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啼山河》 第一章 西域女子 永嘉十三年,冬至,下了一夜的雪。 第二日的南靖京城内银装素裹,深红色城墙上积雪覆平,亦落满庭庭深院,地白风色凛,雪意寒凉。 太阳初起,雪花凝成晶莹清脆而欲滴的泪珠,闪耀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 这对地处南方的大靖朝来说可实属是件稀罕事,坊市间早早就有一众孩童们伴着冰糖葫芦的叫卖声迫不及待地出来玩雪。 此时镇国将军府门前大开,只见有不少仆人正在扫雪,他们倒不觉得劳累,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神采奕奕。 再看府内丫鬟们一边打扫着门楣也是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最近这到了冬至,郡主嫌冷也不爱出门玩了。日子乏味没什么新鲜事儿,不过还好皇后娘娘这么些年可算是有喜了,这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大喜事呀。”丫?云晴一边擦着连廊柱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 另一个丫鬟阳歌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愤懑接道:“说来就气,咱们的皇后娘娘可是镇国将军的掌上明珠,与当今陛下青梅竹马,只可惜那哲贵妃都诞下太子十八载了,而娘娘竟然时至今日才得了子嗣。” 她将抹布恨恨地甩到柱子上,小圆脸气得鼓囔囔的说道:“就是上天太过妒忌咱们娘娘家世显赫又是难得的绝色佳人罢了。” 云睛赶紧拉过阳歌,噤声道:“这些不是咱们该议论的,咱们只管恭喜大将军和皇后娘娘,跟着沾沾喜气就好了,小心别让旁人听去了。”她又扯了扯阳歌的手肘:“好了,郡主该醒了,咱们先去服侍。” 阳歌只好压制住自己那一开闸就停不住的话匣子,同云晴向庭院深处走去。 两位丫鬟行至祎安郡主闺阁,推门而入。 只见屋内女子端坐于铜镜前,一头墨丝顺着香肩流下。 肌肤如雪,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鼻如斧刻,挺拔直立。 一对眼眸乌黑耀亮,一双杏眼圆睁坚毅有神,目光如炬,犹如一泓清澈透明的清泉水可以直视人的内心。 在晨光映照之下的叶芷绾看向二人,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飒爽英姿,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二人不禁愣了下神,阳歌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天姿国色,娇美动人。可谓天下第一美人,可奴婢认为咱们郡主与皇后娘娘相比却多了几分英气,举止之间尽不乏幽兰之姿,更多了些镇国将军家的气派,要不然先帝怎会破格封小姐为郡主呢。” 说完还拿胳膊肘碰了碰云晴,“你说对,云晴!” 还不等云晴说话,叶芷绾先行对着阳歌说道:“先帝封我为郡主,那是因为祖父与先帝情如亲兄弟,这是承了祖父与先帝爷爷的光。” 紧接着又换成了说教的口吻:“我既生在镇国将军家中,得祎安郡主的称号,切不可恃宠而骄,我需得争气不给祖父和咱们将军府身上的荣光丢人才是。再说了我又怎么能和姑母相比,你是没瞧见过姑母年轻时候的样子,有多少世家儿郎为看她一眼踏破将军府的门槛。以后这样骄纵的话莫要再提了。” 阳歌听后默默点了点头,手指在衣角上缠来缠去。 叶芷绾看她这个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以后记住就行了,好啦,快帮我梳洗打扮,今日陛下设宴庆祝姑母遇喜,可不能耽误了。你去将前几日姑母送我的金丝梅花云锦缎裙拿出来。” 阳歌听了这话又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一路小跑地去拿缎裙。 一旁的云晴眸子闪了闪,来到叶芷绾身边为她上妆梳发。 一时辰后,叶芷绾头发分成两股,绾成环状,盘在头顶。 环状发髻间用一圈乳白色小花宝石固定,金色镶嵌珍珠的蝴蝶发钗落于两团发环正中。 面颊两边有几缕青丝附在耳边,一颦一动都尽显动人的少女气息。 再略施些粉黛胭脂,面颊微红,朱唇皓齿,倒让叶芷绾多了些明艳妩媚的味道。 再身着金丝梅花云锦缎裙,缎裙的裙摆、领口与袖口有着金丝滚边,拖地的雪白色与砖红色相间裙面染着一簇冬日红梅。 叶芷绾莞尔一笑,甚是诱人。 阳歌一边往火炉里换着煤炭一边痴痴的看着自家郡主,嘴上闲不下来对郡主的夸赞。 云睛无奈笑她,只觉得屋内干燥想着把门打开一点透透风,突然一阵寒风猛的吹来,一下子卷进火炉。 三人还没从寒风凛冽中缓过神来,叶芷绾的裙面上就被火星烧了个指甲大小的洞。 阳歌惊呼:“郡主,你的裙子!” 叶芷绾低头看去,眉头不禁一皱。 她急忙吩咐阳歌:“帮我去和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传话说我今日有事不去请安了。” 又转头向云晴说道:“云晴你再给我随便拿件衣裳,我骑马去城中的流光铺修补一下。” 叶芷绾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脱下缎裙胡乱套上云晴递来的便衣就往外跑。 刚踏出房门的她转身撞上了一口结实的胸膛,来人正是镇国大将军叶苍十年前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叶昭行。 那年叶芷绾8岁,叶昭行9岁。 叶苍见他性子刚直,也是一副练武的骨骼,便把他留在府中与叶芷绾一同习武,并赐名叶昭行。 本想等他身体好些送去军中,谁知叶昭行提出想做郡主的贴身侍卫,叶苍想着自己这个宝贝孙女是个好动的性子,怕她会吃亏,就允了叶昭行这个差事。 他倒也勤恳习得一身好功夫,守护叶芷绾一守就是十年,直到现如今郡主上街方圆十里内的泼皮都是万不敢上前去胡闹的。 祎安郡主又自幼习武,平日里路见不平捉个贼人,顺手揍个欺压弱小的人就像玩一样,要是有郡主搞不定的,她身边的那个叶昭行一出马必是叫那人连滚带爬的逃走。 所以将军府这一带民风和谐,也不知道到底是县衙治理有方还是祎安郡主的功劳。 叶昭行皱眉看向叶芷绾,:“今日还要去宫里赴宴,郡主这一大早急急忙忙的要干什么去” 叶芷绾绕开叶昭行一边跑一边喊:“我去流光铺,姑母给我的衣裳叫我弄坏了,我去修补。你不必跟来了,我去去就回。” 云晴在后边大喊:“郡主披风!” 叶昭行接过云晴手中的大红色鹿绒斗蓬追了出去。 镇国将军府门外,叶芷绾刚跨上马就被身后的叶昭行叫住,“郡主,披上斗篷,别染了风寒。” 紧接着他扬手将斗篷扔向叶芷绾。 叶芷绾回头接过披在身上嘴角上扬神气道:“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又岂会轻易生病” 随后便策马昂首离去。 一袭白衣红袍背影再映上今日银色的大地,好像画中人来到人世间。 叶昭行看着郡主离开,晃了晃神,想起幼时第一次见到郡主,同样是冬日,他身形单薄,郡主身着一身红衣,小脸通红冲着他憨笑,自那以后叶昭行的生活里只有叶芷绾。 他的心里也只想着报答叶家。 这十年光景里也让他明白原来在这世间除了战乱、死人,和永远食不果腹的日子还能有如此美好的人和事。 最终叶昭行在门前停顿了一会还是跟去了。 叶芷绾行至流光铺,幸好绣娘手中无活,要不然来时路上她都想好豪掷千金让那绣娘先给她织补。 绣娘手巧无比,叶芷绾盯着看了一会,回想到以前被父亲逼着学了一阵子女红,手指不知被扎了多少次,想起那段往事她瞬间被阴影笼罩,于是起身离开前往隔壁鸾凤堂瞧瞧首饰。 她刚进门便看到一个西域样貌的女子在瞧玉佩,那店主竟把平日里卖十两银子的物件五十两卖给那个西域女子,还说大靖太子也佩戴此玉佩。 叶芷绾冷笑一声:“我怎不知太子哥哥有此玉佩啊。” 此话一出,店家有些面露难堪,看向来人只觉得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便硬着口气道:“你又是谁?那当朝太子可是常从我这里买东西,皇宫里不少物件可都是我鸾凤堂的货!你不懂可不要瞎说!” 叶芷绾眉毛一挑:“我是谁?中秋时我才从你家定了大批首饰给我大靖将士夫人们做礼,还是你亲自上门去送去将军府,不记得了?” 听了这话店家眼睛转了一圈,愣了两秒,随即扑通一声跪地磕头:“是在下眼拙不知是将军府的祎安郡主,在下该死,不该用太子名讳卖东西!” 叶芷绾漫步走到他身旁说道:“那你见这位姑娘是西域人,随意哄骗物价就对了?” “这,这这…” “在下再也不敢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郡主开恩啊!” “哼,我大靖要都是你如此奸商,脸面何在?天下如今太平,大靖能有今日祥和又是多少将士换来的一时平安?要不然岂能有你在此做奸商的机会?与你这种商人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再有一次你这店就别想要了!” 说罢叶芷绾拉起西域女子就大步往外走,出门她才看清那西域女子长得甚是可人,身上带有淡淡的药草香味,面上带着薄薄一层湖蓝色面纱,眼含春水仿佛可以摄人心魄。 那女子连连道谢,汉话说得极为不错,说自己名为阿依幕,亲人在南靖谋生前来探亲,并邀请叶芷绾前去亲人所开酒楼一坐。 叶芷绾推脱今日之事不过是自己份内。可阿依幕执意要邀,叶芷绾只好说明日定去赴约。 谁知就在两人拉扯之间那个阿依幕突然从怀中撒出一把迷香,叶芷绾眯着眼睛看向阿依幕,她丝毫没有刚才那种人见犹怜的样子,只冷冷得看向叶芷绾。 随后叶芷绾身子一软便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遭人绑架 当叶芷绾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午后,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手脚皆被绑住。 面前站着一位身高约为八尺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形修长笔直。 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起一半头发,一袭玄衣腰束金色祥云宽边锦带,怀中揣着一把长剑。 虽蒙着面,可此人眼睛却生得尤为特别,一双深邃的丹凤眼生的像老鹰一般锐利,冷厉有神。 尤其是看向叶芷绾的眼神充满了侵略,直让人联想到草原上扑向食物的恶狼。 叶芷绾看向四周,堆满了桌子椅子,看来这是一间酒楼放置杂物的屋子。 她本来还想呼救,转念一想这不正是那阿依幕口中所说的酒楼,想来大概是家黑店。 叶芷绾想了想开口道:“说,绑我做什么,要钱?我身上的首饰拿去也能抵些银子了。现在放了我还有钱财可拿,我晚些时候还要去赴家宴,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失踪,到那时你们想跑可就难了。” “哦?那如果我是想要你的命呢?” 叶芷绾一时语塞,大脑飞快的转了一圈,答道:“你要我的命直接在我昏迷之时杀掉就好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男子走到叶芷绾身边蹲下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一笑,“叶苍的孙女确实不俗。” 这一眼让叶芷绾有些失神,还是听到祖父的名字让她回过神来立刻警惕起来,“我祖父是大靖的镇国将军,大靖子民没有一个不敬重他的。能与叶家有过节之人只能是战场上的敌人,北韩抑或是西域的鹘月国。” “呵。”叶芷绾又冷笑一声:“亏我还好心提醒那个西域小娘子莫要上当,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你们是鹘月人。可是大靖素来只与北韩战事不断,鹘月国数年前新王继任不愿参与中原战争早就和两国签订协议只进行贸易往来,你又为何将我绑到此处?” “我原以为祎安郡主只是普通闺阁女子,却不想你对天下之事分析的头头是道。只可惜你什么都没猜对,我绑你只是想与叶苍见上一面。有些事要找他问清楚。” 那蒙面男子说完话之后将叶芷绾胸前所戴金锁一把扯下,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这长命锁不错,就给叶苍做个信物。” 叶芷绾看着自己的长命锁被取下,有些着急,她扭了扭僵硬的身体却使不上力气。 看来那迷香还有麻痹四肢之效。 叶芷绾无奈的靠在原地,思考着应对着之策。 只是她从清晨到现在还一口东西未吃,肚子在此时不争气的叫出了声,叶芷绾的脸上不禁有些局促:“既然是有事要问,你先给我松绑再给我拿些吃的,我也跑不掉。我要出点什么事,我祖父定不会饶你。” 蒙面男子盯着叶芷绾看了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最终还是向门口走去。 他刚推开木门,忽然一把弯刀直向他的面中飞来。 蒙面男子侧身一避,左手握着长剑,手腕向前用力,右手接过已出鞘过半的青剑,剑光微寒,向来人刺去。 叶昭行举起手里的另一把圆月弯刀前去应招。 就在青剑距离叶昭行心口只有两寸之时,叶昭行却突然发力侧身快步移向叶芷绾,用弯刀挑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蒙面男子得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即转过身又向叶昭行逼去,叶昭行举起弯刀挡住那一剑。 叶芷绾急忙甩开身上绳索拾起刚刚叶昭行扔进来的弯刀向蒙面男子砍去,男子察觉到危险手中的剑向前蓄一股力,偏头去躲叶芷绾手中的刀。 结果还是差了一毫,脸上的面巾被叶芷绾挑了下来。 叶芷绾看到这男子的长相倒是短暂的的吃了一惊,竟是俊美绝伦。 他的五官尤为精致立体,浓眉凤目,冷峻中又不乏少年感。 而且他不完全是像西域人那样骨相明显,但又不同于一般中原男儿五官那样温润,在他的脸上,把这两种相貌的优点融合的非常完美。 那男子见面巾掉落,手中长剑自上而下用力一划后向外跑去。 叶昭行一时躲闪不及,小臂上还是被划了一道血口。 他还要起身去追,却被叶芷绾拦下,“他应该是鹘月人,不知和祖父有什么过节。将我绑来是为了见祖父一面。你还受伤了,咱们还是先赶紧回去告知祖父此事。” 二人走出屋门,院子里躺了一地侍卫,看来都是叶昭行的手笔。 让叶芷绾有些不解的是这些侍卫居然都是中原人的长相。 出了院门看这里也确实是一家普通西域风格酒楼,看不出什么不对。 叶芷绾歪了歪脑袋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想先回了将军府再说。 出去的路上她问叶昭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昭行答道:“郡主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只是以后不要再不等我就乱跑了。” 叶芷绾暖心一笑:“知道了,谁知道修补个衣裳也能遇上这档子事。”提到衣裳叶芷绾顿时变了语气,“不好!快去拿缎裙!这都多久了,也不知道祖父他们等急了没有!” 说罢她抬腿就跑,叶昭行对叶芷绾这个冲动的脾性感到无奈,他连忙骑上马伸手将她拉上来一起来向流光铺方向去。 还好缎裙修补的很是精美,叶芷绾怕时间来不及直接在流光铺内匆匆换了衣服就往将军府赶。 两人回到将军府已是申时,太阳慢慢向西方倒去。 叶芷绾连马也来不及栓就向叶苍书房跑去,“祖父,祖父!您在吗,芷绾有要事告知于您。” 结果却无人应答。 奇怪,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将军府离皇宫也不远,怎的这就走了?平日里祖父都在这里的啊。 叶芷绾正在纳闷,云晴突然从书房后面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郡主,您终于回来了!” 叶芷绾问道:“祖父与父亲呢?” 云晴顺了顺气有些失声说道:“将军和大将军刚被叫去宫中议事,听说是前些日子北韩在青山夜袭我们边关守卫,咱们,咱们长卫军不幸全部战死。“ “怎么会?你听谁说的,信息可辩真假?七万长卫军跟随祖父几十年,全部训练有素,就算是北韩突袭也不可能全部牺牲。”叶芷绾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和质疑。 云晴低声回道:“是皇上身边的袁公公亲自来说的,具体不知是什么情况,北韩人好像对长卫军布防了如指掌,先放火烧粮,后又直中要害。将士们无论怎么抵抗,北韩人始终都有法子应对。最终北韩大获全胜,七万长卫军全部死在青山脚下赵副将侥幸逃脱,大难不死,走了五天才走到京城禀报。这都是奴婢在窗外听到的。” 叶芷绾身体有些踉跄,眼底含着一汪泪水,云晴的话如同五雷轰顶。 寒风凛冽,叶芷绾的鼻子被风吹得通红,她打了个冷颤,退后几步坐在走廊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不远处的叶昭行紧握双拳,强忍着眼中的湿意。 他想起幼时被战乱所恐惧的日子,刀光剑影,白骨露野,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是长卫军旗帜的到来击退了敌人,是长卫军的首领给了他一个家。 他走向叶芷绾拿出一个绣着白梅的红色手帕替她抹去泪珠哽咽说:“郡主,节哀。” 半晌,叶芷绾开口说话︰“你们说皇上可会定罪于祖父父亲?” 云晴不敢接话,叶昭行缓声道:“大将军戎马一生,与北韩交战数十年,攻无不克,本该安享晚年可为了大靖太平,三年了还带领长卫军守在靖韩交界。只要大将军在那里一日,北韩便不敢轻举妄动。叶深将军作为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也自是不凡,骁勇善战,三年前在青山与北韩那一战更是直接砍下北韩太子首级,大败北韩军队,但同时也使北韩与南靖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他们定是恨透了大将军父子二人。养兵蓄锐三年得知大将军和将军要回来给皇后娘娘贺喜才会夜袭长卫军。郡主你放心,与两位将军肯定没有关系。” 叶芷绾似是如梦初醒:“今天绑我那个鹘月人不是说有事情要问祖父,这其中又会有什么联系呢…” 叶昭行将手帕叠好收起道:“一定有关系,我得再去那酒楼探一探。” “我和你一起去!” “郡主留在府中等大将军和将军回来。那伙鹘月人敢绑你,你去了也不安全。“ “那你小心胳膊,我在家等你。” “好。” 云晴扶起叶芷绾:“郡主,你今日怎么还被什么鹘月人绑架了?可有伤着?” “无碍,我洗漱一下。先去找祖母和母亲。” 叶芷绾用冷水清洗着脸颊,望向镜中,思绪飘向了青山。 三年前她15岁,拉着叶昭行偷偷藏到祖父将要出征的行李马车上,跟着马车颠来颠去,叶芷绾好几次都要吐出来。 终于在第四天到达了青山大营,马车一停叶芷绾就掀开帘子就呕吐起来。 副将赵启听到声响回头查看,发现一名白衣红袍少女蓬头垢面,正蹲在地上哇哇乱吐。 青山地处北方寒凉之地,一阵阵冷风袭来,少女柔弱的背影显得格外惹人垂怜。 只见她身旁的少年半蹲一旁挡在风吹来的方向,身材高挑清瘦却坚韧挺立,白色墨染长袍衣角随风而动,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拍打着少女的后背。 赵启走上前去厉声询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长卫军大营,怎可擅入!” 少女擦了擦嘴角,起身抬头。眼眸澄亮充满了好奇,完全不似刚才那般不适。 赵启认清来人:“芷绾,你怎么在这里?” 第三章 七万长卫军 叶芷绾看清是谁行礼之后又将双手抱在胸前,满脸自豪道:“见过表舅,是祖父带我来的,近日北韩屡次来犯,祖父说要带我上战场作战!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那帮寒地粗人!” 赵启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谎言,却也没有揭穿,“哈哈,芷绾你年龄尚小,又是女儿家,北韩人大多凶猛强壮,他们还善用野兽,你可不能上前与他们作战啊。” 这话叶芷绾听了有些不服道:“我是女子又如何,表舅还没还没见过我上战场又怎知我不能击退敌人。若舅舅不信可以先试试我的身手!”说罢还扬起下颌向前走了几步。 赵启摇头笑了笑只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芷绾!不得放肆!” 叶苍身披一身铁叶玄甲缓缓而来,前后各有一面铜面护心镜,身形挺拔,发间虽有几根银丝但气场丝毫不逊盛年之时。 往那里一站,自是不怒而威。 “大将军!” “祖,祖父。”叶芷绾听到不远处叶苍的声音顿时蔫得像只小猫,不敢再出声。 而叶苍身后的叶深眉头皱到一块,面露急色上前一步走到叶芷绾身前:“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简直胆大包天!一路偷摸跟来,还敢撒谎说是你祖父应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战场!不是将军府里的练武场!在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死人!你今天见到的人第二天也许就是一具尸体了你懂吗?” 急得叶深五官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又转向叶昭行大喊:“你啊你,你做她的贴身侍卫是不是就学会贴身了?做什么都要顺着她,她去死你也跟着她一块去死吗?啊?” 叶昭行低头不语。 叶芷绾让父亲凶的不敢吱声,只觉得鼻子泛酸。 她一步一步挪向叶深用手拉住父亲衣角委屈巴巴的道歉∶:“对不起,父亲。女儿只是从小看到祖父与父亲穿上铠甲出征,心中便十分向往,钦佩长卫军的英勇,想成为和你们一样的英雄,想为大靖出一份力。“ 叶深冷静下来像是陷入回忆:“咱们叶家世代习武,我经历过至亲死在自己面前,也见过太多因为战乱而丧失家园,活活饿死的平民百姓!自你落地那一刻,我只愿你平安长大,芷绾,真的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说到这里叶深低头叹息一声,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随后他调整好情绪继续说道∶“幼时你抓阉给我抓了一把短刀,长大后对女红一窍不通,隔三差五的就外出打架,一条街的男子都要让你揍了个遍。你祖父从小让你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让你去胡作非为,你应该收敛些自己的脾性,学学京城那些世家贵女都是如何行事,要不然日后怎么嫁与太子。先帝还在世时对你百般垂爱,要是他老人家早知大靖以后的国母是你这样,恐会后悔当时过早定下了你与太子的婚约!赶紧给我回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哪有那么夸张,我所揍之人都是他们活该,那些人要是好端端的不做恶事,我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他们。”叶芷绾小声狡辩着。 “你还敢顶嘴!现在我就差人把你送回去!” “哎呀,父亲。我来都来了我不去作战您让我在一旁观战,求求您了。我绝不会给你们添乱。就这一次,好不好?战事一停我定回去好好学习女红,再不张扬行事,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我发誓说到做到!” 叶芷绾赶紧嘟起嘴巴撒娇,满嘴胡说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甚至还伸出了手指立誓。 叶深刚要开口拒绝,身后的叶苍突然缓缓开口道:“她想看就让她看,你今日不满足她,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了了她这个心愿。” 叶芷绾听到这话开心极了,直接蹦到祖父身边挎着叶苍的胳膊连连傻笑:“多谢祖父~就知道祖父最疼我了,嘻嘻。” 叶苍无奈一笑。 叶深还想说些什么,可叶苍已抬腿离去。 叶深急忙追上:“父亲,你这是为何?此地危险至极,您怎么让芷绾留下来了?” 叶苍背手向前走着,慢声说道︰“我们将军府里的女子都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和,既是天生如此,又何必压制她的天性。她的武功是我教出来的,而且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还有昭行在她身边,不会出事。再者,有些事情你让她经历了,兴许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 叶芷绾终于得偿所愿,赵启领着她在营地里转了一圈。 一开始的叶芷绾逛得兴致冲冲,一会看看兵器一会又摸摸战马。 直到行至伤兵休息处时她才安静下来。 因为这帐篷外的草木间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看向里面,叶芷绾十五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这里的士兵们大都体无完肤,伤痕累累,更有不少将士的身子已经残缺不全,他们只卧于被大量血迹渗透的简易褥子上,军医穿梭在他们中间,忙不过来。 有些人被疼痛折磨的翻来覆去,有些人目光涣散满眼思念。 她停住脚步看向这些伤员,心口堵的厉害,像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叶芷绾的胸前让她喘不过气来。 叶芷绾调整呼吸向前走去,注意到角落处有一位奄奄一息的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端庄清秀。 只是他瘦得脸上只挂着一层皮,且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脸上脖子全是凶猛野兽撕咬过的溃烂伤口,身上也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看上去已是弥留之际,身子却用尽全力向叶芷绾方向挪去。 叶芷绾看到赶紧走向少年将他扶正歇下,不禁蹙眉开口问道:“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不安心躺着,怎么还要乱动?” 少年极为艰难的张嘴回话:“祎,祎安郡主。在下,名为阳书,年十六。齐洲人氏。入伍长卫军两年,有幸跟随大将军出生入死,从不后悔。只是如今我怕是快要死了,心中有一事,实在放心不下想请您帮忙,咳,咳咳。” 阳书突然剧烈咳嗽,随后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溅到叶芷绾白色裙面上。 不断地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他弓起身体。 叶芷绾看了只觉得鼻子发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她用袖口一点一点去擦拭阳书的嘴角,轻声说道︰“阳书,你先别着急,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做,我做不到的也会尽力去做。” 阳书大口喘息换气,胸口不断起伏,声音比刚才更为虚弱:“在下,幼时父母惨死于战乱。家中有一妹妹名唤阳歌我们二人从小便被亲戚嫌弃后来我去从军月月向叔父婶娘寄钱,才才能有阳歌一口饭吃。只是我怕我不在了。就再无人照看阳歌,她才十三岁,从小就跟着我吃苦。日后,我我没有机会护着她了恳求祎安郡主给阳歌寻一安身之处!咳咳咳…“ 叶芷绾看向阳书满眼不忍,眼眶红了起来,双手握住他遍布疤痕的手:“这有何难,我答应你,你放心,我回去就去寻你妹妹把她带在身边看护,可你也不要放弃自己,她也一定在等你回去。” 阳书听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多谢祎安郡主。阳书来生再报。” 随后他的眼睛慢慢看向远处山峰,逐渐明亮起来,好像在回忆心中的一些美好。 而叶芷绾手中的重量却一点一点向下沉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阳书就这样走了,是面带微笑离开的。 叶芷绾一滴泪悄悄落在阳书身边。 她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袍,将它盖在了阳书身上。 “阳书,这世间对你而言有些残酷,安心睡,多做些好梦。“ 叶芷绾起身让人好生安葬了阳书,心中五味杂陈。 一路无言回到赵启给安排的住处。才发现自己的帐篷与他人相比位置优越,背风而建,远离战场。掀开帘子里面有热茶,毛毯还有好几床加厚的褥子。 叶芷绾心里又开始酸涩起来,思绪万千,走到一旁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手指不停缠着衣服上的流苏,低头不语。 叶昭行走到她身边叹息一声,过了良久开口说:“两方交战,必有死亡。这只是你看到的一部分,真正的战场比这惨烈万倍,每次战役过后留下的是万千将士们的鲜血和百姓们毁于一旦的家园。所以郡主,行军打仗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今日天色已晚,休息一夜,明日离开。” 叶芷绾点点头,看着裙面上阳书的血迹,心头微微抽搐。 她抬头看向叶昭行目中带着期盼:“昭行,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再无战乱该有多好。” 入夜时分,叶芷绾看着桌上送来的食物发呆,无心下咽,和白天刚到军营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 就在此时营外突然开始一阵嘈杂,叶芷绾走出帐篷查看情况。 只听斥候边跑边报:“大将军,前方发现北韩军队正向我军赶来!大将军,前方发现北韩军队正向我军赶来!” 叶芷绾想也不想就向叶苍的军营赶去。 待她行到之时,叶苍和叶深正穿戴盔甲,清点兵器,商讨作战计划。 叶芷绾看到一旁的弓箭连忙说道:“祖父,父亲,我自小箭术习得还算精湛,也熟读兵法。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兴许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第四章 多年梦魇 叶苍摇头否定:“此处地形复杂,青山脚下为风口,常年大风。现在又是冬季,风沙一阵接着一阵,对弓箭的精准度影响极大,又是夜里,你未曾有过实战经验,很容易出错。你还是留在营地为好。” “那我就使刀使剑,我现如今既在这军营里,就不能躲在帐篷里做我的大小姐,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阵前杀敌!”叶芷绾急声回道。 “不可,这次北韩不是普通军队来犯,是北韩太子萧元亲自带兵,出动了二十万人马。此战非同小可,不能儿戏!”叶苍戴好头盔,拿起佩剑向外走去,翻身跨马准备出征。 “可是,我” 叶芷绾还要去追,却被父亲叶深一把拦住,厉声喝道:“休要再任性,给我留在军营好好待着!” 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最终还是拿起弓箭跟了上去。 叶芷绾一路隐匿行踪,终于到了两军交战之地,她爬上山坡借着月色去看战场上的情况。 南靖长卫军黑压压的一片,队形整齐,庄严肃穆,声势浩大,祖父叶苍为首气宇轩昂。 再看北韩人数众多,贴地马蹄发出震响,为首的北韩太子萧元身着银色盔甲,泛着冷冽的寒光明亮夺目。 而他右后方有一男子穿着与北韩将士全都不同,他穿了一身绣着锦云的雪白色鹿绒长袍,腰间束着银色镶玉宽带,胸前肩胛处配有银白雕花护甲,领口袖口拼接着厚实的动物毛领,有一些西域的风格扮相,与那些人格格不入。 叶芷绾不禁问叶昭行∶“那北韩太子身后之人是谁,怎么和别人都不同?” 叶昭行也不知道只回道:“听说北韩皇帝有一位妃子是鹘月人,大概是那位妃子传过来的样式。” 叶芷绾点点头,就在她还未回过神之际,就听到了远处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那声音大的想要把山震塌一般。 二人向前望去,原来是北韩军队率先向南靖奔来,约有五万骑军,十五万步兵,还有不少凶残至极的白狼,狼叫声回荡在山谷,十分骇人。 随着战鼓一响,他们一个个挥舞着大刀,来势汹汹。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卷来。 叶苍看向敌人拔刀大喝一声:“杀!” 随后喊杀声不断,整个山间都充满了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响,一叠一叠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哀嚎,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 敌方二十万人,而长卫军只有七万。 这一战,有些悬殊。 只见叶苍父子提刀驾马就向北韩太子萧元冲了过去,萧元一时间被二人所牵制住,有些难以应付,那个白甲少年见状立马前来解围,那少年身手敏捷矫健,让双方暂时持平了下来。 可是叶苍毕竟行军打仗多年,实战经验丰富,他对着那个白甲少年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少年一开始还能和叶苍打个不相上下,只可惜一会儿功夫过后便有些无力招架,被叶苍逼得连连后退几步,最终一招失手被叶苍打倒在地上,叶苍乘胜追击,举起手中的长刀就要砍下。 太子萧元和叶深纠缠之时余光看到了这一幕,便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长剑向叶苍扔去。 此时叶苍手中的大刀刚落到一半,却被突然飞来的长剑刺入右肩,紧接着手中的刀被震落在地上,叶苍向后退了两步,一条腿撑着身子,一条腿半跪在地上。 叶深看到萧元分心,趁此机会把刀横起,用尽全力划向萧元。 只见鲜血飞溅,那一刀划向了萧元的脖颈 萧元的尸体笔直倒下,头颅滚在一边。那个白甲少年看到这一场景满脸惊慌失措,张着嘴疯了一样向萧元的尸体爬去,神色悲怆,痛苦万分。 叶芷绾虽然看不太清,可她知道少年是在喊那个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人,她有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那个少年的绝望,不知道为什么,萧元死了她该高兴,可是自己亲眼所见,心里却有些凄凉。 北韩军队见太子倒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军心涣散,渐渐停下了手中动作,有后退之意。 叶深赶忙前去查看叶苍的伤势,小心翼翼的将叶苍右肩上的长剑慢慢拔出。 叶苍忍痛自嘲:“老了,这都没躲掉。”突然间叶苍神色一凝,把叶深扯到一边:“深儿,小心!” 叶深感觉到耳边擦过一支锐利的箭矢,回头看去刚才趴在地上的白甲少年不知何时起身,手握长剑,剑刃离叶深只有几寸距离。 不过少年左胸前却明晃晃的插着一根铁箭,中箭后的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长剑刺向叶深,可被叶深轻易躲掉了。 随后那少年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瞳孔乌黑,眼白早已变成红色,怒视叶深,像一只凶狠的饿狼,只想把叶深碎尸万段。 北韩的将军连忙将那少年扶起拖走并大声下令:“撤退!快撤退!” 少年被人架着,渐渐向北离去,背影看上去很是狼狈,可是他突然间回头把目光转向山坡。 叶芷绾刚刚射出的那一箭还让她的手有些发抖,被少年回头一看她身子都有些颤栗。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她却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像老鹰一样锋利,于夜色中一眼看到了自己。 也可能是目睹了战场的残酷,又或是因为自己射出的那只冷箭,那个回头让她梦魇了三年。 今日叶芷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突然有了那一晚的感觉。 “郡主,皇后娘娘遣人催您和老夫人,夫人快些去观雪楼赴宴!”阳歌兴致冲冲的走来,打断叶芷绾的思绪。 “赴宴?宴会未被取消?” 阳歌回道:“没有啊,袁公公先宣两位将军入宫去了,虽不知是什么事。也可能是皇上与将军久未见面,想要叙旧,抑或是看将军三年来一直戍守边关提前封赏也说不定呢!” 叶芷绾想到长卫军和阳书,并未将实情告诉阳歌。 她看向云晴:“今日云晴你同我入宫。” 叶芷绾理了理头发,向门外走去。 只见祖母,母亲已在门口坐上马车等她,叶芷绾快步走上前坐进马车。 老夫人笑脸盈盈的看向叶芷绾有些疑惑:“芷绾,平日里碰上这种日子你是最积极活泼的,怎么今日倒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芷绾刚想开口说长卫军的事,可又不想在这种开心的日子提起,省得让她们白白忧心。想着今日过后再说,便改口道:“是姑母给我的缎裙被我不小心弄坏了,虽然修补过了,但毕竟不是最开始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悦。” 老夫人哈哈一笑对着叶芷绾的母亲赵梓说道:“你瞧瞧你这宝贝闺女,心思越发看不懂了,以前从不在乎这什么衣裳样式了,穿的最多的不是白衣就是红衣,心情好了就穿个红白相间的衣裳。如今却因为这事烦闷起来哈哈。” 赵梓掩面一笑。 叶芷绾看两人打趣自己,跟着陪笑。后又学着小孩子耍脾气的样子给自己申冤:“祖母,那白色也分米白、雪白、月白、乳白,银白。红色还分大红、桃红、枣红、橘红和绛红呢。我怎的就不留意这些啦,定是祖母还不够关心我!” “好好好,是我老咯,不中用了。眼神更是不行了,天天都瞧着你,也分辨不出你说的这些颜色。”随后又一声叹息:“哎,也不知还能照看你几个年头。” 赵梓连忙打断老夫人的话:“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身体一向康健,定能延年益寿。日后您还要送芷绾出嫁,然后再抱重孙子呢。” 叶芷绾则挎住祖母的胳膊,把头靠在祖母肩膀蹙眉道:“呸呸呸,祖母千万不要再提刚才那样不吉利的话了,您讲这话知不知道我听了心里有多难受。”说着就像是要哭出声来。 “行行行,不提了不提了,我的乖孩子,芷绾要是一难受祖母这心里也跟着难受呢。”老夫人将手放在叶芷绾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叶芷绾反手紧紧握住祖母的手闭眼微笑:“靠在祖母身边最是踏实了。” 不久后,马车行至皇宫门前。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雪花包裹在正红朱漆金瓦的高墙上,放眼望去,各个宫殿白茫茫的一片一片,朦胧而又神秘。 叶芷绾脚下踩着一层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伸出手去接,一朵朵,似梨花瓣又像白蝶。纷纷扬扬,冉冉飘落,点缀在叶芷绾掌心,只衬得她的手白皙透亮。 前来接应的小太监低头弯腰细声说道:“请郡主和两位夫人加快些脚步,皇上和两位将军一直都在观雪楼等着各位呢!” “皇上提前宣祖父和父亲进宫不是有事要商怎么是一直在观雪楼等我们” 叶芷绾原以为皇上与祖父,父亲因为边境战事并不会出席这场宴会。 而这观雪楼为先帝所建,先帝在时常常与祖父在观雪楼商议国事,下棋对诗,可谓是见证了叶苍的半生荣耀以及他与先帝胜似手足的情谊。 不过先帝驾崩之后,观雪楼便少有人去。 今日皇上怎么突然把宴会地点定在那里 “啊这,奴才也不太清楚。两位将军入宫后皇上就在观雪楼宣见的,只听到两位将军进去说了些话,皇上…呃,到现在一言未发。皇后娘娘到了也未曾召见。”小太监模模糊糊的回答着。 第五章 观雪楼生变 叶芷绾听了这话,忽然呼吸加快,心也跳的厉害,惊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加快步伐向前迈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和赵梓更是奇怪,喃喃道:“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怎的连皇后也不见。” 叶芷绾见是这种情况便知道北韩突袭长卫军之事皇帝终究还是怪罪下来了,便也不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二人听后大惊失色,老夫人更是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叶芷绾安慰她们道:“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靖痛失七万将士,皇上现在定是怒火中烧。祖父和父亲虽未在青山,但也难辞其咎。不过我相信陛下气消之后会查明真相的。咱们先赶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观雪楼外,皇后叶锦言来回踱步,让婢女一遍遍前去通传,可带回的消息皆是在门外等候。 一身金黄色宫装因为长时间的淋雪,上半部分已经浸湿。 叶锦言远远看向里面,依稀能看到父亲和兄长跪在案前的身影,她实在等不下去,打算直接往里闯。 可是禁军统领陆霆却拿刀将她拦下:“皇后娘娘,皇上吩咐过在见到陆征之前谁也不见。” 这陆霆陆征兄弟二人直接听命于皇上,陆霆功夫一流,统领宫内禁军。 陆征任职督察院,负责调查朝廷命官,权力滔天,一人之下,手段毒辣,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叶锦言听到陆征的名字犹如晴天霹雳。她上前抓起陆霆胸前的衣角问:“陆征为何要等陆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我父亲和兄长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陆霆眸子微闪,默不作声。 叶锦言无奈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向观雪楼内大喊:“皇上!今日不是您为臣妾举办的家宴吗可是现在为何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求您让臣妾进去……”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陆霆不冷不淡的一句“皇后娘娘小心凤体。” 叶锦言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在脸庞上,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焦急万分,就像被无数只蚂蚁撕咬,却只能在这里干等。 而此时远处角落里的哲贵妃衣着华丽张扬,看向叶锦言冷哼一声:“皇后啊皇后,肚子里怀了种又如何今日你们叶家的日子是要到头了!” 她扭头向身旁婢女问道:“那丫头事情办利索了” 婢女点头:“放心贵妃,万事俱备。” 叶芷绾一行人走到观雪楼,已是日暮时分,宫中红墙金瓦,大地一片苍白。 观雪楼窗内红烛摇曳,窗外寒风肆虐,她远远看到皇后跪在楼前,冷风残雪不断地拍打在叶锦言的身上,脸被冻得通红,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楼内动向。 叶芷绾心中越发不安,径直朝叶锦言走去满脸忧心道:“姑母,您怎么跪在这里,天气寒冷,您还怀有身孕,先起来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锦言神情恍惚缓缓开口:“我得知父亲与兄长入宫前来观雪楼,便以为陛下将宴会定在了这里。可是待我赶来之时却看到父亲兄长跪在里面,而皇上谁也不见,在等陆征……” 叶芷绾大惊:“陆征是督查院的陆大人” “是他……” 叶芷绾理了理思绪,面露悲色:“今日袁公公来府宣祖父与父亲。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大概五日前北韩军队在青山附近夜袭边关,七万长卫军全部战死……皇上应该是在因为此事生气。” “什么七万大军,全部战死”叶锦言眼中皆是不可置信,慢慢瘫坐在地上,那些士兵的身影在叶锦言眼前闪过,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话:“可是,可是这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发生此事,陛下为何迁怒于父亲兄长” 叶芷绾将叶锦言搂在怀中,用身上的披风替她挡着寒风轻轻安慰:“皇上现在只不过是在气头上,陛下不是已经着人去调查此事了吗,姑母先别太担心,一会儿陆大人到了就会没事了。” 几人在观雪楼外候着,脸上尽是担忧之色。谁也没注意身后鎏金宝顶上有一抹白影闪过,和大雪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芷绾已经冻得不行,牙齿微微打架。老夫人更是遭受不住,需要叶芷绾扶着才能站稳。 好在陆征终于赶来,他面色阴冷,一身黑金色朝服,手中还拿着一个宝匣,大步流星向正殿走去, 路过叶芷绾几人时眼神冷傲,还有几分鄙夷,她们的眼中却全是期盼。 随后陆征进去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永嘉帝身边的袁公公终于前来传话:“皇后娘娘、两位夫人,祎安郡主。皇上宣你们进殿了。” 众人喜出望外,互相搀扶着向殿内前行。叶芷绾小心翼翼的打探殿内情况:“袁公公,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皇上心情如何,可有说些什么” “这,老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天子的心思又岂是在下能够揣摩的。”袁公公为人圆滑,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叶芷绾也只好作罢,忐忑不安地向里走去。 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之上,坐着睥睨天下的永嘉皇帝,硕大的青玉扳指嵌于指尖,眉头紧皱,龙颜甚威。桌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叶苍叶深二人跪在案前,惶恐不安,一动也不敢动。 叶芷绾她们齐齐跪下行礼,却不见天子回话,屋内几人就这么跪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过了许久,永嘉帝望向叶苍,强压着一股怒火低声开口:“叶苍,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回皇上,是先帝所建的观雪楼。” “那你可知今日朕为何在此召见你们父子二人” “臣不知。” “哼!你不知当年先帝还是皇子之时,并不受宠。先帝为了立功,主动请缨前去带兵行军,九死一生,有一次差一点就死在战场,是你不顾艰险将先帝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把先帝护在身后杀出一条血路。那战之后,先帝得封太子,你功不可没,先帝则待你如同亲兄弟一般,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永嘉帝突然停顿一会,又慢慢开口:“是不是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后来的永成帝!” 叶苍听后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颤栗:“臣惶恐!先帝英明神武,自有帝王风范!和老臣并无关系!” 永嘉帝却勃然大怒,将桌上茶杯狠狠砸向叶苍大声喝斥:“你惶恐你知不知道先帝给你的荣耀比亲王还要多!你们叶家出入皇宫自由,叶深和皇后自小就与朕一同读书学习,叶芷绾孩童之时就破例封为郡主,又早早定下了和奕儿的婚约。我们李家哪里亏待过你们叶家可你却觉得这些远远不够,竟然勾结外人想要自称为王!” 叶苍猛的抬头,一霎间,面色苍白,茫然失措,心脏仿佛暂停了一下,摇头大喊:“臣,臣没有啊!臣从未有过此心,臣戎马此生只为守护大靖,忠心耿耿,请皇上明察啊!” “明察你以为朕一下午在等什么”永嘉帝说罢就把一封封书信扔在地上:“这就是你这三年来的手笔!若不是赵副将死里逃生回来报信,请求救兵,朕这江山就要姓叶了!” 叶苍颤颤巍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信,看后如同五雷轰顶,难以呼吸。 叶深也连忙拾起地上的书信查看,纸张有新有旧,都是叶苍常用的成州蜀纸,也确实是叶苍的笔迹,上面写着长卫军的各种军中机密和各类作战战术甚至还有一些皇城内部排兵结构,尾款处皆落有“叶苍”。 叶深瞠目结舌,大为失色低头说道:“皇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父亲之心,天地可鉴呐,再说我日日与父亲在一起,从未见过父亲有什么勾结外人之举。” 永嘉帝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哼!误会这些都是大靖潜伏在北韩的密探从北韩皇室里搜出来的!你好好看看信上所述全是我大靖军事机密!大靖的镇国将军正在处心积虑的为你争夺天下呢!” 他又随手将一宝匣扔在地上大声喝道:“还有陆征从将军府中搜到的这些,上面可全是北韩人给你们父子二人的承诺,待他们攻打下大靖,便许给你们一半的城池拥你叶深为王!证据确凿,你们还敢狡辩你们可莫要搞混了,是先有大靖,才有你们叶家的今日!可如今你们里通外国,攻打大靖,简直无耻至极!” 宝匣里的东西散落一地,里面是一些羊皮纸张,还刻有北韩皇室的银灰色狼图腾。 叶芷绾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一般。 皇后叶锦言跪在地上,双手扶地,向永嘉帝爬去,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开口说话:“陛下,陛下,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长卫军是父亲一手栽培出来的,他又怎会亲手葬送他们的性命!定是有人诬陷,请您明察啊!陛下……” “诬陷呵!来人,宣赵启!” 赵启头裹纱布,一瘸一拐地向殿内走来,行至案前下跪。 “参见陛下!” “平身,说,那日你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永嘉帝闷声问道。 第六章 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 赵启神情悲怆,张口回道:“那日子时,军中粮草处突然起火,就在大家忙于扑火之时北韩军队却一股脑的杀进营中,众将士们应接不暇,奋起反抗,可是实在不敌他们人数众多,又是深夜突袭。北韩人对我们营中地形极为了解,就算我们再变换战术,他们都能见招拆招。不久后大家就被北韩人包围……我侥幸逃脱。” 他说到这里抹了一把泪后继续说道:“就在我们被包围的时候,北韩领军之人对我们说…说叶苍将军和叶深将军已投诚北韩,让我们放下兵器可饶我们不死,可是长卫军的将士们宁死不从,反抗到底,最后的结果就是,就是全部牺牲……” 叶苍低头不语,叶深满脸震惊连连摇头:“不可能,皇上!