胪的时候，那姓裴的肯定也在，老大人担心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露馅，嘱咐我几句。” “他不是被参了吗？怎么还能出来？” “只是被参，案子还没有展开调查，也没有定性，皇上的意思还琢磨不透。” 麦香听了叹口气，这么一闹，她反而焦躁不安了，一会担心明天他的殿试成绩，一会又担心他明日过不来自己这一关，总之，麦香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怀慈见了，一把捞过了麦香，笑道：“媳妇，还是我来哄你睡。” “别，明儿早上我还要亲自伺候你更衣洗漱呢。”麦香很快反应过来怀慈的“哄”是什么，因为对方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睡衣。 “乖，我想了。”摸着麦香光滑如缎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怀慈不一会便动情了。 麦香的长相虽然不够精致漂亮，但是皮肤靠着后天的护理，什么花瓣浴、羊奶浴、醋浴可没少洗，的确改善了不少。不光白净了很多，触感也是相当的好，加上这些日子她又发育了不少，身材也长开了，她又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自然没有那些扭捏作态，两人的夫妻生活是越来越合拍了。怀慈没少戏言，麦香给他的惊喜是越来越多。 一夜纵情，麦香的后果是贪睡不起。自从打着伺候怀慈念书的借口，麦香的晨昏定省也是时有时无，加上这些日子因为江氏的事发，更没有人敢苛责她，所以丫鬟们也由着她去了，更何况，怀慈一早起来便交代好丫鬟们，让二奶奶睡到自然醒，他知道昨晚麦香累坏了。 这不，麦香还在闷头大睡的时候，栌叶便拎着个菜篮子冲进来了，气喘吁吁地喊道：“中了，中了，二爷中了。” “二爷真中了？你确定？”枫叶忙从对面屋子过来了，她一直在听着麦香的动静。 “可不，白杨一早把爷送进宫了，便在门外等着，这不刚一张榜，白杨就赶紧回来报信了。”栌叶抹了下头上的汗。 “那二爷中的是啥，你倒是说呀。”麦香躲在薄被里问道。 “不知道，探花，探花，一甲探花。” “啥？一甲探花？”麦香激动得一掀被窝坐起来。 纪晓岚这样的大才子才是中一个探花，怀慈居然也能中一个探花，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二奶奶，你……”枫叶指了指麦香。 麦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个肚兜，而且，身上还有不少昨夜纵情留下的痕迹，忙脸红地钻进了被窝。 枫叶和杏叶忙去抬一桶热水进来，麦香洗了下身子，换上衣服，洗漱完毕，这才到上房来。 万家这几天被怀慈的事情弄得十分压抑，没想到一早便送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老爷子和老太太总算又喜笑颜开了。 “爹，娘，中了，我儿子中了探花。”万承耀从后面跑进来了，几十岁的人也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冲动，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狂喜。 万承耀是从衙门口回来的，他一早也派了人去宫门口打听，听到消息片刻也没有耽误便往家奔来。 “好好，我们都知道了。快去吩咐你媳妇，让管家预备好红包，对了，还要一篮子的大钱。走，我们都去大门迎接迎接我孙子去。” 老太太的语气里的满足和乐呵让刚进门的江氏和万志高顿住了脚。 第二百九十九章 琼林宴 江氏的脸变了变，倒是也很快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 “老太太，这日头正晒着呢，这么早便去大门口等着，中了暑气就不好了。”江氏劝了一句。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万家，祖祖辈辈才出了这么一个探花郎，祖宗有灵啊，祖宗保佑，走，我也去。”老爷子扫了她一眼，先迈开了腿。 老爷子迈腿了，老太太见了，忙向麦香招手说：“小孙媳妇，来，你扶着我去，志远进门，肯定第一个想看到的是你。” 麦香听了只得走到老太太身边，万承耀见了，忙上前跟着万宝财走了。 万志高见素日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祖父祖母还有父亲瞧都没有瞧自己一眼，从没有受过这种冷遇的万志高只觉心里的苦涩和失落膨胀得无以复加，偏偏这个时候，江氏还不忘在他身边碎碎念。 “儿子呀，你啥时候也争口气，让娘也扬眉吐气一把，你是娘的儿子，他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鬟生的儿子，娘比那个丫鬟强的何止百套，你也该比他强百套才是，怎么反倒不如他？” “太太，这也不能全怪大爷，二爷是因为有麦香的帮忙，麦香给二爷找了这些大官帮忙，二爷能不中吗？咱们大爷有啥，自己一人在房里苦读，哪有别人指点学得快？要怪，就怪麦香，这丫头就是太自私了，从小在家就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紫菊出来告了一状。 她一个姨娘，平常根本进不来老太太的上房。但是这些日子从丫鬟们的嘴里也知道了，麦香和太太不和。大爷和二爷也不太和，她担心太太和大奶奶对她有看法，以为她胳膊肘往外扭，故而挑了这个时机表白表白。 “这话倒也是，要怪。也只能怪你祖母偏心，如果当时把那个丫头收了给你做妾，不就没别人啥事？唉，早知道这样，当时不退亲就好了。”江氏自己又念叨了一句。 “啥？退啥亲？”康怡问道。 “没，没。”江氏忙掩饰道，她可不敢得罪了康怡，康怡的父亲官职比万承耀还高一级呢。 “爷。你说。”康怡直觉自己被骗了。 “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当年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想到去退亲？”万志高吼了一声。 这会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想要发泄，发泄。 “相公。人在做天在看，我啥时候勾引你了？”康怡一个趔趄，差点又晕了。幸好旁边的丫鬟扶住了她。 “好了，好了，吵吵啥。康怡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志高，你扶着康怡回去歇会。”江氏见康怡的气色不好，忙说道。 康怡身边的丫鬟婆子见了。忙扶着康怡走了。 “行了，你这会冲你媳妇发火算啥能耐，赶紧回去哄哄他。”江氏见儿子低头不知想啥，以为儿子是后悔冲撞了媳妇，忙把他推走了。 再说麦香跟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在门房坐着， 这一等，便等了好长的时间。麦香可是连早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只得找了一个出恭的借口回到自己小院，刚吃上几口粥，桃叶便跑来了，说是官差上门了。 麦香再次赶到大门口的时候，只见万家的姨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跟来了，管家带了下人正在大门口准备鞭炮，还有两个小厮抬了一篮子的大钱放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 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锣鼓声，只见胡同里的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跑来，边跑边喊：“报喜了，报喜了……” 老太太一听脸上的皱纹都松散开了，忙亲自给这些孩子们一人抓了一把大钱。 万家的管家忙去迎人，官差到门口时，下人点燃了鞭炮，管家忙送上了红包，一家人簇拥着官差进了大院的上房。 万承耀亲自从官差手里接过一个卷轴，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只见捷报的上端印了一条欲飞的腾龙，下面是云山雾海，中间才写了怀慈的名字、籍贯、年龄以及殿试成绩。 “爹，爹，你来看看。”万承耀激动地把手里的卷轴递给了万宝财。 万宝财也是颤颤巍巍地接过来，看了又看，这才嘱咐人好生张贴到厅堂上。 送走了官差，又有下人们来报，说是一甲三人正骑着大马在游街，老爷子听了又激动了，忙要出去看看，万承耀只得陪着，老太太到底是很少出门，这会出去等了半天官差已经有几分不适了，这次倒没有张罗要走，歪在了罗汉床上，让小丫鬟们帮着捶捶。 老太太眯了会眼睛，这才发现，这半天似乎没有看到万志高一家，忙打发人去请，丫鬟们回说康怡身子有些不适，老太太叹了口气，以为是因为小孙子的成功刺激到大孙子的缘故，也就不勉强他们了。 怀慈是在下午申时多才进门，说是刚参加琼林宴回来，彼时万家的人也正在上房吃饭。一见怀慈，忙围着他打听。 在琼林宴上，皇上照例要问问一甲这三名一些比较尖锐的时事问题，想考考这三人的应答能力。 怀慈早就知道有一关，纪晓岚、阿克敦、永恩都没少训练他，所以当时的他不仅应答如流，而且还颇有见地。 比如乾隆提到的“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无须与外国人互通有无。”所以他打算关闭一些沿海口岸，只开放广州一个口岸。 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片赞扬声，唯独怀慈提了不同的观点，因为麦香给他灌输了很多理念，西洋人有很多地方值得中国学习。 “你当时怎么说的？”万承耀提了一口气，这儿子居然敢跟皇上唱反调？ “我说了，连孔子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不说别的，只拿一个简单的医学来说，有些病我们中医确实无能为力或者说见效没有西医快，比如说疟疾，可是有时西医解决不了的病中医又能很快解决，比如说偏头疼。” “你说点子这个皇上就能信了？”老太太问，因为老太太时常偏头痛，针灸一下就好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要找到对方比我们强的地方，然后学习对方的长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比别人强大。” “皇上听进去了？”万宝财问。 “一开始没有，我说了，我们跟那些西方国家就好比一群马在一起赛跑，闭关自守就是把别的马都赶跑了，只剩下咱们自己一匹马在跑，这就看不出优劣看不出好坏。这马是需要比较才能得出好坏，这人也是一个道理。我还说了媳妇常说的那句话，只有内心真正强大的人才不会害怕跟别人比较，才会不断学习别人的长处，才能执着自己的信念，才能开创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话是谁说的？”万承耀问。 “当然是我媳妇。” “你该不是跟皇上也这么说？”麦香问道。 “皇上听了这话，问我是谁的门生，我说了是纪晓岚，皇上当时哈哈大笑，说没想到师徒两个先后成了探花郎，还特地把师傅喊来，让我们两个比比才气。我见皇上很欢喜，就跪下去磕头了，谢皇上给咱们做的媒。” 原来怀慈的心里一直深藏着这份感激，他总觉得没有皇上的赐婚，说不定他就娶不到麦香，所以，这些年来总想着有机会见到皇上，一定跟皇上亲自磕头道个谢。 乾隆没想到眼前的怀慈就是当年种牛痘的少年郎，他想到了这个人跟礼亲王的关系，自然也想到了这个人就是曾经捐出大同煤矿的人，也想到了怀慈开着京城最大的书铺，想到礼亲王曾经送他的一份报纸。乾隆又问了怀慈几个问题，比如说关于钱财的看法，关于新闻报纸的言论等，怀慈都一一做了回答。 “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他就是我的媒人，说我还欠他一顿谢媒酒。” 万家人一听这个，立刻与有荣焉，得意起来。麦香倒是松了口气，这皇上都亲自开口了，说是怀慈的媒人，这裴春霖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力往枪口上撞？ 原本，麦香还有些怀疑怀慈的这个探花郎的身份乾隆有没有放些水分，如今听怀慈这么一说，皇上似乎早就忘记了怀慈这个人，这个探花郎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的，麦香对怀慈还真有几分佩服。 麦香哪里知道，怀慈的探花郎里有麦香的一份功劳，麦香没少跟怀慈灌输一些现代经济理念，也知道清朝就是因为夜郎自大闭关自守才会导致后面的鸦片战争和列强入侵。 有了后世几百年的理论指导，怀慈的策论自然跟别人的有些不一样，让这些考官们看了觉得既新鲜又振聋发聩。 万家人围着怀慈说笑，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万志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如何离开的。 第三百章 出走 这一夜，怀慈抱着麦香又折腾了大半夜，这次跟前一晚不同，这次是因为喜悦，因为幸福，也因为感激，总之，两人又睡迟了。 “二爷，二奶奶，不好了，听说大少爷离家出走了，老太太和太太还有大奶奶正在上房哭呢。”枫叶在门外转了半天的圈，还是敲响了麦香的门。 怀慈的觉比麦香浅一些，听到这个忙坐了起来，问道：“谁？谁离家出走了？究竟怎么回事？” “是大少爷，大少爷给大少奶奶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对不起大家，他要出去找个地方安静地念几年书，拜个好师傅，大奶奶和太太还有老太太这会都在上房哭成泪人了。” “哭有啥用，打发人去找呀？”麦香闭着眼睛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离家出走，不就是看不得怀慈的好，觉得怀慈的成功刺眼了吗？ 事实也的确如此，麦香和怀慈赶到上房的时候，江氏两眼喷火地看着麦香和怀慈，说道：“就是你们两个，是你们逼走了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这会还不知在哪里是生是死呢，他从小就没有吃过苦，身边也没有离开过人，这一出去谁知道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你中你的探花郎，你回你们自己的家嘚瑟就算了，还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嘚瑟，这不就是往我儿子的伤口上撒盐吗？我可怜的儿子……” 老太太一听“不知是生是死”，想到她从小呵护大的孙子没准这会真遭了不幸，没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心爱的孙子了。急痛攻心之下，老太太晕了过去。 麦香忙打发人去请郎中。也才知道，万宝财和万承耀都出去找人了，江氏见老太太晕过去了，更是得寸进尺，对着麦香和怀慈辱骂起来。 麦香见郎中没有来。也不好放着老太太不管，可巧这时万承敏一家来了，他们也是听得怀慈中了探花，特地来贺喜的。 “大嫂，你这是在做啥？”万承敏见老太太晕倒了这大嫂子不去找郎中反而在这里撒泼，心下很不高兴。 江氏可不敢得罪万承敏，忙拉住万承敏诉苦，麦香插了一句嘴：“姑太太。还麻烦你看着老太太一些，郎中马上就来。” 麦香说完，扯了扯康怡的衣服，两人到了对面的屋子。 “大嫂，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些日子一直不痛快，看书也看不进去，我也没有敢逼他，就是昨儿从这回去。抱着我长吁短叹了半天，我哪里知道今儿一早起来，他便不见了人影。我还以为他是去了别人的屋子里呢。” “他说了去做什么吗？” 康怡摇摇头，说道：“他只说去游学，若得了名师指点有了进益，明年就会回来参加乡试，若没有，他就不回来。让我好好带大这几个孩子，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康怡心里的确悲苦，她做梦也没想到怀慈是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出了事，把所有的责任往别人身上一推，只会怨天尤人。 麦香倒是了解万志高这种人的心态，现代社会对这人统称公主病王子病，说白了就是从小被惯坏了，进了社会一点挫折不能接受，总以为身边的人和事都该围着他转，一旦发现这个社会跟自己格格不入，不是想着去怎么适应这个社会，接受这个现状，而是选择一条消极的路，轻者宅在家里等着啃老，重者直接选择一条不归路。 万志高就是典型的王子病，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最好的，没想到突然被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怀慈打败了，就算别人不说啥，他自己从心理上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康怡才会说，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了。加上这段时间，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思都在怀慈身上，他就更觉得受不了，觉得连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抛弃了他，这是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这根稻草让他选择了离家出走。 麦香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走不了多远，他这种人，也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真的离家出走，真的靠自己养活自己。 “麦香，我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如实告诉 我？”康怡见麦香低头，鼓起勇气问道。 “你问。”这个时候，麦香还能有啥隐瞒的？ “那个，你跟我相公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昨儿好像听说，你们以前才是一对？”这个问题纠结了康怡一晚上，她害怕丈夫的出走，是不是跟她追问这个有关。 “你怎么会这么说？”麦香看着康怡憔悴的脸庞，不由得有些心疼。 当年，他们的私相授受可是自己在牵的线，想到这个，麦香觉得有一点点的内疚。想到这，她把万家和叶家的渊源说了一遍。 “这只是一个口头约定，原本是应该在上一辈兑现的，没想到叶家一直没有女孩子，至于万家的女孩为啥不嫁给叶家，我猜想是因为叶家实在是太穷的缘故。我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个约定，还是老爷上门来要回信物时，我才知道自己差点就定了亲，你也见过我当年的样子，你说，就我那样，万家能看得上才怪呢？所以，你不要多想，如果没有你，这门亲事也不会成。至于我后来跟相公，那是因为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不瞒你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孤儿，赐婚后我才知道，他也是有家的，居然也是万家的，你说巧不巧？” 康怡听了这番话，倒是不那么自责，可是丈夫现在不知在哪里吃苦流浪，她也没有心思去回答麦香的问题。 麦香见康怡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刚要劝慰几句，听得郎中来了，忙出去看看，郎中给老太太把了脉，针灸了几下，老太太便醒了。 眼睛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老太太的眼泪又出来了。 “娘，你放心，志高如今都这么大了，身上又有银子，他不会出事的，顶多就是出门散散心，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万承敏劝道。 本来是想好好的回娘家庆贺一番，顺便想趁着父母高兴从娘家划拉点好处的万承敏，哪里知道一进门娘家便闹了个天翻地覆？偏还碰上老太太晕厥，她只得忍耐着性子安慰老人。 老太太摇摇头，说道：“这个孙子气性大，他这是生我们的气了，气我们忽略了他，我可怜的孙子，他哪里吃过啥苦，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心是如何险恶的？” 怀慈一听这话，眼睛暗了下来，转身出了屋子，麦香走到他身边，只见他苦笑一下。 “我就是再怎么努力，也及不上他的，是不是？” 麦香从前面抱住怀慈的腰，把脸贴上去。 “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在我心里，你就是你，你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 “好，以后，我只做你心里的唯一，那些都是不相干的。”怀慈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小人。 万宝财和万承耀天黑才进门，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家人坐在上房唉声叹气的，连饭都没有吃。 江氏更是一直哭诉个不停，一会儿抱怨怀慈的高中刺激到她可怜的儿子，一会又哭着说不知她可怜的儿子找到了住的地方没有，身上带了银子没有，这银子有没有被坏人抢去，等等。 江氏一哭，老太太也跟摘心摘肝的难受，老爷子也是矛盾的很，一会觉得江氏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怀慈的高中，这个孙子肯定不会离家出走的；一会又觉得怀慈的高中是万家的荣耀。 可是万家的荣耀也不能用他心爱的大孙子来换呀？ 面对江氏的指责，万家的长辈们没有一个人开口替怀慈说句公道话，更别提原定的回乡祭祖和庆贺了。 麦香和怀慈感觉到了长辈们的微妙变化，除了晨昏定省，也不怎么上前了，老太太的病，有万承敏亲自伺候呢。 一连几天，万志高都没有消息，这个端午节，万家人自然是没有心思过的，只是麦香这个当口，也不好提出要搬走，勉强留了下来。 只是留下来也有留下来的尴尬，因为两位老人家并不是很想看到怀慈，看到他，便会想起那个失踪的大孙子。 好在没两天永恩便给麦香送了一个好消息，朝廷允许她办报了，允许她刊登一些宫门抄和一些朝堂上公开议论的时事了，但是有一点，麦香的报纸必须每天往宫里送一份样本，皇上也想了解下民间百姓都关注些什么。 麦香听了这个消息，忙去找曹雪芹商量，她想在报纸上开辟一个专栏刊登连载小说，第一本书自然是《红楼梦》了，这个书名已经为大家熟知了。 正好怀慈有几个月的假期，麦香把事情都交给了他，三天后，第一张报纸就出了样本，大到朝堂上关于关闭不关闭沿海口岸通商的问题，小到百姓关注的米价因为干旱又上涨了多少。 这些文章是麦香派记者特地前去采访一些街头百姓或铺子掌柜后回来写的，他们的回答更接地气。 只是麦香不知道，这样的文章高高在上的皇上能不能接受？ 第三百零一章 被抢 麦香把样本送进宫里等待批复的时候，阿克敦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皇上终于下旨对裴春霖正式立案调查了，这案子的主审官就是阿克敦。 裴夫人知道消息后，又约了麦香见一面，想托麦香见一面阿克敦，裴夫人以怀慈的秘密威胁，麦香也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她。 两人约的是在福运来见面，裴夫人不知道的是，她那个紫檀木里装着的两万两银票隔天就到了皇上的案桌上。 一个三品京官的年俸才一百三十两银子，加上禄米和养廉银也不过一千两，可是这个裴春霖居然一下便给阿克敦送了两万两银票，裴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世家出身，这个银子的来路不言而喻，皇帝的震怒是显而易见的。 阿克敦手中早就掌握了裴春霖行贿受贿以及借职权之便玩弄娈童的证据，很快带人抄了裴家。 麦香得到裴春霖下大狱时，街头已经有二十来个小报童在拿着报纸边走边吆喝。 “号外，号外，大家快来看看，今儿有太后老人家最喜欢的戏曲的连载……” “号外号外，大家快来看看，皇上在征求意见，要关闭口岸不跟洋人通商……” “号外号外，今儿顺天府发生了一起纵火案，凶手听说……” “号外号外，听说都察院的三品大员贪污被弹劾了下大狱了……”…… “今儿怎么样？”麦香看着一头汗水的怀慈回家，忙问道。 “不错，比先前强多了。还是媳妇的主意好，既收容了一些小乞丐又解决了咱们卖报的难题。听说皇上还夸了咱们呢。说咱们有善心。” “真的？” “当然了，皇上还说了，没想到老百姓还挺关心国家大事的，有不少谏言说的很有见地。” 麦香一听笑了，她这次准备的很充分。几乎照顾到了各个看报的群体，做生意和当官的肯定比较关注时事新闻，有钱人家的闲散人员一听有的连载也会动心，就是识字的普通百姓或穷书生也有好奇的想看看，因为报童嘴里念出来的新闻标题还是比较能吸引人的。 而且，麦香也留了报社地址，欢迎投稿，稿件一经采用。还有稿费，这个稿费对穷书生来说，可是有不小的吸引力。 麦香的报纸终于在沉积了二年后打响了第一炮。 麦香这边刚推出的戏曲剧本也问世了，借着这个报纸的再一次宣传，剧本很快热销了，而且麦香听说，宫里的妃嫔们为了讨好太后老人家。几乎人手一本的剧本和人手一张报纸，为的是能跟老人家找到共同的话题。 只是，麦香和怀慈这边如火如荼地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时。万志高那边还是一点音信皆无，老太太是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虚弱了，连带江氏也病倒了，康怡又是一个待产的孕妇，这个家有些乱套了。 老爷子本来想让麦香暂时代管一下。可是又怕刺激到江氏和老太太，想了想，让万志荷和万志莲代管了家务。 麦香对这些也不在意，本来，她也没有意愿去接管万家的这个烂摊子，只是每天，她会嘱咐自己的小灶房给老爷子和老太太送一份吃食，不过是尽一份义务。 这天，麦香和怀慈在炕上正商量，这万志高究竟会躲在哪里游学，他要再不回来，只怕老太太都撑不过过年。 “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怀慈摇摇头。 “我总觉得，他应该走不了多远，那天一早发现他不见了，老太爷和老爷就打发人从各个城门口去追人了，追了几十里路，连个人影也没看着，我疑心他未必出了城。” “算了，说不定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也会成长起来。”怀慈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说到他，我倒是想起了我的老姑，他们真是一类人，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比别人强，可唯独命没有别人好，只知道抱怨老天的不公，却看不到别人的努力。” 九凤的亲事一直像压在刘氏心上的一块大石，刘氏为了这事没少逼迫李氏，想到李氏，麦香知道她也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自己有些日子没去看她了。 “枫叶，你把今儿买的那个西瓜和桃子给我五婶送些去。”麦香说道。 “今儿白杨和白桦都陪着冯管家下去收租了。”枫叶说道。 “那就算了，等他们回来再说。” 麦香懒得动用万家的马车。 麦香的话刚说完，二门上的婆子过来送信，说是五福在门口等着。 “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刚念叨着给他送点东西去，他就过来了。”麦香换了衣服忙出去了。 “麦香，快，快跟我走，出事了。”五福见到麦香，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拉着麦香走。 “五叔，你说清楚来，究竟出了啥事？” “你老姑，老姑她，被人抢走了，你嬷嬷又晕过去了。”五福哆哆嗦嗦的，他是真的吓坏了。 “啥？”麦香也是差点没站住。 “你快跟我走。”五福说话间就把麦香拉到了马车上。 在马车上麦香才知道，原来昨儿个是六月初六，京城的习俗很多人家会选择在这一天举办赏荷会，九凤自然进不去这些大户人家的赏荷会，但是北京的平民也有不少赏荷的地方，那就是各种寺庙，几乎每座寺庙都有荷花，当然包括着名的什刹海。 九凤就是带着丫鬟和胡同里的几个同龄的女子一起去了什刹海附近的广化寺。 偏巧那昌龄的贝子府就在广化寺附近，这几个女孩子从广化寺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碰到了昌龄拿着把折扇从家里出来，九凤本来就长得比较白净秀气，又是一番精心打扮的，很容易就撞进了昌龄的眼里。 其实昌龄上次见过一次九凤，只是那次他的注意力都在麦黄身上，麦黄为了麦地跟昌龄吵了起来，当时那种乱糟糟的状况下，昌龄没有注意到九凤，但是九凤却记住了昌龄，记住了这人是一个什么贝子。 一开始这昌龄也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只是见这九凤回头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他的大宅邸，朱红色的大门，黑漆鎏金的门匾，大门口守门的就有二人，果然是高门大户。 昌龄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人，见此，便以为九凤是相中了他，几步走到九凤跟前，打开折扇，张狂地说道：“想看爷，爷让你看个够，这就是爷的家。爷看你还有几分姿色，爷今儿心情好，抬举你做个庶夫人，如何？” 九凤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又羞又恼的，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倒让昌龄有了几分兴致。 只是这次他倒也没有乱来，上次他被永恩请进宗人府受了三鞭子，多少有些胆怯，所以这次他打发人跟在九凤后面，打听到九凤住的地方，今天便带着彩礼上门了。 刘氏一见抬进院子里的东西，早就吓坏了，这三媒六聘啥都没有，只是抬了点东西送进来就想把人带走，刘氏哪里会同意？ 可是对方又是一身贵族打扮，看着倒是年轻体面，身边带的小厮就有四个，刘氏再一听是个啥贝子，也是皇亲国戚，又有些害怕了。 再一问，对方只是想让九凤去做小老婆，刘氏看九凤的意思，似乎也有些动心，她拿不准主意，忙打发人把五福喊了回来。 五福在京城做了这些年饭庄的掌柜，多少对京城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略知一二，更何况，这个昌龄贝子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四样俱全，还时不时闹一个调戏民女强抢民女的戏码，所以，他是坚决不同意九凤进入这个火炕。 昌龄又岂是一个好说话的主？他觉得他能亲自上门来提亲，就是给足了九凤的面子，谁知这家人家偏生还给脸不要脸，昌龄大手一抄就把九凤抱走，让这几个小厮善后。 争执的时候，叶铁柱被昌龄这边的人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刘氏一看这架势，晕了过去。五福一面打发人去请郎中，一面自己亲自到了万家，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有麦香才能解决了。 “我先去看看嬷嬷，我打发人去一趟礼亲王府，麻烦礼亲王去一趟贝子府。”麦香说道。 她也只能这样处理，就她自己一人去了贝子府，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搞不好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她可是见识过了这人的猖狂。 五福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麦香和五福赶回家的时候，刘氏和叶铁柱都躺在炕上，郎中在给两人把脉，李氏在一旁垂泪。 叶铁柱一见到麦香，便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几十岁的老人突然一下哭了起来，他做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是这几年跟着儿子来城里享了几年的福，平时很少出门，哪里见过抢亲这仗势？ “爷爷，别怕，有我呢，我已经打发人去求礼亲王了，老姑很快就能带回来，嬷嬷怎么样？”最后一句话，麦香问的是郎中。 郎中没有答话，走到外间，这才对麦香说道：“病人的心力衰竭，尽人事听天命。” 麦香听了扶着圈椅才站住了。 第三百零二章 要人 五福听了这话，忙抓住郎中的衣服，求道：“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不是银子的问题，这种病不是人力所能及，你若不信，还是另请高明。切记，她醒来后不可再受任何刺激，有条件的话，给病人喝点参汤。”郎中说完摇摇头，倒是也留下一个方子。 五福听说人参管用，忙打发李氏去熬参汤，自从家里有了条件，麦香都会备一点人参留着急需。 李氏熬参汤的时候，正好怀慈来了，他见麦香半天没回屋，不放心出来看看，从门房那听到叶家好像出事了，忙赶了来。 麦香也顾不得跟他细解释，忙让他去请了一位郎中，两位郎中所言基本一致，麦香知道，刘氏能不能过这一关，只能是看九凤的了。 麦香拿起两位郎中递过来的药方，看到上面都有一味丹参，突然想起来，上辈子自己好像见过奶奶常吃的一味药，叫什么丹参片，是治心脑血管病的。 思索了片刻，麦香打发怀慈去请那个西医彼得，看看他那有没有心脑血管病这方面的西药，当然，为了稳妥起见，麦香也让五福去抓了几副中药，同时，她也打发人回乡下去送信。 安排好这一切，麦香便焦躁地等着九凤的消息。 谁知九凤没等来，派去的人说礼亲王一家去了西郊避暑，让麦香有事可去西郊找他们。 西郊路途有些远，麦香怕不赶趟。只得打发人去了谨贝勒府，正好这个时候。五福回来了，麦香带着五福找到了昌龄的贝子府，因为她担心 时间长了万一九凤被那啥了就晚了，如果九凤真的遭遇不幸，刘氏这条命肯定是捡不回来了。 “是你？”这一次昌龄认出了麦香。 “是我。你抢来的人是我的亲姑姑，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麦香先把姿态放低了。 “亲姑姑？这次可赖不上我，是她先看上我的，她不来招惹爷，爷知道她是哪根葱？”昌龄打开了折扇，嚣张地在麦香面前扇了几下。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你抢亲还有理了？”五福毕竟是兄妹情深。哪里愿意听对方诋毁自己的亲妹妹不检点。 “你说啥？你敢骂我？知道爷是谁吗？爷是堂堂的贝子爷，你信不信，爷一个不高兴，爷让人把你的嘴撕烂了，爷看你还骂不骂了？”昌龄跳着脚拿扇子指着五福骂。 “贝子爷，我五叔也是兄妹情深，还请你原谅他的有口无心。不过，今儿。还请贝子爷给一个面子，把我老姑放了，小女子不胜感激。至于贝子爷的损失。小女子双倍奉还。” “呸，我堂堂贝子爷是缺银子的主吗？聘礼我都给了，我一个堂堂的贝子爷看上一个乡下丫头，那是她的福气。” 麦香一听这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说道：“对啊。您是堂堂的贝子爷，是皇族后裔，这满汉不通婚的规矩贝子爷总归是知道的？难道贝子爷就不怕宗法律法处置吗？” “爷说娶她了吗？不过就是一个暖房丫头，只要她不生孩子，谁承认娶她了？” 麦香见怎么都跟他说不通，想了想，只得把永恩抬出来。 “贝子爷，如果你执意不放人的话，我只能去找礼亲王，状告你强抢民女，贝子爷还请三思。” 麦香的话让昌龄思忖了片刻，永恩的确对这个丫头很是维护，似乎为了一个破丫头片子得罪礼亲王有些不合适，好看的女人还不有的是，何苦非要冒这个险？ 昌龄从来不是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想到这，对手下的人挥了挥手，很快，九凤就被带出来了。 “老姑，你没事？”麦香见九凤没被捆住，可是也没挣扎逃跑，还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似乎是来做客一般，不了五福一眼。 “小妹，你没事？五哥看看，走，快跟五哥回家，咱娘还等着你呢。”五福一把拉住九凤。 “五哥，我，我已经被他轻薄了，他说许我做庶夫人，我，我……”九凤低下头了。 “啥？你已经被这混蛋轻薄了？”五福一听这话，怒火攻心，上前就要去揍这个昌龄，被麦香拉住了。 “嘿，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我给你们一点颜色你们就想开染坊了，放开他，我倒要瞧瞧，他敢动手试试？”昌龄见五福又是骂他混蛋又是要打他，不禁动了几分气。 “贝子爷，我们来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打架的。你真的把我老姑……” “还问这混蛋做啥？”五福瞪着眼睛，恨不得吃了对方。 “嘿，今儿我倒要干几件混蛋的事情，我还告诉你了，这丫头我要定了，你们听见了，不是我不放人，是她非要赖着我家不走。哼，我轻薄你了，这会爷我还要好好轻薄轻薄你。”昌龄说着就把九凤拉过去，在她脸上使劲嘬了一下，然后得意地看着五福。 五福忍无可忍，一拳过去，对方一躲，再还五福一脚，五福虽然身子结实，可他很少跟人打架，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一下就被踹倒在地了。 可巧这时怀慈赶到了，忙过去扶起五福，拦住了昌龄的另一脚。 “咦，天下竟然还有你这样标致的男子，这细皮嫩肉的，比我前些日子捡的那个还强，不如你留下来陪我几天，我就把那娘们放了。”昌龄看到怀慈动心了。 麦香听了这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惜她的心思很快被怀慈占据了。因为怀慈见对方提到了他的痛处，也不跟他废话，对着昌龄就是一脚，他毕竟有点点功夫底子，他和五福两个合伙，很快就让昌龄吃几下亏，不过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怀慈和五福明显就不是对手了。 “住手，贝子爷，我们是来商量要人的，不是来打架的，还请贝子爷高抬贵手，贝子爷也不想被礼亲王问责？”麦香见怀慈和五福吃亏了，忙上前，只得再次把永恩抬出来。 “停。”昌龄看了看大家，说道：“今儿我就看在礼亲王的面上，饶了你们，但是这个丫头，我留下了，你们走，再不走，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行，我们今天必须把她带回去。”麦香说道。 “我给过她机会了，她不走，我也没有办法。来人，把新来的姨娘带回屋去，其他人，送客。”昌龄说完，十来个下人过来，把麦香几个推出去了，然后关了大门。 “怎么办？”五福抱着头蹲在门口哭起来。 “五叔，今儿的事情不赖你，老姑她是自己愿意的，咱们给过她机会了。”麦香也十分失望。 “咱们先回去看看老太太？”怀慈说道。 彼得已经来过了，他说他只是一个外科医生，对这种心脑血管病也是束手无策，故而，怀慈担心老太太闯不过这一关。 “就这样回去，只怕老太太会走得更快。”麦香摇头。 “对了，相公，你骑马去一趟西郊的兰亭园，这事，只能是找大姐夫了。”麦香说道。 这么长时间弘融都没有过来，麦香担心他也没有在家。 怀慈听了点点头，对五福说道：“五叔，你带着麦香先回去，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也进不去了，万一他们出来人，你们两个要吃了亏怎么办？” 五福听了这话，看看麦香，点点头，他不能把麦香也送进火坑。 怀慈骑马走了，麦香和五福回到家，刚进院子，只见叶子跑出来了，说老太太醒了，想见见九凤。 “娘，你等着，妹妹很快就会回来的，麦香已经托礼亲王去接妹妹了，很快就能回来的。”五福忙跑进上房，坐在刘氏的炕头说道。 刘氏点点头，眼泪出来了。 “麦香，是嬷嬷错了，嬷嬷不该把她惯成这样，嬷嬷后悔也晚了。五福，娘把妹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给她找户人家，不拘啥条件，是清白的好人家就成，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成……”刘氏越说越费劲，后面的话，是断断续续说出来的。 麦香见了她这样，眼圈也红了，忙让李氏给她含了片人参，说道：“嬷嬷，你先歇会，有啥话，等身子好些再说。” 刘氏摇摇头，长大嘴巴，喘气都有些费劲了，麦香忙打发人去请一个郎中，叶大福几个要赶来，只怕要明天一早了。 五福见了刘氏这样，哪里还忍得住，呜呜地哭着：“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妹妹带来，你一定等着，我一定把妹妹给你带来。” 五福说完就往外跑，从院子里抓了一根棍子就出去了，麦香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去，忙跟了出去，两人又跑到了贝子爷府。 这次麦香也没有客气，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砖头就开始帮着砸门。 “叫你们贝子爷出来。”麦香对门口的人喊道。 可惜麦香的话还没说完，五福已经拿着木棍打起来了，见人打人，见东西砸东西。 第三百零三章 刘氏之殇 麦香一见五福这样，想拦也拦不住。 府里的下人们见了，有人去禀告了，有人则也拿了工具和五福对打。 昌龄很快披了件衣服出来了，麦香见他衣服都没有穿整齐，猜想没准已经把九凤祸害了，心里也是气愤填膺，举着砖头嚷道：“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已经把我老姑祸害了？你今天再不放人，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哟，又一个送上门的，爷我倒要瞧瞧，你怎么让爷不好过？莫非，你也是看上了爷，想让爷也疼爱疼爱你？” “呸，你去死，你这个人渣。”麦香拿起砖头就向他扔去，倒是也知道往脚下扔，真要砸到了脑袋可不是玩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准头。 果不其然 ，昌龄的脚被麦香砸中了，鲜血很快渗透了鞋袜，昌龄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臭娘们，老子给你们留了活路你们不走，这次，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来人，把这男的往死里打，这女的给老子绑了，爷今儿先让她不好过。”昌龄看着自己的脚被砸成这样，恼羞成怒，哪里还记得麦香是谁？ “谁敢来？我就砸谁？”麦香从甬道上掰了几块鹅软石拿在手里。 好在这时，弘融赶到了。 “都给我住手。”弘融对着昌龄喊道。 昌龄一看弘融，心下也不惧，发狠道：“给我打，爷今儿谁的面子也不卖。” “我倒要看看。谁敢给我再动一下。”弘融也生气了，对着昌龄的背部甩了一鞭子，这些下人们见弘融连他们的主子都敢打，忙吓得站住了。 “你敢抽我？”昌龄瞪大眼睛看着弘融。 “抽的就是你。你再让他们动手试试，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她是我和礼亲王的妹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弘融拿着马鞭指着昌龄。 “那又怎么了？你看她把我伤成啥样？你看我这院子被他们祸害成啥样？爷我好歹也是正宗的爱新觉罗后人，这皇家的颜面总不能这样扫地？” “你怎么不说你强抢民女在先？”麦香问道。 “放人。”弘融举着鞭子又要抽他。 “别。”昌龄害怕了。 别说这会他脚伤了动不了，就是不伤，他也不敢跟弘融动手。弘融是贝勒爷，位分比他高，所以弘融要教训他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弘融可是皇上的堂弟，关系比他近多了，这个亏，他只能是暂时认了。 “放也行，只要她愿意跟你们走。只是她人已经是我的了，这可不怪我。她非要送上门来。爷我可不是啥柳下惠。” 麦香一听这话，走过去踹了他几脚，“你混蛋，大白天的你就把害了，她可是我亲姑姑，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是不是人？” “臭娘们，你……”昌龄一开口，弘融的鞭子就到他脚底下了。 “人呢？”麦香问。 “在我房里。” 麦香听了就要往里冲，弘融一把拉住她，指了一个丫鬟带路，丫鬟领着三人进了一个院子，还没进门，麦香就听见九凤的哭声。 麦香几步跑进了屋，只见九凤哆哆嗦嗦地蜷在炕上哭，地上都是撕碎的衣服布片。麦香掀开被子一瞧，九凤的身上光着，没一处好地方，全是又青又紫的咬痕，有的还能看见血丝。 “麦香。麦香，救我，救我，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九凤看见麦香，哭得更厉害了。 五福在外面听到动静，忙冲进来，看见九凤身上的伤痕，一边骂着“畜生”一边又要出去找人算账，麦香拉住了他。 “五叔，回去看嬷嬷要紧，你放心，这笔账，我会讨回来。” 麦香说完忙让丫鬟们去找了一套衣服来，自己伺候九凤穿上了，这才让五福过来抱着她。 “老妹，呜呜，五哥带你回家，五哥对不住你，五哥没把救出来，五哥该死……”五福抱着九凤呜呜地哭起来。 “五哥，是我的错，我不怪你，是我的错，咱们回家，回家看娘，我想娘了……”九凤也终于明白，这样的人家，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只是这会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弘融护送着麦香几个回了家，麦香不敢把九凤送去直接见刘氏，先让她回去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可是这手上和脖颈上的伤痕根本就遮不住。 正为难时，五福过来了，说道：“顾不得了，先去，只怕我娘等不了了。” 麦香听了，只得依旧让五福抱着九凤到了上房门口，这才让九凤自己走进去。 “娘，娘，你怎么了？”九凤见刘氏微张着口，连气都喘不匀了，忙吓得扑倒过去。 “孩子，你，你，回来了？”刘氏见到九凤，眼睛里有了一点光亮。 “回来了，娘，我再也不走了，我陪着你，娘，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错了，就好，你，你，要，听话，好好的……”刘氏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摸摸九凤的脸。 九凤见了忙把自己的头凑过去，刘氏一眼便看见了九凤的脸不对劲，嘴唇也被咬破了，颤抖的手扯开了九凤的衣领，脖子上的咬痕还有带着血丝的。 “畜生，畜生……”刘氏骂完这两句，手放下了，眼睛却没有闭上。 “娘，娘，娘你醒醒，大哥马上就要到了，娘……”五福发疯似的抱住了刘氏。 叶铁柱在一旁傻了，看着五福这样抱着刘氏，骂道：“轻点，你娘要睡觉了，别压着她。” “爹，爹，你是怎么了？”五福听了这话，又过来抱着叶铁柱。 “大夫，大夫，麻烦你给再看看，再看看……”麦香不敢相信，这人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走了呢？ 大夫摇摇头，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预备后事。至于这位大爷，他只是急痛攻心，迷了心窍，我给他扎几针。” “不，不会的，我娘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不会的，不会的……”九凤也不肯接受刘氏已走的现实，又哭又闹的抱着刘氏不撒手。 “现在知道哭，晚了，早做什么去了？你要第一次跟着我们回来了，嬷嬷就不会走，你后悔去，我们这么劝你也不听，见过笨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是你气死了你娘，你明知道嬷嬷心脏不好，受不得气，你还非要往她心口上捅刀子……”麦香一想到叶大福连刘氏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为叶大福是一个相当孝顺的人，刘氏走了他没在身边，这份自责肯定会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麦香，我来晚了。”怀慈带着永恩进门了，见麦香失态，怀慈忙抱住了麦香。 “对不起，麦香，我，我……”永恩没有想到，他刚几天没在家，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大事。 “算了，姐夫，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怪我自己第一次没有把她拉回来……”麦香也有几分自责，第一次上门见到九凤，就应该啥也不说，直接把她拽回来。 麦香说着说着，眼泪也下来了，虽然她跟刘氏的感情这几年不是很好，但是她没忘了，她刚来的时候，刘氏对大房这一股，还是有过真心，没少为他们操心，没少教麦香怎么过日子。 “妹妹，你说，你想怎么讨回这个公道，我都依你，只要你能出这口气。”永恩见麦香流泪，十分心疼。 麦香看了看天色，说道：“天黑了，要关城门了？” “嗯，这会差不多了，爹的腿脚不好，只怕要明儿才能赶到了。”怀慈知道麦香想问的是什么，忙说道。 怀慈的话刚说完，门口响起了马蹄声，叶大福和八福两个骑着快马在关城门的前一刻赶到了。 “大哥，大哥，咱娘她，咱娘走了……”五福见到叶大福，上前抱着痛哭起来了。 “娘，娘……”叶大福没想到自己这样赶来，居然还是连面都见不上，连拐杖都没有来得及拿，跳了几步跌倒了，干脆爬着进屋跪在了炕前，抱着刘氏的尸身嚎啕大哭。 叶大福哭了，五福八福自然也都跪下来哭了…… “娘，儿子不孝，儿子没有伺候好你，害你早早就走了，都是我的错，我要不回乡下，在这一直伺候你，娘，你就不会走了，娘……”叶大福一边磕头一边哭着。 麦香见叶大福的头都磕破了，过去想扶起他来，可是根本扶不动。 “大哥，咱们娘是被那个混蛋气死的，他不但玷污了妹妹，还把咱们娘气死了，要不是他上门抢亲，咱娘也不会犯病，呜呜，你看看，看看妹妹被糟蹋成啥样了，呜呜……”五福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啥？妹妹被人侮辱了？咱娘是被气死的？”叶大福听了这话，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掀开了九凤的衣服，怒目圆睁，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嘴唇却哆嗦着没有说出话来。 他对九凤的感情更深，或者说责任更深，他是叶家的长子，刘氏和叶铁柱从小就教育他，要带好底下的弟弟妹妹，不要让人欺负了去。 可如今，才刚五十五岁的母亲被气死在炕上，唯一的妹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叶大福还有何面目苟活在这人世？ 第三百零四章 意外的发现 麦香还没有顾上劝慰一下叶大福，谁知八福见了九凤的样子，也是双目喷火。 “哪个王八蛋干的，我这就找他去，剁了他喂狗。”八福更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 “走，我带你去收拾那个畜生。”五福这口气也窝在心里很久了，他也是一个血性男人，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气死，自己的妹妹被侮辱了无动于衷？ 麦香见五福和八福一人操了一根门栓就要出去，刚要拦着，没想到叶大福说道：“闺女，你别拦着，去把我拐杖拿来。” “爹，你就别去了，我和相公去，有姐夫在，肯定吃不了亏。”麦香知道这笔账不算，叶大福哥几个这口气不出，刘氏的丧事也没法办。 “不，我要亲眼看看是啥样的畜生，我要亲自为你嬷嬷和老姑讨一个说法。”大福拄着拐强要出门。 “慢着。”李氏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根白布条，让大福几个绑在了腰上。 “告诉那个畜生，咱家有丧事，给他报个桑。”李氏哭着说道。 麦香只得让套了马车，亲自送叶大福几个过去，好歹有永恩在，永恩身边有四个侍卫高手。 不到一刻钟便到了贝子府，五福和八福先下了马车，这回连门也不敲了，直接用门栓砸。 “谁呀？谁呀？想找死，又是你们……”守门的人刚把门打开，就挨了一下，忙跌跌撞撞回去找人。 正在床上躺着养伤的昌龄听说这些人又来了。骂道：“娘的，还没完没了了？真拿我贝子府当菜市场了？去，给他们的厉害瞧瞧。” 几个下人听了刚要出去，昌龄琢磨了一下。又问道：“回来，还有谁跟着？” “本王。”永恩进门了。 “王叔，你可来了，你可要为我做主，你看看我的脚，都被这个丫头砸成肉饼了。还有我家的院子，都被砸成啥样了？为了一个破丫头，我这损失可大了。”昌龄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 “就是这个畜生吗？”叶大福被麦香和怀慈扶进来了，听见炕上的人说话，怒目而向。 “喂喂，你们是谁？怎么还带着丧进爷的府，真是晦气，滚，滚……” “老五老八，去。给我打，给我砸。”叶大福瞪着这个昌龄，恨不得吃了他。 “敢？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贝子府你们也敢砸？明儿就让你们进大狱去。”昌龄也恼羞成怒了。 大清律法有规定，皇室贵族享有特权，纵使杀人劫掠也无死罪。宗室觉罗犯罪，不得锁禁锁拿，如有必要，需要皇帝批准。可是普通民众若触犯了皇室贵族，一律从重处罚。 昌龄也是吃准了这一条，纵然有礼亲王护着，可真要拼命闹一下，昌龄把状告到皇上那，叶家也得兜着走。 礼亲王自然知道昌龄打的是啥主意，他把手一挥。说道：“你们都住手，让本王的人去砸。” 昌龄一听这个傻眼了，没想到这礼亲王护这个丫头护到这个程度。 “王叔，你可得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这次的事情真不怪我。是那个丫头先勾引我的，要是知道我有这场无妄之灾，我昨儿说啥也不出门。王叔，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人，也好这个，哪里禁得住她勾引？不信你问这个丫头，她第一次来要人时，我是不是答应放人了，可那个丫头死赖着不走，非说我轻薄了她，爷不能白担着这个罪名，索性就坏人做到底，礼亲王，你可是我的亲叔叔，咱们可是一个祖宗下来的，你不能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呸，我有没有警告你，不准你动她？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懂这些？你是啥人，要不是你仗势欺人，跑上门去抢亲，我老姑能自己走到你家来？我嬷嬷能被你气死？我祖父能被你打伤？”麦香听着他为自己开脱，气不打一处来。 纵然这事九凤有几分责任，可是这当口，麦香也不能承认，她是一个护短的人，这传了出去，以后麦黄几个还怎么嫁人？ “妹妹，你说咋办？”永恩看着麦香问。 麦香看着叶大福。 “一命偿一命。”叶大福咬着牙说道。 “爹，这个不可能，咱们真要一命偿一命了，只怕皇上会诛了我们九族。”麦香劝道，不管怎么报仇，也得认清现实，把自己一大家都搭进去，这个就是得不偿失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八福手里拿着棍子，瞪着炕上的这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砸个稀巴烂，可是麦香的话唬住了他。 “废他一条腿，以后不许他去祸害别人，还有，让他给老姑出一千两银子赔偿费，老姑这样，只怕这几年都不能嫁人了。”麦香寻思了一下，提了这个条件。 “成，但是这条腿，我要亲自来。”叶大福咬着牙。 “你敢？”昌龄喊道，他吓坏了，他看叶大福这个瘸子站都站不住，他才不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本王敢。”永恩说道。 “王叔，王叔，你就真的见死不救？”昌龄吓坏了。 “你们两个，扶我过去。”叶大福对五福八福说道。 五福八福扶着叶大福走到炕沿上，叶大福接过五福手里的门栓，使劲往下砸。 怀慈早在叶大福动手时把麦香带出了门，麦香听到一阵惨叫。 “咱们离远一点，太瘆人了。”麦香听得这惨叫声十分不舒服。 “好。”怀慈带着他往偏一点的地方走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麦香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有砸东西的动静，也仿佛听到有人喊话，只是声音相当的小和模糊，听不真切。 “相公，方才是不是有啥动静？”麦香有些害怕了，这个贝子府，怎么处处看着有些诡异？ “是，好像是有啥动静，我们回去。”怀慈一向是一个冷情的人，他除了对麦香关心外，其他的事情，很少放在心上。 “别，万一又是一个被掳来的呢？”麦香想起了九凤，说不定这又是一个被糟蹋了的良家妇女，她不能见死不救。 “好，我们去找人。”怀慈可不敢让麦香去冒险。 两人回到方才的地方，叶大福已经累得坐在了椅子上，只剩下昌龄的惨叫声。 “记住了，你的腿是我打折的，跟别人不相干，你气死我母亲糟蹋我妹妹，我要你一条腿也不过分，现在银票拿来。”叶大福担心昌龄找人报复，所以没敢让五福八福动手。 “小子，记住了，他是我妹妹的亲爹，他若有个好歹，我妹妹心里不畅快，我会让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永恩威胁了一句。 永恩说完，打发人去请郎中了，回身的时候 见麦香和怀慈站在门口，便道：“不用进来了，咱们走，别污了妹妹的眼睛。” “姐夫，那边院子里好像有人喊救命，我怕他的府里还关了别人。” 永恩听了知道麦香要管这闲事，便看向昌龄。 “王叔，别这样，只是一个捡来的，问他也不说是姓啥叫啥，那天他被街里的几个混混抢了银子，爷见他生的还有几分秀气，便把他带回来的。”昌龄赶紧解释。 “把人放了，你是不是又把人家祸害了？”永恩问道。 昌龄没吱声。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家里的这些丫头姨娘还不够你折腾的，你还非要去外面抢人？明儿我去找皇上说说，你这贝子的封号不要也罢，没得丢了祖宗的颜面。”永恩说完，让自己的两个侍卫去救人。 “别，王叔，王叔，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乱来了，我保证，我绝对不找这家人的麻烦，看见这家人，我保证绕着走。”昌龄一听说要去找皇帝夺了他的封号，吓得忙在炕上对永恩磕头。 他知道，永恩绝对有这个能力，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宗族子弟在外面招摇撞骗仗势欺人了，更何况，他是强抢民女逼死人命。 永恩倒也不真是要去找乾隆告状，夺封号容易赐封号难，他只是想给昌龄一个警告，以后不可以找麦香一家的麻烦。 见目的达到了，永恩也懒得留下来听昌龄的鬼嚎，拿了银票带着麦香一行正要离开时，只见两侍卫拖了一个人过来，黑暗中，麦香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回王爷，这人是个男的。” “男的？”麦香惊讶了，她首先想到的是怀慈，只怕又一个怀慈诞生了。 看来这所谓的上流社会这样的人渣还不少， 麦香想到这点就觉得十分恶心，什么世道？ “这位爷，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怀慈也不禁对对方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情，上前问道。 “大哥，是你？”怀慈走近一看对方，惊叫起来了。 “二弟？”万志高也没想到兄弟两个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羞愧难当。 “二弟，二弟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万志高也认出了麦香，还有叶家的各位长辈，只是，叶家的长辈们怎么都腰里绑着一块白布，这是啥情况？ “王爷，这位是我大哥，多谢王爷相救，我这就送他回家。” “不，我不回家。”万志高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三百零五章 隐瞒 怀慈自然明白万志高不想回万家的理由，只是这当口，他也由不得万志高闹，因为万志高再不回家，只怕万老太和万老爷子也挺不住了，刘氏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祖母从你走后就病倒了，还有你母亲也是一直在炕上躺着，大嫂肚子里的孩子该生了，家里现在连一个主事的人也没有，你再不回去，只怕祖母也熬不下去了。对了，忘了告诉你，叶家祖母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没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可是我这样，呜呜……”万志高听了这话站不住，抱着身边的一根柱子，用头磕着柱子，呜呜地痛哭起来，此情此景让麦香想起了怀慈那年拒绝自己时，以头磕墙也是哭得这么绝望。 想到这，麦香对万志高也有了几分同情，虽然万志高的遭遇是自找的，但是说白了，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从小被惯坏了，本质还是不坏，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跟江氏还是不同。 要怎么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如果江氏知道她从小当凤凰似的养大的儿子如今也做了别人一个多月的玩物，不知江氏的脸会变成啥样？ 最后，万志高还是被怀慈送回了万家，但是怀慈替万志高隐瞒了这段经历，没有说出来是他找到的万志高，只说是万志高自己想明白了要回家，正好碰上了。 万家人沉浸在见到万志高的喜悦中，也没有人去推敲怀慈的谎话，尤其是老太太。见到万志高跪在她面前，搂着万志高心肝肉的哭着，一边哭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祖母不管你这些日子过的咋样，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许走了，再走，祖母真的找人打断你的腿。” “可不，你这孩子。生生的是在娘的心里挖了一块肉，你还让娘活不活了……”江氏也搂着儿子哭了起来。 “就说我的话，以后谁也不许提大爷出门这件事，谁提就是跟我过不去。”老太太见孙子憔悴成这样，想必也吃了不少苦，故而为了孙子的面子，这件事情只能掀过去。她担心要是家里的下人议论点啥，这个孙子心气高，万一被他听见了，再来一个离家出走。她还能再承受得住？ 怀慈和麦香见他们又是被忽略的人，忙退了出来，折腾了这一天，麦香也是十分疲倦了，明儿一早，她还要回叶家帮着料理丧事。 谁知麦香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躺下，叶家又打发人来送信了，九凤上吊自杀被李氏发现了，李氏为了救九凤动了胎气，孩子估计要早产了。 麦香一听这个哪里还坐得住，两人又赶紧回到了叶家。 麦香赶到的时候，上房的灯火通明，叶大福和八福在守灵，五福则守在了产房门前。 麦香也顾不得安慰他，忙进了产房。产婆正在替李氏按摩，李氏的宫口没完全打开，可是羊水却一直流，稳婆也急的一头大汗，再这么下去。孩子更不好生出来，时间长了只能在肚子里窒息而死。 “这可怎么办？”麦香哪里经历过这个？ 麦香急的转圈时，偏偏李氏流着泪说道：“麦香，等我走了，给你五叔找一个好女人，好好把我的孩子带大。” “五婶，你别泄气，我娘也是难产生下的麦地，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去找人。” 麦香仔细回忆了一下乌拉多敏那天生孩子的情形，让怀慈去了一趟礼亲王府，找到当年给乌拉多敏接生的婆子，麦香记得她会针灸，同时，五福也去请了一个郎中来，郎中给李氏开了一副催产药。 “五婶，你一定要挺着，把这药喝下去，一会孩子就能生下来了。”麦香亲自端着药碗喂李氏。 “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李氏失去了信心。 “不，五婶，你一定要挺住，你听我说，我娘那一次就闯过了这一关，你也行的，你还要看着麦浪成亲娶媳妇，你一定行的，相信我。” 五福在外面听见了这些话，冲了进来，接过麦香手里的碗，说道：“媳妇，来，我喂你吃药，你一定会好好的，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要走了，我就带着我们的孩子的一起去陪你，所以，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要好好的。” “麦浪他爹，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不吉利……”李氏倒是有力气推五福走了。 “你都要走了，我还管她啥吉利不吉利，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你走，以后，咱不要孩子了，生了这一个就够了。” 李氏见五福为了她竟然连产房都闯了，精气神也好了很多，总算肯张口吃药了。 五福喂完药也不出去了，他一边跟李氏说着话一边替她按摩。 好在怀慈请的人没多久也就到了，也不知是针灸的作用还是药的作用，总之，折腾到天亮，李氏总算生下了一个小女孩，母女平安，就是这个孩子才七个月大，看起来好小，皱巴巴的。 麦香把产房用醋熏过一遍，交代好丫鬟婆子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想起九凤那个罪魁祸首来。 麦香走到九凤的门口，九凤闭着眼睛躺在炕上，脖子里有一道很深的勒痕，麦香也不知道她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叶铁柱是靠着墙坐着，也是闭着眼睛。 听到动静，叶铁柱张开了眼睛，张口说了句话，麦香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原来叶铁柱的嗓子哑了。 “五婶没事了，刚生了一个女孩。”麦香后来见叶铁柱伸出五根手指头，这才明白他问的是李氏。 麦香说完这话，注意了一下九凤的表情，她的眼角有几滴眼泪出来了，只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爷爷，你去休息一会，我来陪着老姑。”麦香说道。 叶铁柱摇摇手，让麦香去看看叶大福，麦香想了想，退了出来，又去了上房。 麦香跪着给刘氏烧了点纸钱，然后蹲在叶大福身边。 “爹，你去歇一会，天亮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麦香见叶大福一天之内就老了很多，有些心疼他，他是叶家的长子，这丧事肯定也得他主持操办。 “大哥，你腿脚不好，别总跪着了，歇着去。”八福过来帮着麦香把叶大福扶起来了。 “八弟，我们商量一下娘的后事，你五嫂刚生完孩子，娘的后事，你要多操些心。”大福看了看麻麻亮的天，也懒得回屋了，回去了也是睡不着。 麦香见他们兄弟商量事情，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啥忙，她可真是觉得累坏了，站都站不住了，怀慈忙扶着她回房歇息了。 躺在炕上麦香也才眯了一会便被怀慈叫醒了，两人再去上房磕头拜祭，五福八福出去买棺椁了，叶大福则在上房接待吊唁的邻居，并打发人各处报丧。 麦香这才想到，自己居然忘了跟万家长辈们报备一下。 此时万家的上房，万家的人都到齐了，老太太想吃一顿团圆的早饭，谁知偏缺了怀慈和麦香，自然有些不高兴。 “来人，打发人去看看二爷和奶干啥呢。”老太太吩咐道。 碧翠去了很快回来，说道：“回老太太，二爷奶昨儿晚上就走了，说是娘家出了大事。” 老太太眉头一拧，问道：“啥大事连家也不回？他大哥好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问个好请个安。” “祖母，我想起来了，二弟妹的娘家祖母过了，二弟和二弟妹想必是回家帮着料理丧事了。”万志高有感于怀慈的隐瞒，也替怀慈说了一句话。 “啥？你说谁走了？”万宝财惊讶了。 “二弟妹的娘家祖母。”万志高重复了一遍。 “好好的，这是从何说起？”老太太听了不禁有几分唏嘘，那段时间，她没少往叶家跑，刘氏对她一向十分敬重，两人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在一起总有话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万志高隐约知道是因为跟贝子爷抢了叶家的小女儿有关，不然的话，叶家人也不会冲进贝子府讨说法，他万志高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从这点上说，万志高觉得那九凤就是他的福星了，听说那贝子爷被废了一条腿，也算报了他的被辱之仇了，虽然，万志高恨不得这昌龄去死，可是他知道，他是没有这个能力跟人家抗衡的，这个亏，也只能咬着牙咽了。 “爹娘，咱们的志高刚回来，正是一家子该高兴的时候，咱们不说这些丧气话，志高媳妇下个月也该生了，咱们万家，又要有喜事了。”江氏见到儿子平安回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病自然也好了几分。 “嗯，这倒也是。对了，说到这个，这志远媳妇成亲也半年多了，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老太太说到这个有些着急。 其实，老太太更多的不是着急，而是不安，她不知道怀慈还能不能尽丈夫的义务，可是这话她又不好深问，想到这，她又恨起江氏来。 江氏见老太太好好的又瞪了自己一眼，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刚要陪笑解释，只听有人报，叶家打发人上门报丧了。 第三百零六章 刺激 万宝财赶到叶家时，叶家正扶了灵柩要出门，麦香没想到万宝财来这么快，忙上前去告了个罪，解释了一下没有回家的理由。 “没事的，我们已经知道了，倒是你，要注意身子，别累坏了。”万宝财见麦香的脸色很不好看，关心了一句。 他亲眼看着麦香在井井有条地打理家务，丫鬟婆子不停地找麦香回话，颇有些惊讶，只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麦香见他四处打量，还以为他是在找怀慈呢，便开口说道：“相公一早起来骑了快马回乡下了，通知二叔他们预备我嬷嬷的后事。” “没事，我不找他，你爷爷呢？”万宝财问道。 麦香听了寻思了一下，便把万宝财领到九凤的屋子，九凤已经换上了一身孝服坐在炕头，眼泪似乎哭干了，眼睛空空的，人也呆呆的，同时呆呆的还有叶铁柱。 两人这样坐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爷爷，万家爷爷来看你了。”麦香走近叶铁柱，轻声说道。 叶铁柱眼睛动了一下，也没有多大反应。 “二弟，我是你大哥，大哥来看你了。柱子，你连大哥也不认识了吗？”万宝财走到叶铁柱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见叶铁柱仍没啥反应，万宝财对着叶铁柱狠狠地拍了几下，叶铁柱这才仔细看向面前的人，认出了万宝财，只是他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几下。眼泪倒是先落了下来。 麦香见了一阵唏嘘，忙过去把九凤带了出来。从昨晚上开始，这九凤就是这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模样。麦香心下虽恼她，可是一想。她也才不过是一个十五周岁的小姑娘，一日之间自己不但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贞洁，想寻个死，还差点搭上两条人命，这个心理负担也的确是太重了些。 麦香想劝她几句，只是一来麦香没有这个心情。二来九凤也听不进去，这种事情，只能是交给时间。 回到乡下的九凤依旧吃不进东西，也不搭理人，大家这才觉得不对劲，逼着喂了她几次饭，可是她一吃就吐，连曹雪芹也没有办法，说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郁结于心。精神恍惚，要是能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就好了。 可是九凤的眼泪似乎早哭干了，麦香有些疑心她得了自我封闭症，因为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也不跟别人说话，让吃就吃。让坐就坐，让跪就跪，总之，像个木偶人，除了一点，她吃进的东西很快就会吐出来。 叶大福几个虽然心疼这妹子，可是刘氏的丧事还是要办，只得嘱咐两个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九凤。 谁知刘氏入土的这一刻，九凤倒是疯了一般趴在棺材上，哭着喊着非要跟着刘氏去。谁劝也不行，最后还是她自己哭晕过去了，二福几个才把她抱走了。众人见了，无不动容落泪，纷纷说这个孩子真有孝心。没白让刘氏疼一场。 只有麦香无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过九凤清醒后，人倒是恢复了正常，只是仍不爱开口说话，叶大福征求她和叶铁柱的意见，父女两个选择住到了八福的家，这一次没有住正房大院，主动挑了偏房小院。 叶大福本来是想挑起赡养老人和幼妹的担子，见九凤不愿意，也没法逼她，只是心情十分不好。加上刘氏的死，始终是叶大福的一个结，他总觉得，如果他当初对九凤宽容些或者是他在刘氏的身边，刘氏也就不至于这么早走。 麦香见叶大福的情绪一直不好，加上天气又热，怀慈又有了假期，麦香便想着干脆在乡下住一段日子，开解开解叶大福。 这天，麦香正歪在炕上看柳蕙兰送来的书稿，曹雪芹已经把书写完了，一共是一百零八回。 中林黛玉之死和贾宝玉娶亲跟戏曲中一样，都是因为贾宝玉送探春远嫁回来被贾环暗算，耽搁了进门的时间以致于林黛玉泪尽而亡。 至于宝钗，她嫁给宝玉之后，也没有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因为贾宝玉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而且，贾府败落后，贾宝玉进了大狱，后来是在贾芸、红玉、茜雪几个的帮助下从大狱逃出来了，因为是偷着出来的，也无处可去，只得躲在乡下的农庄里，遇到了曾经的二丫头，二丫头帮助他躲过了官兵的追查。 再后来，北静王知道了贾宝玉的情况，求了圣上给了贾府一道圣旨，免了贾府一干女人小孩的罪责，贾宝玉也因此自由了。 贾宝玉被蒋玉菡和袭人找到了，只是，这个时候的贾宝玉，已经参透了生死富贵，动了出家的念头。 史湘云本来说定了一门亲事，可惜在成亲之前史家败落了，史湘云被发卖了，后来在一个习射场碰到了卫若兰，卫若兰救了穷困潦倒的史湘云，史湘云也认出了卫若兰胸前带的金麒麟是她曾经从贾宝玉那看过的，这才知道原来是故人。可惜，史湘云因为自卑，也因为怕牵连到卫若兰，两人终没有走到一起。 “媳妇，这的结局你看了好几遍了，怎么还拿着？”怀慈从外面进来见麦香手里还拿着书稿，不由得问了一句。 他知道麦香每次拿着这书稿，心情都不好，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没啥，就是有些感慨，这书里的女儿家没有一个好结局的，都是悲情似的人物。你说妙玉这么心性高洁的一个人，居然也为了救贾宝玉被人暗算被人玷污了，最后不得不选择同归于尽。” “谁说都是悲情的人物？袭人嫁了蒋玉菡不也不错，还有红玉，跟着贾芸虽然苦了些，可好歹夫妻同心。”怀慈靠着麦香躺下了，从麦香的手里把书抽走了。 麦香一想也是，书里主要人物的结局都是悲剧，元春是因为在外陪着皇上游玩时一场宫廷政变牵连到她被赐死了，惜春是做了尼姑，巧姐是进了，后来虽被刘姥姥赎出来，可终归是污点，王熙凤是病死的，连死了都没有人知道，被一卷破席子一裹就完事了。 “想啥呢？”怀慈见麦香沉思，追问了一句。 麦香刚要开口，只见枫叶在门口喊道：“爷，奶奶，京城万家来人了，说有急事，让你们回去一趟。” “没说是啥事？”麦香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 麦香和怀慈揣测了一下，也只得收拾东西回去。 两人刚进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只见江氏进门了。 “太太有何事？”麦香没想到她会上门，自从上次闹僵了，怀慈一直没有跟她说过话。 “我是来递个话的，裴太太说约你明儿上午见一面，还在福运来。”江氏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知道了，太太可还有事？”麦香微微拧拧眉头，这裴太太丈夫已经坐牢了，她也安分了一段时间，这会找她是有何事？ “我听说，裴家把几万两银票都退了给你们，你们就打算这么密下？这可是万家的公账，凭什么你们私自独吞了？”江氏问道。 “太太，谁告诉你这是万家的公账？裴太太说了，这是裴家给相公的补偿。难不成太太是想惦记这笔银子？” “这是万家的公账，我是万家的当家太太，惦记这笔银子也是应该。”江氏倒是也镇定。 麦香想了想，反正她对万家也没有啥留恋的，干脆选择说实话刺激刺激她。 “本来这笔银子我们也是想还给万家的，可是祖父说了，相公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他心里有愧，说万家对不住我相公，非要我们拿着这银子去置一点产业。其实，我们倒是也不缺这点银子，可是祖父他老人家想买一个心安，我们也不能不成全他老人家的心意，否则就是不孝。我们可不像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上不能孝顺老人下不能善待子女，也不知要来何用？” 麦香还记恨上次在万家老宅江氏骂麦香的话，所以今天还了回去。 “你，你这才叫忤逆不孝？婆婆说话，也有你顶嘴的份？” “太太要没事了还请回，我们刚从外面回来，热死了，连衣服还没有换下呢。”麦香懒得跟她纠缠。 “哼，我劝你，该收敛时还是收敛些，别得意过了头。”江氏说完，冷笑一声，甩着帕子要走。 “这话我用不上，还是送给太太。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麦香看着江氏的背影追了一句。 江氏脚一顿，回身恨恨地盯了麦香一眼，见怀慈从里屋出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媳妇，我有不好的预感。”怀慈看着江氏的背影说道。 “莫不是那姓裴的想把咱们拖下水？我记得老大人可是警告过他的。”麦香想到这个也是有一点发愁。 要是依阿克敦的意思，想早早把裴春霖发配到西域，可是他毕竟是一名朝廷的三品命官，又是在都察院多年，关系网也是四通八达的，所以阿克敦一时还真动不了他，只能是在监狱里候着。 可是这裴春霖坐牢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这会裴太太突然上门找麦香，究竟是为啥？难道这里面有江氏的事情？ 第三百零七章 坏消息 麦香越想越觉得蹊跷，江氏临走前的那个笑实在有些诡异，好像她知道麦香要遇到什么麻烦一样。 “我去看看老大人。”怀慈见麦香担忧，也不想坐在家里等消息，好歹问问对策。 “好，你去。”麦香想着自己娘家的丧事刚过头七，这个时候进别人家门似乎不太好，便歇了跟怀慈一起出门的念头。 怀慈回来后果真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裴春霖在狱中让人给阿克敦带话了，如果阿克敦不给他减轻罪罚的话，他就把怀慈的事情翻出来，怀慈这个探花郎也就别想做了。 “估计裴太太找你也是这事。”怀慈抱住了麦香。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他不知道会给麦香带来什么样的伤害，这也是当初他不想靠近麦香的理由，谁知道还是拧不过自己的心意。 “没事的。我总觉得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然的话，裴太太就不会要见我了。” 麦香说是说，但是自己的心力的确有些交瘁，自从成亲以来，似乎没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好容易盼得可以搬出去了，偏偏这万志高又离家出走了。 “相公，等忙完这件事，咱们搬出去好不好？”麦香问道。 “好，依你。”怀慈也想给麦香一份安宁的生活，奈何现实中总有这么多的无奈。 两人正说着，只听院子里翠碧的声音响起来，不一会，翠碧就站在了门口说道：“二爷奶。老太太打发我来说一声，晚饭就在上房吃了，让你们不要预备了。” 麦香忙下炕说道：“翠碧姐姐快进来喝杯凉茶，这大热的天。难为你跑来。” “奶客气了，这是我们下人该做的。” “翠碧姐姐，我们奶上次听说你在找花样子，这是宫里出来的荷包和香囊，奶特地给你留着。”红叶极有眼力地给翠碧拿来一个荷包和一个香囊，荷包里装了两个银锞子。 “多谢奶记着这点小事。老太太这几天病好多了，就是大爷不想念书了，想跟着太爷去学做生意，还有，大爷这一个月的事情谁也不许再提了。”翠碧拿着东西，透露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麦香也不知道这万志高葫芦里卖的啥药，好好的怎么会想着去做生意，莫不是经过这次打击，不能静下心来念书了，干脆寻一条别的出路。或者是江氏的意思，先把万家的家业霸占下来，然后再去图别的？ “走，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搬家的事情说出来。”怀慈对这个家已经是没有一点留恋了。 两人刚进上房的院子，便听见江氏和老太太的笑声。 “好好。我大孙子说的也没有错，这先去学着经营点俗务，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志远不就是一个例子？不过有一点，学做生意行，赔了挣了的可不许闹脾气，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事的，都得慢慢学。” “知道了，祖母放心，孙儿已经懂事了。”万志高又回复到了以前在老太太面前承欢膝下的日子。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终归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二爷奶到了。”门口的丫鬟看见麦香和怀慈，掀起门帘通报了一声。 “好，进来。就等着你们两个摆饭呢。”老太太见到麦香和怀慈，倒是也很开心。 麦香一听，忙跟着丫鬟婆子进了偏厅摆桌，老太太扶着万志高进来了，老爷子看了眼麦香和怀慈，对麦香问道：“娘家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多谢祖父惦记，都安排好了。”麦香回道。 万宝财后来又亲自带着万承耀去了一趟乡下吊唁，不管是冲叶铁柱的面子还是麦香的面子，总之，麦香都领情，所以麦香对万宝财还算恭敬。 “对了，如今志高也回来了，咱们也该回乡下祭拜一下祖先，咱们老祖宗还不知道志远中了探花呢。”万承耀开口说道。 老太太听了这话忙看了看万志高的脸色，万志高倒是有些意外，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说起来都怪我，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喜事，偏偏因为我任性不懂事弄得祖父祖母也没有心情庆贺，二弟，你不会怪我？” “怎么会？这也不是啥大事。”怀慈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万家的事对他来说，的确不是大事了。 “看看，还是我这小孙子懂事，知道体谅别人了，既这么说，不如明日一早就回乡下。”老太太也知道最近有些忽略了怀慈，所以想弥补一下，只是这弥补，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 “老太太，明日不行，明日还有点事情。”怀慈抢在麦香前开口说道。 “啥事呀？”老太太见自己的兴致被打断了，有些不太高兴。 “方才太太跟我说，明儿裴太太约了我见一面。”麦香说道。 “裴家？你怎么还跟裴家有来往？”万承耀听了不悦，看向江氏。 “老爷，不是我跟裴家有来往，是裴家太太托我给志远媳妇带一个口信。”江氏忙解释。 “她约志远媳妇能有啥事？”老太太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她跟志远媳妇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听说她把咱们家这些年送给她的银两还给了志远媳妇，一共有三万两，志远媳妇，是不是？”江氏看着麦香问道，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当了二十多年的家也才从公账上密下三万两银子，凭啥麦香成亲半年就能落下这么大一笔银子？ “啥？裴家把银子还给了咱们，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老太太不高兴了。 “是我的意思，这笔银子，裴家本来就是补偿志远的，这件事情就此打住。”老太爷开口了。不满地瞥了江氏一眼，这屋子里这么多人，这件事情要传出去，这小孙子以后怎么做人？ 麦香注意到万志高和康怡听到这三万两银子时的惊讶，不过见老爷子黑着脸，都聪明地没有追问。 “那明日不去乡下，重新定一个日子。”万承耀说道。 “再说。”怀慈更没有兴致了。 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演变到何种程度，他哪有心情去祭祖？ 第二天上午，怀慈本来想和麦香一起去赴约，谁知永恩临时把他找了去，麦香只得带着枫叶推开了那间屋子。 这一次是麦香先到，麦香坐下来吃了碗冰镇酸梅汤，一身荆钗布裙的裴太太才姗姗来迟。 裴太太坐下来看了看麦香的脸色，笑道：“我以为这些日子就我一家没过好，看来奶的日子似乎也不并不怎么如意？” “是啊，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麦香主动给对方要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并点了几个精致的菜。 “你还打算请我吃饭？”裴太太有些惊讶。 “不肯赏脸吗？”麦香反问道。 据她了解，裴家被查抄后，家中财产都充了公，裴家的两个儿子也受了牵连，裴家目前的日子是靠女儿女婿一家接济，对养尊处优几十年的裴家人来说，这样的日子似乎有些难熬。 “你的确很聪明。”裴太太夸了一句。 麦香笑笑，她不想激怒对方，在她没有把握一下就把对方击中时，她只能先忍着。 “那几万两银子拿着也有些扎手？”裴太太对江氏的个性还是比较了解的。 “你都说了是补偿，还有何可扎手的？”麦香淡淡一笑。 “可是你并没有信守承诺。” “裴太太，不信守承诺的是你，你说给我这银子做补偿，买我们一个三缄其口，我们也答应了，你说要见阿克敦大人，我也做到了，可是你们呢？你们现在又在做什么？”麦香逼问道。 “我们做什么？这话问得多新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光拿银子不办事，还问我们做什么？我们老爷再不讲究再不地道，可是拿了人家的钱财肯定替人办事。”裴太太也是一肚子火。 这五万两银票送出去不但没听到一声响，反而招来了祸害，居然连家都被抄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奔走打听这事，最后的问题居然还是出在了阿克敦身上，这让她如何不恼火？ “裴太太这话似乎跟我说不着，我不知道你当初跟老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丫头，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些，要不是老大人想替你出这口气，我们老爷根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你们不就是担心害怕我们把事情说出去吗？实话跟你说，原本我们的确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并一好，可是如今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了。” “裴太太想必也知道，琼林宴上，我家相公可是深得皇上的欢心，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他是我们的媒人，裴太太细想想，如果裴大人把我相公的事情翻出来，到时打的是谁的脸？皇上盛怒之下，我相公的功名或许被革掉，但是于性命肯定无忧，至于裴大人，可就不好说了。” 裴太太听了，抓着茶杯的手使了使劲。 第三百零八章 圣意难测 麦香见了裴太太的动作，知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暗自松口气，说实话，她并不想把对方逼到绝路，她只是想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虽然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江氏，但是怀慈当年只有十五岁，明知道怀慈不愿意，多次逃跑未果，他居然能下死手去鞭打怀慈，并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关押起来蹂躏了半年之久，这样的人也是跟江氏一样，没有一丁点人性可言的。 也合该这个裴春霖倒霉，正好屁股不干净，如今撞到了阿克敦的枪口上，这会又想利用这件事情威胁怀慈和阿克敦，麦香就算想放过他，阿克敦也是不能答应了。 只是麦香不想选择一条两败俱伤的路。 “哼，我们老爷再不济也是一个发配，也不至于祸及性命，与其这样在牢里死等，还不如跟你们博一把，我想，二奶奶总不至于让你丈夫十年的寒窗苦读一朝都化为泡影？”裴太太思忖片刻，冷笑道。 “这人怎么过不是一辈子？不做官，可以经商，不经商可以做地主，只要手里有银子，这种日子更快活逍遥。当官的目的是为了啥呢？我想裴太太肯定不会告诉我，裴大人是为了想为民做主？既然裴大人做官的目的是为了那黄白之物，我们家如今也不缺那东西，裴太太以为我们还会稀罕那功名吗？实话跟你说了，我相公当初念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让万家的长辈们看看。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哼，二奶奶大概不清楚，还有一个人，恐怕更见不得你们好？” 麦香自然明白对方说的是江氏。只怕这江氏和这裴太太私下已经勾结起来，想着怎么算计麦香和怀慈，只是江氏这么做，难道真的不怕万家把她休了？ 看来，有必要把万志高这张底牌掀给江氏看看，麦香倒是有些期待。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只是这样一来，似乎有些对不住万志高。 麦香正纠结时，裴太太看出麦香的不虞，说道：“如果二奶奶答应我的要求，我就配合二奶奶演一出戏，替你出口气，如何？” “这就不必了，裴太太的要求我做不到，有些强人所难。” 麦香不想跟对方谈下去。只怕这个裴太太，在江氏面前也是一番这样的话。她可不想跟这样的人同流合污，想收拾江氏，麦香要凭着自己的本事。 这一场见面，两人并没有达成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倒是怀慈从礼亲王府回来。又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怀慈以前的书院，知道那个因为断袖而打架闹事被开除的万志远就是今科的探花郎万怀慈，居然闹了出来，也不知是谁在书院门口写了一首打油诗，立刻引起了轰动，这件事情传到了京城，据说那个排名二甲第一的学子正在鼓动其他的学子们联名上书，要求罢免怀慈的功名。 “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那姓江的女人搞出来的，没准那裴太太也插了一脚。”麦香 说道。 “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没有证据。我已经找人去查了。” 可惜还没等怀慈查到一个结果，皇上便宣怀慈进宫了。 而麦香，也被老爷子喊去了上房，万承耀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祖父，相公当年就是被人冤枉的。这些事情很容易能查到是谁做的，只要把当年那个真正闹事的人找来，就能知道是谁收买他的了。” 万宝财一听，便知道麦香指的是谁。可是说实话，他不大相信江氏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她只是一个女人，那会还在乡下，江氏也不大出门，平时也是打理下家务，女人都爱贪个小便宜，克扣点银两啥的他信，可是能买通外面的人去陷害怀慈，万宝财还真是不愿去相信。 麦香看出了万宝财的疑问，想了想，说道：“相公当年之所以执意要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灾难在等着他。小时候的经历就不说了，就说他离家前两年的事情，从丫鬟爬床到被当礼物送出去，好容易回家了想好好念书寻个出路，又闹出一个断袖斗殴被开除了，他实在是害怕了。这个家对他来说没有一丁点的温暖和安全感，惹不起总能躲得起，所以他宁肯在外面吃糠咽菜，从最苦的学徒做起，好歹不用时刻提防人害他。” 麦香的话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万宝财的脸上，他无力地坐下来了，事实摆在面前，他还能心存什么侥幸去维护她？ “对了，祖父，我正想跟你们说说，这几天我们打算搬走，横竖东西我们也送过去不少了。还有，如果担心影响到万家的名誉，我们分家。” “孩子，不分家，而且，你们也别搬走，不如，这个家我交给你来当，如何？”万宝财想到这个眼睛一亮，他是见识过麦香的当家才能的，当然了，麦香经商的才能他也了解一二了，这个家交到麦香手里，家业肯定会越来越兴旺，江氏也才会顾忌一二。 “不了，多谢老爷子的信任，我们两个想过一段清静的日子，还是分家，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还没怎么地，刚拿了万家三万两银子江氏就按捺不住了，这麦香要当家了，这江氏还不定怎么在背后捣乱呢，麦香才不想去捡万家的这个烂摊子，她现在只想讨要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不想看着这家产在万志高手里败掉。 “你先下去，容我思考几天。”万宝财挥挥手。 而此时，跪在乾清宫大殿上的怀慈，低着头，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叙述了一遍，甚至连裴春霖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还不如争取一个主动，省得到时再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宝座上的乾隆自然是震惊不已，他以为宫里的这些妃嫔们争风吃醋的就够黑暗的了，没想到民间为了争夺一点财产，居然也能这样下黑手？ “朕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定了谁的罪，我朝向来以孝治天下，纵然你母亲有千般不对，但是她总归是你的母亲，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学生有一点不明白，《尚书》孔传：‘天与民五常，使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怀慈自幼便没有享受到半分父义、母慈、兄友，加诸于学生身上的种种刁难与漠视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何以让学生独独做到弟恭、子孝？” “为尊者讳，子不言父过，子不言母丑，你又作何解？” “学生从未在外面宣扬过半点父母的过错，遮瞒唯恐不及。只是天地君亲师，皇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学生自然不敢隐瞒，学生只是铺陈事实，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评判。” 乾隆有些恼怒怀慈的耿直和不懂变通，在他看来，江氏固然有不齿的一面，但是他作为一代帝王，一代自我标榜以孝治天下的帝王，事实上乾隆也的确做到了侍母至孝，所以他肯定不能公开支持怀慈而去判罚江氏的罪责。 不过怀慈的耿直大胆倒是也让乾隆欣赏，在他面前敢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敢质问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就连纪晓岚那么一个有才华的人，在他面前也是圆滑得很，听不到几句真心话。虽然真心话有时候听起来不是那么舒服。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朕罢免了你的功名，你会不会恨朕？”乾隆索性再试探试探怀慈。 “如果说一点都没有，那学生是撒谎，但是真要说有多恨，学生倒是没有。内子曾经跟我说过，人生不是只有一个选择，首先，要弄明白自己想做啥，能做啥，爱做啥。比如说念书的目标是为了做官还是充实自己？做官的目标呢，是为财还是为民还是为名？为财，可以选择经商，为民，是否有济世之才，为名，可以选择做慈善。” 这话让乾隆有了兴致，他没想到一个女人也会有这种胸襟，难怪这个女人能得到永恩、弘融、以及阿克敦几个的倾力维护，看来，这女人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哦，不知令阃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做书商，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书商，为天下读书人多出一些好书。” “朕想知道，如果朕罢免了你的功名，你会选择什么？”乾隆也不知道今天为何突然有了兴致去了解一对小夫妻的想法。 “学生会和内子一起经营书铺，念书、写文章、出书，也不算十分辱没了读书人这个称谓。”怀慈说到这，似乎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了。 “那份《京城晚报》是谁的主意要出的？” “回皇上，是内子。”怀慈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说实话。 乾隆思索了一会，挥了挥手，怀慈也不敢抬头，低着头退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 乾隆看着怀慈的背影，寻思了一会，说道：“来人，着礼亲王进宫觐见。” 第三百零九章 分家 怀慈回到家里，直接去了上房，因为家里的人都知道他进宫了，都在上房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 “如何？皇上说啥了？”万承耀见怀慈进门，迫不及待地拉着儿子问道。 怀慈不经意地甩开了万承耀的手，说道：“不知道，皇上只是问我，如果革去我的功名，我会去做什么，我会不会恨他。” “他真这么问的？”万宝财听了摇晃了一下，扶着圈椅站住了。 “哎哟哟，真是可惜了，亏得还没有回乡下去摆酒庆贺，不然的话，这祖宗的脸面可就丢光了。糟了，老爷，这志远的事情，该不会影响到志高以后考功名？”江氏的脸上满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麦香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不知想啥，万宝财是一脸遗憾，万承耀是跌足长叹，万志高是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好好的又是得罪了谁呢？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事情怎么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翻出来？”万承耀拍着手说道。 万承耀是最窝火的，本来前些日子同僚们都在羡慕他，养了一个探花郎的好儿子，又是皇上做的媒，谁不高看他几眼？谁知道这才几天，风向便开始变了，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嘲笑他。 “祖父，祖母，我们打算这几天搬出去，为了不影响大哥，我们分家。”怀慈说道。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几双眼睛都看向怀慈和麦香，似乎在探究怀慈这话是诚心的还是在试探他们。 “本来我们也是打算搬走的。前些日子因为大哥的事情，知道长辈们心情不好，所以也没好意思提这件事情。如今大哥平安归来，长辈们也宽心了。我们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不连累大家，也为了不给大家添堵，我们还是搬出去为好，横竖我们在家也住了半年多，外人也挑不出啥理来。”麦香说道。 “你们可想好了。真的要分家？”万宝财问道。 “还是分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打算出门游历三二年，等事情平静过后再回家来。反正我的户籍早就分出去了，这次索性就分个干净。”怀慈说道。 “还分啥？裴家都给了你们三万两银票，这笔钱还不够？还想分啥？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你们还想怎么分？这人呀，也别太不知足了。”江氏有些着急了。 “祖父，您的意思呢？”麦香问道。 老爷子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看了眼万志高。说道：“分就分了，也别亏了这两个孩子。” 老太太想着这小孙子的功名没了，万家只能指望这大孙子了。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顾此失彼的，还不如干脆舍弃一个，反正小孙子跟这个家也是格格不入的。与其留下来相看两相厌，还不如放他自由，兴许他以后还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爹，娘，哪有祖父母都在的孙辈们反而分家的道理？”万承耀不是很赞成分家。 他担心的不是怀慈，而是他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分家，他又要成为别人的笑柄了。 “志高，你说呢？”万宝财看向这个大孙子。 “我，我。我听爷爷的。”万志高说道。 他倒是巴不得把怀慈分出去，省得见到他会想起自己不光彩的经历，听见怀慈说要出去游历几年，他是最开心的。 “志高他娘，你的意见？”万宝财把家里的人都问了一个遍。 “我同意分家。志远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在家，跟我们也不亲，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出去避几年是对的，不然的话，我担心志荷志莲的亲事都要受到影响，只是有一点，那三万两银票，我希望回到公账上来，毕竟是从公账上出去的。”江氏说道。 万宝财见她这个时候还惦记那三万两银票，心里十分的失望，说道：“分家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们都散了，晚上不必来请安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麦香刚要问怀慈皇上都说了些什么，怀慈笑着先开口道：“媳妇，以后我就跟着你好好开咱们的书铺了，咱们是妇唱夫随，你在后面出谋划策，我在前面跑苦力。” 麦香听了一笑，说道：“好。我们收拾东西，先去乡下陪我爹住一些日子，等天气凉快了，我们就下江南。” “好。”怀慈抱住了麦香。 第二天，万承耀从衙门口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那些学子们的联名信已经递到了皇上手里，今儿的朝会上，因为怀慈的问题有好几个大臣都上了折子，都说这种品行不端伤风败俗的人怎么可以作为天朝读书人的楷模？ 纪晓岚、阿克敦几个据理力争，也没有能为怀慈挽回败局。据说皇上很震怒，责问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务必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如此一来，怀慈的功名肯定是保不住了。 万承耀跟万宝财商量了一会，便把家里的人都聚在了上房，令麦香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万承敏也在。 “今儿把你们都喊来，是继续昨天没有说完的话题，志远跟他媳妇想要搬出去住，也想出去游历几年，我和老太太年纪都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这个家，还是趁我们还硬朗时分了。当然了，分家不代表我们就不是一家人，志远一家以后如若在京城，年节还是要回来的，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万家的子孙，是我万宝财的孙子。”老爷子说完，眼圈有些红了。 “志远，你记住，你也是爹的儿子。”万承耀忽然也有些不舍，这个时候，他更恨的是江氏，如果不是江氏搞出这些事情，这个儿子，今儿肯定会是他的荣耀。 “知道了。”怀慈低头说了一句。 万宝财打开他面前的两个匣子和几本账簿，说道：“家里还有两门亲事没有办，这两个妹妹一人怎么也要留一万两银子置办嫁妆，一人再给二个铺面和五百亩地，这些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江氏先开口道。 这两个庶女留的越多，意味着她能克扣的余地也就越大了。 万承敏一听这嫁妆跟她出嫁那会相比不相上下，心下有些不平衡，笑道：“爹，这两个侄女的嫁妆都赶上我当年了。” “你当年条件不一样。”万宝财明白闺女的意思，瞥了她一眼，万承敏立刻不吱声了。 万宝财又看向麦香康怡几个，问道：“你们几个可有意见？” 麦香几个忙摇头，说道：“应该的。” 万家对这两个庶女还算厚道，似乎比怀慈的待遇还好一些。 “剩下还有田地五千亩，京城的生意铺子八间，昌和镇的生意铺子三间，另外还有十二间铺面，是租给别人的，都在昌和镇，银票八千多两，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分成四份，志高一份，志远一份，我和老太太一份，你们爹娘一份，你们有啥说的没有？” “爹娘，那志远手里的三万两银票怎么算？”江氏默算一下，这点家当分到每人手里，也就二万两银子，这样一来，麦香他们岂不占了大便宜？ “太太，以后分家了，还是叫我怀慈。”怀慈说道。 “志高他娘，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把别人都当傻子。这些年你也没有吃亏，你若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咱们就好好把这笔账算一算。你克扣的可是公账上的银子，怀慈那笔银子是他应得的，难道你觉得这点银子能补偿他今天的损失吗？”万宝财有些恼了。 “娘，二弟这些年也的确吃了不少苦，论理，祖父给的真不多。”万志高心里有一本帐，这个家这样分，其实对他是最有利的，怀慈以后离开了，这个家当不都是给他留着吗？一共四股他一人就占了三股，他知足了。 “还是我大孙子明白。”万宝财松了口气。 江氏也不敢再闹了，她不是不明白，老人家这么做，她还是占了便宜的。 麦香看了怀慈一眼，怀慈摇摇头，长辈们不可能不留一点家底傍身，皇上已经责怪他不孝了，再传出点啥来，对他更不利，他现在只求从这个家脱离出来，别的，以后再说。 “老家的房子和这所房子，以后就留给志高了，志高毕竟是长孙，怀慈，你有啥意见没有？” “没有。”怀慈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要是都没有意见，先就这么分了，地契房契明儿一早就去过户，这银票先分了。怀慈，家里的生意给你们一家京城的当铺和一家衣料庄，都在大栅栏那，正好你们也做这个生意，老家的那三个铺子不好分，你就别要了，如何？” “一切听老爷子的。” 大栅栏目前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这两个铺子一年怎么着也能挣个四五千两银子，这是万家最值钱的铺子了，怀慈知道老爷子这是有补偿他的意思，乡下的铺子一年收入不过是几百两银子。 怀慈明白，江氏自然也明白，但是她没法再闹，更何况，她也不清楚，老爷子究竟还有些啥铺子，她总觉得老爷子老谋深算的，应该不会把 万家的家底都抖搂出来。 可是话说回来，江氏这么一估算，万家的这点东西也值个十几万两银子了，加上这几个孩子成亲的花费，也差不多该有二十万两了，这家底还真不算薄。 第三百一十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氏估算老爷子家底的时候，万承敏也在算账，她是江氏特地请来的，江氏知道这三万两银票她要不回来，便通知了万承敏，想让万承敏来搅合搅合，她宁可便宜万承敏也不愿意便宜了麦香和怀慈。 万承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本来是想跟着麦香借点光，可怀慈的功名如今要没有了，这麦香就算有礼亲王护着，也是白丁一个，加上如今又分了家，肯定不会待见万家的人。别人不清楚，万承敏可是十分清楚怀慈这些年过得是啥日子。 所以，万承敏只得放弃了麦香和怀慈，站到万志高这边，毕竟，万志高小的时候她没少疼他，两人感情一向不错，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是嫡出的，肯定要维护嫡出的利益。 “爹，娘，我能不能说句公道话？”万承敏问道。 “你说。”老太太忙说道。 “这志高是长孙，又是唯一的嫡孙，他拿的还不如怀慈多，以后还要承担奉养四个长辈的职责，这个担子可不轻。一千亩地加三个铺面不过一万两银子出头，再加两个铺子也不过二万两银子，可是怀慈多拿了三万两银票，又得了两间最好的铺子，咱们家这嫡出反倒不如庶出的了，就连我这个正经的唯一的嫡女的嫁妆也不如这两个庶出的侄女，这传出去，我的颜面都不知往哪里摆？” “那依你的意思如何？”老太太皱皱眉。 分四份是老爷子跟她商量好的，真要太亏待了怀慈，她担心麦香不干。到时候再把礼亲王抬出来，岂不又得麻烦？ “我的意思是把那三万两银票添到公账上，让大家均分了，这样才公道。志高毕竟是唯一的嫡子嫡孙，大部分人家庶出的孩子都是给点银子就打发了，哪里还能参与到分家产来？还有志荷志莲两个的嫁妆比我的还富有，爹娘是不是该给我也补一份？”万承敏笑道。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这万承敏是来打劫的，她还真是开眼了。这个万承敏的思想真像个现代人，出嫁的闺女也能回到娘家趁着分家的时候讨一杯羹。 问题是，这万承敏要好处，为啥不私下找老爷子和老太太，偏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要，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麦香哪里知道，万承敏仗着有老太太撑腰，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要的就是这张狂的 效果，让江氏、万志高和怀慈等人认清她在万家的地位。还有一点。她家庶出的孩子一堆，她可没打算让他们跟她的孩子分家产，所以这嫡庶一定得区别对待。 “爹，娘，我觉得小妹说的也有道理，这嫡庶自古就是不同的。要不怎么说宠妾灭妻也是一条罪状呢？咱们可好，这嫡出的反倒不如这庶出的了？”江氏附和了一句。 “是吗？既然儿媳妇这么说了，这样，这五千亩地横竖分四份也不好分，不如从这分出一千亩地来给敏儿，也算弥补敏儿了，敏儿这下该知足了，以后不许再闹了。”老太太开口了。 “哎，多谢母亲，还是娘疼我。”万承敏见自己一开口便拿到了一千亩地。十分得意。 “那，娘，那那三万两银票呢？”江氏见老太太光顾着给万承敏分地，却绝口不提银票的事，忽然有些上当的感觉。 “什么银票？那个是裴家给志远的。不是万家的。”老太太白了江氏一眼。 “对了，娘，裴家怎么会给志远这么多银票，到底是因为啥？”万承敏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抓到机会。 “行了，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了，倒是觉得哪里有好人家，给你这两个侄女寻摸寻摸。”老太太见老爷子气色不好，忙拍了拍闺女的手，换了一个话题。 “知道了，放心，我回去就寻摸。”万承敏白得了一千亩地，心情无限好。 “娘，这？”江氏傻眼了，合着她白把万承敏叫来了，不但一文好处没落上，还搭进去七百五十亩地，不算这地值多少银子，这一年的地租也有好几百两，这亏吃大了。 “这啥这，还有你，两个孙女的亲事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眉目，我看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老太太抱怨了一句。 “好了，就这么定了。怀慈，你们啥时候搬？”万宝财问，他早就想着给江氏点教训了，奈何这两个孙女的亲事还没有着落。 “明后天。” “知道了，明儿一早去过户，晚上吃一顿团圆饭，我也累了，你们都散了，今儿不用来请安了。”万宝财把身子缩进了椅子里，闭目养神。 麦香和怀慈回到自己的小院，两人对今天的分家都不太满意，可是觉得如果让万宝财把家当分成二股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要维持一个这么大的家，开销也不小，而且两位老人也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就是觉得那姓江的女人没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不服气。”麦香说道。 “也快了，估计等两个妹妹的出阁了，她也就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不是她在背后搞的鬼，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万家好容易才出我一个进士，连进士及第的门匾还没有挂上就要被革了，他们比我们还心窄呢！” “这倒也是。”麦香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一般把家族的荣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可是怀慈都能看出的道理，这江氏想必也明白，所以才拖着不给两个庶女介绍对象，也急着打发万志高经商，急着鼓动分家，这样的话，她才不怕老爷子跟她翻脸。 “对了，等搬完家，咱们把万志高的事情说出来，也呕呕她。” “放心，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情咱们不说，会有人说的，我们就静观其变。” 麦香听了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刚要开口时，万承耀突然上门了。 麦香觉得十分讶异，这万承耀还是第一次进他们的小院。 上完茶，麦香估计万承耀是有话想跟怀慈说，便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志远……” “还是叫我怀慈。” “怀慈，爹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你是爹的好儿子，是爹不好，这些年爹没好好对你。”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您还是说正事。”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这是爹这些年攒的一点私房，全都给你，你好好的过日子。不管到了哪，给爹来个信，报个平安。”万承耀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到炕桌上。 “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银子。”怀慈把荷包推过去。 “这是爹的心意，爹知道你不缺，可是爹只能用这个来表达爹的心意，虽然晚了一些，但是爹是真心想给你们的。出去外面散两年心，早些回家，还有，你们也该要一个孩子了。” 万承耀这么一说，怀慈也不好再推回去了。倒不是说他原谅了万承耀，而是他记得麦香的那句话，不要白不要，白白便宜了江氏。 万承耀走后，怀慈看着炕桌上的荷包发呆了，这个荷包很旧很旧了，怀慈认得出来这是他生母绣的，因为怀慈手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倒是没想到，万承耀手里居然留着他生母的荷包，并且用这个荷包来装私房银子，这是不是说，他父亲并没有忘记他的生母，还有，万承耀的那就“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麦香从外面进来，看见了炕桌上的荷包，顺手拿起来。 “呵呵，还不少呢，居然有二万两银票，看来，你爹还真想弥补你了，拿出了他全部的家当。” 