这不是真的,是他们北韩人在说谎!” 永嘉帝望向叶苍父子怒声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因为你们的欲望,我大靖七万士兵白白葬送了性命!到现在居然还没有一丝悔过之意!” 站在一旁的赵启又突然开口说道:“在下,在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讲!” “三年前叶深将北韩太子斩首之后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经常饮酒之后与在下说,自幼时起皇上您文才武学就样样都不如他。还说……还说先帝在时就对他宠爱有加,待他与众皇子无异,如若他是先帝之子,定,定得帝位……” 跪在地上的赵梓听了这话不禁起身大声质问赵启:“怎么可能赵启你!你可知你在胡说些什么叶深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一直敬重陛下。向来只有臣子之心,你跟了他这些年,他那么器重你!你居然能说编出这种瞎话来!” “放肆!”永嘉帝怒发冲冠,一把掀翻桌子。 赵启连忙跪下:“陛下息怒,当心龙体!” 又转头向赵梓说:“表姐,我以前一直视叶家两位将军为我一生榜样,便投身军营像他们一样守护大靖。可如今我所崇拜之人竟是这样的卖国贼子!表姐,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清你的枕边人别再替他说话了!表弟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有假,不得好死!” 叶芷绾冷眼看着赵启,心如刀绞,头脑发蒙,所有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 身后又突然传来云晴发抖的声音:“皇上,奴婢是祎安郡主的贴身侍女,其实郡主她……她也常说自己治民有功,深得民心。还说太子总是病怏怏的,根本配不上自己……今日,甚至还和一名西域男子偷偷幽会许久。” 叶芷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未接受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紧接着又给她的心口来一记重击。 她瞪大眼睛回头看去:“云晴,你……你在说些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又何时和什么男子幽会” 云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再接话。 “都给我闭嘴!”永嘉帝坐在龙椅上怒不可遏:“来人!传令下去,叶苍,叶深二人卖国求荣,意图谋反,就地格杀!镇国将军府,满门抄斩!” 得到命令的陆霆带领侍卫走进大殿,押住众人。 他立在叶苍叶深身边,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 此时的叶苍直起身子缓缓回眸看了一眼亲人,痛苦万分,嘴唇微启,像是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没有张口。 陆霆把刀架在叶苍的脖子上,面无表情,全身力气给到手臂狠狠一划,叶苍应声倒地。 叶深看到此景大受刺激,瞬间面无血色,双目猩红,向叶苍的尸体爬过去:“父亲!” 可他还未摸到叶苍一下,陆霆手中的长刀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陆霆手腕一用力又把刀往里推了几寸,随后快速拔出。 叶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睛瞪的老大,他只把最后的目光转向叶芷绾,后再没了气息。 赵梓拼命摆脱侍卫,哽咽大呼:“将军!妾身这就来陪您!”说罢便猛地向陆霆手里那把沾满血迹的长刀冲去,刀从赵梓的腹部穿透到后背,赵梓痛苦地倒下,用尽身体最后一点力气爬到叶深身边。 老夫人则老泪纵横,仰天长叹:“苍天在上!我叶家一生为大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清清白白!可今日却被小人陷害,老身就是去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说完扭身夺过侍卫手里的长刀,反手举起自刎而去。 叶芷绾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心像被人活活撕裂,她挣脱手臂上的力量,颤颤巍巍地向前爬,眼泪模糊了双眼,只感觉身边的一切天旋地转。 她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爬去谁的身边,地上足足躺了四具尸体,都是她的至亲至爱!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滚下来,滴在地上。她只恨这时候的自己手臂不够长,手掌不够宽大,不能将地上的人全部拥在怀里。 此刻,生不如死。 叶芷绾只能无力的哭喊:“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声嘶力竭。泪水堵着她的咽喉,声音越来越嘶哑,心如死灰,绝望到了极点。 叶锦言头痛欲裂,像要炸开一样,连连摇头,失声大喊:“不要,不要!不要啊!父亲,母亲!”她实在没有力气挣脱侍卫,只能跪在原地,用双手狠狠的抓着着地面,大口喘气,突然一口气没有上来,哭晕了过去。 陆霆见状回头看向永嘉帝问:“皇上,皇后娘娘是否也……” 永嘉帝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叶锦言,眼神阴霾,半晌才开口说话:“来人,把皇后送回寝宫。自今日起,禁足明德宫,不得外出!由陆霆看管。六宫一切事宜全部移交哲贵妃打理。” “是!”陆霆又看向叶芷绾:“那祎安郡主……” 永嘉帝依旧面无表情,默默点了点头。 手起刀落,奇怪的是刀并没有落在叶芷绾的脖子上,却意外的划向了她的左臂。 陆霆被一抹墨绿色身影推到一边,踉跄了几步,随后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看向来人,待他看清此人面孔之时,却突然低头恭敬的说道:“太子殿下!” 太子李奕站在叶芷绾的身前大声喝斥:“我看谁敢动她!” “放肆!”永嘉帝勃然大怒:“叶家通敌叛国,绝不可饶恕!你给我起开!” “就算镇国将军犯了天大的错误,芷绾都是儿臣未过门的妻子,父皇您若杀了她怎么和皇祖父交代!” “你少拿先帝来压我,自叶苍谋反那一刻起,这个婚约就不做数了!今日,她必须死!” 李奕随手抽了一把长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坚毅:“儿臣此生只会娶叶芷绾一人,若您执意要杀她,儿臣就先死在您的面前!” “你,你……好,你今日护她一时,我看你能不能护她一世!”永嘉帝说罢就拂袖离去。 李奕赶紧去看叶芷绾,只见她左臂上一条狰狞的血口,又长又深,还在不断地往外流血。 他急得大喊:“宣太医,给我宣太医!”然后满脸心疼的看向叶芷绾说:“芷绾,你受苦了。有我在,别怕。” 叶芷绾听到李奕的声音,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从鬼门关前遛了一圈,死里逃生后她突然间想明白,刚才阎王爷没有收她,上天就一定对自己还有别的安排,她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奕哥哥,谢谢你,不过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求你将我祖父他们好生安葬了好吗” “好,我答应你!”李奕去扶起地上的人,又道:“芷绾,你先随我去东宫。” 叶芷绾摇头:“我不能留在皇宫,你保不了我的,皇上不会让我活着。” 李奕连忙回道:“我是身子弱些,可我毕竟是大靖的太子!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叶芷绾怅然一笑:“皇上不会让你娶一个罪臣之女,忘了我,奕哥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说完叶芷绾一掌拍在他的脑后,李奕晕倒在地。 一旁的云晴看到太子倒地连忙大喊:“快来人啊!太子被祎安郡主打晕了!” 叶芷绾拿起长剑起身快步向云晴走去,冷冷开口:“我待你不薄,可今日你却陷害于我,我要你去死!”叶芷绾刚举起长剑,门外就匆匆进来了一队侍卫,来势汹汹,向她逼来。 她只好对着瑟瑟发抖的云晴丢下一句:“我必会亲手杀了你!”随后转身向窗户跑去。 窗外寒风凛冽,身后的侍卫穷追不舍,远处还有不少禁军向她赶来,大雪落在她的伤口之上,疼的她咬牙切齿,叶芷绾也顾不得那么多,拼命向宫外方向跑去。 终于快到城墙边,转角又出现了一队禁军,向她杀来,叶芷绾不一会儿就被他们逼在了墙角,她打起精神拼命抵抗。 可是禁军人数众多,叶芷绾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打击让她越来越力不从心。 突然,一把长枪刺入她的腹部,叶芷绾终于撑不下去倒在了地上,她无力的看着天空眼角挂着泪痕,心中皆是不甘。 就在她绝望等死之际,从屋顶上突然跳下来一个白色人影,落在叶芷绾身边,他伸手将叶芷绾拉起来搂在怀中,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和禁军打斗。 此人身手敏捷,击退了不少人,和禁军拉出了一段距离,他趁着这会儿功夫赶紧抱着叶芷绾踏墙逃走。 逃出皇宫,叶芷绾去看那人长相,有些吃惊:“你,你是那个鹘月人” “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七章 活着的人要向前走 逃出宫外后,萧晏把叶芷绾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向前赶路。 可是因为二人身高上的差距,叶芷绾走的有些难受,而且刚刚死里逃生,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腹部剧烈的疼痛阵阵传来,让她没有力气再往前走,全身都靠在了萧晏的胸前。 萧晏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我来背你。” 叶芷绾浑身虚弱无力,望向萧晏,剑眉入鬓斜斜落下几缕乌发,五官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黑曜石一样深邃明亮,有棱有角的侧脸如雕刻般完美,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是现在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很是艰难的开口:“谢谢你……你为什么救我啊” “行了,你别说话了。我可不想刚救了你就死在我面前。”萧晏蹙眉,看向怀中的女子,面容憔悴,让他有些心生怜悯。 “可是,我,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叶芷绾无力的回道:“我觉得我应该是要不行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慢慢阖住。 萧晏有些着急:“别睡觉!” 可怀中的女子却渐渐没了动静,萧晏赶紧用双手把叶芷绾横身抱在胸前,加快脚步前行。 叶芷绾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镇国将军府中,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都聚在桌前等着她用膳。她满脸笑意的向他们走过去。刚要坐下,眼前景象却突然大变,桌上的汤羹全部变成血水,周遭狂风四起,大雪纷飞,慢慢的一切都变成了在观雪楼的那一幕,祖父他们浑身是血,伤口全都暴露在外,死不瞑目的盯着她看。 “不要!不要啊!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叶芷绾猛地惊醒,一身冷汗,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坐在床上回想着观雪楼所发生的一切,还是难以接受。 “醒了”萧晏立在床边,看着哭得和泪人一样的叶芷绾。 叶芷绾把思绪拉了回来,看向周围,是在一家客栈里面,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只不过浑身还是难受的不行。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低头发现自己换了一套带有西域风格的服饰,一身金黄色绣花窄袖短襦,齐腰绛红色紧身半臂长裙穿于襦的里面,她摸着衣服开口询问:“你给我换得衣裳” “这很重要吗你现在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 叶芷绾满脸窘色,小声嘟囔:“这当然重要了。就算这种情况下也还是有些不妥。” “别多想了,不是我,是阿依慕。” 叶芷绾舒了一口气:“我睡了多久” “不到三个时辰。” “天还是黑的,还以为我已经睡了一天。”叶芷绾想起从今日睁眼到现在还不到一天时间,自己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禁有些黯然失色。 萧晏看她又是一副要掉泪的样子,便开口说:“你再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先把身体养好了再哭。” 叶芷绾问:“那你呢” “我不困” “我是说你要看着我睡吗” “你现在是在逃要犯,有人在追杀你。我在这还能再救你一次。再说了早上阿依幕迷药给你撒多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就足足看了你两个时辰才醒,刚才又看了那么久。我还怕多看一会” 叶芷绾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开口说话,听了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可他毕竟救了自己,也无心和他争论。便慢慢躺了下去,只是闭上眼睛全是观雪楼的那一幕,根本无心入眠。 她不想陷入痛苦的回忆,便开口和那人说话:“你到底是谁啊” “萧晏。” “那你今日绑我和祖父有什么关系” “他投诚北韩一事有些蹊跷,想问清楚。” 听了萧晏这句话,叶芷绾又立马起身坐起来问:“什么这件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萧晏刚要开口回答,就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并且大力敲门:“开门!禁军追查朝廷要犯!都给我出来配合搜查!” 叶芷绾一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萧晏立马脱掉外袍,掀开叶芷绾身上的被子俯身朝她压了下去,抓乱了她的头发,又伸手扯开她胸前的丝带。 叶芷绾一时有些局促,恼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晏手掌托起叶芷绾的后脑,按向自己的肩颈处。低头说道:“想活命就别动!” 门外的敲打声不断,叶芷绾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此时身上萧晏沉重的呼吸萦绕在她耳边,她脸上渐渐泛起了一丝红晕,心跳加快,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门外追兵终于没了耐心,破门而入,却不想看到了如此香艳的一幕,一时愣在原地。 “哎呦,各位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深更半夜还来我这酒楼抓人” 从追兵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此人生得一双月牙弯眼,身着一袭冰蓝长袍,手持象牙折扇,笑呵呵得向禁军作揖。 他抬头看向屋内场景有些吃了一惊,又赶忙说道:“屋内二位是在下西域的远房亲戚,前来大靖游玩。这……这小两口新婚燕尔,让各位官爷见笑了。” 萧晏也应声说道:“是,我娘子她受了惊吓,身上也没穿衣服,请官爷们行个方便。” 那几个禁军向屋内扫视一眼,见屋中确实有些西域物件便说笑着转身离开。 那个男子见人走后,赶紧回身关门,向床上的两人走去,满脸绷不住的笑意,开口对萧晏说:“行啊老七,救了个小美人回来不说,你怎么还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啊” 萧晏从叶芷绾身上下来,穿好衣服站在床边,冷冷的看向来人:“我那是情急之举,你别没话找话。”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刚才帮你解了围好不好。还情急之举,说不定你就是故意的!” 萧晏将那人一把推到一边,不再理会。 他走到桌前,表情凝重,开口对叶芷绾说道:“你身子有点热,好像是发烧了,先歇着,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去给你拿点药” 叶芷绾把手放在脸上摸了摸,“呃,真的谢谢你啊。不过我现在自身难保,也没什么能够报答你的,我一会就离开。” “离开你怎么离开,你现在走路能走稳吗”萧晏无法理解她的话。 “我还有事要做,而且你们和我非亲非故的,我不想连累你们。”叶芷绾沮丧答道。 萧晏沉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叶芷绾转动着眸子,“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你们替我承担风险。” “你!” 屋中的另一个人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赶紧站到两人中间打圆场道:“天色已晚,二位咱们今日先不讨论此事了如何。” 见两人没有异议,他扭头对叶芷绾说道:“美人,我知道你不想白受人恩惠,那你就这么想,白日里这小子绑了你,你就当他还你的。” 叶芷绾知道他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可是白天的事情又怎么能和现在的情形相比。 她看了看自己的伤势,出于所有的现实因素,她终于同意了两人的挽留。 那个替他们解围的男子,一双月牙眼睛弯了起来,点头道:“这就对了嘛,那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等一下!你们帮了我,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叶芷绾赶紧开口拦住两人。 那男子听到叶芷绾的话,赶紧跑回叶芷绾床前,整理了一下衣襟,一本正经的说:“在下萧煜,今年二十有一,为人正直开朗,还尚未娶妻。我旁边这个呢,叫萧晏,是我的弟弟。” 叶芷绾看向萧晏:“萧晏,昨夜的事多谢你了。你的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只是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你刚刚说我祖父投诚北韩的事,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萧煜发现自己被忽视了,只好退到窗边赏月去了。 萧晏缓缓开口:“北韩和南靖交战多年,如果南靖不是有叶苍和他的长卫军一直守在青山,北韩早就把南靖攻打下来了。所以北韩确实想过收买叶苍,为自己所用。不过叶苍他为人非常死板,无论北韩怎么提出各种诱人的条件,他都没有松过口。可是大概半月之前,北韩突然收到一封密函,署名叶苍。上面画有长卫军的军中地图,还写着各种军中机密以及作战方式,说自己终于想通,届时不会参战,只要求北韩攻打下南靖之后分他一半城池。” “你不是鹘月人吗怎么对北韩的事情这么了解”叶芷绾有些疑惑,这萧晏和那个阿依幕一起行事,且神似西域人,可哥哥不知为何又是中原人。 “我从未说过我是鹘月人,你自己认为的罢了。” 萧晏回答了叶芷绾的问题又继续说道:“收到密函之后,北韩军队便派出斥候前去探查。发现叶苍叶深二人确实不在营中,随后出战,一切都如叶苍信中所述那样,最终大败长卫军。奇怪的是很快就有援军赶到,后来只能撤退。所以白天绑架你,我就是想问问叶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面投诚,一面又派人前来支援。后来得知叶苍进宫,我就跟到南靖皇宫里去了。不料发生了那种事,看你可怜又顺手救了,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是北韩人” “对。” “等等,你说五日前攻打长卫军很快就有援军赶来” “没错,刚打败长卫军之后就赶到了。” 第八章 我同你一起 叶芷绾坐在床上整理所有得到的信息:“昨日皇上得到了祖父与北韩通信多年的证据,看起来和真的一样。那照你这么说,也就是除了那封所谓的密函,祖父并没有和你们有过任何往来……而且昨日副将赵启说自己走了五日才回到京城请求支援,可是援军却在那日及时赶到,这么一来,说明早早就有一支军队在青山附近,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赶到。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好像只是为了杀死七万长卫军!” 萧晏也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叶芷绾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那我祖父根本就没有谋反,我祖父和父亲都是被冤死的,是有人故意陷害!” 叶芷绾虽然早有猜想,但被证实了祖父是被冤枉而死,还是忍不住流出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被子上。 此刻的她也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调查出所有的真相,为将军府洗清冤屈。 萧晏看到叶芷绾这幅样子,不禁勾起了一段内心深处的记忆。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个冷漠的人,只是那日他看到观雪楼发生的一切,又看着撕心裂肺的叶芷绾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实在于心不忍,便出手相救。 “逝者已矣,别太伤心了,活着的人终将要向前走。”萧晏忍不住开口安慰泣不成声的叶芷绾。 窗边的萧煜也走来说道:“对呀,小美人儿,你的亲人们也一定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 叶芷绾伸手擦掉眼泪:“谢谢你们,那你们是北韩皇室里的人还是军中的人能不能给我看看那封密函” 萧煜面色有些发难:“呃……这,我们虽是皇室里的人,我是北韩皇五子,他是皇七子。只可惜我们二人徒有虚名,父皇现在最看重四哥,我们呢每天就尽管躺在屋子里享福就行。朝堂上的事基本上就是听听,也说不上话,更何况是看什么密函了。五日前那一战父皇本来势在必得,谁知又有什么援军来助,气得父皇发了好大的火,萧晏刚才说的这些也都是听父皇讲述的。然后这个老七听了非要主动请缨来调查这个敌国大将军,现在倒好,你祖父如今不在了,死无对证,回去都没办法交差。” 叶芷绾刚抓住的线索就这么没了,她只好默默的想在大靖有谁会是在祖父父亲死后得益最大的人。 慢慢的她脑子里浮现了一个人选。 叶苍封镇国大将军,多年来只守着青山,京城内则有一位端王爷掌管大靖所有的羽林军。 这个端王是当今太后的堂弟,其独女姜若吟则是永嘉帝的哲贵妃,更是太子生母,所以端王身份自是尊贵无比。 不过这十年来大靖只与北韩战事连连,所以只有远在青山的叶苍和他手下的长卫军屡立奇功,根本用不到羽林军。 朝臣和百姓们也常常说端王爷不过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才能掌管十几万羽林军,空有其表罢了。 叶芷绾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端王。 虽然他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可是任谁被这样说自己无用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京城也只有他能调动这么多羽林军前去青山支援。 “我要去端王府一趟!”叶芷绾突然说道。 萧晏只觉得奇怪:“你怎么不说你要去阎王府一趟” “我,我去阎王府做什么。” “你这个样子还打算去这去那外面现在到处都是追杀你的人。” “可是我必须要去调查祖父被冤枉一事。” “你的命好歹也是我捡回来的,你想死之前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萧晏皱眉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声音又软下来:“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不能鲁莽行事,你先把身上的伤养好才能去做别的事。” 叶芷绾把头低了下去,觉得现在的自己好没用,半天都没有出声。 萧晏走到她跟前正色庄容开口说道:“做事之前,先准备充分,厚积薄发,这样才能做成你心中所想之事,懂吗” 叶芷绾点点头,心想这个萧晏虽然话说得难听,但心总归还是不错的。 “好了,你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嗯。” —————— 几个时辰前。 皇城长乐宫中哲贵妃姜若吟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椅上一脸得意,开口问身边的丫鬟:“观雪楼那边怎么样了” 丫鬟回答:“叶苍父子已死,只是祎安郡主被太子救了下来,后来她把太子打晕,逃走了。” 姜若吟有些不悦:“奕儿真是糊涂!天下女子那么多他偏偏就喜欢上叶家的人,不过无妨,再喜欢又有何用,他和那个叶芷绾已经不可能了。那皇后呢” “皇后娘娘被禁足于明德宫,没听到还有什么别的处罚。” “什么仅仅只是禁足” “是……” 姜若吟用力抓着桌角,眉毛拧到了一起,眼里迸射出怒气:“好她个叶锦言!处处压我一头,连她们叶家也骑在我姜家头上,好在我育有太子,可如今她又遇喜,简直就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哼!叶锦言你给我等着,我定不会叫你好过!” 丫鬟连连跪在地上:“贵妃息怒,还有一事,祎安郡主身边那个丫鬟可要送去东宫” “她啊……就随便给她打发个离奕儿比较远的差事,一个低贱奴婢也配给太子作侧妃” —————— 这一觉叶芷绾并没有睡得很好,一个又一个的噩梦接踵而来,祖父他们死前的惨状一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让她痛苦不堪。 不过叶芷绾在梦里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有一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刚要回头看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叶芷绾睁眼,天色已晴,雪停后的朝阳格外明亮,从窗户斜斜的洒进来,给叶芷绾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温暖的力量。 门口的阿依幕端着药膏纱布走了进来:“你叫叶芷绾,对吗我来给你换药。” 叶芷绾起身靠在枕边点头:“谢谢。” 阿依幕手中一边忙活着一边说:“昨天的事情,对不起了……当时我听到你是祎安郡主,就想到七皇子他在调查你祖父之事时提到过你的名字。我想着能帮上一点忙,就…就给你洒了迷药。” “无妨。”叶芷绾淡然一笑。 她看着眼前的阿依幕,心中不禁感叹西域女子生得真是靓丽,高鼻碧眼,额前佩戴一串紫红色吊坠,眼睛深邃明亮,一颦一动都在勾人心魄,红棕色头发披散在肩上,暗紫色头纱垂到腰间,热情似火,怪不得西域的歌舞总是让人流连忘返。 叶芷绾盯着阿依幕愣了会儿神,突然腹部一阵疼痛传来,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是不是太疼了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叶芷绾咬紧嘴巴,额头上浸出薄薄一层汗水。为了分散注意力,和阿依幕搭话:“你是西域人,中原话说得怎么这么流利” 阿依幕轻轻的给叶芷绾涂抹药膏,并回答她:“我来自鹘月国,九岁时就到北韩服侍七皇子了,到现在已有八年。” “萧晏是北韩的皇子,那你怎么会成了他的婢女” “因为七皇子的母亲合妃是鹘月国送给北韩的贡女,奴婢是合妃从家乡带去北韩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萧晏他的长相与常人不同。” “是啊,我们七皇子从小就相貌出众,英俊潇洒。而且才十九岁就功夫了得,在北韩可有不少世家小姐争先恐后的想要嫁与他呢!”阿依幕眯起眼睛,满眼崇拜。 叶芷绾看她这幅样子就开口打趣:“看你这样子,莫不是也喜欢萧晏” 阿依幕赶紧打断:“才没有呢,我对七皇子只有主仆之情,他待我像妹妹一样好,我最多也只敢把他当成哥哥,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而且我另有喜欢的人。”说到这里阿依幕眼睛渐渐黯淡下来,多了一些失落之色。 “阿依幕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说来与我听听,回去我便把那小子捉来,送到你跟前让他娶你!” 门口传来萧煜的声音,一脸惊喜好奇,和他旁边那个一脸严肃的萧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五皇子你瞎说什么呢,我……我随口一说。” “你如今也不小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尽管开口说那人是谁就行了。” 阿依幕小脸涨得通红,赶紧拿起药膏纱布起身:“芷绾姐姐,你的伤口都包扎好了。我先出去了。”说完就赶紧向门外跑去。 萧煜看着阿依幕离开的背影,不解:“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这会儿还害羞了。萧晏你说这小丫头到底喜欢上谁了,我也没见她接触过什么男子啊。” “姑娘家的心思,你就别乱猜了。” 叶芷绾看着萧煜一副八卦的样子哭笑不得,打算起身下床走动走动,结果刚在地上站稳,慢慢往前挪了一步,伤口处就像撕裂一般,疼得她一下没站稳向前倒去。意外的是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臂弯里,带有淡淡的沉香,双手紧紧环住她,极具安全感。 “你要干什么”萧晏皱眉看着怀里的叶芷绾,冷声斥责。 “我想看看我恢复得怎么样了。” “你是铁做的吗,才一夜就能好了” 叶芷绾低头不语,萧晏把她慢慢搀回床边躺下:“昨天才跟你说了,没准备好的时候别那么着急。” “我是想去将军府看看,我还有朋友在那里。还有我姑母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叶芷绾有些焦急。 “将军府我早上去看过了。”萧晏看着满脸期待的叶芷绾,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别处开口说:“镇国将军府被贴了封条,府中上下几十口人都死了。” “什么你确定吗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第九章 醉酒男人 萧晏不语。 叶芷绾想起阳歌,想起叶昭行,想起将军府那么多的人,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一夜之间,云泥之别,自己的家和亲人什么都没有了。她努力不让自己沉溺在悲伤里面,她要坚强起来,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去做。过了一会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 “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萧晏盯着叶芷绾,像是在想什么。 “大靖有一位端王爷,掌管京城十几万羽林军,只是这些年只有边关才有战争,所以这位短王形同虚设。我祖父和长卫军一死,他和羽林军自然就派上用场了,所有事情获益最大只能是他,而且也只有他才能调动兵马前去支援。我打算先从他查起。那些污蔑我祖父的书信,也一定不是我祖父亲笔所写,我想再去皇宫一次,拿出来好好查看。还有那封半月前的密函,也至关重要,我应该是看不到了,不过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叶芷绾目光沉着,说出自己的计划。 “那封密函我也无权查看。”萧晏神情复杂,又开口问:“你说的这些打算怎么完成” “等我伤养好之后就去调查。” “你一个人做事有些难度,等你恢复我同你一起。” 叶芷绾心里突然涌入一股暖流,但还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萧晏沉思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说:“我也要查清叶苍之事,回去复命。所以咱们有同样的目标。” 叶芷绾若有所思,默默点头:“还有一事,我姑母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虽是皇后,可祖父出了这样的事,皇上也一定不会轻饶了她的,她还怀有身孕,我很担心她。” “别太担心,那日永嘉帝没有立刻处死她,就说明不会有性命之忧。”萧晏又问:“永嘉帝对你姑母的感情如何” “姑母和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算是大靖城中的一段佳话。虽然姑母多年没有身孕,皇上也一直待她如初。就是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皇上会怎么做。” “你姑母会没事的,永嘉帝心里有她便不会让她出事。” “我说,二位大早起的咱们先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昨日本来就没睡好,今日又早早起来,我都要饿死了。我去楼下找点东西吃,芷绾小妹妹是,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上来。”萧煜打断两人交谈。 “谢谢,我不饿。”叶芷绾实在没有胃口吃东西。 “不行,不饿也要吃。”萧晏看向叶芷绾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去调查。” “好,那我吃。” “这就对啦,我下去了。老七你陪着芷绾啊,别老冷着个脸。人家总看到你这幅面孔怎么能开心起来啊!” 萧煜路过萧晏冲他挑了下眼角,然后关门离去。 萧煜走后,萧晏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叶芷绾看到他这样不禁笑出声来:“你不想笑就别笑了,别难为自己。” 萧晏冷冷斜了叶芷绾一眼:“我只是不愿意把喜怒哀乐都呈现在脸上。” 叶芷绾歪头说:“为什么啊一个人的脸就是用来表达情绪的。再说了,你生得这么好看多笑笑一定很好看!” “你生得也不难看,为什么不天天傻笑” 叶芷绾被他呛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心里默默想这个萧晏真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这么俊美的外表上居然长着一张如此毒辣的嘴。 叶芷绾不再说话,心中只盼望着自己的身体快些好起来。 萧晏却突然走到她面前递给了她一个东西。 “这是那天从你身上拽下来的长命锁,还给你,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叶芷绾接过那个长命锁,这是她周岁时祖父送给她的,一直戴在身上。 她把长命锁紧紧握在手中,睹物思人,神情又黯淡了下来。 萧晏又说:“世事无常,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去改变,不过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叶芷绾听后抬头睁大眼睛一脸真诚的对着萧晏说:“谢谢你,萧晏。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昨日在观雪楼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其实你大可以转身就走,可你没有,反而对我出手相救。虽然你总是冷冰冰的,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仅救了我,还总是鼓励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也真的很幸运认识了你。” 萧晏脸上有些不自然:“我说了是看你可怜。” “就算是看我可怜,那你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哦。” 叶芷绾炽热的目光盯的萧晏有些局促,只好开口说:“我去看看萧煜饭弄好了没有。”之后便大步离开房间。 叶芷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浅浅一笑。 随后的每一天萧晏都会准时给叶芷绾送来三餐,为她检查伤口,其余的时间就和叶芷绾一起商量打探端王府的事宜。 日子无聊,叶芷绾总会想法子逗着萧晏笑一笑,可是他一次也没让叶芷绾得逞过。 就这样平安的度过了几日。 今日晚膳时间萧晏像往常一样来到叶芷绾的房间,却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萧晏赶忙放下手中饭碗就向门外跑去。 叶芷绾本来饭量就不大,也有点无心进食,可这几日顿顿都被萧晏盯着吃饭,又天天在床上躺着不动,吃得她肚子圆鼓鼓的,都消化不了了,不过好在吃了这么多,身体恢复的很快。 这日叶芷绾实在躺不下去了,又听到了一阵歌舞声,想着去到外面看看。 她在一楼大厅找了一个边角位置坐下,随着琴声响起,台上西域舞姬手带银链摆出不同的舞姿,金黄色纱裙高速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像一个捕获人心的网,把人拉进这场舞曲之中。 正当叶芷绾看得着迷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极为嚣张的声音:“好!这西域酒楼里的小娘子跳得甚是不错!今儿个大爷我喝高兴了,全部重赏!” 那人路都走不稳,穿着华丽,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将腰间钱袋扔到台上,东倒西歪的从后方走来。 叶芷绾不喜醉酒之人,便想回房。她刚起身准备离开,那人却突然撞在了她身上,叶芷绾知道现在不宜多事,提腿就走。 “你……你这小娘子撞了我,怎么还要跑啊”那个醉酒之人倒打一耙,向叶芷绾大声呵斥。 叶芷绾烦闷至极,根本不想理会他,径直往房间方向走去。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上前几步拉住叶芷绾,待他看清叶芷绾的长相却是一脸惊喜。 面前这个女子实在太美了,杏眸流光,水色潋滟。 于是他眯起眼睛色眯眯的开口说:“小美人儿,良辰美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未免有些寂寞,让大爷我来陪陪你如何啊” 叶芷绾甩开他的手厉声说道:“刚才是你撞了我,我没有跟你计较。而且我是不是一个人跟你也没关系,请你自重!” “哎呦,还是个有脾气的美人儿啊,我还就喜欢这种不好驯服的,在床帷上可是非常有挑战性呢!”说罢就要把他肥大油腻的手朝叶芷绾脸上摸去,叶芷绾扭头躲开,不想再继续跟他废话。 那人见没能得逞,赶紧抓住叶芷绾的手腕死死钳住,叶芷绾心想要是以前她定把面前这人打得屁滚尿流,可是现在她身体没有彻底恢复,身份又特殊,实在不宜惹事生非,只能在这耗着。 那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笑咪咪得就要去搂叶芷绾,叶芷绾见状刚要出手反抗。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伸手将那人悬在半空的胳膊狠狠抓在手中,随后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好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个醉酒男子痛得倒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面前之人:“你!你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身边的两个小厮看到这一幕,随即拔刀向来人砍去,却被那人轻松躲开,不出两招就把二人打倒在地。 萧晏冷冷的看向地上的三人,只开口说道:“滚。” 那个男子连忙爬起来往酒楼外面跑去,边跑边说:“好!你们给我等着!” 萧晏回头看向叶芷绾,面露担忧:“你没事” “没事,谢谢你啊。”叶芷绾有些心虚。 得知她安全的萧晏又恢复成了他那个冰块脸,并且还有一丝怒气,问向叶芷绾:“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我就是吃的太多了,消化不了。想出来走走。”叶芷绾小声回答。 “你身上伤还没好全,出来做什么!”随后萧晏不给叶芷绾开口的机会,拉起她的手腕就向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叶芷绾悻悻的坐在床边:“刚才是那个人无事生非在先,我才和他挣扯起来。” 萧晏冷脸回答:“如果出了什么事呢” 叶芷绾自知理亏,只好撇嘴承认错误:“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 说完这话叶芷绾有一瞬间觉得怪怪的,好像萧晏是她什么人似的,怎么干什么还要向他交代。 后来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小命是他捡回来的,怎么也要珍惜着点才对得起他,而且今日也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叶芷绾开口去哄了那个全身被冰气环绕的男人:“我勇于认错,您就大人有大量,别那么凶了,看起来怪吓人的。” 萧晏神情终于慢慢缓和下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你还如此不安分,我可不想自己救了个短命鬼回来。” 叶芷绾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陪着笑容:“知道了,萧恩人。在祖父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你就放心!” 她起身走向桌前,拿起羹勺乘了一碗桂圆栗子粥递到萧晏嘴边,低头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恩人,您累了,请用膳。” 萧晏接过碗碟说:“你吃,我不饿。” “这…我也不太饿。” “张嘴!” 第十章 仇人上门 叶芷绾下意识的把嘴巴张开,以为萧晏要喂自己吃饭,有些诧异之余,下一秒萧晏竟一手捏住她的脸颊两边,使她的嘴巴张成椭圆形,随后就把米粥就着碗一股脑的灌进了她的喉咙里。 叶芷绾口腔被米粥塞得满满的,一双杏圆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愠色瞪着萧晏。 又见萧晏抬手再一次朝她的脸伸来,叶芷绾以为又要来一回这么粗暴的喂食,赶紧把头转到一边,可是这一次萧晏的手并没有捏住她的脸颊,也没有把粥强喂进她的口中,而是轻轻蹭了一下叶芷绾的脸庞,把她嘴边的米粒擦掉了。 叶芷绾感受到了萧晏这一举动,有些不可思议,慢慢转头看向萧晏。 他下巴微微扬着,面无表情,锋利的剑眉下一双冷酷又带有些许魅惑的丹凤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眼神静若止水。 叶芷绾却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了一个宁静的世界,像深处的湖水,像寒风中的山丘,被春风抚摸,是绝境中的温柔。 二人就这么静静望着,好像眼里只有彼此。 突然一声喧嚣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端王府办事,闲杂人等都给我让开,你们两个给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仔细着点!任何地方都不要错过!” 萧晏走到门前推开一点门缝向外看去,只见楼下人数众多,为首之人吊着胳膊正向楼上赶来,气势汹汹。 他回头抓起叶芷绾的手臂:“是刚才那个人,他带了很多人回来,咱们先离开这里!” 萧晏拽着叶芷绾的胳膊往窗边走去,拉开窗户对叶芷绾说:“我先下去,在下面接着你你再跳。” 随后萧晏翻身往下一跃,叶芷绾立在窗边,此时门被突然撞开,门口那个男人一脸得意:“小美人在这儿呢呀,害我好找。站在窗边干什么,不小心摔下去了我可是会心疼的。来人!给我抓住她!” 萧晏听到房中动静有些着急,站在地上举起手臂急忙对叶芷绾说:“快点!” 瞬时门口乌泱乌泱的冲进来不少人,直冲着叶芷绾奔来,叶芷绾赶紧抬腿向窗外翻去。 却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因为腹部用力导致脚下一个打滑,瞬间失去重心,直直的就要朝萧晏旁边的地面摔去,叶芷绾赶紧双手护住头部祈祷自己不要摔到要害。 片刻之后,她并没有掉在预想中坚硬的路面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有力又有些熟悉的胸膛里,叶芷绾抬头去看,萧晏正结结实实的把她搂抱在怀里。 此时楼上传来骂声:“废物!给我追啊!那个男的直接杀了,把那个女的给我绑回来!” 萧晏把叶芷绾放在地上,拉住叶芷绾的手腕,“先跑!” 叶芷绾紧紧跟在萧晏身后,后面的数人穷追不舍,她只管莽着力气向前迈步。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已经跑到城郊的一片树林当中,长时间的奔跑让叶芷绾的腹部痛的越来越承受不住,体力也逐渐不支,脚步有些跟不上。但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后面的一人看迟迟追不上两人,便把砍刀向前扔去。 刀柄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叶芷绾的小腿处,她腿下一软伴随着一声轻呼崴到了一个挡路的石头上, 萧晏见状把她扶在一颗树前坐下:“你在这待着别动!” 随后便拔剑向那些人迎了过去。 萧晏速度极快,一个跨步来到了冲在最前方的几人身前,手腕一翻,手中长剑剑影飞动解决了前面几人,剩下的人把他包围在中间,萧晏不停扭身避开各方的突袭,他不断转动手腕,架着又快又狠的长剑,黑暗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处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 激烈打斗之时,萧晏身后却悄悄摸过来一个人,提刀朝他砍过去,就在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石子打到手背,他不禁痛哼一声。萧晏听到回头一剑,随着血花四溅,那人倒在地上。 萧晏冷眼扫视他们,剩下的人不敢再上前去,四下打量了一下,随后便扭头逃走。 萧晏看他们走远,回头去看叶芷绾:“刚才那个石子是你扔的” “对啊,我在这干看着着急,想着能帮你一点算一点。” “扔的倒是挺准。” 叶芷绾挺了挺胸说:“我其实功夫也不差的,而且箭术飞镖都很精湛的。只不过现在身上有伤。等我痊愈就能和你一起作战了!” 萧晏借着夜色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低头问她:“还能走吗” 叶芷绾扭动了一下脚腕,感觉丝丝痛意传来,但她不想再拖累萧晏,就开口说道:“能。” 萧晏眼中都是质疑,抬起她的小腿,慢慢褪去白袜查看:“肿得跟个萝卜一样,你怎么走” “我就是不想给你再添麻烦了,你要是一个人早就走了。” “上来。”萧晏蹲在叶芷绾身前,带着命令的语气。 夜晚的树林太过安静,呼啸的风声好似鬼魂哀嚎。 萧晏背着叶芷绾一步一步向前迈进,叶芷绾的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抬头看着月亮,一枚新月像一朵白色的梨花,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 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萧晏,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你,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叶芷绾心中刚酝酿好感激的话就这么被他堵在了嘴边,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说:“我觉得你对我挺好的,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咱们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我要调查叶苍的事情,你能帮上忙。” “以你的能力自己调查应该也不难,带着我不是更拖累你吗” 萧晏很久都没有回话,只默默的往前走,叶芷绾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却突然开口:“因为我做不到对一个和我有相同经历的人置之不管。” “相同经历” “都是些往事了。” “那你是因为同情我,才对我照顾有加,对吗” “对。” 叶芷绾不知道这个北韩七皇子的身上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经历,必是一段伤心难忘的往事,她不忍过多的打听,让萧晏哀伤,只好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你说过的,活着的人终要向前走。” 萧晏不言,默默回想起母妃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不会哭了,悲伤也早已化成了前行的力量,一心只想为母妃的死讨一个公道,可是这一路上却无比艰难。 背上的这个女子比他失去的要多得多,那日萧晏起了怜悯之心,是因为他真真确确的感受到了叶芷绾的痛苦,那种撕心裂的痛苦,他比谁都要清楚。 如果可以,他想帮助她尽快调查清楚叶苍的事情,希望她能早日脱离苦海,希望她能活得开心一点,希望她能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和自己一样只能沉溺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二人来到一处破庙,萧晏把叶芷绾放在墙边靠着,查看了一下她脚踝处的伤势,又红又肿。不禁开口指责:“也不知道你刚才崴了一块多大的石头,就这还打算自己走要是寻常女子早就哭了。” 叶芷绾也不知道萧晏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蠢笨,就权当是赞赏自己了,便把手拥在胸前挑眉说道:“我自然不是寻常的女子了,我还上战场作过战呢!” 萧晏冷哼一声:“你去战场上扔石子吗” 叶芷绾有些不服:“谁说的,几年前在青山,我还在百米之外射伤了一个北韩人呢!你怎么这么瞧不起我。” 萧晏听到这话突然愣了一下,叶芷绾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当时情况紧急,又是是在战场上。” 萧晏很快恢复正常:“无妨,在战场上,两方交战必有伤亡,我不会因为你伤了一个北韩人就趁机找你麻烦的,我要赢只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赢。” 叶芷绾把头垂了下去,一头青丝笼罩住她略带沮丧的表情,小声开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又这么好,如果可以,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可是我们中间永远都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萧晏没有接话,叶芷绾又接着说:“等祖父的事情调查清楚了,你应该就回北韩了” “对,到那时你打算做些什么” 叶芷绾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远方缓缓说道:“先去平反了我们镇国将军府的冤案,让祖父他们泉下有知,再将恶人绳之于法,剩下的我也没想过,能活一天算一天。” “会如你所愿的。” “嗯,那你回去以后要活得乐观点,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回,你虽然是蒙着面笑了一下,我还记着呢,很好看!” 萧晏突然觉得女子是和别人说得一样多愁善感,开口回她:“我还没回去呢,你怎么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叶芷绾也感觉自己想远了,赶紧把思绪拉到当前。 她突然记起了一句话,赶紧和萧晏说:“端王府!那人说他是端王府的人,我想起来了,端王确实老来得一子,对他宠爱有加,那个小王爷被惯得无法无天,飞扬跋扈。经常有大臣们在朝廷上弹劾他,不过皇上碍于太后、端王和哲妃的面子一直没有怎么责罚他,我也是很多年前见过他一面。” 第十一章 恰似故人 “难怪,不过从这个小王爷的行事作风来看,从他身上也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我可以假装被他抓住,然后悄悄潜伏在端王府里面,先勘查府中地形,随后你我二人就可以里应外合。而且端王现在肯定公务繁忙,我还能趁他不在府中的空隙,前去查探。” 叶芷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萧晏把眉头皱了起来:“端王府周遭地形和里面我前几日夜里都看过了,用不着你去以身犯险,而且这个小王爷只是个意外,只是现在酒楼是不安全了,得再寻个落脚之处。今晚先在这里凑合一夜,明日我让萧煜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然后靠在地上闭目休息起来。 叶芷绾意见被反驳掉,也没有睡意,便低头去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借着月光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裙边有一片干涸的血迹。 心想自己也没有流血,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她脑中灵光一闪,萧晏刚才受伤了! 她赶紧起身走到萧晏身边,蹲在他旁边左看看右看看,拉拉胳膊看看腰的。 萧晏不知道她在搞什么,睁眼不耐烦的开口询问:“你在干什么” 叶芷绾则是一脸焦急:“你受伤了!你怎么不说啊,还把我背过来,伤到哪里了,叫我看看。” 萧晏淡淡说道:“小伤而已。” “你都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能是小伤呢快给我看看怎么样了。” 萧晏拗不过她,便把胳膊伸给她看。 叶芷绾拉着他的胳膊仔细查看,手臂内侧是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血迹现在已经变干。 只是她看着伤口也无能为力,有些自责。 “都怪我,在那种时候崴了脚,还麻烦你背我,你胳膊用力,肯定加重伤口了。” 萧晏却不以为然:“我说了是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一两日就好了。你去歇着,我去门口守着,以防万一。”之后起身去坐在了门前。 叶芷绾跟了过去:“我现在也不困,陪着你一起。” 萧晏没有拒绝。 叶芷绾开口问他:“你受伤都喜欢忍着不说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也才十九岁,为什么把自己变成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因为没什么避风港。” “确实,如果最亲近的人不在了,疼不疼的也根本没人关心,所有的痛苦也只能自己承担了。” 说到这里叶芷绾又自嘲一笑,开口陷入了回忆。 “我刚刚想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只要摔跤,哪怕只流了那么一点点的血,祖母和母亲就心疼的不行,哪怕是学刺绣的时候被针扎破手指她们也会把我的手指拿过去仔细查看。后来我开始习武,习武虽然很累,但是每天看到祖母和母亲的时候心里就暖暖的,每日练完功还能趴在她们身边撒上一会娇。我虽然在京城里成日的和别人打架,可是在祖母和母亲面前永远就像是一个只会喊疼的小孩子。时间长了,母亲每日都看到我舞刀弄棍的带回来一身伤之后,便去和祖父说不让我再习武了,所以我就只能去学习射箭,那时候开始有逆反心理,不理解,还去和她大吵了一架,现在才明白有人能一直关心你,事事回应你,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前几日我受伤躺在床上,心里的痛远远超过身上的痛,我当时就好想念母亲的怀抱,好想能有她在我身边能听我哭诉,好想告诉她我有多痛。” 萧晏轻轻叹息,同时也难掩面上思念之情,“她们在会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关爱你。”。 叶芷绾猜测他应该也同样失去了最关心他的人,又开口安慰他:“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想用你安慰我的话来鼓励你,活着的人终要向前走。” “好。” 萧晏觉得自己和叶芷绾相比,还是好一点的。面前这个女孩子,活生生的看着四位至亲死在眼前,没有家了,孑然一身又被追杀,还能鼓起勇气去面对一切,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他真的很不后悔当初从南靖禁军手中救下她,如果自己的生活已经黯淡无光,能亲手帮助另外一个不幸之人的人生拼补起来,也算是不错。 夜色越来越浓,周围漆黑一片,严冬时节,北风怒号,让人感伤。只有一抹皎洁的月光,从九天倾泄下来,静静得守护着两个同病相怜的人。 叶芷绾打了一个冷颤,她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开口感叹:“今年的大靖比往年冬天都要冷,北风其凉,雨雪纷飞。北韩常年大风不断,冬季肯定更是寒冷,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萧晏默默把身子往前挪了一下,挡住北风吹来的方向说道:“跟南靖相比是冷很多,不过都习惯了。只有恶劣的气候才能成就最强的的人。” 叶芷绾细细打量着萧晏,他脊背挺直,肩宽腰细,高挑修长的身材像迎风而生的顽强树木,和大多数粗犷的北韩男子并不一样,可是他在你面前,就能带来无比的安心。 这种感觉让叶芷绾想起了叶昭行,那个在她有困难总会第一个出现的人,“萧晏,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一个朋友,可惜他不在了,我有点想他了。” 萧晏回头,“哪里像” “他也会保护我,有他在,我没惧怕过什么,可是以后都不会了。” 叶芷绾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月亮:“我的亲人朋友们都对我很好,他们在时,我没吃过什么苦,是无忧无虑的祎安郡主。如今他们不在了,我失去所有的庇护,再也没有依靠了,心里总是止不住的发酸,但我知道我不能就此堕落,我也不能辜负他们对我的爱,我必须努力的生活下去,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萧晏也起身走到叶芷绾身边,静静的说:“那就自己去做自己最强大的后盾。” 就在两人交心相谈之际,林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只见十几个黑衣人从树林里冒出来,向两人慢慢逼近。 弹指间,那群黑衣人腾空跃起,全都朝着叶芷绾的方向冲了过去,来势汹汹,出招凶狠,毫不留情。 萧晏反应敏捷,侧身挡在叶芷绾身前,拔剑迎敌。 这次来的黑衣人没有多余的动作,目标十分明确,而且功夫远比刚才的那伙人要好得多,招招致死。 萧晏与他们打起来显然没有那么轻松,叶芷绾不敢耽搁,赤手空拳抵挡着来敌。 萧晏本以为是那个小王爷的人回来报仇,可这伙人的架势并不像是普通的官兵侍卫,而是像受过专业训练的顶级死侍。 萧晏迅速扫清身前障碍,急忙往叶芷绾的身边靠去,帮她解围。 他挥舞着利剑与死侍打斗,把叶芷绾紧紧护在身后,叶芷绾则抵挡住来自后方的袭击。 那些人见萧晏不好对付,便闪身绕到后方对着叶芷绾出手,有几次她性命攸关之时,萧晏都精准的回头将她面前的杀手击退。 两人背靠着背,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小心谨慎的盯着他们的动作,而那伙杀手团团围在他们身边,目光凶悍,步步紧逼。 其中为首之人突然开口:“祎安郡主,叶苍谋逆,当诛九族,你本就死罪难逃,别再反抗了。” 叶芷绾循着声音望去,又惊又怒:“陆霆,是你!” 陆霆不语,拔刀就向叶芷绾狠狠砍去,萧晏上前一步持剑抵住他的长刀,两人双双用力,眼中全是狠戾。 叶芷绾赶忙开口:“陆大人,等一下!关于我祖父谋反一事,他是被冤枉的!他并没有勾结北韩!” 陆霆把刀收回去,不再和萧晏较劲,一脸不屑的说道:“祎安郡主别再挣扎了,叶苍谋反已经证据确凿,郡主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我逃出宫后,偶然遇到了一个北韩人,他告诉我说北韩皇室这么多年从未与祖父有过通信。而且那日青山一战,大靖很快就有援军抵达,并不是像赵启说得那样五日后才回到京城请求援军,大人您仔细想,大靖如果真是五日后才前去青山抵抗北韩,那这么一来,边境岂不是至少失去一城可是并没有这样的消息传来,所以请大人回去禀明皇上!请皇上重新调查此案!”叶芷绾向陆霆行了一个大礼,诚恳的哀求。 陆霆听到这些话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把刀指向了叶芷绾:“祎安郡主所言无凭无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叶芷绾急得不行,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陆霆把这些信息带回去,永嘉帝知道了一定会重新调查。 “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回去请皇上派人去北韩细细调查一下,就知道祖父到底有没有和他们勾结了!或者,或者请陆大人你放我一马,我把所有事情调查清楚,收集好证据亲自呈给皇上。” “北韩祎安郡主一口一个北韩,叫得甚是顺口啊!而且郡主又是怎么认识的北韩人,他又怎么会告诉你北韩皇室里发生了什么难不成郡主和北韩人也一直来往密切” 叶芷绾无法相信自己的话会被陆霆误解成这个意思。只能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那个北韩人只是路过无意间救了我,而他刚好也知道祖父谋反之事另有蹊跷,所以才会跟我说这些的。” “那人又是谁能知道北韩皇室和叶苍的事情,也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北韩人,看来镇国将军府确实和北韩的关系非同一般啊!而且你又怎么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话” 第十二章 逆天而行 叶芷绾开口反驳:“真的,陆大人,请你给我一些时间。” 陆霆却冷冷的打断她:“好了,祎安郡主!叶苍勾结北韩,犯上谋反,罪大恶极。你侥幸逃出宫外,却也和北韩人勾搭到了一起,更是不可饶恕!我给你留的遗言时间已经够多了,该上路了。” 陆霆挥动长刀,直冲叶芷绾而去。 萧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叶芷绾,躲过这一刀,陆霆手中的长刀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砍在地上。 陆霆怒色望向萧晏,不知是哪里来的少年,竟能和他们抗衡这么久!联想到叶芷绾刚才说的话,便把他的来由猜了个大概。随后便冲手下侍卫大喊:“上!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一伙人比刚才更为残暴,不断试探突进,把两人逼到角落里,寒光四起,萧晏躲闪不及胸前又多了一道伤口。 叶芷绾看到他因为自己又负了伤,便连忙对萧晏说道:“萧晏你别管我了,你快走!他们要的只是我的命!” 萧晏就像听不见一样,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叶芷绾在此刻更是不想拖萧晏后腿,把受伤的事情忘到脑后,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不断躲避各方袭击,殊死抵抗,奋力挣扎。 持续打斗了一段时间之后,萧晏有些站不平稳,低头喘息,半跪在叶芷绾身前,用剑撑着身体,还是保持着护着身边叶芷绾的动作。 叶芷绾看到他身上各个部位都多了不少伤口,甚至还能看到里面的血肉在翻动,触目惊心,一瞬间有些分心大喊:“萧晏!” 而陆霆则瞄准这个时机再次持刀向叶芷绾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边的萧晏用尽全身力气,起身一把叶芷绾拉到自己怀里,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并借力一记扫腿踢向陆霆的头颅,又接连踹退了前面几人,然后抱紧怀中的叶芷绾向破庙墙外翻去。 萧晏翻到墙外,捂着胸前一口鲜血猛的吐了出来,但腿上动作丝毫不敢停下来,强撑着身子向前跑。 叶芷绾忙把他架到自己肩膀上,好在叶芷绾的个子并不低,就算肩上压着萧晏的力量也能够承受,她咬紧牙关,拼命托着萧晏向前方逃亡。 只是陆霆他们反应极为迅速,很快就从后面追了过来。 萧晏身受重伤,叶芷绾行动不便,根本就跑不过他们,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人再次被包围。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叶芷绾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不想就这么死掉,因为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去做,观雪楼死里逃生之后,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有多重。 今晚她一直以来只是想击退陆霆,保住自己的性命,心中还有一丝幻想,指着他能够回宫报信,可她苦苦哀求,陆霆却不相信她的话,也根本不给她活命的机会。 现在的她只想反击,她要杀了陆霆,是他!祖父他们全部死在他的手下,如今还要对自己步步相逼,她太不甘心,她更不能让萧晏因为自己而死。 叶芷绾双瞳布满血色,大喊一声猛地回身用力刺向离她最近的人,来人没想到叶芷绾会有此动作,一时躲闪不及,一剑封喉,瞬间死在她的面前。 这是叶芷绾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人。 她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生的机会。 既然天要绝她,那她偏要逆天而行。 在此刻杀人之后带给了叶芷绾无穷的力量,她只觉得心中畅酣无比,随后她便像疯了一样冲进人群和他们厮杀起来。 萧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叶芷绾,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无情又凶残的的杀戮,就算有刀划过她的肌肤,她也毫无反应,就像感应不到痛觉一样,只是不停的把长剑刺向陆霆的要害处,就算被打伤在地,也会立马起身迎敌,疯狂挥动着长剑,像草原上不服输的狼。 夜色里,一黑一红两抹身影在与敌人在誓死抵抗。 二人身上,脸上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全都杀红了眼,没有理智,只有身体里求生的本能。 只是到最后萧晏因为受伤太过严重,实在没有撑住,渐渐倒了下去,叶芷绾双目血红,满腔怒火,恶狠狠的盯着剩下的几人。 她不想就这么死掉。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马蹄声,那群人行到跟前,不由分说直向陆霆等人杀去,也根本不给他们留活路,陆霆几人均有负伤,见状不妙赶紧下令撤退。 “老七,芷绾!”萧煜忙向地上的二人跑过去:“你们怎么样” 叶芷绾听到萧煜的声音才渐渐回过神来,知道他们得救了,根本顾不上自己,赶紧奔向萧晏身边抓起他的手问:“萧晏,萧晏,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萧晏看着叶芷绾焦急的脸庞,心中涌过一丝说不出的感觉,嘴角不知何时微微上扬了一下:“活着呢……放心,我命硬,只是有点累了。” 萧煜看两人皆负重伤,尤其是萧晏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开口说道:“你们受得伤也太严重了!先赶紧随我去附近的一个村子,那里有我们的落脚点。” 萧煜和叶芷绾把萧煜从地上搀扶起来又说道:“我昨日不过出去一会,回来客栈就让人给砸了,还是问了附近的店家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我就从客栈开始四面八方的寻,一晚上可把我一顿好找。” 叶芷绾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萧煜,都是我,对不起,连累你们了。尤其是萧晏,他为了保护我还受了这么重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了。” 萧煜则连连打住叶芷绾的话:“哎,你别说这种话啊,怜香惜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北韩男儿的美德。老七既然做了决定,把你从南靖皇宫里救出来,他就会对你负责到底,不会弃你不管,也不会嫌你麻烦。我是他哥更不会觉得有什么连累之说。责任,责任你懂吗这就是老七对你的责任!” 萧煜这话叶芷绾听得懵懵懂懂的:“责任,萧晏他对我的责任” “哎呀,就是字面意思嘛!反正我是没见老七对别人这样过,可能是因为他亲手救了你,肯定不想再看到你出什么事啊,对” 叶芷绾点了点头,萧煜又一脸坏笑接了一句:“至于这报答嘛,你要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就以身相许嘛!” 被两人架中间的萧晏却突然开口:“萧煜,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萧煜听了这话满脸不乐意:“大晚上的我不睡觉,跑到这来救你,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要缝我的嘴” “就算我现在这样也能出手打你。”萧晏冷冰冰的说道。 “行行行,我打不过你,我躲得起行了!”紧接着把萧晏往叶芷绾身上一推:“你一个人扶着他!我可不想在这挨打。”随后把着他的折扇就往前走了。 “诶,萧煜你先帮我把他放到马上!” 萧煜只好折返回来,同叶芷绾将萧晏拖到马背上,萧晏坐在马上,晃晃悠悠根本坐不稳,一副要掉下来的样子。 叶芷绾则费劲的翻身上马,坐到萧晏身前,把他的双臂环在自己的腰间,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萧晏全身的力量就这么搭在叶芷绾的身上。 叶芷绾不知道萧晏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想加速赶路又怕骑马颠簸,加重他的伤情。急得她不行,便开口和萧晏说:“萧晏你一定要撑住啊,咱们先快一点到村子里,就是驾马会颠簸,你抓紧我。” 萧晏确实很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可他还是提起力气和叶芷绾说:“你刚才挺勇猛的。” “我不想自己再面对一次死亡之时,什么都做不了,生死被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太痛苦了,那一瞬间只想着我要改变这一切。”叶芷绾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而且我更不想看见你为我而死。” 萧晏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叶芷绾怕他睡过去刚想开口喊他却听到萧晏虚弱又嫌弃的声音:“你怎么这么瘦……肩膀上一点肉都没有,硌得难受。” “啊那怎么办,我也想让你舒服点,可我身上就这么多肉,你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到了。” 两人一马,默默向前走着。 终于不久之后来到了萧煜所说的村子里面,随行侍卫各自先去休息,叶芷绾回头去叫萧晏,却发现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叶芷绾赶紧叫来萧煜和他一起把萧晏抬到屋内。 萧晏躺在床上,此时的他双眼紧闭,面无一点血色,嘴唇发白,身上一道又一道的血口,皮开肉绽,而身上的衣襟早已和血肉粘连在了一起。叶芷绾双手颤抖着去抚摸那些伤口,此时的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看到萧晏这个样子只觉得心痛无比。 萧煜忙把阿依幕叫了过来:“快,萧晏受伤昏迷了!你赶紧看看!” 阿依幕将萧晏的伤口仔细的清理包扎,又轻轻涂抹了药膏,满脸忧心的说:“是因为七皇子自小习武刻苦,常常受伤,之前更是从鬼门关走回来一次,所以合妃娘娘便让我学习了一些医术,能为七皇子简单的疗伤。只可惜我也只是略懂一些皮毛,七皇子大部分伤口都伤及了内脏,若明日能醒来,便是无事。要是明日没有醒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十三章 罪上加罪 叶芷绾听了心一揪一揪的,眼眶湿润起来,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好害怕失去这个在困境中中给她带来温暖的人。 如果萧晏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会内疚死的。 叶芷绾走到萧晏身边坐下,静静的望向床上的人:“我在这等着他醒。” 萧煜则开口劝她:“芷绾,先让阿依幕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萧晏现在昏迷不醒,你不能也把自己搭进去啊。萧晏他从小就身强体壮的,上过战场,也经历过一次生死,都挺过来了,你放心,他会没事的。” 叶芷绾落泪摇头,哪怕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也不及现在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萧煜走到叶芷绾面前,双手扶住叶芷绾的肩膀,认真的对她说:“叶芷绾,萧晏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现在应该去疗伤,去休息,去把身体养好。而不是放任自己的身体不管,你现在这样子是对不起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你知道吗”随后又对阿依幕说道:“阿依幕,过来给她包扎,再把她带到你房间睡觉!” “可…”叶芷绾还想说些什么,萧煜直接打断:“今晚我留在这里照顾萧晏,你处理完伤口就快去休息!” 叶芷绾不再反驳,确实如萧煜所说,如果现在自己不照顾好好自己,又怎么对得起萧晏呢。 阿依幕小心的给叶芷绾上药,她自己看了都替她疼,可是这些伤口的主人却一声不哼,眼神只定定的看着萧晏。 终于处理完毕,叶芷绾同阿依幕回到房间昏睡了整整两天。 第三日夜晚,叶芷绾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萧晏的状况,可惜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好在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她闭目倚靠在床上闻到了一阵浓浓的异香,很是特别,便开口询问正在给自己换药的阿依幕:“阿依幕,你屋子里是什么味道好特别。” “是我从鹘月国带来的香料,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做些香包。” 叶芷绾听了这话细细思考一会,问道:“那香料还有多少,还能做多少香包” “还有很多,大概能做二三十个。” “足够了,阿依幕你帮我找一些做香包的布料来。” 阿依幕感到奇怪:“芷绾姐姐,你要做香包干什么” “我有用,你先去睡。” 叶芷绾心想好在幼时学习女红的时候没有半途而废,多少还是有些基本功在身上的,随后手中便开始忙活起来。 一个时辰过后,天边微微亮了起来,夜色还未完全褪去,薄雾冥冥。 叶芷绾抬手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做好的香包露出了一抹微笑,随后起身前去萧晏的房间外面看了一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忧虑。 她走到院子里静静的呼吸冬日凌晨的空气,默默祈求萧晏能够平安无事、 后来又想了想今日要做的事情,还是回房去睡了一会。 和往日一样,叶芷绾重复的做着那些噩梦,每次到最后都有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而今日之梦和往常不同的是,她回头看到了那个人的长相,是萧晏。 直至天彻底大亮,朝阳闪着金光洒进屋内。 叶芷绾虽然没有睡很久,可这一觉她却睡得很安稳。 她起来换上一身素衣,坐到镜前给自己脸上画了一个从额头到面颊的胎记,又在面中点了好几个麻子,戴上管阿依幕借来的面纱又急忙去往萧晏的房间,可惜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叶芷绾坐到萧晏身边,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着他的双眼,叶芷绾轻轻抬手为他理了理额前碎发,眼中尽是疼惜:“萧晏你好好歇一会,我不能再托你后腿了。”随后便起身向外走去。 萧煜从门外进来被屋里的女子吓了一跳:“你是谁!”待他看清长相:“芷绾你怎么画成这个样子啊” “我出门有些事情,这样方便一些。” “你要出门你身上还有伤呢!” “没关系,我去去就回!”叶芷绾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骑马离去。 “哎!芷绾,你小心点啊!萧晏醒了要是知道你不在会杀了我的。”身后传来萧煜的呼喊。 叶芷绾怀中揣着连夜做好的香包一路向端王府方向前行。 —————— 此时南靖皇宫城内。 永嘉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陆霆,冷冷开口:“你居然能让她给逃了” “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永嘉帝叹了一口气,想起叶芷绾幼时在皇宫长大的模样:“罢了,不管她了,一个女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要她不出现在眼前就不必再追杀了。” “是!” 陆霆又缓缓开口:“皇上,还有一事……祎安郡主她说她那日逃出皇宫之后认识了一个北韩人,那个人告诉她叶苍将军谋反一事另有蹊跷,北韩皇室并没有和叶苍将军通过信。而且,祎安郡主还说长卫军遇袭之后,不久就有援军到达。” 刚想放过叶芷绾的永嘉帝瞪大了双眼被这话气得发抖,把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了地上。“什么她出宫后还和北韩人勾结在了一起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原来他们叶家和北韩的关系已经要好到了这个地步!” “是,祎安郡主她要微臣带话给皇上,想让陛下重新调查此案。” “哼!重新调查罪证均已坐实,她还在狡辩什么援军分明是赵启回宫后才派往青山!是北韩看事情败漏,最后功亏一篑,没脸承认。现在还想借叶苍之事扰乱我大靖朝局!枉朕还想饶了这个叶芷绾,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和北韩狼狈为奸!继续给我追!” “是!” ———————— 端王府位于城南,临河而立,这里小摊商贩络绎不绝,热闹繁华。 叶芷绾找了一个离端王府最近的位置支起一个摊位,摆出香包,她心里掐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府中丫鬟买菜回来的时候,于是便开始大声吆喝:“香包,香包!来自西域的香包,奇珍异香,沁人心脾啊!” 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不少女子停留在她摊前,叶芷绾绘声绘色的向她们介绍:“这香包啊是由十一种西域香料制成的,里面含有微木、苏合、狄提、迷迭、兜纳、白附子、熏陆、郁金、芸胶、熏草、木香。都是些南靖没有的香料。” 叶芷绾一边说着一边看到两个丫鬟提着菜向端王府门前走去,并没有过来的意思,赶紧又大声说道:“姑娘们可不要错过我这香包啊,端王妃用过了都连连称赞呢!” 那两个丫鬟听了这话停住了脚步,向叶芷绾走来立在她跟前说道:“你这小贩,卖东西就卖东西,怎么还编瞎话呢” 叶芷绾则一脸正经的说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前几日端王妃才从我这里买了一个,还极为夸赞!” 那丫鬟有些恼怒:“你瞎说!我们端王妃对这些香料首饰根本就毫无兴趣,根本不可能买过什么香包,你莫要看端王妃为人和蔼善良就在这里扯谎!” “啊原来二位姐姐是端王府的人,这……这我也是为了赚点银子才斗胆用了端王妃的名号,再也不敢了。姐姐们莫要生气了,来看看我这香包,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我送给你们。”叶芷绾赶紧陪笑道歉。 那些丫鬟早就闻着喜欢,便也不再咄咄相逼,低头挑选香包,叶芷绾趁机搭话:“可惜了,端王妃不喜香料,要不然我必让两位姐姐给端王妃带一个回去用用。听闻端王妃年轻时也是容貌倾城,既然王妃不喜香料首饰,那王妃都喜欢些什么呀” 丫鬟把每个香包放在鼻间细闻,回话说:“我们端王妃啊,宅心仁厚,慈悲为怀,日日只与青灯古佛作伴,十分虔诚,每日清晨都会前去寒山寺上香,在府中便会抄写一些佛经,总是一袭素衣,不戴珠钗首饰,身上也只有些香火味道,所以并不喜这些俗气之物。” “原来是这样,是妹妹亵渎了王妃。” 待两人挑选完毕,叶芷绾就收了摊子。 她准备动身回去之时余光扫到了一间药铺,便扭身走了进去。 药铺老板看了一眼来人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要买祛除胎记的药” 叶芷绾顿时有些无语,尴尬一笑:“不是,我来买些补血益气的药,再拿个好点的金疮药。” 药铺老板也是满脸尴尬,赶忙起身去配药。 叶芷绾用刚才卖香包赚来的银子付了药钱,不再耽搁,出了药铺去准备去牵马。 谁知刚刚就拴在店前的马却突然不见了,叶芷绾只觉得奇怪,正在她四处寻找之时,旁边的小巷立却忽地伸出来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叶芷绾以为自己又遇袭了,直接朝那人打去。 “郡主,是我!” “郡主,是我们呀!” 叶芷绾又惊又喜:“昭行,阳歌你们还活着!” 叶昭行上下检查了一下叶芷绾的状况,开口说:“那日我从酒楼回到将军府不久,宫中就传来懿旨说大将军和将军谋反,就地诛杀,镇国将军府满门抄斩,随后全府上下皆遭遇不幸,我在紧急时刻把阳歌给救了下来。逃脱之后,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宫中的情况,才知道郡主你逃了出来,这几日便和阳歌一直在京城中四处寻找你的下落,还好今日终于遇到你了!” 叶芷绾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们,喜极而泣:“活着就好,咱们别在这里说了,你们先随我走。” 第十四章 白甲少年是萧晏 回去路上,叶昭行不禁问起:“郡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会打扮成这个样子在端王府门前卖香包” 叶芷绾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又想起萧晏,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满脸忧心道:“是那日绑架我的那个人救了我。” “是他他怎么会救你” “他是北韩的七皇子,前来调查祖父谋反一事,在皇宫顺手救了我。那天在观雪楼,我确实亲眼看到了祖父与北韩通信多年的证据,而他却告诉我祖父这些年和北韩并没有什么秘密往来,长卫军全部牺牲的那一战的前几天,只有一封写有长卫军军中机密的密函送到了北韩皇室,且署名是祖父的名字,随后他们出兵,绞杀长卫军之后,奇怪的是大靖很快就有援兵赶来将他们击退,像是一切都被安排好的。” 叶昭行像是意料之中:“所以郡主怀疑是端王栽赃陷害” “没错,只不过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那封署名祖父名字的密函我也没有看到,无从辨别真假。” 叶昭行不解:“绑你那人不是北韩的七皇子吗既然他有心调查,怎么不将那封密函拿给郡主看” 叶芷绾有些无奈的说:“他在北韩并不受重用,这样的事他根本插不上手,只是听他父皇说的。这次来大靖调查还是自己请缨的。” “我觉得郡主还是要小心一点,他毕竟是北韩人,还绑架过你,不要被他给骗了。”叶昭行有些紧张。 叶芷绾笑了笑:“昭行你放心,他人很好的。”随后便把自己这几日和萧晏发生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一遍,说完又不禁面露忧虑:“萧晏他救了我太多次,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可他昨日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叶昭行先开口安慰:“郡主,放心。听来他武功也是极好的,身体一定很强壮,会醒过来的。”虽然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毕竟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便再没有说话。 身边的阳歌突然开口:“郡主,云晴她还活着吗” 叶芷绾听到云晴脸色顿时阴暗下来:“她应该活得很好,那日先是赵启在殿中诬陷父亲有不敬之心,随后云晴便栽赃我与别的男子幽会,还说我根本瞧不上太子。” “啊云晴她怎么会这样”阳歌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启和云晴应该都被人收买了,看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害。”叶昭行的眼神笃定。 “对,赵启是行军之人,和母亲又是表姐弟关系,所以祖父和父亲十分器重他,能让他背叛长卫军的原因只可能是有人许了他军中更大的权力,而在大靖能调动众多羽林军前去青山支援并且也同时担任军中要职的只有端王一人。”叶芷绾讲出了自己的分析,又加了一句:“至于云晴,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来府中时只有七八岁,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因为什么而背叛我。” 叶昭行和阳歌同样想不出,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大靖东宫。 太子李奕站在桌前,神色焦急看向来人:“怎么样,找到芷绾的下落没有” 面前的小侍卫一脸内疚:“太子殿下,属下无能。没能寻到祎安郡主的踪影……” 李奕攥紧了拳头:“父皇一直在命陆霆追杀芷绾,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再去仔细找找,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 “太子殿下莫要太过忧虑,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奕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你先下去。” 小侍卫走后,李奕来到院中,看着满院梅花盛开,神思恍惚。 那只是因为儿时叶芷绾的一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于是他便在东宫种下满院梅花,只愿她能在这儿多停留片刻。 他知道她喜动,可是自己偏偏身子孱弱,不能陪她习武,只能变着法子和她见面。 有时候他在一边看着叶芷绾练武,奔跑在阳光下,心里就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先帝决定的婚约,她一定不会嫁给自己被束缚在这深宫之中,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并不属于这里。 可是他又侥幸,还好有先帝的一纸婚约,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把芷绾留在身边。 正在李奕出神之际,院子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李奕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宫女把手中的碗碟摔在了地上,那个宫女见太子看到了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惊扰了太子,请太子殿下责罚!” 李奕看向那人却有些吃惊:“你,你是芷绾身边的那个婢女” “正是奴婢。”云晴一脸委屈回道。 “那你怎么会在东宫做事” “那日祎安郡主逃走之后,宫中大乱,奴婢无意间碰到了哲贵妃,她看我可怜,便让我来东宫伙房做事。” 李奕若有所思:“你先来殿前伺候。” “是。”云晴低头得逞一笑。 —————————— 日暮时分,三人回到村子,叶芷绾连马都来不及栓就往屋内跑去:“萧晏,萧晏,你醒了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她走到萧晏身边坐下来,心急如焚。 叶昭行晚她几步进来,当他看到床上之人身上的伤痕时也吃了一惊,本来还在怀疑萧晏的用意,现在却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太过小气。 “芷绾,你回来啦。诶,这两位是”门口传来萧煜的声音。 叶芷绾起身:“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叶昭行和阳歌,从将军府逃了出来,今日在外面遇到了。” “哦,这是好事啊。”萧煜向两人拱手作揖:“在下萧煜,也是芷绾的朋友。我这就差人给二位安排住处。” 叶昭行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好,怎么好麻烦你们。” 萧煜则赶紧说:“诶,你们不用跟我那么客气,芷绾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跟着她安心在这待着就行。” 叶芷绾拿起药包往外走,对两人说:“昭行,阳歌,五皇子他为人随和非常善良,你们歇着就行,等祖父的事情查清之后我们再好好报答他们,我先去给萧晏煎药。” 叶昭行听叶芷绾这么说便也不再客气,和阳歌随萧煜离去。 叶芷绾看着他们的背影,欣慰一笑。 万幸老天还给她的人生留下了一些美好。 叶芷绾这边到了庖房确实有些生疏,她按着药铺老板的医嘱一步一步来,火候也不敢差一星半点,拿着一把小扇子坐在跟前默默守着。 半个时辰之后,药终于煎好,叶芷绾一时忘了拿布包着,把手烫得通红,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匆匆地端着药就往萧晏房间跑去。 叶芷绾坐在萧晏跟前,每一勺都轻轻吹过再喂到萧晏嘴边。 喂完汤药,便伸手褪去萧晏的上衣为他涂抹金创药,这次叶芷绾看清楚了萧晏外衣下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结实有力,虽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叶芷绾还是默默感叹了一句萧晏的身型可真是赏心悦目。 叶芷绾的手指轻轻点涂在萧晏的肌肤上,手中动作行至他的心口处却突然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略微凸起的黑褐色圆形疤痕,像是是尖锐之物所造成的伤疤,离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 叶芷绾心想这应该就是阿依幕口中的他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那次留下来的。 可突然间她的大脑又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萧晏,北韩七皇子,母亲是西域鹘月国人,北韩太子保护的人,胸口处有箭伤。 叶芷绾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一切又不可能是巧合,三年前青山的那个夜晚,她一支冷箭射向的白甲少年是萧晏! 她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心口更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萧晏以前经历过的那一次生死,是因为她,这一次昏迷不醒再次生命垂危,还是因为她。 叶芷绾给萧晏穿好衣服,心中思绪万千,晃晃悠悠的向外走去。 叶昭行正好站在院中,叶芷绾走到他身边开口说了一句:“昭行,你还记得三年前在青山我射出的那一箭吗” “记得。”叶昭行不知她怎么想起了那件事。 叶芷绾缓缓开口:“我射中的那个人是萧晏。” 叶昭行听到吃了一惊:“萧晏怎么会那么巧。” 叶芷绾声音有些沙哑:“没错,就是那么巧。我那一箭,让他差点死掉。如今他又再次因为我,徘徊在生死边缘。为什么都是我他救了我那么多次,可是我居然伤害过他。” “郡主你不必太过自责,当时情况紧急,如果你没有射出那一箭,受伤的会是叶深将军,而且谁也料想不到三年后的萧晏会是你的救命恩人。” 叶芷绾此时百感交集,她救下了父亲,却也伤害了如今对自己有恩的萧晏,叶芷绾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叶昭行:“你说萧晏要是知道了当初射伤他的人是我,会不会很后悔救了我” 叶昭行想了想答:“我也不知道,但他从一开始就知晓你的身份,当时叶深将军亲手杀了北韩的太子,如果他是那种记仇的人就不会在皇宫救你。” 叶芷绾把目光投向屋中的萧晏,瞳孔微缩,神情复杂:“我都快要忘了,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阵营。” 她顿了顿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会在他醒来之时告诉他实情并给他道歉,在这之前就让我最后照顾他几天尽力去弥补他,以后我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第十五章 端王妃 叶昭行不知道怎么安慰叶芷绾,只说了一句:“无论郡主去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好,你先去休息,明日你去跟踪一下赵启,打探一下他的行踪。” 叶芷绾把叶昭行支走,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只觉得老天造化弄人,父亲伤过他,自己也伤过他,可他却不计前嫌出手救自己。 她不敢去想当萧晏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很愤怒,会悔怨怎么救了一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也一定不想再看到自己了。 她本就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报答萧晏,又发现了这段往事,也许只有离开,再也不去烦他,再也不给他添麻烦才是属于他们最好的归宿。 入夜,北风呼啸,叶芷绾就这么趴在外面的石桌上睡着了。 她梦到萧晏正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自己,可是却突然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长剑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叶芷绾不敢相信,满脸震惊的望向萧晏,可是此时的萧晏却一脸冷漠。 叶芷绾猛的惊醒,天已微亮,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在了阳歌房间的床上,以为是昨夜太过忧虑,梦游到了这里。 她赶紧下床画好昨日的装扮,给阳歌他们留下字条,看过萧晏之后便向寒山寺出发。 每一次北韩和南靖爆发战争,青山附近便会有大批难民流亡至京城附近,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寒山寺的住持每次都会伸出援手,腾出寺内空间,收留难民,并且请求京城内的达官贵人捐款施粮。 叶芷绾想着这个端王妃如此信佛,日日都会来寒山寺上香,那她看到寺内难民也定会出手相助。 于是她来到寺中对住持说自己也曾是青山附近难民,因为战争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所以想来寺中帮忙照顾难民。 每逢这时,寺内都是人手欠缺,住持便很快答应了她。 叶芷绾来到难民收容处,已是寒冬,可他们身上的棉衣却是千疮百孔,里面的棉花早已随着长途跋涉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甚至还有人只着一身单衣,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手上脚上更是一堆惨不忍睹的冻疮,每个人都是目光呆滞,像是在思念家园,思念亲人…… 叶芷绾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有多无忧无虑,当自己窝在有好几个火炉的房间之时有多人在挨冻受寒,当自己不吃饭挑食时又有多少人在承受饥饿之苦。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君王的野心又给他们所要守护的百姓带来了什么。 所谓家国安定不应该是天下所有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才对吗 叶芷绾面前的场景天子们又知道多少,又或者是他们知道却还要不断挑起战争。 她收回思绪,向前走到一旁煮粥的大铁锅边上,为排队的难民分发米粥。 她看着手中的白米粥很是浓稠,有些意外,往年朝廷拨款赈灾,经过官员的层层克扣,到灾民手里的粥都是清汤寡水。 叶芷绾不禁问起旁边的小和尚:“小师傅,这粥里米粒分量居然这么足” 那个小和尚笑了笑:“这还要多亏了端王妃,这些给难民的所有粮食都是她捐助的!” “原来是这样啊,这端王妃真是菩萨心肠。”叶芷绾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端王妃每天都会亲自来照看难民,还会请来城中的大夫为他们看病疗伤。而且寒山寺为佛像刷漆翻新每年也都是端王妃出资修缮。” 叶芷绾心中不由得对这端王妃多了几分钦佩。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外面传来一声,“端王妃到!” 叶芷绾看向门口的轿子,从里面出来一位虽已上了年纪却依旧面容姣好的妇人,身穿翠绿色织棉淡雅长裙,弯弯的柳眉,双目如水极具温柔,说不尽的端庄清雅。 叶芷绾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个端王妃,在东宫里常给太子送吃食,只记得是个很温柔和蔼的人,如今再见难免被她的气质吸引。 端王妃身边的随行丫鬟向院内大喊:“来几个人搬粮食!” 小和尚赶忙上前去,却被叶芷绾抢先一步:“小师傅你忙了这么久了,我去。” 端王妃这边下了马车看到了正在卖力搬粮食的叶芷绾,有些奇怪:“怎么你一个女子在这里搬东西” 叶芷绾欠身行礼:“回王妃的话,民女幼时因为战乱失去亲人,跟随村民一路流亡至京城,受过寒山寺的恩惠,最近得知又有不少难民来到寒山寺,所以想前来尽一点绵薄之力。” “好,是个善良的孩子。” 