麦香不知道，这江氏争来争去，念念不忘那三万两银票，如果知道这万承耀把他的私房二万两银票都送给了怀慈，她会是何表情？ “这么多？”怀慈倒是没想到，他知道他父亲的俸禄不高，这些银子没准还真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说没有一点感动是假的。 怀慈是感动了，那边江氏就不好过了，她咬着牙在房里砸了几个茶杯也没有消气，还是万志高听到动静过来拦住了她。 “娘，你口口声声要那三万两银子，那银子究竟是为何到了二弟手中？”万志高百思不得其解，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可惜就是没有人跟他说实话。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别打听吗？怎么又打听这个？”江氏可不愿意破坏她在儿子心目中的慈母形象。 “娘，你就告诉我。这些日子总想着这个，连书也看不进去。” “你这孩子，说了不许问就是别问。”江氏不耐烦了。 “那娘你也别生气了，咱们也不亏，将来祖父祖母手里的那份家当也会留给我，还有家里的这些值钱物件以及你们几个手里的私房，这么一加起来也不算少了，娘就别跟二弟置气了。” “哼，我们手里的私房能给你，你祖母手里的未必了，你那个姑姑可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够。” “对了，说到私房，娘，爹手里有多少私房？”万志高问道。 今儿看万承耀对怀慈的愧疚模样，万志高还真拿不准这父亲会不会偏向二弟。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未雨绸缪 万志高的话提醒了江氏，这些年万承耀在外做官，他手里有多少银子她还真不大清楚，她只是知道，这些年万承耀没有往家里交过银子，因为万宝财知道他俸禄不高，让他留着这点银子做人情礼往的打点。 想到这，江氏说道：“你爹手里应该没有几个钱，大头还是在你祖父和你祖母手里，你还是要哄他们开心了，别让你姑姑占了便宜去。对了，这些日子跟着你祖父学做生意，你祖父手里有些啥生意都摸准了吗？” “万家生意我看过了，衣料、当铺和茶叶，一年的进项不到两万两银子，祖父说先把乡下的三间铺子交给我打理。” 江氏听了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老爷子还是比较信任这大孙子的，居然连账本都给他看过了。 江氏母子忙着算计万家的家产的同时，万承敏也在上房磨着老太太，打听老爷子是不是真的把万家的家底都拿出来分了。 而麦香和怀慈两个，则在忙着准备一份声明，声明的内容是今科探花郎万怀慈决定在成亲一周年之际以爱妻的名义，开办一个三味书屋的慈善私塾，收容一些想念书而又念不起书的穷苦孩子，为自己的爱妻祈福，同时招聘先生若干名，待遇从优。 这是麦香想出来的主意，地方是现成的，当初买出版社那块地还闲着一大块，正好盖几间房子当私塾，以后这些孩子们出来，还可以在出版社工作。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因为这样一来，也等于是间接告诉别人，怀慈不是断袖，他已经成亲了。 次日一早。怀慈跟万宝财去了府衙过户，办完过户便去了一趟出版社，交代总管他要做的事情，并把白杨留下来专门负责书院的事情。因为白杨这些年跟在麦香和怀慈身边，也学了不少看账收账的事情。 怀慈走后，麦香在库房着手清理家具，小件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就剩这些大宗的家具摆件。麦香把西四胡同那边的小厮、下人都找来了，正一样一样往外往外搬。 “弟妹，你在这里？我正想找你说说话呢。”康怡托着大肚子来了。 “大嫂，快出去，这里人多手杂的碰了磕了就不好了。”麦香忙推着她出来。 见她似乎有话想说。麦香只得领着她回到自己的小院。 “弟妹。我。你，我们之间，昨儿分家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康怡看着麦香，想说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 “大嫂，这怪不到你头上，长辈们的意思我们做晚辈的听着就是了。” 康怡听了这话，伸出手来握着麦香的手，说道：“这就好，这就好。麦香，你也别责怪长辈们，实话跟你说了，就小叔子这样的还算好的，有的人家的庶子庶女也就比下人们略强一点，有的还不如下人呢。” 见麦香不爱听这话，康怡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太太和相公以前亏待了小叔子，我替他们向小叔子赔个不是，你放心，以后我会劝着相公多跟小叔子亲近亲近。” “大嫂，我一向敬重你，只是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就不要参与了。”麦香打断了康怡的话，这些话她都不爱听，躲还来不及呢，亲近啥？ “这？好。不过麦香，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啥事？”麦香有些不耐烦了。 “我相公是你们找回来的？当时是从哪里找回的他？” 麦香听了这话一愣，看着康怡，家里的人似乎都相信万志高是自己回来的，她怎么会问出这个话来？ “为什么会这么问？”麦香问道，她的确有些意外。 康怡苦笑一下。 “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还有，自从他回来后，还没有去过哪个女人的房间，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睡，我去看过他，做梦还喊着‘别过来，放过我’之类的话，我早就想来问问你，可是这些日子你总不得闲，加上小叔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猜想你心情也不好，今儿是知道你们要搬走了，我这马上也要生孩子了，再见面不知得什么时候，不得已才来打扰你。” “大嫂，我相公答应了大哥不说，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啥好处，你以后多关心关心他。” 康怡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万志高果然是被麦香和怀慈救回来的，至于怎么救回来的，她没再问，因为她知道，问了麦香也不会告诉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万志高经历的肯定不是啥光彩的好事。 想了想，康怡站起来，郑重向麦香行了个礼，说道：“大恩不言谢，嫂子明白，弟妹和小叔都是好人，嫂子就不打扰弟妹了，以后不管有啥事，还请弟妹看着嫂子的薄面多担待几分。” 康怡聪明地没有提万家人的面子，因为她看得出来，麦香对她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情，这时的康怡也无比庆幸当年在卧佛寺对麦香的滴水之恩。 麦香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对康怡确实没有成见，相反，她还有些同情康怡，找了万志高这样一个没有担当又花心的男人。 不过同情归同情，麦香对康怡还是有点戒心，这种官家小姐出身的人心思都不会太单纯，她可不想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毕竟两人如今代表的利益是对立的。 谁知康怡走后没多久，特地打发丫鬟送来一个天青色的开片小盘，说是送给麦香的乔迁礼物，并告知是汝窑，让麦香好好收藏。 麦香没想到康怡会给她送这么贵重的一件礼物，因为麦香和怀慈上街淘了好几次，汝窑的东西还真不好遇，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其实，这个小盘康怡也是十分喜欢的，她手里汝窑的东西也只有这一件，这是她从娘家带过来最值钱的一件嫁妆，可是没办法，她知道麦香喜欢古董，为了酬谢麦香的这份人情，也为了以后麦香能多看顾她一些，所以她只能割爱了。因为她知道，麦香和江氏的恩怨肯定不会就这样了结的，她这也算未雨绸缪，只盼到时不会殃及到她和万志高。 麦香正对着这个小盘研究时，老太太突然上门了。 “老太太，这么热的天，有话打发丫鬟们喊我们去一趟就是了。”麦香说道。 “没事，也不远，就在自己家里走走。”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看着麦香的屋子，字画摆件都收起来了，几个大箱子也不见了，想着这屋子没几天就要空了，老太太的眼圈红了。 “春天的时候刚加盖好的房子，还指着你们能多住几天，哪承想你们这就要搬走。”老太太抽出了帕子拭泪。 麦香看着老太太落泪，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她想起了自己的嬷嬷刘氏，有的时候生离死别实在太无常了。 “祖母，天气不热的时候，常出去走动走动，别总一个人闷在家里，没事的时候，让这些姐姐们陪着你玩玩骨牌，还有，让祖父陪你去逛逛寺庙爬爬山也不错。” 麦香对这万老太说不上恨，因为万老太对万志高的那种溺爱已经成了习惯或者说深入骨髓了，在这段时间里，她能这样对怀慈和麦香，也算不错了。 “孩子，嬷嬷知道你和志远都是好孩子，嬷嬷对不住你们。其实，要依我的意思，我不想分家，更不想让你们搬走，只是，我知道，你们在这住着也不愉快，志高他娘这么对志远，换了谁也不会原谅她，与其看着你们见面不是指桑骂槐地掐架就是横眉冷对，还不如把你们放出去，你们也能过几年自在日子。孩子，你别怪嬷嬷，嬷嬷也是没法子，年纪大的人，经不起折腾。” “我明白的，我不怪，多谢嬷嬷成全。”麦香说的也是实话。 既然暂时收拾不了江氏，何必住在一起相看两相厌呢？ “好，不怪就好。分家的事情你们暂时是吃了点亏，我这手里还有点银票，就当是嬷嬷给你们的补偿，孩子，拿着去置点家当。”老太太说完把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麦香。 “这？”麦香没想到又有一个偷着给自己送银票的。 “拿着去买几件你喜欢的东西，还有，我这小孙子吃了不少苦，麻烦你多看顾他一些，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你们两个在外头，一定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如果出门了，一定要给家里捎个信，嬷嬷会惦记你们的，这么好的孩子，可偏偏碰上了这样的嫡母，哎，可怜的孩子……”老太太说着说着呜咽上了。 就算她对江氏有再多的不满，可是顾忌到万志高，她也不能动江氏，更何况，还有两个孙女的亲事等着，所以，她才不得已舍弃怀慈和麦香。 “二爷，你回来了。”翠碧在外头守着，见怀慈进门，喊了一声。 老太太忙擦了擦眼泪，见到怀慈，她有些讪讪的，说实在的，跟这个孙子说话还不如跟麦香自在些，麦香偶尔还会有几句暖心窝的话，可怀慈除了一张冷脸还是一张冷脸。 第三百一十二章 怀孕 老太太见到怀慈，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想了想，反正她的来意已经跟麦香说明白了，便找了个理由走了。 怀慈坐下来，拿起荷包里的银票一看，冷笑道：“倒是都挺大方的。” “怎么了？”麦香见他拿着银票还是不爽，问了一句。 “今儿过户的时候，老爷子私下又给了我们两千亩地的地契，也说是补偿我的，这一个个都聪明的很，都想着用银钱收买我，让我别记恨他们，让我念着万家的一分好，可是又怕伤了他们的心肝宝贝万志高的心，所以只能在背后做这些手脚。” “我说呢，怎么一个个都赶着给咱们送银子来了？理他们呢，送多少我们收多少，该怎么做横竖我们心里有数就成。” 麦香拿过老太太的荷包一数，居然也有一万两银票，这么一算，不算分家的那一份，麦香这两个月居然额外划拉到了六万多两银票外加两千亩地，麦香算了一下总账，加上分家和成亲的那两份，怀慈从万家也拿到了差不多价值十二万两的家产，比两人预计的还是多多了。 “算了，这么说来他们也没亏待咱们，咱们明儿就搬出去，还是赶紧把这私塾建起来，别耽误了咱们出门。” 麦香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她总是觉得困，又觉得累。 三天后，刚回到黄叶村的麦香正在炕上看出版社的账本，柳蕙兰过来了。 “师娘，正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呢。《红楼梦》的剧本卖得真好，小说的版本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先生今儿在家吗？” 曹家的状况这两年靠着稿费和分成，家底殷实多了。曹雪芹倒是还像从前一样，每天忙着去给穷人看病，背着个褡裢出去跟别人闲聊喝酒，收集素材。或者去山上看看曹頫，偶尔也在寺庙里住几天。 “在呢，今儿敦敏哥俩来了，正和你先生在家里饮酒作乐呢，所以我才到你这来找你说说话。” 麦香一听这哥俩来了，便歇了去找曹雪芹的念头。 “师娘，先生的书也写完了，他最近有啥打算，还写新书吗？” “还写？这本书就花了他十多年时间。他说还不是很满意。还要修改。” “啊？还改？可是我都出书了。”麦香没想到曹雪芹如此执着。 “没事的。出书是给别人看的，但是他写这本书的时候可没想着出书，要不然。也不会给别人把玩，留下这些评语。他说现在的心境跟他写书时的穷困潦倒不一样了。所以笔下的文字自然也有些不一样了，当初是为了匆忙交稿，如今正好有空了，他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再好好推敲推敲。” 麦香一听这个，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娘，都说小说是按照一明一暗两条线走的，比如说史太君，一个是国公府的老夫人，一个是影射当朝太后，那你说荣国府和大观园的原型是哪里？” “这个，荣国府应该是宫里，大观园好像是圆明园，我知道他没事总去那里转悠，你说一般人家能有这么大的地方吗？” “那先生对宫里也很熟？”麦香记得书里对荣国府每个院子方位的描写都很细致，后世的红学家没少为这个争论。 “先生的家人有那么多在宫里干活的，再说了，当初写这书的时候，平郡王还在，他从小在宫里念书，跟着康熙爷长大，后来又做了乾隆爷的陪读，他还有啥不熟的？”柳蕙兰见麦香成亲了，有些话也不避讳麦香了，因为这些年过去，她知道麦香是一个明白轻重的人。 “呵呵，师娘，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不许生气，这袭人的原型是不是师娘？” “你个促狭鬼，打趣到师娘的头上了。” “师娘，人家好奇嘛，这书里的女性就没有几个有好结局的，除了袭人、红玉还勉强算得上。” “这个我也说不好，应该算是，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是小说，不是自传，不过这个蒋玉菡身上的确有一点你先生的影子，还有那个芸二爷，你先生在南边就喜欢看戏听戏，也偷着学了些，后来家里落败了，有一段时间特别穷，他便偷着去外面唱戏，结交戏子，后来被叔叔知道了，抓了回来，关在家里打了一顿才好了一些。” “那芸儿呢？” “芸儿家不就是一个寡母带着儿子吗？日子过得很窘困，想找点事做养活母亲，这就是先生当年落魄时的景况，当然，这些都是艺术形象，不是真实的人生，再说了，这本书本来就是从《风月宝鉴》改编来的，《风月宝鉴》原本是叔叔写的，所以有时人物关系有些混乱，忽大忽小的，你也别去对号入座了，连我也对不上的。”柳蕙兰笑道。 麦香听了笑道：“难怪总觉得有些地方理解不了。” “算了，不说这个，听说你们从万家分了出来，以后有什么打算？”柳蕙兰也知道了怀慈的功名或许保不住。 “等圣旨下来再说，听礼亲王说，皇上这会正在香山避暑，今年因为事情多，连承德都没去成。不过，我倒是想过，等天凉快些，如果相公的功名真的没有了，我们打算去南边转一圈，过个三二年再回来。” “南边？”柳蕙兰重复了一遍，心生向往。 “不如师娘也去？先生那年不是答应了，要带着我们出去游玩的，不如我们找他兑现去？”麦香来了兴致，她知道柳蕙兰是南边人，从十几岁跟着曹家到北京后一直没有再回去过，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哪那么容易？他是旗人，旗人出门要报备的，时间短还成，时间长了是不允许的。对了，你成亲也半年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师娘，连你也问这个？”麦香头疼了，回家这几天赵氏、钱氏、孙氏几个没少拉着她问这个问题。 “别不知好歹，哪有当娘的不关心这个？”柳蕙兰用手戳了麦香一下。 “可不是这话？问了这个丫头这么多遍，每次都是不耐烦，也没个准信。”赵氏进门了。 “娘，还要我说多少遍，这种事情顺其自然的，五婶不也是成亲二年多才有的孩子，我才多大？” “呸，我可告诉你，你若生不出孩子来，到时姑爷找小的，有你哭的时候，姑爷的条件这么好，想找啥样的人没有？”赵氏有些恨铁不成钢。 “对了，用不用你先生替你把把脉，你最近那个月事正常吗？”柳蕙兰听了赵氏的话，也往心里去了。 男人哪有不喜欢三妻四妾的，再好的夫妻感情也不影响到他娶小老婆，麦香要先生一个嫡长子，这才能硬气得起来。 “月事？”麦香一听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一个月忙着刘氏的丧事又忙着分家搬家，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月事，加上她的月事本身也不是很规矩。 “该不是你已经有了？”柳蕙兰见麦香吃惊的表情。 “不大可能，我啥反应也没有。”麦香摇头。 “这个因人而异的，我这就去让你先生过来，替你把把脉。”柳蕙兰说着就要起来。 麦香忙拉住了她，笑道：“师娘也太急躁了些，先生这会正喝酒呢，别坏了他的兴致。” “那你可说错了，你先生要知道了，准得多喝几杯，我得趁他还没有喝高了，把他拉过来。”柳蕙兰说着就急急忙忙走了。 没五分钟，就听见了曹雪芹的笑声。 “闺女，听说我要做姥爷了？” “干爹，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是师娘的一厢情愿。”麦香脸红了。 曹雪芹坐在了麦香的身边，麦香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赵氏在一旁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曹雪芹，生怕漏了一个表情，麦香看着她那神情实在是好笑，不由得笑场了。 “都这么大的人还淘气。”曹雪芹敲了一下麦香的头，又重新抓住了麦香的手。 把完了左手，又把了右手，然后笑着说道：“我果然要做姥爷了。” “不会，我一点征兆也没有。”麦香真的惊讶了，她没想这么快要孩子的，这样一来，她的计划肯定要变的。 “真的，哦，太好了，太好了。”赵氏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走了老远，麦香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要做姥爷了，你要做姥爷了。” “这些日子多注意些，头三个月胎相一般不稳，你又年轻，尽量少活动些。”曹雪芹说完看了眼柳蕙兰。 “知道了，回头我叮嘱她几句了，对了，姑爷呢？”柳蕙兰这才想起来，进来半天没看到怀慈。 “他去出版社了，那边正在盖房准备建一个私塾，现在缺人，这两天正忙着招人，还有，先生的书听说样版出来了，他去校对一下，过两天就该上市了，南京那边的合伙人还在等着样本呢。” “正好这小子这些日子闲着，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他去做了，你只管养着。”曹雪芹笑道。 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个功名有多重要，相反，他不是很愿意跟官场的人打交道，总觉得做官的人都有一股世俗气，就连纪晓岚这样的大才子也不能免俗。 麦香笑笑，正要开口，叶大福拄着拐杖进来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又被治了 麦香一见叶大福眼里的惊喜和期盼，想到这是自从刘氏走后，叶大福第一次脸上有点笑意，不由得也感慨，这个孩子似乎来的很是时候。 因为麦香也想到了怀慈，怀慈虽然不说，但是麦香知道，他对这个功名还是很看重的，倒不是看重这功名本身，而是如果真的这个功名被革去的话，岂不坐实了怀慈断袖的传言？这让外面的人怎么看麦香？ 再说了，怀慈今年也二十二了，万志高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他肯定也巴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是麦香一直担心自己年龄小不适合生，怀慈啥也没说便依了她。 如今看来是天意，千算万算的这孩子还是提前到了。 曹雪芹因为家里还有客人，嘱咐麦香几句，便拉着柳蕙兰先走了。 “闺女，好，好，你想吃啥？”叶大福这才坐到了麦香身边。 “爹，哪里有这么娇气？娘不是也生了这么多孩子？哪个女人不要过这一关？” “那不一样，你如今是少奶奶了，又要当官太太了，跟娘可不一样。”赵氏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她还不知道怀慈的事情。 不光赵氏不知道，叶家的人不清楚，曹雪芹是从纪晓岚那知道的，为了让柳蕙兰过来开解开解麦香，这才告诉了柳蕙兰。 “娘，八字还没一撇呢，先不说这些。” “姐，啥八字还没有一撇？娘不是说已经确定了吗？”麦黄几个也听到消息跑过来了。 “你们几个去哪里玩了？”麦香见叶大福都来了，他们才过来了。肯定不是在上房。 “我们去给爷爷他们送西瓜了，八婶还问你好呢，说她不方便出来看你，让你没事去找她说说话。”麦青说道。 “八婶该生了？”麦香记得周氏跟李氏差不多同时间怀孕。 “下个月底。正好也该凉快下来。”赵氏说道。 “老姑，她还好？”麦香还是问了出来。 “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理人。没事就是低头做针线，倒是没再听过她要寻死。”麦黄说道。 “老姑说了，这辈子她都不嫁人了，等爷爷百年后，她就去做姑子去。”麦青突然来了一句。 叶大福听了脸色一沉，麦香忙道：“爹，现在说这些还早，横竖还有三年孝呢。等过了孝期，给老姑寻摸一个厚道些的人家也行。” 九凤破了身子。三年后又十九岁了。这亲事的确是一个难题。可是如果九凤的亲事不解决，不说叶铁柱这一关过不去，只怕叶大福心里也会放不下。 “就是。现在说这些还早，对了。闺女，夫子有没有说是男娃还是女娃？”赵氏一听九凤的名字就不耐烦，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麦香。 这姑爷成了官家人，将来身边肯定是要有一堆小老婆的，这麦香要抓不住姑爷的心，这官太太怎么当？ “娘，也太早了些？没准先生把脉把错了呢，我都觉得我不像有孕的，啥反应也没有，没错，先生还喝酒了呢，真没准是错了。”麦香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孩子，连你干爹都不信了？”叶大福摸了摸麦香的头，他是真的开心。 “我怀你的时候也没有啥反应，见天的做事，还有伺候你嬷嬷，那会她刚生完你老姑。”赵氏笑道。 只是赵氏的话，让叶大福的脸瞬间又忧伤起来。 麦香忙扯着叶大福说道：“爹，我想吃樱桃了，咱们家的树上还有吗？” “闺女，樱桃没有了，水蜜桃成吗？” “成。” 叶大福听了拄着拐出去了，赵氏麦黄几个都跟去了，麦香总算清静一会了。 只是，没多一会，麦香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怀慈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食盒，看着麦香一动不动。 “怎么了？” “媳妇，你真有了？” “我也不确定，先生说是。”麦香猜想肯定是赵氏几个告诉他了。 怀慈放下手里的食盒，几步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麦香，似乎要把麦香揉进他的骨髓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媳妇真好，真好媳妇。” 麦香这才知道他有多想要一个孩子。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去不了江南了。”麦香还是有些遗憾。 “媳妇想去的话等生完孩子咱们就去。”怀慈稍稍松开了些，伸出手抚上了麦香的肚子。 “姐，姐，桃子来了。”麦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了，怀慈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麦香。 “媳妇，我买了你爱吃的龙兴斋的冰镇酸梅汤，你总说这几天没有食欲。”怀慈这才想起来自己拎的食盒。 “你这一说，难道我真的怀孕了？”麦香这才想起这几天自己的确没有啥食欲，曾经还以为是天热的原因。 “大姐，我给你送桃子呢。”麦地端着几个桃子站在门口，见自己被忽略了，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 “小弟，乖，来，姐姐……” 麦香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怀慈打断了。 “小舅子，来，桃子给我，把这酸梅汤给爹和娘他们送去。” “你怎么总跟一个孩子吃醋？”见麦地走了，麦香瞋了怀慈一眼。 怀慈也不辩解，端着一碗酸梅汤坐到了麦香身边。 半个月后，曹雪芹再给麦香把了一次脉，再次确定麦香是怀孕了，宫里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两人干脆在乡下住了下来。 七月底私塾开学的时候，怀慈再次登了一个公告，为了庆贺自己的爱妻怀孕。再次以妻子的名义开办一个养生堂，为妻子和孩子祈福，养生堂的位置就在出版社的旁边，怀慈买了一个现成的院子。 八月初的时候。万家打发人来送信，康怡生了一个男孩，加上中秋快到了，让怀慈和麦香回去团聚。 麦香和怀慈只得收拾东西回城。倒是也没着急回万家，先回怀园住下来。 两人是在中秋的前一天，才带着节礼和贺礼回的万家。 “丫头，快过来，好几个月没见，我瞧着你胖了好多，看起来气色不错。论理，嬷嬷该去乡下瞧瞧你，只是这段日子。嬷嬷身子也不太好。没敢折腾。”老太太拉着麦香的手。看了又看。眼圈也红了。 “哪里敢惊动老太太？这大热的天，连我自己都懒怠出门。”麦香说的是实话，也相信老太太说的是实话。因为老太太的气色的确不怎么好。 “不如还搬回来，你们身边没有一个长辈能行吗？这有了孩子可大意不得。” “真的不用了。大嫂刚生完孩子，杨姨娘也差不多该生了，够你们忙的，我就不来添乱了。”麦香忙拒绝。 老太太一听这个，也不吱声了，江氏不可能会去照看麦香，而她年岁已老，身子骨也不硬朗，真让这两个孩子回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一点益处没有。 “也罢，你两个妹妹的亲事差不多说妥了，家里的事情也的确多了些。”老太太找了个借口。 “是吗？那就恭喜两位妹妹了。”麦香对万志荷万志莲说道。 虽然这两个小姑子不大跟她合缘，但是也没有啥冲突，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志远，听说你要办一个养生堂？”万宝财问道。想知道孙子的事情，还得从报纸上看，万宝财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 “嗯，房子已经弄好了，现在只需买几个婆子奶娘啥的就可以接收人了。” “做的好，这是一件功德事。”万宝财没想到自己的孙子这么聪明。 “可不是一件功德，拿了这么多银子总得求个心安。”江氏在一旁讥讽了一句。 麦香有心想回她一句，老爷子先开口了，说道：“孩子有心向善，你从公账上出五百两银子，也算咱们一家对孩子的支持。” “爹，这家都分了，还从公账上给他们出银子？”江氏愣了一下，不甘心地问道。 “这个家是谁说了算？”老爷子眼皮都没怎么抬，他也知道了该怎么拿捏江氏了。 “应该的应该的，咱们也该做点善事为子孙后代积点福。”老太太点头了。 麦香见了江氏拧巴着的脸，笑吟吟地说道：“多谢祖父祖母，回头我让人立一个功德碑，刻上祖父的大名。” “为啥刻上你祖父的大名？”万承耀从外面进来了，问道。 “老爷，祖父说从公账上捐五百两银子资助我们开养生堂，我这才想起来立一个功德碑，以后谁捐了多少银子就把名字刻上去，让后人记住他做的善事。”麦香笑道。 麦香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怕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几个知道了都要捐一笔银子，看来这个养生堂还要专门设一人去管理，这个养生堂可以跟私塾合起来。 “这样啊，我从我的俸禄里也出二百两银子。我儿子儿媳想做的事情，我这个做爹也该支持。” 万承耀一直觉得亏欠怀慈，也知道怀慈最近搞出来的这两个大举动是因为啥，他作为一个父亲，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心酸和心痛。 “好，多谢爹。”麦香故意换了一个亲近的称呼，无视江氏那张越来越难看的脸。 谁知万承耀听了麦香的这一声爹，看了怀慈一眼，眼圈居然有些红了，万志高看在眼里，实在是刺眼。 万志高低下头，想了想，换上一副笑脸，刚要开口，外面有人跑了进来，说圣旨到了，让万怀慈接旨。 第三百一十四章 挑事 万家人一听圣旨到了，知道是怀慈的事情有个说法了，只是谁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忙赶到大门口，摆了香案，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 麦香也是忐忑不安地跪在红毡上，前面的序文太冗长了，说实话，她只听懂了一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不过她见怀慈的脸舒展开来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最后一句话麦香听明白了，怀慈被封为七品翰林院编修，皇上没有罢免他的功名。 “好，好，真是太好了。”万宝财是最激动的，他终于可以回家祭祖了。 “儿子，爹很欣慰。”万承耀第一次摸了摸怀慈的头。 老太太眼圈也红了，不过她还是先看了一眼万志高，见万志高低着头，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万志高忙笑着摇摇头，走到怀慈身边。 “二弟，恭喜你了，二弟是双喜临门，值得好好庆贺庆贺。” “大哥不说我们还忘了，我们是来恭喜大哥弄璋之喜的，媳妇，你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怀慈宠溺地扶着麦香。 “可不，枫叶，你扶着我去看看大奶奶。”麦香这才想起来正事没办。 从康怡的屋子里出来，麦香没想到紫菊拦住了自己。 “有事？”麦香看着紫菊的大肚子，估计没几天也该生了。 “大丫，不，二奶奶，麦香。我问你点事情好不好？”紫菊看着麦香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说。”麦香看着紫菊的急躁失态，没有计较她的称呼。 紫菊看了看麦香身边的丫鬟，卷了卷手里的帕子，没吱声。 麦香给了枫叶一个眼色。枫叶退到了几米远，但是视线没有离开麦香。 “那个，我听说二爷喜欢男的，是不是真的？” 麦香一听这个。转身就要走。 “麦香，你别走，我真有事要问。我，我，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紫菊忙上前拉住了麦香，欲言又止的，似乎十分为难。 “你说不说？”麦香没有耐性了。 “那个，那个，我发现大爷自从离家回来后就不要女人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和大奶奶都怀孕的关系。大爷看不上别人。还有些沾沾自喜的，直到，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跟他的小厮抱在一起。我，我这才慌了。麦香，丫鬟们说二爷也是因为这个被革了功名，这二爷和你，还……” 麦香听到万志高跟小厮鬼混，可真是惊呆了，难道他真的弯了？还是他心理变态想发泄？ “二爷也这样对你？”紫菊见麦香呆了以为自己说中了，有些同情地看着麦香。 “我家相公是被人陷害的，你不是刚看见我们接的圣旨吗？我相公已经是翰林院的编修了，还有，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我肚子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我知道你肚子里有孩子，我们不也生了吗？可是，可是，我就是搞不懂，这男的跟男的怎么还能抱在一起？”紫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可是她又不敢去问别人。 麦香知道紫菊一直在乡下长大，这些宅门里的龌蹉事肯定也是闻所未闻，她在万家所依仗的不过是麦香的面子和她的儿子，所以目前来说，她的日子还不算难过。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麦香问。 “我谁也没敢告诉，我，我怕。” “怕就别说了，也别问了，就当不知道，你啥没看见啥也不知道，记住了没有。”麦香正色告诉她。 万志高这样做，早晚会被人发现，紫菊如果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被当炮灰了。 “记住了。”紫菊见麦香这么严肃，有些吓到了。 “紫菊，我是为你好，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姨娘，这种丑闻避都来不及，你可别傻乎乎地往枪口上撞。”麦香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向枫叶走去。 麦香进上房的时候，怀慈正和老爷子僵持着，老爷子想回乡下祭祖，想立刻动身，正好明天能赶回来吃顿团圆饭，可是怀慈却不想跟他们回去。 因为他不想留下麦香一个人，带着麦香又不方便，两三个时辰的马车对一个孕妇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小孙媳妇，你这身子，跟我们一起去一趟乡下没事？”老爷子看到麦香，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不能去。”怀慈替麦香拒绝了。 “祖父，我就不去了，有相公陪你老人家就够了，我这一去，你们明天还不一定能不能赶上晚饭呢。” 麦香说完见怀慈抿着嘴似乎有些不情愿，便抻了抻他的袖子，说道：“相公别忘了替我给祖宗们磕三个头请罪。我这就看看姐姐去，几个月没见，还怪想她的，今晚我就住她那了。” 她自然明白怀慈担心的是什么。 “也好，我先送你过去，明日我回来再去接你。”怀慈说完趁势牵着麦香的手。 江氏见了怀慈对麦香的这种小意温存，觉得十分碍眼，眼睛一转，笑道：“娘，这志远媳妇有了身孕，身边也该有两个服侍的人，别的我不管，那云儿可是他的人，总不能一直不明不白地跟着我们？” 老太太听了这话，点点头，觉得有点道理，刚要开口，万承耀忙说道：“这种小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了。” 他可没忘记每次说到云儿的时候，怀慈都恨不得吃了江氏的神情，这件事情肯定有鬼，他可不想一错再错，再把自己的儿子推开。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娶小，这件事情就此打住。” “胡说，这孙媳妇生孩子这么长时间，你身边哪能没有一个人？这样，云儿你不要，让你媳妇给你抬两个丫鬟也成。”老太太发话了。 “别说已经分家了，就是没分家，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听你们的。为了大家都好，这个话题我不希望下次再听到。”怀慈扫了大家一眼，扶着麦香先出门了。 “娘，你们看看，这志远眼里除了那丫头还能有谁？”江氏见老太太气得不轻，再给上了点眼药。 “行了，你就少挑事了，别以为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万承耀斜睨了江氏一眼，现在的他怎么看江氏怎么不顺眼了。 “啥心思？我能有啥心思？哪个大家公子哥身边没有几个人？我这不是为了你儿子好，你儿子还没怎么地就被那丫头吃的死死的，我就是看不惯，凭啥咱们堂堂万家的二少爷要对一个乡下丫头做小伏低？你们不嫌磕碜我还嫌磕碜呢。”江氏摸准了老太太的心思，接着上眼药。 江氏现在对麦香的憎恶已经远远超过怀慈了，因为自从麦香进门，江氏就没有从麦香手里讨到好，相反的，反而被麦香整的十分被动，不光赔进去好多银两，还失去了丈夫和公婆对她的信任，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进去。 不得不说，江氏的话的确挑动了老太太的心思，这孙子对麦香也太看重了些，就连去一趟乡下祭祖这样的小事还得听麦香的，这以后眼里除了麦香还能有万家的人？万家还能借上他的光？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怀慈才刚二十二岁就是七品翰林院的编修，这以后的前程还能差了？这志高要是有他的扶持和看顾，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科考，肯定会容易得多。 可是怎么才能拉拢到这个孙子呢？ 万承耀哪里知道这会母亲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了，他瞪了一眼江氏，说道：“少嚼些没用的，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万志高见父亲如今这样对待母亲，心里自是不平，他把这个缘由归结到怀慈身上了，是因为怀慈的出息才导致他母亲的地位急剧下降，如果他出息了，家里的长辈们肯定就会高看母亲的。 想到这，万志高的脸上闪过了一个人的面孔。 只是万家的人各种算计暂时并没有影响到怀慈和麦香的甜蜜日子。 因为自从中秋以后，两人搬出了万家，怀慈每天天刚亮就要去出门去上班，下班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家赶，哪里还会去想着什么万家？ 而麦香也因为身孕不方便出门，闲着没事，琢磨了很久，给自己找到了一件事做。 受到在报纸登声明的启发，麦香又想到了一个为怀慈讨回公道的办法，她要以怀慈为男主写一篇白话小说。 小说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一位富家少爷和一位丫鬟相恋了，同时娶了一位官家小姐为嫡妻，嫡妻和丫鬟先后生了一个儿子，嫡妻各种心理不平衡，想法折磨这对可怜的母子，结果是丫鬟早早离开了人世，丫鬟的儿子历经磨难总算收获了事业和爱情，而嫡妻却因为种种贪念和执念不但毁了她自己还毁了她的儿子。 麦香把故事的朝代隐去了，人物的姓名自然也改了，但是男主的经历跟怀慈一样，都是中了探花差点被罢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的故事。 当然了，为了万志荷姐妹两个的亲事，麦香打算等她们成亲后再把这个故事以连载的形式刊登出来，正好那个时候《红楼梦》也该刊登完了。而麦香有了这个做目标，也不嫌自己怀孕不能出门无聊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勾结 自从开始写书，麦香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生活也特有规律，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基本上都得点钟，早饭后写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在游廊下活动活动，吃点东西，午睡一会，再写一个时辰，怀慈就差不多到家了，麦香也就把书稿收起来，给他准备晚餐。 说实在的，每天两个时辰对麦香一个不惯用毛笔写字的人来说，也就能写几百字，还得是在不卡文顺畅的情况下。所以，当大街上各种年货开始堆积的时候，麦香的小说也才开了个头。 这天下午，麦香早早把晚饭准备好，却不见怀慈进门，直到天黑了，怀慈才从外面抱着一堆账本进来，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这些是哪里的账本？”麦香问道。 “书铺和瑞锦祥的。”怀慈见到麦香，脸色和缓些，但是仍有些不豫。 “出事了？”麦香翻起了最上面的账本。 “嗯，今儿我刚从衙门口出来，瑞锦阁的掌柜打发人来请我，说是咱们铺子对面开了一家瑞锦阁，也是做绸缎皮毛生意的，货色跟咱们的瑞锦祥差不多，但是价格便宜点，所以瑞锦祥的生意受到了些影响。我这一想，如果人家是针对咱们的，不能只有一家，于是我就去了一趟琉璃厂，你猜怎么着？果然真的开了一家三昧书屋，跟咱们的牌匾只差一横。” “那书铺的掌柜就没有发现不对劲？” “这事他们一开始还真没有在意，这琉璃厂的书铺有好几十家，今儿这家关明儿那家开的。如今这冯翔去了出版社那边做总管，这书铺的掌柜是以前的一个小伙计，他哪里明白这些关窍？再说了，这书铺的收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麦香一听便明白了，因为三味书铺最挣钱的是自己家出版的书，独此一家销售，影响自然不大。 “但是同类书。三昧书屋价格也比三味书屋便宜些，所以不是巧合。”怀慈补充了一句。 “那他们这样做，岂不扰乱了整个市场？”麦香疑惑地问道。 “可不，已经有商家抗议了。” “查出来是谁主使的没有？” “我今儿才知道这事，已经嘱咐他们去查查了。我寻思咱们得罪的人也就那么一两家，应该好查的。” 麦香想了想，说道：“如果是针对咱们，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我们先静观其变。” 怀慈点点头。反正目前这点损失对他们来说也不大。伤不了根本。 只是一连几天过去。怀慈这边一点消息也没有，麦香正想着打发人去找五福看看饭庄那边有啥动静时，五福突然上门了。 “五叔。我正想打发人去请你一趟，今年你们打算在哪里过年？”麦香看到五福很开心。先寒暄道。 福运来饭庄又扩建了，把旁边的一家铺子兼并了，所以这个冬天五福一直很忙。八福因为周氏刚生女儿没两月，加上叶铁柱和九凤在他们家住着，所以今年不像往年那样能来帮帮五福。 “还是回家过年，你爷爷他们今年是不会来京城的。”五福叹口气说道。 不光今年，麦香知道叶铁柱让人把他和九凤所有的东西都送回乡下了，以后，大概也不会进京了。 “五叔今天来是？”怀慈看出五福是有话要说，先开口问道。 “我今儿在馆子里听到一件不好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特地来告诉你们，说是你家那个大哥又跟那混蛋贝子搅合在一起了，我担心他们是想报复你们，你们小心些。” “啥？他们两个搅合在一起？”麦香和怀慈同时问道。 “我也是听几个小子醉酒后说出来的，好像是说那个混蛋瘸腿好了之后仍跟以前一样到处吃喝嫖赌，说前两个月搭上一个什么没名没姓的万家小子，更是花钱如流水。我一听这万家小子，便想起你们万家的大爷来。” 麦香看了一眼怀慈，怀慈说道：“我大哥疯了不成，怎么会去找他？”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他，你们自己留意些，这两人到一起，准不是啥好事。”五福有些忧心，毕竟叶家和那贝子府的恩怨不是这么容易掀过去的。 “五叔，饭庄那边有啥动静没有？”麦香问道。 “饭庄？你是说他们会针对咱们的饭庄？” “现在说不好。”麦香把书铺和绸缎铺那边的事情告诉了五福，让他警醒些。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咱们对面有一家卖南货的突然不干了，如今还不知是卖给谁家打算干啥？” “没准又是针对咱们饭庄来的。”麦香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没事的，媳妇，咱们手里有这么多的银票，如果他们真的想自寻死路，我们就陪他们玩玩，反正我们赔得起。”怀慈搂着麦香安慰道。 麦香一想也是，她的大头进项是瓷器和印刷厂那边，以前的不说，今年靠着《红楼梦》麦香也挣了一个盆满钵满，上半年是《红楼梦》的剧本，下半年是小说。 这《红楼梦》的小说一出来，因为有剧社、剧本和报纸连载的广告在先，早就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再加上太后老人家是《红楼梦》的铁杆粉丝，所以销路不是一般的好，就连南京那边也来信，赢了一个开门红。 所以麦香手里不缺银子。还有一点，只要是她三味书屋出版的书籍，麦香都在扉页上注明了版权所有，如果别人想盗版她的书籍，她可以通过诉讼的方式追究对方的责任。 想到这，麦香笑道：“成，我倒要看看对方有几分能耐。” 如果对手是万志高和昌龄，麦香还真不足虑，万志高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根本不知世事险恶，就冲他选择跟小厮鬼混，跟昌龄合作，就是一种愚蠢的自我放弃。 因为昌龄纯粹就是一个草包，除了吃喝嫖赌，麦香还真没有看出他有别的长处，不光他，这些八旗子弟大都如此，当然了，也有个例。 “我真不明白，大哥怎么会跟这臭狗屎搅一起去了。”五福走后，怀慈感叹道。 虽然跟江氏的关系水火不容，但是怀慈对万志高并没有多大的意见，因为以前的事跟他没有关系，怀慈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他就是以前太优越了，所以不能接受上次的打击，也不能接受你比他强，他见我是认了一个亲王姐夫一个贝勒姐夫才有的今天，所以他也想走捷径，认一个贝子哥们。你去找他谈谈，别让他自毁了前程。” 这个可比跟自己的小厮鬼混严重多了，麦香不得不让怀慈出面，再不济，也是同根的兄弟，相煎何太急？ “知道了，反正没几天就该放年假了，到时也要搬回万家过年，我找找他，你也跟大嫂提个醒，这银钱也别这样败光了。” 腊月二十，怀慈他们封了印，万家打发人来请麦香和怀慈回万家过年，说是还要回乡下祭祖，让提前几天过去。 麦香听了开始准备各家年礼，把各家年礼都送了，这才在小年这天回到万家。 麦香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这次回到万家，总算不用再做布菜的小丫鬟，只是麦香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她发现，万宝财的眉眼一团郁结，同时一团郁结的还有康怡。 江氏看不出什么来，万志高的眼角眉梢倒是有些隐隐的得意。 腊月二十六，万家的男人们和江氏回乡祭祖去了，麦香和枫叶在屋里做着针线，康怡再次上门了。 麦香正好也想找她说说话，便把丫鬟们打发走了。 “大嫂，快进来坐坐，大嫂这身材恢复的真好，又像做姑娘时苗条了，一点也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还是这么年轻漂亮。”麦香先开了一个玩笑。 康怡依旧是个大美人，可惜，没摊上一个好丈夫。以貌取人的人，哪怕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到了他手里，也不过就是新鲜一阵子。 “行了，弟妹就不要拿我逗趣了，别人不知道我的苦，弟妹还能不清楚？”康怡见屋里没人了，拿起手帕来拭泪。 她心里的苦实在是没处诉去，总不能回娘家说这些给父母添堵，更不能跟外人爆自己的家丑，想来想去，也只有麦香一个人能说说话，左右麦香也是知道实情的。 “大哥还是不进你的屋子？” “倒也是完全不进，一个月能有个一两回。” 康怡说完脸一红，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要不是万不得已，这种事情哪里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麦香见她脸红，换了个话题问道：“大嫂，大哥最近常跟你要银子吗？” 康怡听了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道：“弟妹怎么知道？” 麦香听了叹口气，果然打这来了。 “弟妹，我跟你说几句肺腑之言，你呢，要是能听进去就听，要是听不进去，就当我没有说过，我不是挑拨你们夫妻关系。” 康怡见麦香这么正色，忙拉着麦香的手说道：“不瞒弟妹说，我今儿就是来跟弟妹讨主意的，我不是那好赖不分的糊涂人。” 谁知麦香刚要开口，紫菊进来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劝 麦香见紫菊进门，自然不好跟康怡说什么，紫菊也没有想到康怡在，看到康怡，她比麦香看到她还惊讶。 康怡是一个聪明人，见到紫菊脸上的惊讶，对麦香笑道：“弟妹，我就不耽误你了，有啥想吃的，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千万别客气了。” 康怡不想让紫菊知道自己跟麦香走得近，她可没忘了，紫菊曾经没少在太太面前诋毁麦香，如果传到太太耳朵里，只怕太太会对自己起疑心。康怡暂时不想跟江氏作对，毕竟江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万志高，而且万志高对江氏也几乎是言听计从的。 麦香一听康怡的语气便明白了，笑笑，起身送客。 “麦香，她怎么找你来了？”紫菊是一个存不住事的人，见麦香送客回来，忙问道。 “我嘱咐你的事没有往外说去？”麦香没回答她。 “没有，你说的那么吓人，我哪敢啊？大丫，我跟你说，大爷他真的变了，脾气越来越难以捉摸，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我看着他，我，我都有些怕他了。”紫菊抻了抻自己的衣袖，给麦香看她身上的掐痕和咬痕。 “这是？”麦香再次惊讶了。 “这是他跟我睡觉时掐的，以前可不带这样，以前对我好着呢，总哄着我，大丫，你说大爷是不是，是不是有啥脏东西上身了？” “啥意思？”麦香没听明白。 “就是，就是，哎呀。就是被鬼怪啥的缠上身，变了一个人。当初你病好之后，不是也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聪明能干了。那会我娘和舅娘他们也说你是脏东西上身了。” “啥？我？”麦香眼睛一瞪。 “哎呀，后来知道不是啦，知道你是拜了先生学认字才聪明的。”紫菊见麦香翻脸，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解释几句。 麦香这会想到的是叶大福，叶大福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麦香，但是一直没有问过自己，难不成也以为自己是啥鬼怪上身？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魂穿也的确跟鬼上身差不多了，只是麦香不肯承认，也没想到这一点。 “大丫，麦香，你想啥呢？”紫菊推了推愣神的麦香。 “我想大爷的事呢。他应该是受了刺激才这样。你别多想了。” 麦香想起了九凤身上的那咬痕。敢情这贝子爷还是一个重口味的。万志高受了虐待，心理不平衡，便找自己身边的人发泄。 “那。那我该怎么办？”紫菊弱弱地问道。 这万志高不进自己的屋她担心自己失宠，这万志高进自己的屋她又受不了这虐待。她真的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不行你就先躲开一段时间，别靠前，反正你也有两个儿子傍身了。” 紫菊在康怡之后没多久，又生了一个儿子，老太太和江氏虽然看不上紫菊的出身和来历，但是紫菊的运气的确不错，进门生了两个儿子，万家的子嗣一向单薄，就凭这点，紫菊在万家也算站住了脚。所以紫菊在万志高身边还算是受宠的。 麦香突然有些好奇，这紫菊都这样了，康怡的身上，是不是也都是伤痕？ 送走紫菊，麦香想了想，拿着点针线活扶着栌叶进了康怡的院子，虽然康怡方才的举动有些伤到麦香，不过转而一想，麦香也理解了她的难处，如果真让江氏知道康怡跟自己私下交好，只怕康怡的日子也轻松不起来。 麦香进门的时候，康怡正在炕上做孩子的新衣，旁边躺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奶娃，还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坐在旁边，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这怪冷的天，你这么重的身子还跑来看我，打发丫鬟们来喊我一声就是了。”康怡见到麦香，有几分感动。 “左右也该活动活动，你是大嫂，我来看你是应该的，来，慧姐儿，婶婶抱抱。”麦香伸出手想抱抱万存慧，可惜小姑娘有些认生，因为麦香有半年没见她了，小孩忘记了她。 “别，你这么大的肚子，这要有了闪失我可赔不起。”康怡也开了句玩笑，让奶娘和丫鬟们把孩子领出去了，栌叶自动出去看门了。 “弟妹，你方才想对我说的是啥？”康怡也不跟麦香客套，知道麦香来看她，肯定是有大事。 “我在外面听到一些传闻，我不知道真假，但是方才有一点，你说大爷这些日子问你要过银票，这件事只怕十之是真的。你听过昌龄贝子爷吗？” “昌龄贝子爷？”康怡摇头，接着说道：“我们这样的小官跟那些皇族根本搭不上关系。” 麦香见康怡不像是说谎，估计是万志高也知道这个贝子爷的臭名昭着，没敢跟家里人说实话。 “他以前不是贝子爷，据说也是才封没几年，是京城有名的一个混混，吃喝嫖赌样样来，他祖上是多罗顺承郡王一支的，也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父母没得早，如今是他哥哥袭了王位，没人管他，更是无法无天。” 康怡一听，思索了一会，问道：“难不成上次相公就是在他府上找到的？” 麦香听了这话只得苦笑一下点头，惊讶于康怡的敏感和聪慧，越发同情她所嫁非人。 “大嫂，我今儿找你就是想让你有点心理准备，你毕竟还有两个孩子，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你孩子打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前些日子他跟我说要跟别人合伙开一个铺子，陆陆续续跟我要了两千两银子，你知道，这是我的嫁妆银子，我本来没想给他，只是听他说也想自己学着做点事，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孩子，我哪里知道他竟然背着我做这些？”康怡的眼圈红了。 “只怕这开铺子倒是真的，但是这银子能不能要回来就两说了。我想说的是，天下没有的晚餐，有的时候看着是一条捷径，其实没准就是一个陷阱。大哥这些年一直在家备受宠爱，除了念书没有半点社会历练，我担心他一时被仇恨和虚荣蒙蔽了眼睛，分不清真正谁才是无害有害的，如果只是一点小打小闹倒也无妨，怕就怕到时身不由己，想脱身时就已经晚了，不光连累自己还连累到家人。大嫂是个明白人，细细寻思我的话可有道理？” 麦香不想看到康怡最后落个人财两空，所以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康怡是一个聪明的，自然感激麦香的坦诚。 而此时，几十里外的万家老宅，怀慈和万志高两人在祠堂准备祭祖的东西，见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在，怀慈想了想，问道：“大哥，你怎么又跟那昌龄贝子混一起？” “没，胡说，谁说的？”万志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不见了。 “大哥，三昧书铺和瑞锦阁是不是你的？” “不是。”万志高再次否认了。 “大哥，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你这么做，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你伤不到我的，我明告诉你，我出的书是有版权的，别人盗版翻印，我们是可以诉讼的，官司打起来，你必输无疑。至于那瑞锦阁，那点银子我还没有放在眼里。兄弟一场，我给你一个忠告，收手，否则，到时整个万家也不够你赔的。叶家嬷嬷怎么走的你总该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开什么铺子，我现在跟着爷爷学做生意打理铺子。”万志高甩了甩袖子想走。 “我言尽于此，说句实话，你经历的那些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我那些年经历的那些屈辱和磨难，可都是拜你的母亲所赐，即便这样，我也没想把过错转嫁到你身上。”怀慈说完，不再搭理万志高，自行准备祭拜的东西。 谁知万志高听了怀慈的话，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说得轻巧，你不是我，你根本不能了解我的那种痛，你说你没有对不住我，可是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离家出走，我不离家出走，我也不会碰到他。你抢了我的风头也抢走了祖父和父亲对我的疼爱，这些你还不够，你还处处刁难我母亲，陷我母亲于不仁不义中，我母亲不就克扣你点月例吗？这种事情谁家没有，你至于这样不依不饶的，你已经这么有钱了，你还在乎那一点？……” 万志高自言自语地哭诉，怀慈本来不想搭理他，见他越说越离谱，便走到他跟前说道：“你回去问问你母亲，把你经历的这些事情摆出来，问问她都对我做了什么，你就知道究竟谁吃的苦多。亏我为你了的面子尽力替你隐瞒替你周全，你就是这点心胸？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我看祖父和父亲也白疼你这些年了。” 怀慈说完，也懒得再看他，自己先出了祠堂的门，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刚要躺下，脑子里突然想起万宝财花白的头发和胡子，想了想，起身走到万宝财屋子里。 而此时的麦香刚从康怡的院子出来，老太太打发人找她。 第三百一十七章 苦心 麦香一进老太太的屋子，只见老太太正歪在炕上，翠碧翠绿两人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陪老太太说笑。 “来来，丫头，过来坐着，炕上暖和。”老太太看着麦香的肚子满脸是笑。 麦香坐到了老太太对面，笑道：“老太太今儿心情不错，想必是有啥喜事？” 老太太听了一笑，拿过翠碧手里的针线给麦香看，笑道：“瞧瞧这丫头的活计怎么样？” 麦香接过来一看，是一双男人的鞋面，宝石蓝的缎面，绣了一圈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翠碧姐姐的手艺还用说？比我可是强多了。”麦香一边夸一边寻思，这鞋子上的花样一看就是给年轻人穿的，如果是给万志高做的，老太太不会特地拿给自己看，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是怀慈的。 可是，老太太怎么会突然好好的让翠碧给怀慈做鞋子，还特地让麦香来评价一下，想到这，麦香看了翠碧一眼，翠碧低下头，脸有些红了。 “我也说不错，比我年轻那会还强。这两个丫头跟了我七八年，模样品性都没得说，手也巧的很，要不是年龄大了，我还真不舍得放她们出去。” “老太太既这么说，就当闺女似的给她们两个找户好人家，陪一副好嫁妆，也不枉两个姐姐辛苦服侍老太太一场。”麦香笑道。 “可不是这话，我也有这心思。只是舍不得她们离远了，想来想去。这肥水也不能流外人田，干脆把她们送给我这两个孙子，正好如今你身子也不方便，志远身边也该有一个服侍的人。”老太太说完。笑眯眯地看着麦香。 虽然猜到了老太太的心思，但是麦香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直接就把人塞给她，而且是当着翠碧翠绿的面，她要把人领回去。又不能真的收了她们，岂不害了她们？可是如果不同意，这以后翠碧翠绿的脸面也丢了，还不得恨死自己？ “老太太，这事还真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老太太也知道，我家相公经过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老太太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摸不准麦香的意思。刚要细问。见麦香看着翠碧两个。忙让她们两个出去了。 “丫头，你跟我说说，你方才的话是啥意思？啥叫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瞅着麦香的肚子。 “老太太既然知道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瞒你。我家相公从那鬼地方逃出来，对男女之事十分厌恶。基本就是废人一个。我们刚定亲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他，他都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把碰到的地方用水洗几遍。虽然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已经落下了病根。这个毛病我帮着他治了好几年，他才勉强接受我，说句不怕老太太笑话的话，我们的洞房之夜都费了好一番周折。” 老太太听了麦香的话半天没有言语，只是傻傻地看着麦香，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孙子会被毁成这样。 “本来，他打算这辈子一直不娶亲的，谁知世事难料，皇上居然替我们指婚了，他不想耽误我，可是这亲又不能退，他没办法，这才跟我说了实话。幸好我们先前就熟识，那时的我还小，他把我当做了孩子，我们两个又常在一起做生意，这才慢慢适应过来了。老太太若不信，你问问我身边的丫鬟就知道了，相公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经手的。” 麦香的话，让老太太想起了一些细节，这些年从没见怀慈跟府里的丫鬟说笑，总是离得几步远，不光丫鬟，这个孙子对谁都是冷冷的，可怜家里人都不明白原委，还以为是这孩子天性凉薄，哪承想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难怪这孩子见到江氏就恨不得吃了江氏的神情，也不知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志远，我可怜的孙子，我说他怎么这么离不开你呢？原来是除了你没有别人，这可如何是好？我可怜的孙子……”老太太越念叨就越恨江氏，这女人的心也太毒了些。 麦香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就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刚要离开时，谁知老太太说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他身边除了你就不能没有别人，他既然能接受你，应该也能接受别人，慢慢来，我打发翠碧跟你去，先别着急同房，让她在志远身边也先适应适应。” 麦香听了这话暗自磨牙，敢情自己这半天白说了？ “老太太，这话，你还是跟他说去，他要是同意我肯定没意见。”麦香才不做这坏人。当然了，她不会承认，她也想借这个机会考验他一下。 老太太见麦香不喜，忙说道：“孩子，你别不高兴，这男人呀，自古都是打这么过来的，如果让外人知道他就你一个女人，知道的是他不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善妒，坏了你的名声，你也别怪我老太太多事，我这也是为你好，如今你这身子，也伺候不了他，总不能一直让他这么熬着。” “嗯，我明白，多谢老太太了。”麦香说完，迫不及待地从老太太的屋子出来，再呆下去，她就该爆发了。 次日下午申时多了，万宝财几个才从乡下回来，一家子在上房吃过饭，江氏张罗陪老太太玩会骨牌，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万志高见了，坐到了老太太跟前，笑道：“祖母，今儿我在老宅里收拾东西，发现我小时候的东西都还在，长命锁就有十多个，我娘说，都是祖母送的，每年我过生日祖母都想着送一个长命锁，我今儿都带回来了，祖母还记得都啥样吗？” 老太太听了摩挲着万志高的脖子说道：“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嬷嬷的金孙子，每年你过生日，我都会专程去打一个，还刻上字呢。” 万宝财和万承耀听了这话，看向了怀慈，脸上均有愧疚之色。 “祖父祖母，我陪媳妇回去了。”怀慈站起来，牵着麦香的手就要走。 他不想留下来听这祖孙两个显摆他们的深厚亲情，也不想看到万宝财和万承耀父子两个看向自己的愧疚眼神。 老太太见怀慈要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实在不妥，忙道：“志远，我有话跟你说，昨儿我跟麦香商量好了，如今你身边没有一个服侍的人，我把翠碧这丫头给你，你今儿就把她领了去。” 怀慈一听老太太要给他塞人，脸上的表情更冷，扫了老太太一眼，再低下头柔声问麦香：“你有没有受委屈？” 麦香摇头，灿然一笑。 怀慈这才抬头看着老太太，说道：“我已经说过了，这辈子我只要麦香一个，这件事情就此打住。祖母如果不想我回万家过年，我们这就走。” 怀慈说完领着麦香的手就要出门。 “志远，坐下，大过年的不许说这气话。这事我说了算，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万宝财见怀慈气得不轻，赶紧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你这孩子，长者赐不可辞，嬷嬷不还是为你好，难不成这些日子你就这样干熬着？”老太太见孙子这么不给脸，也有些下不来台。 说实话，虽然麦香的话让老太太难过了好一阵子，但是老太太却没有全信麦香的话。她想的是怀慈既然能跟麦香同房，别的女人肯定也一样，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这世上哪有不吃腥的猫？又有哪个男的不喜新厌旧，所以老太太断定怀慈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是被麦香挟恩以报管住了。 所以她才会当着大家的面给怀慈塞一个人，以为借着孝道怀慈和麦香会依了她，毕竟她不是江氏，她不会害他们。 “行了，你也是越老越糊涂了，孙子想怎么过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别把手伸这么长。”万宝财再次拦住了老太太。 “志远，你先带着你媳妇回去歇着，这两天也累着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万承耀打了个圆场。 怀慈听了牵着麦香的手直接出门，没有看一眼屋子里的人。 因为这件事情，这一个大年谁也没有过好。怀慈见到老太太肯定没有笑模样，老太太心里堵着一口气，老爷子和万承耀自然也不会有好心情，再加上一个万志高，怀慈更没有在万家住下去的兴致了。 勉强在万家待到正月十六，怀慈和麦香一早就去上房请安，顺便请辞。 谁知怀慈还没有开口，万宝财突然说道：“志远，爷爷有件事情求你，你在京城念书的书院，听说是礼亲王介绍你去的，你能不能去找找那个山长，介绍你大哥去那里念两年书。” “祖父？”万志高听了不解，老爷子这是为啥？ “可以是可以，问题是大哥想不想去？书院管理很严格，一个月才沐休二天，无故不许请假。”怀慈看向了万宝财。 他当然知道老爷子此举为何，只是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老爷子还是想维护万志高的面子，所以才会替他选一条这样的路。 就是不知万志高能不能理解老爷子的这番苦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惨败 果然，怀慈这边刚想到万志高能不能理解老爷子的苦心时，就见万志高站了起来，说道：“爷爷，我不想念书，不是说好了吗？我先跟着你学做几年生意，历练历练，这书我也念了十几年，我缺的是社会知识，所以我的策论才会干巴巴，只会纸上谈兵。” “你也历练了半年，你跟我说说，你都学到些啥？都做了些啥？”万宝财看着孙子问道。 “爹，志高他还小，有啥不对，你慢慢教他。”江氏看出老爷子不高兴，怕儿子吃亏，抢着说了一句，却忘了，这个家，她的话已经没有一丁点分量了。 “志高，你说。”老爷子仍是看着孙子。 “祖父，我学会了看账本，也明白点做生意的诀窍，一个铺子能不能挣钱，货真价实是关键，东西要好，价格还不能太高了，另外，一个可靠精明的掌柜也是必不可少的。”万志高一边说一边看着万宝财的脸色。 万宝财点点头，觉得这个孙子倒也不是不可教，刚要表扬几句，突然想起怀慈的话来，又问道：“你都在外面跟人做了些啥？” “我没做啥，我只是跟着掌柜的学了点东西。”万志高说完低下头。 “你果真啥也没做？” “不知祖父指的是啥？孙儿哪里做的不好，还请祖父明示。” “相公，你不是说你跟别人合伙开了两个铺子吗？”康怡开口了。 万志高没想到这个时候康怡会给他拆台，刚要解释，忽然想起来。他还从老太太和太太手里分别要过银子，只怕老爷子早就打听明白了。 “原来是这事啊。我是跟别人开了两个铺子，刚做了两个月，本来是想等盈利了再给爷爷一个惊喜。没想到提前暴露了。”万志高假意笑道。 “开了两个啥铺子？” “衣料铺子。” “你投入了多少银子，占多少股份，你把账目拿来我瞧瞧。” “祖父，我占了五成对方占了五成。账目等过些日子给祖父拿来瞧瞧。” 万志高心里明镜似的，这些账目经不起推敲，因为所有的投资都是他的，他白白送了五成干股给昌龄，就是想借着他的势力暗中打压一下怀慈，顺便自己也搂草打一下兔子。 “那合伙人是谁？”万宝财再次试探了一下。 “是一位皇亲国戚。” “究竟是谁？”万宝财追问。 “祖父，我跟人家只是合作关系，他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些，所以嘱咐我不能把他说出来。怕我打着他的旗号去仗势欺人。” 万志高自认为跟昌龄的关系非常隐秘。因为他们从没有在公开场合亮相。但是他却忘了，昌龄是什么人，他的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万宝财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失望，因为他从万志高的眼睛里看出了闪躲和一丝狠戾。这个孙子似乎真的变了。 只是失望归失望，万宝财还是想顾全孙子的面子。 “好，不说就不说，我仔细想过了，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现下你还是先把生意放下，专心去念两年书，明年就是乡试之年，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对你的期盼？” “好。”万志高只得同意，他对老爷子还是有一些敬畏。 万宝财听了松了口气，正好也可以用这两年时间让万志高认清一下他的合伙人是什么品性，如果这些银两能让万志高迷途知返，也不枉他的一番苦心了。 怀慈见万志高同意去书院，也松了一口气，答应替他去联系书院，想着万志高进了书院这两年，兴许会明白一些道理。 谁知正月刚过，五福又上门来说，福运来饭庄的对面开了一家叫好运来的饭庄，也是跟着福运来的模式运作，但是价钱上比福运来便宜些，明显又是冲着福运来的。 麦香看了眼怀慈，问道：“难道真不是大哥做的？” 因为麦香知道万志高已经进了书院，而且万宝财还指派了一个小厮跟着他，他若有个风吹草动，万宝财肯定是知道的。 “这个还真不好说。我查到的消息是那几个铺子肯定有他的股份，那个贝子爷只是负责替他出面摆平一些事，那几个铺面就是他出面强行租过来的，掌柜的也是他找来的，真正的大股东或者说责任人应该还是大哥。”怀慈说道。 “你问过他了？” “他不承认。不过，我可以逼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时怎么面对我？”怀慈咬咬牙。 麦香听了这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五福说道：“五叔回去后对咱们铺子里的几个大师傅好好嘱咐几句，别让他们被对方撬走了，必要的时候，恩威并施，咱们的铺子也不是没有后台，对方不过是一个贝子爷，咱们有礼亲王做后台呢。” “这个我早想到这了，只是有一点，对方也从南边找来一个大师傅，也做盐水鸭和酱鸭，一斤比咱们便宜五文钱，这个如何是好？” “没关系，咱们也降六文。”怀慈说道。 “这？”五福以为怀慈会有啥好主意，听了这个颇为失望，转向麦香。 “我也是这个意思。五叔放心，这点银子我们还赔得起。对了，你给二叔三叔捎个信，如果有人来村子里收购鸭子和大鹅，一斤涨五文钱。” “啥？不是该嘱咐他们把鸭子和鹅给咱们留着吗？”五福不解，这鸭子要都卖没了，这盐水鸭生意还怎么做？ 五福做了这些年生意，脑子反应也不慢，估计对方会抢先控制货源，因为京城这边养鸭子和鹅的不多，除了黄叶村。 黄叶村的村民因为知道麦香家做这个盐水鸭生意，每年要大量的鸭子和大鹅，所以几乎家家都养起了鸭子和鹅，尤其是二福一家，麦种现在已经不念书了，一心帮着二福在家务农，大规模地养起了鸭子和鹅，还有三福也不拉驴车了，一年养点鸭子和鹅，再做点牙刷，虽然辛苦些，但是收入可不低，这两家的日子如今是殷实多了，不光他两家，整个黄叶村都在麦香一家的带动下富裕了很多，至少温饱是解决了。 正因为如此，五福才觉得如果麦香开口，村民们还是会给麦香一点面子，把鸭子和鹅留下来，毕竟麦香这边才是长期稳定的客户。 “鸭子的进价上涨了，卖价却低了，你觉得这盐水鸭还能挣到银子吗？”麦香一笑。 “可是这盐水鸭和酱鸭是咱们的特色菜和招牌菜，还有那什么鸭血汤、酱鸭头、鸭爪、鸭脖子、鸭舌头等特色菜岂不都可惜了？”五福拍手叹道。 “没关系，这些只是暂时的。”怀慈狡黠一笑。 而麦香此时也已经想好了退路。 果不其然，没几天，乡下那边就送来消息，村子里的鸭子和鹅都被别人高价收购了，一斤多卖了五文，叶大福等人又忙着孵鸭苗鹅苗了。 麦香这边盐水鸭的生意做不成了，损失倒也不大，因为福运来饭庄换了新的特色菜，以剁椒鱼头、麻辣香锅、水煮鱼、水煮肉等辣味菜为主打特色。 麦香虽然没有菜谱，但是她上世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没少吃这些东西，加之家里本身就是做饮食业出身的，这方面的悟性自然比别人要高一些，麦香在家里捣鼓了一个多月，几样特色菜就出炉了。 麦香倒也没有一次性就把新菜都推出来，因为她怕对方偷师学艺，一个月出两个新菜，每天还有两个特价菜，有自家报纸做广告，生意反倒比先前还火了，好运来只有干看着的份。 瑞锦祥那边也跟对方打起了一场价格战，不过那个就不是麦香的手笔了，因为怀慈眼看着麦香的肚子越来越大，自然不想媳妇受累，亲自接过了瑞锦祥这边的账目。 在做了一番市场调查后，怀慈也把货品的价格也降到了比对方略低一些，这种不正当的价格竞争一点新意也没有，拼的就是看谁的家底厚，能先把对方拖垮。 不过这一场价格战，倒是殃及了很多无辜的池鱼，期间倒闭了好几家规模小的绸缎庄，在绸缎的卖价低于进价时，整个绸缎市场一片怨声载道，越来越多的商户撑不住了，怀慈果断收手了，联合其他一些商户，一纸状书把瑞锦阁告到了顺天府尹那，罪名是对方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扰乱市场规律。 这一纸状书很快就把万志高逼出来了，因为昌龄根本就没打算诚心跟万志高合作，他的目的只不过是糊弄点银子花，当初的合同用的都是万志高的名字，有礼亲王那座大山在后面杵着，他才不会傻得明着跟麦香作对，他可没敢忘了自己的腿是怎么瘸的。 万志高没想到自己这一仗会输这么惨这么快，他不仅搭进了上万两的银子，还搭进了自己的清白和名誉，如果他坐牢的话，他将终身不得参加科考，不但如此，以后他的孩子也不能参加科考。 万志高这才觉得害怕了，忙上门来找怀慈求情。 第三百一十九章 炸弹 万志高上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麦香的女儿万友渝满月，麦香和怀慈在家摆了几桌酒，请了一干亲友前来聚聚，这一干亲友指的有万家人、礼亲王府、谨贝勒府、章佳大学士府、曹家、纪晓岚家。因为叶家人还在守孝期间，不宜出门。 本来依麦香的意思，乌拉多敏几家想推后一天请，无奈乌拉多敏知道麦香的娘家来不了人，非要以娘家人身份来替麦香撑面子，因为她担心万家人因为麦香生了一个闺女而看轻麦香，毕竟在这子嗣为上的年代，女人要是没有儿子肯定是直不起腰来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万家人知道麦香生了一个女儿，江氏是幸灾乐祸，老太太是十分失望，万宝财和万承耀倒还好一些，因为麦香毕竟还年轻。 问题是赵氏可是一口气生了五个闺女，万一麦香随了她母亲，而怀慈又不肯娶小，这个问题可就真是一个大问题了。 麦香和怀慈倒还没有想这么多，麦香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自然没有古人这么重男轻女，而怀慈是爱屋及乌，只要是麦香生的孩子，无论男女他都喜欢。 更何况，小渝儿承继了父亲的俊美长相，五官小巧精致，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所以小夫妻两个是有女万事足。 万志高被领进上房的时候，麦香陪着乌拉多敏、阿木昕、章佳老夫人、阿桂夫人、纪晓岚的太太和柳蕙兰等几个女眷在后花园看杜鹃，永恩、弘融、纪晓岚、曹雪芹四个是常客，早就在书房里品茗畅谈了。阿迪斯、阿必达、永坚、昭梿、昭菡几个则坐在上房右边第一间屋子的炕上陪怀慈逗弄小渝儿玩，万家人在上房大厅坐着说笑。 这次万家人来了不少，连万承梅、万承敏两家都来了，因为没几天就是端阳节了。他们两家顺便过来送一下节礼。 老爷子和老太太见到万志高十分惊喜，因为这几个月时间万志高一直住在书院，很少回家。所以万家人都以为他一直在书院苦读呢，哪里知道他已经惹下这么大祸事？ “来来来。大孙子，快到祖母这边来，让祖母看看我大孙子怎么会瘦了这么多，啧啧，这念书还真是一个苦差事。”老太太一眼看到万志高就觉得这孙子又瘦又蔫的，还以为是念书的压力太大所致。 “今儿也不是沐休的日子，你怎么回家了？你怎么知道找到这边来？”万承耀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万志高的神色不对，惊恐、慌张、颓丧。这哪里像一个在书院安心念书的书生？ “我。我……”万志高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 “行了。孩子还能为啥回来？有啥话回家再说，先让孩子吃口饭，书院那地方能有啥好东西？”老太太看出孙子为难。先解了下围。 “对了，你们今儿怎么这么齐全？都到这边来了？”万志高见万承敏和万承梅两家都到了。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志远的闺女今儿满月？”这下连老太太也觉得不对劲了。 “那你来干啥？”江氏也糊涂了，这儿子唱的又是哪一出？ 怀慈在里屋听见了动静，倒是想到了万志高所为何来，只是，这个时候，他肯定也是要装糊涂的，因为万志高一直没有承认那几间铺子跟他有关。 不过装糊涂归糊涂，来者是客，怀慈还是抱着自己的小闺女走到门口，对万志高说道：“大哥来了？” 万志高只得笑着走过去，瞄了眼怀慈手里的小孩，陪笑道：“二弟，恭喜你了，大哥来的有些仓促，改天好好补一份大礼。” “大哥太见外了，大嫂已经送过了。”怀慈淡淡一笑。 “这倒也对。”万志高说完讪笑一下，见怀慈身边站了好几个富家公子，神色均是冷冷的，其中有一个还带着嘲讽的眼神盯着他，他心里一惊，也不好过去套近乎，只得退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见心爱的孙子受了冷遇，心里虽然不大好受，可是也断然不敢吱声的，只得拉着万志高坐在自己身边。 “瞧这个孩子瘦的，这书院也不知都给你们吃些啥？要我说，这次回家索性多住些日子，没几天就过节了，还有，再过几天，也就到了志荷出阁的日子，你正好送送她出门。”老太太摩挲着万志高的脸庞，说道。 “噗嗤。”永坚在一旁笑了。 “你笑啥？”阿必达问道。 “没啥，我听说昌龄那个混混几个月前收了一个男相好的，不但给他提供银子花，还随便让他玩，我早就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蠢材，居然连人带银子送上门让人虐待。”永坚盯着万志高看。 永坚虽然十五岁了，却依旧是小时候那拽拽的模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是混混一个，所不同的是，他不像昌龄这么作恶，他是张扬、高调、炫耀，吃喝玩乐，但是绝不嫖赌，更不会强抢民女与逼良为娼，甚至还有几分侠义之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昌龄的事情门儿清。 “啥叫男相好的？”阿必达十三了，懵懵懂懂的，问了一句。 至于昭菡和昭梿因为年龄实在太小，对这些话直接忽略了，他们的兴趣在怀慈手里的奶娃娃，他们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精致的小奶娃娃。 “要死，都给我闭嘴。”阿迪斯今年十七了，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已经有了暖房丫鬟，所以喝住了永坚的话。 永坚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再看看怀慈黑着的脸，觉得自己扔的这枚炸弹效果还不错，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退回屋里去了。 万家的人听了这几个小孩子的话，都十分震惊，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因为这么多女眷坐在这，旁边屋子里还有万志荷和万志莲两个没有成亲的小姑娘，这些话也太没遮没拦的，这哪里像是大家公子的行事？ 只是，万家人虽然不满，可是也不敢说什么，这些人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不过震惊过后，万家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公子哥说话为何盯着万志高看？而万志高的脸上为何也是怪怪的？ 万宝财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是一片死灰，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昌龄这个名字，没想到千防万防，这个孙子还是走错了路，居然错得这么离谱。 屋子里突然沉静下来，后知后觉的万家人开始各自琢磨永坚话里的含义。 幸好枫叶这时进来了，说酒席已经摆好，男客们都在上房，万宝财领着儿子孙子以及两个姑爷一桌，怀慈陪着永恩几个一桌，阿迪斯永坚几个一桌，怀慈哪里有心思吃饭，他一个劲地看着永坚，就担心他再胡说八道。 因为怀慈明白，如果把万志高的丑事爆了出来，为了让万志高平衡，万家的人肯定会把自己的丑事也爆出来，这也是当初怀慈要替万志高隐瞒的重要理由之一。 永坚倒是没敢再说什么，他有些怕弘融和永恩，一个管着正黄旗的觉罗学，一个管着宗室，两人他谁也不敢得罪。 万承耀本打算这顿饭跟永恩纪晓岚几个套套近乎，但是他也被方才永坚的话吓到了，他不是傻子，永坚的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说出来，更何况，他说的时候还盯着万志高看，这里面肯定有啥他不知道的内幕。 万家的两位姑爷是第一次见到永恩和弘融几个，他们对永坚的话不感兴趣，倒是想上前结交一下永恩几个，只是老爷子和万承耀都没有动地方，他们哪里敢随意动？ 永恩倒是给足了老爷子和万承耀的面子，毕竟对方是怀慈的长辈，特地敬了一杯酒，待万宝财和万承耀醒悟过来，端着酒杯过去想敬酒时，永恩发话了，彼此随意些。 万志高看着跟永恩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怀慈，忽地想起来昌龄的那条断腿，永恩为了麦香连贝子爷都敢废了，如果他得罪了麦香，后果又会是什么？永恩越想越坐立不安的，如今能救的他只能是怀慈了。 不说男人们这顿饭吃得各有心思，女人们这顿饭吃得也不轻松。 麦香在小花厅摆了两桌，也是万家的女人们一桌，乌拉多敏几个一桌，其实，要依麦香的意思，是想把大家分开的，后花园的凉亭里还能摆一桌，可是乌拉多敏没同意，说她既然是以麦香的娘家人出场，亲戚们自然是要坐在一起的。她还想敲打敲打万家人呢。 江氏没想到今儿会有这么多贵人亲自来给麦香的女儿过满月，要不是迫于万承耀和万宝财的压力，她是断然不会进怀慈的家门的，可如今既然来了，她也明白，今儿这顿饭，只怕没这么好咽下去。 老太太这会倒没想这么多，她还是被方才永坚的那几句话搞蒙了，她一向对万志高心重，万志高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她都能感觉出来，所以，方才万志高听了永坚的话脸上那种恐惧和羞恼可没有瞒过老太太的眼睛。 这个孙子肯定是出了大事，联想到年前万志高问了她要了几千两银子，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恨不得这会就拉着万志高来问一个究竟。 第三百二十章 认错 万老太太的一门心思都在万志高身上，这会心神不宁的，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别的？ 而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江氏和康怡，知子莫如母，知夫莫若妻，如果说万志高进门时她们还存有一丝侥幸的话，那么永坚的话直接让她们的心一下坠入冰窖了。 偏偏这章佳老夫人是第一次见到万家人，她早就想会会这万家的人了，老夫人最是一个护短的，这麦香嫁进万家才半年就分家搬了出来，虽说是麦香和怀慈自己的意思，可是如果万家人对麦香真心好的话，麦香会想着离开吗？ 当初可是说好了要住满三年的，才半年就搬出来，知道的是说万家亏待了麦香和怀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两口子不孝，刚成亲半年就不愿意侍奉长辈了。 所以，这老夫人刚坐下来，便对乌拉多敏说道：“虽说你的身份尊贵，可亲家老太太毕竟是一个长辈，你去请老太太坐到我身边来，我们年纪大的人也好说几句体己话。” 乌拉多敏听了笑道：“是，既然如此，我就去给亲家太太们倒杯酒，要不然让人家笑话咱们失了礼数可不好。” 江氏一听这话，脑袋立马大了，只得敛住心神，站起来陪笑说道：“这可真折煞我了，哪里敢要福晋亲自给我倒酒，还是我给福晋来倒。” 万老太太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清老夫人的话，万承敏还以为是一品老夫人真的高看她母亲一眼，不肯错过这个好机会。忙站起来扶着老太太说道：“娘，我送你过去，老夫人叫你过去呢。” “哎，这人岁数大了就是不中用。不光腿脚不好使，这耳朵也不好使，还请老夫人见谅。”老太太知道自己失礼了，想替自己转圜一下。却忘了，对方可是七十岁的老人，比她还大了十岁呢。 “唉，你都说要不中用了，那我这老婆子就更成了老废物了。”老夫人笑道。 阿桂夫人忙笑道：“额娘这么说可是折煞儿媳了，您老人家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儿媳还盼着额娘多活几年，多替儿媳把把关，阿迪斯也该娶妻生子了。额娘还等着做曾祖母呢。” 谁知老夫人听了这话。反而长叹一声。说道：“说起这个来我更废物了，我都是古稀之年的老婆子了，到现在孙子还没有成亲。亲家老太太比我可是强多了，人家比我还小好几岁呢。如今曾孙子曾孙女满地跑，我这是一个都捞不着，人家可好，倒是嫌闹得慌，还把一个孙子赶出去，这人比人，气死人。” 麦香听了这话低着头闷笑，没想到这婆媳两个配合这么默契。 阿木昕看了一眼低头的麦香，故意拍了她的肩一下，假装惊讶地问道：“妹妹，你是被万家赶出来的？告诉二姐，你受了啥委屈？” 麦香的小脸憋得通红，在桌子底下踹了阿木昕一下，低着头，深吸几口气，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这才抬头说道：“老夫人，这事跟我们老太太没关系，我们是自己要搬出来的，说起来惭愧，还没有在长辈们面前尽几天孝，自己倒先搬出来躲清静了。” “亲家老夫人，这事还真是两个小辈的意思，我们做长辈的，谁不愿意儿孙绕膝？更何况，麦香这孩子还是我先相中的，好容易才娶进门，我怎么会把他们赶出去？可是孩子们不喜欢跟我们住一起，我们也不能强求，是不是？”万老太太说起这事来还一肚子委屈。 年后万志高进了书院，要依老太太的意思，正好想趁这个机会跟怀慈修复一下关系，可巧麦香也有了身孕，小两口也没有啥经验，留在万家有啥事情还能有个照应，谁知麦香和怀慈非不干，过了正月十五非要搬出来。 这也就罢了，可麦香生孩子坐月子也不肯回万家，这就有些惹恼了老太太，加上麦香又是生了一个闺女，老太太的不喜与不满又涨了几分。所以小渝儿的洗三和满月，老太太也就胡乱意思意思了。 老太太不喜，江氏自然更不会用心去打点孩子的礼物，这也是乌拉多敏今儿为啥非要出面的缘由，因为在孩子的洗三仪式上，她可是亲眼见到了老太太和江氏的轻视。 不过这会老太太的话也没有毛病，她一开始的确很看重麦香，只是麦香和怀慈的性子比较直拧，总爱翻以前的旧账，搞得有些家宅不宁，最主要的是伤了万志高的心，让老太太和老爷子夹在中间很为难，所以这才会同意分家。而且在分家的问题上，老太太自认也没有亏待麦香，暗中还贴补了麦香不少，就是想买麦香一个心理平衡。 可如今到了老夫人嘴里，好像都是她的错，老太太自然觉得委屈了。 老太太觉得委屈，阿木昕更替麦香和怀慈委屈，她也是一年轻气盛的主，所以听了老太太的话，当即冷笑一声，说道：“这话我倒是不爱听了，亲家老太太既然愿意儿孙绕膝，那为啥我妹夫这么多年一直无人问津，我们一开始还都以为他是个孤儿呢？” 这话驳的老太太哑口无言，老夫人见了假意斥责了一句：“这孩子，成亲这些年还是这风风火火的毛病，这哪像一个堂堂贝勒府的当家夫人？我跟你说，你还别不爱听，以后记得收敛些。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叫妻贤夫祸少，这做妻子的要是不贤惠，这个家早晚会出事，而且会出大事。” 老夫人的话说到万老太太的心坎上了，这如今可不就是出了大事，谁知道这大孙子惹出了什么大祸？ 老太太这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那边乌拉多敏也给江氏倒了一杯酒，笑道：“亲家太太，来，我敬亲家太太一杯酒，多谢亲家太太这半年对我妹妹的照顾，我妹子这人倒也没啥大毛病，就是性子比较直，认死理，对她好的人她会百倍地回报人家，可是对她不好的人呢，她一向懒得亲近对方，为这事我没少劝她。幸好，她现在从你们万家分出来了，要不然，还指不定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呢。” 万承敏看着江氏端着这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强忍着笑意站起来，说道：“大嫂，这酒还不赶紧干了，这可是福晋亲自给你倒的呢。” 乌拉多敏瞥了一眼万承敏，万承敏忙陪笑道：“福晋，我是志远的姑姑，如今跟我侄媳妇一起合作做点生意。” “志远是谁？”乌拉多敏抬眼一问。 “呃？志远就是怀慈，怀慈。”万承敏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多嘴。 “哦，这么说你是怀慈的姑姑，是亲的吗？” “当然，亲的，绝对是亲的。”万承敏脸上一喜。 “可是我怎么从没有听我妹子提过，想必你们一向走的也不亲近。”乌拉多敏说完，也没有再看一眼万承敏，直接回到麦香身边。 万承敏听了这话，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因为乌拉多敏刚刚才说过，对麦香不好的人，麦香一向懒得亲近对方，这不也是直接把万承敏划到对麦香不好的人群了？ 万承梅看着万承敏受奚落，倒是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开口，更没有上前。 这一顿饭万家人是吃的食不知味，好容易熬到饭毕茶毕，客人们都走了，万家几个长辈聚在上房，等着万志高给大家一个说法。 万志高也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了，想了想， 跪在了万宝财面前。 “祖父救我。” “儿子呀，你这又是怎么了？”江氏哪里见过儿子这个模样，吓了一跳。 “祖父，我跟二弟有点误会，可是如今二弟要告我，我，祖父，我不能坐牢的，我要坐牢了，我这辈子就毁了，不但我不能科考，以后我的子孙都不能为万家光宗耀祖了，呜呜，祖父，我怕，我不想坐牢……”万志高抓着老爷子的裤脚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害怕了，这几天像一个无头的苍蝇乱撞，找了很多人，四处碰壁，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找怀慈。 “混账，你到底做了什么？”万承耀骂道。 “老爷，儿子都吓成这样了，还是先问问 志远做了些什么？”江氏见万志高哽咽难言，转向了怀慈。 “大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是递了一张状纸，告的是瑞锦阁，可是你跟我说，瑞锦阁跟你没关系。” “究竟怎么回事？”万宝财问道。 怀慈把前因后果学了一遍。 “祖父，除了瑞锦阁，还有好运来饭庄和三昧书铺，这半年一直跟我们作对，我问过大哥两遍，大哥一直说跟他没有关系，这半年因为这三间铺子害我损失了三千两银子还不止，所以我才会反击的。” “混账，你跟谁不行，你怎么跟那个臭名昭着的昌龄贝子爷混一起？见过蠢的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你跟他合伙做生意，他能把你吃的连点渣都不剩。”万承耀气急了，给了万志高一个巴掌。 他在京城多年，对昌龄这个人还是有耳闻的，所以才会这么痛心，因为他猜到了，他的儿子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银子这么简单。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交换条件 万承耀的一个巴掌打在万志高身上，疼在好几人身上，首先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万老太太，万老太太两步上前，搂着万志高痛哭起来了。 万宝财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万承耀的一个巴掌，倒是让他突然一下站起来了，哆哆嗦嗦地指着万承耀，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又弯腰抱住了万志高。 江氏的眼圈早就红了，本来也是想上前的，无奈万志高跪在了万宝财的跟前，这会早被老爷子和老太太搂住了，她只得抽抽噎噎地拉住了万承耀的衣袖。 “老爷，这大热的天，你把儿子打坏了不要紧，爹娘要有一个好歹可怎么办？儿子只是年轻不懂事，这会他也知道错了，都是一家人，志远也太狠了些，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竟然连自己的亲大哥也告了，呜呜， 这还是人吗？” 万志高见了，也呜呜地哭诉道：“爹，你打我，把我打死，我也想打死自己，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活着就是一个笑话就是一个耻辱，我要不是怕祖父祖母伤心，我早就想死了……” 万志高说完，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自然又引来了老太太的一顿嚎哭。 麦香和怀慈像两个局外人似的，看着这场闹剧。 江氏见了，气得冲到怀慈面前，破口骂道：“志远，亏你还是一个念书出身的公子哥，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这个时候你不开口安慰老太太老太爷几句，你还在这冷笑，你还是人吗？我以前就算千般对你不好，我总归也把你养大了。志高是谁？志高是你唯一的亲哥哥，自古长兄如父。你把自己的亲哥哥告上衙门，跟你把父亲告上衙门有啥区别？” “闭嘴，你一边呆着去，先说说你儿子是怎么跟那个贝子爷认识的。”万承耀一把扯过了江氏，甩到了一边。 “爹，现在的问题是让二弟撤了状纸。”万志高顾左右而言他。 “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万承耀没打算放过这个儿子，他对这个儿子太失望了。 “祖父，祖母，我，我……” “孩子，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那个贝子爷的，怎么会想到跟他合作？”万宝财问。 怀慈当时只告诉他万志高搭上了一位贝子爷，却没有说怎么搭上的，万宝财追问了几次。见万志高不说，也就作罢，想着把他送进书院就能分开了，谁知还是酿成了大错。 此时的万宝财十分后悔，如果当初自己不是顾忌到孙子的颜面，不是过于信任这个孙子。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说呀，快说。”万承耀也逼问道。 “我，我。我就是上次离家出走认识的他，他知道我离家出走的理由，笑话我堂堂的万家大少爷居然连一个丫鬟生的儿子都不如。后来，他见我可怜，想帮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念书虽然不如二弟，但是做生意我也可以的，我能比二弟强。我，祖父，祖母。我是鬼迷了心窍，只想着争口气才会信了他的话，哪里知道他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万志高避重就轻地说道。 “就这些？”万承耀不信。 “就这些。” 万志高说完，偷偷看了一眼怀慈，这个动作被万承耀发现了。 “志远，你来说。”万承耀说道。 “我？”怀慈一愣，没想到会被点名。 “不许替他遮瞒，到今儿个了，如果你还替他遮瞒，就是害了他。”万承耀咬着牙说道。 “是。” 怀慈便把他那天上贝子府无意救了万志高的事情说了出来，至于万志高在贝子府有没有发生什么，怀慈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没有妄加揣测。 “父亲，我只是把他从贝子府带出来，别的我一概不知，后来大哥为何跟贝子爷勾搭在一起，我也不清楚，我问过他，他没有承认。” 万志高见怀慈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但是万宝财几个不傻，如果没有所图，万志高能被别人关起来吗？ 再说了，万志高长相虽然不如怀慈清秀俊美，但是相对一般男子来说，也是白净细嫩，堪比女人。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万宝财脸上一片死灰。 “我可怜的孙子，这都是为了啥，为了啥呀，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非要自己去找罪受，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敲打着万志高，哭着哭着，急痛攻心，晕了过去。 老太太一晕，老爷子也撑不住了，他也倒下了，倒是没有晕过去，只说是胸口闷，怀慈急急忙忙打发人去请大夫了。 大夫走后，老太太醒了过来，眼睛转了转，万志高忙上前，老太太抓住了万志高的手。 “志远，他是你大哥，你把状纸撤了。”老太太看着怀慈说道。 “祖母，这件事情牵扯的不是我一个人，整个京城的绸缎商都扯了进来，我一个人就亏了三千两银子，他们还有十好几人，每人都或多或少地亏了银子，我总得跟人家一个交代。”怀慈说道。 “这银子我们出，我们出。”江氏忙说道。 “我还有一个交换条件。”怀慈见江氏开口了，说道。 “啥条件？”万宝财问。 “我想为我和我自己的生母讨一个公道。”怀慈说完，盯着江氏看。 “啥？你啥意思，再怎么错，我也是你的母亲，你想干啥？”江氏见怀慈的目光阴冷阴冷的，心下觉得不妙。 “我就这个要求，我不想让你这样的人再做我的母亲。” “你疯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还真拿你自己当个人看呢？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孩子，一个被别人玩烂了的低贱臭小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想爬到我的头上……”江氏一听这个，顾不得自己平时的修养了，又破口大骂起来。 “太太，我劝你还是嘴下留点德，我相公好歹是被逼的，说出来也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被自己狠心的嫡母骗了，说到哪里也不是我相公的错，可你的宝贝儿子就不一样了，我们把他救了出来，他还送上门去，连银子带人一块送上门去被人玩，这才是真的自甘堕落，真的犯贱呢。”麦香说道。 “祖父，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们走，我们衙门口见。”怀慈见江氏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他还何苦给万志高留颜面？ “住嘴，你个疯婆子，你真想害死你自己的儿子呢？”万承耀给了江氏一个巴掌，江氏也清醒过来了。 现在的重点不是她会不会被休，而是她的宝贝儿子要进牢房，要革去秀才的功名，以后他的孩子也不能科考，这可如何是好？ “我同意休妻，这个女人太过恶毒了，我早就想休了。”万承耀说道。 “可是，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女还没有成亲呢。”老太太弱弱地说了一句。 “妹妹们已经定亲了，成亲的日期也定下了，你们可以自己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怀慈说完抿着嘴。 “这？”老太太看向了万宝财。 江氏一看这情形，忙跪在了万宝财面前。 “爹，娘，儿媳这些年侍奉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媳为了这个家，可是操碎了心，我方才的话，是有口无心说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被志远气糊涂了，爹娘，你们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呀，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总不能一出事就上衙门口？到时丢的是万家人的脸面哇。” “万志远，你想干啥？我们两个的恩怨，关我母亲何事？我母亲再不济，也是你的嫡母，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 万志高虽然没大明白江氏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江氏是他的生母，他不能看着江氏受气。 “好，万志高，你不是一直都在抱怨老天对你不公，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人吗？我来告诉你，这些年我经历了些什么。拜你母亲所赐，我生母在我六岁那年便被折磨死了，临死时只交代我一句话，这辈子不许纳妾，她不想让别的女人也经历她那样的痛楚；我八岁才被从偏院放出来进学；十四岁，我便被丫鬟爬了床，只因为先生夸了一句我的悟性高，可以下场子试试了，你母亲便害怕了，处心积虑地防备我；十五岁，我被你母亲骗着进了什么裴大人的府上，我一次一次地想逃出来，一次次地抓回去被鞭子抽，直到我再也跑不动了；半年后好容易回家，再次进了书院，你母亲又找人污蔑我是断袖，害我背着黑锅离开了书院，再也没有书院可以接纳我。我只得离开万家，改了名字在外面讨生活，因为我不知道我留下来，等待我的还会有什么？万志高，你敢说，老天对你还不公平吗？那么我呢？我这些年的经历又算什么？” 怀慈说完，紧紧地抓住了麦香的手，这一刻，他再也不会退缩了，他必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代价 万志高听了怀慈的长篇大段，突然呵呵地傻笑起来。 “呵呵，没想到我们哥俩的命还真是一样的苦，这叫什么？一报还一报？我娘把你送给别人当玩物，我却为了报复你，自己跑去当别人的玩物，我娘害你从小没有娘，你就让我也没有娘，呵呵，果然公平，公平，老天果然是长眼的，长眼的。” 老太太见万志高似乎有些魔怔，忙抱着万志高说道：“孩子，你别这样，祖母可不经不得吓的，我可怜的孙子，你娘是你娘，你是你。” “志远，你看你大哥都这样了，你就饶了他，你想要啥，祖母都依你。”老太太忽然想到问题的根源还在怀慈身上，转向怀慈求情。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吗？我看也未必？至少你身边还有这么多关心你疼爱你的人，可我当年却真的是一无所有，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怀慈冷笑道。 “志远，是爹的错，爹愧对你们母子两个，爹答应你，爹回去后就以好妒为由休了那个婆娘，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万承耀想到了那个脸上总带着淡淡微笑的美丽女子，这一刻他的心是真的痛了。 “爹，那我呢？你就忍心让我也没有娘？”万志高跪在了万承耀面前。 “我来说一句话，志高他娘纵有千般错，可是如今也这个年岁了，休了她也无处可去，不如留下她当一个姨娘，就算是为你们的孩子积点福德。”万宝财想了想说道，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万志高考虑。 “这样行，就这样。志远，嬷嬷求你了，嬷嬷这把年岁了，也经不起折腾，嬷嬷答应你，只要你同意把状纸撤了，那些商户们损失的银两。我们一并赔给你们，还有，你大哥的那几个铺子，我这就让他关了。”老太太忙说道。 怀慈想了想，万家这一次要赔二万余两的银子，加上万志高那一笔，这损失已经不少，江氏沦为姨娘，万承耀以后肯定是要娶妻。估计也没有她的好日子过，也让她尝尝做姨娘的滋味，如果真的逼太紧了，把老爷子和老太太逼出毛病来了，传了出去，于怀慈的名声也不好。 “行。就看在祖父祖母的面上，我答应了。” 万家人听了松口气，江氏也松了口气。只要她还留在万家，总有一天万家是她儿子说了算，她总能有翻身的一天。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只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回去后便病倒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个端午节，自然都没有心思过。 端午过后，便到了万志荷出阁的日子，此时的江氏已经成了江姨娘，万家的管家权暂时落在了康怡手里，万家为了场面上好看些。让江氏报了一个抱病在身。 万志荷出阁后，万志高依旧进了书院，因为怀慈已经把状纸撤了。只是经过这一出，兄弟两个虽然没有反目成仇，却也是相见如冰了。 怀慈虽然把状纸撤了，但是这件事毕竟已经惊动了顺天府尹，自然也惊动了皇上，皇上是一个最讲究孝道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后难免动了气，想给怀慈一点教训。 可巧这时有人拿《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手抄书稿说事，说这是反书，书中有不少碍语，明显是曹家想翻案，而三味书屋出版《红楼梦》一书，目的是想蛊惑人心，置皇家的脸面不顾。 麦香并不知道这《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书稿时如何传出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自己这流出去的，但是朝堂上的确有人拿这个做起了文章。 于是，乾隆大怒了，着吏部速查此事。 可巧这时西北的阿桂传来了天山南路再次发生叛乱急需粮草的消息，乾隆盛怒之下，把怀慈发配到西北筹集粮草。 麦香知道这个消息后三魂去了两魄，这个时候的新疆不要说条件有多艰苦，就是每天大大小小的战乱也没有一天停歇过，这怀慈去了还能回来吗？ 麦香犹豫再三，找到永恩，她要跟着怀慈一起去。 “妹妹，这不可能，先不说皇上准许不准许，就说那里的条件，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才不足两个月大的孩子，你去了只能是给怀慈添乱。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居无定所不说，吃也没有保障，大人还好说，孩子怎么办？你忍心让这么点大的孩子跟着你一起忍饥挨饿的？”永恩一听这个，脸色一沉，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姐夫，我去了能帮到他，皇上不就是想筹集军粮吗？我们家捐出白银五万两，先从这边筹集一些种子过去，我听说天山脚下的土地十分肥沃，咱们的部队不打仗时可以大规模屯田种植粮食，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即便是这样，你也可以不用去，把这些交给怀慈做就是了。”永恩说什么也不同意。 “可是我不想跟他分开。”麦香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怀慈一听这话愣住了，所有的理由所有的借口都不及麦香这一句话的分量重。 他想起了一年前，当初为了怀慈的探花郎功名革还是不革，皇上特地召见过他，打听麦香是一个什么样性情的女子，因为当初的怀慈说了一句话，如果革去他的功名，他就陪着麦香出去游历，一边游历一边做书商，无怨无悔。 永恩自然替麦香说了不少好话，要依乾隆的意思，是想见见麦香，可惜没多久便传来麦香怀孕的消息，乾隆也就搁下了此事。 这才一年的时间，又轮到了麦香要跟着怀慈去流浪，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让皇上革去怀慈的功名，至少那时的麦香是想下江南来着，绝对比去西北冒险要强多了，还逍遥自在。 “姐夫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麦香见永恩不答应她，赌气说道。 “不管你想啥法子，总之，你别想出门，我会找人看着你。”永恩也生气了，拂袖而去。 这天，麦香正在家里给怀慈收拾行李，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舍，麦香也知道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普天之下，谁敢跟皇上抗命？ “媳妇，你别这样，皇上也是在气头上，如果我一趟差事办的好，很快就能回来了。况且，阿桂干爹还在西北呢，有他照应，我不会有事的。”怀慈从后面抱住了麦香，把头贴在了麦香的肩窝里。 他比麦香还要不舍，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尽可能地安慰她。 “话是这样说，咱们现在的《红楼梦》也禁卖了，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麦香一想到历史这么多的文字狱，心里就没一点底。 “媳妇这个就别担心了，吏部的人是阿克敦老大人的手下，肯定会酌情处理的，再说了，这书的戏剧都演了两年了，太后老人家这么喜欢，皇上怎么可能会定为反书呢？皇上只是为了给大臣们一个交代而已。这个不足虑。” “相公，你后悔吗？”麦香问道。 为了惩罚一个江氏和万志高，却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麦香怎么想怎么不合适，总觉得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无奈，这是怀慈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拔，这辈子也好不了，作为妻子，她只能站在他身边。 “媳妇后悔了？” “不，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支持你这么做，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麦香把眼泪逼了回去。 怀慈扳过麦香的身子，刚含住麦香的小粉唇，只见枫叶在外面说，礼亲王福晋在外面等着。 “姐姐来了？这大热的天姐姐特地跑来了莫不是有啥消息？”麦香说完推开怀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乌拉多敏是坐马车来的，麦香刚上马车，乌拉多敏看了看麦香身上的衣服，再看了看麦香的头发，问道：“怎么没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姐姐，这天好热的，这两天正忙着给相公收拾东西，姐姐是有啥话想单独跟我说吗？”麦香见乌拉多敏连马车都没有下，猜想是有啥坏消息，不由得心里也一沉。 “算了，我就猜到是这样。过来，我替你把头发好好梳梳。” 乌拉多敏也没接麦香的话，一面吩咐车夫走，一面从随身的梳妆匣里拿出了一把小木梳，想替麦香梳个头发，可惜她不大会梳汉人的发型，最后还是麦香自己盘了个简单的发髻，乌拉多敏挑了一枝珠钗给她插上。 “怎么了？”麦香这才注意到乌拉多敏的反常，这是要去见谁？麦香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 “那个，妹妹，皇上想见见你，姐姐现在要带你进宫。” “啥？皇上想见我？”麦香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这皇上怎么会想见她？ “一会进了宫，别东张西望的，旁边有贵人来了要低着头，不许大声说话，也不许大笑，让你磕头你就磕头……”乌拉多敏知道麦香不懂这些礼节，细细地叮嘱。 “等等，姐姐，我先问问，皇上见我是为了相公的事情吗？”麦香想不到乾隆有见她的必要，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还没有被赐封，应该不至于惊动他老人家？ 第三百二十三章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不过话说回来，知道自己要去见皇上，麦香还是有点小小的兴奋，也有点小小的虚荣，不知这位从电视里看过无数版本的号称最英明睿智的皇帝见到自己会问些什么，而自己的愿望是否又能实现呢？ 到了宫门口，麦香刚要下马车，乌拉多敏拉住她，不无担忧地说道：“记住，进了宫，皇上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尽量顺着他。” “这个我知道。”麦香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掀开帘子，只见有一个太监在宫门口等着，见到乌拉多敏忙说道：“可算来了，赶紧的，皇上正等着呢。” “还请王公公多关照些。”乌拉多敏说完，忙给这位太监塞了个红包，太监倒是也不推脱，很快就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麦香跟着这太监进了宫门，才知道乌拉多敏不跟自己进去，只是在宫门口等着。 话说这个宫门麦香也不认识，跟自己后世见到的太不一样，不过从太和殿门口过的时候麦香还是找到了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不知拐了多少路，这才进了一道门，麦香抬头看见了“乾清门”三个大字，进去后没多久，便看见看“乾清宫”的门匾。 一路上都是太监宫女，麦香也不敢四处张望，倒是发现一点，就是这些宫女们的长相实在很普通，麦香跟她们一比，倒像是一堆狗尾巴草里的一株四叶草，还是草，不是花。 战战兢兢进了乾清宫的大门，麦香刚抬头看见了那块着名的“正大光明”牌匾，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龙椅上的那个人。就听见身边的太监喊道：“低头，跪下。” 麦香忙低头跪下，腹诽了一句，说道：“民妇万叶氏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麦香一着急忘了乌拉多敏教自己的话，顺口把电视里看到的说了出来。 “抬起头来。” 麦香再次腹诽了一句，抬起头来，想顺便打量下那个高坐龙椅上的人。可惜，距离有些远，又不敢盯着看，只觉得金光闪闪的，不过貌似这乾隆长得还不错，比康熙爷的画像好看多了。 乾隆见了麦香的长相颇有些失望，倒是觉得对方的这双眼睛还有几分灵动，居然还敢盯着他看了一眼。 “你就是万叶氏？” “回皇上，是的。” 这不废话吗？ “你是怎么认识礼亲王福晋的？” “回皇上。是在卧佛寺送壁鞋的时候认识的。”麦香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问什么答什么。 “朕听礼亲王说，你打算捐出五万两白银陪着你丈夫去西域，朕能问问为什么吗？” “一是不想跟他分开，二来也是想为皇上分忧。” “为朕分忧？说来听听。” “皇上派我相公筹集军粮，我想。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论战争结束还是没有结束，军粮都是一个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听说西域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尤其是天山脚下的土地，十分肥沃，可惜，那边人烟稀少又不善耕种，所以土地常年荒芜着，小女子以为可以以兵团的形式，让驻军士兵一边屯田耕种一边操练演习，做到生产与战争两不耽误。” 其实，麦香说的问题乾隆不是没有考虑过。