端王妃看着这个女子身型虽有些纤弱,搬起大米来一趟又一趟,也不喊累歇着,眼中流露出几分不一样的眼神。 端王妃来到寺内亲自照看没有亲人的老人小孩,刚才在门口搬粮食的那个女子就为她打下手,给她递碗盛粥,她为难民疗伤换药,那女子就为她准备好要用到的药膏。 等所有事情忙完,那名女子便一声不吭地跑去一边刷洗碗筷。 总之哪里有事情她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哪里,就连到了饭点也顾不上吃上一口。 端王妃不禁在心里默默称赞。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日暮时分,叶芷绾忙完手中的活才发现端王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了,但是她明确的感受到了端王妃的目光时不时的就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足够了,第一天这样足够了。 叶芷绾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村子,看到萧晏还没有醒过来,便一刻都没有歇息,一股脑儿的钻进了庖房煎药,顺便烧了一锅热水。 给萧晏喂过药后,叶芷绾轻轻为他擦拭身子,看到那个自己造成的疤痕,嵌在萧晏的肌肤上,像是也有一支箭刺进了她的内心, 叶芷绾不禁喃喃开口道:“萧晏,对不起,我三年前差点要了你的命,如果你当时因为我死了,现在我也不可能活着。”说到这里,叶芷绾眼睛湿润了起来:“可是,如果我没有射那一箭,我父亲他又不知会怎么样……我不求你能释怀这件事,只希望你能早点醒过来。” 叶昭行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还是开口说:“郡主,今日我跟踪赵启有些发现。” 叶芷绾把眼泪抹去,随叶昭行向院中走去:“都发现了什么” “赵启现在被任命为羽林军副将,而且他今日去了端王府,出来以后便去了一户普通人家,我向周围人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主人是一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对。” “赵启武将一枚,我从来不知道他对什么文学有兴趣,你明日再好好查查那个先生,还有他教书的学堂,家人都要观察一下。” “好。”叶昭行想了一下,又说:“郡主,你对萧晏很上心。” 叶芷绾一愣,随后说道:“他毕竟多次救我,我感恩于他。如果他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自然会上心。” “我希望你照顾他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叶芷绾看着叶昭行一脸忧虑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和萧晏是不可能再成为朋友了,我只想在最后的几天多为他做点什么,放心,我不会一直这么难过的。走了,去找萧煜他们问一下萧晏的情况。” 叶昭行被叶芷绾拽着往前走,其实他没有问出口的是郡主你会不会因为对他的感恩而产生了一种别的情感 两人来到萧煜的房间,发现她正和阳歌,阿依幕一起摆弄昨日做香包剩下的布料。 叶芷绾走过去问:“你们倒是玩到了一起,在做什么呢” 阿依幕举着手中的绣花圈对叶芷绾说:“阳歌教我绣手帕,我教阳歌织羊毛衣裳呢。” “我在凑热闹呢,看看有没有做好送给我的。”萧煜在一旁插话。 “才不会给你呢,我绣好了要送给七皇子!” “我的也不给你,我织好了送给我们郡主!” 叶芷绾看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坐在一起打趣萧煜,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差点把自己为什么过来给忘了,“对了,萧晏情况怎么样了昨日不是说今日萧晏再不醒来,便去请个专业的大夫来瞧瞧,人家怎么说” 说到这萧煜脸色突然悲伤起来:“呃,这,芷绾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萧晏他情况很不好,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可我今日看他的状态已经比昨日好了不少,怎么会醒不过来”叶芷绾瞳孔放大,眉头皱到一起,耳朵像被尖针刺了一下,面孔由于心脏短促的痉挛瞬间变得苍白,惊慌失措的看着萧煜。 萧煜和阿依幕都低下了头,像是在抽泣。 叶芷绾立在原地,感觉脚下的土地都要裂开一般,大脑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双腿的能力,前两天身上的伤口都在此时疼痛起来,腿软得撑不住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有叶昭行扶住了她。 “哎呀,你们两个坏人,我就说不让你们吓唬她!郡主,郡主你怎么样,他们都是骗你的,七皇子他没有事,大夫说他最迟明天就会醒过来!”阳歌赶紧起来去扶叶芷绾。 叶芷绾还有些回不过神:“阳歌,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大夫来时我就在跟前听着呢。”阳歌回头看那二人,急声说道:“五皇子你快说实话啊!” 第十六章 民女忆思 萧煜看叶芷绾被吓得不轻,赶紧起来解释:“芷绾你别着急,阳歌说的是真的,老七他没事,明天准能蹦起来打我!我今天一时贪玩就编了瞎话骗你,对不起啊芷绾,你,你打我一顿,我再也不敢了。” 阿依幕也走过来,面带歉意:“芷绾姐姐对不起,七皇子确实没有事,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和五皇子同流合污了。” 叶芷绾听了他们的话这才把气顺过来,面色慢慢恢复正常,半天才开口说话:“确定没事” 萧煜一脸悔意:“芷绾,真的没事,我发誓!要是老七有事我娶不到老婆!” 叶芷绾这才放下心来,还是忍不住责怪了一句:“哪有这样开玩笑的,多不吉利。” 阿依幕把她扶到桌前坐了下来:“知道了芷绾姐姐,别生气了,过来和我们一起玩会。” 叶芷绾看着面前的布料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东西。 她拿起针线缝制了一个红色符袋子,在上面绣了平安二字,之后又把胸前的长命锁摘下来装了进去。 阳歌看到叶芷绾这一动作,开口询问:“郡主,这可是你从小戴到大的长命锁,你怎么把它给放进去了” “我想把这长命锁送给萧晏,希望能保他一生平安。” 叶芷绾此话一出,除了叶昭行外的几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传递了一个眼神。 叶芷绾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眯眼笑了一下,盼望着明日的到来。 接着阳歌又一脸坏笑道:“郡主可是头一次送东西给男子呢。” “没有,我也经常给太子和昭行送些好玩的玩意儿啊。”叶芷绾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怎么能和这个平安符相提并论呢!” 叶芷绾撇了撇嘴:“你个小丫头想什么呢,萧晏是我的恩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当然希望他好好的。” 几人笑而不语。 叶芷绾则兴致冲冲的对阿依幕说:“阿依幕,你再教我织个羊毛帽子!” 阿依幕教得仔细,叶芷绾学得也很快。 只是两个时辰之后,几人都困得打哈欠了,叶芷绾还陶醉在织帽子这件事上呢。 萧煜忍不住开口说:“芷绾,你已经很厉害了,刚学就会。不过都织了这么久了,歇会儿。” 叶芷绾这才发现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快去睡,剩下的我回屋去弄。” 阿依幕挽着阳歌一起回房去睡,叶芷绾在后面摇头笑了笑心想小姑娘之间的友谊来得真快啊。 她想着赶在明天把帽子织好,出了萧煜的房门就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继续编织。 月光下,倒映出了叶昭行的身影,叶芷绾催他回房:“昭行,你也快去休息,明天还有事呢。” “我还不困,陪郡主待会。”叶昭行拿出放在身上多年的红色手帕,走到叶芷绾面前坐了下来,“郡主,你还记得这个吗” “记得呀,这是我第一次锈成的一个手帕,做成之后她们都笑我做得不好看,我一气之下就拿去扔了,可是你去捡了回来还鼓励我说已经很好了。” 叶芷绾看着自己学女红后的第一个作品,上面的白梅针脚走线还不是很流畅,没想着他能一直留在身上用,心中一丝暖意袭来。 “那时候郡主只是没有耐心做这些东西,其实你做得很棒。” “昭行,你总是这样变着法子夸我,我都真以为自己是全能的了。”叶芷绾害羞的笑了笑。 叶昭行看着叶芷绾手中的帽子,问道:“郡主,这个帽子是给萧晏做的” “对,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叶芷绾结束手中最后一个步骤,手指举着一个杏色羊毛毡帽转了好几圈:“昭行,看!我做好了,我看有些西域人冬季都戴这样的帽子,也不知道萧晏会不会喜欢。” “郡主这么用心,他会喜欢的。” “好啦,快去睡觉,我也要去休息了,养足精神明天等你的好消息!”随后叶芷绾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到房间。 叶昭行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叶芷绾第二日一醒来,连脸也来不及洗就往萧晏房间跑去,只可惜她并没有见到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她把平安符和毡帽放在萧晏手边后垂头丧气的回房梳洗,像往常一样装扮上胎记,戴好面纱便向寒山寺出发。 心中想着等她回来就一定能看到萧晏醒过来了,脚下步伐都轻盈了不少。 待她行至寒山寺,和昨天一样正是分发早饭的时候,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叶芷绾约莫也认清了这里的大部分人,有些比较幸运的难民一家人都在,有些不幸的则是在逃亡路上失去了亲人,家庭支离破碎。 而最让叶芷绾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总是独来独往,吃饭也不积极,叶芷绾昨日就想多照顾他一点,可是他并没有接受自己的好意。 叶芷绾特地端了一碗粥走到那个小男孩的身边:“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男孩听到叶芷绾说话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会她。 叶芷绾只想着他是因为失去亲人现在心情低落,便开口安慰他:“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看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想我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也没有亲人了,可是我也好好活着呢,人要向前看,所以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说好吗” 那个男孩听到这话慢慢把头扭了过来,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叶芷绾,半天开口说了一句:“你们南靖人都这么虚伪吗” 叶芷绾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明所以:“我们南靖人你,你是北韩人”叶芷绾快速思考了一下:“那你是怎么跟着流民一路到了这里” “还不是拜你们南靖人所赐。”小男孩眼中充满了恨意。 叶芷绾抓住男孩的胳膊,目光真诚的看向他:“我的命是你们北韩人救的,绝不会害你,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我还可以帮到你。” 小男孩听了叶芷绾这话放下了些许的防备,慢慢说道:“我叫阿尘,家在北韩靠近青山的一个村子,那里距离南靖境内的一个集市很近,所以我和姐姐经常去那个集市上卖菜,那日突然两边打了起来,我们赶紧往家跑,路上遇到了你们南靖的羽林军,他们看我们是去往北韩方向的,二话不说就要杀了我们,尽管我们一再请求,说只是附近的村民来这里卖菜,可是他们根本不听,随后姐姐当场被他们斩杀,我一路逃亡,跑着跑着就失去了方向,后来遇上了一伙人就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羽林军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羽林军” “杀我姐姐的那个人说以后有他们羽林军守在青山,便不会再让一个北韩人踏入你们南靖的土地。” 叶芷绾得到这个消息,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忙问:“你还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吗” 那个小男孩恶狠狠的看向前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 听闻这句话叶芷绾心中略过一丝惊喜,同时也更加心疼面前的男孩:“对不起,关于你姐姐的死我很抱歉,我代他们向你道歉,可是我们南靖人不全部都是这样的。” 那男孩摆了摆手,“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我要恨也只会恨该恨的人。而且我也打听过了,羽林军是你们南靖端王爷掌管的,他的手下如此狠毒,端王妃每日倒是在这里装出一副行善积德的样子,夫妻两人真是唱得一出好戏,简直虚伪至极。” 叶芷绾听他这话隐隐感觉这个小男孩有什么想法,赶紧压低声音向他说:“我认识你们北韩的五皇子和七皇子,等今日忙完你随我一起回去,我让他们送你回家。” 小男孩却有些警惕:“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此时院外传来端王妃到来的声音,叶芷绾来不及和他解释那么多,只留下一句:“我没有诓你,你到时随我去了就知道了!” 叶芷绾一路小跑到端王妃马车旁去搬米粮,这次端王妃虽没有和她搭话,但目光也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两眼。 她把米粮放好,又像昨日一样默默来给端王妃打下手,忙完琐事之后只见端王妃面带一丝忧虑,向旁边的住持感叹:“每次一发生战乱,就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流浪到京城,他们失去了家园,也没个固定的地方能收留他们,好在有佛祖庇护,能让他们暂时有个安身之处,只是这以后可要怎么办。”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叶芷绾得知机会来临,便跪到端王妃身前开口:“王妃,民女有个想法。” 端王妃看向这个说话的女子,眉毛轻挑:“哦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民女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听这话的人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说句不好听的,王妃仁德,一直出资供养难民们也不现实,王妃同样是花费银两,不如把银两花费到开垦荒地上,让他们在荒地上重新建设家园,并且给王妃打下欠条,每月按时支付使用土地的费用,把王妃投入的银子再慢慢收回。这样一来他们重新有了家也有了压力,就不会沉浸在过度的悲伤中,只会想着去赚银子。之后王妃可以先调查一下这其中有没有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有的便按他们所会的技能给安排一份营生,没有的可以分放在店铺里做学徒,或者收到府中做事,毕竟只有依靠自己才能长久的生活下去。而且也可以劝说一些青年男子前去从军。” 第十七章 老母鸡汤 “开垦荒地,重建家园,让他们依靠自己的能力安身立命……说得不错,你很有想法,你先站起来说话,我会采纳你的意见,回去与王爷商量一下。” 端王妃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第一眼看上去有些丑陋,面中布满雀斑,额头还有一块大大的黑褐色胎记延伸到脸颊,但认真瞧着面纱下的眉眼生得却很出挑,不乏英气,杏眼挺鼻,眼神中闪耀着光辉,敏锐而又细致,一点都看不出她因为面部缺陷而自卑,更没有寻常女子身上的柔弱。 此时端王妃心中的赞许已经溢于言表,又开口问道:“那你又怎么会想到劝说青年男子从军” “因为民女已经因为战乱失家,接下来我应该做的是去守护好自己的国家,可惜因为是女儿身,不能实现。” 端王妃养在深闺,虽没有叶芷绾如此远大的念头,但她也是真心倾佩一些女子身上不输男儿的巾帼气概。遂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忆思。” 端王妃眼中有些惋惜:“忆思,经历有些悲惨,名字也有些凄凉,你现都做些什么” “卖点小东西维持生计。” “倒是可惜了你的才能与志气。我很欣赏你,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王妃,王妃心系百姓,已是对我心中最大的帮助与鼓励。” 端王妃莞尔一笑起身向外离开,叶芷绾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攥了一下拳头,双目灼灼,第二日,很好。 叶芷绾赶紧去寻刚才那个小男孩,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她在寺庙内外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只好自己先行回去。 萧晏是在午后醒来的,除了萧煜和阿依幕他还看到了一个娃娃脸的陌生女子,问过得知是叶芷绾的贴身婢女,只见大家都围在他身边就是没见那个人。 “她呢” 萧煜上前把他扶起来:“你说芷绾啊,她这几日白天都去寒山寺照顾难民了。” 萧晏面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 萧煜还以为他在生气自己受伤昏迷叶芷绾没在身边照顾,却跑到外面照顾难民,又忙说道:“那个老七,芷绾她不是不照顾你啊,她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你醒了没有,每日回来也是立马跑来你身边,为你煎药擦身体,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还经常偷偷抹泪呢,她很关心你的。” “我没有在意这个,那天她也受了伤,怎么还乱跑,你也不说看着点。” “七皇子你别怪五皇子了,我们也拦不住芷绾姐姐。”阿依幕把床边的平安符和毡帽拿起来对萧晏说:“七皇子你快看看,这都是芷绾姐姐亲手给你做的,这个平安符她把她从小戴到大的长命锁装到里面了,还有这个毡帽,她学得可认真了,比我织得还要好,织了好几个时辰呢。” 萧晏接过平安符和毡帽握在手里轻轻揉搓,“我知道了,躺的时间太久我下床走动走动。” 他这一走动就走到了村口,有一瞬间萧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只是一直看向村外的方向,回想起了昏迷前自己最后的一点意识,他的头靠在那个瘦弱的肩膀上,面前的人也明明受了很多伤却一直在回头鼓励他。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去之时,后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萧晏!你醒啦!” 萧晏回头去看叶芷绾,她的脸上画着奇怪的胎记,左手提着青菜,右手提着一只老母鸡,正傻呵呵的冲着他笑。 “你提着一只鸡做什么” “给你炖鸡汤呀,大补!” “你会做吗” “见别人做过。” “……” 叶芷绾准备伸手去搀扶萧晏回去。 “咕咕咕~”手中的老母鸡突然对着萧晏扑腾起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萧晏满脸嫌弃地把母鸡和青菜接了过去,“走。” 回去路上叶芷绾把这两日和端王妃的相处告诉了萧晏,省略掉了自己的故意为之和后两日的行动。 萧晏听后只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叶芷绾以为他会和自己讨论怎么利用端王妃打探端王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动了一下。 “啊,我没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你拼死护下我,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知道就好。” 两人回到院落,叶芷绾便一头栽进了庖房,母鸡的惨叫还有锅碗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晏来到厨房看到叶芷绾正死死掐着那只老母鸡的脖子,他看不下去走到叶芷绾身边拿起刀对她说:“鸡不是掐死的。” 与此同时,手起刀落,那只母鸡很快就没了动静。 “照你这样掐我喝上你做的鸡汤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没杀过鸡,还是有点害怕。”叶芷绾小声说道。 “你那日连人都杀了,还怕杀一只鸡” “你保护我那么多次,我只是想保护你一次。” 萧晏手中处理母鸡的动作停了一下:“知道了。” 叶芷绾看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忙把萧晏推到门外,“萧晏你回房间等着!我想自己亲手给你做。”随后反手把门关上,在里面忙活起来。 饭菜差不多要好的时候,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哎呀萧晏,我不是让你在房间等着吗,放心我做得饭毒不死你的,不用一直来盯着。”叶芷绾头也没抬,盛出一小碗汤尝着咸淡。 “郡主,是我。” 叶芷绾抬头去看,发现是叶昭行回来了,忙问:“今天有什么发现” “那个教书先生确实非常可疑,今日我跟踪他到了一幢城中心的大宅子前,那宅子正在修葺,我打听之后得知是他近期所买,而且他的妻子衣食穿戴也很奢靡。我又去他所教书的学堂问了一下,他每月的月俸并不高,而且已经请辞。” “一个教书先生,和赵启有所关联,突然富裕,又买得起城中心的宅子,那他身上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叶芷绾皱着眉头仔细思考,她突然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我知道了!” “嘶……” 叶芷绾刚才这一兴奋却把手碰到了炉子旁边,瞬间鼓起一个红泡。 叶昭行赶紧上前抓着她的手用凉水冲洗:“郡主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到了原因嘛。”叶芷绾嘟囔着嘴说道。 “你这幅心急的性格总是改不了。”叶昭行满眼心疼,轻轻指责。 叶芷绾只冲着他咧嘴一笑。 而此时萧晏站在门口,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叶昭行注意到了门口的身影,提醒叶芷绾:“郡主,萧晏来了。” 叶芷绾看向萧晏,一脸欣喜:“萧晏你是不是等急了,已经好了!我去叫萧煜他们吃饭,昭行你帮我端剩下的菜啊。”然后赶紧把菜装盘向往外端去。 萧晏上下看了叶昭行一眼,没有说话,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萧晏,等一下。” 萧晏回头望去,叶昭行走到他身边双手向前交叉鞠了一个躬:“在下叶昭行,是祎安郡主的贴身侍卫,那日我不在她身边,多谢你能对郡主出手相救,也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天对她的照顾,前些日子我们交过手,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救她也是顺手,既然你平安归来,以后好好保护她就行了。” 萧晏觉得这个侍卫看起来很忠诚,身手也好,想着有他在叶芷绾的身边倒是不错,只是不知为何见到他以后心里就莫名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叶昭行见萧晏面色有异以为自己表达的不够诚恳,又一脸真诚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定会替郡主报答你!” 萧晏实在不想再听他说过多感谢的话,于是说道:“你不用这样,我做事不需要什么报答,端上饭菜去用膳。” 叶昭行虽有些介意萧晏是敌国皇子,又曾经绑架过叶芷绾,可是这些和叶芷绾的安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萧晏。心中只可惜他们两人有过不小的渊源,以后也应该都不会有任何瓜葛了,这种尴尬的相逢还是令他唏嘘。 叶芷绾这边叫好众人就在门口巴巴的等着萧晏过来。 萧煜坐在桌前举着筷子一脸惨意的对着叶芷绾喊道:“芷绾啊,我知道你今天亲自下厨,专门等了好久呢,我快饿死了,别等老七了,让我先吃两口!” “五皇子,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才饿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我们郡主第一次做饭意义可特别着呢,当然要等那个能让郡主亲自下厨的那个人来吃第一口啦!”阳歌向萧煜眨了眨眼。 萧煜只好作罢,好在就差他要啃桌子的时候那两人终于端着饭菜进来了。 叶芷绾赶紧迎过去,招呼着萧晏坐到正中间,自己挨着他坐了下来,叶昭行则坐到了她的旁边,很自然的伸手帮她摆好碗筷。 萧晏淡淡的撇了一眼边上的动作,正了正身准备去盛鸡汤,叶芷绾看到立马把碗给他夺了过去。 “我来我来,萧晏你只管坐着就好。” 叶芷绾盛好满满一碗鸡汤之后还顺带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面前:“快尝尝!” 萧晏端起碗喝了一口,旁边的叶芷绾目光闪闪满怀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还行,不难喝。” “真的呀!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好吃就行,那你要全部喝完哦!” 叶芷绾得到萧晏的肯定,喜悦飞上了眉梢,两只眼睛眯的像两个小小的月牙儿。 就这样,萧晏在叶芷绾的盛情以及他人幽怨的目光之下喝完了一盆鸡汤,他现在打嗝都觉得那只母鸡的冤魂在索命。 第十八章 不辞而别 叶芷绾心满意足的看着一桌子被清空的盘子,准备起身收拾碗筷,阳歌赶紧拦住她说道:“郡主你做饭很辛苦了,我来。” 叶芷绾推脱:“阳歌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不用再帮我做事了。” “芷绾你做饭我们吃饭,所以这碗筷理应我们来洗,快歇着去,我陪阳歌一起洗。”萧煜接过叶芷绾手中的碗碟陪同阳歌离开。 叶芷绾看着两人双双离去的背影,心中只觉得奇怪,堂堂北韩的皇子怎么会愿意去刷碗呢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萧煜的心思,俯身到萧晏耳边轻声说:“我还为你单独做了一碗好东西!你去房间等着,我给你端过去。” 萧晏其实已经撑的一口水都不想再喝了,只是还没等他拒绝,叶芷绾就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只好回房候着。 过了一会儿,叶芷绾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了,像捧着一碗宝一样递到萧晏面前,他仔细去瞧,里面有红枣、枸杞、生姜,桂圆和一个剥了壳煮熟的鸡蛋,心生疑惑:“这是什么” “红糖姜水啊。” “红糖姜水”萧晏眉头紧锁,五官都有些扭曲:“拿走,我不喝!” 叶芷绾有些着急:“萧晏你为什么不喝啊,这红糖姜水很补血的,以前我母亲经常给我做,很好喝的。” 萧晏嫌弃的撇了叶芷绾一眼:“你怎么不说你母亲都是什么时候给你做的” “是……是,哎呀我知道你是男子会不好意思,所以我这不是专门偷偷给你端到房间里来了嘛,路上都没有让他们瞧见!再说了谁规定这红糖姜水只有女子能喝,只要是对身体好的,就都能喝。” 萧晏把头扭到一边:“你赶紧端走,我不会喝的。” 叶芷绾绕到他脸前,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萧晏:“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才刚醒来,身子一定很虚弱,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喝了,求你了。” “不喝!”萧晏态度坚决。 “好,那我拿给别人喝。”叶芷绾只好端起红糖水向外走,身后萧晏却叫住了她。 “等一下。” 叶芷绾一脸兴奋的回头:“萧晏你改主意啦” “没有,我想问问你准备端给谁。” 叶芷绾思索了一会,道:“给昭行,阳歌和萧煜说要一起赏月,阿依幕去休息了,而且无论我做什么昭行他都会吃的。” “放这,拿给别人怪麻烦的。” 叶芷绾听到这句话连忙把碗送到萧晏跟前,将勺子递到萧晏手边。 萧晏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喝着那碗红糖水,叶芷绾则在旁边笑得像个孩子,喝到一半萧晏淡淡的问道:“你之前说我很像你认识的一个人是叶昭行吗” “对呀,没有认识你之前都是昭行保护我。” 萧晏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们感情很好” “我八岁时就和他认识了,有他在我根本不用想那么多,知道他没有事我真的很开心。”叶芷绾还在认真回忆她和叶昭行的过往。 “嗯。”萧晏开口打断了她:“所以他没死以后就可以继续保护你了,也用不着我再替他操心了。” 叶芷绾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骤停了一秒,确实如萧晏所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给他带去麻烦的人,没想到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很难过。 刚才的所有开心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叶芷绾没有说话默默离开了房间。 叶芷绾走到院外,伸出胳膊让月光浸在手上,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她回头转向萧晏的房间看了一会,随后找到了叶昭行告诉他所有的计划提前到明天。 回到房间她写下了一封信,内容是三年前的真相和她的之前。 叶芷绾坐在桌前看着手中书信,一夜未眠。 天还未亮,她拿着信走到萧晏门前,轻轻从缝隙处塞了进去,不舍的在房间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叶昭行带着不明所以的阳歌过来找她。 三人准备离开之时,萧晏的房门突然打开。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叶芷绾不敢回头。 阳歌带着睡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昭行哥哥把我叫起来说要离开这里。” 萧晏向前几步走到叶芷绾身前:“离开要走你不能当面说吗,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我给你留了书信。” 萧晏脸上浮起一丝怒意:“所以我都不配你亲口来跟我说吗” 叶芷绾连忙摇头去拉住萧晏的胳膊:“不,不是这样的。你过来我跟你说明白。” 萧晏被她拉到一边,冷声道:“说,为什么要走。” “萧晏,你三年前是不是在青山参加过一场战争” 萧晏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对,你怎么知道” 叶芷绾本来还不敢确信,萧晏的肯定让她的心情顿时陷入了低谷,她咬了咬牙痛声道:“因为那天我也在,你身上中的那一箭是我在暗中放的。” “果真是你”萧晏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叶芷绾有些迷茫:“果真是我……所以萧晏你一早就有所察觉” “在破庙的那一晚,你说你几年前在青山射伤过一个北韩人,再加上你的身份,我猜想过是你,可是我又觉得不可能那么巧,便没有追问。” 叶芷绾得知他那么早就怀疑过自己可还是义无反顾的保护自己,心中更是被愧疚填满,不禁失声道:“所以萧晏,三年前确实是我差点害死了你,而你现在又救了我那么多次,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你,我只能离开,再也不给你添麻烦,让你不要一看见我就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救曾经想要杀死你的人。” “那你现在就想一走了之” 叶芷绾认为萧晏现在恨极了自己,便把他腰间的匕首拽过来递给他:“那你先刺我一刀,等我调查清楚祖父的事情再来寻你,到时候随你处置。” 萧晏没有接过匕首,只定定的看着叶芷绾,眼神带有怒气。 过了一会儿他退到一边开口说道:“你走,也不用再来寻我。” 叶芷绾眼中噙着泪水,一步一步走到院外,她情不自禁的回头去看,萧晏立在那里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三个人朝寒山寺的方向走着,一路无言。 阳歌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再加上叶昭行的讲述,知道了他们还有这一段过往,忍不住低声问道:“郡主,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和他们见面了” “算是。”叶芷绾的声音有些疲惫。 “郡主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你当时是为了救叶深将军,萧晏他会理解的。” “就算他能理解,我们也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阳歌还想再说什么,叶芷绾止住了她:“别想了,我和他本就是天生的敌人,在家国面前我们就不可能和平相处。在个人上,我伤害过他,他却对我有恩,这份恩情我会自己想办法报答的。” 叶芷绾整理了一下行装,却发现刚才从萧晏腰间抽出的匕首还握在手中,通体纯银镶嵌了一枚黑色宝石,并刻有西域风格的图腾。 她用力握在手中,心中思绪万千。 叶芷绾先把阳歌先安置在了寒山寺,随后同叶昭行一起去了端王妃每日来寒山寺的必经的一条山中小路上,两人蹲在路边的草丛里。 叶昭行蒙着面有些不安的对叶芷绾说道:“郡主,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然我偷偷随你一起去。” “不行,端王府内外羽林军密布,你在外面接应我就好。” “可是……” “别可是了,来了,快行动!” 不远处端王妃的马车缓缓驶来,只见旁边的草丛闪动,从中飞出一个身影,叶昭行持两把弯刀立在马车前。 两名侍卫见来者不善刚要出手,可那人已经行至跟前,刹那间被抹了脖子,随行的一个婢女被眼前场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另外一个则扭头向后方跑去,可谁知腿早就软得迈不动步子,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看着叶昭行。 叶昭行没去管这二人,径直走到马车前面掀开帘子,里面的端王妃被惊得花容失色,不知该往哪里躲,哆哆嗦嗦的开口:“你,你是什么人” “来杀你的人。” “为,为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 叶昭行冷哼:“你儿子姜若明仗着自己是端王之子便强占良家妇女,草菅人命,连府衙都不敢管他,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要了你的命!” 端王妃听了这话忍不住哭诉起来:“我…我定会好好管教他,求大侠饶我一命!” “哼,你若是管得住他,还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在他的手上”叶昭行说完便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拿刀上前就要动手。 就在叶昭行的刀已经逼近端王妃的脖颈之时,旁边突然飞出一把匕首把刀震在地上,匕首的主人快速跑到马车前拾起匕首刺向叶昭行,两人很快扭打起来。 可来人并不是叶昭行的对手,不久后腿上就中了两刀被打倒在地上,就在叶昭行准备最后一击结束此人性命之时,那人在地上却暗中蓄力瞄准时机一把将匕首插进了叶昭行的胸前。 叶昭行吐出一口鲜血,站都站不稳,他见自己负了重伤只好先行逃跑,临走时还恶狠狠的看向端王妃:“今日算你走运!” 端王妃见那个人离去赶紧去地上扶起自己的救命恩人,待她看清此人长相不禁惊呼:“忆思” 叶芷绾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道:“端王妃,你快回到马车上,先离开这里。” “一起走,我们一起走。”端王妃看到叶芷绾的腿上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眼中满是心疼,只想着赶紧给她疗伤。 端王妃把叶芷绾扶到马车里坐着,自己则亲自驱车赶回端王府。 第十九章 进入端王府 路上叶芷绾在马车里把腿上的两个血包扔向外面,等马车停在端王府门前之时,她嘴边勾起了一抹微笑。 端王妃到了府前便是一刻也不敢停歇,冲着周围仆人大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仆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愣在原地,见到端王妃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这才拔腿去请大夫。 叶芷绾被端王妃带到了一个房间的床上躺下,这个屋子环境清新素雅,还弥漫着一股紫檀香的味道,和寒山寺中的一模一样,看来这是端王妃自己的房间,叶芷绾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在端王妃心中的分量比料想的要足。 端王妃在旁边急的团团转,时不时的就去门口催促下人问大夫怎么还不来。 叶芷绾估摸着大夫快要到的时间,把端王妃叫到身前:“王妃,一会儿清理伤口难免会见血腥,您是信佛静雅之人,看了不好,忆思认为您不如先去找王爷或者小王爷告知他们此事,让他们尽快去追查那个刺客,以免有后顾之忧。”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你安心在这躺着等大夫来,我随后就来看你。”端王妃回想到那个刺客,心头还是发慌,不敢耽搁,跌跌撞撞的就向门外走去。 如叶芷绾所料,在端王妃走后不久大夫就赶到了,她吓唬和大夫一起来的那个小丫鬟一会儿场面十分骇人让她别再一旁守着,那丫鬟光是看到叶芷绾身上的血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听到她这话也连忙关门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叶芷绾和大夫两人,大夫轻轻拨开叶芷绾的外衣却不见任何伤口,正诧异之余,一把匕首突然横在了他的颈间。 叶芷绾拿着匕首对着那个大夫冷声说道:“我这里有一把匕首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还有一个金玉簪子你拿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选。” 大夫没成想来一趟端王府给人治伤还要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赶紧接过簪子连声说道:“姑娘伤势严重,莫要再持凶器乱动牵扯到了伤口。” “那还不快给我包扎” “是是是……” 大夫走后,叶芷绾躺在床上翘着腿,上面缠着两圈细布,像模像样的,叶芷绾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一会儿端王妃和那个小王爷姜若明来到了房中,叶芷绾听到动静赶紧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 “忆思,忆思你怎么样了”端王妃满脸焦急的向她走过来。 叶芷绾用胳膊撑起身子,虚弱的回答:“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事,请王妃安心。” 姜若明在身后还没走到近处只瞧了一眼叶芷绾,便满脸藏不住的嫌弃说道:“母亲你只说是个小娘子救了你,你也没说是个这么丑的啊!” “放肆!你可知今日之事若是没有忆思,你母亲就会因为你所行的那些事情没命了!”端王妃回头厉声指责:“平日里就是王爷对你太过放纵,才让你犯下那么多惨无人道之事!我日日诵经礼佛,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没想到你却如此不听教诲!” 姜若明看端王妃又开始唠叨,床上躺的这个人也着实看不下去,他满怀欣喜的来了,结果满脸麻子不说脸上还有个那么大的褐色胎记,真是后悔来了这一趟,于是赶紧转身溜了。 端王妃面露尴尬看向叶芷绾:“忆思,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和王爷中年才得这一子,实在是把他惯坏了。” 叶芷绾只知道端王府的小王爷骄横乖张,却没想到这几日打听一下还知道了他身上背着数条人命,她心中早已将那个姜若命千刀万剐,可面对端王妃塔还是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道:“王妃,无妨。” 端王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叶芷绾说:“忆思,没想到你还有些功夫在身上。” “毕竟无依无靠,所以学了一点武功防身,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端王妃拉住叶芷绾的手满脸心疼的说道:“佛祖保佑,真的是多亏了有你,我与你这么有缘,以后端王府就是你的家,你不会再无依无靠了。” “多谢王妃。” “那你先歇着,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王爷快回来了,我去将今日之事告诉王爷,定要他好好惩治一下若明。” 叶芷绾点了点头,目送端王妃离开。 端王妃走后,叶芷绾便翻身下床仔细搜查了一遍房间,只有些佛经蜡烛,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只好躺回床上细细规划着晚上的行动。 直到临近午时,她的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一位身穿鹅黄色锦云长袍的老者,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只是再华丽的衣裳都掩盖不住他脸上忧虑的皱纹,形销骨立,有些凹陷的眼窝中有着一双很是凌厉的眼睛,叶芷绾一望便得知他是一个习于劳心而非善于习武之人。 虽然只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几面,叶芷绾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人,心中不禁暗暗讽刺,这端王爷姜岱真不过是借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的光,才能掌管十几万羽林军,不然就他这一副软弱无力的身子骨哪里配做一军统领。 近距离观察,叶芷绾才感觉这个端王并不似平日里在外人前那般和蔼可亲,反而城府极深,面色阴狠,所以此刻她心里不免多了几分紧张的情绪,怕被认出,起身行礼后有些不敢直视姜岱。 姜岱身边的端王妃细声说道:“王爷,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忆思,出资给难民开垦荒地的主意就是她想的,今日还拼死救我性命,只可惜身世遭遇有些凄惨,妾身可怜她也欣赏她身上的才能,所以我想将她留在府中照料,随后再给她找一份活计。” 姜岱看着面前的女子,多了几分好奇,只是她迟迟没有把头完全抬起,疑虑道:“都让你免礼了,不必如此拘谨,把头抬起来说话。” 叶芷绾尽量自然的慢慢把头抬起。 姜岱去瞧,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不敢抬头的原因,原来这个女子是因为面上胎记丑陋太过于自卑才不敢抬头说话,只觉得此举有些小家子气了,根本不像端王妃夸赞的那般出色,心想女子终究是女子,难成气候,草草说了几句感谢客气的话便离开了。 端王夫妇走后,叶芷绾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印象中平易随和的姜岱站在她面前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刚才心确实跳得厉害,但转念一想谅这端王城府再深,如今也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自己与他又没什么交集,记不清她的长相实属正常,只是自己做贼心虚过于紧张了,还好是过了这一关。 午膳是端王妃亲自送来的,吃过之后端王妃去府内佛堂抄写佛经,叶芷绾百无聊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并且在心中默默记住了院内的每一个屋子,可是她还不知道最重要的地方到底是哪个房间,于是随口叫住了一个丫鬟。 “你,过来。” 丫鬟听到有人叫她,顺着声音望去,却是满脸惊讶:“你,你是那个在端王府门口卖香包的小贩!” 叶芷绾挑了挑眉:“没错,是我啊,不过我现在可是端王妃的贵客。” “王妃的贵客今日救下王妃的女子竟然是你!” 叶芷绾见眼前这丫鬟提着菜,脸色皆是愤懑,便笑道:“我与姐姐也算有些交情,既然我能在王妃面前说上话,不如替姐姐美言几句给你换个轻松而且月钱又多的活去做” 那丫鬟本就不服她一个卖香包的小贩竟摇身一变成了王府贵客,心里正别扭,听了叶芷绾这话自是惊喜:“真的啊,那多谢妹妹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这初来乍到,以后还可能在端王府做事,姐姐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王府,免得我做错什么事惹王爷王妃不悦。”叶芷绾一脸真诚的说道。 丫鬟坐到叶芷绾身边细细介绍了王府地形,其中除了端王爷的书房旁人不许踏进之外就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了。 叶芷绾询问了书房的位置,谢过那个丫鬟,自己又开始坐在房前发呆,府中每一间屋子的用处位置她早就铭记于心,她又来回背了好几遍可思绪还是忍不住飘到别的地方。 此时萧晏在做什么呢,又在想些什么呢…… 城郊。 萧晏坐在房中,黑色眸子淡淡的看向窗外,没有任何表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叶芷绾走后脑子里就都是她的脸,难不成是因为前两次相遇都是自己盯着她的脸看得太久才这么让人难以忘怀吗 第一次绑架她,她昏迷不醒就看了很久,第二次从皇宫救她出来依旧昏迷不醒,又看了很久。 每一次萧晏都等的很有耐心,根本不像是他的性子,只是目光就像不受控制一般,被叶芷绾的面容所吸引,就算是她闭着眼睛,微微颤动的睫毛都好像在扰他心魄。 萧晏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叶芷绾时是有些被惊艳到的,叶芷绾真的很美,一面红妆让人过目难忘,高贵美艳的同时又不缺乏英气,就像是天生的尤物。 哪怕是后来不施粉黛,又去扮丑也还是美艳绝伦。 没错,萧晏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她这样的长相。 萧煜推门进来打断他的思绪:“老七该吃饭了,我这一起来发现芷绾,阳歌他们不见了,你也半天不说个话,到底怎么了啊” “你觉得叶芷绾好看吗” “啊……” 萧煜没想到萧晏在房中坐了一天,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觉得叶芷绾好看吗他愣了一下说道:“当然好看了!别说南靖了就算在北韩我估计也挑不出几个比她好看的了,不过在鹘月国就不好说了,毕竟西域美人多,但是两者之间又不能相比较,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芷绾的长相。” “所以你会经常想起她吗” 第二十章 发现端倪 萧煜简直被他这两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我就只有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啊。” “哦。” 随后萧煜挠了挠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赶紧解释:“老七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芷绾!我可没有啊,我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子,像芷绾那种和你一起杀出一条血路的我驾驭不来的……还有我说喜欢她的长相,是欣赏,是赞美,你懂吗” “知道了。” 萧煜看着萧晏这个样子,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把手背到身后,清了清嗓,说道:“某人是在犯相思病啊!” 萧晏斜眼看他:“我思谁了” 萧煜则是一脸难以置信:“你思谁了你就差把“我想叶芷绾”写在脸上了!” 萧晏白了他一眼:“我也是欣赏她的长相,偶尔会想起而已。” “想一天了。” “……” “你喜欢芷绾。” “我说了我喜欢的是她的长相。” “因为是她,你才喜欢那个长相。” 萧晏只觉得萧煜在说胡话,起身把萧煜推向门外,不想再和他搭话。 萧煜则扒着门框不松手,朝他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和芷绾到底怎么了啊,他们怎么都走了。” 萧晏微微叹了一口气:“三年前我在青山中的那一箭是她射的。” “什么是芷绾”萧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又缓缓说道:“所以……你把她赶走了” “我没有,是她自己要走的。” 