问题是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这就不得不让乾隆深思了。 “这番话，是有人教你的吗？” “回皇上。没有。” “说到为朕分忧，朕记得好像这是你第三次这样做了，第一次是种牛痘，第二次是山西的煤矿，这次你又捐出五万两白银，这样，你替朕做了三件大事，朕也替你做三件事，你想仔细了，想要啥？” 麦香没想到这皇上的思维也比较跳脱，想了想，磕头说道：“小女子谢皇上的恩典，小女子只想要皇上的一样东西。” “哦，是啥？”乾隆觉得有几分兴致了，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但不贪，貌似还很聪慧。 “小女子只想求皇上的一幅墨宝，小女子的愿望就做一名逍遥自在的书商，愿天下的读书人都能深得书中三味，所以小女子的书铺叫‘三味书铺’，小女子想请皇上赏一块牌匾，三味书铺的牌匾。” 麦香不是不想再提两个要求，只是自古君王都反复无常，麦香如果提出来让怀慈不去西北，只怕会让他作难，毕竟朝会上已经决定的事情，怎么能出尔反尔？ 再说了，这难保不是乾隆试探自己的意思。 至于麦香说的跟着怀慈去西北，麦香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个想法的确不现实，怀慈是跟着部队送军粮，时间很赶，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只怕还会碰上土匪敌人，麦香手无缚鸡之力，又带着一个孩子，的确是去添乱。 而且，麦香听了怀慈的分析，乾隆既然让吏部的人处理《石头记》一事，也表明乾隆是有意放过他们，麦香索性求一个皇上书写的门匾，以后谁还敢说三味书铺卖反书？ 所以，思忖片刻，麦香只提了这一个要求。 “你可想好了，真的只要一个门匾？”乾隆掩饰住脸上的笑意，问道。 这个女人果然没有令他失望，难怪永恩会如此看重她，居然会想到用这样不战而胜、一劳永逸的方法才为自己度过难关。 “想好了。”麦香没敢抬头。 “你抬起头来，朕听说你是打算去跟着你相公去西域的，怎么又反悔了？” “回皇上，小女子不是反悔，是认清现实，相公这一去是公务，公务自然比小儿女情长要重要得多，如果相公此去西域无归期，皇上打算派他驻守西北，那么待他稍稍安定下来后，待小女再稍稍大一些，我会带着小女去西域跟他团聚。如果他只是押送一趟粮草，小女子在家安心等他归来便是了。” “你恨朕拆开你们夫妻两个吗？”乾隆想起一年前他问过怀慈一个相似的问题，如果革去功名怀慈会不会恨不恨他，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会不会说实话。 “一开始有点，后来又想明白了，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来的家，如果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想，都想着拖自家男人的后腿，那么战争来临的时候，谁来保卫我们的国家和百姓？章佳夫人就是一个好例子，阿桂大人在西北好几年了，从没有听章佳夫人抱怨一句。这是男人的事业，相公能为皇上分忧，这是他做臣子的荣幸。” 麦香的话越说越溜，差点连歌词都背出来了。 “嗯，既然你这么明白，就让你男人在西北待满五年，一年后你去找他。” “是，多谢皇上成全。” 麦香听了咬牙，可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还得磕头谢恩。 谁叫人家是皇上，自己在他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乾隆看着麦香的镇静有些奇怪了，这明明是一个乡下女人，这气度却一点也不像，虽然不是很懂规矩，但是该有的礼数却一点没有缺。 想到礼数，乾隆又想到怀慈跟万家的恩怨，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万怀慈不肯原谅江氏，所以才会有去年给他出的难题，没想到他放过了怀慈，怀慈仍是没有放过江氏，所以他才会想着给怀慈一点教训。 “朕想知道，如果你们知道对父母不孝顺的代价会有这么大，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回皇上，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相公，也问过我自己，如果再来一遍，我们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因为，在小女子看来，这跟孝顺不孝顺不矛盾不冲突，我们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不能因为她是母亲，我们就无条件地纵容她，事实上，这不是为她好。一个家庭如果长辈做错事还任由她继续错不纠正，那么这个家庭隐藏的矛盾就会越来越深，万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万家这么做，不但让相公的才华被埋没人身被摧残，另外过度纵容溺爱万志高的后果就是他的心理过于脆弱，不能正视自己的不足与缺陷，才会酿成今日的祸端，如果这次不是歪打正着把他逼出来，只怕京城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商人受到连累，恐怕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麦香说了一大篇，半天没有动静，也不敢抬头看，过了许久，才听到龙椅上的那位“哼”了一声。 “只怕，你是想连朕一块教训？” “不敢，小女子多言了。”麦香的后背有些湿了。 从乾清宫出来，麦香抬眼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突然有些重见天日的感觉，看了看手里的卷轴，这一趟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什么，皇上同意了你去西域？”乌拉多敏的眼圈立刻红了。 “我找皇上求情去。”永恩就要下马车。 “姐夫，别去了，自古以来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永恩听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特别想揍人，可是一拳出去，却不知该打向哪里。 “妹妹，这可如何是好，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常常方圆几百里连一个人烟也没有，军队也没有女人，你一个女人去了，这，这……”后面的话乌拉多敏说不出来。 “姐姐，先回去，这事先别告诉我相公，让他安心地出发。”麦香握住了乌拉多敏的手，她的确感念对方的情谊，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把永恩推进火坑，毕竟，他虽然贵为礼亲王，但是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不过话说回来，知道自己要去见皇上，麦香还是有点小小的兴奋，也有点小小的虚荣，不知这位从电视里看过无数版本的号称最英明睿智的皇帝见到自己会问些什么，而自己的愿望是否又能实现呢？ 到了宫门口，麦香刚要下马车，乌拉多敏拉住她，不无担忧地说道：“记住，进了宫，皇上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尽量顺着他。” “这个我知道。”麦香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掀开帘子，只见有一个太监在宫门口等着，见到乌拉多敏忙说道：“可算来了，赶紧的，皇上正等着呢。” “还请王公公多关照些。”乌拉多敏说完，忙给这位太监塞了个红包，太监倒是也不推脱，很快就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麦香跟着这太监进了宫门，才知道乌拉多敏不跟自己进去，只是在宫门口等着。 话说这个宫门麦香也不认识，跟自己后世见到的太不一样，不过从太和殿门口过的时候麦香还是找到了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不知拐了多少路，这才进了一道门，麦香抬头看见了“乾清门”三个大字，进去后没多久，便看见看“乾清宫”的门匾。 一路上都是太监宫女，麦香也不敢四处张望，倒是发现一点，就是这些宫女们的长相实在很普通，麦香跟她们一比，倒像是一堆狗尾巴草里的一株四叶草，还是草，不是花。 战战兢兢进了乾清宫的大门，麦香刚抬头看见了那块着名的“正大光明”牌匾，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龙椅上的那个人。就听见身边的太监喊道：“低头，跪下。” 麦香忙低头跪下，腹诽了一句，说道：“民妇万叶氏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麦香一着急忘了乌拉多敏教自己的话，顺口把电视里看到的说了出来。 “抬起头来。” 麦香再次腹诽了一句，抬起头来，想顺便打量下那个高坐龙椅上的人。可惜，距离有些远，又不敢盯着看，只觉得金光闪闪的，不过貌似这乾隆长得还不错，比康熙爷的画像好看多了。 乾隆见了麦香的长相颇有些失望，倒是觉得对方的这双眼睛还有几分灵动，居然还敢盯着他看了一眼。 “你就是万叶氏？” “回皇上，是的。” 这不废话吗？ “你是怎么认识礼亲王福晋的？” “回皇上。是在卧佛寺送壁鞋的时候认识的。”麦香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问什么答什么。 “朕听礼亲王说，你打算捐出五万两白银陪着你丈夫去西域，朕能问问为什么吗？” “一是不想跟他分开，二来也是想为皇上分忧。” “为朕分忧？说来听听。” “皇上派我相公筹集军粮，我想。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论战争结束还是没有结束，军粮都是一个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听说西域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尤其是天山脚下的土地，十分肥沃，可惜，那边人烟稀少又不善耕种，所以土地常年荒芜着，小女子以为可以以兵团的形式，让驻军士兵一边屯田耕种一边操练演习，做到生产与战争两不耽误。” 其实，麦香说的问题乾隆不是没有考虑过。问题是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这就不得不让乾隆深思了。 “这番话，是有人教你的吗？” “回皇上。没有。” “说到为朕分忧，朕记得好像这是你第三次这样做了，第一次是种牛痘，第二次是山西的煤矿，这次你又捐出五万两白银，这样，你替朕做了三件大事，朕也替你做三件事，你想仔细了，想要啥？” 麦香没想到这皇上的思维也比较跳脱，想了想，磕头说道：“小女子谢皇上的恩典，小女子只想要皇上的一样东西。” “哦，是啥？”乾隆觉得有几分兴致了，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但不贪，貌似还很聪慧。 “小女子只想求皇上的一幅墨宝，小女子的愿望就做一名逍遥自在的书商，愿天下的读书人都能深得书中三味，所以小女子的书铺叫‘三味书铺’，小女子想请皇上赏一块牌匾，三味书铺的牌匾。” 麦香不是不想再提两个要求，只是自古君王都反复无常，麦香如果提出来让怀慈不去西北，只怕会让他作难，毕竟朝会上已经决定的事情，怎么能出尔反尔？ 再说了，这难保不是乾隆试探自己的意思。 至于麦香说的跟着怀慈去西北，麦香冷静下来，也觉得这个想法的确不现实，怀慈是跟着部队送军粮，时间很赶，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只怕还会碰上土匪敌人，麦香手无缚鸡之力，又带着一个孩子，的确是去添乱。 而且，麦香听了怀慈的分析，乾隆既然让吏部的人处理《石头记》一事，也表明乾隆是有意放过他们，麦香索性求一个皇上书写的门匾，以后谁还敢说三味书铺卖反书？ 所以，思忖片刻，麦香只提了这一个要求。 “你可想好了，真的只要一个门匾？”乾隆掩饰住脸上的笑意，问道。 这个女人果然没有令他失望，难怪永恩会如此看重她，居然会想到用这样不战而胜、一劳永逸的方法才为自己度过难关。 “想好了。”麦香没敢抬头。 “你抬起头来，朕听说你是打算去跟着你相公去西域的，怎么又反悔了？” “回皇上，小女子不是反悔，是认清现实，相公这一去是公务，公务自然比小儿女情长要重要得多，如果相公此去西域无归期，皇上打算派他驻守西北，那么待他稍稍安定下来后，待小女再稍稍大一些，我会带着小女去西域跟他团聚。如果他只是押送一趟粮草，小女子在家安心等他归来便是了。” “你恨朕拆开你们夫妻两个吗？”乾隆想起一年前他问过怀慈一个相似的问题，如果革去功名怀慈会不会恨不恨他，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会不会说实话。 “一开始有点，后来又想明白了，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来的家，如果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想，都想着拖自家男人的后腿，那么战争来临的时候，谁来保卫我们的国家和百姓？章佳夫人就是一个好例子，阿桂大人在西北好几年了，从没有听章佳夫人抱怨一句。这是男人的事业，相公能为皇上分忧，这是他做臣子的荣幸。” 麦香的话越说越溜，差点连歌词都背出来了。 “嗯，既然你这么明白，就让你男人在西北待满五年，一年后你去找他。” “是，多谢皇上成全。” 麦香听了咬牙，可是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还得磕头谢恩。 谁叫人家是皇上，自己在他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乾隆看着麦香的镇静有些奇怪了，这明明是一个乡下女人，这气度却一点也不像，虽然不是很懂规矩，但是该有的礼数却一点没有缺。 想到礼数，乾隆又想到怀慈跟万家的恩怨，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万怀慈不肯原谅江氏，所以才会有去年给他出的难题，没想到他放过了怀慈，怀慈仍是没有放过江氏，所以他才会想着给怀慈一点教训。 “朕想知道，如果你们知道对父母不孝顺的代价会有这么大，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回皇上，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相公，也问过我自己，如果再来一遍，我们还是会选择这么做。因为，在小女子看来，这跟孝顺不孝顺不矛盾不冲突，我们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不能因为她是母亲，我们就无条件地纵容她，事实上，这不是为她好。一个家庭如果长辈做错事还任由她继续错不纠正，那么这个家庭隐藏的矛盾就会越来越深，万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万家这么做，不但让相公的才华被埋没人身被摧残，另外过度纵容溺爱万志高的后果就是他的心理过于脆弱，不能正视自己的不足与缺陷，才会酿成今日的祸端，如果这次不是歪打正着把他逼出来，只怕京城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商人受到连累，恐怕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麦香说了一大篇，半天没有动静，也不敢抬头看，过了许久，才听到龙椅上的那位“哼”了一声。 “只怕，你是想连朕一块教训？” “不敢，小女子多言了。”麦香的后背有些湿了。 从乾清宫出来，麦香抬眼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突然有些重见天日的感觉，看了看手里的卷轴，这一趟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什么，皇上同意了你去西域？”乌拉多敏的眼圈立刻红了。 “我找皇上求情去。”永恩就要下马车。 “姐夫，别去了，自古以来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永恩听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特别想揍人，可是一拳出去，却不知该打向哪里。 “妹妹，这可如何是好，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常常方圆几百里连一个人烟也没有，军队也没有女人，你一个女人去了，这，这……”后面的话乌拉多敏说不出来。 “姐姐，先回去，这事先别告诉我相公，让他安心地出发。”麦香握住了乌拉多敏的手，她的确感念对方的情谊，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把永恩推进火坑，毕竟，他虽然贵为礼亲王，但是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别 麦香回到家里，只见怀慈正抱了小渝儿跟万承耀在炕上对坐着，两人都沉默着。 “父亲过来了。”麦香进屋先招呼了一声，放下卷轴，接过孩子。 “志远的事情，真的没法挽回吗？”万承耀问道。 “皇上只是想让相公历练一下，并没有革去相公的功名，反正阿桂大人也在西北，有什么事情他能照料一二分。”麦香捡了几句好话说道。 怀慈不想谈这个话题，捡起炕上的卷轴，一边打开一边笑问：“这又是谁的墨宝，是姐夫送我的？” 永恩的字画这两年名气大了不少，外面炒作的要十两银子一平尺，只是永恩不缺钱，所以一般除了亲近之人，很少送字画。 故而万承耀一听是永恩的墨宝，也凑了过去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看向麦香。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他的墨宝？”怀慈开口问道。 “今儿姐姐陪我进宫了，说是皇上想见我，我也不知什么意思，稀里糊涂跟着姐姐去了，皇上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求了一幅墨宝。” “他没有说别的？”万承耀有些激动，他还从没有被皇上单独召见过呢。 “问了，问我恨不恨他，问我后不后悔，问我值不值得。我说不后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 “这话他也曾经问过我，皇上是一个以孝治天下的人，去年就曾经告诫我一次了。”怀慈叹口气，如果说后悔，他就是后悔把麦香牵扯进来。后悔不能守在麦香身边。 万承耀听了沉默了一会，眼圈有些红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孩子，你也太急躁了些，我答应了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了结。这样的话，志远就不会被人诟病了。也罢，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是父亲的错，父亲这二十多年来未曾给过你半点关心，又如何能取信于你？” “你不恨我？”怀慈的嘴角有些嘲讽。 “恨？不恨，这些日子你祖母常念的一句话就是种什么因便收什么果，要说恨，我也是恨自己。当年的自己怎么会被灰尘迷了双眼，白辜负了你娘这么好的女人，也差点白瞎了你这么好的儿子，所幸老天有眼，让我醒悟过来了。” 怀慈听了这话，哼了一声。 “我的确打算在你妹妹们成亲后便休了她。”万承耀见怀慈似乎不信他。忙又补了一句。 “祖母身子还好吗？”麦香换了一个话题。 自从皇上开了金口要发送怀慈去西北，老爷子和老太太曾经来求证过一次，老太太当时有些不冷静。觉得是麦香的错，说是自从麦香进门后，便把万家搅得家宅不宁，母子反目，兄弟成陌路，怀慈的仕途也不顺畅，万家的生意也不顺当，总之，似乎麦香进门后没有一件好事。 怀慈自然不愿意妻子受委屈，当即护着麦香。跟老太太吵了起来，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不怎么好，从你们这回去后又病倒了。麦香。你别跟老人家一般见识，你祖母那天，也是有些情绪不好，她一共就这两个孙子，志高在书院，从出事后就没有回来过一次，没想到如今志远也要走，还是去西域那种危险的地方，老人家心疼孙子，说话未免重了些。对了，我是来接你们的，你祖父和祖母和我的意思，让你带着孩子搬回万家，毕竟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有诸多不便。”万承耀说道。 “搬回去就没有必要了，我现在带着她们回去一趟，给老人家请个安问个好。”怀慈说道。 他才不想让麦香进万家，虽然江氏只是一个小妾，但是万家现在是康怡当家，麦香去了一点都不自在，两位老人如今又有病，麦香去了还得侍疾，哪有自己家自在？更何况，老太太现在不怎么待见麦香。 “父亲，相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万家我就不回了，不过我会经常回去看看你们。”麦香忙说道。 “也罢，我不勉强你们，但是你们记得，万家始终是你们的家，万家的大门随时会为你们开着。”万承耀说完起身，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气氛。 怀着和麦香抱着孩子回到万家，先去上房请安，只见老爷子正在跟康怡对账，老太太在逗弄万志高的儿子，见到麦香，老爷子是真心欢喜，只是忽而想到怀慈，心里又凉了半截。 这个孙子怎么这么多磨难，说起来，也怪这个孩子太执拗了，就是不肯放过江氏，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今可倒好，好好的官也做不了。 “来来，快进屋凉快凉快，房子已经跟你们收拾好了，志远哪天动身？在你动身之前搬过来。”老爷子说道。 康怡一听这话，对麦香笑了笑，说道：“弟妹快些搬回来，弟妹可比我聪慧多了，这些帐看得我脑瓜仁疼，这个家还是让弟妹当。” “这可不行，长幼有序，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你是大嫂，这个家理应由你把持。你这孩子，见天就惦记着躲懒。”老太太在旁边抬了头说道。 “可不是这话，大嫂，别说我们已经分家搬出去了，就是不分家，这个家也轮不到我来当。”麦香先让对方吃了颗定心丸。 她对万家没有兴趣，自己的家业也不小，如今有了皇上亲笔御封的三味书铺，她正好利用这半年的时间，重新扩张出版社的规模，除了科考类的书，麦香也打算翻印一些传奇小说等。 康怡听了这话有些讪讪的，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笑道：“祖母，我不是躲懒，我的确没有弟妹精明能干，以后少不得让弟妹多费心调教我一些。” “大嫂，我没有打算搬回来。” “呃？”康怡愣住了，看着麦香。 “不搬回来？”老爷子失望了。 老太太没说话，说实在的，她不是很希望麦香搬回来，这志高总是要回家的，江氏也还留在万家，虽然是姨娘的身份，但是江氏做了这些年当家主母，万家的下人们哪个不得听江氏的？麦香来了，难免又会有争斗，她真的厌烦了。 “不搬就不搬，反正离得近，志远那边下人也不少。”万承耀开口了。 “也罢。”万宝财叹口气。 他是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万志高现在又在书院，这家里的生意，他还真有点想法，想交给麦香照看两年，只是他担心老太太这一关未必好过。 “定了哪天走？”老太太突然问道。 “明日一早。” 老太太一听这话眼圈也红了，看了看怀慈几眼，想着这个孙子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等到他回来，老太太这一刻心里也松动了些，放下了往昔的恩怨，说白了，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老太太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野鸡蛋大小的羊脂玉玉佩，说道：“我前二天去观音寺请大师开过光了，给你戴着，也算是祖母的一点心意，别的，我也没啥好给你的，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平坦些。” 怀慈接过玉佩，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从小习惯了家人之间的那种冷漠和无视，如今突然改了套路，念起了亲情，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该说是他的悲哀还是长辈们的悲哀。 次日，麦香送走怀慈，正打点东西，准备回乡下住一些日子，曹雪芹和柳蕙兰上门了。 “先生，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正要去找先生呢，先生看我拿到了什么？”麦香见到曹雪芹，很快冲淡了些离别的忧伤。 她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曹雪芹，本来曹雪芹的本意就是写一本想宣泄宣泄的书，并没有打算传世，可麦香偏偏把这本书大肆推了出来，又是戏剧又是剧本又是小说的，曹雪芹的名字很快响彻了大江南北，因为南京那边也是跟着京城的套路走，有太后老人家的金口玉言，如今江南的城市几乎是有戏曲的地方就有《红楼梦》。 曹雪芹是出名了，也算是名利双收了，可是麦香知道，他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如果《石头记》真的被定性为反书，那边曹家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况。 所以麦香见到曹雪芹，忙把乾隆的墨宝献出来，为的是让曹雪芹宽心，因为曹雪芹已经接受过好几次调查了。 谁知曹雪芹接过字幅看了一眼，并不在意，笑道：“干爹是来接你回家的，我还以为你会独自一个人在家流泪呢，没想到你还蛮坚强的。” “呵呵，我也正打算回家，我想回家告诉干爹这个喜讯，可是干爹一点惊喜都没有，真不好玩，枉费我一番苦心。”麦香故意噘嘴。 “惊喜，谁说没有惊喜？其实，在你打算出书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这种可能。” “那先生还同意我出书？”麦香有些承受不住了。 “呵呵，干爹知道你的运气好到出奇，凭你的运气和你的聪明，这件事情肯定会有惊无险的，干爹今天来，还有一件别的事情。” 曹雪芹的脸色突然一下凝重起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别 麦香回到家里，只见怀慈正抱了小渝儿跟万承耀在炕上对坐着，两人都沉默着。 “父亲过来了。”麦香进屋先招呼了一声，放下卷轴，接过孩子。 “志远的事情，真的没法挽回吗？”万承耀问道。 “皇上只是想让相公历练一下，并没有革去相公的功名，反正阿桂大人也在西北，有什么事情他能照料一二分。”麦香捡了几句好话说道。 怀慈不想谈这个话题，捡起炕上的卷轴，一边打开一边笑问：“这又是谁的墨宝，是姐夫送我的？” 永恩的字画这两年名气大了不少，外面炒作的要十两银子一平尺，只是永恩不缺钱，所以一般除了亲近之人，很少送字画。 故而万承耀一听是永恩的墨宝，也凑了过去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看向麦香。 “怎么会？你怎么会有他的墨宝？”怀慈开口问道。 “今儿姐姐陪我进宫了，说是皇上想见我，我也不知什么意思，稀里糊涂跟着姐姐去了，皇上问我有什么要求，我求了一幅墨宝。” “他没有说别的？”万承耀有些激动，他还从没有被皇上单独召见过呢。 “问了，问我恨不恨他，问我后不后悔，问我值不值得。我说不后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 “这话他也曾经问过我，皇上是一个以孝治天下的人，去年就曾经告诫我一次了。”怀慈叹口气，如果说后悔，他就是后悔把麦香牵扯进来。后悔不能守在麦香身边。 万承耀听了沉默了一会，眼圈有些红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孩子，你也太急躁了些，我答应了会给你一个交代，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了结。这样的话，志远就不会被人诟病了。也罢，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是父亲的错，父亲这二十多年来未曾给过你半点关心，又如何能取信于你？” “你不恨我？”怀慈的嘴角有些嘲讽。 “恨？不恨，这些日子你祖母常念的一句话就是种什么因便收什么果，要说恨，我也是恨自己。当年的自己怎么会被灰尘迷了双眼，白辜负了你娘这么好的女人，也差点白瞎了你这么好的儿子，所幸老天有眼，让我醒悟过来了。” 怀慈听了这话，哼了一声。 “我的确打算在你妹妹们成亲后便休了她。”万承耀见怀慈似乎不信他。忙又补了一句。 “祖母身子还好吗？”麦香换了一个话题。 自从皇上开了金口要发送怀慈去西北，老爷子和老太太曾经来求证过一次，老太太当时有些不冷静。觉得是麦香的错，说是自从麦香进门后，便把万家搅得家宅不宁，母子反目，兄弟成陌路，怀慈的仕途也不顺畅，万家的生意也不顺当，总之，似乎麦香进门后没有一件好事。 怀慈自然不愿意妻子受委屈，当即护着麦香。跟老太太吵了起来，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不怎么好，从你们这回去后又病倒了。麦香。你别跟老人家一般见识，你祖母那天，也是有些情绪不好，她一共就这两个孙子，志高在书院，从出事后就没有回来过一次，没想到如今志远也要走，还是去西域那种危险的地方，老人家心疼孙子，说话未免重了些。对了，我是来接你们的，你祖父和祖母和我的意思，让你带着孩子搬回万家，毕竟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有诸多不便。”万承耀说道。 “搬回去就没有必要了，我现在带着她们回去一趟，给老人家请个安问个好。”怀慈说道。 他才不想让麦香进万家，虽然江氏只是一个小妾，但是万家现在是康怡当家，麦香去了一点都不自在，两位老人如今又有病，麦香去了还得侍疾，哪有自己家自在？更何况，老太太现在不怎么待见麦香。 “父亲，相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万家我就不回了，不过我会经常回去看看你们。”麦香忙说道。 “也罢，我不勉强你们，但是你们记得，万家始终是你们的家，万家的大门随时会为你们开着。”万承耀说完起身，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气氛。 怀着和麦香抱着孩子回到万家，先去上房请安，只见老爷子正在跟康怡对账，老太太在逗弄万志高的儿子，见到麦香，老爷子是真心欢喜，只是忽而想到怀慈，心里又凉了半截。 这个孙子怎么这么多磨难，说起来，也怪这个孩子太执拗了，就是不肯放过江氏，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如今可倒好，好好的官也做不了。 “来来，快进屋凉快凉快，房子已经跟你们收拾好了，志远哪天动身？在你动身之前搬过来。”老爷子说道。 康怡一听这话，对麦香笑了笑，说道：“弟妹快些搬回来，弟妹可比我聪慧多了，这些帐看得我脑瓜仁疼，这个家还是让弟妹当。” “这可不行，长幼有序，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你是大嫂，这个家理应由你把持。你这孩子，见天就惦记着躲懒。”老太太在旁边抬了头说道。 “可不是这话，大嫂，别说我们已经分家搬出去了，就是不分家，这个家也轮不到我来当。”麦香先让对方吃了颗定心丸。 她对万家没有兴趣，自己的家业也不小，如今有了皇上亲笔御封的三味书铺，她正好利用这半年的时间，重新扩张出版社的规模，除了科考类的书，麦香也打算翻印一些传奇小说等。 康怡听了这话有些讪讪的，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笑道：“祖母，我不是躲懒，我的确没有弟妹精明能干，以后少不得让弟妹多费心调教我一些。” “大嫂，我没有打算搬回来。” “呃？”康怡愣住了，看着麦香。 “不搬回来？”老爷子失望了。 老太太没说话，说实在的，她不是很希望麦香搬回来，这志高总是要回家的，江氏也还留在万家，虽然是姨娘的身份，但是江氏做了这些年当家主母，万家的下人们哪个不得听江氏的？麦香来了，难免又会有争斗，她真的厌烦了。 “不搬就不搬，反正离得近，志远那边下人也不少。”万承耀开口了。 “也罢。”万宝财叹口气。 他是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万志高现在又在书院，这家里的生意，他还真有点想法，想交给麦香照看两年，只是他担心老太太这一关未必好过。 “定了哪天走？”老太太突然问道。 “明日一早。” 老太太一听这话眼圈也红了，看了看怀慈几眼，想着这个孙子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等到他回来，老太太这一刻心里也松动了些，放下了往昔的恩怨，说白了，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老太太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野鸡蛋大小的羊脂玉玉佩，说道：“我前二天去观音寺请大师开过光了，给你戴着，也算是祖母的一点心意，别的，我也没啥好给你的，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平坦些。” 怀慈接过玉佩，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从小习惯了家人之间的那种冷漠和无视，如今突然改了套路，念起了亲情，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该说是他的悲哀还是长辈们的悲哀。 次日，麦香送走怀慈，正打点东西，准备回乡下住一些日子，曹雪芹和柳蕙兰上门了。 “先生，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正要去找先生呢，先生看我拿到了什么？”麦香见到曹雪芹，很快冲淡了些离别的忧伤。 她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曹雪芹，本来曹雪芹的本意就是写一本想宣泄宣泄的书，并没有打算传世，可麦香偏偏把这本书大肆推了出来，又是戏剧又是剧本又是小说的，曹雪芹的名字很快响彻了大江南北，因为南京那边也是跟着京城的套路走，有太后老人家的金口玉言，如今江南的城市几乎是有戏曲的地方就有《红楼梦》。 曹雪芹是出名了，也算是名利双收了，可是麦香知道，他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如果《石头记》真的被定性为反书，那边曹家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况。 所以麦香见到曹雪芹，忙把乾隆的墨宝献出来，为的是让曹雪芹宽心，因为曹雪芹已经接受过好几次调查了。 谁知曹雪芹接过字幅看了一眼，并不在意，笑道：“干爹是来接你回家的，我还以为你会独自一个人在家流泪呢，没想到你还蛮坚强的。” “呵呵，我也正打算回家，我想回家告诉干爹这个喜讯，可是干爹一点惊喜都没有，真不好玩，枉费我一番苦心。”麦香故意噘嘴。 “惊喜，谁说没有惊喜？其实，在你打算出书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这种可能。” “那先生还同意我出书？”麦香有些承受不住了。 “呵呵，干爹知道你的运气好到出奇，凭你的运气和你的聪明，这件事情肯定会有惊无险的，干爹今天来，还有一件别的事情。” 曹雪芹的脸色突然一下凝重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是谁 麦香见曹雪芹突然换了一副凝重的神情，显见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忙看向柳蕙兰。 “你先生知道了是谁把手抄本的书稿漏了出去。” “谁？” 这些日子都忙着怀慈去新疆的事情，麦香和怀慈根本就忽略了这件事，公众版的小说《红楼梦》是没有脂批的，看过脂批本的都是些亲近之人。 柳蕙兰叹了口气，说道：“是你家，书稿是从你家流出来的。” “我家？我家的谁？怎么可能，我没有把书稿借给别人过呀？”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印象把书借给万家人看过，她的书稿一向是放在自己枕边，从没有拿出去过，而且，她那个屋子从没有断过人，这别人是如何拿到书稿的？ 麦香一边回想一边打发丫鬟们去找书稿，问题是麦香手里的两套脂评本书稿都是齐全的，她抄了一套怀慈也抄了一套，这就比较邪门了。 “他们怎么会有你的书稿我们不清楚，但是这书稿是万志高的母亲偷偷给了一位什么裴太太，裴太太读过书稿后组织人抄了几册，分别送给她丈夫曾经的同僚，于是才会有朝堂上的议论。”柳蕙兰说道。 见麦香一脸自责，曹雪芹忙道：“其实，这事也不完全怪你。这些告状的人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顺承郡王，如果没有他，这事也不会引起皇上的重视。裴家知道你们跟昌龄有过节，书稿也给了一份顺承郡王，顺承郡王知道我这几年名气大了，担心我真的想借这个机会翻案，趁机索要我们曹家的旧物，便向皇上告了一状。他对皇家和曹家的事情都比较清楚，自然能看懂书中的隐喻。另外。他这么做，还可以趁机把怀慈解决了，报了他弟弟的断腿之仇。运气好的话还能动动礼亲王。” “他不是你们曹家的正经亲戚吗？”麦香问道。 “正经亲戚又怎么样？要不是当年他们无情无义，曹家还不至于落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当年老夫人可是算计到了曹家要大难临头，忙把家中的一些重要的东西送到两位郡王家里，那时两位姑太太都还在，谁知后来两位姑太太一走，顺承郡王这一支就不认账了，非但如此，还百般刁难羞辱我们。”柳蕙兰想起往事来。仍是有些激动。 “算了，这些话不用再说了。麦香，以后你在万家要留心些。”曹雪芹说道。 他是担心麦香的处境，怀慈跟万志高和江氏撕破了脸。令万志高颜面扫地，令江氏被休，这口气，万志高和江氏不会就这么咽进去。现在怀慈不在身边，谁知道对方还会出什么招。别人不清楚，柳蕙兰和曹雪芹可是十分清楚这种大宅门的阴暗事。 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麦香的书稿是如何丢的都不清楚，被人暗算了自己还蒙在鼓里。 “知道了，我一般很少去万家。他们是让我搬回去。我没答应。本来我想先回乡下住一些日子，等过中秋才回来，今儿这么一说，我还得先去一趟礼亲王府。” 麦香知道永恩这几年因为立了几件大功很受宠，自然也受到一些宗亲的排挤，这个顺承郡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石头记》真的定为反书，永恩肯定会受到牵连，虽然乾隆未必会把永恩的爵位削了，但是为了堵众人的口，肯定会把永恩的差事夺了。 庄亲王就是一个好例子，庄亲王曾经总理事务兼掌管工部，领亲王双俸，后来因为跟弘晳走的近，受了牵连才被夺了公职。 “行，你去，我去看个朋友，这些是明琳打发人告诉我的，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你心里有数就行。”曹雪芹叮嘱了几句。 从礼亲王府回来，麦香紧接着去了一趟万家，一则是告知万家长辈她回乡下娘家住一段日子，二则，她想见见康怡。 麦香分析了半天，这偷她书稿的不外乎就是江氏、万志高、康怡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也都曾经去过麦香住的小院，万志高现在在书院，可能性不大，如果他在这之前拿到了书稿，他想报仇的话，完全可以早些把书稿拿出来，何必搞出后面这么多事情。 剩下就是江氏和康怡，麦香印象中江氏只去过自己屋子里一次，根本没有机会偷拿书稿，除非她买通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康怡偷了书稿给了江氏，所以麦香第一个想试探的人就是康怡。 麦香抱着小渝儿进去的时候，万家正在上房准备吃晚饭，康怡和万宝财的两个小妾在摆饭，见到麦香进门，康怡愣了一下。 “大嫂，好像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麦香笑笑，知道对方以为是自己要搬回来，麦香也不解释。 “二弟妹这话说的，大嫂高兴还来不及呢，知道二弟今天走，本来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谁知祖母今儿为了二弟哭了一上午，我也没敢动地方。来来，大嫂帮你盛晚饭。”康怡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那就多谢大嫂了。”麦香说完把孩子递给枫叶，自己找一个位置坐下了。 饭后，康怡给亲自给众人上了一杯茶，麦香这才把来意说了。 “回娘家住？”老太太露出了不喜。 “只是暂时的，这一年来我也没怎么回去看看他们，他们也不能来看我。我爹娘想我了，还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陆续大了，没多长时间也该出阁了，姐妹之间以后相聚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少了，正好相公不在家，我想趁这个机会回去跟他们聚聚。” “是这个道理，只是中秋前务必回来，过节还是得回万家团圆。”万宝财说道，回娘家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强。 “成，多谢祖父成全。” “既这么着，志远媳妇回乡下后，去拜拜佛许个愿，看看志远能不能早些回来。”老太太想到这个，脸上才有了一丝喜色。 “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麦香说完看了看天色，便提出了告辞，临出门时，麦香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看着康怡问道：“大嫂，我那里丢了几册书，是手抄本的，大嫂有没有见过？” 康怡的眼睛里很快闪过点什么，如果不是麦香事先有了警觉，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异常，难道真的是她做的？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心机也就太深了，比江氏深多了，江氏居然做了她的棋子。 “手抄本？什么好书丢了？我倒是见过弟妹的炕头有过几本册子，别的还真没有留心过。”康怡的回答很得体。 “咱们家里从来没有丢东西这回事，丫鬟婆子们手脚都很干净，再说了，要偷，人家也得偷点值钱的东西，谁会偷一本书？你那屋子里东西多，保不齐是搬家的时候放哪个角落里了。”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说的也是。我回头再好好找找。”麦香也不敢凭着这点异常就断定是康怡做的。 她从心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真心对待的康怡会反过来给自己插一刀。 从上房告辞出来，麦香拐到了紫菊的屋子里，紫菊正在吃饭，见到麦香十分意外。 “你怎么这么晚才吃饭？”麦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嗐，还不是那个死婆子闹的，别看她成了姨娘，可心里还当自己是太太呢，如今使唤不了大奶奶，也使唤不了那几个姨太太，就拿我们几个小一辈的姨娘撒气，每顿饭还得去伺候她先吃了。你瞧瞧，我身上是她掐的，动不动就拿我们几个出气，这娘俩都是一个德性。”紫菊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抻了抻，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万志高也还这样？” “他？他从出事后就没有回来过。” “这些老爷老太太他们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能有啥用？上次听说老爷想把死婆子送到乡下祖宅去，可是大爷不肯，跪着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发话把她留下来了。” “还有这事？”麦香倒是真的不清楚，看来这万承耀对江氏真的没有一点旧情了。 “哼，她以为还是以前呢，如今老爷根本就不进她房了……” “对了，紫菊，你有没有印象从万志高或者康怡见过几本手抄本？”麦香见紫菊抱怨起来没完没了的，便打断了她的话。 “手抄本？”紫菊摇摇头，她不识字，从来对这些不留心。 “你再好好想想。” “大爷的书房我从来没有留心过。大少奶奶的屋子很少让我们进去，她看见我们就烦。书房里的书是有不少，我也不懂啥手抄不手抄的。”紫菊依旧是摇头。 麦香颇有些失望，正要离开时，突然康怡身边的丫鬟过来找自己，把自己带到了康怡的院子。 “弟妹，你方才说的丢书是什么意思，是很重要的书吗？”康怡问道。 “嗯，是一套手抄本的古籍，我好容易才从市场上淘换来的，花了我足足八十两银子，那人说是孤本，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如今书都没有了，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麦香也撒了一个谎。 她有些怀疑康怡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是谁 麦香见曹雪芹突然换了一副凝重的神情，显见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忙看向柳蕙兰。 “你先生知道了是谁把手抄本的书稿漏了出去。” “谁？” 这些日子都忙着怀慈去新疆的事情，麦香和怀慈根本就忽略了这件事，公众版的小说《红楼梦》是没有脂批的，看过脂批本的都是些亲近之人。 柳蕙兰叹了口气，说道：“是你家，书稿是从你家流出来的。” “我家？我家的谁？怎么可能，我没有把书稿借给别人过呀？”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印象把书借给万家人看过，她的书稿一向是放在自己枕边，从没有拿出去过，而且，她那个屋子从没有断过人，这别人是如何拿到书稿的？ 麦香一边回想一边打发丫鬟们去找书稿，问题是麦香手里的两套脂评本书稿都是齐全的，她抄了一套怀慈也抄了一套，这就比较邪门了。 “他们怎么会有你的书稿我们不清楚，但是这书稿是万志高的母亲偷偷给了一位什么裴太太，裴太太读过书稿后组织人抄了几册，分别送给她丈夫曾经的同僚，于是才会有朝堂上的议论。”柳蕙兰说道。 见麦香一脸自责，曹雪芹忙道：“其实，这事也不完全怪你。这些告状的人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顺承郡王，如果没有他，这事也不会引起皇上的重视。裴家知道你们跟昌龄有过节，书稿也给了一份顺承郡王，顺承郡王知道我这几年名气大了，担心我真的想借这个机会翻案，趁机索要我们曹家的旧物，便向皇上告了一状。他对皇家和曹家的事情都比较清楚，自然能看懂书中的隐喻。另外。他这么做，还可以趁机把怀慈解决了，报了他弟弟的断腿之仇。运气好的话还能动动礼亲王。” “他不是你们曹家的正经亲戚吗？”麦香问道。 “正经亲戚又怎么样？要不是当年他们无情无义，曹家还不至于落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当年老夫人可是算计到了曹家要大难临头，忙把家中的一些重要的东西送到两位郡王家里，那时两位姑太太都还在，谁知后来两位姑太太一走，顺承郡王这一支就不认账了，非但如此，还百般刁难羞辱我们。”柳蕙兰想起往事来。仍是有些激动。 “算了，这些话不用再说了。麦香，以后你在万家要留心些。”曹雪芹说道。 他是担心麦香的处境，怀慈跟万志高和江氏撕破了脸。令万志高颜面扫地，令江氏被休，这口气，万志高和江氏不会就这么咽进去。现在怀慈不在身边，谁知道对方还会出什么招。别人不清楚，柳蕙兰和曹雪芹可是十分清楚这种大宅门的阴暗事。 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麦香的书稿是如何丢的都不清楚，被人暗算了自己还蒙在鼓里。 “知道了，我一般很少去万家。他们是让我搬回去。我没答应。本来我想先回乡下住一些日子，等过中秋才回来，今儿这么一说，我还得先去一趟礼亲王府。” 麦香知道永恩这几年因为立了几件大功很受宠，自然也受到一些宗亲的排挤，这个顺承郡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石头记》真的定为反书，永恩肯定会受到牵连，虽然乾隆未必会把永恩的爵位削了，但是为了堵众人的口，肯定会把永恩的差事夺了。 庄亲王就是一个好例子，庄亲王曾经总理事务兼掌管工部，领亲王双俸，后来因为跟弘晳走的近，受了牵连才被夺了公职。 “行，你去，我去看个朋友，这些是明琳打发人告诉我的，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你心里有数就行。”曹雪芹叮嘱了几句。 从礼亲王府回来，麦香紧接着去了一趟万家，一则是告知万家长辈她回乡下娘家住一段日子，二则，她想见见康怡。 麦香分析了半天，这偷她书稿的不外乎就是江氏、万志高、康怡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也都曾经去过麦香住的小院，万志高现在在书院，可能性不大，如果他在这之前拿到了书稿，他想报仇的话，完全可以早些把书稿拿出来，何必搞出后面这么多事情。 剩下就是江氏和康怡，麦香印象中江氏只去过自己屋子里一次，根本没有机会偷拿书稿，除非她买通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康怡偷了书稿给了江氏，所以麦香第一个想试探的人就是康怡。 麦香抱着小渝儿进去的时候，万家正在上房准备吃晚饭，康怡和万宝财的两个小妾在摆饭，见到麦香进门，康怡愣了一下。 “大嫂，好像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麦香笑笑，知道对方以为是自己要搬回来，麦香也不解释。 “二弟妹这话说的，大嫂高兴还来不及呢，知道二弟今天走，本来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谁知祖母今儿为了二弟哭了一上午，我也没敢动地方。来来，大嫂帮你盛晚饭。”康怡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那就多谢大嫂了。”麦香说完把孩子递给枫叶，自己找一个位置坐下了。 饭后，康怡给亲自给众人上了一杯茶，麦香这才把来意说了。 “回娘家住？”老太太露出了不喜。 “只是暂时的，这一年来我也没怎么回去看看他们，他们也不能来看我。我爹娘想我了，还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陆续大了，没多长时间也该出阁了，姐妹之间以后相聚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少了，正好相公不在家，我想趁这个机会回去跟他们聚聚。” “是这个道理，只是中秋前务必回来，过节还是得回万家团圆。”万宝财说道，回娘家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强。 “成，多谢祖父成全。” “既这么着，志远媳妇回乡下后，去拜拜佛许个愿，看看志远能不能早些回来。”老太太想到这个，脸上才有了一丝喜色。 “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麦香说完看了看天色，便提出了告辞，临出门时，麦香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看着康怡问道：“大嫂，我那里丢了几册书，是手抄本的，大嫂有没有见过？” 康怡的眼睛里很快闪过点什么，如果不是麦香事先有了警觉，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异常，难道真的是她做的？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心机也就太深了，比江氏深多了，江氏居然做了她的棋子。 “手抄本？什么好书丢了？我倒是见过弟妹的炕头有过几本册子，别的还真没有留心过。”康怡的回答很得体。 “咱们家里从来没有丢东西这回事，丫鬟婆子们手脚都很干净，再说了，要偷，人家也得偷点值钱的东西，谁会偷一本书？你那屋子里东西多，保不齐是搬家的时候放哪个角落里了。”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说的也是。我回头再好好找找。”麦香也不敢凭着这点异常就断定是康怡做的。 她从心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真心对待的康怡会反过来给自己插一刀。 从上房告辞出来，麦香拐到了紫菊的屋子里，紫菊正在吃饭，见到麦香十分意外。 “你怎么这么晚才吃饭？”麦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嗐，还不是那个死婆子闹的，别看她成了姨娘，可心里还当自己是太太呢，如今使唤不了大奶奶，也使唤不了那几个姨太太，就拿我们几个小一辈的姨娘撒气，每顿饭还得去伺候她先吃了。你瞧瞧，我身上是她掐的，动不动就拿我们几个出气，这娘俩都是一个德性。”紫菊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抻了抻，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万志高也还这样？” “他？他从出事后就没有回来过。” “这些老爷老太太他们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能有啥用？上次听说老爷想把死婆子送到乡下祖宅去，可是大爷不肯，跪着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发话把她留下来了。” “还有这事？”麦香倒是真的不清楚，看来这万承耀对江氏真的没有一点旧情了。 “哼，她以为还是以前呢，如今老爷根本就不进她房了……” “对了，紫菊，你有没有印象从万志高或者康怡见过几本手抄本？”麦香见紫菊抱怨起来没完没了的，便打断了她的话。 “手抄本？”紫菊摇摇头，她不识字，从来对这些不留心。 “你再好好想想。” “大爷的书房我从来没有留心过。大少奶奶的屋子很少让我们进去，她看见我们就烦。书房里的书是有不少，我也不懂啥手抄不手抄的。”紫菊依旧是摇头。 麦香颇有些失望，正要离开时，突然康怡身边的丫鬟过来找自己，把自己带到了康怡的院子。 “弟妹，你方才说的丢书是什么意思，是很重要的书吗？”康怡问道。 “嗯，是一套手抄本的古籍，我好容易才从市场上淘换来的，花了我足足八十两银子，那人说是孤本，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如今书都没有了，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麦香也撒了一个谎。 她有些怀疑康怡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诈 麦香从上房出来，是临时决定拐到紫菊的院子，如果不是康怡派人盯着自己，她是不会知道自己进了紫菊的屋子的。 至于她为何要找人盯着自己，答案应该是做贼心虚？麦香如是猜想。 麦香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怎么看康怡的笑脸都觉得有些虚假了，所以她才会临时也撒了个谎。 “这样啊，弟妹的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太多，身边的丫鬟是该多留心留心，今儿丢了古籍，明儿保不齐就是别的，这些丫鬟们做事一向懒散不经心，平时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康怡关切地说道。 “知道了，我以后会留心的。” “对了，弟妹，我差点把正事忘了，我给小渝儿做了两件肚兜，本打算今儿看你给你送过去。这天气热了，小孩子不要穿衣服，容易长痱子，穿个肚兜就成了。” 康怡说完，果真拿出一红一绿两个崭新的小肚兜，上面绣的都是小鲤鱼，活灵活现的，看得出来，是花了些心思的。 “给孩子做个小肚兜还费这么多功夫，大嫂真是有心了。我还以为，大嫂会恨我呢。”麦香有些搞不懂康怡了。 “弟妹千万别这么想，要是没有你们，你大哥还在走歧路，再说了，是他错在先，是他先对不住你们的。”康怡忙不迭地说道。 康怡的话刚说完，院子里响起了江氏的声音，“志高媳妇，那个小贱人今儿来干啥？” 康怡的脸色顿时一变，院子里的丫鬟也吓了一跳，忙走到江氏身边，说道：“二奶奶和大奶奶正在屋子里说话呢。” 麦香听了这话，走到门口。看着江氏，江氏的穿戴没什么变化，只是气势不如从前了。 “江姨娘好。”麦香故意刺激她一下。 江氏绝对没有想到会在康怡的院子里看到麦香。加上她对麦香的恨已经刻入骨髓了，所以她才会张口就喊“小贱人”。抛弃了贵妇人应有的教养。 “你，你怎么会在这？”江氏虽然恨麦香恨得要死，但是她怵麦香也怵得要死，原因无他，麦香身后的人她得罪不起。 “我来找大嫂说会话。倒是江姨娘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大奶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像什么体统？大嫂，是不是该找个人教教江姨娘这些规矩？”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不过仗着有两门干亲便把别人不放在眼里。哼，能怎么着？不还是发配去了西域吗？我劝你，该收敛时就收敛些，下一个倒霉的不一定就轮到谁了。”江氏见不得麦香的淡定。 “可不是这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必江姨娘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成为姨娘？我再不济，我家相公可是只有我一个。” “这有什么用？这官场向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不刚做一年的探花郎，就被皇上发送了。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听说还一直在打仗，这一路能发生点什么可就没准了。”江氏扬起脖子，冷笑道。 她是万分不愿在麦香跟前认输的，所以撑也撑下去。更何况，怀慈的确被发送去了西域，这对江氏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一件大好事，当然了，如果怀慈在西域出了点啥事回不来，那就更称了她的心。 “江姨娘不说我还忘了，听说江姨娘送了几本书稿给裴太太，裴太太把书稿又送了出去，我倒是不知道，江姨娘啥时候还有做小偷的毛病了？”麦香说完盯着江氏。 江氏听了一愣，她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麦香知道了，这消息是从哪里漏出来的？难道裴太太被麦香收买了？ “对了，江姨娘想必不清楚，圣上昨儿召见了我，亲自给我写了一幅墨宝，就是我家书铺的牌匾，今儿我就把墨宝打发人去做牌匾了，江姨娘若有兴趣，十天后可以去我家的书铺看看。所以，我劝江姨娘还是省些心，皇上题字的书铺会卖反书吗？” 江氏听了面如死灰，看了一眼康怡，麦香顺着她的眼光也看了一眼康怡，康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就镇定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江姨娘怎么会有那本书的书稿？如果江姨娘解了我的惑，或许我会考虑放过江姨娘一码。”麦香威吓道。 “真的？”江氏看着麦香。 “当然。” “这书就是我从你屋子里偷出来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江姨娘没有说实话，如果我没有记错，江姨娘只去过我的院子一次。” “一次就够了。”江氏忙道。 “可是书又是啥时候还回来的？好几本手稿呢，你怎么做到的？” “这，反正我是偷的，偷了回来我自己抄了一套。” “哦，想必江姨娘对这本套书是读得很熟了，不知江姨娘能不能跟我讲讲这书都写了些啥，不然的话江姨娘何以会误以为这书是反书？” 麦香见旁边的康怡小手握拳，身子微微往前倾，好像有些站立不在，靠着丫鬟的身上，眼睛却不眨地看着江氏，生怕江氏说错了话，紧张的情绪一览无遗。 “这有啥，书里写了好几处出格的地方，都是影射到皇家，别以为谁不知道？不说别的，就那秦可卿的葬礼，不就是跟先富察皇后的葬礼一模一样吗？还有那义忠亲王犯了事，不就是影射康熙朝的太子爷吗？还有后面的抄家，不就是影射江宁曹家被雍正爷抄了吗？” 江氏的侃侃而谈倒让麦香刮目，看来这套书她的确是仔细读过了，麦香的余光瞟过康怡，见康怡的小手松开了。 “我倒是没想到江姨娘的想象力是如此丰富，想必江姨娘忘了一件事，这本书是太后老人家最喜欢的，这《红楼梦》的戏曲也是应太后老人家的要求编的，小说也是应她的要求出版的，太后老人家都看了好几遍，难道她老人家会看不出这书是不是反书吗？不光太后老人家，皇上也看过了，皇上是一个侍母至孝的人，他为了讨太后老人家的欢心，这书早就熟读了，不时的拿出来跟太后老人家探讨一番，江姨娘的意思是皇上和太后老人家都在看反书呢？” “这？”江氏一下说不出话来，这本书的确是太后老人家的心头好，只怕普天之下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江姨娘想必也知道自己给万家惹来多大的祸事？圣上震怒，要求吏部的人清查到底是谁出的这个头，顺藤摸瓜，这书的源头已经摸到了万家，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真的定为反书，都牵连到谁，你仔细想去。” 江氏和康怡一听这个，站都站不住了，本朝有过几次例子，如果真是反书的话，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谁能承受得起？ 康怡几步过来抓着麦香，刚要开口，只见万承耀冲了进来。 “志远媳妇，这事是真的？” 他本来是来找麦香，麦香在上房问康怡丢书那句话，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私下问问麦香，哪知道在大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麦香出来，打发身边的人一问，才知道麦香进了康怡的院子，这才找了来，在门口已经把事情听了一个大概，可就是这个大概，也足矣让他三魂去了两魄。 当然了，他也是心急如焚，忘了麦香手里已经拿到了皇帝的墨宝，反书肯定是不会定的了。 麦香本来是连哄带骗的，想诈诈江氏和康怡，没想到万承耀冲了进来，不过这当口，也由不得她犹豫了，这出戏关键时候可不能掉了链子。 “老爷不是知道我昨儿个进了宫吗？” “你个婆娘，你去死，你又在作死呢，你就作，不把这家子都作进牢里，你是不会罢休的，我看，还是把你扔回乡下老家，找人看着你，否则，这一大家子早晚都会被你害死的。”万承耀踹了江氏一脚。 “老爷，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难道都是假的吗？我这些年为老爷生儿育女打理内务，又为老爷的前程不辞劳苦，老爷难道都不念一点旧情吗？”江氏跪在了万承耀的脚边。 “爹，这事还得三思，儿媳觉得姨娘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好。”康怡也跪下求情了。 尽管她是万分不想把江氏留在身边，可是为了万志高，她只有忍，谁叫万志高也是一个侍母至孝的人呢？ 不过这会她倒是已经明白过来，这书是不会定为反书的，只是别的就不好说了，果然，她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万承耀说道： “志远媳妇，这事可如何是好？万家是经不起一点折腾了。我，我，只怕下一个被发配的就该轮到我了。” “老爷，这事跟你有何相关？”江氏一听这话忙扯了扯万承耀的衣摆，她是真的吓到了。 万承耀要出事了，万家可就真的完了，万家完了，她和万志高还能有啥？ 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只是懂得似乎有些晚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诈 麦香从上房出来，是临时决定拐到紫菊的院子，如果不是康怡派人盯着自己，她是不会知道自己进了紫菊的屋子的。 至于她为何要找人盯着自己，答案应该是做贼心虚？麦香如是猜想。 麦香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怎么看康怡的笑脸都觉得有些虚假了，所以她才会临时也撒了个谎。 “这样啊，弟妹的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太多，身边的丫鬟是该多留心留心，今儿丢了古籍，明儿保不齐就是别的，这些丫鬟们做事一向懒散不经心，平时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康怡关切地说道。 “知道了，我以后会留心的。” “对了，弟妹，我差点把正事忘了，我给小渝儿做了两件肚兜，本打算今儿看你给你送过去。这天气热了，小孩子不要穿衣服，容易长痱子，穿个肚兜就成了。” 康怡说完，果真拿出一红一绿两个崭新的小肚兜，上面绣的都是小鲤鱼，活灵活现的，看得出来，是花了些心思的。 “给孩子做个小肚兜还费这么多功夫，大嫂真是有心了。我还以为，大嫂会恨我呢。”麦香有些搞不懂康怡了。 “弟妹千万别这么想，要是没有你们，你大哥还在走歧路，再说了，是他错在先，是他先对不住你们的。”康怡忙不迭地说道。 康怡的话刚说完，院子里响起了江氏的声音，“志高媳妇，那个小贱人今儿来干啥？” 康怡的脸色顿时一变，院子里的丫鬟也吓了一跳，忙走到江氏身边，说道：“二奶奶和大奶奶正在屋子里说话呢。” 麦香听了这话，走到门口。看着江氏，江氏的穿戴没什么变化，只是气势不如从前了。 “江姨娘好。”麦香故意刺激她一下。 江氏绝对没有想到会在康怡的院子里看到麦香。加上她对麦香的恨已经刻入骨髓了，所以她才会张口就喊“小贱人”。抛弃了贵妇人应有的教养。 “你，你怎么会在这？”江氏虽然恨麦香恨得要死，但是她怵麦香也怵得要死，原因无他，麦香身后的人她得罪不起。 “我来找大嫂说会话。倒是江姨娘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大奶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像什么体统？大嫂，是不是该找个人教教江姨娘这些规矩？”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不过仗着有两门干亲便把别人不放在眼里。哼，能怎么着？不还是发配去了西域吗？我劝你，该收敛时就收敛些，下一个倒霉的不一定就轮到谁了。”江氏见不得麦香的淡定。 “可不是这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必江姨娘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成为姨娘？我再不济，我家相公可是只有我一个。” “这有什么用？这官场向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不刚做一年的探花郎，就被皇上发送了。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听说还一直在打仗，这一路能发生点什么可就没准了。”江氏扬起脖子，冷笑道。 她是万分不愿在麦香跟前认输的，所以撑也撑下去。更何况，怀慈的确被发送去了西域，这对江氏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一件大好事，当然了，如果怀慈在西域出了点啥事回不来，那就更称了她的心。 “江姨娘不说我还忘了，听说江姨娘送了几本书稿给裴太太，裴太太把书稿又送了出去，我倒是不知道，江姨娘啥时候还有做小偷的毛病了？”麦香说完盯着江氏。 江氏听了一愣，她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麦香知道了，这消息是从哪里漏出来的？难道裴太太被麦香收买了？ “对了，江姨娘想必不清楚，圣上昨儿召见了我，亲自给我写了一幅墨宝，就是我家书铺的牌匾，今儿我就把墨宝打发人去做牌匾了，江姨娘若有兴趣，十天后可以去我家的书铺看看。所以，我劝江姨娘还是省些心，皇上题字的书铺会卖反书吗？” 江氏听了面如死灰，看了一眼康怡，麦香顺着她的眼光也看了一眼康怡，康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就镇定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江姨娘怎么会有那本书的书稿？如果江姨娘解了我的惑，或许我会考虑放过江姨娘一码。”麦香威吓道。 “真的？”江氏看着麦香。 “当然。” “这书就是我从你屋子里偷出来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江姨娘没有说实话，如果我没有记错，江姨娘只去过我的院子一次。” “一次就够了。”江氏忙道。 “可是书又是啥时候还回来的？好几本手稿呢，你怎么做到的？” “这，反正我是偷的，偷了回来我自己抄了一套。” “哦，想必江姨娘对这本套书是读得很熟了，不知江姨娘能不能跟我讲讲这书都写了些啥，不然的话江姨娘何以会误以为这书是反书？” 麦香见旁边的康怡小手握拳，身子微微往前倾，好像有些站立不在，靠着丫鬟的身上，眼睛却不眨地看着江氏，生怕江氏说错了话，紧张的情绪一览无遗。 “这有啥，书里写了好几处出格的地方，都是影射到皇家，别以为谁不知道？不说别的，就那秦可卿的葬礼，不就是跟先富察皇后的葬礼一模一样吗？还有那义忠亲王犯了事，不就是影射康熙朝的太子爷吗？还有后面的抄家，不就是影射江宁曹家被雍正爷抄了吗？” 江氏的侃侃而谈倒让麦香刮目，看来这套书她的确是仔细读过了，麦香的余光瞟过康怡，见康怡的小手松开了。 “我倒是没想到江姨娘的想象力是如此丰富，想必江姨娘忘了一件事，这本书是太后老人家最喜欢的，这《红楼梦》的戏曲也是应太后老人家的要求编的，小说也是应她的要求出版的，太后老人家都看了好几遍，难道她老人家会看不出这书是不是反书吗？不光太后老人家，皇上也看过了，皇上是一个侍母至孝的人，他为了讨太后老人家的欢心，这书早就熟读了，不时的拿出来跟太后老人家探讨一番，江姨娘的意思是皇上和太后老人家都在看反书呢？” “这？”江氏一下说不出话来，这本书的确是太后老人家的心头好，只怕普天之下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江姨娘想必也知道自己给万家惹来多大的祸事？圣上震怒，要求吏部的人清查到底是谁出的这个头，顺藤摸瓜，这书的源头已经摸到了万家，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真的定为反书，都牵连到谁，你仔细想去。” 江氏和康怡一听这个，站都站不住了，本朝有过几次例子，如果真是反书的话，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谁能承受得起？ 康怡几步过来抓着麦香，刚要开口，只见万承耀冲了进来。 “志远媳妇，这事是真的？” 他本来是来找麦香，麦香在上房问康怡丢书那句话，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私下问问麦香，哪知道在大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麦香出来，打发身边的人一问，才知道麦香进了康怡的院子，这才找了来，在门口已经把事情听了一个大概，可就是这个大概，也足矣让他三魂去了两魄。 当然了，他也是心急如焚，忘了麦香手里已经拿到了皇帝的墨宝，反书肯定是不会定的了。 麦香本来是连哄带骗的，想诈诈江氏和康怡，没想到万承耀冲了进来，不过这当口，也由不得她犹豫了，这出戏关键时候可不能掉了链子。 “老爷不是知道我昨儿个进了宫吗？” “你个婆娘，你去死，你又在作死呢，你就作，不把这家子都作进牢里，你是不会罢休的，我看，还是把你扔回乡下老家，找人看着你，否则，这一大家子早晚都会被你害死的。”万承耀踹了江氏一脚。 “老爷，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难道都是假的吗？我这些年为老爷生儿育女打理内务，又为老爷的前程不辞劳苦，老爷难道都不念一点旧情吗？”江氏跪在了万承耀的脚边。 “爹，这事还得三思，儿媳觉得姨娘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好。”康怡也跪下求情了。 尽管她是万分不想把江氏留在身边，可是为了万志高，她只有忍，谁叫万志高也是一个侍母至孝的人呢？ 不过这会她倒是已经明白过来，这书是不会定为反书的，只是别的就不好说了，果然，她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万承耀说道： “志远媳妇，这事可如何是好？万家是经不起一点折腾了。我，我，只怕下一个被发配的就该轮到我了。” “老爷，这事跟你有何相关？”江氏一听这话忙扯了扯万承耀的衣摆，她是真的吓到了。 万承耀要出事了，万家可就真的完了，万家完了，她和万志高还能有啥？ 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只是懂得似乎有些晚了。 第三百二十七、惩罚 万承耀甩开了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江氏，又看了一眼康怡，这才叹口气，说道： “前几天在衙门口，我的上司找我谈话了，说我现在的风评很不好，家宅不宁的关键在我这个主事的人没有当好家，本来圣上应该是很器重志远的，谁知道又出了这些事，只怕发落完志远，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我的上司已经暗示我了，圣上要从我们工部挑选几个懂水利的去西域，因为圣上打算在伊犁屯田，急需这方面的人才。”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下连康怡也着急了，万承耀要出事，只怕她爹也会受到牵连。 虽然此去西域回来后没准有可能会是擢升，但是那种地方条件艰苦不说，战乱一直没停，去过的人能回来的都是九死一生，谁愿意冒这个险？再说了，现在一般发配去西域的文职干部都是些犯了事的，比如说裴大人之流的。 “说，你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万承耀再次喝问，倒是省的麦香开口了。 “我，我……”江氏实在不想当着麦香的面说。 “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我？还不赶紧说出来，看看还能有啥法子能想？” “这个，这个，我，我从志远媳妇的屋子里偷出了几册反书，我把它送给了裴太太，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是裴太太搞出来的。” “江姨娘，你只去我院子一次，怎么知道那是反书？今儿是我问你，下次如果是官差，只怕没这么好交差了。” “反书？对了。就是那本害志远的反书，叫啥？”万承耀冥思苦想。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也就是《红楼梦》的手抄本。”麦香说道。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我怎么觉得这书名好熟悉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志高，这是志高抄的书，怎么会是反书？”万承耀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又转回到万志高身上。 “大哥抄了这书？”麦香惊讶了。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见他抄过。”万承耀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这么说来是大哥的主意？可真是好兄弟，害了一次又一次。老爷，这次不是我们不饶他，是他没完没了地跟我们作对，相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这件事，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麦香说完作势要走。 “志远媳妇，这事还真不是我儿子做的。是，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别人不相干。”江氏忙说道。 “横竖你们母子是一丘之貉，都脱不了干系。相公本来想看着大哥是他唯一的兄弟份上，就此掀过以前的恩怨，不料你们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如果这次再饶过你们，下次我们就不一定会再遇到什么。这可真是养虎为患了。” “麦香，你听我说几句话，这件事是我糊涂，真的不干相公的事。我是在替二弟收拾新房时偶然发现了二弟的炕上有这套书，我顺手拿来翻翻，不知不觉就看了起来，我十分喜欢这书，为此就偷偷带回来想抄一套，我怕被二弟发现，想加快点进度。特地央着相公和丫鬟们帮我一起抄。我根本没想到这会是一本反书，是那一次去裴家做客在裴家看戏，那些夫人太太们说起这戏中的诸多不合理之处。我才留了心，回来仔细研究这书，研究脂批，我跟太太说起了这事，谁知太太有了兴致，把书借了去。”康怡一下拉住了麦香。 “大嫂……”麦香无语了。 “麦香，我真的不是存心想害你，真的不是，你对我这么好，处处为我着想，我怎么会去害你？本来这事我都差不多忘了，是二弟这次出事，听说是受了反书的影响，我这才害怕了，想起这套书，我问太太，太太说她早把书送给了裴家，我就猜到事情不好，可我又不敢跟你说。”康怡哭了。 “我是从志高嘴里知道昌龄贝子跟叶家的恩怨，知道顺承郡王对礼亲王怀恨在心，也知道裴太太在四处托人找志远和章佳老大人的短处，想报裴大人被发配之仇。我也是一时糊涂，就把书稿给了裴太太，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江氏见康怡都招了，她还有啥可以隐瞒的，落在自己家人手里说不定还有一线活路，落到外人手里，只怕真的是叫天不灵叫地不灵了。 “哼，一时糊涂，你骗鬼呢？你还是回老家去，好生在老家反思悔过。”万承耀说完又踹了江氏一脚。 麦香知道了实情，也没有必要留下来，既然江氏受到了惩罚，她也算出了一口气。至于康怡，反正以后的交集不会多了，自己留心些就是了。 回到黄叶村的麦香也是深居简出，闷闷不乐的，怀慈此去路途这么遥远，她心里的确没有准，有心想追着他走，可是怀里的小渝儿实在是太小。 叶大福和麦黄几个知道麦香心情不好，倒是也经常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这天，小渝儿满百日，麦香在叶家摆了几桌酒，把自家的叔叔婶婶请了来聚聚，因为小渝儿的洗三和满月他们都没有赶上，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所以麦香才决定小渝儿百日就在乡下过。 麦香刚给小渝儿换了一身新衣服，只见叶铁柱和九凤进门了，九凤仍是一身孝服，脂粉全无，人也还是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见到麦香和孩子，倒是扯了扯嘴角，递给麦香一个包袱。 麦香打开一看，全是小孩子的衣服鞋袜，一年四季的都有，一样两套，上面还有一个金项圈和长命锁，这份礼可不轻。 “老姑……”麦香有些说不出话来。 九凤的确变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九凤拍了拍麦香的手，仍是没有开口，抱起了孩子，对孩子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脸，只是那眉眼中的忧伤让众人不忍直视。 周氏拉着麦香到一旁低声说道：“她一直这样，除了对孩子还能有几分笑脸，对别人一直冷冷的，也不怎么开口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麦香也知道，叶大福几个因为九凤变成这样，的确是伤了不少神，几个哥哥嫂嫂一开始没少过去陪她开导她，可她就是这副模样，不笑不说话，看着窗外发呆，久而久之，也就由得她去了。 “先就这样，等除了孝再说，到时看看能不能有合适的人家给她介绍一户。”麦香说出这话也是心里没底，就她这状态，跟一个修行的尼姑真没两样，劝她嫁人还真有点难度。 “这个肯定不成，她说了当姑子去。”周氏也摇头。 “麦香、五弟妹，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呢，前面来了好几个送礼的，你不去瞧瞧。”孙氏过来说道。 麦香听了只得往外走去，除了乌拉多敏、阿木昕、章佳家、纪晓岚家，还有万家，万家给准备了一份厚礼，比小渝儿满月时重多了，玉佩、项圈、长命锁都有，还有康怡私下也备了一份。 麦香正给婆子小厮们送红包时，只见佟立文带着妻子雯雯来了。 “这可真是稀客。”麦香笑道。 “我们还怕你不欢迎呢，宝宝呢。”雯雯过来挽着麦香的胳膊。 麦香指了指屋里，雯雯把礼单给麦香，自己带着丫鬟进屋去了。 麦香倒是没想到雯雯这么多年没见，居然还是这副自来熟的脾气，笑了笑。 “其实，我早想登门拜访的，上次你相公送了我那些好书，可惜我还是没有考中。”佟立文见妻子走了，说话也自在了些。 “这个念书也不是单靠勤奋努力就能做到的，还是要一点运气和天分的，有几个人能一次就考中了？你这么年轻就是秀才，已经很不错了。” “你想夸你相公这么年轻就是探花就直接夸好了，不必安慰我。不过，他也确实比我强。”佟立文说完这话，有些淡淡的苦涩。 年少朦胧爱恋还没有开花便凋谢了，所以他只能在远处默默地祝福。 “那你有什么打算？”麦香记得他好像是说要做生意的，佟家庶子庶女更多，比万家还复杂，麦香还记得佟立文说起这些时的无奈。 “想再试最后一次，如若不成，我就打算自己出来做点生意，到时希望你能帮我一把。”佟立文知道麦香的事业经营得不错。 “好，没问题。”麦香心里始终记得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帮自己一家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段，这份情谊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还。 佟立文见麦香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也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这就足够了。 “相公，相公，你看这孩子多漂亮，啧啧，这眉眼可比她娘强多了，咱们拐回去做儿媳妇好不好？”雯雯抱着小渝儿冲了出来，倒是打破了佟立文和麦香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 “好。”佟立文看着雯雯手里的小人儿，也是眉开眼笑的。 “这个可不成，我们家小渝儿还这么小，才不嫁人呢。”麦青冲了出来，想要抢回去孩子，她根本不认识雯雯，突然跑进来一看女人就说抱着孩子走，她哪里能放心？ “佟家大少爷？”麦青看到佟立文倒是一愣，站住了。 “你是？” “我三妹。”麦香解释道。 “长这么大了？”佟立文仔细看了一眼麦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三百二十七、惩罚 万承耀甩开了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江氏，又看了一眼康怡，这才叹口气，说道： “前几天在衙门口，我的上司找我谈话了，说我现在的风评很不好，家宅不宁的关键在我这个主事的人没有当好家，本来圣上应该是很器重志远的，谁知道又出了这些事，只怕发落完志远，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我的上司已经暗示我了，圣上要从我们工部挑选几个懂水利的去西域，因为圣上打算在伊犁屯田，急需这方面的人才。”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下连康怡也着急了，万承耀要出事，只怕她爹也会受到牵连。 虽然此去西域回来后没准有可能会是擢升，但是那种地方条件艰苦不说，战乱一直没停，去过的人能回来的都是九死一生，谁愿意冒这个险？再说了，现在一般发配去西域的文职干部都是些犯了事的，比如说裴大人之流的。 “说，你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万承耀再次喝问，倒是省的麦香开口了。 “我，我……”江氏实在不想当着麦香的面说。 “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我？还不赶紧说出来，看看还能有啥法子能想？” “这个，这个，我，我从志远媳妇的屋子里偷出了几册反书，我把它送给了裴太太，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是裴太太搞出来的。” “江姨娘，你只去我院子一次，怎么知道那是反书？今儿是我问你，下次如果是官差，只怕没这么好交差了。” “反书？对了。就是那本害志远的反书，叫啥？”万承耀冥思苦想。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也就是《红楼梦》的手抄本。”麦香说道。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我怎么觉得这书名好熟悉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志高，这是志高抄的书，怎么会是反书？”万承耀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又转回到万志高身上。 “大哥抄了这书？”麦香惊讶了。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见他抄过。”万承耀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这么说来是大哥的主意？可真是好兄弟，害了一次又一次。老爷，这次不是我们不饶他，是他没完没了地跟我们作对，相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这件事，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麦香说完作势要走。 “志远媳妇，这事还真不是我儿子做的。是，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别人不相干。”江氏忙说道。 “横竖你们母子是一丘之貉，都脱不了干系。相公本来想看着大哥是他唯一的兄弟份上，就此掀过以前的恩怨，不料你们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如果这次再饶过你们，下次我们就不一定会再遇到什么。这可真是养虎为患了。” “麦香，你听我说几句话，这件事是我糊涂，真的不干相公的事。我是在替二弟收拾新房时偶然发现了二弟的炕上有这套书，我顺手拿来翻翻，不知不觉就看了起来，我十分喜欢这书，为此就偷偷带回来想抄一套，我怕被二弟发现，想加快点进度。特地央着相公和丫鬟们帮我一起抄。我根本没想到这会是一本反书，是那一次去裴家做客在裴家看戏，那些夫人太太们说起这戏中的诸多不合理之处。我才留了心，回来仔细研究这书，研究脂批，我跟太太说起了这事，谁知太太有了兴致，把书借了去。”康怡一下拉住了麦香。 “大嫂……”麦香无语了。 “麦香，我真的不是存心想害你，真的不是，你对我这么好，处处为我着想，我怎么会去害你？本来这事我都差不多忘了，是二弟这次出事，听说是受了反书的影响，我这才害怕了，想起这套书，我问太太，太太说她早把书送给了裴家，我就猜到事情不好，可我又不敢跟你说。”康怡哭了。 “我是从志高嘴里知道昌龄贝子跟叶家的恩怨，知道顺承郡王对礼亲王怀恨在心，也知道裴太太在四处托人找志远和章佳老大人的短处，想报裴大人被发配之仇。我也是一时糊涂，就把书稿给了裴太太，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江氏见康怡都招了，她还有啥可以隐瞒的，落在自己家人手里说不定还有一线活路，落到外人手里，只怕真的是叫天不灵叫地不灵了。 “哼，一时糊涂，你骗鬼呢？你还是回老家去，好生在老家反思悔过。”万承耀说完又踹了江氏一脚。 麦香知道了实情，也没有必要留下来，既然江氏受到了惩罚，她也算出了一口气。至于康怡，反正以后的交集不会多了，自己留心些就是了。 回到黄叶村的麦香也是深居简出，闷闷不乐的，怀慈此去路途这么遥远，她心里的确没有准，有心想追着他走，可是怀里的小渝儿实在是太小。 叶大福和麦黄几个知道麦香心情不好，倒是也经常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这天，小渝儿满百日，麦香在叶家摆了几桌酒，把自家的叔叔婶婶请了来聚聚，因为小渝儿的洗三和满月他们都没有赶上，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所以麦香才决定小渝儿百日就在乡下过。 麦香刚给小渝儿换了一身新衣服，只见叶铁柱和九凤进门了，九凤仍是一身孝服，脂粉全无，人也还是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见到麦香和孩子，倒是扯了扯嘴角，递给麦香一个包袱。 麦香打开一看，全是小孩子的衣服鞋袜，一年四季的都有，一样两套，上面还有一个金项圈和长命锁，这份礼可不轻。 “老姑……”麦香有些说不出话来。 九凤的确变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九凤拍了拍麦香的手，仍是没有开口，抱起了孩子，对孩子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脸，只是那眉眼中的忧伤让众人不忍直视。 周氏拉着麦香到一旁低声说道：“她一直这样，除了对孩子还能有几分笑脸，对别人一直冷冷的，也不怎么开口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麦香也知道，叶大福几个因为九凤变成这样，的确是伤了不少神，几个哥哥嫂嫂一开始没少过去陪她开导她，可她就是这副模样，不笑不说话，看着窗外发呆，久而久之，也就由得她去了。 “先就这样，等除了孝再说，到时看看能不能有合适的人家给她介绍一户。”麦香说出这话也是心里没底，就她这状态，跟一个修行的尼姑真没两样，劝她嫁人还真有点难度。 “这个肯定不成，她说了当姑子去。”周氏也摇头。 “麦香、五弟妹，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呢，前面来了好几个送礼的，你不去瞧瞧。”孙氏过来说道。 麦香听了只得往外走去，除了乌拉多敏、阿木昕、章佳家、纪晓岚家，还有万家，万家给准备了一份厚礼，比小渝儿满月时重多了，玉佩、项圈、长命锁都有，还有康怡私下也备了一份。 麦香正给婆子小厮们送红包时，只见佟立文带着妻子雯雯来了。 “这可真是稀客。”麦香笑道。 “我们还怕你不欢迎呢，宝宝呢。”雯雯过来挽着麦香的胳膊。 麦香指了指屋里，雯雯把礼单给麦香，自己带着丫鬟进屋去了。 麦香倒是没想到雯雯这么多年没见，居然还是这副自来熟的脾气，笑了笑。 “其实，我早想登门拜访的，上次你相公送了我那些好书，可惜我还是没有考中。”佟立文见妻子走了，说话也自在了些。 “这个念书也不是单靠勤奋努力就能做到的，还是要一点运气和天分的，有几个人能一次就考中了？你这么年轻就是秀才，已经很不错了。” “你想夸你相公这么年轻就是探花就直接夸好了，不必安慰我。不过，他也确实比我强。”佟立文说完这话，有些淡淡的苦涩。 年少朦胧爱恋还没有开花便凋谢了，所以他只能在远处默默地祝福。 “那你有什么打算？”麦香记得他好像是说要做生意的，佟家庶子庶女更多，比万家还复杂，麦香还记得佟立文说起这些时的无奈。 “想再试最后一次，如若不成，我就打算自己出来做点生意，到时希望你能帮我一把。”佟立文知道麦香的事业经营得不错。 “好，没问题。”麦香心里始终记得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帮自己一家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段，这份情谊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还。 佟立文见麦香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也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这就足够了。 “相公，相公，你看这孩子多漂亮，啧啧，这眉眼可比她娘强多了，咱们拐回去做儿媳妇好不好？”雯雯抱着小渝儿冲了出来，倒是打破了佟立文和麦香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 “好。”佟立文看着雯雯手里的小人儿，也是眉开眼笑的。 “这个可不成，我们家小渝儿还这么小，才不嫁人呢。”麦青冲了出来，想要抢回去孩子，她根本不认识雯雯，突然跑进来一看女人就说抱着孩子走，她哪里能放心？ “佟家大少爷？”麦青看到佟立文倒是一愣，站住了。 “你是？” “我三妹。”麦香解释道。 “长这么大了？”佟立文仔细看了一眼麦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三百二十八章 麦青相亲 麦香做梦也没有想到，佟立文回去后的第二天，佟太太居然上门了。 原来，佟太太是来替自己的庶子佟家三少爷佟立斌向麦青提亲的，因为佟立文回去后告诉他的母亲，麦青姑娘模样性情都不错，堪为佟立斌的良配。 佟立斌今年十五了，虽然是庶出，但是生母走的早，一直在佟太太名下养着，所以跟佟立文关系特别好，是真正的兄友弟恭。这个孩子聪慧，今年刚下场试试，没想到连过县试和府试，可惜今年没有院试，不然的话没准就是一个秀才了。 “这？我妹妹还小，今年才十二。”麦香有些愣住了，自己定亲就够早的了，没想到麦黄、麦青也打这来了。 “早什么早，你定亲那会才多大？莫不是你如今看不上我们佟家了，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佟太太倒是真心想跟叶家结为亲家。 叶家的家底她也略有耳闻，麦香就不必说了，只怕这会的家底已经超过佟家了，能一下拿出五万两白银捐给西域买粮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连他们佟家也没有这豪气。 其实，佟太太当年最初的打算是让佟立文娶麦香做妾，毕竟那会叶家的条件很差，可是她相中了麦香这个人，觉得麦香进佟家做妾也不算辱没了麦香。谁知佟家还没有把心思挑明麦香便匆匆和万家的老二定了亲，让佟太太着实后悔了好几年。 这可应了那句老话，莫欺少年穷，叶家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就起来了，也一跃成为黄叶村的大户了，这次她可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没娶到姐姐。娶一个妹妹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这个妹妹虽然不如姐姐聪慧，但是模样性情看着都比姐姐略胜一筹，也算十分难得的。毕竟这些年佟太太只遇到一个麦香这么聪明能干的女孩子。 “佟太太笑话我呢，你们佟家家大业大，我们叶家说破天也就是一个小地主。我只是觉得我妹妹还小，而且。说实话，我们乡下人家不作兴娶小老婆，所以，你们佟家这样的人家，这个，我实在是有些高攀不起。” “嗐，我还以为你是怕啥呢？要说是这个，你可放一百个心，我家这个儿子跟别个不一样。因为他是姨娘生的，虽然养在我名下，可从小没少受那些姨娘和兄弟姐妹的排挤，所以，他说了，以后成亲了。他绝不纳妾。” “果真如此？”这个条件倒是有些打动了麦香。 麦香跟佟太太打过两年交道，佟太太的为人麦香也是有些了解的，她绝对不是像江氏那样恶毒心肠的人。就冲她能善待当年还是一无所有的麦香，能亲自抚养庶子并能让庶子去念书，这些就比江氏强太多了。 “当然，你若不信，正好跟我回家看看，他跟他大哥都在家里，打算过了中秋再去书院。” “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难不成我们佟家的门槛低了，你不想迈了？”佟太太瞋了麦香一眼，她也是仗着跟麦香当年的那点交情，才敢这么跟麦香说话。毕竟麦香的身份如今也是正经的一位官家太太了。 “真真说不过你。好，既如此，等我进去跟我父母商量一下。” 听说佟太太是上门提亲的。别人还没怎么地，倒是赵氏差点兴奋得尖叫起来，佟家是跟万家差不多齐名的大户，方圆几个镇子里就属这两家名气大，麦香进了万家，麦青要是能进佟家，她赵氏以后在黄叶村更能横着走了。 “闺女，我能跟着去看看姑爷长啥样吗？”赵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麦香，几十岁的人心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所以卖萌什么的麦香真心接受不了。 “不行，现在这事还没有说准，你去了没准就坏事了，如果能成，过两天他就该上门了。”麦香拒绝了。 “你就听孩子的。”叶大福说道。 “大姐，我也去，我也能帮三妹妹把把关。”麦黄也好奇了。 “大姐，我不嫁，我不去，你们去。”麦青脸皮子薄，她又不像麦黄，从小在外面干活，有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朋友。 “三妹，听大姐的话，大姐只是带你去看一眼，要是你不喜欢，大姐肯定不会逼你的。”麦香摸了摸麦青的小脸蛋，有种吾家有妹终长成的不舍。 麦香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种种不适应，麦黄最初又是一个掐尖要强的个性，五岁的麦青就知道替麦香分担家务，知道维护家人，所以，麦香真心地希望麦青能嫁一个好男人。 可嫁一个好男人的前提是麦青能喜欢上对方，所以她才会想着让麦青去先看一眼男方，这是她能为麦青做的极限了。因为她做不到让麦青跟她一样在外面自由恋爱，所以能在定亲前相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合眼缘，也就十分难得了，毕竟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都是进了洞房才发现对方长什么样。 麦青一向听麦香的话，她已经十二岁了，大姐、二姐都走了这么一步，她早晚也要走。再说了，麦青对佟家还是有一点好感的，那个佟家大少爷就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最后的结果是麦香带着麦黄和麦青一起进了佟家的大门。 麦香有好几年没上佟家来了，既然来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拜访老太太。 佟老太太倒是还记得麦香，接过麦香递上来的两匹福寿绵长的好尺头，便笑眯眯地拉着麦香的手絮絮叨叨的，问麦香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上门，又问麦香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夫君如意不如意，孩子多大了等。 麦香这才知道，佟家似乎没有把自己的近况告诉这个老太太，不过一想也是，麦香于佟家来说，早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了。 “老太太，看看这两个姑娘好不好？”佟太太见老太太一直拉着麦香的手说话，便把麦黄和麦青推到老太太跟前，同时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转身出去了。 “这是我两个妹妹，平时难得出门，今儿正好佟太太相邀，便带着出来见见世面。”麦香也拉着麦黄和麦青站到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也是一个人精，听了这话，也拉着麦黄和麦青的手看了又看，又仔细打量了下两人的五官，这才笑道：“好，这两个孩子一看也是有福分的孩子，不错，不错。” “老太太夸谁不错呢？”老太太的话音刚落，佟立文就陪着一个少年进屋了。 麦香打量了一眼这少年，个子不算高，应该还没有抽条长起来，一身月白色的暗纹绸子长衫，外套一件金心绿的坎肩，腰间挂了一个金心绿的荷包和一块翡翠玉佩，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眉眼与佟立文有些像，也是眉目清朗的翩翩少年佳公子一枚。 佟立斌来之前已经被告知了是来相看的，所以麦香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着麦香三人，见麦香和麦黄都是大大方方地带着审视的眼光看他，而唯有一个身量还没有长成的小姑娘羞涩地瞄了他一眼后便低下了头，佟立斌便知道主角是谁了。 不过那惊鸿一瞥，倒是也让佟立斌看到了麦青如小鹿般惊慌的眼眸，心里似乎一下被击中了。他本来是没抱多大的兴致来的，毕竟这婚姻一向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嫡母和哥哥都相中了这个女孩，想必也差不了。 佟立斌见麦青一直低着头，想好好看看她的五官没看成，倒是看到女孩子粉白粉白的脖颈，和红红的脸颊，不禁有了一点遐思，麦黄见对方这么大胆看着自己的妹妹，有几分不愿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倒是让麦青很快抬起头，那双惊慌的眼眸正好又撞进了佟立斌的眼里，眼前的女孩子虽然未施脂粉，却也艳若桃花。佟立斌没有失望，这个女孩子的五官比她两个姐姐都要精致些，更像一个小家碧玉。 麦青抬头的瞬间见佟立斌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知道麦黄是在提醒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佟立斌一眼，佟立斌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对，这下轮到他低头了，脸红脖子也红了，不过心下却对这段婚姻有了期盼。 “哈哈，哈哈。”佟立文用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弟弟的头，宠溺地说道：“真是一个呆子。” 麦香看得出来，这哥俩的感情不是装的，的确是兄弟情深，而且，这佟立斌看起来也比较阳光单纯，麦香还是比较中意的。 剩下的就是看麦青的意思了，如果麦青愿意，麦香相信，凭着麦青的聪明，进佟家还不至于会受欺负。 “佟太太，今儿打扰了，改天一起喝杯茶。”麦香起身告辞。 佟太太听了这话也满口含笑，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顿便饭，这些年想留你吃顿饭也是不易。” “今儿就不打扰了，小女在家只怕该饿了。” 麦香并没有请奶娘，是自己亲自喂养的小渝儿，所以孩子还不能离开时间太长。 “也好。”佟太太起身，给身边的婆子使个眼色，婆子出去拿了准备了一份回礼。 回到家里，赵氏早就扯着脖子盼着了，一见麦香几个进门，忙一把拉过麦青，问麦青的感想。 麦青也不说话，只是羞涩地点点头，倒是麦黄在一旁，啦啦学了半天方才佟立斌的呆样。 麦香知道这门亲事就算差不多了，果然，没两天，佟家就打发媒婆上门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麦青相亲 麦香做梦也没有想到，佟立文回去后的第二天，佟太太居然上门了。 原来，佟太太是来替自己的庶子佟家三少爷佟立斌向麦青提亲的，因为佟立文回去后告诉他的母亲，麦青姑娘模样性情都不错，堪为佟立斌的良配。 佟立斌今年十五了，虽然是庶出，但是生母走的早，一直在佟太太名下养着，所以跟佟立文关系特别好，是真正的兄友弟恭。这个孩子聪慧，今年刚下场试试，没想到连过县试和府试，可惜今年没有院试，不然的话没准就是一个秀才了。 “这？我妹妹还小，今年才十二。”麦香有些愣住了，自己定亲就够早的了，没想到麦黄、麦青也打这来了。 “早什么早，你定亲那会才多大？莫不是你如今看不上我们佟家了，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佟太太倒是真心想跟叶家结为亲家。 叶家的家底她也略有耳闻，麦香就不必说了，只怕这会的家底已经超过佟家了，能一下拿出五万两白银捐给西域买粮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连他们佟家也没有这豪气。 其实，佟太太当年最初的打算是让佟立文娶麦香做妾，毕竟那会叶家的条件很差，可是她相中了麦香这个人，觉得麦香进佟家做妾也不算辱没了麦香。谁知佟家还没有把心思挑明麦香便匆匆和万家的老二定了亲，让佟太太着实后悔了好几年。 这可应了那句老话，莫欺少年穷，叶家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就起来了，也一跃成为黄叶村的大户了，这次她可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没娶到姐姐。娶一个妹妹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这个妹妹虽然不如姐姐聪慧，但是模样性情看着都比姐姐略胜一筹，也算十分难得的。毕竟这些年佟太太只遇到一个麦香这么聪明能干的女孩子。 “佟太太笑话我呢，你们佟家家大业大，我们叶家说破天也就是一个小地主。我只是觉得我妹妹还小，而且。说实话，我们乡下人家不作兴娶小老婆，所以，你们佟家这样的人家，这个，我实在是有些高攀不起。” “嗐，我还以为你是怕啥呢？要说是这个，你可放一百个心，我家这个儿子跟别个不一样。因为他是姨娘生的，虽然养在我名下，可从小没少受那些姨娘和兄弟姐妹的排挤，所以，他说了，以后成亲了。他绝不纳妾。” “果真如此？”这个条件倒是有些打动了麦香。 麦香跟佟太太打过两年交道，佟太太的为人麦香也是有些了解的，她绝对不是像江氏那样恶毒心肠的人。就冲她能善待当年还是一无所有的麦香，能亲自抚养庶子并能让庶子去念书，这些就比江氏强太多了。 “当然，你若不信，正好跟我回家看看，他跟他大哥都在家里，打算过了中秋再去书院。” “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难不成我们佟家的门槛低了，你不想迈了？”佟太太瞋了麦香一眼，她也是仗着跟麦香当年的那点交情，才敢这么跟麦香说话。毕竟麦香的身份如今也是正经的一位官家太太了。 “真真说不过你。好，既如此，等我进去跟我父母商量一下。” 听说佟太太是上门提亲的。别人还没怎么地，倒是赵氏差点兴奋得尖叫起来，佟家是跟万家差不多齐名的大户，方圆几个镇子里就属这两家名气大，麦香进了万家，麦青要是能进佟家，她赵氏以后在黄叶村更能横着走了。 “闺女，我能跟着去看看姑爷长啥样吗？”赵氏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麦香，几十岁的人心机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所以卖萌什么的麦香真心接受不了。 “不行，现在这事还没有说准，你去了没准就坏事了，如果能成，过两天他就该上门了。”麦香拒绝了。 “你就听孩子的。”叶大福说道。 “大姐，我也去，我也能帮三妹妹把把关。”麦黄也好奇了。 “大姐，我不嫁，我不去，你们去。”麦青脸皮子薄，她又不像麦黄，从小在外面干活，有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朋友。 “三妹，听大姐的话，大姐只是带你去看一眼，要是你不喜欢，大姐肯定不会逼你的。”麦香摸了摸麦青的小脸蛋，有种吾家有妹终长成的不舍。 麦香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种种不适应，麦黄最初又是一个掐尖要强的个性，五岁的麦青就知道替麦香分担家务，知道维护家人，所以，麦香真心地希望麦青能嫁一个好男人。 可嫁一个好男人的前提是麦青能喜欢上对方，所以她才会想着让麦青去先看一眼男方，这是她能为麦青做的极限了。因为她做不到让麦青跟她一样在外面自由恋爱，所以能在定亲前相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合眼缘，也就十分难得了，毕竟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都是进了洞房才发现对方长什么样。 麦青一向听麦香的话，她已经十二岁了，大姐、二姐都走了这么一步，她早晚也要走。再说了，麦青对佟家还是有一点好感的，那个佟家大少爷就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最后的结果是麦香带着麦黄和麦青一起进了佟家的大门。 麦香有好几年没上佟家来了，既然来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拜访老太太。 佟老太太倒是还记得麦香，接过麦香递上来的两匹福寿绵长的好尺头，便笑眯眯地拉着麦香的手絮絮叨叨的，问麦香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上门，又问麦香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夫君如意不如意，孩子多大了等。 麦香这才知道，佟家似乎没有把自己的近况告诉这个老太太，不过一想也是，麦香于佟家来说，早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了。 “老太太，看看这两个姑娘好不好？”佟太太见老太太一直拉着麦香的手说话，便把麦黄和麦青推到老太太跟前，同时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转身出去了。 “这是我两个妹妹，平时难得出门，今儿正好佟太太相邀，便带着出来见见世面。”麦香也拉着麦黄和麦青站到了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也是一个人精，听了这话，也拉着麦黄和麦青的手看了又看，又仔细打量了下两人的五官，这才笑道：“好，这两个孩子一看也是有福分的孩子，不错，不错。” “老太太夸谁不错呢？”老太太的话音刚落，佟立文就陪着一个少年进屋了。 麦香打量了一眼这少年，个子不算高，应该还没有抽条长起来，一身月白色的暗纹绸子长衫，外套一件金心绿的坎肩，腰间挂了一个金心绿的荷包和一块翡翠玉佩，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眉眼与佟立文有些像，也是眉目清朗的翩翩少年佳公子一枚。 佟立斌来之前已经被告知了是来相看的，所以麦香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着麦香三人，见麦香和麦黄都是大大方方地带着审视的眼光看他，而唯有一个身量还没有长成的小姑娘羞涩地瞄了他一眼后便低下了头，佟立斌便知道主角是谁了。 不过那惊鸿一瞥，倒是也让佟立斌看到了麦青如小鹿般惊慌的眼眸，心里似乎一下被击中了。他本来是没抱多大的兴致来的，毕竟这婚姻一向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嫡母和哥哥都相中了这个女孩，想必也差不了。 佟立斌见麦青一直低着头，想好好看看她的五官没看成，倒是看到女孩子粉白粉白的脖颈，和红红的脸颊，不禁有了一点遐思，麦黄见对方这么大胆看着自己的妹妹，有几分不愿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倒是让麦青很快抬起头，那双惊慌的眼眸正好又撞进了佟立斌的眼里，眼前的女孩子虽然未施脂粉，却也艳若桃花。佟立斌没有失望，这个女孩子的五官比她两个姐姐都要精致些，更像一个小家碧玉。 麦青抬头的瞬间见佟立斌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知道麦黄是在提醒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佟立斌一眼，佟立斌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对，这下轮到他低头了，脸红脖子也红了，不过心下却对这段婚姻有了期盼。 “哈哈，哈哈。”佟立文用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弟弟的头，宠溺地说道：“真是一个呆子。” 麦香看得出来，这哥俩的感情不是装的，的确是兄弟情深，而且，这佟立斌看起来也比较阳光单纯，麦香还是比较中意的。 剩下的就是看麦青的意思了，如果麦青愿意，麦香相信，凭着麦青的聪明，进佟家还不至于会受欺负。 “佟太太，今儿打扰了，改天一起喝杯茶。”麦香起身告辞。 佟太太听了这话也满口含笑，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顿便饭，这些年想留你吃顿饭也是不易。” “今儿就不打扰了，小女在家只怕该饿了。” 麦香并没有请奶娘，是自己亲自喂养的小渝儿，所以孩子还不能离开时间太长。 “也好。”佟太太起身，给身边的婆子使个眼色，婆子出去拿了准备了一份回礼。 回到家里，赵氏早就扯着脖子盼着了，一见麦香几个进门，忙一把拉过麦青，问麦青的感想。 麦青也不说话，只是羞涩地点点头，倒是麦黄在一旁，啦啦学了半天方才佟立斌的呆样。 麦香知道这门亲事就算差不多了，果然，没两天，佟家就打发媒婆上门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恩典 佟家上门提亲的时候，麦香已经回到了城里了，因为中秋节要到了，万家打发人来接麦香母女回去过节，另外，麦香的三味书铺要举行一个挂匾仪式，日子也让人算好了，定在八月十八。 麦香打发人把牌匾做了三个，已经打发人往南京送去一个，剩下的两个一个是用在琉璃厂的书铺，另外一个是在西郊的出版社。 八月十八这天一早，麦香就把几位股东请来了，连带着出版社和印刷厂以及报社的所有同事都一起聚集在三味书铺的大门口，还有养生堂的孩子们和书院的学生们，以及附近来看热闹的居民们，乌压压的挤满了人。 “麦香，不错，不错，我还真没想到你把这书院和养生堂都搞起来，一看这些孩子们就知道他们过得很好。”纪晓岚看着孩子们脸上灿烂的笑容，衷心地夸了一句。 “这个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不过出了一个主意，银子可是大家伙出的。” 这个养生堂和书院都在出版社的旁边，进门就是一块功德碑，麦香身边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地捐了些银子，总共凑了有三千多两，麦香用这笔银子去买了一个铺子和二百多亩地，以后就用这些租金来维持养生堂和书院的运转，这样的话，这个养生堂和书院才能长久下去。 “不要小看一个主意，有的时候一个看似不经心的善念往往能做成大事，这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永恩在一旁笑道。 他是真心为麦香感到骄傲，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大把地挣钱本身就够难得的，更难得的是她能想到用手里的金钱去回馈社会，去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所以这样的奇女子想不让人钦佩都难。 “这话我同意，我这闺女的善念太多了，她一个善念也改变了我的生活，这要在几年前，我是绝对不敢想，我的《石头记》不但能出版还能红遍大江南北。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潦倒到头了。”曹雪芹的眼圈红了。 “干爹这话可不对。要是没有干爹的《石头记》，我未必会想起来开一个书铺，我一个没有正经念过书的农家女子，能在京城开一个这么大书铺和出版社，也是得益于干爹和各位的鼎力相助。所以，客气的话我们谁都不用说了，这间书铺是我们大家的，我希望它能一直这样红红火火地传承下去，连带我们着我们的情谊也一直传承下去。来。我们几个一起来这牌匾挂上去。”麦香说道。 麦香的话音刚落，一阵掌声响起来，麦香这才发现，带头鼓掌的居然是微服私访的乾隆，这下麦香有些惊到了。一个小小的出版社挂匾还能惊动他老人家？ 惊到的又何止麦香一个，永恩、弘融、纪晓岚几个也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他老人家会来，刚要走过去问好，乾隆自己走过来了。 麦香自然不知道。惊动乾隆的并不是这间出版社，而是麦香捐出的那五万两白银，乾隆一开始以为麦香捐出这银子只是为了买怀慈一个平安，后来见怀慈走时，带走的不单是粮草，还有好几车的粮种，乾隆这才知道，麦香的确是想做一点实事。 