萧煜满脸愁容:“我就说老七你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只是芷绾她肯定觉得对不起你,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没脸再见你了,你说你也没拦着点,那咱们快去找他们啊!” “她自己非要走,为什么要找” “她和阳歌两个女子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啊,你忘了你把芷绾从南靖皇宫里带出来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了” 萧晏眼神转动了一下:“不是有那个叶昭行吗。” “那个叶昭行他眼里就只有叶芷绾,那阳歌一个人可怎么办啊!”萧煜不禁仰天长叹。 叶芷绾这边一直从下午坐到晚上,连仆人送来的饭都没心思去吃,萧晏的面孔和三年前他被人驾走时猛的转身回望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没想到她这几年梦魇的主人公竟是萧晏,叶芷绾不禁失笑老天真是会捉弄人。 当叶芷绾准备起身回房之时,院中走来的一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叶芷绾看着他由远到近,手中的拳头不自觉握紧,眼中藏不住的杀意直盯着那人。 赵启步履匆忙,路过叶芷绾时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也来不及多想,只加快脚步朝端王府书房走去。 叶芷绾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姜岱的书房从不让人靠近,倒也给了她很大的便利,附近并没有仆人来往,趁着夜色,她隐匿的很好。 来到书房附近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开始细听屋内谈话。 里面传来姜岱止不住的怒气:“就那么一点用处,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他还嫌不够!简直是贪得无厌!” 赵启则小声说道:“王爷息怒,既然这样,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以后也只是个祸害,不如……” 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像是默许了赵启的提议。 过了一会儿,姜岱冷静下来:“赵启,这次的事情你功劳不小,跟着叶苍在青山守一辈子到头来也只是在为叶深做嫁衣,着实委屈了你的一身才能。” 赵启连忙跪在地上:“属下弃暗投明,能另有一番作为还是全仰仗王爷的扶持!” 姜岱坐回桌前淡淡道:“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你也知道本王那个逆子根本不是行军的料子,你且好好干着,等再过两年本王老了,这羽林军迟早是你的。” “末将多谢王爷厚爱!” 赵启把头重重磕在地上,面上全是喜悦之色。 却不知此时桌前那人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随后门被拉开,赵启从房中走出,叶芷绾赶紧闪身藏进黑暗中。 姜岱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叶芷绾确定果真是这二人狼狈为奸陷害祖父,打算等晚些时候再来搜取证据,只是现在不知道他们说要解决掉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叶芷绾认真回想二人对话:是赵启带来的消息,还为他们做过事,又给了很多银子…… 是那个教书先生! 前后串联起来之后,她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朝院墙跑去,走到和叶昭行约好的地方,向外扔了一颗石子,那边传来叶昭行的声音。 “郡主,出什么事了” 叶芷绾急声说道:“昭行,你快去那个教书先生家中保护他,他现在要被姜岱灭口了!” “可是,郡主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叶芷绾急声说道:“如果那个教书先生出了什么事没了证据,证明叶家清白之路只会更加艰难,他现在比我重要,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快去!” 叶昭行满脸担忧,留叶芷绾一人在这里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会后悔一辈子,可那教书先生毕竟关乎着将军府的清誉,那是叶芷绾心中更为看重的事情,如果他被灭口,叶芷绾一定会痛苦一辈子。 叶昭行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去了。 叶芷绾听叶昭行离开之后便悄身摸回了书房,只见姜岱正关门离开,等他走远之后,叶芷绾翻窗潜了进去。 书桌被姜岱整理得一丝不苟,背后书架上也都是些古典名着和兵书,整个屋子干净整洁,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看到这些叶芷绾心中不免有些焦灼,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姜岱从不让人进入他的书房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而他又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也断不会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只放在表面上。 所以,这个房间里也许会有一间密室。 想到这里叶芷绾去细致观察整个书房布局,发现有一处地方很是奇怪,墙上有一幅凸起的飞天壁画,上面所绘仙女身上的腰鼓比整幅壁画都要光滑一些,应该是经常触摸所留下来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叶芷绾上前几步去按那腰鼓,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是一处可以按下去的机关,随后旁边的一道暗门缓缓张开。 她快步走进密室,又在里面关上了门。 这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上只堆了一些书信。 叶芷绾查看之后,只觉得胸闷气短,这里面大部分居然都是长卫军的各种军中机密,还有不少叶苍的书法字迹。 一开始叶芷绾还想不明白一个教书先生会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直到叶昭行告诉她那教书先生突然富裕,她便知道一定是他帮姜岱他们做了什么,后给钱财封口,而一个教书先生又能精通些什么呢。 那就只有书写。 看到这些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那些诬陷祖父与北韩通信的证据就是姜岱找那个教书先生所仿造出来的! 不知姜岱到底谋划了多少年,把证据伪造的天衣无缝,将叶家满门推入地狱。 叶芷绾赶紧把桌上的东西揣进怀里,心想现在只要叶昭行能救下那个教书先生,人证物证都有了,很快就可以为叶家鸣冤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之时,一个放在桌边的信封引起了叶芷绾的注意,因为那信封的材质是南靖皇宫独有的。 叶芷绾拆开去看,却发现里面只是一张空白的白纸,而右下角有四个明晃晃的大字:皇太后印。 叶芷绾想起祖父跟她说过,有一种特殊材质的纸写下字之后不会显色,要在一定的温度才能显色。 她有些不解,太后和姜岱是堂姐弟,有什么事情会需要这种方式沟通。 往后联想,叶芷绾背上不禁浸出了冷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可这封信就是在无声的告诉她,没错,祖父一事太后也参与其中。 不知是因为密室封闭,还是窥得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叶芷绾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呼吸。 皇太后,在她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她只知太后与先帝伉俪情深,而祖父对先帝有救命之恩,所以太后对叶家自然也是极为感恩,更是给了叶家女子无尽的荣誉,承诺此后大靖每一任的后位都会是叶家的女子。 可是现在呢,叶家满门抄斩,皇太后你又参与了多少呢 正当叶芷绾出神之际,密室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叶芷绾赶紧把信收好放在怀中,这密室内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她只好把匕首拿在手中,背身紧贴在门边。 外面传来了赵启的声音:“王爷,我确定府中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子就是叶苍的孙女叶芷绾!您与她不常见面,而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绝对错不了!” 叶芷绾听到赵启的话,手握匕首的力度不断加重,她的亲人,她的表舅,就这么出卖了自己,出卖了叶家! 姜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我早就看她有些不对劲,没成想她竟是那罪臣之后,费尽心思潜入我端王府,现在人又失踪,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说罢又拿起一个茶杯扔到地上:“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去搜啊!” 侍卫走后赵启走到姜岱身边小声道:“王爷,要是让她发现了什么可就麻烦了。” 姜岱一时间神色有些凝重,撇了一眼墙上的壁画,连忙走上前去扣动机关。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此时的叶芷绾贴在门的右侧,摒住呼吸,调整好匕首的角度,看向门口。 只听姜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二十一章 再入皇宫 当姜岱的腿迈进密室的那一刹那,叶芷绾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把手中匕首横在姜岱颈前,冷声说道:“是你陷害我祖父!” 姜岱朝密室内的桌子上面撇了一眼,发现东西都不见了,便对赵启行了一个眼色,之后又转移叶芷绾的注意力,道:“本王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倒是你潜入本王的书房,现在又把刀架在本王的脖子上是想做些什么” 叶芷绾刚想开口质问姜岱,却发现赵启突然拔刀冲着她过来了。 她此刻只觉得心寒无比,随后微微侧身,手中匕首快速向姜岱颈间挪了几寸,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不断地向外流血,对着赵启说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马要了他的命!” 赵启见状停留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而姜岱也没想到叶芷绾真的会动手,遂与她谈判:“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也不会活着走出端王府。” 叶芷绾不屑笑道:“同归于尽又如何你策划陷害我们叶家,能手刃了你我也死而无憾。而且我已命人救走了那个模仿我祖父字迹的教书先生,倘若今日我死在这里,明日他便会将你们的罪证公布于众!” 姜岱听了这话,面上掩不住的惊恐,后又狠狠瞪向赵启。 赵启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王爷,我行至半路想起来她就是叶芷绾,就连忙赶回王府,已经吩咐我手下立马去办了,不可能,绝不可能,她一定是诓你的!” 叶芷绾一脸从容:“那个教书先生新买的大宅子,是在城西,怎么就不可能了” 两人听到叶芷绾说出教书先生新宅子的地址,姜岱额间瞬间冒出薄薄一层密汗,赵启更是不知所措。 叶芷绾知道暂时将二人唬住了,遂连忙提出要求:“我会在朝堂之上揭露你的恶行,在天下人面前洗清我叶家的冤屈,到时自会有人取你的脑袋,现在让赵启给我滚开!不然我就立马杀了你!” 姜岱明白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自己能多活一晚就一定还可以扭转局面,便同意了叶芷绾的要求。 叶芷绾一路挟持着姜岱来到院墙边,赵启远远跟在身后。 不知是走路连带着匕首还是叶芷绾故意为之,姜岱脖子上的伤口又被划到了几次,血滴了一路,一直处事不惊的他现在也有几分害怕。 姜岱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你可以走了。” 叶芷绾冷哼一声:“你放心,我们叶家几十口性命我定会光明正大的向你讨回来!” 就在她准备把匕首拿下来之时,远处却跑过来一个消瘦的少年,后面还追着一队侍卫,她去瞧前面那人,是在寒山寺认识的阿尘! 只见阿尘拿着一把刀,疯了一样的冲着姜岱跑来,在叶芷绾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阿尘已经把刀刺进了姜岱的体内,姜岱一时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听到动静赶来的端王妃和姜若明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王爷!” “爹!” 阿尘还想继续把刀刺向姜岱,此时的姜若明和侍卫们看到这一幕齐齐奔向阿尘,可阿尘现在眼里只有姜岱,根本不去注意后面的动静。 叶芷绾只好一把将阿尘拽到身边,扬起手中匕首刺向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 所有动作一口气完成,鲜血顿时飞溅到了叶芷绾的脸上,端王妃的哭喊声回荡在王府内外。 “若明!不要!” 姜若明捂着脖子满脸痛苦的看着叶芷绾,慢慢向后倒去,在地上不断抽搐,叶芷绾看清自己所杀之人后心中暗骂一声不好。 随后赶紧拉着阿尘翻墙向外跑去。 可能是王府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乱成一锅粥,追他们的人并没有很多,很快就甩掉了。 来到安全的地方叶芷绾去问阿尘:“你怎么会在端王府” 阿尘这才冷静下来:“我想进去杀了那个羽林军首领为我姐姐报仇,谁知今日那些侍卫突然开始搜查王府里的各个角落,我被他们发现了,逃跑路上看见了端王就冲过去了。” 叶芷绾不禁责怪他:“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就算杀了端王,你也会死在那里,你父母怎么办!而且杀你姐姐的人也不是他!” “可是他该死,羽林军是他统领的,命令肯定是他下达的!” 叶芷绾语重心长的说道:“阿尘,我和端王也有仇,我不会让他活着的。还有,你不是记得杀你姐姐那个人的长相吗日后我会让你亲自指认他,让他死在你面前。所以不要再做这么冲动的事情了好吗” 阿尘默默点了点头。 叶芷绾本想会在端王府多潜伏几日,没想到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意外,好在有所收获,她打算先去教书先生的宅子去寻叶昭行。 路上叶芷绾把萧晏他们的地址告诉了阿尘,她伤了姜岱又杀了姜若明,还发现了姜岱那么多的秘密,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阿尘跟着她也不安全,想着让萧晏他们带他回家。 可是阿尘并没有打算离开她,她也只好带着阿尘一起上路。 谁知两人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伙人在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叶芷绾认出了他们的穿着,是皇宫里的人。 她却笑了出来。 其实叶芷绾此时心里是很平静的,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明明留她一命,却要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不断面对死亡。 叶芷绾把怀中的书信交给阿尘:“这些东西东西很重要,找到萧晏交给他,让他帮我完成剩下的事,还有……再给他说一句叶芷绾欠他的可能要下辈子还了。” “可,可是你怎么办!” 叶芷绾手中匕首已出鞘,眼睛看向前方对着阿尘大喊:“快走!” 阿尘攥紧书信向远方跑去。 叶芷绾心中对着老天骂道:如果你要我死,就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如果你给我活下去的机会,可又想我死,那我便绝不认命! 上一次陆霆来杀她,她只想自保。 可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最好的自保是主动出击。 叶芷绾举起匕首,首先向那几人冲去,面前之人飞快扭身躲到了一边,从怀中洒出了一把迷药。 在叶芷绾有最后一点力气的时候还在用匕首划向身边,她不知道这伙人究竟要干什么,只是气自己为什么会在迷药这个东西上栽了两次。 几人看着晕倒的叶芷绾脸上有些惊恐,对着洒迷药那人指责:“你洒什么迷药啊” 那人则是满脸委屈:“郡主她,她都不等我开口,拿刀就要杀我啊,我只好用迷药防身……” 随后叶芷绾被放进了一辆马车,向皇宫行去。 —————————— 阿尘气喘吁吁地跑到叶芷绾说的那个地址,看到院中站着一位男子,身躯凛凛,五官精致犹如雕刻。 他里面身着藏青色丝绸内衬,外披月白色祥云长袍,腰间束着墨色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银冠束起。 手上拿着一个雪白色的风帽,上面缝制的狐狸毛正在迎风飞舞。 萧晏看向来人:“你是谁” 阿尘大口喘着气,把那些书信递向萧晏:“叶,叶芷绾让我把这些给你。” 萧晏接过书信查看后,心生疑惑:“这些东西她从哪里得到的,她现在人又在哪里” “应该是在端王府拿的,她,她在端王府为了救我杀了端王的儿子,后来被人追杀,只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你替她去完成剩下的事情……”阿尘喘了喘气,之后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她还说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什么” 萧晏问过位置之后急忙拿起佩剑,翻身策马离去。 “老七你去哪啊”萧煜出门只看到了萧晏骑马离去的背影。 又看到院中的男孩,问过得知原委,叫来阿依幕安置好他,又赶紧召集了一应侍卫追了上去。 —————————— 当叶芷绾再次睁眼是躺在床上,身在一个熟悉的宫殿里面,因为迷药的原因她头脑还有些发蒙,暂时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身前坐着一人,温润如玉,是她原以为自己未来必要相伴一生的人。 对于太子李奕,叶芷绾说不上来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幼时不懂情爱,先帝赐了婚,只觉得嫁给他是自己的宿命。 而李奕身份尊贵,行事温文尔雅,对自己也是百般照拂,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叶芷绾长大之后才发现自己对李奕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她喜动他喜静,两人没有共同的话题,有时幻想与李奕成婚后的生活都觉得有些枯燥无味,所以她更加没有想要与他共度余生的念头,尤其是一想到未来嫁入皇宫后会被限制住自由便浑身不自在。 不过自己的心,谁又会去在乎呢,所有人只认为他们会像永嘉帝和姑母一样,青梅竹马促成佳话,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后来她忍不住去和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母亲却告诉她这是皇家的垂爱,是她的福气,而且她和太子一起长大怎么会没有感情,就算现在没有成婚之后也会有的。 其实叶芷绾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如果十几年的相处都没有让她产生半点情爱之心,那便只能证明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李奕。 只是她再不愿,又有什么本事去抗旨,只能隐藏心思,去接受命运。 而现在,一场变故让这桩婚约作废,可代价竟然是叶家几十口人的性命…… “芷绾……” 李奕看到叶芷绾醒后就开始发呆,以为是下人吓到了她,又连忙道歉:“芷绾对不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侍卫说你拿着一把刀要杀他,他情急之下才把你弄晕了。” 叶芷绾听到李奕的声音回过神,原来那伙人不是来杀她的,又问道:“你怎么把我带到东宫了” 第二十二章 姑母安好 “自你逃出宫外之后,我就一直命人寻找你的下落,可惜一直无果。直到前几日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女子在买菜,那身影我一看便知是你,只是当时与我随行的有不少官员,没能与你相认,后来我赶紧吩咐随从去跟上你。” 说到这里李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接着说道:“随从告诉我你很安全,叶昭行没有死,也还有别人在陪着你……不过我还是不放心,让他们悄悄保护你,直到你去了端王府,又被人追杀,这才把你带到了东宫。” 提到端王府,叶芷绾立马警醒起来:“李奕,祖父是被冤枉的!是端王设计陷害了祖父!” “什么怎么可能端王不是那样的人!”李奕听了这话根本不信。 “是啊,他平日里一副闲散王爷的样子,可我在端王府密室搜到了很多长卫军的军中机密!还有不少祖父的书法字迹,而且他还找了一个教书先生去模仿祖父的笔迹,所以那些祖父与北韩通信的证据都是伪造的!” 叶芷绾一边急声说道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不行,我现在得赶紧离开这里,那个教书先生要被姜岱灭口了。” 李奕拦住叶芷绾:“芷绾,现在已经宵禁了,外面到处是禁军,你出去会很危险,你先坐下来,把事情好好跟我说一遍,我可以帮你!” 叶芷绾只好把这几天所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李奕,却省略掉了印着皇太后印的那封信。 第一还不知信上内容是什么,第二如果此事关乎太后那就真的太麻烦了。 她相信李奕个人是真心想帮她,可是她不知如果真的牵扯到了皇室李奕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李奕听完叶芷绾的话表情有些错愕,显然非常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芷绾你放心,如果你所言都是真的,我会帮助你还你们叶家一个清白。” 叶芷绾眸子闪烁两下:“可端王是你外祖父。” 李奕神色渐渐黯淡下来:“如若端王真的做出此事,他应当付出代价,他谋害的是对大靖有功的镇国将军以及誓死守卫在青山的七万将士,此等罪行,任他是谁也不可饶恕……” 叶芷绾有些意外,得知他的态度之后心中十分感激:“谢谢你,太子殿下。” “芷绾,你从未唤过我太子。”李奕的目光看向她,眼中失落万分。 叶芷绾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解释道:“以前我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千金小姐,出了什么事总有人挡在我的身前,可是现在我不能也不想这样了,所以才没有唤你哥哥。” 李奕并没有把叶芷绾的话听进去,只想起宫中近日有传言说叶芷绾不喜自己和别的男子幽会,更有属下向他汇报她和一个男子一同提菜回家的事情。 叹了口气,道:“可能你在外面认识了新的朋友,但是我才是那个能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守护你的人,你现在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从此便由我来保护你,你就安心在东宫待着,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去做。” “不行!我搜集的证据还在别人那里,而且我还不知道昭行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救下那个教书先生,还有阳歌,他们都在等着我,我不能待在这里!” 叶芷绾其实还想告诉他两人已经不可能了,自己对他也没有男女之情,可是转念一想没有李奕她也早早死在陆霆刀下了,又一直对她那么好,最终还是不忍伤他,把话咽回去了。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替你去做。你的贴身丫鬟云晴现在在我宫中做事,我派她来照顾你。” “云晴”听到这两个字叶芷绾怒意涌上了心头:“她在哪我要去杀了她!” 李奕不解:“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云晴在这里会很高兴。” “她那日在观雪楼出口污蔑我和男子偷偷幽会!还说我嫌弃你身子孱弱,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这种话!她也是被有心之人收买了,定要陷我于死地。” 叶芷绾愤怒之余又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她怎么会在东宫” “她说是后来无人管她,在宫中偶然遇到了母妃,然后母妃看她可怜就给她送来了东宫做事。” “哲贵妃” 叶芷绾很快理清一切:云晴是叶家的人,宫中侍卫怎么可能放过她,如果她的命被人护下来,那一定就是指使她的人救下的。 本来叶芷绾只认为这是朝堂之事,却没想到后宫也会参与进来。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哲贵妃因为育有太子,又是端王之女,在后宫虽然十分尊贵,但是永远都有一人压在她的头上,那就是皇后叶锦言。 哲贵妃母家只是仰仗太后才能封王加爵掌管羽林军,在朝堂之上并不受人敬仰,她自己也是因着这层关系才入宫做了贵妃。 而叶锦言就不一样了,与永嘉帝青梅竹马不说,叶苍叶深父子二人更是战功赫赫,为大靖尽心竭力,在朝堂之上威望极高,不知盖过姜岱多少。 而且永嘉帝眼里也只有皇后一人,可以说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叶锦言,从未分给过她一个太子生母一分一毫,所有人都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有多哀怨。 不过哲贵妃唯一赢过皇后的就是她有一个儿子,可最近皇后却突然怀有身孕,倘若叶锦言生下一位皇子,那她在永嘉帝心中只会彻底没了地位。 所以,她一定很想除掉皇后。 半晌无言,叶芷绾不知道李奕在想什么,先开口说话:“太子殿下,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根本不会有人放过云晴的,她能活着只可能是……” “好了,我知道了。” 李奕打断叶芷绾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现在真的不想去相信叶芷绾所说的一切,先是端王后是母妃,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迎娶面前的女子。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母妃那么巧就遇到了侥幸逃脱的云晴,只不过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叶芷绾,而云晴又是和叶芷绾比较亲密的人,只想把和叶芷绾有关的人放在身边当个念想而已,所以才没有去想那么多。 不久后,他心中暗暗萌生了一个想法:“云晴那里交给我,她应该也知道一些内幕,我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的。”又缕了缕叶芷绾额前的发丝:“你先休息。” “不行,我要去看一下姑母。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叶芷绾上前拉住要离开的李奕。 “皇后娘娘无事,只是被禁足明德宫,父皇并没有将罪于她,每日也有人照顾,芷绾你不用担心。” “可是哲贵妃不会放过她的!” 李奕听到这句话身体颤抖了一下,沉默许久。 “好,我带你去看她。” 随后叶芷绾扮成了李奕的侍女,披了带帽斗篷,提着一个食盒跟着他去往明德宫。 只是两人走后,有一个身影悄悄潜入了东宫。 明德宫门口两个侍卫见太子到来,先下跪行礼又询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来此有何事” 李奕背手答道:“是父皇为母后准备了安胎药,让我得空送来,可是我公务繁忙,到现在才想起来。” 侍卫面露难色:“这……可是皇上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明德宫!” “放肆!你们可知皇后肚子里还怀有龙胎,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可担待的起” 侍卫连忙跪下:“请太子息怒,只是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李奕皱了皱眉:“你们是聋了吗这安胎药是父皇让我送来的!” 随后又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再说了你们是不知道父皇对母后的感情吗叶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父皇都没有责怪母后,反而每天差人前来来照顾,解禁是迟早的事情,你们现在拦着我就不怕父皇将罪于你们吗” 其中反应快的侍卫立马想明白了,皇上对皇后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是皇上不好意思明着关心,所以才叫太子来送安胎药,赶紧怼了怼旁边那人低声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咱们在中间就是个难做的活儿,要学会灵活变通,有点眼力见儿,闭一只眼反而遂了皇上的意!” 剩下那人听后也觉得不无道理,随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李奕守在门边,叶芷绾进去赶紧冲到叶锦言床边,只见床上女子轻闭双眼,脸上还挂有泪痕,面容十分憔悴,身上更是消瘦了不少。 叶芷绾鼻头泛酸,过去轻声喊道:“姑母。” 叶锦言听到声音张开眼睛,又惊又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伸手去摸面前之人,摸到之后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芷绾!真的是你吗” “是我,姑母,你怎么样”叶芷绾紧紧握住叶锦言的手,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叶锦言连忙坐起,一脸欣喜:“芷绾你没事太好了,我听说你那日逃出宫了,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我每天都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你平安无事,真的好害怕连你也出什么意外,如果不是因为不知你是生是死,我早就随着父亲他们一起去了。” “姑母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只有活着才能为我们叶家平反冤屈!” “什么!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叶锦言瞪大了眼睛,手止不住的发抖,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哗的往下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 “是端王姜岱陷害的祖父,我在端王府找到了证据,也找到了证人,只是我现在不能确认证人的安全,所以我不能在皇宫多待,等我办好所有事情之后定会为祖父,父亲鸣冤,姑母你照顾好自己,等我!” 叶锦言看向叶芷绾,一脸不舍与担忧:“好,好好,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叶芷绾起身想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坐下凑到叶锦言耳边低声说道:“姑母,小心哲贵妃和太后!” “太后”叶锦言瞳孔放大,面色极为震惊。 第二十三章 你不要命了吗 “对,陷害祖父一事她们二人应该也参与了,只是我还没有查清楚这其中的具体事宜,但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陷害过我们叶家的人!” 叶芷绾不敢再多做停留,只让叶锦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后便向窗口走去。 是的,她不能留在东宫,来见叶锦言前叶芷绾就已经想好了,她必须离开皇宫。 她杀了姜若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宫,现在还没准备好证据的她只会罪加一等,皇宫里眼线这么多,李奕护不住她,她待在皇宫会更加危险。 而且她也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 在她推开窗户的同时,门口传来了陆霆的怒声和两人倒地的声音。 叶芷绾心中一惊,赶紧翻身跃过窗户向宫外跑去。 屋里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后,陆霆不敢怎样的,只希望他追来的速度能慢一点…… 陆霆当场解决了门口的两个废物,推门进来,只见窗户大开,留下了一个红袍背影,他刚想追过去,身子就被旁边一人制住。 他看向那人,不敢发火只能压低怒气道:“太子殿下,我在追杀要犯,请您放手!” “哪有你说的什么要犯!这是母后的寝宫,你竟敢擅闯!你疯了吗” 陆霆只低头不去看叶锦言的方向,又对李奕冷哼道:“今日有消息称太子偷偷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女子,又带她来了明德宫,那人就是祎安郡主,您知不知道她已是有罪之身还杀了端王府的小王爷!不要再包庇她了!” “你胡说!来人,陆霆擅闯皇后寝殿,意图不轨,把他给我拖下去!” 门外此时应声赶来一队侍卫,陆霆则冷笑一声,对侍卫们使了个眼色,李奕就被侍卫们拉到了一边,动弹不得。 摆脱李奕之后陆霆赶紧朝窗户方向跑去,谁知刚走没两步,一道纤弱的身影就扑到了陆霆身前。 皇后叶锦言只身穿鹅黄色内衬,一头青丝全部散在腰间,过来时还有几缕抚过陆霆布满老茧的双手,眼中含泪,可怜楚楚的挡在他身前。 陆霆喉结不觉滚动一下:“皇后娘娘,请您让开……” 窗外寒风吹进,叶锦言的衣裳和发丝都被风撩动,萦绕在身边,她颤抖着身体对陆霆说:“除非你杀了我。” 陆霆把眼挪开,绕开叶锦言向前迈步。 叶锦言连忙从背后紧紧抱住陆霆,不让他再走一步。 后面的侍卫见到这一幕,也纷纷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霆不敢挪动一下,只好作罢,对侍卫们下令:“你们先去追祎安郡主!” 侍卫们从门外追去,李奕想拦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殿内剩下的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陆霆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祎安郡主应该已经逃出去了,让我去给皇上复命。” 叶锦言这才慢慢放手,陆霆脱了控制便赶紧向叶芷绾逃跑的方向追去。 而陆霆此时并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已经变了眼神,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叶芷绾这边一路跑到宫墙边,身后暂时没有禁军追来,想是李奕与姑母为她拖延了时间。 只是面前宫墙约有两丈高,这种高度对叶芷绾的轻功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她现在只后悔自己练功不够刻苦,不能像萧晏一样飞檐走壁。 叶芷绾只好退后几步,一段助跑之后抬脚蹬上宫墙借力向上,还好有基本功在身,很快就到达了最高点。 正当叶芷绾准备纵身跃下之时,突然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只见一支利箭从后而来穿过她的身体,正明晃晃的插在左肩上。 尽管那一箭飞来的力量让她差点失去重心,叶芷绾还是死死扒住了墙头,咬紧牙关迅速向外跳去。 只听扑通一声,她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不稳地落地牵扯到了伤口,痛感油然而来,刺激着叶芷绾的神经,而这时身后还有一列脚步声向这边赶来,叶芷绾顾不得那么多连忙站起捂着伤口向前方逃去。 长久的奔跑和肩膀上的阵痛让叶芷绾出了一身虚汗,在寒风肆虐下,那些汗又很快被吹干,冷热不断交替,她的头有些昏沉,渐渐失去了方向,已经不知何时跌跌撞撞地进入了一片漆黑的树林。 追兵一开始确实与她隔了很长一段距离的,可他们毕竟都是些训练有方的宫中侍卫,体能与中箭的叶芷绾相比不知强过多少,所以很快他们和叶芷绾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短。 叶芷绾知道再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情,她只好伸手握住箭头用力向前一拔,长箭瞬间离身,疼得她长吸一口寒气,全身颤栗,大脑立马清醒。 使着这股劲儿叶芷绾不顾其他只管埋头向前冲,好在又和他们隔开了些距离。 直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树林里,叶芷绾再次感到危险,马蹄踏在地面上所产生的大地震动就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前后夹击,叶芷绾一时僵在原地,惊悸不安,她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去观察周围地形有没有可以逃生的方向。 只是还没等叶芷绾有所行动,前方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就已经到了她不远处,因着夜色浓烟,叶芷绾看不清是些什么人,而且其中一个人影还不等马停就飞快的冲她跑来,她赶紧拔腿向侧边逃去。 “郡主!” 叶芷绾猛的停住,回头去看:“昭行!” 叶昭行不等她再次开口,直接快速走到叶芷绾身边,双手把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在那一瞬间,周围好像突然变得安静,一切定格,只能听到叶昭行惊慌急促的心跳声。 只短短月余,每一次他不在叶芷绾身边的时候,她都发生了意外,每一次他都后怕不已,倘若叶芷绾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自己活在这世上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所以在他看到叶芷绾的那一刻,叶昭行又怕又喜,只想紧紧抱住她,一点也不敢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叶芷绾感受到了他微微发抖的身体,抬手去拍了拍叶昭行的后背:“昭行,我没事……” 因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叶昭行又箍的太紧,叶芷绾左肩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她不得不动了动身子,余光间撇到了一旁的马上之人,两人对上目光之后叶芷绾面色一怔,心跳莫名紧张起来。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三年前,他的眼睛如同鹰视一般锐利回头望向了她,而现在叶芷绾又再一次感受到了。 萧晏注视着两人,眸底阴沉而又凌厉,他发现叶芷绾看到自己之后,冷脸将视线转向前方,眉宇间杀气迸发,纵马提剑带领身后众人冲向已经快要赶到的追兵。 叶芷绾赶紧对叶昭行说道:“昭行,你先放开我,后面的追兵过来了!” 叶昭行也察觉到了身后动静,松开叶芷绾准备前去帮忙,刚走出一步却又突然回身把叶芷绾扶到一颗大树旁边坐下:“郡主,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回来!” 叶芷绾对他笑了笑:“好,不动。” 在叶昭行转身的一刹那,叶芷绾的身体立马软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用手牢牢捂在左肩防止伤口继续流血。 其实叶芷绾又怎想在这种时候坐在一边任由别人护在身前,更何况追兵都是冲她而来,可是现在她连站起来都很吃力,过去了也只是给他们徒增麻烦,只好先原地休息。 因为宫里追来的只是一支普通的队伍,而萧晏带领的是北韩骑兵,这些骑兵大都在北方草原的马背上长大,威猛骁勇,所以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那些侍卫见自己根本不敌来人便纷纷扭头逃跑,萧晏却像泄愤一样不给任何一个人从他眼前逃走的机会,大步追上已经跑远的几人将他们挨个精准斩杀。 而那些北韩的骑兵见到南靖的士兵本就忍不住大开杀戒,再加上主子都不给那群人留活路,又没有收到停手的命令便把这里当作了战场,只想要对方性命。 叶芷绾看了却有些忧心。 她曾经认为陆霆是御前侍卫可以为祖父的事情转圜一下,而且又是同胞,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对他们起杀心,但是从后来皇宫的步步紧逼来看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天真。 所以她现在并不是因为大内侍卫的死在忧心,现在最要紧的是萧晏不能再继续杀南靖皇宫里的人了。 上次她已经透露给了陆霆自己与北韩人相识的事情,如果永嘉帝信了并且重新调查很快便会有结果,可是现在皇宫还在继续追杀她就说明永嘉帝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甚至还会怀疑自己也和北韩暗中勾结。 现如今这种情况,如果这群侍卫因为追杀她而死在这里,永嘉帝追查起来就会很容易查到是北韩人所为,这样她证明祖父的清白会更加困难,而且两国也会交恶,战争只会在一触之间爆发。 她才亲眼看到那么多饱受战乱摧残的难民,只想天下能够太平,还百姓们一个安稳的家园,于是叶芷绾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要去劝阻萧晏停手。 当她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只见远处皇宫的方向驶来了一匹快马,一路朝着正在举剑准备刺向倒地侍卫的萧晏方向而去。 伴随着马蹄的匆忙,来人高声大喊:“剑下留人!” 萧晏听了这话只偏头看了那人一眼,手上动作却没有停止,右手持剑向前微微用力,把剑推进了那个侍卫的胸膛。 来人已经行至萧晏跟前,他近距离看到地上那人很快没了动静死在眼前,又对上萧晏阴冷的目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萧晏则在拔出长剑的同时手腕轻轻转动,瞬间右臂一挥朝来人指去,可谁知这剑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停留在半空,而是刺进了一个人的胸前,尽管在他看清来人之时,已经在拼命收回手上力度,可长剑还是进去了半寸。 第二十四章 从未怪你 “萧晏,不可以杀他。” 说完这句话只见叶芷绾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子不稳向前倒去,萧晏见此忙把长剑向旁边一丢,伸出双手去接住叶芷绾。 “郡主!” “芷绾!” 不远处的叶昭行和一边的李奕急忙跑了过来。 萧晏看着叶芷绾,神情紧张:“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这一剑正好刺到了叶芷绾中箭的地方,叶芷绾已经疼的没有力气,倒在萧晏怀里虚弱的回道:“他是太子,不可以……” 叶昭行和李奕想前去查看叶芷绾的伤势,可萧晏已经将她横身抱在身前朝反方向走去。 李奕连忙追了过去拉住萧晏,只看向他怀里的叶芷绾道:“芷绾,你怎么样” 叶芷绾刚想开口回答,萧晏抢先她一步冷声对李奕说道:“放开!” 李奕松开萧晏的胳膊,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你要带芷绾去哪里” “用不着你管,你现在再拦我一步,我便杀了你!” 李奕像是不怕死一样,坚定的站在那里:“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未过门的太子妃,我必须带她回东宫!” 萧晏听了这话厉色瞪向李奕,眼中怒意勃发,扭身绕开李奕随后向骑兵高声下令:“给我拦住他!” 骑兵应声而来,把李奕死死摁在地上,他只能对着萧晏前行的背影大喊:“芷绾,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明叶家的所有事情!然后让你正大光明的嫁入东宫!” 叶芷绾则用尽全力向后喊出一句话:“不要伤他!” 随后她只感到萧晏抱她的手上力度变重了一些,胳膊和大腿都有一点痛感,却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任他带着自己离开。 不知为什么叶芷绾觉得在萧晏的怀中很有安全感,很想多多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只是她真的好累,眼睛根本睁不开了,更没有精神再去答谢今日萧晏的相救之恩了,想必他此时也不想听,于是她伸手把胳膊搭在了萧晏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了。 叶昭行跟在身后看到这一幕,面上浮现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他为叶芷绾开心,遇到了一个像自己一样愿意保护她的人,只要她好,便一切都好。 可是这件事情如果突然多了一个人去做,自己的心又有些空落落的,唯一能留在她身边的身份要失去了吗…… 叶芷绾这一觉睡了很久,当她醒来已是第三日的凌晨,在那个熟悉的村子里。 她醒来瞧见萧晏正立在床边看着她,神情忧虑,看到她睁眼面色才缓和下来。 而叶芷绾此时却觉得心安无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不由得咧嘴笑了一下。 萧晏眉头轻皱:“你还有心思笑” “我是想谢谢你。” “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 叶芷绾起身去拉住萧晏,把心中想说之话问了出来:“萧晏,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说的是哪个气” “三年前在青山……” “我从未因为那个生过你的气。”萧晏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我让你差点死掉。” “那是在战场上,胜败生死乃是常事,你我又为不同阵营,所做都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要生气”萧晏又顿了顿道:“而且我也刺了你一剑算还回来了。” 叶芷绾听后有些喜悦,一时得意忘形扯到了伤口没忍住嘶了一声。 萧晏看到把她拉到床边躺下,忍不住开口斥责:“你身上中了箭为什么还要过来挡剑!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叶芷绾叹了口气:“他是我从小长到大的玩伴,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出于情谊我也该救他。” 萧晏转动了一下眼眸:“是因为你与他有婚约。” “不是,不是。”叶芷绾连连摇头:“先帝以前是定下了我和太子的婚约,可是因为祖父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所以皇上就在观雪楼把婚约给作废了。而且我对他本身就没有男女之情的,也不想入宫被困在里面,还有我钟意的人也不是太子那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叶芷绾想了想:“我也说不清楚,是能和我一起面对困难那样的。” 萧晏眼眸又转了一下:“那就是叶昭行” “啊”叶芷绾露出了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他只是我的家人,再说我要是钟意昭行早就和他私定终身了。” 萧晏心有所想的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中多了责怪对叶芷绾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今日的举动有多危险你既然不喜欢他还要以身护他!” 叶芷绾面带顾忌道:“主要是因为他是南靖的太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两国必会因此交战,你会被你父皇责罚的。” 萧晏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些,心中有些异动。 随后叶芷绾又正色说道:“而且我也不愿看到那种生灵涂炭的场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北韩和南靖都像鹘月国那样不去参与战争抢夺不好吗。” 萧晏听后缓缓道:“鹘月国是因为盛产珍贵药材与宝石,国家富庶,又地处沙漠不易攻打才有资格高顾暇视。可百年来南靖与北韩交界处的城池与矿山向来分不清楚,只能通过兵戈来决定归属,所以不管是我杀了南靖的太子还是有一个士兵不小心迈过了两国边界线都会引起一场战争,归根结底只要北韩与南靖之间有利益纷争就不可能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的。” 说到这里萧晏的眼眸中多了一些无奈:“自古以来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若是没有野心和欲望只会被别国吞并,你不想被压制就必须要强大,主动出击才能防止别人来攻打你。而且人一旦有了权力就会想做这世上的最强者,是永远也得不到满足的,所以战争和掠夺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叶芷绾把眼睛望向萧晏:“可是这样,你和我就永远都是敌人。” 萧晏迎上她的目光,半晌没有说话。 叶芷绾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和对两人处境的不甘。 萧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陷入了回忆。 因为北韩帝此人对发妻元皇后极为深情,在元皇后因病去世多年之后还念念不忘,所以立了先皇后的嫡子萧元为太子,而萧晏从小与萧元一起读书习武,兄弟二人感情非常深厚,长大之后也只有他们两个皇子最为出色,所以北韩帝除萧元外对萧晏也是宠爱有加。 可是天意弄人,北韩未来的君主,为了救萧晏战死沙场,北韩帝一时无法接受发妻嫡子全部离他而去的事实,有些日子不愿见到萧晏,以免伤感。 尽管北韩帝知道不是他的错,可两人相见就是再也回不到从前父慈子孝的场面了。 萧晏也只恨死的不是自己,无颜面对父皇,便日日去守在萧元的陵墓前。 可谁知后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合妃竟被自己的仆人状告是她害死了元皇后!种种证据确凿,北韩皇帝大怒,当场赐死了合妃。 慢慢的宫中便有传言说合妃是为了太子之位才谋害的元皇后,后来时间久了就直接有人说他故意让萧元死在战场上,是自己肖想太子之位。 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这些话传到北韩帝耳朵里,也是极为震怒。于是这些前因后果加在一起萧晏彻底失了君心,被冷落在一边,并且剥夺了他参战议事的权利。 萧晏不会因为青山一战所带来的后果把所有南靖人都当作敌人,但他心里确实记住了叶家。 三年前的那一场战役,萧元为了救他被叶深斩首,一直令他痛苦难忘,活下来的自己每天都生不如死,心中只想着有一天能重回战场与叶深一战,亲手为萧元报仇…… 所以这几年他每日都加倍练武,认真学习兵法,让自己更加强大,全心全力的为北韩朝庭排忧解难,尽管北韩帝对他依旧不冷不热,但萧晏还是希望能给自己赢来一个重新上战场的机会。 只可惜还没等来这个机会,叶苍父子二人就出事了。 不过其实他对叶深的恨在观雪楼的那一夜早就已经随着风雪飘没了。 再想报仇,那个人也已经死了。 当时他趴在宫殿房顶,亲眼看着叶深死去,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只知道自己活着的一半目标已经没了。 直到看到观雪楼里面叶芷绾颤抖崩溃的身影,萧晏想起了人生的另一半目标。 他坚信母妃是被人诬陷,也知道叶苍父子并没有和北韩通信多年,是含冤而死。 既然仇恨没了,那便还有希望,所以他当时无论如何也要救下叶芷绾。 想到这里,萧晏重新对上叶芷绾的目光。 “我们不是敌人。” 叶芷绾眼中闪过一瞬光亮,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你是北韩皇子,我是南靖将门之女,生来就是敌人。” “我现在是萧晏,你也只是叶芷绾。”萧晏直直的看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叶芷绾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没有家国战事之前,他们可以暂时忘掉这两个身份。 只是迟早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刻。 叶芷绾双腿屈起用手环住,没有接话,坐在床上心中默默祈求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萧晏看着她满面愁容,心中为她感到不值:“你家被满门抄斩,南靖皇宫又要对你赶尽杀绝,你还在坚定你的立场,难道你心中就没有恨过吗” 第二十五章 是我照顾你 叶芷绾想了想认真对萧晏说道:“我怎能不恨,可是保卫国土,效忠南靖是我们镇国将军府的使命,就算祖父他们已经蒙冤而死,我也不能忘了初心。而且现在皇上只是暂时被端王蒙骗了,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恶人自会遭受报应,将军府的声誉也会恢复如前。我虽没了自己的小家,但我也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应当遵循将门的职责,守护好自己的大家!” 萧晏静静听完,把手拥在胸前,仔细瞧着叶芷绾,眼神中有些意外之色,他发现叶芷绾的心胸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很多。 抛去别的不说在他心里叶苍确实是个可敬的对手,不同流俗,果然他带出的孙女也并非等闲之辈,心中能有如此大义,若她是个男儿,自己定会与她把酒言欢,共叙天下事。 只可惜,不知她对南靖的这份大义,南靖是否也能同样待她。 这时叶芷绾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把头望向萧晏,神色有些惊惶。 “皇太后印!” 萧晏皱眉:“什么” 叶芷绾急得从床上下来:“萧晏,阿尘给你的证据在哪里!快拿过来!里面还有一封盖有皇太后印的密信!” 萧晏面色一凛:“你别急,我这就去拿!” 当他推开房门,门口正好出现叶昭行焦急的身影。 “萧晏,郡主她是不是醒了” 萧晏点了点头,绕开他先去拿那些书信。 叶昭行走进房中,见到叶芷绾面色十分不好,赶紧把她扶到床边:“郡主,你伤还没好,先不要乱动。” 叶芷绾没心思去坐,只满脸的期待问道:“昭行,那个教书先生怎么样了” 叶昭行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在纠结怎么开口。 叶芷绾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免焦灼起来:“昭行你快说啊!” “我赶到的时候,前去杀他的人刚走……” 叶芷绾听到这句话好像身体失去了重心,一下子坐到床边,神情惘然。 如果没有那个教书先生,那端王府里得到的证据很容易就能被姜岱推翻,他是羽林军将领,家中有长卫军的军中机密自然顺理成章,而叶苍的书法字迹更是不值一提,只有教书先生能给他致命一击,可是这最重要的人证还是没能保下来。 一阵消沉过后叶芷绾暗自鼓劲,告诉自己不要气馁,一定还有别的希望。 又对叶昭行问道:“那他房中你可有搜过有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 “我都仔细搜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说到这里叶昭行突然瞪大了眼睛,声调都提高了不少:“那日我只看到了宅子里面下人和他妻儿的尸体,并没有看到他的!” “你确定”叶芷绾感觉到了转机,腾得一下从床上站起。 叶昭行用力点了点头:“我确定,当时我看到满屋的尸体,便以为他必死无疑了,所以就直接去搜查屋子了,每个屋子我都看过,我刚才仔细回想了,确定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那就说明他很有可能还活着!走,我们再去宅子看一下!”叶芷绾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起叶昭行就要往外走。 叶昭行却停在原地,慢吞吞的说道:“可是郡主,他会不会是被姜岱的人带走了” 叶芷绾听了这话,也愣在了那里。 如果是姜岱带走了他,那就不好办了,难不成要再入一次端王府她已经暴露了,还杀了姜若明,这一次端王府一定没有那么容易再进去了。 “不可能!端王是直接派人去取他性命的,又何必大费周章把他掳走。” 叶芷绾和叶昭行两人正站在原地发愁,计划着怎么救出那个教书先生,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的一句话才如梦初醒。 萧晏拿着书信走到二人面前,眼神中带着嫌弃,只说了一句:“脑子不会转吗真是当局者迷!” 被点醒的两人,面色有些局促。 叶芷绾理了理头发,咳嗽两声佯装自然,走到萧晏面前扑闪着眼睛对他问道:“那请问您这个旁观者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萧晏眼神淡淡落在叶芷绾的脸上,一时间没有回答。 “啊” 叶芷绾再次追问,萧晏才把目光收回,看向别处。 走到桌前坐下:“两种可能,第一是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提前逃走了。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带着妻儿一起走,除非他是一个心狠之人。另外据你们所说他应该还想指着端王给他送银两,姜岱是因为他的贪得无厌才临时起的杀心,所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那第二种呢”叶芷绾又追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他。 萧晏看了她一眼,去倒了杯茶:“这第二种,就是也有人发现了他和端王的秘密,把他给劫走了。” “什么”叶芷绾不禁惊呼一声,有些惊讶之余便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还会有谁在调查这件事。 一旁的叶昭行突然开口:“会不会是皇上在查这件事” 叶芷绾摇了摇头,出口否定了他的想法:“不会,他要是真的被带到了大牢,那陆征的手段是何其残忍,他一个教书先生,体格软弱,绝对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什么都招了。算算时间,我在皇宫的时候也该有结果了,可后来我还是被禁军追杀了。” “那会是谁,是敌还是友”叶昭行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是敌是友,我们和他也许有相同的目的。” 叶芷绾看了一眼萧晏后又对叶昭行说道:“正如萧晏所言,那个教书先生活着只会给陷害祖父的人带来危险,所以他们只需要当场杀掉他就好了。而现在他被人劫走,只能说明他对那个人来说是有用处的,但是不管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那个教书先生对我们来说更为重要,我们必须从他手里把人带回来!” 叶昭行点了点头:“那我再去宅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还不等叶昭行反驳,一旁的萧晏先出口制止。 叶芷绾面色焦急:“萧晏,不管那个教书先生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既然他还活着,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很喜欢带伤逞能吗”萧晏语气中带有一丝怒意。 叶芷绾只小声说:“我感觉好多了。” 萧晏把桌上的书信展开,将盖有皇太后印的书信甩手递给叶芷绾:“你先做一些你能做的事情行不行” 叶芷绾看到书信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发现把这事给忘了,有些生自己的气,只觉得自己做事太过冲动,顾头不顾尾,这样下去怎么成事。 心中骂了自己一遍之后,她先让叶昭行前去探查,让他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随后自己坐在桌前开始研究那封信。 叶芷绾把信拿在手中反复观察,发现这张信纸和别的纸张相比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这次除了右下角的皇太后印外,还在正中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红点。 她把一边的油灯拿来放到跟前,再把信纸放到旁边细细烘烤,两人聚精会神的盯着纸张,生怕错过什么变化,可是除了红点和太后印上面什么都没有显现。叶芷绾又把信纸翻了一面继续烤,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叶芷绾不相信能放在姜岱密室里,盖有皇太后印的信上面只会有一个红点。她不信邪的来回翻转纸张放在油灯前烘烤,只是半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那纸还是没有变化。 叶芷绾有些泄气,把信放在桌上,摩挲着手指不甘心的看着油灯。 萧晏把信拿了过去,只沾了一下,手上却感觉有些异常,连忙去问叶芷绾:“你手指是不是沾染了什么” 叶芷绾抬手去看,果然,手指上有一层白色油脂!难怪自己会情不自禁的搓手指,刚才一心只觉得烤不出什么了,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油脂是在高温下慢慢沾到叶芷绾的手指上的,说明信的正反都用了蜡油封在表面,那这些蜡油的用处就是保护这封信。 可现在也应该烤化了一半了,还是没有显现文字,火烤看来只是把蜡油去掉的一个步骤,那蜡油化掉之后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呢…… “水!”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答案。 叶芷绾赶紧起身走到面盆旁边,准备去外面打水,萧晏却上前一步把面盆接了过去:“这两天天气寒冷,打回来的水上面都冻住了,很凉,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还是别碰了。” 叶芷绾听他这话,死死捏着面盆,歪着脖子反驳:“不就结了一层冰吗,我还处理不了吗” 萧晏只淡淡的看着叶芷绾,也不去和她争辩。 四目相对间,叶芷绾突然腹部微微有些不适,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把手猛的松开,别过脸不再看他,随后不自觉撩了一下头发道:“你去。” 她看着萧晏离开的背影,面色泛上了红晕,双手尴尬的不知该往哪里放,没记错的话昨日她该来月事了,难道萧晏知道了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都让他瞧见了! 叶芷绾去关上屋门,看着自己从里到外被换干净的衣衫,心想还好有阿依幕在他们身边,要不然自己真是无地自容了,只不过还是越想越羞,不由得在房中来回踱步。 萧晏推门进来看到叶芷绾甩着胳膊,大步走过来走过去的,有些奇怪:“你在做身体恢复练习吗” 叶芷绾听到萧晏的声音,慢慢挪到桌子旁边背对他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尴尬的笑了笑:“啊哈哈,活动活动筋骨。” 萧晏端着面盆走到她旁边:“还是等两天再活动,现在不行。” 过了一会儿又蹙眉道:“你拿后脑勺对着我干嘛” 叶芷绾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微笑:“水打来了呀,辛苦你啦,那我们开始!对了,阿依幕这两天都在这里” “在,你问她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不一样的萧晏 “我想肯定是她替我疗伤又照顾我的,所以想谢谢她。” “哦,不过这次是我照顾的你。” “什么!” 听到这句话叶芷绾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慢慢的开口说道:“那个,谢谢你啊……不过我们孤男寡女的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萧晏则轻笑一下:“你都成那样了,还在乎什么男女” “那衣裳也是……” “是我。” “……” 萧晏又不紧不慢道:“眼光还不错,内衬没什么花样,我就随便找了套贴身舒适的给你换上了,不过这襦裙我可是照着你的喜好选的红色,对了,我还专门给你配了个白色狐狸毛披风呢。” 说到这里,萧晏开始络绎不绝:“是我部下前几日猎到的一只白狐,毛色很好,一半我用在你送我的帽子上了,另一半我给你用到披风上了,也算是回礼,一会儿给你拿过来试试看喜欢不喜欢。” 叶芷绾第一次听到萧晏除正事外跟她说这么多话,但她一点都不想回应。 现在的她脸上的红晕也早已经染到了耳朵,全脸就好像被蒸过一样火热。 萧晏看她这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便也不再逗她:“逗你玩儿的,都是阳歌给你换的。” 叶芷绾听到阳歌的名字心中有些疑惑,面上绯红褪去一点:“阳歌她不是在寒山寺吗” “那天阿尘过来送信,我前去寻你,在端王府附近碰到了叶昭行,他说阳歌在寒山寺,萧煜就去找她了。” 叶芷绾眉毛轻轻一皱,嘴角抿起,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之前在这里他们就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是个大姑娘了,如果真的郎有情妾有意倒是桩好事,只是心中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她感到忧心,萧煜可是北韩的皇子…… 萧晏把手伸到叶芷绾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叶芷绾回过神来,看到萧晏正带着一脸坏笑看着她。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城中的西域酒楼里变着法子逗他笑了那么多天,萧晏都没给自己一个正经的笑脸,没想到头一回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居然是在嘲笑自己! 叶芷绾不禁又恼又气,忍不住伸手去打他,可萧晏就像玩心上来了一样,躲开了不说还一脸得意的看着她,叶芷绾见自己没能得手更是恼怒,气得上前一步再次伸手去打他,谁知又被他躲开了! 只见叶芷绾站在那里满脸涨得通红,把袖子撸了起来,一副势必要抓住他的样子,萧晏见状则连忙向别处跑去,像是释放了男人的天性,还冲着后面追他的人勾了勾手指。 叶芷绾奈何不了他,就只能去追在他的身后,可是当每次叶芷绾快要碰到萧晏的时候,却都能被他很轻松的躲避! 一开始叶芷绾追萧晏只是想出口气,但是被他溜了那么久,一次又一次,次次都摸不到他!叶芷绾真的快要被气死了,她现在只想把萧晏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不过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被他耍的没有力气,更别提打他出气了。 想到这里,叶芷绾去坐到了床边,捂着伤口慢慢抽泣起来,两肩随着抽噎的动作轻轻耸动,模样甚是惹人可怜。还时不时的望向萧晏,略微撅起嘴唇,眼角含泪,楚楚动人。 萧晏看到叶芷绾哭的梨花带雨,赶紧收了玩心,不禁后悔瞧着逗她好玩就忘了伤口的事情,也不知该怎么哄被自己惹哭的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满脸羞愧的朝着叶芷绾走了过去,一改往日高冷又傲娇的样子,站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是我不好,不该逗你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扯到伤口了吗” 叶芷绾不去理他继续抹泪,只哭得更大声了。 萧晏以为是她疼得受不了了,就赶紧坐去叶芷绾身边,准备去检查一下她肩上的伤口,可谁知他刚把手伸过去,面前的叶芷绾就突然变了一幅面孔,只见她眼睛上还挂有泪痕,可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一脸得逞的表情看向自己。 当萧晏意识到自己上了她当的时候已经晚了,身子早就被叶芷绾一掌拍在胸前,然后顺势被推倒在了床榻上。 随后只见叶芷绾迅速的用膝盖压在他的大腿上,双手不停的打在萧晏胸前和肩膀处,口中还不停骂道:“叫你逗我!叫你气我!我要打死你!” 萧晏被她的膝盖压得腿都发麻了,但又自知理亏不敢反抗,一直拼命求饶,叶芷绾就跟听不见一样。 所以他只能伸手去够叶芷绾扬在半空中的双臂,希望能让她停一会儿,可叶芷绾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被抓住了也会立马抽开,只管狠狠宣泄心中的恼火。 萧晏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她扇肿的,索性两眼一闭,把头一歪,装出一副被打晕的模样。 不过叶芷绾根本没吃他这一套,只把腿从萧晏身上移了下来,站到一边甩了甩已经酸掉的手腕,对着床上的萧晏说道:“别装了!不打了,我打累了,今日就暂且放你一马!” 而床上的萧晏却过了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好像真的如同昏睡过去了一样,叶芷绾自然不信萧晏会这么轻易晕倒,于是去挠了挠他的腰间和肚子,又拍了拍他的脸,结果都没有任何反应。 叶芷绾这时才觉得有些心慌,忙去跪坐在萧晏身旁将手指缓缓放在他的鼻尖感受,心中不觉一惊,竟没有气息呼出。 她回想自己明明一直仔细着手上的力度,并没有使劲,可萧晏怎么突然会这样。 叶芷绾心中安慰自己呼吸是可以自己屏住的,只要心还在跳动就一定没事,所以她又赶紧趴到萧晏的胸口准备去听心跳声。 她把耳朵凑近萧晏胸前,在叶芷绾还没听到什么声音,正不断挪动脑袋去找准心脏的位置的时候,下面躺着的那人却突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到了身下,叶芷绾被吓了一跳,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当她反应过来想要去反抗的时候,萧晏就已经用一只手箍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腕,将她的那只手举过头顶,对着她浅浅一笑,眼神中带着侵略,又微微低头找到叶芷绾耳边,侧眼看着她,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了。” 萧晏的气息就这么一直萦绕在叶芷绾的耳边,弄得她半边脸都有些酥麻,脸颊也不知为何开始发烫,只能把脸别到一边,恼声道:“你!你骗我!” 萧晏随着叶芷绾头部扭动的方向把脸凑了过去,挑眉道:“这是跟你学的呀。” 叶芷绾知道自己反被将了一军,心中懊恼不已,但是现在已经落入他的手中,腿也被他钳着,无法动弹,心想已经出过气便也认栽,把眼睛一闭,心一横,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亏我那么担心你,是我轻信了你!来!要杀要剐随便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 叶芷绾只眉头紧锁,梗着脖子等着挨打,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感觉到萧晏有所动静,她慢慢睁开眼睛只瞧见萧晏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视,叶芷绾没有说话,萧晏也没有说话,各自怀有心事。 萧晏在叶芷绾阖上眼睛的那一刻,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自从萧元和母妃死后,他便觉得自己就被束缚在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见一点光亮,也永远都是孑然一身。 直到遇到叶芷绾,萧晏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同样深陷困境的人,她用自己的遭遇来告诉他:你不孤单。 萧晏明白那种感觉有多痛苦,他绝不能让她和自己一样。 在他心里叶芷绾应如骄阳一般悬挂在苍穹之上,不该落入泥土之下与黑暗为伍。 所以,每当叶芷绾受伤闭上眼睛沉睡之时,萧晏真的很想很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照顾,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可是两人之间有着国家的阻碍,也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让他去做这件事…… 叶芷绾正呆望着萧晏想事情,突然听到了一声萧晏细微的叹息。 她回过神来,发现此时面前的萧晏竟然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是叶芷绾从未见过的。 以前萧晏的眼神大多是冰冷无情的,尤其自从叶芷绾知道他是那个白甲少年后,萧晏的目光就会偶尔让她感到恐惧。 而现在萧晏看向她的眼睛里面却布满了温柔。 它正毫不掩饰的展现着自己的情愫。 温情脉脉,柔情似水。 叶芷绾不禁被吸引了进去,她觉得萧晏的这双眼睛真的很有魔力,它狠戾的样子让她记了三年,而现在温情的样子却又让她一眼万年。 恰巧此时屋外的朝阳渐渐升起,温暖和煦的晨光穿过窗口,一点都不吝啬的全部映向萧晏的侧脸。 此情此景,萧晏就如同逆光而来,而她正在向阳而生。 叶芷绾有些沉醉在了这一刻。 “七皇子,该吃早饭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阳歌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平静。 叶芷绾猛的一惊,收回目光,怕被阳歌误会,想要挣扎着起来,可萧晏就跟没听见外面来人了一样,还压她身上。 只听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叶芷绾小声喊道:“萧晏,萧晏!” “嗯” 还不等萧晏反应过来,两人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啊!郡主七皇子你们!” 阳歌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场景一样,站在门边张大了嘴巴。 “阳歌,不是你想的那样!”叶芷绾艰难的从萧晏身下露出一个脑袋对着她解释。 “郡主,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阳歌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本来只是来看望叶芷绾醒过来没有,谁知刚到门口就瞧见了萧晏把她家郡主给压在了身下!她得赶紧去找萧煜阿依幕和叶昭行,一定要给他们说说这么震撼的消息。 第二十七章 皇太后印 直到阳歌走了很远,萧晏才从叶芷绾身上离开。 他站到床边整理了一下衣襟,撇了撇嘴:“她怎么这么能喊,嗓子里装了号角吗把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应该是她从未见过我与什么男子举止这么亲近过,所以才会那么惊讶。”叶芷绾坐起来尴尬一笑,随后准备起身去拿那封信纸。 萧晏立在原地不动想了一会,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和叶昭行举止不就比这还亲密吗” 叶芷绾伸手的动作停在半空,回头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们哪里举止亲密了” “你们那晚抱的很紧啊。” “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是太担心我了,再说了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表达关心拥抱一下很正常啊!” “我不理解。” “……” 叶芷绾搞不明白萧晏的脑子里在不理解什么,家人之间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就是这样的吗。 看着又恢复成冰块脸的萧晏,叶芷绾好像想明白了,自己是在充满宠爱与保护的环境里长大的,哪怕到了现在身边也还有叶昭行和阳歌陪着。 而萧晏他应该比自己更早的失去了亲人,又生在帝王家,一生的行动会被束缚,情感也会被限制。 也许是因为重要的亲人离去让他再也无法感受到爱,也可能是根本没有人像叶昭行那样对他表达过情感,所以他才无法理解叶昭行的行为。 叶芷绾印象中的萧晏是一个鲜衣怒马的白甲少年郎,他直挺的腰身跨坐在铁马之上,望向敌人无惧无畏,意气风发。 当时的萧晏有他心中的重重山海,万里波涛。 而现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几分故作坚强。 想到这里,叶芷绾不禁满眼心疼的看向萧晏。 萧晏注意到了叶芷绾的眼神,感到奇怪:“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叶芷绾没有说话,打算用行动来回答他。 她上前几步走到萧晏身前,踮起脚尖,张开双臂,拥住了他。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萧晏怔住,心脏不自觉收缩,垂在腰间的双手微微攥了一下,喉结轻滚。 叶芷绾把脸贴在萧晏的胸口,感受着他胸前带有张力的脉搏,目光赤忱。 “萧晏,以后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关心与爱。” 萧晏低头去看,叶芷绾秀长的睫毛搭在眼上,在晨光中浓密如帘,风髻露鬓,眉眼含春。 而窗外此时正好吹进一阵凉风,撩动叶芷绾鬓角的碎发,随风摇曳,她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是命中注定。 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也覆水难收。 萧晏静静的看着怀里的人,嘴角轻轻上扬。 只是有一阵风也不识趣的撞破了当前的氛围。 叶芷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把手从萧晏身上放了下来,嗔声抱怨道:“今年可真冷啊,是不是你们北韩的大风都刮到南靖了。” 萧晏挪动了一下身子,挡住风出来的方向:“北韩比这里还要冷,你这个体重在塞外碰上风大的时候可以把你吹走。” “这么夸张啊!” “是。”萧晏顿了一下,又有些漫不经心道:“不过北韩发明了很多好用的防风御寒之物,在屋里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而且我们那里还有一座祁阴山,山顶积雪常年不化,你……想不想去看看” 叶芷绾顿了一下,随后又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天冷的时候最不愿意动弹了。” 萧晏眸子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话,先去关了窗户,又顺手拾起被风吹落在地上的书信:“先来看看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叶芷绾点点头,两人将信纸放在水中,静置了一会儿,纸上果然慢慢显出了颜色。 可奇怪的是映出来的并不是文字,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笔画,叶芷绾不停变换着位置去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又等了一会儿,纸上内容全部呈现出来,画上中间是一棵苍天大树,只是遇到严冬,又碰巧狂风来袭,树上的分支都被吹成了干枯的树杈,枯黄的树叶掉了满地,看起来有一种非常凄凉的感觉。 叶芷绾看完有些一筹莫展,不知道太后送出的密信上画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到底有什么意思,她只好坐在桌前把手托在下巴上盯着水中之物思考。 萧晏站在那里俯视着这幅画,突然伸手指了指上面两处对叶芷绾说:“整棵树叶子都掉光了,还剩这两片。” 叶芷绾连忙顺着萧晏手指的方向去瞧,发现确实如此,其中有一片叶子微微泛黄挂在树枝上,但已经摇摇欲坠,照画上场景来看,很快就会落下。 而另一片叶子却根本不属于画上的季节,寒风刮过,它正迎风而长,绿的发亮,极具生命力。 整体看上去这棵大树已是枯株朽木,根本无力回春,而这片绿叶子就像这棵树的新生,代表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叶芷绾指着这片绿叶上的一点红色对萧晏肯定说道:“太后在这片叶子上着重点了一个红点,看来这里是整幅画的重点。” 萧晏认同了叶芷绾的观点:“没错,一片绿叶虽小,但也足以让整棵树枯枝再春。” 随后他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我从这画上面能感觉出来你们太后并不是很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似乎很介意这片存活下来的绿叶。” “对,她希望这片绿叶也枯萎死掉。” 叶芷绾又小声喃喃道:“绿叶,黄叶,满地的枯叶……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叶!” 突然,她脑子抓住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萧晏也瞬间反应过来。 二人又是同时说出。 叶芷绾此时只感觉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尽管心中已经早有准备,可当她的想法一次被一次证实的时候还是那么无法接受。 整棵树就是代表了叶家,叶子则代表了叶家的每一个人,除了自己和姑母两人外剩下的全都凋零枯萎,姑母被困在宫中不足为惧,在太后眼里就是那片泛黄的叶子。 只有她还逃过一死,这个点着红点的绿叶就代表了她,而那个红点也代表了那个表面慈祥的太后心中必要除掉她的决心! 太后,自先帝去后就久居深宫不谙世事的太后,居然也参与了这一切! 叶芷绾呆呆的看着马上要溶于水的信纸,面颊发白,喘不上气。 萧晏上前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安抚。 过了良久叶芷绾调整好呼吸,眼中涌上了恨意,淡淡开口,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萧晏你知道吗我父亲告诉我,祖父当年为了救还是皇子的先帝,亲眼看着他只有十岁的长子死在自己面前。” 说到这里叶芷绾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让寒风尽情的刮在自己脸上,声音开始哽咽:“后来祖母知道以后和祖父大闹了一场,祖父到家也只是一边抹泪一边说自己宁可舍弃自己的小家也不能愧对于南靖。如果不是父亲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伯父,你说祖父去救先帝无暇顾及他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萧晏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把身上的外袍脱掉披在了叶芷绾身上,陪她一起吹着冷风。 又听她接着说道:“我起初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不管自己的至亲去救别人。后来我知道了,那叫责任,祖父穿上了战甲,他便一面刻着忠诚,一面刻着奉献……可是祖父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居功自傲,反而远离功利,一身扎在了青山,他的一生都是为了南靖而活。” 叶芷绾把头转向萧晏,已是泪眼婆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祖父他为了皇家,为了南靖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太后和端王为了一己私利就陷我们叶家于死地!” 萧晏不忍,伸手把泪如泉涌的叶芷绾揽在了怀里:“哭一会儿,有我在。” 叶芷绾也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哭喊起来。 “他们怎么可以,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萧晏看着叶芷绾哀痛欲绝的样子,心也跟着一起悲恸起来,叶苍如此大义凛然,一个赤胆忠心的大将军最后竟被自己人陷害而死,实在令人痛心。 他没有去制止叶芷绾的哭喊,他想让她放肆的宣泄,大声的哭个够总比把痛苦埋在心里要好。 当萧晏胸前的衣襟已经全部浸湿之时,叶芷绾慢慢缓和下来,伸手抹去面颊上的泪光。 她把窗户阖上,走到桌前坐下。 “萧晏,我要吃饭,我要提高武艺,我还要做好多好多事情。” “好,我去给你盛饭,我教你练武,那些事情我也陪你做。” 叶芷绾眸子对上萧晏,欲言又止。 原来今年从北韩来到她身边的不只有刺骨的寒风。 还有萧晏。 如果不确定分别会发生在哪一天,那就珍惜好现在的每一刻。 叶昭行是在叶芷绾大口吃饭时回来的,叶芷绾没有立马询问他情况如何,只埋头喝粥告诉他等她吃完再说。 直至叶芷绾最后一口下肚,她抹了抹嘴:“怎么样,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我上一次在院内院外就已经仔细找过了,都没有什么发现,而且现在那宅子被人清理过了,更是没有什么可查的了……” 叶芷绾先是一呆,后又点了点头,像是意料之中,也没做出什么丧气的反应:“辛苦你了,昭行,先吃点东西。” 叶昭行去坐到桌前,犹豫了半天,有一件小事怕说出来无用空欢喜一场,但最终还是开口。 第二十八章 随我去北韩 “我去宅子附近的小摊前问了问,当时事发是晚上,没有人看见,不过有个宅子斜对面的商户说当晚关门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西域男子向那宅子方向走去,他只急着回家,也没注意到底是进去了还是路过。” “西域男子” 叶芷绾和萧晏不禁同时发问。 “对,但是西域人在南靖做生意的有很多,那宅子是在繁华的地段,附近也有几家西域商户,有个西域男子出现在那附近也不奇怪。”叶昭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叶芷绾则不这么认为:“你说的没错,但是那个时辰已经是商户要关门的时候了,我感觉还是有一点可疑。那那个商户老板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叶昭行摇了摇头:“他只记得是卷发。” 叶芷绾面露一丝失望,又很快扬起一个乐观的笑容:“没事,先吃东西,一会我们再去那附近的西域商户打探一下。” 叶昭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紧张道:“不行!郡主你不能出去!” “怎么了” 叶芷绾还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面现在到处都是通缉你的告示,而且连你化有胎记的模样都贴了上去!” 叶芷绾听完没有什么表情,只怔在那里,随后又苦笑出了声。 真是可笑。 姜岱应该还没来得及看那封信,可自己就已经提前给他们送去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皇上不信她也不肯放过她,太后容不得她,端王应该更想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朝廷罪犯,杀人要犯,哪一样不要她的命。 看来无论怎样,自己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了。 现在教书先生下落不明,太后的密信也是阅后即溶,手上只有几封不足为据的书信,而如今行动又被限制,往后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躲过这几重追杀,去为祖父明反呢 叶芷绾沉沉谋划着以后的打算。 突然,一句坚定有力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叶芷绾,你随我去北韩!”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不禁同时望向萧晏,面上都有惊讶之色。 “北韩”叶芷绾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萧晏问她想不想去北韩看雪山,她确实有一瞬间动摇,心中幻想着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就去萧晏的家乡看一眼巍峨的雪山,再好好看一看他生长的地方。 但她只觉得那是个玩笑话,毕竟那里是与南靖百年来一直敌对的国家,终究实现不了。 而且从她记事起就知道祖父离家行军是去和北韩交战,而祖父每一次带伤归家,也都是北韩士兵所伤,更有不少长卫军死在北韩人的刀下。 所以她从小的认知就只知道北韩是南靖的敌人,是将军府和所有七万长卫军的敌人。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一腔热血无法施展,那她一定会在军中求一职位去上阵杀敌,守卫家国。 不能说她有多痛恨北韩,只能说除战场上的北韩士兵之外,最多做到与北韩人井水不犯河水。 在遇到萧晏之前可以肯定的是叶芷绾从未想过和北韩有任何牵扯,也想都没想过和北韩人做朋友,更不要说动身前往北韩生活了。 不过在这种情境下,却是来自北韩的萧晏救她于危难之中,不惜拼死护她,陪她度过了各种难关,并且不断的鼓励陪伴她。 在个人方面,叶芷绾早已将萧晏当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 可是在家国面前,她是南靖镇国将军家的人,她生来就带有职责,她必须恪守家族的使命,永不背叛自己的国家,哪怕现在这个国家容不得她。 所以她只能把这场相遇当做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缘分,纵使心中万般感激,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每次想到这些,心中都会怅然若失。 其实当萧晏提出去北韩的时候,她是欣喜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 但是,她有必须要坚守的东西。 叶芷绾思考再三,先说出了现在心中更在意的事情。 “我不能去,如果我离开了南靖,那我就没有办法继续调查姜岱和太后了。” 萧晏则从容回道:“以你目前的处境来说,就算你有十条命也不能再继续调查他们了,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所以现在只有离开南靖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倘若我逃了,那我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为叶家复仇了。” 叶芷绾面带愁容,立马回绝了他。 “那就等半年,等一年,等两年,等他们放松警惕,等你养好身体,等所有证据都准备充分。” 萧晏坐到叶芷绾身边坐下,目光肯定:“你记住,无论时间过了多久被冤枉的事情永远都真不了,恶人终会受到惩治。” 叶芷绾听到这句话眸子闪烁了一下,有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萧晏不去管她,只当是她在纠结,开始滔滔不绝的苦口相劝:“而且你从上一次被皇宫里的侍卫追杀开始,身上的旧伤新伤就没断过,你自己也要养精蓄锐不是吗你别告诉我你是靠着这一口气感觉不到疼痛。” “你刚才又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要好好吃饭,要提高武艺,可现在南靖已经不给你这个机会了,你要先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再重新开始谋划懂吗” 叶芷绾闭上眼睛斟酌萧晏的话,他说的句句在理,但她心里始终接受不了就这么离开。 幕后之人已经显现,就只剩最后一步,如果现在离开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过了许久,她不敢去看萧晏,小声回道:“抱歉萧晏,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心里真的放不下这里的事情。” “好,就算你不走,每天出门还能躲过层层追杀,那你觉得你还能调查出来什么”萧晏听到她还在拒绝不禁加快了语速。 又略带激动道:“你们的太后传递一个杀人的信息都这么谨慎,你还能抓住她什么把柄再说端王那里,你已经暴露,剩下的证据他还会继续留在世上等着你去发现吗” “所以我才更不能离开啊,只要找到那个教书先生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吗” 叶芷绾站了起来,语气跟着加快,尽管她也知道前路难行,可这最关键的一步她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放弃。 萧晏有些着急,皱紧了眉头:“可是他在这整件事情中间的用处只是我们的猜测,兴许只是一颗棋子,而且他现在下落不明,又生死未卜,你要拿你的命去换一个不确定的他吗” “只要他能证明叶家的清白,那我便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你!” 萧晏放大了瞳孔,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芷绾,一股火气在胸膛里翻涌,半晌说不出话。 叶芷绾身体里的那股子倔犟也被激发出来,直直的看向萧晏的双眼。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萧晏看着她坚决的眼神,脸色阴沉,低声说出了一句话:“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随后便不再看叶芷绾一眼,径直走向屋门,大步离开了房间。 随着萧晏阴郁的背影离去,屋门大敞,冷风瞬间席卷进房间,把刚刚屋内的火气浇了个干净,凌厉的寒风也让叶芷绾冷静下来。 她蓦地一下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开口:“昭行,萧晏生气了。” “他,是为了你好。” 叶昭行也不知该怎么说,但萧晏的用心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叶芷绾默默红了眼眶,“我又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肩上还有太多的责任,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苟活于世。” “不过郡主……萧晏有一点说得很对,只有先保全了自己的安危才能去做接下来的事情,现在留在南靖确实对你很不利。” 叶昭行在两人的争论过程中没有插话,一是插不进去,二也是因为他觉得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自己一直在想着一个尽量中和的办法。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叶芷绾的安全,并决定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 叶芷绾对他的想法感到有些意外,面露诧异之色,抬眸对上叶昭行认真的面孔。 “你的意思是……” “去北韩。” “可是那个教书先生还没有找到。” “我来找。” “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去” 叶芷绾听了他的回答心中开始不安。 叶昭行犹豫了一下,面上闪过不忍之色,随后又斩钉截铁的说道:“叶家的清白和郡主的安危在我心里一样重要,但我相信萧晏可以保护好郡主,所以在南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这怎么行!”叶芷绾听到叶昭行的想法急得站了起来:“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叶昭行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缓声说道:“郡主,我姓叶,是大将军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一个家,这也是我的义务。” “可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郡主,现在这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叶芷绾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时无言。 见叶芷绾一直没有说话,叶昭行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定了,我留在南靖调查,郡主你随后准备一下同萧晏他们出发去北韩,越早越好,如果我有什么发现了就想办法通知你。” 而后不等叶芷绾出口反对,叶昭行拿上双刀就往外走去。 第二十九章 顾全大局 “不行!你和阳歌是我在外面最后的亲人了,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叶芷绾连忙去拉住叶昭行,“我们绝对不可以分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昭行你别着急让我再想一想。” 叶昭行把胳膊上的手慢慢推开,“郡主,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一定要去北韩,照顾好自己,我们要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活着。” 说完这句话,叶昭行忍着眼中的湿意,不敢回头去看,狠了狠心快步走向门外的马匹,终是一句关于何时再见的话都说不出来,快速翻身驾到马上,绝尘而去。 叶芷绾在后面一路追到院外,打算骑马去追,却被闻声赶来的萧晏制住,“你现在出去不要命了吗” “昭行他,他要一个人留在南靖,让我去北韩,不能,不可以这样!你让我把他追回来。” 叶芷绾心急的连话都说不顺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拼命地去拽缰绳。 