这会的乾隆也想起来麦香还开了一家养生堂和书院，知道今儿是麦香的书铺挂匾的日子，所以他特地来看看。没想到倒是看到了另一面的麦香。 眼前的麦香是自信的，神采飞扬的眼睛吸引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实在难以想象她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 “成日里听说你家有一个饭庄生意不错。味道也不错，不知今儿可有这个荣幸尝尝？”乾隆看着麦香笑道。 “求之不得，好像听外子说过，我们正经还该老爷一顿饭呢。”麦香也聪明地没有提对方的身份。 “既如此，现在就请老爷回城。”永恩是担心乾隆的安危。 曹雪芹见永恩几个对乾隆如此恭敬，便有些猜出对方的身份，这种场合，他是不适合出席的。 “各位，曹某还有点别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聚，下次曹某做东。”曹雪芹抱拳说道。 有乾隆爷在，永恩几个自然也不好留他。 倒是乾隆听说对方姓曹，又听麦香叫他干爹，知道这就是写《石头记》的曹家后人，便看了曹雪芹几眼。 “既是麦香姑娘的干爹，就一起留下来。”乾隆开口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身边曾经也有过一位曹姓女子，才貌俱佳，温婉和顺。可惜，当时因为弘晳事件的牵连，查出她是李煦家人冒充的曹家人，怕连累到家人，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竟然自缢死了。 时隔多年，乾隆想起那个宛如水一样透明的女子，心头仍是有着淡淡的心痛和遗憾，他本没有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意思。 曹雪芹听乾隆这么一说，更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本不想去，只是君命难违。 半个时辰后，乾隆、永恩、弘融、纪晓岚、曹雪芹、麦香几人坐在了福运来的雅间里。 乾隆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看了看屋子的布置和博古架上的摆件，暗自诧异，这屋里的一杯一盘无不透着精巧雅致，这个女人真的是农村出来的？ “麦香姑娘，你师从何人？”乾隆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了。 “回老爷，小女子师从我干爹曹先生，纪先生也是我师傅。” “别，要说我是怀慈的师傅我还认了，要说我是麦香姑娘的师傅纪某可不敢当，想当年，纪某还是跟姑娘学的一些经济之道呢。”纪晓岚摆手道。 “哦，还有这事？我们堂堂的纪大才子居然还向一位农村女子讨教经济之道。”乾隆挑眉问道，似乎是在质疑纪晓岚。 “老爷，这三味书铺就是一个例子，我这妹妹是个奇才，从小懂得经营之道，我们几个都跟着妹妹借光了。”永恩加了一句。 “经营之道？”乾隆想起了麦香捐出的五万两白银，能这么轻易捐出五万两白银，这挣钱的能力的确不容置疑。 “老爷，小女子是歪打正着的，哪里懂什么真正的经营之道，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了些。”麦香说的是实话，她的运气是穿越来的。 “运气？朕，我听说你的运气一向好得令人嫉妒，我倒是觉得，对你来说，不能仅仅用运气来解释，恐怕更多的应该是聪明？” 乾隆说完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亲王贝勒朝中大员外加名扬天下的才子，这个小女子的能耐还不是一般的大。 想到这，乾隆说道：“ 看在你曾经数次为我分忧的份上，这次我给你两个选项，第一，万怀慈年后擢升一级，授伊犁州同，协助伊犁屯田，条件是你过去陪他五年，五年后如果功绩卓着的话，回京后连升三级，授直隶州知州；第二个是年后万怀慈回京，按部就班在翰林院接着做他的编修。” “妹妹，你可想仔细了。”永恩焦急起来，他一看麦香的神情就知道麦香想选的是什么了，可是在乾隆面前，他又不能直接说出不许麦香去伊犁，这岂不是跟皇上作对？ “多谢姐夫。我选去伊犁。”麦香说道。 “为何？”好几人同时问道。 “翰林院有纪先生在，肯定会做的很好，纪先生的学问和才华是外子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与其在纪先生身边做一枚陪衬的绿叶，还不如在伊犁辛苦几年，看着荒地变成良田，看着牛羊成群谷满仓，看着百姓的日子真真实实地红火起来，我想，那样的话应该更有成就感。”麦香说完，有些心生向往。 “好一个更有成就感，可惜，如果你是一个男子，我一定对你委以重任。”乾隆笑道。 永恩听了这话，知道皇上是准了麦香的决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到麦香就要离开京城去那遥远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怎么办？疾病缠身怎么办？遇到劫匪怎么办？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永恩的心惶恐不安。 永恩刚要开口求情，麦香阻止了他。 “你还有何要求？”乾隆看着麦香问道。 麦香看了一眼曹雪芹，想替曹家求一个恩典，可是又不敢开口，只得摇头说道：“老爷，没有别的要求。” 乾隆是何许人？ 他转向曹雪芹问道：“曹寅是你何人？” 曹雪芹只得跪了下去，说道：“回皇上，是家祖父。” “曹寅后人还有谁？” “家叔曹頫已经出家为僧，其他人都没了。” “你写《红楼梦》的初衷是什么？” “记录点家族的变迁，寻一点往昔的回忆，别无他意。” 乾隆听了沉吟片刻，问道：“你有功名吗？” “惭愧，早些年曾经中过秀才，如今年龄大了，对这些早已看淡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写自己的书，画自己的画，足矣。” 乾隆听出了曹雪芹的暗示，再看看曹雪芹花白的头发，说道：“朕打算过些日子，再让三味书铺出版你祖父的所有书稿，编辑成册。” “多谢皇上恩典。”曹雪芹明白，这是乾隆松口了，替曹家平反。 麦香的眼泪也出来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做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恩典 佟家上门提亲的时候，麦香已经回到了城里了，因为中秋节要到了，万家打发人来接麦香母女回去过节，另外，麦香的三味书铺要举行一个挂匾仪式，日子也让人算好了，定在八月十八。 麦香打发人把牌匾做了三个，已经打发人往南京送去一个，剩下的两个一个是用在琉璃厂的书铺，另外一个是在西郊的出版社。 八月十八这天一早，麦香就把几位股东请来了，连带着出版社和印刷厂以及报社的所有同事都一起聚集在三味书铺的大门口，还有养生堂的孩子们和书院的学生们，以及附近来看热闹的居民们，乌压压的挤满了人。 “麦香，不错，不错，我还真没想到你把这书院和养生堂都搞起来，一看这些孩子们就知道他们过得很好。”纪晓岚看着孩子们脸上灿烂的笑容，衷心地夸了一句。 “这个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不过出了一个主意，银子可是大家伙出的。” 这个养生堂和书院都在出版社的旁边，进门就是一块功德碑，麦香身边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地捐了些银子，总共凑了有三千多两，麦香用这笔银子去买了一个铺子和二百多亩地，以后就用这些租金来维持养生堂和书院的运转，这样的话，这个养生堂和书院才能长久下去。 “不要小看一个主意，有的时候一个看似不经心的善念往往能做成大事，这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永恩在一旁笑道。 他是真心为麦香感到骄傲，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大把地挣钱本身就够难得的，更难得的是她能想到用手里的金钱去回馈社会，去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所以这样的奇女子想不让人钦佩都难。 “这话我同意，我这闺女的善念太多了，她一个善念也改变了我的生活，这要在几年前，我是绝对不敢想，我的《石头记》不但能出版还能红遍大江南北。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潦倒到头了。”曹雪芹的眼圈红了。 “干爹这话可不对。要是没有干爹的《石头记》，我未必会想起来开一个书铺，我一个没有正经念过书的农家女子，能在京城开一个这么大书铺和出版社，也是得益于干爹和各位的鼎力相助。所以，客气的话我们谁都不用说了，这间书铺是我们大家的，我希望它能一直这样红红火火地传承下去，连带我们着我们的情谊也一直传承下去。来。我们几个一起来这牌匾挂上去。”麦香说道。 麦香的话音刚落，一阵掌声响起来，麦香这才发现，带头鼓掌的居然是微服私访的乾隆，这下麦香有些惊到了。一个小小的出版社挂匾还能惊动他老人家？ 惊到的又何止麦香一个，永恩、弘融、纪晓岚几个也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他老人家会来，刚要走过去问好，乾隆自己走过来了。 麦香自然不知道。惊动乾隆的并不是这间出版社，而是麦香捐出的那五万两白银，乾隆一开始以为麦香捐出这银子只是为了买怀慈一个平安，后来见怀慈走时，带走的不单是粮草，还有好几车的粮种，乾隆这才知道，麦香的确是想做一点实事。 这会的乾隆也想起来麦香还开了一家养生堂和书院，知道今儿是麦香的书铺挂匾的日子，所以他特地来看看。没想到倒是看到了另一面的麦香。 眼前的麦香是自信的，神采飞扬的眼睛吸引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实在难以想象她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 “成日里听说你家有一个饭庄生意不错。味道也不错，不知今儿可有这个荣幸尝尝？”乾隆看着麦香笑道。 “求之不得，好像听外子说过，我们正经还该老爷一顿饭呢。”麦香也聪明地没有提对方的身份。 “既如此，现在就请老爷回城。”永恩是担心乾隆的安危。 曹雪芹见永恩几个对乾隆如此恭敬，便有些猜出对方的身份，这种场合，他是不适合出席的。 “各位，曹某还有点别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聚，下次曹某做东。”曹雪芹抱拳说道。 有乾隆爷在，永恩几个自然也不好留他。 倒是乾隆听说对方姓曹，又听麦香叫他干爹，知道这就是写《石头记》的曹家后人，便看了曹雪芹几眼。 “既是麦香姑娘的干爹，就一起留下来。”乾隆开口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身边曾经也有过一位曹姓女子，才貌俱佳，温婉和顺。可惜，当时因为弘晳事件的牵连，查出她是李煦家人冒充的曹家人，怕连累到家人，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竟然自缢死了。 时隔多年，乾隆想起那个宛如水一样透明的女子，心头仍是有着淡淡的心痛和遗憾，他本没有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意思。 曹雪芹听乾隆这么一说，更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本不想去，只是君命难违。 半个时辰后，乾隆、永恩、弘融、纪晓岚、曹雪芹、麦香几人坐在了福运来的雅间里。 乾隆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看了看屋子的布置和博古架上的摆件，暗自诧异，这屋里的一杯一盘无不透着精巧雅致，这个女人真的是农村出来的？ “麦香姑娘，你师从何人？”乾隆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了。 “回老爷，小女子师从我干爹曹先生，纪先生也是我师傅。” “别，要说我是怀慈的师傅我还认了，要说我是麦香姑娘的师傅纪某可不敢当，想当年，纪某还是跟姑娘学的一些经济之道呢。”纪晓岚摆手道。 “哦，还有这事？我们堂堂的纪大才子居然还向一位农村女子讨教经济之道。”乾隆挑眉问道，似乎是在质疑纪晓岚。 “老爷，这三味书铺就是一个例子，我这妹妹是个奇才，从小懂得经营之道，我们几个都跟着妹妹借光了。”永恩加了一句。 “经营之道？”乾隆想起了麦香捐出的五万两白银，能这么轻易捐出五万两白银，这挣钱的能力的确不容置疑。 “老爷，小女子是歪打正着的，哪里懂什么真正的经营之道，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了些。”麦香说的是实话，她的运气是穿越来的。 “运气？朕，我听说你的运气一向好得令人嫉妒，我倒是觉得，对你来说，不能仅仅用运气来解释，恐怕更多的应该是聪明？” 乾隆说完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亲王贝勒朝中大员外加名扬天下的才子，这个小女子的能耐还不是一般的大。 想到这，乾隆说道：“ 看在你曾经数次为我分忧的份上，这次我给你两个选项，第一，万怀慈年后擢升一级，授伊犁州同，协助伊犁屯田，条件是你过去陪他五年，五年后如果功绩卓着的话，回京后连升三级，授直隶州知州；第二个是年后万怀慈回京，按部就班在翰林院接着做他的编修。” “妹妹，你可想仔细了。”永恩焦急起来，他一看麦香的神情就知道麦香想选的是什么了，可是在乾隆面前，他又不能直接说出不许麦香去伊犁，这岂不是跟皇上作对？ “多谢姐夫。我选去伊犁。”麦香说道。 “为何？”好几人同时问道。 “翰林院有纪先生在，肯定会做的很好，纪先生的学问和才华是外子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与其在纪先生身边做一枚陪衬的绿叶，还不如在伊犁辛苦几年，看着荒地变成良田，看着牛羊成群谷满仓，看着百姓的日子真真实实地红火起来，我想，那样的话应该更有成就感。”麦香说完，有些心生向往。 “好一个更有成就感，可惜，如果你是一个男子，我一定对你委以重任。”乾隆笑道。 永恩听了这话，知道皇上是准了麦香的决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到麦香就要离开京城去那遥远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怎么办？疾病缠身怎么办？遇到劫匪怎么办？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永恩的心惶恐不安。 永恩刚要开口求情，麦香阻止了他。 “你还有何要求？”乾隆看着麦香问道。 麦香看了一眼曹雪芹，想替曹家求一个恩典，可是又不敢开口，只得摇头说道：“老爷，没有别的要求。” 乾隆是何许人？ 他转向曹雪芹问道：“曹寅是你何人？” 曹雪芹只得跪了下去，说道：“回皇上，是家祖父。” “曹寅后人还有谁？” “家叔曹頫已经出家为僧，其他人都没了。” “你写《红楼梦》的初衷是什么？” “记录点家族的变迁，寻一点往昔的回忆，别无他意。” 乾隆听了沉吟片刻，问道：“你有功名吗？” “惭愧，早些年曾经中过秀才，如今年龄大了，对这些早已看淡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写自己的书，画自己的画，足矣。” 乾隆听出了曹雪芹的暗示，再看看曹雪芹花白的头发，说道：“朕打算过些日子，再让三味书铺出版你祖父的所有书稿，编辑成册。” “多谢皇上恩典。”曹雪芹明白，这是乾隆松口了，替曹家平反。 麦香的眼泪也出来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做到了。 第三百三十章 五年后 乾隆二十九年六月，新疆伊犁城外。 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站在山顶上，望着山下清凌凌的像蓝宝石一样透亮的河水，以及河两边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微风过处，荡起一层又一层的麦浪。 麦田的中央，站着一个身穿蓝色官袍的清瘦男子，带着一群官员、皂隶还有一群拿着镰刀的农民，正在祭天。 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少妇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轻轻地哼起了一首记忆中久远的歌谣。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是你我曾经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的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 “娘，娘，你看我采的花好看吗？”一个六七岁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举着一把花束跑了过来，明艳的笑脸上满是密密的一层汗珠，头发上沾满了碎花碎草。 “哟，我的小渝姐儿，你看你这一身的汗，来，婢子给你擦擦，你听婢子的话，咱们是官家小姐，不作兴这样在外面疯跑的。”枫叶忙上前要替小渝儿整理整理。 “枫叶姐姐，我还小呢，我娘说的，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小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要做官家小姐。”小渝儿仰起小脸，正式地反驳道。 “二奶奶，你瞧，都赖你。小姐要回到京城还这样，肯定会被人笑话的。”枫叶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回京城？”麦香念叨了一句，可不，自己来到这地方都五年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娘，你想什么呢？我的花不漂亮吗？娘不喜欢吗？”小渝儿举着花束送到麦香的面前。 麦香接过花束，放在鼻端一闻，再用鼻尖蹭了蹭闺女的鼻尖，笑道：“不但漂亮，还有花香呢。来。娘给小渝儿编一个花环。” 麦香接过闺女手里的花束，顺脚坐在了草丛上，真的编起了花环。 “娘，娘，这有蘑菇，看，蘑菇，炖鸡吃的蘑菇。”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用衣裙兜了一兜蘑菇跑到了麦香的身边，后面跟着红叶，手里拎着个篮子。也是一篮子的蘑菇。 “好。娘的小伊儿真能干。这么小就会采蘑菇了。多采一些，娘回去给你们炖小鸡吃。”麦香抽出了手帕，怜爱地给小男孩擦了擦汗。 “娘，花。花……”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揪了一朵紫色的小花要给麦香送来，谁知刚走两步就摔到在地上了，旁边的桃叶忙过去要扶他，谁知小孩子甩开了桃叶的手，干脆自己爬着过来了。 “娘，你看，小犁儿也知道给娘送花了。”小渝儿走过去，把小男孩抱了起来。 “嗯，娘知道。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走，娘也带你们去采蘑菇去，晚上咱们吃小鸡炖蘑菇啰。”麦香把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小渝儿的头上，抱起了最小的儿子。 “哦。采蘑菇去了，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小渝儿在草丛里一边蹦一边唱着。 麦香带着几个孩子下到半山腰，正好碰见几个放牧的牧民，牧民们见到麦香，忙拉着麦香几个进了他们的毡房，不一会，便摆上了几碗酥油茶和一大盘的奶酪。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麦香还是能从对方的手势中明白他们的意思，况且，麦香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们，所以很放松地坐在了他们手编的地毯上。 喝过奶茶，再鸡同鸭讲地说了一会话，枫叶便掀了门帘进来了。 “二奶奶，二爷打发人来找咱们了，说是祭天结束了。” “好，宝贝们，咱们下山了，爹爹来找咱们了。”麦香对着三个孩子喊道，并亲自抱起了小犁儿。枫叶则依老规矩，给了这户人家几块碎银。 麦香抱着孩子刚到山下，怀慈就已经过来， “相公，祭天结束了？” “嗯，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兵团垦种达到了二万，能收粮食三万余石，回屯有一千来户，每户平均也也能收获粮食四十石，所以，今年的粮食产量能有七万多石，军粮是富富有余了。”怀慈松了口气。 这几年，他总算不辱使命，屯田每年都在上涨，这地方的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比内地要高一些，所以他的辖区目前至少存够了三年的军粮。 怀慈一边说，一边从麦香手里接过孩子，再看了看麦香的脸，笑道：“每年的收割节你都要跟着来，回去又该嚷着晒黑了。” “晒黑怕什么，我喜欢这丰收的季节，麦香、瓜香、果香、花香，还有奶香以及牧民们烧牛羊粪的清香，我都喜欢闻。” “嗯，不愧是我媳妇，走，库米思奶奶还等着咱们去吃饭呢。”怀慈腾出一只手来替麦香整了整额前的碎发。 库米思是一位哈萨克族老人，丈夫和儿子都是优秀的猎人，原来一直是靠着游牧生活，伊犁开始农垦后，他们一家在伊犁河边定居下来了，一边农耕一边放牧一边打鱼，如今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这样的人家现在很多。伊犁河两边不光种植了大量的粮食，还种植了大量的棉花、枸杞、辣椒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每到忙碌的季节，兵团的人都要雇用大量的牧民来帮忙做事。 库米思老人就是麦香认识的第一位牧民，也是在麦香的劝说下决定在留在山下定居的第一位牧民，在他家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牧民们留了下来，农忙时帮着打短工，也不耽误自己放牧。 “相公，干爹有消息送来吗？”麦香问道。 阿桂的画像在乾隆二十五年进了紫光阁，章佳家的人在这一年，逼着阿桂亲自认了麦香做闺女，阿桂在伊犁的这几年如果没有出征，基本是和麦香一家生活在一起。 去年，阿桂回到北京，被授予了军机大臣，并给章佳一家从正蓝旗抬到正白旗，晋太子少保，荣耀一时无人能及。 麦香这会提到他，怀慈很快想到麦香也是想回家了，把手里的孩子给了枫叶，牵起了麦香的手。 “想回去了？” “有点，就是不知皇上能想起咱们来吗？”麦香笑道。 来这里五年了，说不想念家人是假的。 “媳妇，对不起，让你陪着我在这吃苦了。”怀慈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歉疚。 当年他从官衙回到家里，看到一身狼狈的麦香抱着小渝儿站在门口时问询时，他是满满的惊喜和感动，继而又是心疼，这个地方的日子有多苦，他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可就是如此，他也没舍得让麦香离开，因为他知道，没有麦香的支撑，他也撑不下去的。 “相公，我真的没觉得苦，有你的地方才是家。我倒是觉得咱们在这里的收获不小，咱们有了小伊儿和小犁儿，你如今也是伊犁府的知州了，还有，这五年也没有耽误咱们挣银子，我很知足，真的很知足。” 麦香在伊犁的首府建了一个纺织厂，专门收购棉花和羊毛，用来织布纺线，再把这些布匹和毛线卖给军团和当地的牧民，这几年挣了不少银子。 另外，麦香还设了一个铺子，专门收购枸杞和雪莲等药材和各种皮毛，运往内地，同时，又从内地倒腾出丝绸和瓷器到新疆这边，总之，麦香这几年是完全利用丝绸之路做起了生意。 怀慈一见麦香说到挣银子就眉开眼笑的样子，捏了捏麦香的脸，宠溺地笑道：“是挣银子知足还是陪为夫知足？” 麦香听了狡黠一笑，跑开几步，回头笑道：“你猜？” 小渝儿在一旁听了蹦到了怀慈的身边，抱着怀慈的大腿仰起小脸笑道：“爹，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挣银子知足，娘说了，她的梦想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怀慈听了把小渝儿抱了起来，在小渝儿的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那小渝儿是喜欢银子还是喜欢爹爹。” 小渝儿听了双手抱着怀慈的脖子，在怀慈的脸上亲了一下，甜甜地笑道：“当然是喜欢爹爹的，爹爹只有一个，银子有的是。” “你个小叛徒。”麦香在小渝儿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娘，我不是小叛徒，爹爹和娘我都喜欢。”小渝儿忙向麦香伸出了双手。 “你就是一个墙头草。”麦香接过小渝儿在她脸上蹭了蹭，这个女儿嘴甜得不得了，深得众人的欢喜。 那边怀慈则抱起了小伊儿，说笑间便进了村子里，刚要推开一户木头栅栏的院子，只见一匹快马到了跟前，是官衙的人。 “万大人，快，快，快回去接旨。” “接旨？”怀慈看了麦香一眼，笑道：“媳妇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知道早让媳妇念叨几句好了。” “那是，你才知道？本大仙还算到了，你这次回去后定有重赏。”麦香笑道。 “重赏倒不敢奢望，只求一家大小平安回京，便足矣。” 怀慈说完，嘱咐麦香几句，骑马先回去了。 第三百三十章 五年后 乾隆二十九年六月，新疆伊犁城外。 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站在山顶上，望着山下清凌凌的像蓝宝石一样透亮的河水，以及河两边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微风过处，荡起一层又一层的麦浪。 麦田的中央，站着一个身穿蓝色官袍的清瘦男子，带着一群官员、皂隶还有一群拿着镰刀的农民，正在祭天。 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少妇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轻轻地哼起了一首记忆中久远的歌谣。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是你我曾经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的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 “娘，娘，你看我采的花好看吗？”一个六七岁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举着一把花束跑了过来，明艳的笑脸上满是密密的一层汗珠，头发上沾满了碎花碎草。 “哟，我的小渝姐儿，你看你这一身的汗，来，婢子给你擦擦，你听婢子的话，咱们是官家小姐，不作兴这样在外面疯跑的。”枫叶忙上前要替小渝儿整理整理。 “枫叶姐姐，我还小呢，我娘说的，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小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要做官家小姐。”小渝儿仰起小脸，正式地反驳道。 “二奶奶，你瞧，都赖你。小姐要回到京城还这样，肯定会被人笑话的。”枫叶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回京城？”麦香念叨了一句，可不，自己来到这地方都五年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娘，你想什么呢？我的花不漂亮吗？娘不喜欢吗？”小渝儿举着花束送到麦香的面前。 麦香接过花束，放在鼻端一闻，再用鼻尖蹭了蹭闺女的鼻尖，笑道：“不但漂亮，还有花香呢。来。娘给小渝儿编一个花环。” 麦香接过闺女手里的花束，顺脚坐在了草丛上，真的编起了花环。 “娘，娘，这有蘑菇，看，蘑菇，炖鸡吃的蘑菇。”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用衣裙兜了一兜蘑菇跑到了麦香的身边，后面跟着红叶，手里拎着个篮子。也是一篮子的蘑菇。 “好。娘的小伊儿真能干。这么小就会采蘑菇了。多采一些，娘回去给你们炖小鸡吃。”麦香抽出了手帕，怜爱地给小男孩擦了擦汗。 “娘，花。花……”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揪了一朵紫色的小花要给麦香送来，谁知刚走两步就摔到在地上了，旁边的桃叶忙过去要扶他，谁知小孩子甩开了桃叶的手，干脆自己爬着过来了。 “娘，你看，小犁儿也知道给娘送花了。”小渝儿走过去，把小男孩抱了起来。 “嗯，娘知道。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走，娘也带你们去采蘑菇去，晚上咱们吃小鸡炖蘑菇啰。”麦香把编好的花环戴在了小渝儿的头上，抱起了最小的儿子。 “哦。采蘑菇去了，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小渝儿在草丛里一边蹦一边唱着。 麦香带着几个孩子下到半山腰，正好碰见几个放牧的牧民，牧民们见到麦香，忙拉着麦香几个进了他们的毡房，不一会，便摆上了几碗酥油茶和一大盘的奶酪。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麦香还是能从对方的手势中明白他们的意思，况且，麦香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们，所以很放松地坐在了他们手编的地毯上。 喝过奶茶，再鸡同鸭讲地说了一会话，枫叶便掀了门帘进来了。 “二奶奶，二爷打发人来找咱们了，说是祭天结束了。” “好，宝贝们，咱们下山了，爹爹来找咱们了。”麦香对着三个孩子喊道，并亲自抱起了小犁儿。枫叶则依老规矩，给了这户人家几块碎银。 麦香抱着孩子刚到山下，怀慈就已经过来， “相公，祭天结束了？” “嗯，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兵团垦种达到了二万，能收粮食三万余石，回屯有一千来户，每户平均也也能收获粮食四十石，所以，今年的粮食产量能有七万多石，军粮是富富有余了。”怀慈松了口气。 这几年，他总算不辱使命，屯田每年都在上涨，这地方的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比内地要高一些，所以他的辖区目前至少存够了三年的军粮。 怀慈一边说，一边从麦香手里接过孩子，再看了看麦香的脸，笑道：“每年的收割节你都要跟着来，回去又该嚷着晒黑了。” “晒黑怕什么，我喜欢这丰收的季节，麦香、瓜香、果香、花香，还有奶香以及牧民们烧牛羊粪的清香，我都喜欢闻。” “嗯，不愧是我媳妇，走，库米思奶奶还等着咱们去吃饭呢。”怀慈腾出一只手来替麦香整了整额前的碎发。 库米思是一位哈萨克族老人，丈夫和儿子都是优秀的猎人，原来一直是靠着游牧生活，伊犁开始农垦后，他们一家在伊犁河边定居下来了，一边农耕一边放牧一边打鱼，如今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这样的人家现在很多。伊犁河两边不光种植了大量的粮食，还种植了大量的棉花、枸杞、辣椒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每到忙碌的季节，兵团的人都要雇用大量的牧民来帮忙做事。 库米思老人就是麦香认识的第一位牧民，也是在麦香的劝说下决定在留在山下定居的第一位牧民，在他家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牧民们留了下来，农忙时帮着打短工，也不耽误自己放牧。 “相公，干爹有消息送来吗？”麦香问道。 阿桂的画像在乾隆二十五年进了紫光阁，章佳家的人在这一年，逼着阿桂亲自认了麦香做闺女，阿桂在伊犁的这几年如果没有出征，基本是和麦香一家生活在一起。 去年，阿桂回到北京，被授予了军机大臣，并给章佳一家从正蓝旗抬到正白旗，晋太子少保，荣耀一时无人能及。 麦香这会提到他，怀慈很快想到麦香也是想回家了，把手里的孩子给了枫叶，牵起了麦香的手。 “想回去了？” “有点，就是不知皇上能想起咱们来吗？”麦香笑道。 来这里五年了，说不想念家人是假的。 “媳妇，对不起，让你陪着我在这吃苦了。”怀慈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歉疚。 当年他从官衙回到家里，看到一身狼狈的麦香抱着小渝儿站在门口时问询时，他是满满的惊喜和感动，继而又是心疼，这个地方的日子有多苦，他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可就是如此，他也没舍得让麦香离开，因为他知道，没有麦香的支撑，他也撑不下去的。 “相公，我真的没觉得苦，有你的地方才是家。我倒是觉得咱们在这里的收获不小，咱们有了小伊儿和小犁儿，你如今也是伊犁府的知州了，还有，这五年也没有耽误咱们挣银子，我很知足，真的很知足。” 麦香在伊犁的首府建了一个纺织厂，专门收购棉花和羊毛，用来织布纺线，再把这些布匹和毛线卖给军团和当地的牧民，这几年挣了不少银子。 另外，麦香还设了一个铺子，专门收购枸杞和雪莲等药材和各种皮毛，运往内地，同时，又从内地倒腾出丝绸和瓷器到新疆这边，总之，麦香这几年是完全利用丝绸之路做起了生意。 怀慈一见麦香说到挣银子就眉开眼笑的样子，捏了捏麦香的脸，宠溺地笑道：“是挣银子知足还是陪为夫知足？” 麦香听了狡黠一笑，跑开几步，回头笑道：“你猜？” 小渝儿在一旁听了蹦到了怀慈的身边，抱着怀慈的大腿仰起小脸笑道：“爹，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挣银子知足，娘说了，她的梦想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怀慈听了把小渝儿抱了起来，在小渝儿的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那小渝儿是喜欢银子还是喜欢爹爹。” 小渝儿听了双手抱着怀慈的脖子，在怀慈的脸上亲了一下，甜甜地笑道：“当然是喜欢爹爹的，爹爹只有一个，银子有的是。” “你个小叛徒。”麦香在小渝儿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娘，我不是小叛徒，爹爹和娘我都喜欢。”小渝儿忙向麦香伸出了双手。 “你就是一个墙头草。”麦香接过小渝儿在她脸上蹭了蹭，这个女儿嘴甜得不得了，深得众人的欢喜。 那边怀慈则抱起了小伊儿，说笑间便进了村子里，刚要推开一户木头栅栏的院子，只见一匹快马到了跟前，是官衙的人。 “万大人，快，快，快回去接旨。” “接旨？”怀慈看了麦香一眼，笑道：“媳妇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知道早让媳妇念叨几句好了。” “那是，你才知道？本大仙还算到了，你这次回去后定有重赏。”麦香笑道。 “重赏倒不敢奢望，只求一家大小平安回京，便足矣。” 怀慈说完，嘱咐麦香几句，骑马先回去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缘法 五个多月后，京城西四胡同的怀园，总算迎来了久违的主人。 麦香刚领着三个孩子下马车，只见赵氏的大嗓门先响起来了。 “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快让娘看看，你成啥样子了。” “大姐，大姐……” 赵氏的话音刚落，麦绿和麦地先跑了出来，冲到了麦香面前，红着眼圈，傻傻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麦香一手拉了一个，看着眼前的大姑娘和小伙子，含泪说道：“都成大人了，都长大了不少。” “娘，这是我的小姨和小舅舅吗？”小渝儿见母亲流泪，在一旁甜甜问道。 “小渝儿都长这么大了，来，来，让姥姥看看。哟，这还有我的两个大外孙子，可想死姥姥了。”赵氏看着这三个粉妆玉琢的孩子，不知该先抱谁好了，索性都圈到自己怀里，呜呜地哭了。 “娘。”麦香看见赵氏哭，上前一步抱住了赵氏。 “你个死丫头，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家也不要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个死丫头……”赵氏一边捶着麦香的后背一边哭诉。 “娘，这回不走了。” “不走了好，不走好，孩子们刚回来，这冰天雪地的，赶紧让大家先进屋。”叶大福拄着拐杖出来了。 “爹……”麦香忙上前扶住了叶大福。 麦香的脚步还没迈进门槛，五福一家又来了。 半个时辰后，大家总算坐在上房，叙些别后情形。 麦黄在麦香走的那一年秋天成亲了，如今已有了一儿一女，胖墩考了三年才考上了一个秀才，仍在书院念书，准备明年参加乡试，麦黄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了乡下。 麦青成亲三年了，也生了一个儿子。佟立斌中了举人，可惜会试没过，如今带着妻小住在了城里，巧的是他家就在纪晓岚家附近，偶尔也会上门去求教一二，只是前二年，纪晓岚去了福建做提督学政。 “老姑呢？”麦香见赵氏没有提到九凤，忙问道。 “她，她倒是也嫁人了，就是。就是。就是……”赵氏说到半截瞟了怀慈一眼。 “岳母。你有话就直说。”正跟叶大福说话的怀慈察觉到赵氏的异常，说道。 “大姐，我告诉你。老姑嫁给了姐夫他爹。”麦绿放了一个惊雷。 “啥？”麦香和怀慈两个真被雷到了。 “刚嫁过来一年，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还在坐月子呢。”赵氏叹口气。 “还是做小老婆了？”麦香问道，她隐约记得她走后的第二年万承耀便娶了一个妻子，好像是一户商户的女儿，这九凤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麦绿说道。 原来万承耀娶的第二个妻子难产死了，好像跟江氏有关，江氏担心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要抢了万志高的财产，所以便买通了稳婆做了些手脚，谁知这事被新太太身边的丫鬟发现了，翻了出来。万承耀大怒之下，便把江氏休回了娘家。 而万承耀因为怀慈和麦香的缘故，每年都会和万宝财去乡下看看叶铁柱，自然也知道了九凤的处境，九凤出了孝期一直闹着要出家。年过二十也不肯出嫁，成了叶家人的一块心病。 万宝财不忍见兄弟为难，想起了两家曾经的约定，虽然万承耀的年龄大了些，足矣当九凤的父亲，但是好歹九凤进门能做正妻，而且九凤也不是完璧之身，一般人家实在难以接受她。 “老姑一听这个就同意了？”麦香以为那个爱慕虚荣的九凤又回来了。 “这倒也不是，这事说了有一年多，亲家老爷也不知怎么相中了九凤，一有空就往乡下走，好容易才说动了你老姑，这不，刚成亲也就一年 时间，啧啧，你老姑倒是真的命好，进门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赵氏倒是真心觉得高兴。 “那万志高呢？”麦香问道。 赵氏听了撇撇嘴，说道：“给我姑爷提鞋也不要，都考了两回，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如今正跟着他爷爷学做生意。” 麦香还想再问点啥，叶大福在一旁说道：“行了，让孩子们收拾收拾，回万家看看去，他们也都等着呢。” 赵氏听了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她还没有跟麦香说够呢。 “娘，我这次回来也不走，以后有的时间唠，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自己也做了母亲，麦香对赵氏的态度和缓多了。 半个时辰后，麦香和怀慈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带着三个孩子，进了万家的上房。 万老爷子和万老太太的身子骨都不如以前了，倒是万承耀，兴许是娇妻幼子在手的缘故，跟五年前相比，似乎还年轻了些。 万志高跟五年前相比，成熟了很多，也圆滑了很多，想必是跟他的经历有关，康怡又生了一儿一女，万家这一代真的开枝散叶了。 两位老人见到小渝儿几个笑得合不拢嘴，忙着给见面礼。 麦香笑道：“祖父、祖母，我们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出来，急着来看你们大家，等明儿收拾了行礼再打发人把礼物送过来。” 老太太这些年没见，对麦香的态度又好多了，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陪着丈夫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吃这些苦，加上麦香也生了两个儿子，老太太知足了。 “这丫头，还这么见外，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又给我带了两个曾孙子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计较什么礼物？”老太太笑道。 “曾祖母，你不喜欢小渝儿吗？小渝儿可是听娘说，家里还有一个快七十岁的曾祖母，小渝儿还给曾祖母做了一个干花的枕头呢，我娘说，用这种干花的枕头能睡好觉。”小渝儿手里抱着一个十字绣的绣花枕头，大大的黑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万老太太，大有只要你敢说不喜欢我，我就大哭一场的架势。 “哟，我的小宝贝，曾祖母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喜欢，喜欢，来，曾祖母抱抱。”老太太这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被孩子抓住了把柄。 小渝儿小嘴一撇，两颗晶亮的眼泪掉了出来，说道：“可是方才曾祖母只说两个曾孙子，根本没有提到小渝儿。” “来来，我的小宝贝，上曾祖母这来，你这小金豆一掉，你曾祖母的心肝都疼了，你曾祖母是跟你逗着玩呢，想看看小渝儿还记得不记得曾祖母，来，瞧瞧曾祖母给你的见面礼。”老太太说着忙从自己的脖颈里取出一串翡翠佛珠来，戴在了小渝儿的脖子上。 小渝儿偷着瞄了麦香一眼，心下有几分得意，她知道母亲十分喜欢玉石，这曾祖母送的佛珠颜色这么透亮，一看就是值钱的，这一趟也不虚此行了。 可怜的老太太还在为自己方才说错的话内疚呢，哪里知道自己被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算计了。 麦香自然看出了闺女的小伎俩，在伊犁的时候，她就靠着这小嘴不知哄骗了人家多少好处，阿桂就是其中一个最大的受害者，偏偏还乐在其中。 麦香正想训斥孩子几句，可是小渝儿一见麦香板着脸，小脸又耷拉着，伸手要去把佛珠摘下来，说道：“曾祖母，我娘不高兴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哟，曾祖母送的，曾祖母说能收就能收。”老太太把小渝儿的手放了下来，又转身对麦香说道：“对了，丫头，你听说了，你父亲娶了你老姑，你老姑正在坐月子呢，你去看看她，论理，你该称呼她一声母亲，你要是叫不出口，就叫声太太。” 老太太也是怕麦香为难，先嘱咐几句。 麦香听了叹口气，看来这姻缘真是天注定，她是再也想不到，这兜兜转转的，九凤能嫁给万承耀做太太，自己还得叫她一声“母亲”。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麦香说完，早有丫鬟领着她出门，九凤并没有住进江氏的院子，而是把原先的库房重新翻盖了一座小院子，小小巧巧的，倒是也应有尽有。 “麦香？”九凤正躺在炕上给孩子换尿布，见到麦香进门，眼里有明显的惊喜，不过惊喜过后，似乎有些羞愧。 麦香打量了下九凤，脸上皮肤水嫩嫩的，看样子过得不错，再看看屋子里的陈设，也是该有的都有了，想来这个万承耀对她还是极尽疼爱的。 “老爷他，对你好吗？”麦香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好，就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你别笑话我。我对不住我娘，我本来是不想嫁的，可是他一直劝我，说我娘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过得好，如果我真的做了姑子去，不但我娘在天上不得安生，就是我爹将来走了也放不心不下，所以，所以我才答应嫁的，我不想成为爹和大哥他们几个的负担。”九凤也是担心麦香误会她，特地解释了几句。 麦香瞧着九凤的神情也不像说谎，不管如何，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叶大福应该是能放下这副担子了，这对麦香来说，就足够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从万家回到家里，麦香什么也不想做，洗漱了一下，胡乱吃了点东西，便上炕睡觉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缘法 五个多月后，京城西四胡同的怀园，总算迎来了久违的主人。 麦香刚领着三个孩子下马车，只见赵氏的大嗓门先响起来了。 “闺女，我可怜的闺女，快让娘看看，你成啥样子了。” “大姐，大姐……” 赵氏的话音刚落，麦绿和麦地先跑了出来，冲到了麦香面前，红着眼圈，傻傻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麦香一手拉了一个，看着眼前的大姑娘和小伙子，含泪说道：“都成大人了，都长大了不少。” “娘，这是我的小姨和小舅舅吗？”小渝儿见母亲流泪，在一旁甜甜问道。 “小渝儿都长这么大了，来，来，让姥姥看看。哟，这还有我的两个大外孙子，可想死姥姥了。”赵氏看着这三个粉妆玉琢的孩子，不知该先抱谁好了，索性都圈到自己怀里，呜呜地哭了。 “娘。”麦香看见赵氏哭，上前一步抱住了赵氏。 “你个死丫头，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家也不要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个死丫头……”赵氏一边捶着麦香的后背一边哭诉。 “娘，这回不走了。” “不走了好，不走好，孩子们刚回来，这冰天雪地的，赶紧让大家先进屋。”叶大福拄着拐杖出来了。 “爹……”麦香忙上前扶住了叶大福。 麦香的脚步还没迈进门槛，五福一家又来了。 半个时辰后，大家总算坐在上房，叙些别后情形。 麦黄在麦香走的那一年秋天成亲了，如今已有了一儿一女，胖墩考了三年才考上了一个秀才，仍在书院念书，准备明年参加乡试，麦黄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了乡下。 麦青成亲三年了，也生了一个儿子。佟立斌中了举人，可惜会试没过，如今带着妻小住在了城里，巧的是他家就在纪晓岚家附近，偶尔也会上门去求教一二，只是前二年，纪晓岚去了福建做提督学政。 “老姑呢？”麦香见赵氏没有提到九凤，忙问道。 “她，她倒是也嫁人了，就是。就是。就是……”赵氏说到半截瞟了怀慈一眼。 “岳母。你有话就直说。”正跟叶大福说话的怀慈察觉到赵氏的异常，说道。 “大姐，我告诉你。老姑嫁给了姐夫他爹。”麦绿放了一个惊雷。 “啥？”麦香和怀慈两个真被雷到了。 “刚嫁过来一年，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还在坐月子呢。”赵氏叹口气。 “还是做小老婆了？”麦香问道，她隐约记得她走后的第二年万承耀便娶了一个妻子，好像是一户商户的女儿，这九凤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麦绿说道。 原来万承耀娶的第二个妻子难产死了，好像跟江氏有关，江氏担心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要抢了万志高的财产，所以便买通了稳婆做了些手脚，谁知这事被新太太身边的丫鬟发现了，翻了出来。万承耀大怒之下，便把江氏休回了娘家。 而万承耀因为怀慈和麦香的缘故，每年都会和万宝财去乡下看看叶铁柱，自然也知道了九凤的处境，九凤出了孝期一直闹着要出家。年过二十也不肯出嫁，成了叶家人的一块心病。 万宝财不忍见兄弟为难，想起了两家曾经的约定，虽然万承耀的年龄大了些，足矣当九凤的父亲，但是好歹九凤进门能做正妻，而且九凤也不是完璧之身，一般人家实在难以接受她。 “老姑一听这个就同意了？”麦香以为那个爱慕虚荣的九凤又回来了。 “这倒也不是，这事说了有一年多，亲家老爷也不知怎么相中了九凤，一有空就往乡下走，好容易才说动了你老姑，这不，刚成亲也就一年 时间，啧啧，你老姑倒是真的命好，进门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赵氏倒是真心觉得高兴。 “那万志高呢？”麦香问道。 赵氏听了撇撇嘴，说道：“给我姑爷提鞋也不要，都考了两回，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如今正跟着他爷爷学做生意。” 麦香还想再问点啥，叶大福在一旁说道：“行了，让孩子们收拾收拾，回万家看看去，他们也都等着呢。” 赵氏听了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她还没有跟麦香说够呢。 “娘，我这次回来也不走，以后有的时间唠，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也许是年龄的关系，自己也做了母亲，麦香对赵氏的态度和缓多了。 半个时辰后，麦香和怀慈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带着三个孩子，进了万家的上房。 万老爷子和万老太太的身子骨都不如以前了，倒是万承耀，兴许是娇妻幼子在手的缘故，跟五年前相比，似乎还年轻了些。 万志高跟五年前相比，成熟了很多，也圆滑了很多，想必是跟他的经历有关，康怡又生了一儿一女，万家这一代真的开枝散叶了。 两位老人见到小渝儿几个笑得合不拢嘴，忙着给见面礼。 麦香笑道：“祖父、祖母，我们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出来，急着来看你们大家，等明儿收拾了行礼再打发人把礼物送过来。” 老太太这些年没见，对麦香的态度又好多了，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陪着丈夫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吃这些苦，加上麦香也生了两个儿子，老太太知足了。 “这丫头，还这么见外，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又给我带了两个曾孙子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计较什么礼物？”老太太笑道。 “曾祖母，你不喜欢小渝儿吗？小渝儿可是听娘说，家里还有一个快七十岁的曾祖母，小渝儿还给曾祖母做了一个干花的枕头呢，我娘说，用这种干花的枕头能睡好觉。”小渝儿手里抱着一个十字绣的绣花枕头，大大的黑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万老太太，大有只要你敢说不喜欢我，我就大哭一场的架势。 “哟，我的小宝贝，曾祖母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喜欢，喜欢，来，曾祖母抱抱。”老太太这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被孩子抓住了把柄。 小渝儿小嘴一撇，两颗晶亮的眼泪掉了出来，说道：“可是方才曾祖母只说两个曾孙子，根本没有提到小渝儿。” “来来，我的小宝贝，上曾祖母这来，你这小金豆一掉，你曾祖母的心肝都疼了，你曾祖母是跟你逗着玩呢，想看看小渝儿还记得不记得曾祖母，来，瞧瞧曾祖母给你的见面礼。”老太太说着忙从自己的脖颈里取出一串翡翠佛珠来，戴在了小渝儿的脖子上。 小渝儿偷着瞄了麦香一眼，心下有几分得意，她知道母亲十分喜欢玉石，这曾祖母送的佛珠颜色这么透亮，一看就是值钱的，这一趟也不虚此行了。 可怜的老太太还在为自己方才说错的话内疚呢，哪里知道自己被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算计了。 麦香自然看出了闺女的小伎俩，在伊犁的时候，她就靠着这小嘴不知哄骗了人家多少好处，阿桂就是其中一个最大的受害者，偏偏还乐在其中。 麦香正想训斥孩子几句，可是小渝儿一见麦香板着脸，小脸又耷拉着，伸手要去把佛珠摘下来，说道：“曾祖母，我娘不高兴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哟，曾祖母送的，曾祖母说能收就能收。”老太太把小渝儿的手放了下来，又转身对麦香说道：“对了，丫头，你听说了，你父亲娶了你老姑，你老姑正在坐月子呢，你去看看她，论理，你该称呼她一声母亲，你要是叫不出口，就叫声太太。” 老太太也是怕麦香为难，先嘱咐几句。 麦香听了叹口气，看来这姻缘真是天注定，她是再也想不到，这兜兜转转的，九凤能嫁给万承耀做太太，自己还得叫她一声“母亲”。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麦香说完，早有丫鬟领着她出门，九凤并没有住进江氏的院子，而是把原先的库房重新翻盖了一座小院子，小小巧巧的，倒是也应有尽有。 “麦香？”九凤正躺在炕上给孩子换尿布，见到麦香进门，眼里有明显的惊喜，不过惊喜过后，似乎有些羞愧。 麦香打量了下九凤，脸上皮肤水嫩嫩的，看样子过得不错，再看看屋子里的陈设，也是该有的都有了，想来这个万承耀对她还是极尽疼爱的。 “老爷他，对你好吗？”麦香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好，就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你别笑话我。我对不住我娘，我本来是不想嫁的，可是他一直劝我，说我娘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过得好，如果我真的做了姑子去，不但我娘在天上不得安生，就是我爹将来走了也放不心不下，所以，所以我才答应嫁的，我不想成为爹和大哥他们几个的负担。”九凤也是担心麦香误会她，特地解释了几句。 麦香瞧着九凤的神情也不像说谎，不管如何，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叶大福应该是能放下这副担子了，这对麦香来说，就足够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从万家回到家里，麦香什么也不想做，洗漱了一下，胡乱吃了点东西，便上炕睡觉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圣旨到 次日一早，怀慈早早进宫面圣，麦香还在炕上，麦青便抱着孩子领着夫婿进门了。 彼此叙了会旧，麦青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麦香说道：“大姐，我跟你说件事，纪先生的儿子看上了咱们家的小妹，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啥？”麦香又被吓了一跳，这九凤的事情还没有消化好，又冒出一个纪家来，纪晓岚如今可是三品大员，叶家能攀得上？ “不对呀，这纪先生不是早去了福建做学政，他的家小难道没有跟去吗？” “纪夫人带着孩子们在家里侍奉老人，纪先生带着两位姨娘走了。” “那小妹是如何遇到他的？汝佶难道还没有成亲吗？”麦香知道纪晓岚家目前只有这个大公子汝佶年龄跟麦绿相配，应该也差不多有二十来岁，没道理还没成亲。 “纪大公子今年二十一，还没有成亲，似乎在等小妹长大，他经常来跟我相公探讨学问，那会小妹过来帮我料理家务，两人认识了，大姐，我跟你说，纪公子的学问好着呢，比我相公还强呢。” 麦香一听这个更觉得为难了，虽然她跟纪晓岚私交不错，但是这儿女亲家可不比别的，门当户对是首要的，不然的话，就会被这个圈子里的人笑话的。除非是去做继室或姨娘，麦香自然不会舍得麦绿去做姨娘。 “小妹的意思呢？”麦香记得麦绿应该十六岁了，论理，早该定亲了。 “娘找了好几户，她都不满意，估计也是在等大姐回来做主。” “知道了，这事容我好好想想。” 事关自己小妹一生的幸福，麦香也不能贸然答应或放弃。 麦香寻思了一会，也想不出啥好主意，只得暂且先放下这事，把带来的行礼收拾收拾。打点送往各家的东西，先坐着马车，带着孩子们进了礼亲王府。 乌拉多敏接到丫鬟们的传报，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正好看见麦香进了院门，眼泪喷薄而出，麦香忙上前抱住了她。 姐妹两个哭了好一会，乌拉多敏才拉着麦香的手上了炕，再一一瞧着这几个孩子，又吩咐丫鬟们去带昭梿、昭菡几个。 “我瞧着你的脸色还不大好。是不是还没有缓和过来？我看这西域。不对。该叫新疆了，这新疆的水土应该很养人才是，怎么你去了这几年反而灰头土脸的？”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脸细看。 “大姐，我可是一路劳苦奔波了好几个月。这路哪里是人走的？我是再也不想去了。”麦香摆手道。 两次从天山穿过，都是险象环生，山顶积雪常年不化，山下和峡谷各种动物出没，麦香他们不止一次碰到雪豹、野驴等危险动物，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惊不已，这样的险麦香不想再去冒了。 “不去更好，你这一走，我心里还塌了一个角。想找个说话的人没有，对了，妹夫定了做什么没有？” “我来的时候他进宫还没有回来。你们呢，这些年都还好？” “好，我们现在好着呢。你走后没两年，皇上听从你姐夫的建议，果真开办了一个钱庄，这个钱庄听说在各省各大城市都有分部，都交给了你姐夫负责，他也经常要出去转转，内务府的事情大部分交给了弘融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皇上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姐夫去做，说明皇上还是很看重姐夫的。” “可不，皇上定了明年正月去南巡，又点了你姐夫陪驾。” “姐姐不去吗？” “我们几个商量好了，等孩子们再大一些，我们几家一起出去游历游历，如今什么也不缺了，就盼着孩子们早点长大。” 乌拉多敏的话刚说完，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永恩自己掀着门帘进来了，看着麦香，眼睛里的笑意直达心底。 “果真是妹妹回来了？我进门便听到小厮们说，我还不大相信。” 麦香给永恩行了礼，永恩也站在麦香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那臭小子没照顾好你，他人呢？” “进宫了。”乌拉多敏待答。 “幸好你们回来的早，不然的话，还不一定能不能走，今儿我才知道，皇上又把舅舅调到新疆了，说是又有了叛乱，不过这一次还好，看在外祖父母的份上，让他在家过了年走，今年的官员又动了一批，妹夫能去哪就看他的运气了。” “啊，当时不是说了，回来后就任直隶州知州？”麦香问道。 不是麦香不想出远门，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太落后了，从伊犁回京城，居然走了四个来月，这一路翻山越岭的，麦香实在是有些怕了，暂时她是不想出门了。 “皇上的意思谁能猜得到？不过他对妹夫这几年的表现倒还满意，加上你们又捐了那些银两出来，我琢磨着这次应该能给妹夫派一个好地方。对了，我还真有别的事情找你，你还记得五阿哥吗？” “永琪？”麦香想起了那个锐气少年。 “对，就是他，他病倒了，我跟他一向交好，常在一起谈论书法绘画，方才我就是去看望他了，你能不能有啥法子？”永恩满怀希望地看着麦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永琪可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可是这话他不能跟麦香说。 “什么病？” “风寒。” 麦香并不知道历史的永琪是因为什么病死的，但是大夫说是风寒且当风寒治疗，肯定是不对路的，否则的话，单凭一场小小的风寒怎么能要了永琪的命？宫里啥好药没有？ “我想，肯定不是简单的风寒。姐夫从民间找几个妥当的老郎中看看，太医院的郎中有时不肯担责，人云亦云或者是采用保守治疗，很容易耽误病情的。姐夫，他这一关相当的凶险。” 永恩见麦香少有的凝重，他自然懂得麦香话里的含义，心下不由得有些悲凉。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乌拉多敏在一旁问道。 “这个说不好，先用中医治疗，实在不行，再去找找彼得。” “我懂了，好了。不说这些，说说你在西域的经历，有什么趣事？” “趣事能有什么？就是每次躺在草原上看蓝天白云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离天空很近，人的思维也会变得很纯净，看着那些牧民们穷苦简单的生活，觉得自己的日子就像在蜜罐里，特别知足。” “妹妹的想法就是跟别人不一样，饶是这样，妹妹这些年也没少折腾，这几年在那边挣了多少银子？”永恩一边说一边从炕尾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麦香，说是这些年的分红。 “你的银子我都给换成大清钱庄的了，一年的利息也有上万两，妹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财主了。”永恩笑道。 “光我一个是土财主？”麦香说完斜睨了一眼乌拉多敏。 “呵呵，这些年跟着妹妹借光，我也居然攒下了二十万两银子，如今我的私房可是比公账上多多了，我比某人家底厚实多了。”乌拉多敏说完看着永恩吃吃地笑。 永恩看着这两人，摇摇头，笑道：“刚夸完妹妹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这会子你们两个就拿这些世俗的东西来气我？”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世俗的人。”麦香说完，眉眼弯弯地打开了匣子，数起了银票。 “世俗也罢清高也罢，只要自己活得坦荡、真诚便好。不说这些了，今儿给你们一家接风，把弘融一家和外祖一家都接来，大家热闹热闹。” “先别，那两家我还没有走动，容我今儿先亲自去拜访，明天我在福运来定了两个包间，我请大家聚聚。”麦香说完，举了举手里的匣子。 永恩笑着摇摇头，倒是也没有再坚持，知道麦香跟章佳府的关系，这一趟她必须得去。 麦香带着孩子们从礼亲王府出来，去了大学士府，又是一番别后厮见，临走，老夫人也说麦香气色不好，打发人给麦香送了好些山珍海味，说是让补补身子。 等麦香从谨贝勒府出来再回到家里，栌叶笑着说家里的各种肉、鱼都堆成山了，都是各家给麦香送来补身子的。 “二爷还没有回来？”麦香觉得不应该啊，自己都去了三家拜访，他进一趟宫居然还没有回来。 “没呢，倒是万家打发人来送信了，说是让小年这天回乡下祭祖，还有，祭祖结束后，就让奶奶搬进万家过年。”栌叶说道。 “又是祭祖？”麦香一听这个就头大，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一阵轰动，守门的小厮跑了进来，说送圣旨的到了。 “啊，相公还没有回家，圣旨怎么到家了？”麦香觉得有些蹊跷。 “圣旨到，万叶氏接旨。”太监独特的嗓音在门口喊了一句。 枫叶见了忙着准备红包，栌叶则赶紧把红毡子铺上，桦叶帮着点了香炉，红叶则替麦香换了身鲜亮衣裳，麦香跪在地上的时候，叶大福赵氏几个也都出来了，和麦香一起跪下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圣旨到 次日一早，怀慈早早进宫面圣，麦香还在炕上，麦青便抱着孩子领着夫婿进门了。 彼此叙了会旧，麦青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麦香说道：“大姐，我跟你说件事，纪先生的儿子看上了咱们家的小妹，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啥？”麦香又被吓了一跳，这九凤的事情还没有消化好，又冒出一个纪家来，纪晓岚如今可是三品大员，叶家能攀得上？ “不对呀，这纪先生不是早去了福建做学政，他的家小难道没有跟去吗？” “纪夫人带着孩子们在家里侍奉老人，纪先生带着两位姨娘走了。” “那小妹是如何遇到他的？汝佶难道还没有成亲吗？”麦香知道纪晓岚家目前只有这个大公子汝佶年龄跟麦绿相配，应该也差不多有二十来岁，没道理还没成亲。 “纪大公子今年二十一，还没有成亲，似乎在等小妹长大，他经常来跟我相公探讨学问，那会小妹过来帮我料理家务，两人认识了，大姐，我跟你说，纪公子的学问好着呢，比我相公还强呢。” 麦香一听这个更觉得为难了，虽然她跟纪晓岚私交不错，但是这儿女亲家可不比别的，门当户对是首要的，不然的话，就会被这个圈子里的人笑话的。除非是去做继室或姨娘，麦香自然不会舍得麦绿去做姨娘。 “小妹的意思呢？”麦香记得麦绿应该十六岁了，论理，早该定亲了。 “娘找了好几户，她都不满意，估计也是在等大姐回来做主。” “知道了，这事容我好好想想。” 事关自己小妹一生的幸福，麦香也不能贸然答应或放弃。 麦香寻思了一会，也想不出啥好主意，只得暂且先放下这事，把带来的行礼收拾收拾。打点送往各家的东西，先坐着马车，带着孩子们进了礼亲王府。 乌拉多敏接到丫鬟们的传报，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正好看见麦香进了院门，眼泪喷薄而出，麦香忙上前抱住了她。 姐妹两个哭了好一会，乌拉多敏才拉着麦香的手上了炕，再一一瞧着这几个孩子，又吩咐丫鬟们去带昭梿、昭菡几个。 “我瞧着你的脸色还不大好。是不是还没有缓和过来？我看这西域。不对。该叫新疆了，这新疆的水土应该很养人才是，怎么你去了这几年反而灰头土脸的？”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脸细看。 “大姐，我可是一路劳苦奔波了好几个月。这路哪里是人走的？我是再也不想去了。”麦香摆手道。 两次从天山穿过，都是险象环生，山顶积雪常年不化，山下和峡谷各种动物出没，麦香他们不止一次碰到雪豹、野驴等危险动物，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惊不已，这样的险麦香不想再去冒了。 “不去更好，你这一走，我心里还塌了一个角。想找个说话的人没有，对了，妹夫定了做什么没有？” “我来的时候他进宫还没有回来。你们呢，这些年都还好？” “好，我们现在好着呢。你走后没两年，皇上听从你姐夫的建议，果真开办了一个钱庄，这个钱庄听说在各省各大城市都有分部，都交给了你姐夫负责，他也经常要出去转转，内务府的事情大部分交给了弘融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皇上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姐夫去做，说明皇上还是很看重姐夫的。” “可不，皇上定了明年正月去南巡，又点了你姐夫陪驾。” “姐姐不去吗？” “我们几个商量好了，等孩子们再大一些，我们几家一起出去游历游历，如今什么也不缺了，就盼着孩子们早点长大。” 乌拉多敏的话刚说完，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永恩自己掀着门帘进来了，看着麦香，眼睛里的笑意直达心底。 “果真是妹妹回来了？我进门便听到小厮们说，我还不大相信。” 麦香给永恩行了礼，永恩也站在麦香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那臭小子没照顾好你，他人呢？” “进宫了。”乌拉多敏待答。 “幸好你们回来的早，不然的话，还不一定能不能走，今儿我才知道，皇上又把舅舅调到新疆了，说是又有了叛乱，不过这一次还好，看在外祖父母的份上，让他在家过了年走，今年的官员又动了一批，妹夫能去哪就看他的运气了。” “啊，当时不是说了，回来后就任直隶州知州？”麦香问道。 不是麦香不想出远门，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太落后了，从伊犁回京城，居然走了四个来月，这一路翻山越岭的，麦香实在是有些怕了，暂时她是不想出门了。 “皇上的意思谁能猜得到？不过他对妹夫这几年的表现倒还满意，加上你们又捐了那些银两出来，我琢磨着这次应该能给妹夫派一个好地方。对了，我还真有别的事情找你，你还记得五阿哥吗？” “永琪？”麦香想起了那个锐气少年。 “对，就是他，他病倒了，我跟他一向交好，常在一起谈论书法绘画，方才我就是去看望他了，你能不能有啥法子？”永恩满怀希望地看着麦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永琪可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可是这话他不能跟麦香说。 “什么病？” “风寒。” 麦香并不知道历史的永琪是因为什么病死的，但是大夫说是风寒且当风寒治疗，肯定是不对路的，否则的话，单凭一场小小的风寒怎么能要了永琪的命？宫里啥好药没有？ “我想，肯定不是简单的风寒。姐夫从民间找几个妥当的老郎中看看，太医院的郎中有时不肯担责，人云亦云或者是采用保守治疗，很容易耽误病情的。姐夫，他这一关相当的凶险。” 永恩见麦香少有的凝重，他自然懂得麦香话里的含义，心下不由得有些悲凉。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乌拉多敏在一旁问道。 “这个说不好，先用中医治疗，实在不行，再去找找彼得。” “我懂了，好了。不说这些，说说你在西域的经历，有什么趣事？” “趣事能有什么？就是每次躺在草原上看蓝天白云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离天空很近，人的思维也会变得很纯净，看着那些牧民们穷苦简单的生活，觉得自己的日子就像在蜜罐里，特别知足。” “妹妹的想法就是跟别人不一样，饶是这样，妹妹这些年也没少折腾，这几年在那边挣了多少银子？”永恩一边说一边从炕尾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麦香，说是这些年的分红。 “你的银子我都给换成大清钱庄的了，一年的利息也有上万两，妹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财主了。”永恩笑道。 “光我一个是土财主？”麦香说完斜睨了一眼乌拉多敏。 “呵呵，这些年跟着妹妹借光，我也居然攒下了二十万两银子，如今我的私房可是比公账上多多了，我比某人家底厚实多了。”乌拉多敏说完看着永恩吃吃地笑。 永恩看着这两人，摇摇头，笑道：“刚夸完妹妹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这会子你们两个就拿这些世俗的东西来气我？”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世俗的人。”麦香说完，眉眼弯弯地打开了匣子，数起了银票。 “世俗也罢清高也罢，只要自己活得坦荡、真诚便好。不说这些了，今儿给你们一家接风，把弘融一家和外祖一家都接来，大家热闹热闹。” “先别，那两家我还没有走动，容我今儿先亲自去拜访，明天我在福运来定了两个包间，我请大家聚聚。”麦香说完，举了举手里的匣子。 永恩笑着摇摇头，倒是也没有再坚持，知道麦香跟章佳府的关系，这一趟她必须得去。 麦香带着孩子们从礼亲王府出来，去了大学士府，又是一番别后厮见，临走，老夫人也说麦香气色不好，打发人给麦香送了好些山珍海味，说是让补补身子。 等麦香从谨贝勒府出来再回到家里，栌叶笑着说家里的各种肉、鱼都堆成山了，都是各家给麦香送来补身子的。 “二爷还没有回来？”麦香觉得不应该啊，自己都去了三家拜访，他进一趟宫居然还没有回来。 “没呢，倒是万家打发人来送信了，说是让小年这天回乡下祭祖，还有，祭祖结束后，就让奶奶搬进万家过年。”栌叶说道。 “又是祭祖？”麦香一听这个就头大，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一阵轰动，守门的小厮跑了进来，说送圣旨的到了。 “啊，相公还没有回家，圣旨怎么到家了？”麦香觉得有些蹊跷。 “圣旨到，万叶氏接旨。”太监独特的嗓音在门口喊了一句。 枫叶见了忙着准备红包，栌叶则赶紧把红毡子铺上，桦叶帮着点了香炉，红叶则替麦香换了身鲜亮衣裳，麦香跪在地上的时候，叶大福赵氏几个也都出来了，和麦香一起跪下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纪家求亲 麦香刚跪下来，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宣旨的太监用他独特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臣爰阃外之寄，必得阃内之贤。君美其夫之荣，必及其妻之贵，一体相成，故谕尔万怀慈之妻万叶氏，温柔静正，懿惠慈宣，夫阶益显，国典益申是用，赠尔为恭人，锡之敕命于戏。乾隆二十九年十二月十六之宝” 麦香听的又是念了一堆的套话，好像是夸麦香协助丈夫事业有成，所以封了一个恭人。 麦香还没来得及细思恭人是什么品阶，就被赵氏几个围住了，都盯着太监手里的诰命服和圣旨。 “啧啧，我闺女也是诰命夫人了，我就是诰命夫人的娘，啧啧，孩子他爹，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赵氏说完掐了一下叶大福。 “我闺女这么聪明能干，做诰命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叶大福的嘴角也一直没有合上过。 “爹，娘，人家公公还在这，可别让人家笑话了咱。” “咱家可不敢笑话夫人，咱家恭喜夫人还来不及呢。”太监恭恭敬敬地把东西捧到麦香手里。 麦香忙给了为首的公公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其他的都是二十两，太监们收了麦香的厚礼，满脸是笑地告辞了。 “大姐，我瞧着这诰命的霞帔还不如你成亲的那个好看呢？”麦绿见家里没有外人了，摸了摸最上面的红褐色绣花霞帔，笑道。 “我倒是觉得大姐换上这一身诰命服肯定好看，这补服绣的是好像是一只雪雁？”麦青摸了摸命服上的补子。 “三姐，你别着急，我三姐夫肯定也会为你挣一个诰命的。”麦地在一旁笑道。 赵氏一听这话，嘴更是咧到耳根了，笑道：“我儿子真会说话，我这几个闺女将来都是当诰命的命，我睡觉也会笑醒的。” “岳母。什么事会笑醒？”怀慈笑眯眯地进门了，手里也拿着一个五彩圣旨。 “姐夫，你才回来？我姐都封诰命了，我姐是诰命夫人了。”麦青笑道。 “爹，你是不是也有好事？”小渝儿见父亲满脸喜色，忙抱住了父亲的大腿。 怀慈弯腰抱起了闺女，捏了捏小渝儿的鼻子，笑道：“偏就你古灵精怪的，今儿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小渝儿撇撇嘴，搂着怀慈的脖子。说道：“爹每次出门回来都要先问问娘有没有生气。我和弟弟们可乖了。我今儿一直在带两个弟弟玩呢，一点也没有给娘添乱。” “嗯，这才是爹的好闺女。”怀慈在小渝儿前额亲了一下，这才放下孩子。又分别抱了抱小伊儿和小犁儿。 “你去宫里到底说啥了？”麦香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媳妇，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好消息。” “我升了从四品。” “啊？从四品？”比预想的还高一级，麦香一下上前抱住了怀慈，却忘了周围还有一堆的人，等反应过来时，没想到麦青几个倒还不好意思了。 “娘。还有坏消息呢？”小渝儿撇撇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会是好奇心作祟，故而提醒一下麦香，也算给麦香解围。 “对了。坏消息呢？”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都看向怀慈。 “咱们还得出远门。” “啊？”麦香的小脸拧成了一团，她还没休息过来呢。 “不过这次是你喜欢的地方，是扬州，我的官职是扬州知府。” “扬州？爹爹，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吗？”小渝儿眉开眼笑地问道。 她不喜欢京城，今儿跟着母亲去拜访的那几户人家规矩有些多，她喜欢像在伊犁那样自由的生活。 “啊，又得走了？”叶大福和赵氏心里也是一万个不舍。 “不但要走，还要提前走，因为圣上正月初二又要下江南，圣上命我一路陪同，到了扬州再分手。” 叶大福和赵氏听了虽然都不愿意，但是也没法说什么。 一句话，皇命难违。 次日，麦香和怀慈被赐封的消息传了出去，家里迎来贺往的人多了不少，麦香忙着接待女眷，打点回礼，没想到迎来了一对特殊的客人。 “师娘，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呢？你不来看我，我只好自己来看你了，显见的你眼里只有师傅，你师傅不在，连师傅家的门也不登了。”纪夫人故意板起了一张脸，把礼单往麦香手里一放。 “诺，师娘给你的贺礼。” “师娘，我前天才进的家门，又是娘家又是婆家的绕一圈，我真的是打算今儿一早就去看师娘的，我连年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亲自送去，可谁知家里一直没断人，根本出不了门。还是师娘疼我，来，我给师娘泡壶好茶。我正经有几样好东西想送师娘呢。” 麦香说完，拉着纪夫人进了自己的上房，指着炕上的一堆东西说道：“这些都是上好的各种皮子，这是药材，有天山雪莲、冬虫夏草、红花、虎骨等，都是上品，这是一块上等羊脂玉的原料，师娘喜欢什么找一个好工匠正经做一样摆件。” “看在你这么诚心地孝敬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了。”纪夫人心里明镜似的，麦香不差钱，所以也没有跟麦香客套。 而且，这几年，纪家全仗着三味书铺出版社的红利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要不然，指着纪晓岚的这点俸银，也只能勉强支撑。 “那是，谁叫你是我的师娘呢？”麦香上前扶住了纪夫人。 这时，麦青端了一个托盘进门，笑道：“夫人 ，请喝茶。” “麦青，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上我家的门？我听我儿子说，你家相公学问不错。” “比起令公子来差多了，我相公说，令公子明年乡试肯定能中的。” “嗐，这我倒是不急，就是这孩子岁数也不小了，该说门亲事了，我托人寻了这么多户人家，谁知这孩子都不中意，说是要找一个像他师姐一样聪明能干的，麦香，你说说，像你一样聪明能干的我上哪里寻去？” 麦香看着纪夫人，倒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问题是，这种事情，也没有道理让女方先开口啊。 “师娘，这比我聪明漂亮的不还有的是？师娘直说，相中了谁家的闺女，我替师娘保这个媒去，也不能白让师弟叫我一回师姐。” “你个鬼头精。”纪夫人笑着戳了下麦香的头，看了麦青一眼。 麦青忙退了下去。 “麦香，师娘也不瞒你，你师弟相中了你小妹麦绿，麦绿这个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挺贤惠的一孩子，说实在的，我对这个孩子唯一有点不满意的地方是，觉得这孩子性子有些偏软，不像你们姐妹三个，我担心她能不能挑起一个家。麦香，汝佶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他们两个在一起合适吗？” “师娘，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我调教的，我娘的性子你也知道，不用我多说。我原本也是一个懦弱偏软的性子，什么事情听家里长辈的，直到我十岁那年，我大病一场，烧的人事不知，就这样，祖父祖母们还不肯拿出银子来给我治病，是曹先生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谁手里有也不如自己手里有。所以我才会拼命想辙挣钱，教她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我认为正确的做人道理。” “什么是你认为正确的做人道理？”纪夫人觉得新奇了。 “就是不愚孝不盲从，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以吃点小亏，但是不能触及自己的底线。我跟你说一句交底的话，我家这个小妹不是真的偏软，她只是单纯和善良，她记事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也不用她去操心去张罗，但是真的遇到事情了，她绝对不会一味退让盲从。说实在的，我倒是有些担心，你们会不会因为我们的出身看不上她？” 麦香觉得还是把话摊开了讲比较好，纪家跟万家佟家不一样，纪家是真正的书香人家，也是真正的官宦人家，纪晓岚的父亲就曾经做过知府，叶家虽然手里有些银子，可改变不了出身。 “这个倒是无妨，我还不至于如此古板，别人我不信，你我还能不信吗？你调教出来的人还能差了，你们家的几个女孩，我看嫁的都不错，也算给你们家换了门风，再说了，你相公也是扬州知府了，你还担心什么？”纪夫人笑道。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麦绿的出身，叶家虽然差了些，但是麦香和怀慈不差，老二、老三的相公也都是秀才了，将来这些连襟之间没准都能扶持一二，还有一点，麦香后面的三座大山更不容小瞧，就连曾经最弱的阿桂，虽然他才官居正二品，可是他的画像已经入驻紫光阁，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将来的前途更不可限量。 有了这些综合因素，纪夫人还会去计较麦绿小小的不足？再说了，麦绿这个孩子是她儿子自己看中的，孩子可心，做父母的能成全就尽量成全。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纪家求亲 麦香刚跪下来，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宣旨的太监用他独特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臣爰阃外之寄，必得阃内之贤。君美其夫之荣，必及其妻之贵，一体相成，故谕尔万怀慈之妻万叶氏，温柔静正，懿惠慈宣，夫阶益显，国典益申是用，赠尔为恭人，锡之敕命于戏。乾隆二十九年十二月十六之宝” 麦香听的又是念了一堆的套话，好像是夸麦香协助丈夫事业有成，所以封了一个恭人。 麦香还没来得及细思恭人是什么品阶，就被赵氏几个围住了，都盯着太监手里的诰命服和圣旨。 “啧啧，我闺女也是诰命夫人了，我就是诰命夫人的娘，啧啧，孩子他爹，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赵氏说完掐了一下叶大福。 “我闺女这么聪明能干，做诰命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叶大福的嘴角也一直没有合上过。 “爹，娘，人家公公还在这，可别让人家笑话了咱。” “咱家可不敢笑话夫人，咱家恭喜夫人还来不及呢。”太监恭恭敬敬地把东西捧到麦香手里。 麦香忙给了为首的公公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其他的都是二十两，太监们收了麦香的厚礼，满脸是笑地告辞了。 “大姐，我瞧着这诰命的霞帔还不如你成亲的那个好看呢？”麦绿见家里没有外人了，摸了摸最上面的红褐色绣花霞帔，笑道。 “我倒是觉得大姐换上这一身诰命服肯定好看，这补服绣的是好像是一只雪雁？”麦青摸了摸命服上的补子。 “三姐，你别着急，我三姐夫肯定也会为你挣一个诰命的。”麦地在一旁笑道。 赵氏一听这话，嘴更是咧到耳根了，笑道：“我儿子真会说话，我这几个闺女将来都是当诰命的命，我睡觉也会笑醒的。” “岳母。什么事会笑醒？”怀慈笑眯眯地进门了，手里也拿着一个五彩圣旨。 “姐夫，你才回来？我姐都封诰命了，我姐是诰命夫人了。”麦青笑道。 “爹，你是不是也有好事？”小渝儿见父亲满脸喜色，忙抱住了父亲的大腿。 怀慈弯腰抱起了闺女，捏了捏小渝儿的鼻子，笑道：“偏就你古灵精怪的，今儿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小渝儿撇撇嘴，搂着怀慈的脖子。说道：“爹每次出门回来都要先问问娘有没有生气。我和弟弟们可乖了。我今儿一直在带两个弟弟玩呢，一点也没有给娘添乱。” “嗯，这才是爹的好闺女。”怀慈在小渝儿前额亲了一下，这才放下孩子。又分别抱了抱小伊儿和小犁儿。 “你去宫里到底说啥了？”麦香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媳妇，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好消息。” “我升了从四品。” “啊？从四品？”比预想的还高一级，麦香一下上前抱住了怀慈，却忘了周围还有一堆的人，等反应过来时，没想到麦青几个倒还不好意思了。 “娘。还有坏消息呢？”小渝儿撇撇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这会是好奇心作祟，故而提醒一下麦香，也算给麦香解围。 “对了。坏消息呢？”好几个声音同时问道，都看向怀慈。 “咱们还得出远门。” “啊？”麦香的小脸拧成了一团，她还没休息过来呢。 “不过这次是你喜欢的地方，是扬州，我的官职是扬州知府。” “扬州？爹爹，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吗？”小渝儿眉开眼笑地问道。 她不喜欢京城，今儿跟着母亲去拜访的那几户人家规矩有些多，她喜欢像在伊犁那样自由的生活。 “啊，又得走了？”叶大福和赵氏心里也是一万个不舍。 “不但要走，还要提前走，因为圣上正月初二又要下江南，圣上命我一路陪同，到了扬州再分手。” 叶大福和赵氏听了虽然都不愿意，但是也没法说什么。 一句话，皇命难违。 次日，麦香和怀慈被赐封的消息传了出去，家里迎来贺往的人多了不少，麦香忙着接待女眷，打点回礼，没想到迎来了一对特殊的客人。 “师娘，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呢？你不来看我，我只好自己来看你了，显见的你眼里只有师傅，你师傅不在，连师傅家的门也不登了。”纪夫人故意板起了一张脸，把礼单往麦香手里一放。 “诺，师娘给你的贺礼。” “师娘，我前天才进的家门，又是娘家又是婆家的绕一圈，我真的是打算今儿一早就去看师娘的，我连年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亲自送去，可谁知家里一直没断人，根本出不了门。还是师娘疼我，来，我给师娘泡壶好茶。我正经有几样好东西想送师娘呢。” 麦香说完，拉着纪夫人进了自己的上房，指着炕上的一堆东西说道：“这些都是上好的各种皮子，这是药材，有天山雪莲、冬虫夏草、红花、虎骨等，都是上品，这是一块上等羊脂玉的原料，师娘喜欢什么找一个好工匠正经做一样摆件。” “看在你这么诚心地孝敬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了。”纪夫人心里明镜似的，麦香不差钱，所以也没有跟麦香客套。 而且，这几年，纪家全仗着三味书铺出版社的红利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要不然，指着纪晓岚的这点俸银，也只能勉强支撑。 “那是，谁叫你是我的师娘呢？”麦香上前扶住了纪夫人。 这时，麦青端了一个托盘进门，笑道：“夫人 ，请喝茶。” “麦青，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上我家的门？我听我儿子说，你家相公学问不错。” “比起令公子来差多了，我相公说，令公子明年乡试肯定能中的。” “嗐，这我倒是不急，就是这孩子岁数也不小了，该说门亲事了，我托人寻了这么多户人家，谁知这孩子都不中意，说是要找一个像他师姐一样聪明能干的，麦香，你说说，像你一样聪明能干的我上哪里寻去？” 麦香看着纪夫人，倒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问题是，这种事情，也没有道理让女方先开口啊。 “师娘，这比我聪明漂亮的不还有的是？师娘直说，相中了谁家的闺女，我替师娘保这个媒去，也不能白让师弟叫我一回师姐。” “你个鬼头精。”纪夫人笑着戳了下麦香的头，看了麦青一眼。 麦青忙退了下去。 “麦香，师娘也不瞒你，你师弟相中了你小妹麦绿，麦绿这个孩子我看着也不错，挺贤惠的一孩子，说实在的，我对这个孩子唯一有点不满意的地方是，觉得这孩子性子有些偏软，不像你们姐妹三个，我担心她能不能挑起一个家。麦香，汝佶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他们两个在一起合适吗？” “师娘，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我调教的，我娘的性子你也知道，不用我多说。我原本也是一个懦弱偏软的性子，什么事情听家里长辈的，直到我十岁那年，我大病一场，烧的人事不知，就这样，祖父祖母们还不肯拿出银子来给我治病，是曹先生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谁手里有也不如自己手里有。所以我才会拼命想辙挣钱，教她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我认为正确的做人道理。” “什么是你认为正确的做人道理？”纪夫人觉得新奇了。 “就是不愚孝不盲从，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以吃点小亏，但是不能触及自己的底线。我跟你说一句交底的话，我家这个小妹不是真的偏软，她只是单纯和善良，她记事以后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也不用她去操心去张罗，但是真的遇到事情了，她绝对不会一味退让盲从。说实在的，我倒是有些担心，你们会不会因为我们的出身看不上她？” 麦香觉得还是把话摊开了讲比较好，纪家跟万家佟家不一样，纪家是真正的书香人家，也是真正的官宦人家，纪晓岚的父亲就曾经做过知府，叶家虽然手里有些银子，可改变不了出身。 “这个倒是无妨，我还不至于如此古板，别人我不信，你我还能不信吗？你调教出来的人还能差了，你们家的几个女孩，我看嫁的都不错，也算给你们家换了门风，再说了，你相公也是扬州知府了，你还担心什么？”纪夫人笑道。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麦绿的出身，叶家虽然差了些，但是麦香和怀慈不差，老二、老三的相公也都是秀才了，将来这些连襟之间没准都能扶持一二，还有一点，麦香后面的三座大山更不容小瞧，就连曾经最弱的阿桂，虽然他才官居正二品，可是他的画像已经入驻紫光阁，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将来的前途更不可限量。 有了这些综合因素，纪夫人还会去计较麦绿小小的不足？再说了，麦绿这个孩子是她儿子自己看中的，孩子可心，做父母的能成全就尽量成全。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作死不会死（结局章） 麦香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纪夫人也是一个急性子，说是要赶在年前把亲定了，反正纪晓岚是早就同意的。 麦香自是没有意见，纪夫人回去后就打发官媒上门了，剩下的事情就由赵氏去操办了，因为麦香手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五年没有回家，这五年的账目她都要过一遍，家里的几处生意都越做越大，她必须做到心里有数。 腊月二十二一早，万家就打发人来说，让麦香和怀慈带着诰命服和三个孩子一同回乡下，这次回去要给小伊儿和小犁儿入家谱，所以要在乡下住二天，顺便见见万家的一些族人。 麦香这才知道，万家原来还有族人，她一直以为万家跟叶家似的，是外来户，人丁单薄，没想到只是从万宝财父亲那一代才开始人丁单薄的，现在的万志高可是有了五个儿子四个闺女，能弯能直，这点还真是令麦香佩服。 麦香一家赶到昌和万家老宅的时候，万宝财他们已经提前到了，万家的大门粉刷一新，大红的灯笼挂着，大红的对联贴着，麦香几个刚下马车，就有小厮过来提行李，也有小厮进去通报。 不一会，康怡和万志高便迎了出来。 “才刚老太太还打发人看了看外面，没想你们就来了，孩子们没冻着？”康怡热心地抱起了小犁儿。 “没呢，大嫂是啥时候来的？” 康怡看了一眼万志高，说道：“我们来得早，你们回来没两天我们就来了，这些都是我们来新弄的，祖父说，二弟可是万家的骄傲，这一次祭祖，可得隆重一些。” 康怡说完，拉着麦香快走两步。说是外头冷，怕孩子冻着。 “二弟，我，我……”万志高看着怀慈。似乎有什么为难事不好开口。 “大哥有话请直说。”怀慈跟万志高之间始终亲近不起来。 “我母亲她没地方可去，我只有把她接了来送到了乡下老家，这里也有人照顾她。可是方才进门，我爹发现了她，想要撵走她。二弟，你去求求爹好不好？爹肯定听你的。”万志高低声下气地看着怀慈。 “大哥，他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让我去求情是不可能的，只要她不来惹我。我肯定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再说了，这是万家的祖宅，还轮不到我来做主。”怀慈说完，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麦香。 “大嫂，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麦香明显觉得康怡带的路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哦。老太太说了，给你们换一个院子，二弟住的那个院子太偏，怕孩子们进出不方便，所以给你们换到了两位妹妹以前住的地方，以后那就是你们的院子了。” 麦香没想到万家总算想起来那个院子不适合住人，说实在的。要不是真的怕祠堂里的阴气太重吓到三个孩子，麦香还真不想领这份情。 “先去跟长辈们问个好。”麦香提议道。 “这？”康怡有些为难了，看了看身后的万志高。 “我们只是来祭祖的。”麦香说道。 康怡听了，只得带着众人进了老太太的上房，奇怪的是，麦香并没有看到江氏。 直到开饭时。麦香也没有见到江氏，倒是见到九凤也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 第二天，麦香和怀慈分别换上了命服，先去上房请安。然后再跟着众人来到了祠堂，祠堂的大门大开着，里面也是装饰一新，已经有了五六个胡须花白的长者坐在了祠堂的高椅上等着。 小渝儿因为是女孩，没有进祠堂的权利，麦香嘱咐她几句，让枫叶带着她出去转转。 祭拜完毕，万宝财、怀慈几个男丁留下来跟长者们交谈，老太太、麦香、康怡、九凤几个则带着孩子们出来。 谁知刚拐过墙角时，小渝儿突然一下跑了出来，脸色惨白惨白的。 “娘，那边有一个坏女人，要把我和枫叶姐姐关起来了，枫叶姐姐拦住了她，我才跑出来的。” “什么？”麦香很快想到了江氏，“宝贝乖，别怕，你带娘去，乖，有娘在。”麦香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有五六个丫鬟媳妇，心里有底了。 “不必了，我自己过来了。看来你这几年过得不错，连诰命都混上了。”江氏看着麦香，嘴角带着丝嘲讽的意味。 “是啊，好可惜，要是你还是万家当家太太的话，你也会有一个诰命的。”麦香是后来才知道的，这诰命可以同时封为母亲和妻子，只是江氏被休，九凤是一个年轻的继室，乾隆爷恼万家的家务太乱，便只封了麦香一个。 “你？”江氏一下被气得噎住了。 “江氏，昨儿不是答应你留下来，你又想干什么？”老太太问道，她可不经不起折腾了。 “娘，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来跟大家打个招呼问候一声，我还能干什么？你老人家如今是风光了，有这么一个体面的孙子孙媳妇，我能有啥？儿子孙子都不能正大光明地认我，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穷婆子了。”江氏冷笑道。 “娘，你别这样，爹不是已经答应你住下来了吗？”康怡上前想劝慰她几句。 “咦？你不是叶家的丫头吗？怎么，叶家的丫头都没有人要，都要往万家送来？你又是做了谁的小老婆？”江氏撇开康怡，正好看见九凤，倒是有几分意外。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江氏并不知道万承耀娶了九凤当填房，在第二个妻子死的时候江氏就被休了出门，她无处可去，万志高便把她送到了乡下老宅，老宅这边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万承耀娶妻的事情，就是有几个知道的也不清楚娶的是谁家姑娘，万家把这件事瞒得很紧，毕竟九凤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而万志高怕江氏受刺激，更不会说了，所以江氏对这件事情还蒙在鼓里。 九凤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加上她又是对小老婆三个字深恶痛绝，刘氏当年就是因为她差点做了别人的小老婆而被活活气死的。所以她答应嫁给万承耀，就是因为万承耀给她正妻的名分。 因而，九凤听到江氏的话，小脸一绷。大声说道：“我不是小老婆，我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太太。” “太太？你？”这个消息对江氏来说还真是意外。 “当然，不是太太我能进祠堂？今儿就是给我儿子来上家谱的。”九凤说完，炫耀似的举了举手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孩。 “你连儿子都生了？”江氏的声音有些哆嗦了。 如果九凤生了儿子，那么她的孩子就是万宝财的孙子，也是万家正经的嫡孙，肯定是要分一份万家的家产，九凤还这么年轻，将来再生两三个都是有可能的，这样来说。对万志高公平吗？ “老太太，志远一家已经分家单出去了，这志高一家分的家产是不是也应该过到志高名下，而且，当初你们可是许诺这老宅和京城的房子包括房子里的古董家具等都归志高。现在是不是先兑现了？”江氏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亏了志高的，志高的那一份我们自然会给他留着，我和老爷子商量好了，将来我们百年之后手里的这份就给这个小孙子了。”老太太是为了宽江氏的心，让江氏安心离开，所以就说了实话。 问题是江氏知道麦香和怀慈多拿了裴家退回的好几万两银子。原本是指着有老太太和万承耀的那两份家当来贴补万志高，现在是竹篮子打水空一场，这样一来，万志高可就吃大亏了。 她的儿子她清楚，并不是一个精明会算计的人，因为那些年一心为了培养孩子成才。给他灌输的就是念书、科考、当官，这些俗务根本没教过他。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送上门被昌龄算计了。 “老爷的老来子，我能瞧瞧吗？”江氏走近九凤。 麦香瞧着她的眼神不对，想到她对怀慈曾经做过的一切。忙往后扒拉了一下九凤，站在了九凤的前面。 “瞧瞧就不必了。太太，我们走。”麦香拉着九凤就要过去。 谁知江氏突然一下疯了似的扯过麦香，使劲拌了下九凤，九凤身体往后仰的时候，手里的孩子抛了出去，可巧落在了雪堆上，包裹有些散了。 九凤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江氏要去抢孩子。 麦香虽然看出江氏的企图，可是她手里抱着一个小犁儿，根本不赶趟了。 幸好，小渝儿机灵，先一步趴到雪堆上，压住了包裹，给丫鬟们赢得了时间。 这时，孩子的哭声让九凤清醒过来了，不顾身体的疼痛，忙趁丫鬟们拖住江氏的时候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孩子的头上脸上都是雪。 早有丫鬟跑去通知万家的男人们了，所以万承耀几个跑来时，只看见九凤哆哆嗦嗦的样子，吓得哭都不会了，而孩子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 “怎么了？孩子出啥事了？” “老爷，老爷，呜呜，太可怕了……”九凤拉着万承耀的衣襟总算哭了出来。 “先看看孩子有事没事。”老太太也是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早有下人跑出去请郎中了。 “江氏，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何苦呢？有一句话送给你最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越作越闹，只会死得更快。”麦香说道。 “哼，我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江氏恶狠狠地盯着麦香。 如果不是麦香，她肯定找到机会摔死九凤的儿子，九凤的儿子没了，就没有人跟万志高抢财产了。 “你疯了，真的疯了。”麦香摇摇头，离她远了几步。 “我警告你，如果你对麦香和孩子们做什么，我会让你和你的儿子百倍地还回来，让他们都成为陪葬。”怀慈上前护住了麦香和自己的儿女，警告道。 麦香看了江氏恶毒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九凤，拉着自己的孩子们先走了，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们留下阴影。 江氏想谋害的是万承耀的儿子万宝财的孙子，不用麦香出面，他们都不会轻饶了她。 果然，当天晚上麦香就听说江氏被圈禁在万家老宅，就在怀慈曾经住过的院子。本来，万承耀是想把她撵出去，后来考虑到撵她出去，万志高肯定还要出钱给她买房子买丫鬟婆子伺候她，倒是便宜了她，还不如就把她圈禁了，也省得她出去浑说，毕竟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九凤的儿子和小渝儿受了惊吓同时又受了寒气入侵，病倒了。 其实，九凤的儿子说起来还是幸运，因为当时孩子抛到了雪堆上，至少没伤到头。 出了事，万家人也没有心情在乡下住了，都着急回京城找个好郎中看看。 回到京城都忙着给两个孩子看病，小渝儿的体格到底强些，加上年龄也大几岁，三天后又开始活蹦乱跳了，倒是九凤的儿子着实折腾了好些日子。 万老爷子和万老太整天唉声叹气的，一会担心这个小孙子的病情，一会又感叹江氏怎么会变成这样恶毒？万志高心情更不好，不敢求情不敢偷着给江氏送东西心里又放不下江氏，担心她这样长期被圈禁下去早晚会被逼疯或逼死，因为他知道他母亲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个性。 果然，腊月二十九，老家有人送信来了，说是江氏真的疯了，万志高听了啥也不顾，当即赶了马车回乡下。 这样一来，万家人谁也没有心情过年。 不过相对于万家人的郁闷来说，麦香还是有几个好消息的，其一，麦绿跟纪晓岚的儿子汝佶已经定了亲，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六；其二，这一年曹雪芹已经过了五十一岁，历史上那场着名的痘疹也没有爆发，《红楼梦》的小说一版再版，连带三味书铺也红遍了大江南北，麦香自然是挣了个盆满钵满；其三则是永琪的病症找到了，说是什么附骨疽，幸好还是刚初犯，控制住了。 至于以后他的命运会如何，就不是麦香能操纵得了的，至少，她给了他机会，也给了大清朝一个改变历史的机会。 一个月后，麦香站在了扬州府衙大门口，抬起头看着府衙上那几个大字，半天没有动地方。 “媳妇，你想什么呢？”怀慈拥着妻子问道。 “没想什么，想我们下一个五年又会在哪里？想我来这个世上一趟，究竟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情，有没有愧对穿越女的称号？” “什么是穿越女？” “穿越女就是穿越来的女孩子。” “什么是穿越来的女孩子？” “穿越来的女孩子就是穿越女。” “爹，你跟娘在说绕口令吗？” 麦香听了莞尔一笑。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作死不会死（结局章） 麦香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纪夫人也是一个急性子，说是要赶在年前把亲定了，反正纪晓岚是早就同意的。 麦香自是没有意见，纪夫人回去后就打发官媒上门了，剩下的事情就由赵氏去操办了，因为麦香手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五年没有回家，这五年的账目她都要过一遍，家里的几处生意都越做越大，她必须做到心里有数。 腊月二十二一早，万家就打发人来说，让麦香和怀慈带着诰命服和三个孩子一同回乡下，这次回去要给小伊儿和小犁儿入家谱，所以要在乡下住二天，顺便见见万家的一些族人。 麦香这才知道，万家原来还有族人，她一直以为万家跟叶家似的，是外来户，人丁单薄，没想到只是从万宝财父亲那一代才开始人丁单薄的，现在的万志高可是有了五个儿子四个闺女，能弯能直，这点还真是令麦香佩服。 麦香一家赶到昌和万家老宅的时候，万宝财他们已经提前到了，万家的大门粉刷一新，大红的灯笼挂着，大红的对联贴着，麦香几个刚下马车，就有小厮过来提行李，也有小厮进去通报。 不一会，康怡和万志高便迎了出来。 “才刚老太太还打发人看了看外面，没想你们就来了，孩子们没冻着？”康怡热心地抱起了小犁儿。 “没呢，大嫂是啥时候来的？” 康怡看了一眼万志高，说道：“我们来得早，你们回来没两天我们就来了，这些都是我们来新弄的，祖父说，二弟可是万家的骄傲，这一次祭祖，可得隆重一些。” 康怡说完，拉着麦香快走两步。说是外头冷，怕孩子冻着。 “二弟，我，我……”万志高看着怀慈。似乎有什么为难事不好开口。 “大哥有话请直说。”怀慈跟万志高之间始终亲近不起来。 “我母亲她没地方可去，我只有把她接了来送到了乡下老家，这里也有人照顾她。可是方才进门，我爹发现了她，想要撵走她。二弟，你去求求爹好不好？爹肯定听你的。”万志高低声下气地看着怀慈。 “大哥，他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让我去求情是不可能的，只要她不来惹我。我肯定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再说了，这是万家的祖宅，还轮不到我来做主。”怀慈说完，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麦香。 “大嫂，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麦香明显觉得康怡带的路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哦。老太太说了，给你们换一个院子，二弟住的那个院子太偏，怕孩子们进出不方便，所以给你们换到了两位妹妹以前住的地方，以后那就是你们的院子了。” 麦香没想到万家总算想起来那个院子不适合住人，说实在的。要不是真的怕祠堂里的阴气太重吓到三个孩子，麦香还真不想领这份情。 “先去跟长辈们问个好。”麦香提议道。 “这？”康怡有些为难了，看了看身后的万志高。 “我们只是来祭祖的。”麦香说道。 康怡听了，只得带着众人进了老太太的上房，奇怪的是，麦香并没有看到江氏。 直到开饭时。麦香也没有见到江氏，倒是见到九凤也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 第二天，麦香和怀慈分别换上了命服，先去上房请安。然后再跟着众人来到了祠堂，祠堂的大门大开着，里面也是装饰一新，已经有了五六个胡须花白的长者坐在了祠堂的高椅上等着。 小渝儿因为是女孩，没有进祠堂的权利，麦香嘱咐她几句，让枫叶带着她出去转转。 祭拜完毕，万宝财、怀慈几个男丁留下来跟长者们交谈，老太太、麦香、康怡、九凤几个则带着孩子们出来。 谁知刚拐过墙角时，小渝儿突然一下跑了出来，脸色惨白惨白的。 “娘，那边有一个坏女人，要把我和枫叶姐姐关起来了，枫叶姐姐拦住了她，我才跑出来的。” “什么？”麦香很快想到了江氏，“宝贝乖，别怕，你带娘去，乖，有娘在。”麦香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有五六个丫鬟媳妇，心里有底了。 “不必了，我自己过来了。看来你这几年过得不错，连诰命都混上了。”江氏看着麦香，嘴角带着丝嘲讽的意味。 “是啊，好可惜，要是你还是万家当家太太的话，你也会有一个诰命的。”麦香是后来才知道的，这诰命可以同时封为母亲和妻子，只是江氏被休，九凤是一个年轻的继室，乾隆爷恼万家的家务太乱，便只封了麦香一个。 “你？”江氏一下被气得噎住了。 “江氏，昨儿不是答应你留下来，你又想干什么？”老太太问道，她可不经不起折腾了。 “娘，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来跟大家打个招呼问候一声，我还能干什么？你老人家如今是风光了，有这么一个体面的孙子孙媳妇，我能有啥？儿子孙子都不能正大光明地认我，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穷婆子了。”江氏冷笑道。 “娘，你别这样，爹不是已经答应你住下来了吗？”康怡上前想劝慰她几句。 “咦？你不是叶家的丫头吗？怎么，叶家的丫头都没有人要，都要往万家送来？你又是做了谁的小老婆？”江氏撇开康怡，正好看见九凤，倒是有几分意外。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江氏并不知道万承耀娶了九凤当填房，在第二个妻子死的时候江氏就被休了出门，她无处可去，万志高便把她送到了乡下老宅，老宅这边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万承耀娶妻的事情，就是有几个知道的也不清楚娶的是谁家姑娘，万家把这件事瞒得很紧，毕竟九凤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而万志高怕江氏受刺激，更不会说了，所以江氏对这件事情还蒙在鼓里。 九凤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加上她又是对小老婆三个字深恶痛绝，刘氏当年就是因为她差点做了别人的小老婆而被活活气死的。所以她答应嫁给万承耀，就是因为万承耀给她正妻的名分。 因而，九凤听到江氏的话，小脸一绷。大声说道：“我不是小老婆，我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太太。” “太太？你？”这个消息对江氏来说还真是意外。 “当然，不是太太我能进祠堂？今儿就是给我儿子来上家谱的。”九凤说完，炫耀似的举了举手里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孩。 “你连儿子都生了？”江氏的声音有些哆嗦了。 如果九凤生了儿子，那么她的孩子就是万宝财的孙子，也是万家正经的嫡孙，肯定是要分一份万家的家产，九凤还这么年轻，将来再生两三个都是有可能的，这样来说。对万志高公平吗？ “老太太，志远一家已经分家单出去了，这志高一家分的家产是不是也应该过到志高名下，而且，当初你们可是许诺这老宅和京城的房子包括房子里的古董家具等都归志高。现在是不是先兑现了？”江氏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亏了志高的，志高的那一份我们自然会给他留着，我和老爷子商量好了，将来我们百年之后手里的这份就给这个小孙子了。”老太太是为了宽江氏的心，让江氏安心离开，所以就说了实话。 问题是江氏知道麦香和怀慈多拿了裴家退回的好几万两银子。原本是指着有老太太和万承耀的那两份家当来贴补万志高，现在是竹篮子打水空一场，这样一来，万志高可就吃大亏了。 她的儿子她清楚，并不是一个精明会算计的人，因为那些年一心为了培养孩子成才。给他灌输的就是念书、科考、当官，这些俗务根本没教过他。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送上门被昌龄算计了。 “老爷的老来子，我能瞧瞧吗？”江氏走近九凤。 麦香瞧着她的眼神不对，想到她对怀慈曾经做过的一切。忙往后扒拉了一下九凤，站在了九凤的前面。 “瞧瞧就不必了。太太，我们走。”麦香拉着九凤就要过去。 谁知江氏突然一下疯了似的扯过麦香，使劲拌了下九凤，九凤身体往后仰的时候，手里的孩子抛了出去，可巧落在了雪堆上，包裹有些散了。 九凤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江氏要去抢孩子。 麦香虽然看出江氏的企图，可是她手里抱着一个小犁儿，根本不赶趟了。 幸好，小渝儿机灵，先一步趴到雪堆上，压住了包裹，给丫鬟们赢得了时间。 这时，孩子的哭声让九凤清醒过来了，不顾身体的疼痛，忙趁丫鬟们拖住江氏的时候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孩子的头上脸上都是雪。 早有丫鬟跑去通知万家的男人们了，所以万承耀几个跑来时，只看见九凤哆哆嗦嗦的样子，吓得哭都不会了，而孩子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 “怎么了？孩子出啥事了？” “老爷，老爷，呜呜，太可怕了……”九凤拉着万承耀的衣襟总算哭了出来。 “先看看孩子有事没事。”老太太也是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早有下人跑出去请郎中了。 “江氏，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何苦呢？有一句话送给你最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越作越闹，只会死得更快。”麦香说道。 “哼，我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江氏恶狠狠地盯着麦香。 如果不是麦香，她肯定找到机会摔死九凤的儿子，九凤的儿子没了，就没有人跟万志高抢财产了。 “你疯了，真的疯了。”麦香摇摇头，离她远了几步。 “我警告你，如果你对麦香和孩子们做什么，我会让你和你的儿子百倍地还回来，让他们都成为陪葬。”怀慈上前护住了麦香和自己的儿女，警告道。 麦香看了江氏恶毒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九凤，拉着自己的孩子们先走了，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们留下阴影。 江氏想谋害的是万承耀的儿子万宝财的孙子，不用麦香出面，他们都不会轻饶了她。 果然，当天晚上麦香就听说江氏被圈禁在万家老宅，就在怀慈曾经住过的院子。本来，万承耀是想把她撵出去，后来考虑到撵她出去，万志高肯定还要出钱给她买房子买丫鬟婆子伺候她，倒是便宜了她，还不如就把她圈禁了，也省得她出去浑说，毕竟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九凤的儿子和小渝儿受了惊吓同时又受了寒气入侵，病倒了。 其实，九凤的儿子说起来还是幸运，因为当时孩子抛到了雪堆上，至少没伤到头。 出了事，万家人也没有心情在乡下住了，都着急回京城找个好郎中看看。 回到京城都忙着给两个孩子看病，小渝儿的体格到底强些，加上年龄也大几岁，三天后又开始活蹦乱跳了，倒是九凤的儿子着实折腾了好些日子。 万老爷子和万老太整天唉声叹气的，一会担心这个小孙子的病情，一会又感叹江氏怎么会变成这样恶毒？万志高心情更不好，不敢求情不敢偷着给江氏送东西心里又放不下江氏，担心她这样长期被圈禁下去早晚会被逼疯或逼死，因为他知道他母亲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个性。 果然，腊月二十九，老家有人送信来了，说是江氏真的疯了，万志高听了啥也不顾，当即赶了马车回乡下。 这样一来，万家人谁也没有心情过年。 不过相对于万家人的郁闷来说，麦香还是有几个好消息的，其一，麦绿跟纪晓岚的儿子汝佶已经定了亲，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六；其二，这一年曹雪芹已经过了五十一岁，历史上那场着名的痘疹也没有爆发，《红楼梦》的小说一版再版，连带三味书铺也红遍了大江南北，麦香自然是挣了个盆满钵满；其三则是永琪的病症找到了，说是什么附骨疽，幸好还是刚初犯，控制住了。 至于以后他的命运会如何，就不是麦香能操纵得了的，至少，她给了他机会，也给了大清朝一个改变历史的机会。 一个月后，麦香站在了扬州府衙大门口，抬起头看着府衙上那几个大字，半天没有动地方。 “媳妇，你想什么呢？”怀慈拥着妻子问道。 “没想什么，想我们下一个五年又会在哪里？想我来这个世上一趟，究竟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情，有没有愧对穿越女的称号？” “什么是穿越女？” “穿越女就是穿越来的女孩子。” “什么是穿越来的女孩子？” “穿越来的女孩子就是穿越女。” “爹，你跟娘在说绕口令吗？” 麦香听了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