萧晏一把扯过缰绳,“我去追!” 她站在原地望着萧晏匆忙的背影和已经远去的叶昭行,心中才反应过来没有什么比珍惜好眼下的平安更为重要的了,顿时懊悔不已。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自己却如此任性不领情,置性命于不顾,又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如萧晏说的那样,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而她现在最应该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才对。 叶芷绾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默念。 -萧晏,昭行,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我不那么着急了,我等你们回来,一起去北韩。 而此时的叶昭行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赶路途中心里如同刀绞一样,此次一别也不知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或者两人命数又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但也别无他法了。 如果放在从前他是不万敢做出这种离开叶芷绾的决定的,但有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十几年的想法,那就是萧晏。 那晚叶昭行从宅子返回端王府寻不到叶芷绾,只好满大街的乱找,后来他遇到了满脸都是紧张与担心的萧晏。 萧晏带领一众北韩骑兵把南靖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想要再闯皇宫去寻找叶芷绾的踪迹。 叶昭行提醒他小心被南靖士兵发现,毕竟他身份特殊,被人发现只可能命丧于此,而萧晏却不屑道:“南靖除了长卫军又有几个能打的也就几个御前死侍还有点用,我带的人够使了。” 叶昭行虽然不知道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口气,但他看那些骑兵确实不同于普通北韩士兵,又得知他敢为了叶芷绾豁出去那么多,心中也就安心许多。 直到他们在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个纤弱的身影被人追杀,萧晏驾马的速度加快了两倍,眼中的杀气在黑夜中都挡不住。 也果不其然,萧晏把那里变成了修罗场。 伤害叶芷绾的人,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叶昭行想着有萧晏在她身边,心中虽有酸涩但也多了几分安慰,一路来到那宅子附近。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附近恰好有一队来自西域的马车,里面有几匹上好的汗血马,马车上装满了专门进贡给皇室的葡萄酒和昂贵香料,并且配有侍卫,看架势并不像是普通的西域商贩。 他们停在那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群人一会儿翻翻这一会儿看看那的。 其中有一辆马车引起了叶昭行的注意,所有侍卫都基本上都在忙着找东西,而那辆马车旁边却一直有多人看守没有动弹,并且目光警惕, 叶昭行不禁多看了几眼,发现上面绑着一口巨大的宝箱,他想着应该是装什么名贵宝物的。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箱子两侧居然都有两个杯口粗细的圆孔,那口宝箱做工极其精致,两个圆孔就像是后面凿刻出来的,影响美观不说,也大大影响了宝箱的价值。 叶昭行正想着怎么上前打探一番,突然身旁一辆装满香料的马车传来一阵异动,连身下的马都有些受惊后退了两步,叶昭行先稳住马又定睛去瞧。 只见从那些香料下面有一个头颅正费力的往外钻,紧接着伸出来了两只白净的手,把头顶香料全部扒到一边,然后把上半身露到了外面大口呼吸着。 叶昭行看到这堆香料中女子的长相,晃了神。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和一段记忆,三年前叶芷绾拉着他藏到叶苍去青山的马车上,到了之后她费力的扒开身上的粮草,也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 再看这个女子,她大约十六七的年龄,身穿正红色对襟胡裙,脖间围着米色毛领,额前顶着一串古铜色玛瑙金链,有几缕编发盘于头顶,向后延伸与一头褐色长发连接到一起散于肩上。 面容也是十分姣好,修眉挺鼻,眉目清亮,嘴角长有两个梨涡。 尤其是她一双圆眼湛湛有神,灿若繁星,像极了叶芷绾。 不过还没待她呼吸平稳下来,前方一应侍卫就听到了后面的动静,纷纷向这边跑来,神色着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不过说的都是鹘月语言,叶昭行听不懂。 马车上的女子看到那些侍卫发现了她,则迅速把身上香料全部推开,两步跳下马车,四处观望了一下,把目光锁定到了叶昭行身上。 而叶昭行注意到情况不对劲,不想淌此浑水,准备驾马离开。 “等一下!”那个神似叶芷绾的女子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他们要抓我,你能不能帮帮我” 叶昭行立在马上看着她满怀期待的杏圆眼,又看了一眼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侍卫。 自己竟鬼使神差的把手伸了过去。 那女子见状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赶紧抓住叶昭行的手,随着他手臂向上用力,轻松一跃,稳稳坐到了马上。 叶昭行将她拉到身后坐好,那些侍卫看到这一幕立马紧张慌乱起来,拿上武器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叶昭行不敢耽搁,快速驾马离去。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一直在大声嚷嚷着。 叶昭行实在听不懂,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甚至在跑出很远之后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手冲她伸了过去,遂开口向身后的人询问:“他们为什么追你” “他们,他们要抓我回鹘月国,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后面传来了她委屈的声音,“因为回了鹘月国我就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了。” 叶昭行听了她的回答,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没有再继续追问,开始沉思默想起来。 要嫁给自己的不喜欢的人。 这句话叶昭行听到过太多次,这也是他唯一一件不能为叶芷绾做的事情。 自从叶芷绾过了及笄之礼后,太子李奕开始张罗迎娶她的事情,他们两人的闲谈也都变成了这个话题。 叶芷绾不想嫁入东宫。 可是她又无法抗旨,所以愈发烦躁,只能日日拉着叶昭行诉说衷肠,向天祈愿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可谁知后来她的许愿竟真成真了。 有一日她专门趁着进宫看望皇后的机会碰上了永嘉帝,鼓起勇气对永嘉帝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想再等两年。 叶芷绾知道此举不妥,可为了终身大事还是赌了一把,她本来都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可没想到永嘉帝对她却是颇为宠爱,只笑着说她早晚都是自己的儿媳,不急于这一刻,很痛快的恩准了她的想法。 回来以后的叶芷绾开心的像个孩子,一展往日愁容,甚至还总是后悔说自己当时许的愿望为什么不是取消婚约。 叶昭行听到这话赶紧劝她不要乱说省得被旁人听了去,叶芷绾则撇了撇嘴告诉他自己只敢在他面前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罢了。 其实她的心思叶昭行又怎么能不明白。 他更不愿看到叶芷绾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郁闷终生,可是这种事情,终究不是他一个无名侍卫所能干涉的。 所以后来的每一天叶昭行都会在心中默默祈祷,只要叶芷绾能不嫁给她不喜欢的人,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结果老天算是如了他的愿,又没有完全如他所愿,婚约确实因故而废,可代价竟不是朝他索取,而是向整个叶家索取。 无论怎样,结局注定都是一场悲剧。 而此刻,再次面对陷入命运漩涡的女子,他不再是无能为力。 自己的一番举动也许能够改写身后女子一生的悲剧。 叶昭行默默想着,脚下不断加快驾马的速度,向城外赶去。 后面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中不觉一丝暖流涌过,她望向面前的背影,眼神脉脉,细细打量着叶昭行。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和自己见过的所有中原男子相比感觉都不一样的面容。 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坚毅的棱角,阳刚的五官,各有千秋。脸部轮廓清晰又不缺乏柔美,而且在强烈的颠簸下他的脊背依然挺直有力。 她觉得这是她在南靖见过最有男子气概的一个中原男子了。 突然,一声急促的哀嚎让她收回了目光。 只见马儿的前腿已经高高抬起,脖子使劲的往后仰,随后就像受惊了一样漫无方向的暴躁狂奔,她一时重心不稳身子朝着一边倒去。 第三十章 弄拙成巧 叶昭行见状赶紧一手死死勒住缰绳控制方向,另外一只手则在那西域女子马上要摔下马的瞬间,紧紧抓住了她的上臂。 这个西域女子倒也不是受了惊吓就矫揉造作的性子,她连忙借着叶昭行手臂的力量向上使劲,很快就重新坐到了马背上。 待她坐稳之后,把手环在了叶昭行的腰间,对着他急声喊道:“我刚才看到我哥哥追过来了,马后有一只弩箭就是他放的,你别管我了,不然他会伤害你的!” 叶昭行回头去看,那一群人中间确实有一人追在最前面,手上拿着一把弩正冲着他们的方向准备再放第二箭。 他转过头来尽量制着已经失控的马,朝身后沉着说道:“你哥哥肯定不会伤害你,但他要是再给马来一箭,咱们两个都会受伤。一会儿我拉着你跳马,然后你就使劲往前跑,剩下的交给我!” “不行,你!” “别想别的了!一二三,跳!” 还不等那女子说完,叶昭行就已经揽着她跳了下来,落地就将她往前一推:“快走!” 随后便抽出了腰间双弯刀,朝着后方走了过去。 其实叶昭行不是对自己的武功盲目自信,也不是在美人面前呈英雄不顾后果,实在是西域鹘月国里根本找不出来一个能和中原武功对打的。 他们老国王在世的时候,骁勇善战,野心勃勃,早年就把沙漠上的诸多西域小国统一成了鹘月国,可是仅在沙漠上称王并不能满足这个老国王的欲望,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中原。 他率先去了环境恶劣,看起来更有挑战性的北韩,可世代生长在草原上的王朝能屹立北方苦寒之地数百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其根基深厚,鹘月国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还被北韩军队一路杀回了沙漠。 之后他休憩调整了几年,又转头来攻打南靖,没想到竟在山水秀丽的南靖面前也碰了壁,那时叶苍不过而立之年,身边才只有两万长卫军就给他们一路撵回了沙漠。 再后来,鹘月国的国王便一病不起,临终前还在对攻打不下中原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现在的国王深谙沙漠不是中原的对手,索性签订了和平条约,开始闷声赚钱。 既然做不了最强大的,那就做最富庶的。 叶昭行知道现任国王这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在行军武力上中原人还是打心底里看不上鹘月国的。 想起这些,他一边浅笑偏头躲开了直冲他飞来的一只弩箭,一边握着刀就朝持弩之人疾去。 所谓擒贼先擒王,不过叶昭行并没想伤害他,毕竟他是那女子的哥哥,自己只是想多给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当他行至那男子身前看到他的面容时,不由愣住,想起了一个要事,卷发! 面前这个人,一头浓郁的红棕色卷发,高挺的鹰勾鼻上生有一对冰蓝色的眸子,眼窝深邃又神秘,可整体去看又不完全是西域人的长相。 有一种萧晏给他的感觉,都是结合了中原人和西域人的特征。 不一样的是萧晏的面相精致中又不乏硬朗,且更偏向中原一些,而这个男子和他妹妹的五官则偏向西域人的特点多一些。 叶昭行目前也顾不得那么多,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卷发上,对着他举起的驽箭说道:“等一下,我没想伤害你,我有事要问你!” 可那男子却没有理会他,向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话,侍卫们就冲着已经逃跑的女子去了。 叶昭行反应过来想着先上前阻拦,背后却在这时突然吃了一掌,不觉向前踉跄了一步。 他有些恼怒,回身举刀就要反击,竟看到那个蓝眼男子已经下马立在他身后,并把手中的弩丢到一边,又冲着他挑了下眉勾了勾手指。 叶昭行面露不屑,看来是刚才轻松躲了他一箭,激起了他的胜负之心,于是叶昭行收回了动作把刀别回腰间,双手背到身后,站在原地回了他一个请便的眼神。 蓝眼男子也没有因为他轻视的行为感到不快,电光火石间一个跨步就来到了叶昭行身前,一拳打向他,且出手速度极快,而叶昭行并没有施展出自己的双臂只轻轻向后弯腰就躲过了这一拳。 那人出招被躲神色却依旧从容,且不断快速挥舞手臂,攻向叶昭行的各个部位。一开始叶昭行还能应付过来,可没几招过后,他竟感到有些吃力,不得不伸手反抗出招。 几次交手下来,两人居然打成了持平。 叶昭行自诩武功已算是上乘,怎么也没想到会和一个鹘月人打成平手,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人使的招式让他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像自己在和自己打架一样。 那个蓝眼男子兴许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也停在原地有些不解的看着叶昭行。 在两人休息空隙,叶昭行忍不住询问:“你从哪里习的武功” 只见他眸子动了动,像是要开口,却又止住了话语,眼神看向别处,不去理会叶昭行。 “呵,你不用给我装,我知道你听得懂。”叶昭行都被他这个拙劣的演技逗笑了。 而他只把目光转了回来,继续不解的看着叶昭行。 叶昭行都有些无奈了:“你不累吗你妹妹都跟我说了,你们会说汉话。” 听了这个,那蓝眼男子才有了反应,像是生他妹妹的气一般,小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连这句话都会说,看来对我们中原的文化知之甚深啊!”叶昭行听到这句话从一个棕发蓝眼的人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挺意外的。 蓝眼男子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理会他,把手抱在胸前等着手下把人带回来。 叶昭行心中不觉叹了口气,有她这个武艺精湛的哥哥拦着,自己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了,想到她真要回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叶昭行还是不想放弃,最后尝试了一下。 “你妹妹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还要逼迫她” “……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 叶昭行听了他的回答,愣了愣。 是啊,这世间有太多的嫁娶都是身不由己。 如果真能那么容易,他也早为了叶芷绾的幸福去争取了。 “不过,我没打算让她嫁人。” “你说什么”叶昭行还没从无奈的情绪中出来,听他这么说又恼声问道:“那你追我们干什么”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伤害她” “……” 叶昭行瞬间感觉自己白担心了那么久,又赶忙追问正事:“对了,你前几日的一个夜晚是不是去了你们车队附近的一个新宅子” “什么宅子”蓝眼男子突然异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恢复如常道:“没去过,怎么了” 叶昭行捕捉到了他的反常,不敢打草惊蛇,便临时编了一个谎话:“没事,在下有一个妹妹,她从家和几个朋友偷跑出去,我出来寻她,打听得知他们最后在那宅子附近见过一个鹘月男子。” “哦。”听完叶昭行的讲述,蓝眼男子才放松下来:“不是我,我没接触过什么中原人。” “那是在下寻妹心切,冒昧了。” “无妨。” 叶昭行从他的反应笃定这个蓝眼男子就是商户口中的卷发男人,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究竟是敌还是友,心中开始思虑着怎么能留在他身旁继续打探消息。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前面的侍卫就架着那个西域女子回来了,还伴随着她委屈急躁的声音:“哥!我不要嫁给塔图尔,他都那么老了!” 蓝眼男子走上前去,把她拉到身边,温柔的抚了一下她的发丝:“你以为我就想吗可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跟着车队跑出来,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那女孩都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可是我不跟着你跑出来,我就要和他完婚了!” “但你应该相信父……”说到这里蓝眼男子看了叶昭行一眼,换成了鹘月语言。 叶昭行也像模像样的把头别了过去。 直到他呜啦呜啦说了一大堆之后,那个西域女子才逐渐冷静下来,然后缓缓走到叶昭行身边,绞着手指对他说道:“刚才谢谢你,我叫耶曼,你呢” “叶昭行。” 耶曼才点了点头想继续说话,她旁边的那个人却猛地把目光盯到了叶昭行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姓叶” “是。”叶昭行看到蓝眼男子这么大的反应,心中不觉开始犯嘀咕,但也不知道他到底对姓叶的有什么看法,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蓝眼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反问了他一句:“你是南靖哪家的人” 叶昭行从他听到自己姓叶之后有些反感的态度来看,他应该不是很喜欢姓叶的人,为了不让他多想,便开口扯了起来:“我不是南靖人,我是北韩人。”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刚才不是说了,是我妹妹贪玩和朋友跑到南靖来了,我是来寻她的。” 蓝眼男子的连连发问,让叶昭行更加确信他一定和叶家的事有什么联系,便装作好奇道:“怎么了,你是认识什么姓叶的人吗” “没有,我是偶然间看到了你们城中张贴的通缉告示,想起来是在追杀一个姓叶的女子,所以才多问了一下。” 叶昭行却觉得他这个解释十分牵强,自己是男子又不是女子他听后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想再问问清楚,却被突然蹦到两人中间的耶曼打断。 她对着叶昭行激动说道:“原来你是北韩人啊!” 又扭头冲着蓝眼男子兴奋说道:“哥,我们不是要去北韩吗!可以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啊!” 第三十一章 屋顶谈话 叶昭行还正发愁怎么能跟在他们身边,听到耶曼的话赶紧应声接道:“你们要去北韩吗我刚好也要回北韩!” 蓝眼男子却撇了撇嘴:“你不是还要找你妹妹吗” 叶昭行有些后悔刚才撒的慌,又急中生智圆话道:“无碍,她们玩够了就会回去,我回家等她就行了。” “可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刚才又想对耶曼做什么!” 耶曼看着哥哥提防的态度有些面露难堪,去晃了晃他的胳膊:“哥,你想多了,他人很好的,是因为我说我不想嫁给自己的喜欢的人,他才帮我逃跑的,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他没有伤害我还一直在保护我。” 蓝眼男子则低声说了一句:“可我还有正事要做。” “那你去忙你的呀,正好让他陪着我。” 叶昭行想着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便不等蓝眼男子再次开口拒绝,赶紧想了个理由:“是啊,我的功夫你也看到了,你有事要忙,如果无暇顾及耶曼的话,我路上可以做她的贴身侍卫。” 耶曼听了这话更激动了:“那不是正好吗哥!你刚刚还说要先把我偷偷送回鹘月,现在有叶昭行在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叶昭行和耶曼两人都期盼的看向蓝眼男子,他的眼睛停留在叶昭行身上,皱着眉头思索,最终转身走开,不过在几步之后对他们留下了一句话。 “就依你。” 耶曼听到瞬间高兴的蹦了起来,前去拉住了叶昭行的胳膊:“太好了,我们可以同行啦!我也不用偷偷回家躲着啦!对了,看样子你应该比我大一点,那我就叫你昭行哥哥。” 叶昭行暗暗松了一口气,胡乱点了点头,看着蓝眼男子离去的背影:“你哥哥他不太喜欢我。” 耶曼转动了一下眼眸:“他就一副看谁都是坏人的样子,不用管他,我们快走!” “嗯,那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他叫耶朔。” 耶朔,叶昭行记住了他的名字,跟着耶曼向前走着,心飘到了别处。 郡主,不知道你现在出发了没有。 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 ----------- 在萧晏回到村子的时候已是傍晚,他老远就看到了一道全身雪白的倩影,正立在院门外的一棵枯树前伸着脑袋张望,风姿绰约动人,给萧条沉寂的冬日带来了一股轻灵之气。 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掩饰不住眉眼间的精致,柔情美艳。 可惜再去细看,这份精致有些盖不住她已经弥漫了满脸的憔悴虚弱,在白衣衬托下,其原本就白皙的肌肤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晚霞如光,但照在她身上却异常苍白。 若不是有雪白色氅袍下的少许朱红色衣领趁着,才略显得她面颊红润一些。 一时风起,拂动少女的身姿,我见犹怜。 如此光景,更像是西子捧心,愈增其妍。 萧晏遥望着一脸病容的叶芷绾,想起从认识叶芷绾以来她就一直不停的受伤,也从未好好休养过,心不觉跟着抽动了一下,也一时间都把自己白日里生的闷气都抛到脑后了。 而叶芷绾看到不远处的身影赶紧激动地朝那边跑了过去,直到她看清了只有一人一马冲她而来,叶芷绾原本扑通不停的心跳随着脚下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原地,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萧晏看到她跑来的动作连忙加快了速度,来到叶芷绾的跟前看到她的鼻头已经冻得泛红,不禁双眉深锁:“你在这儿吹什么冷风给我进去。” 叶芷绾只搓了搓手掌,没去管萧晏的指责,神色紧张道:“萧晏,昭行不肯回来吗我……我已经决定去北韩了,不要让他一个人留在南靖好不好,要走我们一起走。” 萧晏本来都准备去拉她回屋了,听到叶芷绾开口因为叶昭行才妥协去北韩,心中不由得开始烦闷,便把伸到一半的手掌收了回来,也不再去管她,越过叶芷绾就大步向院子走去。 “萧晏,你说话呀萧晏,到底怎么了”叶芷绾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心里慌得不行,急忙上前去抓住了他。 萧晏斜眼看着叶芷绾泫然欲泣的样子,又急又无奈,他抬手解开了外衣去披在她身上,闷声道:“他去给别人做贴身侍卫了。” “啊……” 叶芷绾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晏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心里突然好受了一点,拽起叶芷绾的胳膊:“先进去再说。” 叶芷绾跟着他回到屋内,还是忍不住询问:“昭行去做别人的贴身侍卫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萧晏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吩咐她在房间里等一会儿,又扭头出去了。 叶芷绾虽然心急,但好在得知萧晏是追上了叶昭行的,她也知道自己从小的性格就有些冲动,想着萧晏是在磨炼自己的心性,便乖乖在房中坐下等着他回来。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门被推开,萧晏手中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脸上还有一抹乌灰,身上的衣服也沾染了不少灰尘,都不知是从哪里蹭来的。 叶芷绾看萧晏好像跟小猫钻了灶台一样,奇怪的打量着他:“萧晏,你这是……去做饭了” “我喂猪去了。” “……” 叶芷绾尴尬的撇了撇嘴角,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看起来很潇洒的萧晏怎么总是一副小孩子脾气。 萧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把食盘随手放到桌上:“先吃饭。” “喔。” 叶芷绾看出来他并不是很高兴,不敢再去违逆省得他再挖苦自己,于是赶紧端起碗来大口吃粥。 谁知还没吃上两口,那祖宗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你就不怕噎死吗” 叶芷绾听到他不悦的声音,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道:“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吃得慢吗再说了,之前你叫我吃饭还直接往我喉咙里灌呢!” 果然,提起来那茬事,萧晏不出声了。 叶芷绾偷笑一声,心想他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赢了萧晏一局的叶芷绾开始在安静的环境下开始慢慢品粥,只是她刚拿起汤勺就愣住了,刚才吃的太急,没注意是什么味道,而现在她看清之后才发现这是一碗香甜的小米红糖粥。 她不由的想起了上一次为萧晏做饭,自己偷偷给他买了红糖补血,虽然她也知道男子没有吃这东西的,可那时候的她已经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能调理好身子就行。 今天在等萧晏回来的时候叶芷绾去厨房看了一眼,她买的红糖还静静的放在角落里,萧煜过来告诉她自己因为那碗红糖姜水嘲笑了萧晏好久,以至于他最近一看到那红糖就气冲冲的。 而现在萧晏用红糖亲手给她做了一顿饭。 叶芷绾低头看着一碗热粥,心也跟着发烫。 “萧晏。” “嗯” “你厨艺真好。” “哦。” 叶芷绾没有再说话,轻抿着软糯的米粒,细细感受着这其中别样的滋味。 萧晏一直等她全部吃完才淡淡开口说了叶芷绾最关心的事情。 “我今天追上叶昭行的时候看到他正拉着一个女子上马,还没等我过去说话,他就带着那个女子跑了。” “什么”叶芷绾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更在意叶昭行的去向:“那你后来追上他了吗” 萧晏偏不回答,还向她抛去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不问我他为什么要拉一个女子上马” 叶芷绾愣了愣,不解道:“那兴许只是他路过相救的女子啊,这很重要吗” 萧晏听后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下:“没什么,问问而已。” 接着他又正色道:“他救的那个女子是个鹘月人,而且她哥哥是卷发,并且身上疑点很大,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叶昭行借口留在那女子身边做贴身侍卫打探消息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听完萧晏的讲述,叶芷绾先是欣喜若狂。 可欣喜过后忧愁就接踵而来,欣喜的是要有那个教书先生的下落了,忧愁的则是自己将和叶昭行分隔两地,留他一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叶芷绾想了想大局多了几分信心,不过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落寞。 “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萧晏看着叶芷绾激动过后一屁股坐在那里叹气,只觉得奇怪。 “啊”叶芷绾冲着萧晏眨了眨眼睛,又垂了下去:“我只是觉得要和昭行分开了,有些担心他,也有点不习惯,以前有什么事我都会第一个找他商量,只是以后却要分隔两地,我心里空落落的。” 月光入户,萧晏的身型在一片皎白的光晕下显得十分清冷,甚至连他的身体都在散发低温一般。 他没心思继续听叶芷绾说叶昭行对她是多么的寸步不离,两人的关系又是多么亲密,也不想再在房中看她犯相思病,他胸口堵着一口气去端起了桌上的饭碗,向房外走去。 碗碟放到食盘上时发出一声闷响,叶芷绾看着萧晏干脆利落的动作,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她看着萧晏离去的背影小心的询问:“萧晏,你要回房去了吗” “城中官兵比平常多了一倍,事不宜迟,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北韩,你早些休息。” 萧晏此时已经把一条腿迈到了屋外,停在那里,连头都没有回,留下了一句:“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叶昭行跟的那两个人也要去北韩,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萧晏没有去理会后面兴奋的声音,也不想去感受她的喜悦,把食盘放到厨房后就大步行到屋顶坐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临行前夜 仲冬时节的月光,又清又冷,泻在屋檐上,将青砖瓦片点缀得斑驳陆离。 萧晏觉得南靖的夜色不同于北韩,在北韩四季凄凉孤寂,漫天风沙终年弥漫,寂静的天宇中只会回荡着北归大雁的嘹亮叫声。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他生在北韩,长在北韩,那里空旷的原野,磅礴的山峰,凶猛的野兽,造就了他一身坚毅的骨血。 而南靖却不同于北韩,这里的风不会像北韩的风沙那样嘶吼着横冲直撞,它们会规规矩矩地游走在一条条幽静的小巷里,在孩童的指尖嬉戏,徘徊于少女的发间不肯离去。 哪怕是一场大雪的到来也只是给南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轻薄纱衣。 这件飘若浮云,清净如水的白纱,迷蒙了往昔,模糊了过去。 萧晏慢慢的在其中憧憬,他想永远的置身于这种氛围中,让痛苦的纠缠远离自身。 他不知道到底是南靖如温柔乡一般的环境让他沉醉其中,还是一次从未有过的出行体验让他流连忘返。 不过幸好,他还能带走属于这里的一份美好。 “萧晏” 后方突然传来了叶芷绾小心试探的声音。 萧晏回头去看,叶芷绾怀里抱着自己刚才披给她的袍子,正保持着爬上屋顶的半蹲动作,且面带一脸愧意的看着他。 “我能过去坐一会吗” 萧晏侧身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她过来。 叶芷绾把袍子重新披到它的主人身上,她轻轻坐下,酝酿了许久开口说道: “萧晏,我这人从小就性子急,做事容易冲动,很多事情考虑不周全,也常常会忽略别人的感受,我知道自己的这些缺点,我以后都会慢慢改正,但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我没说过你是那种人。”萧晏斜眼看着一本正经的叶芷绾,“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不起,萧晏,我因为昭行的事情,忽略了你一天的奔波,也忽略了你对我的关心,而且” 说到这里叶芷绾的声音变得有些小,“而且你跟我讲了那么多的道理,我非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才理解你的用心。” 萧晏很是意外,没想到她会来说这些,不过自己的心思被叶芷绾看了出来,他倒突然有点不自在,甚至还觉得自己小心眼了。 而且他又仔细一想,当初自己面对母妃被诬陷致死的时候,也不比她冷静多少,不知多久才练就了这幅心态,更不要说她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梦沉着面对一切。 只是回想起她对叶昭行的态度,心里还是莫名的发堵,所以萧晏还是在尽量维持着一个生气者的尊严:“嗯,我知道了。” 叶芷绾可怜巴巴的凑了过来,“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萧晏一怔,把头偏到一边,“我没生你的气。” “你生了。” “我没有。” 叶芷绾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勇于承认错误的态度笑一笑好不好” 萧晏微微躲开,“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好,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叶芷绾知道跟萧晏说再多,他也不会承认。 她不再纠缠,静静的坐在他身边望着一轮明月。 月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二人身上,相默无言。 …… 回到房间的叶芷绾睡得不是很踏实,这是离开南靖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她不知是在对前路未卜的命运感到茫然还是在对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土地感到不舍,一阵轻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响就能把她吵醒。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三次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再无心入眠,遂起身去了院内。 抬头去望,今晚的夜空如同浓墨,上面隐约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云,没有繁星闪烁,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在努力的发光,零星分布着,像是被人丢弃的珠子。 整个村庄更是静得出奇,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夜的潮湿浸润在空气中,扩散了一股悲戚的氛围。 不得不承认叶芷绾是个多情念旧的人,就连这短短呆过几日的一座偏僻院落,她也有些舍不得离开。 叶芷绾慢步走进令她印象最深的庖房,站在灶台旁环顾四周。 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厨时的窘样,又联想到今日灰头土脸的萧晏,叶芷绾觉得自己还是比萧晏强不少的,尽管当时手忙脚乱的可好赖也没把自己的脸给弄花。 她上前拿起了那半包红糖,无奈一笑,旁人离家远行都是大包小裹,而自己能带走的行囊居然只有半包红糖。 将军府里她有数不胜数的名贵衣裳和珠宝首饰,可如今若是没有遇见萧晏他们,自己恐怕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 叶芷绾拿着这件行李回到院子,却发现石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她借着屋内的烛光看清面孔,小声问道:“阿依幕,你怎么在这里” 尽管叶芷绾的声音已经很轻,阿依幕还是被黑夜中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手里的一个物件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叶芷绾连忙去帮她拾起,阿依幕则在她刚刚碰到的时候就一把给夺了过去,并有些不自然道:“是芷绾姐姐啊,我这不是今日要回北韩了,心中有些激动,睡不着出来坐坐。” “我也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去往千里之外的地方,一时睡不下。” 叶芷绾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阿依幕的身旁,嗅了嗅周围的空气,把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小玩意上。 “这是你做的荷包吗虽然看不清楚,但我摸着能感觉出来针脚精致仔细,看来你将南靖的刺绣工艺钻研的很好。” 阿依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芷绾姐姐你教得好,我也是闲来无事做着玩。” 叶芷绾把鼻子又凑过去了一点,“那这里面是包有药草吗” “是,里面有茯苓、夜交藤、莲子,百合等,佩戴在身边有安神之效。”阿依幕细心讲解着里面的药草和其中的功效,面上含笑。 叶芷绾看着她一脸春风的样子,坏笑道:“哦~那阿依幕是打算把这个荷包送与心上人” 阿依幕顿时羞赧起来:“芷绾姐姐你瞎说什么呢,我这是自己做着玩的。” “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芷绾去抓住了阿依幕的手,又道:“你整日跟在萧晏那个闷葫芦身边,一定也没地方吐露心事,以后就有我陪着你了,所以你有什么女儿家的私房事可以同我讲一讲,或许我还能帮你分析一二呢。” “我……” 阿依幕目光闪烁着,只说出了一个字却又低头一笑:“只是我对人家单相思罢了。” 她的话语到此为止。 阿依幕默默将手抽开,刚才的怡悦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夜色也掩盖不住的低落。 叶芷绾本来还期待着她的下文,却不想一不小心触及到了阿依幕的伤心处,有些内疚,“对不起,阿依幕,我只是想着看看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阿依幕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酸涩的笑容。 她随即又转移了话题,给叶芷绾讲述了一些北韩的宫中规矩以及皇室成员,方便她日后的生活。 叶芷绾听得很认真,她将大概人物关系梳理好之后,提出了一个自己已经思考很久的问题:“萧晏……他的母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阿依幕一愣,眼珠定住,只抿了抿嘴,半天没有开口,像是没想好怎么说一样。 叶芷绾看她这个反应便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从她和萧晏刚认识起,他就只说自己也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人,在叶芷绾刚知道北韩太子萧元曾为了救他而亡的时候,她以为萧晏口中的人就是萧元,可后来她又仔细回想萧晏说过的一句话。 “我也曾和你经历过相同的事情。” 那就说明了萧晏认为那人也是受了冤屈。 如此看来,他口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身为鹘月贡女的合妃。 叶芷绾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她对阿依幕郑重说道:“萧晏对我有恩,我是想力所能及的帮他做一些事情。” 阿依幕终于缓缓开口:“合妃娘娘她,两年前因谋害先皇后事发,已被皇上赐死。” 短短一句话,就交代了萧晏母亲的生命。 “那可有什么冤屈”叶芷绾追问。 阿依幕摇了摇头:“当年事发确有实据,就连七皇子他也只是暗中调查了数月,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了。” 叶芷绾没有继续追问,她只让阿依幕早些回去歇息,便起身回房。 揣着心事回屋的叶芷绾并没有发现身后的阿依幕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长吁了一口气,她的手心被汗水浸湿,正在神情怪异的看着叶芷绾。 —————————— 今夜也不知是叶锦言醒来的第几次了,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害喜也愈发严重。 叶锦言起初是因为伤心过度而不思饭食,虽然在见过叶芷绾之后,她心中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没曾想现在因为这个盼了十几年的皇嗣而日日食欲不振,尽管她逼着自己去吃些饭食,也是不过多久就会尽数吐出。 她躺在金丝床塌上默默盘算着,今日应是陆霆回宫当差的日子了。 他们二人最后一次相见还是那晚自己狠狠刺了陆霆一刀。 叶瑾言回忆起上次叶芷绾从这里逃走后,陆霆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后又回到了明德宫,并且加派了人手在宫殿内外看守,他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推门进去告诉了叶瑾言永嘉帝的暴怒,并下令褫夺了她皇后的封号。 叶瑾言没有在意永嘉帝的想法如何,现在的她整日被关在宫里,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一个皇后的称号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她面无表情冷冷的对着刚说完话的陆霆沉声道:“跪下。” 第三十三章 情起之时 陆霆没有犹豫,随即跪在了地上,低头不语。 后在顷刻之间,陆霆腰间佩刀倏地被人抽走,他多年习武的本能反应让他起身防御,却不料锋利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的脖颈。 陆霆怔在原地,低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是想要在下的命” “没错。”叶瑾言回答的干脆利落,又一字一句高声说道:“是你,是你亲手杀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长嫂嫂!” 话音还未全部落下,叶瑾言就已将手中的长刀用力刺进了陆霆的胸前。 陆霆闷哼一声,身子却没有挪动半分。 叶瑾言想起亲人惨死的景象,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淌,她对着面前的人怒吼:“芷绾只是个孩子,为何连她也不肯放过!” 说完这句话,叶瑾言又猛地将刀从陆霆的胸前拔出,扔到地上,闭上了眼睛哽咽着说出一个字。 “滚。” 陆霆捂着胸口略微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捡起佩刀向门口走去,在关门之时他留下了一句话。 “祎安郡主她还活着。” 这句话叶瑾言回味到现在,这说明陆霆是在意自己的想法的,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秉公执法让自己提心吊胆的活着,可是他既没有隐瞒也没有将自己伤他的事情告诉永嘉帝。 尽管是这样叶瑾言也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穿好外衣向殿门走去。 夜静得像一潭死水,叶瑾言拉开了殿门,冷风顿时席卷了她的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正在闭目休息的陆霆听到声响立马向这边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只见叶瑾言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身型和上次相比虽然消瘦了不少,可骨子里的仪态优雅却丝毫不减。 看到她如今的样子,这不禁让陆霆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叶瑾言,那时他刚刚入宫,就在御花园见到了还是将军府千金的叶瑾言和还是太子的永嘉帝在进行射箭比赛,那时候的她充满了好胜与活力,高贵又骄傲。 可如今经过皇宫的沉淀,她身上更多的是温婉端庄。 叶瑾言一声轻咳,陆霆收回目光,低头行礼:“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睡不下,找你说几句话。”叶瑾言说完这句话便细细盯着陆霆的反应。 陆霆先是一愣,抬了下头又紧接着低了下去:“皇后娘娘无事还是赶紧去歇着,外面风大。” 叶瑾言没有理会这句话,看着陆霆的左肩继续说道:“陆大人的伤可好些了” 陆霆举在半空的胳膊轻微颤动了一下回道:“已经无碍。” “那就好。”叶瑾言向前走了一步,又问道:“那陆大人为何不告诉皇上” 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为难的说道:“请娘娘不要忘了自己还在禁足!” 叶瑾言则径直走到他的身前淡然道:“这门口的台阶就不属于明德宫了吗” “这……” 见陆霆没有再反驳,叶瑾言便将手托在了陆霆的小臂上说道:“陆大人不必一直行礼,我已经不是皇后了。” 陆霆有些惊恐,连连后退几步跪下:“谢娘娘关心!” 可头顶却继续传来了叶瑾言的声音:“陆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陆霆思索片刻,终于开口:“在下不告诉皇上是因为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根本不会为了在下的一点伤势就迁怒于娘娘的。” 叶瑾言饶有意思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倒会揣摩圣心。” “我……” 陆霆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把头埋的很低,尽力解释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娘娘想泄愤陆霆便随您处置。” 叶瑾言看着他憋涨的脸色,面上闪过一丝讥讽,她慢步走到陆霆身边双手将他扶起,换上了温柔的笑容,“你别怕,我就是开个玩笑。” 陆霆缓缓站起,仍是不敢抬头直视叶瑾言。 这时叶瑾言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瓷瓶,对着陆霆说道:“其实我是想来给陆大人陪个不是,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况且你也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说到这里气氛有些尴尬,叶瑾言把话题打住,将手中小瓶往前伸了伸,“这是我父亲作战时常用的药膏,你拿着,很有用。” 还不等陆霆出口拒绝,叶瑾言就已经把药膏塞到了他的手里,转身离开了。 陆霆对着叶瑾言的背影想张口道谢,可谢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停在殿门口的叶瑾言回头冲他说了一句,语气十分认真: “芷绾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她有事。” 她的眼神坚定中带着乞求。 陆霆注视着眼前人,手指在黑暗中细细摩挲着药瓶,眼中不知在想什么。 ------------ 清晨,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雾气,叶芷绾才约莫睡了两个时辰就没了困意。 离出发的时辰尚早,尽管萧晏说他已经为启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眼下无聊,她打算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走出门外,果然一院子的人都还没有动静。 叶芷绾扭着脖子走了两步,突然发觉今日和平时好像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也许是没睡好还在臆症的缘故,叶芷绾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院中的所有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感觉就是少了些什么。 莫名的奇怪,让她有些心慌。 她赶紧跑到了阳歌的住处,叶芷绾在窗纸上轻轻捅出一个洞,手中握着匕首,向里面使劲张望,却看到阳歌不仅睡的正熟,还顺带翻了个身。 叶芷绾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她警惕的在院中四处走了走,最终停在了萧晏的房前。 也是同样的方式,叶芷绾继续拿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口,弓着身子细细张望。 还没等她看清,身后就忽然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叶芷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身做出防御姿态。 看清来人提着一把青菜不由得发出疑问: “萧晏你怎么在这里” 萧晏被叶芷绾这幅样子弄得不明所以,他撇着嘴抬手把对着自己的匕首给拨到一边,开口问道:“你这架势是要准备谋杀我吗” 叶芷绾悻悻的把匕首藏到身后,连忙解释道:“不是,我起来看到院中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想挨个检查一下你们的房间。” 萧晏上下打量着叶芷绾,淡淡说道:“你说的是院中的马匹没了。” 叶芷绾这才如梦初醒,后悔昨晚不该用脑过度,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看出来,以至于萧晏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为了挽尊,她清了清嗓子郎朗说道:“那我没猜错的话,是你让你的侍卫们先去路上做埋伏以防意外发生了。” 萧晏点点头,又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再猜猜看我们怎么出城” 叶芷绾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反问他:“还能有什么比扮成鹘月国商队更容易出城的啊” 萧晏轻轻一笑:“昨天看你执意留在南靖赴死的样子还以为你伤到了脑子,看来受了那么多伤还没伤到脑子。” 他不给叶芷绾还嘴的机会又道:“还有去北韩的事情我都安排妥当了,现在我去做点吃的,你一会来吃就行了。” 说完这话他只给叶芷绾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此刻,叶芷绾觉得脑子有问题的是萧晏才对。 她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嘴上不饶人而又在行动上关心你。 一脸阴霾的叶芷绾出拳对着萧晏离去的方向恨恨的挥舞了几下,她看到手中匕首又连忙叫住他:“等一下萧晏,这个匕首我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你。” 眼前那人连头都没回,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送给你防身用。” 见过无数兵器的叶芷绾知道这是一把上好的匕首,其锋芒逼人,吹毛利刃,就算是在将军府都很难遇见。 萧晏就这么轻飘飘的送给了自己。 这对自小就不愿欠他人什么的叶芷绾来说有些压力,因为她现在根本无力去偿还萧晏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也不想再说谢字,那对萧晏来说毫无意义。 叶芷绾快速的去洗漱了一番,一头栽进了庖房去给萧晏打下手。 萧晏看到她进来,一脸不解:“我不是让你等着吃吗” 叶芷绾将绿叶菜拿在手中清洗,不紧不慢回道:“让你一个人忙算什么样子,我可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做的大小姐。” “那你去煮米,菜你洗不干净。” “我是傻的嘛,一点菜还能洗不干净啊。” 说罢叶芷绾就像是证明自己一般,手中的清洗动作逐渐大了起来。 见叶芷绾这个样子,萧晏只好上前去和她抢。 叶芷绾不知道他因为一把青菜的清洗权力跟自己有什么好争的,她的倔脾气便也跟着上来。 两人的双手围着那把菜在水里扑腾个不停。 一个不经意间,萧晏本该抓住青菜的手却牢牢抓住了水中的另一双手。 两人都因为这突然的接触愣在那里,直直望着对方,眼神微妙。 萧晏缓缓松开手,把盆挪了过来,他有些拘谨的向叶芷绾解释道:“水太冰了,你洗会冷。” 叶芷绾低头去看了看自己已经通红的双手,和白皙的小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不是萧晏提出来,叶芷绾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 受过那么多的伤,她从来都没有去在意过。 会冻手的凉水又怎么比得上她心中这么久的苦楚。 就像之前萧晏说的一样,她是靠着复仇的这一口气撑到现在。 而今日萧晏的关心让她感觉全身所有的不适瞬间涌现出来。 叶芷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匆匆说了一句“我去叫阳歌他们起来”就扭头向外面跑去。 第三十四章 一触即发 还在庖房里的萧晏静静的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面色奇怪。 直到所有人都起来吃过早膳,萧晏和叶芷绾两人还是没有直视对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一行人准备出发,叶芷绾留恋的看了院子一眼,又看了看周遭的人,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阿尘呢” 众人都呆呆地摇了摇头,随后一齐看向萧晏。 “他有意从军,我让他跟着侍卫们一起先走了。” 萧晏说完叶芷绾放下心来,她熟练地走到马车上掀开货物下面的木板躺了进去。 阳歌在旁边看着这一连串的动作,想起了自家郡主小时候有多喜欢往这里面钻,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萧晏却无情地打断了她的笑声:“别笑了,你也得进去。” “” 叶芷绾则躺在木板下转动着眼球对着萧晏憨笑道:“你也得进来,你毕竟都和南靖的士兵交过手了,他们一定认得出你来。” “” “那你们两个在这辆马车上,我去后面那个。” 萧晏走到后面刚掀开木板,一边的萧煜突然一掌拍到自己的大腿上,惊呼道:“不行!那晚我去救你们他们也见过我!” 萧晏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便不耐烦道:“那你还不快进来” 萧煜看着面前这个逼仄的空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型,一脸无奈道:“老七,这,这能躺的进去咱们两个吗” “那你要怎样” 萧煜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嬉笑道:“咱们一男一女藏一辆马车上不就刚刚好吗” 萧晏看了看面前的空间,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叶芷绾,低声回他:“这不合规矩。” 萧煜的声音也跟着低下来:“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那么多干嘛不这样咱们连家都回不去了。” “可是人家是两个姑娘,这么长时间共处这么小的地方,根本不可取。” 萧晏否决了他,又小声警告道:“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萧煜听了这话极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就去到叶芷绾所在的马车旁边:“芷绾,阳歌我来征得你们二位的同意,这一辆马车根本塞不进去我和老七两个人,你们看” 阳歌天真的望着叶芷绾等着她拿主意。 叶芷绾看这情形便知也没别的法子了,她眼一闭,心一横,干脆说道:“阳歌你去和萧晏换一下。” 就这样,萧晏在叶芷绾的注视下仰卧在了她的身边,两人的胳膊紧紧贴在一起。 木板慢慢合上,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就连马车上路颠簸的声音都没有掩盖住木板下两个人的心头鹿撞。 萧晏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轻声问道:“挤吗” 叶芷绾摇了摇头。 而什么都看不见的萧晏感受到叶芷绾的动作以为是她觉得不适,便向边角处凑了凑身体,可空间就这么大,已经是勉强躺下两人,所以萧晏挪动的行为并没有给二人紧贴的距离带来什么变化。 叶芷绾这边听到动静就以为是萧晏觉得太过拥挤,所以她就将身子侧了过来,背对着萧晏。 可才刚刚一会儿,叶芷绾就开始感到不安。 因为她极度怕黑,尤其又是在这么密闭的地方。 从小到大她都要亮着一盏蜡才能入睡,此时她能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呆这么久还是因为她知道旁边有一个人陪着她。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背对着萧晏,实在是心慌的不行,头上甚至开始冒出冷汗,所以她又扭身过来正对着萧晏。 萧晏听着叶芷绾折腾了这么久,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过他可以明确感受到的是身边那个人的目光在对着自己。 萧晏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有点怕黑。” 叶芷绾的呼吸变得急促。 黑暗中,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别怕,有我在。” 萧晏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充满了安全感。 这一刻,叶芷绾像是在溺水中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是流离不定的安稳。 是患难与共的笃信。 没过多久,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叶芷绾估算着时间距离,应该是到了城门,她默默祈祷能够顺利出城。 可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叫嚷声。 “都把通关文牒拿出来,一个一个过!” “把货物掀开,朝廷在追查重要逃犯,全都给我老实配合!” “你!那个女的,干什么的过来接受检查!” 叶芷绾想过城门口会因为她变得比平时严格起来,可没想到会是如此严格。 她刚刚才平复的心态在此时不由得又开始紧张不已。 马车外,阿依幕柔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官爷,小女子是鹘月国人,是来南靖做药草香料生意。” “这么远的路,小娘子怎么就找了一个车夫随行啊” 叶芷绾看不到外面情形如何,但她从那些官兵调戏的语气中就能想象出来他们对着阿依幕是何等的轻浮。 阿依幕慢慢走到后面拆解已经绑好的货物,叶芷绾警惕的注意着上方的一举一动。 只是阿依幕还没拆到一半,就听她哎呦一声,声音也跟着变得委屈起来。 “官爷,这货物都是卖家替我绑好的,可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了,您看,把我的手指都给磨破了。” “还有,叫我一个人可怎么绑回去啊,呜呜呜。” 那些官兵果然吃女人撒娇这一套,连忙过来帮她把那些货物重新摆回去,并无畏说道:“诶,小娘子莫哭了,我们帮你放回去不就是了。” 紧张的同时,叶芷绾也在默默感叹阿依幕撒娇这一招可真是够厉害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安全通关之时,一道叶芷绾这辈子也忘不掉的声音从不远处向这边传来。 “大胆!是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如此玩忽职守” 陆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沉重的官靴每一步都紧紧扣在叶芷绾的心头上。 外面登时没了动静。 陆霆不屑的看了一眼眼角挂泪的阿依幕,讥讽道:“哼,一个娇弱的西域女子仅带着一个车夫,就敢来到千里之外的南靖做生意,可真是好大的胆量!” 随后他不给阿依幕任何辩解的机会,即刻挑刀卸下了马车上的所有货物。 叶芷绾感受到了上方的动作,视线随着货物的离开也隐约能从夹缝中看到外面的些许状况。 她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全神屏息,将匕首紧紧的握在手中。 一旁的萧晏同时也做好了随时起身应敌的准备。 两人死死的盯着上面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陆霆伸手按了按马车上的木板,紧接着又把手指弯曲用指关节不轻不重的在木板上敲了两下。 “咚-咚-” 此声响一出,任谁都能听出来这下面是空心的。 叶芷绾的心在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 萧晏摸索了两下,找到叶芷绾的左手,将它牢牢箍在手心。 两人都在等着那个一触即发的时刻。 叶芷绾看到陆霆阴霾的眸子在这块木板上不停打量,她不知道那个人在谋划着什么。 而下一刻就发生了让她差点掀盖而起的一幕。 陆霆的眼神已经精准的对上了她的双目! 这一瞬,叶芷绾仿佛停止了呼吸。 不甘的心情再次袭来,她甚至都预想到了自己如何死在这里。 可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陆霆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们可以出城了,” 声音由近到远,陆霆走了。 货物重新堆积上来,惊魂未定的叶芷绾好像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一般,她大口喘着气,无法理解陆霆的行为。 她确定陆霆看到了自己。 上一次相见陆霆还不给她留一点活路,这一次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将她放走。 就算仅凭一双眼睛他认不出自己,可在全城追捕要犯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出城,以他的性子不应该细细检查吗。 叶芷绾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故意放走自己。 第二,放长线钓大鱼,他在暗中跟踪,在自己放松警惕之时连同萧晏他们一网打尽。 叶芷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晏,两人一致认为第一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原定在出城二十里地之后他们再出来,可经过刚刚一事,叶芷绾在里面待得越来越不踏实。 萧晏耐心安慰她:“我早让侍卫们在沿路隐藏好了,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绝不会是被动的一方,你放心。” 叶芷绾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些失落的喃喃道:“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们用不着面临这么大的风险。” 她向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宁可让别人亏欠自己,也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他人的累赘。 尽管叶芷绾一直在说服自己,一定会报答萧晏。 可如今还没能为他做成任何一件事,亏欠却累积的越来越多。 叶芷绾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漆黑。 突然,一道厉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叶芷绾!” “啊” 萧晏冰冷的语气把一头愁绪的叶芷绾给吓了一跳,她忙问道:“怎,怎么了,萧晏。” “你给我记住,救你亦或是带你回北韩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要面对什么后果也是该我去考虑的。” “以后别再说类似的话。” “还有” “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呃,没有,没有。”还没完全消化萧晏话语的叶芷绾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刚才就是在想事情所以才那么大反应。” “嗯,那你憋得慌吗” “还好。” “说实话。” “有一点。” “那出去。” 萧晏在木板的侧边轻扣了两声,阿依幕很快将马车停到路边把他们四人给拉了出来。 叶芷绾坐在一堆货物之上大口吸着空气,又去附近再三确定了一下没有陆霆追来的踪影才继续上路。 随着马车的再次启程,叶芷绾老远处就看到了一个让自己心中发酸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 醋意漫漫 前方是一块代表着南靖京城的石碑。 经过石碑之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人们常说有国才有家,南靖尚在,可自己的家又在哪里呢 将军府誓死守护的土地,如今没有她的一席容身之地。 她所敬重的长辈,也在对自己赶尽杀绝。 当下竟然只有去往敌国,自己尚能活命。 叶芷绾托起下巴盯着路过的一颗颗枯树发呆,深冬的寒风卷着沙砾不时地拍打在她的脸上。 萧晏则在她出神之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丝巾,他温声道:“再继续往北走,风沙只会越来越大,你将它戴上。” 叶芷绾接过,丝巾握在手中柔软亲肤,仿佛覆盖在她支离破碎的心头,擦拭掉上面斑驳的血迹。 纵使漫天风沙无情,身边依旧风景如画。 ----------- 同在赶路的叶昭行通过两日的相处,已经把兄妹二人的性格摸了个大概。 耶朔,不喜说话,表面冷酷,但也有单纯之处,叶昭行每次去和他搭话,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不过三个回合,耶朔就已经和他对答如流了。 叶昭行跟他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就是关于那口箱子和他们的身份以及要去北韩做什么,耶朔绝口不提,并且也从来不让他靠近。 好在还有耶曼这个突破口,她天真活泼,可也正因为她的天真活泼,叶昭行从她这里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耶曼除了偷偷告诉了他他们是去北韩皇宫外,对别的那是一问三不知。 而且听耶朔的意思,到北韩京都后便不让叶昭行再与他们继续同行,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叶昭行只好想了一个办法。 他看出耶曼对中原武功很感兴趣,又得知耶曼自小被限制习武,叶昭行便利用休憩时间教耶曼功夫。 这日,像往常一样,叶昭行教完耶曼武功之后,就面带沮丧的坐到了一边。 耶曼看他一反常态,追过来问道:“怎么了,昭行哥哥” 叶昭行慢吞吞的回道:“到达北韩之后,我就不能再教你武功了。” “为什么啊”耶曼蹙眉不解。 “因为,你哥哥他对我的来历一直很警惕,而且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跟着你们了。” “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你武功那么厉害,不是可以做我的侍卫吗” 耶曼回想这两日和他的谈话,得知叶昭行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妹妹和他相依为命,如今还下落不明。 这让耶曼对这个善良的中原男人心生很多同情。 她拍了拍胸脯说道:“我哥哥其实很疼我的,你放心,他那边由我来搞定,你安心跟着我就好。” 耶曼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叶昭行遏制住心中的喜悦,有些受宠若惊的应道:“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 耶曼听到他肯定的回答,眼睛笑的像月牙一样动人。 叶昭行看着如此天真的耶曼,恍惚间又想起了他的郡主。 在没长大之前的叶芷绾也是如她这般爱笑。 ----------- 迟了一日出发的叶芷绾他们行进得很快,千里的路程,一行人在第三日的夜晚就已经到达了距离北韩京都一百里的郊外,萧晏提出在客栈修整一晚第二日一早再进宫。 叶芷绾在路上时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气温变化,现在一停下来寒意反而立马从各个方位袭来。 好在她自幼习武,身体适应能力没有那么差,不过阳歌可就没叶芷绾这么轻松了。 自打入了北韩境内,阳歌浑身就哆嗦个不停,一歇下来风寒的症状便接踵而来。 途中萧煜把自己的两个外袍都披到她身上了,可阳歌的小脸儿还是被冻得白一阵红一阵的。 萧煜来到客栈都没歇息片刻就骑马去城中抓药了,叶芷绾心急如焚,一遍遍的给阳歌擦拭额头,期间又向店家借用了庖房,去煮了一碗红糖姜汤。 回来喂阳歌喝下之后她的面色才恢复了一些,只是额头还是烫的不行,整个人更是迷迷糊糊,嘴里断断续续的叫冷,叶芷绾便把自己的被褥盖在了阳歌身上。 还好萧煜回来的速度很快,吃过药的阳歌便沉沉睡去。 一番折腾之后,叶芷绾也没了睡意。 她漫步来到院内,瞧见了一个修长健硕的身影正背对自己而立,他的袍服是天空的颜色,一尘不染,连月光都不愿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萧晏,你还没休息吗”叶芷绾问道。 “嗯”萧晏一边转身一边把一张字条放入怀中,神情不自然道:“有点事。” 从萧晏不经意的反应来看,他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看到那张字条。 叶芷绾虽感奇怪,但转念一想他毕竟身为皇子,刚回北韩一定有很多大小事务要处理,她除了问了一句要不要紧,也没有去多问什么。 萧晏淡淡地摇了摇头,又问她:“阳歌怎么样了” “阳歌她喝药之后睡下了。”叶芷绾回答着他的问题,心中想的却都是刚才只看了一眼的字条。 上面字迹清秀,大概率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叶芷绾不知为何,心口闷闷的,就连萧晏后面的问话她都没有听到。 “叶芷绾” 听到自己名字的她才终于有了反应,“萧晏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不睡觉怎么出来了。” “我,那个,萧煜在守着阳歌。我想着给他点私人空间,一会儿再去睡。”叶芷绾断断续续的答着。 萧晏皱了皱眉,“我去把他叫回来,你先去休息。” 叶辰安忙拽住他,“没事的,他想陪着阳歌就让他陪着,我现在也不困。” 萧晏面上则浮现出一抹忧容,轻声道:“其实,萧煜他” 后面的话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叶芷绾突然间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惊呼道:“萧晏,你看!这是昭行给我留下来的印记!” 萧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院内的一口井边雕刻着一朵歪曲的梅花,一看就是近一两日才刻上去的。 刚刚还在拽着自己衣角的叶芷绾一脸兴奋的跑了过去,一双纤纤细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朵梅花,刚才那副心不在焉的状态被她抛在脑后。 她回头道:“我和昭行小时候就约定过,如果我们哪天意外走失了,就在彼此路过的地方刻上我最喜欢的梅花。” 叶芷绾说罢还招呼着萧晏一起过去看,“萧晏你看,这一定是昭行刻的!” 萧晏停在原地没有向前走动,没有感情的说了一句:“刻的很好,你不说我都认不出来。” 叶辰安虽听出来了他的调侃,但喜上心头,不想去在口舌上争辩,她坐到了井边,眼神中充满了期许,“就是不知道昭行那边进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他再见面。” 萧晏向前挪动了两下,不冷不淡的说道:“在北韩我找个人还是挺容易的,你要是这么想他,明日一早回宫之后我就帮你去找。” “不用,不用,你都帮了我那么多了,你还……”说到这,叶辰安顿感自己又说了让萧晏不高兴的话,于是赶紧改口:“那个,昭行他肯定有法子先找到我的。” “哦。” 萧晏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好似一团邪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此时他脑子里又忽地联想到一件事,遂开口问道:“我之前绑你的时候,你在就在沿路刻了梅花吗” 叶芷绾否认道:“不是,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这个梅花的约定还是第一次用。其实那一次我也很好奇,后来他告诉我说不管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那咱们就看看他能不能在我的宫里把你给找到。” 萧晏冷冷的说出这句话,身边空气都有些凝固。 叶芷绾觉得现在萧晏身上的气场有些诡异,她不敢再接话,匆匆说了一句自己困了就迅速赶回房间了。 来到楼上,她悄悄地从窗沿向下望去,发现萧晏还在那里站着,浑身散发着一种谁都不许接近他的气势。 一直等到萧晏回房,叶芷绾才躺回床上,她用外袍把自己裹起来,心中琢磨着反常的萧晏渐渐睡去。 …… 一夜过后,阳歌的烧已经退去。 北韩的太阳好像在欢迎她们的到来,冬日里大多在冬眠的它竟在今日稀奇的冒了出来,普照大地,一片明媚。 叶芷绾的心情随着阳光的出现也好了起来,他们没有过多停留,吃过早膳后便更换了更快的马匹向北韩皇宫出发。 一路上,叶芷绾尝试着和萧晏搭话,可回应她的连一句完整的语句都没有。 叶芷绾感觉萧晏像个小孩子一样,说闹脾气就闹脾气,心中不禁暗骂他幼稚。 索性也不再理他,埋头骑马。 剩下的三人看他们两个就像是在比赛看谁骑得快一样,心中叫苦不迭,只好奋起直追。 所以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五人半个时辰就到了。 叶芷绾看着面前的北韩京都,蔚蓝的天空下,最里面的暗红色皇城肃穆而立,布局整齐对称,能看到明确的地位等级之分。 她想起了北韩先祖为抵御塞北的游牧民族修建的万里边垣,不禁感叹,这确实是一片充满了历史底蕴与气节的土地。 他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有着宽厚的肩膀和不屈的身骨,将一个又一个强悍的朝代迎来又送走。 再往里去,喧闹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突兀横出的飞檐上高高的飘扬着商铺的招牌旗帜。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南靖城中大都依河成街,桥街相连,就连宫殿都是给人一种岁月静美的姿态。而北韩的皇城乃至民风全都是大气张扬的,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们才是这天下的霸主。 叶芷绾身临其境,才明白祖父口中常说的那句“北韩是我们一生的劲敌”是为何意。 她在此刻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憧憬,如果能够将两国文化融合在一起,那又该是一个怎样前所未有的盛世。 第三十六章 春色满园 行至萧晏的寝宫,叶芷绾才知道萧晏的重华宫坐落在北韩皇宫的东侧,萧煜的宫殿在最西侧。 她对着从入宫以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的萧煜说道:“你把我们送过来,又要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回宫,这是何苦。” 萧煜的眼神在阳歌身上不经意的扫过,“我的寝宫离你们那么远,分开了再见面不得累死我啊,我就想着能和你们多待一会就算一会咯。” 然而阳歌正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好奇,注意力根本没在两人的谈话内容上。 萧煜又咳了两下,提高了声调道:“罢了,走咯!” 叶芷绾只当他是在无病呻吟,走几步路的事怎么叫他形容的像是生离死别一般,难不成他和萧晏关系这么好都是萧晏去找他或者是靠写信维持的吗。 可是就在萧煜转身的那一瞬间,叶芷绾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 她问向一旁的阿依幕:“萧煜他一个人在寝宫很孤单吗” “啊” 阿依幕听了这话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芷绾姐姐你在说什么啊,谁孤单五皇子都不会孤单的。” 叶芷绾没听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正准备继续追问,就被门外一声声的“七皇子”给打断了。 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几个着装靓丽的女子争先恐后的向萧晏身边跑去,把他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 “七皇子你终于回来了!” “七皇子你累不累啊” “七皇子你不在的日子发生了好多事呢!” “诶,七皇子阿依幕身边的这个姐姐是谁呀” 终于,一个年龄略长的姑娘发现了呆愣在一边的叶芷绾。 萧晏道:“是我在青山救的难民,她叫赵芷绾。”他又指了指也已经被吓呆的阳歌,“这个小脸圆乎乎的是她妹妹,叫阳歌。” 叶芷绾在来北韩前和萧晏商量自己以后随母性,只是听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正在一旁看着面前的美人抽动着嘴角。 心中还在感叹,萧晏这小子真是春色满园啊。 直到她们又一股脑的把叶芷绾和阳歌围到中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叶芷绾才忙和几人打着招呼。 那个率先发现叶芷绾的女子兴奋说道:“七皇子可真会救人,阳歌姑娘和芷绾姑娘都好生俊俏啊!” 另外几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尤其是芷绾姐姐,长得就像话本里的仙女。” “不不不,中原话本里的仙女咱们都没瞧见过,我看芷绾姐姐更像鹘月壁画上的神女!” “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哪个中原女子生的如此好看。” 随后几人就因为叶芷绾的容貌产生了一场激烈的讨论,各夸各的,这把叶芷绾说的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心里把几人的身份猜了个大概,但还是开口确认了一下,“你们是萧晏的侍女吗” 此话一出,几人突然面面相觑,叶芷绾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呃,是七皇子。” 众人点头承认后,她解释道:“是七皇子救我之时并未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我才直呼七皇子的本名。” 叶芷绾不想在她们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毕竟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人。 幸而这几个侍女都是些好说话的,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帮着他们收拾好随身行李后就欢声笑语的离去了。 稍作休息后,阿依幕带着叶芷绾和阿依幕到了她们各自的住处。 叶芷绾的房间临近萧晏的正殿,窗口大开向阳,一看就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痕迹。 她坐在窗沿看着院中的枯木,联想起一幅有着皇太后印的画侵占了她的脑海,本来稍稍放松下的心情,无疑在此时变得烦闷。 现在的她已然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可萧晏迟迟没有给她安排一个在重华宫的身份,哪怕是打杂的宫女。 她歪着头想,是不方便还是怕自己给他惹麻烦呢 不知何时,萧晏在叶芷绾苦苦冥想之际凭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身着一身暗黄色精美宫装,半束发,头顶皇子朝冠,身姿挺拔,立于树下。 肩颈处和他结实的胸膛勾勒出完美无瑕的线条,叶芷绾觉得萧晏的脊背好像不会弯曲。 她想怪不得祖父从小就教导自己要昂首挺胸。 原来会如此赏心悦目。 萧晏本要去向北韩帝请安,结果刚踏出门不久,目光就被这眼前的一幕吸引而驻足停留。 和煦的阳光,四方的窗,和一个恰到好处的窈窕倩影。 他暂时想不到该给叶芷绾安排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身边,初见时,就算她被捆绑四肢,也依旧骄傲。 就算命垂一线,也依旧殊死抵抗。 在萧晏心里她就应该是话本中的仙子,是壁画中的神女,是悬挂于太阳之上的云朵。 尽管也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身份,但萧晏还是在犹豫叶芷绾做自己的侍女会不会有些委屈她。 时间仿佛静止,他们格自怀揣着关于彼此的想法。 二人突然同时开口。 “你……” 萧晏:“你先说。” “你宫里多两个侍女需要去内务府那里登记在册吗” 萧晏面露讶异之色:“你愿意做侍女” 叶芷绾撇撇嘴,道:“怎么不愿意啊,我在这宫中总要有个合理的身份。还有你怎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娇气。” 萧晏欲说还休,算是默认。 他随后冷哼一声,轻讽道:“不需要登记,重华宫的事向来不需要别人管,我去向父皇秉明一声即可。” “好,我等你。” 叶芷绾目送萧晏离去,心想这萧煜不是说他在北韩帝面前不受宠吗,怎么是这么一幅高傲的姿态。 她细细琢磨了一会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现在可是他的侍女,他在宫中地位越高才越利于自己行事啊。 叶芷绾真觉得自己一碰上跟萧晏有关的事就变得迷迷糊糊。 ————————— 萧晏来到养心殿前,太监告诉他北韩帝正在与朝中大臣议事,让他在外稍作等候。 直到过了午膳时间,养心殿的大门才为他打开,那些出来的大臣对萧晏面上十分毕恭毕敬。 他们除了尊重他皇子的身份外,更畏惧的还是他发怒,毕竟这个七皇子之前疯起来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这些人给萧晏行过礼后便会在人后听不到的地方暗暗讽刺他不得圣宠,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皇子。 其实萧晏这两年早已见惯了世态炎凉,自从合妃出事后,北韩帝从不故意疏远他。 但北韩帝仅对他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不允许他参与任何政事。 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就是剥夺了他一生的权力。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殿内,一道暗色的身影故意撞在了自己的左肩,并伴随着他轻佻的声音,“这不是老七吗如何,去南靖调查出什么来了” 萧晏不用去看都知道他是谁,心中根本不想理他,可碍于北韩帝就端坐在不远处,只好恭敬行礼道:“四哥。” “嗯。”那人手中玩弄着一条墨色小蛇,一边的嘴角向上勾起讥笑道:“多日不见,你和父皇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微微欠身向北韩帝行礼后扬长而去。 萧晏掩饰住自己对萧祁的厌恶,快步来到北韩帝面前跪下,“参见父皇。” 龙椅上的人轻轻地抬了下眼皮,平淡道:“晏儿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辛苦” “谢父皇关心,不辛苦。”萧晏坦然的答道。 “那便好,叶苍的事可有什么成果”北韩帝深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萧晏整理了一下所有的消息,答道:“据儿臣所知,叶苍从未有过投诚北韩的心思,那封投诚信极有可能是假的。” “哦怎么讲”北韩帝听到这里把头全部抬起,眼中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萧晏继续说道:“儿臣虽未来得及见上叶苍一面,将军府就被满门抄斩,不过我在他被南靖皇帝处死之后,查到了一个南靖的端王爷,应是此人嫉妒叶苍的兵权,便做局诬陷了叶苍。” “你是说不是那个叶苍摆了我们一道,而是他被自己人所坑害了” “没错。” 北韩帝扶额思考片刻,笑道:“这个叶苍啊,与朕和你皇爷爷作战了大半辈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落到这个下场啊。” “不过父皇……构陷叶苍一事里面也有我们北韩皇室贵族的帮衬。” 萧晏犹豫再三,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首先在国事上,前段时间的青山一战让北韩直接成了一个笑话。 当时北韩军队认为已经稳操胜群,击败长卫军后就有些得意忘形,到最后却被埋藏在附近的羽林军击退,吃了一个哑巴亏,此战过后,多年来被长卫军压制的北韩军队更是军心溃散。 其次就是在皇家上,北韩朝堂多年来一直被宇文世家所掌控,他们的势力渗透在北韩的每一处角落,外至官场军队内至后宫闲职,所以北韩帝自登基以来就悄悄将重心放在了制衡世家之上。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知道北韩帝是一个容忍不了欺骗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决不允许有人越俎代庖蔑视他的皇权。 果然,面色一直没有什么波动的北韩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显露出了一丝怒意,沉声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我在叶苍被处死的那晚,看到了北韩皇室独有的狼图腾令牌和信纸。”萧晏颔首答道。 北韩帝蹙眉,“拿与我看看。” 萧晏面露难堪,把头磕在大殿的地上,“儿臣无能,并未将证物带回。” “你还知道你无能!” 北韩帝顿时怫然不悦,经过几次喘息之后愠色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萧晏将拳头攥紧,为自己争取,“请父皇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能将证物带回!” 北韩帝渐渐把心情平复下来,摆手否决,“我会多派几个密探前去查看,你刚回来,还是不要太过操心了。” 萧晏自知再多说只会惹他厌烦,只好把话题岔开,“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 第三十七章 但我信你 北韩帝现在已经明显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萧晏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儿臣在经过青山之时,看到一对姐妹因为战乱失去亲人,无依无靠,所以儿臣将她们带回了重华宫。” “哦晏儿可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啊。”北韩帝挑眉回道。 “那是因为,因为” “磨磨唧唧的做什么,说!”虽然这次北韩帝的语气带着着急,但却没有责怪。 “因为其中一人” “你很喜欢,对吗”北韩帝接上了他的话。 萧晏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北韩帝居然会一脸好奇的说出这种话。 北韩帝饶有兴致的笑出声来,“看你这样子,被我说中了,既然喜欢那就留在宫中做个通房丫头好了。” 萧晏连忙摆头:“不是的父皇,我对她” “你对她是真心的”北韩帝又接道:“那最多也只能做个侧室。” “我并不想和她发生什么,我只想她平安的待在我身边就好!” 萧晏终于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北韩帝脸色一怔,半天没有接话。 过了许久,他开口道:“过几日鹘月使团会出访北韩,有一场宴会,你将她带来给朕瞧瞧。” “是。” 萧晏未曾想到北韩帝会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以至于他在回宫的路上心中都在惴惴不安,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抹暗色身影。 ———————— 叶芷绾在萧晏走后,她在宫中找了一圈阿依幕没有找到,只能去找了刚才那群姑娘让她们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可是她们却说自己是七皇子的客人,只在屋里歇着便好。 空有一身想法的叶芷绾因为她们的热情待客使不出来。 不想一直白受恩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想找个合理的机会让她们带自己出去走动走动,毕竟她来到这北韩皇宫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叶芷绾闲到傍晚,那个与她一般年岁的侍女给她送来了一盆新的炭火,她才发觉自从到重华宫以来房屋中的温度竟和屋外的差不离多少。 她看着盆中少的可怜的炭火,下意识的发出疑问:“现在可是严冬时节,每个屋子都是这么少的炭火吗” 那个侍女有些忸怩道:“库房一共就这么多了,我给每个屋子分了分,送来你这里的还是多的。” 叶辰安发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迦南,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给我屋子里的少,我的意思是皇子侍女屋中的炭火怎么会比将呃,怎么会比世家贵族家中的下人还少” 听闻此言,迦南脸上浮现出了愤恨。 “这皇宫里的人最会落井下石,七皇子因为一些事情被皇上所冷落,自出事以后内务府那群人就给重华宫的东西克扣少量。” “什么”叶芷绾气得站起身来,她恼怒道:“简直是放肆!皇子的东西他们竟也敢昧下” 她生平受到的教导就是不要为荣誉而庆幸,身在高处则更应该为苦难而发声。 叶芷绾自小就没少和皇宫里的人打交道,这种所谓人走茶凉就要受人欺压的事情她见得太多,在南靖时她可以出手教训惩罚,可在北韩她却无能为力。 她又重新坐回,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解了这个燃眉之急。 迦南虽被叶芷绾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还是感到了眼前这个姑娘的气度不凡,她上前去和声劝道: “芷绾你不用太过着急,这些事情七皇子他是有法子应对的。我先去准备晚膳了,给你尝尝我们鹘月的美食。” “嗯,好,辛苦你了。” 叶芷绾随口应付着,她只当迦南是在安慰自己,一个皇子身在皇宫,被势利的内务府克扣又能有什么法子应对。 萧晏走时曾说重华宫的事不需要他们管理,叶芷绾还觉得他轻狂,原来那只是他的逞强,原来他在北韩皇宫里面竟是如此难捱。 想到这里,叶芷绾拿出了自己贴身的一个木盒,里面静静的卧着几个珠钗首饰,全部都是叶家被处决那一晚她身上所戴。 萧晏后面给她时,她庆幸自己还能有几件和将军府有所联系的旧物,闲来无事之时还能睹物思人。 叶芷绾细细数着,留下了一个母亲在及笄之礼时送给自己的海棠花玉簪戴在头上,剩余的被她装在怀里随她一同去了内务府。 一切如她所料,宫人私下赚取钱财牟利这件事无论在哪里的皇宫都行得通。 叶芷绾如愿换来两大筐煤炭,那人见她出手阔绰还好心的送了她一个扁担。 她挑起煤炭艰难的向重华宫走着,只是临近傍晚,太阳褪去,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如同刀子一般拍打在叶芷绾漏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上。 她的双手已经渐渐开始僵硬,但她没打算歇息,因为身边已经传来了几声嘀咕。 “这是新来的” “看穿着是七皇子宫里的。” “长得可真够好看的。” 那些人见叶芷绾一直默不作声,便有几个胆大的小太监往她身边凑。 “这位妹妹挑的如此辛苦,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起初叶芷绾秉承着不给萧晏惹事的想法,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可他们越来越过分,竟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上手,她在心中倒数,等着第一只不长眼的手向她伸来。 叶芷绾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可这时身边的所有人却突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正当叶芷绾不解,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众人见来人低头惶恐道:“参见七皇子。” 萧晏上前走到叶芷绾身边,他冷声道:“这是我宫里的人,有对她不敬者,就如同对我不敬!” 那群人此时已经浑身发抖,纷纷大喊:“奴才该死,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求七皇子原谅。” “那还不快滚” 萧晏此话一出,那些小太监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逃窜。 叶芷绾看得奇怪,问道:“他们怎么这么怕你啊” 萧晏的视线停留在她通红的双手上,“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叶芷绾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听迦南说内务府总是克扣你宫里的炭火,我想着你宫里姑娘那么多,可不能冻着她们啊。所以就想办法去换了点。” “你这是换了一点” “” “拿什么换的” “拿我剩下的那几个首饰。”叶芷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萧晏却不太高兴的样子。 只见他无奈叹了口气,把扁担拿起挑到自己的肩上,回头对她说道:“先回去,外面太冷了。” 叶芷绾碎步跟上萧晏,继续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啊” “因为我在皇宫杀过人。” 萧晏回答的干脆利落。 这回轮到了叶芷绾在寒风中凌乱,她小声发问:“那是为什么啊” “回去了告诉你。” “噢。” …… 两人回到重华宫,刚把煤炭放好,萧晏就拽着叶芷绾的胳膊来到了他的寝殿。 他升起一盆炭火,对着叶芷绾命令道:“过来烤着。” 叶芷绾听话的照做,萧晏又回身沏了一杯热茶端到她的身边,皱眉道:“你一个人外出很危险知道吗” “我算了时辰,想着你怎么也跟你父皇说过了,所以我才出门的。” 叶芷绾知道自己做的是有些欠妥,但毕竟出于好心,所以又补充了一句:“白日里还好说,夜里可怎么捱的住,我只是想让大家暖和一些罢了。” 萧晏本就因为她换碳这个事情心有触动,见她这副倔强又委屈的模样,更是觉得自己言语太过苛刻,他抿了抿嘴,“是我的错,不该怪你。” 叶芷绾眨了眨眼睛,看着满脸认真的七皇子,无法和刚才训斥下人的他联想到一处。 她知道萧晏是个骄矜的人,也不让他继续难堪,就问回了刚才的话题,“对了,你刚才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啊” 萧晏嘴唇微张,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口,他坐到叶芷绾的对面,回忆起一段痛苦的往事,缓缓说道: “其实,我的母妃在两年前因为被人告发谋害已故多年的先皇后被父皇处死了,后来没几天,我听到几个闲人在议论我的母妃,我就把他们都杀了,父皇知道以后也并没有怪罪于我。所以再后来,这宫里的人就再也没有敢在我面前失礼的了。” 叶芷绾知道萧晏是借回答刚才问题的名义,告诉了自己他内心深处最疾首的往事。 她虽早已知道但却未曾问过,因为她不确定萧晏是否愿意告诉自己这件事。 当下已然明了他的意思,叶芷绾做不到假装不知。 因为她知道欺瞒是每人与每人有隔阂的开始。 她不想和萧晏之间有任何隐瞒。 叶芷绾迎上萧晏的目光,正色道: “萧晏你虽然不想再听,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抱歉,关于你母妃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一二,后来我私下去找了阿依幕确认。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责怪她,是我对她说我很想帮你做些什么的。” 萧晏眼中一瞬讶异过后,平静道:“我不会怪她,也不会怪你。你既已来到了北韩,这件事你也是迟早要知道的。” 叶芷绾松了口气,凝声说道:“那你母妃是被人陷害的。” 萧晏听到她的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不禁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说过你和我有相同的经历。” “可是我还拿不出任何证据。” “但我信你。” 第三十八章 贴身侍女 叶芷绾的回答清晰而又坚定。 短短一句我信你,犹如一缕无形的春风灌进萧晏的内心,让枯藤悄然无息的冒出新芽。 人生之幸,莫过于被人信任。 萧晏突然不敢直视叶芷绾的双眼,不知什么心理作祟,他偏想再去确认一遍,他问:“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此话一出,叶芷绾呆愣片刻。 不怕吗 祖父曾经是多么信任赵启,自己又是多么信任云晴。 可信任他们的后果,是一场血的教训。 她自觉萧晏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可是曾经舍命都要救自己的人,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好好的骗我做什么” 萧晏将叶芷绾的所有反应都捕捉到了眼里,他的眼睛微垂,“没什么。” 叶芷绾把手放在火炉上反复烤着,也不再说话。 二人沉默俄顷,萧晏突然起身走向里屋,拿出了几件颜色绚丽的衣裳。 他把衣物递到叶芷绾的身前,“我看你穿阿依幕的衣服都有些小,手臂活动时都有不少手腕露在外面,这些你穿应该刚好。” 叶芷绾应声去看,这些衣裳外表用颜色不一的经罗所织,内里缝制了多层丝绵,领口与袖口全部拼接了动物毛领,且用色热情大胆,是鹘月国的风格。 她好像猜到了衣服的主人,问道:“这是” “都是我母妃自己做的便衣,她还未来得及穿。”萧晏轻轻抚摸着衣衫,又道:“你和我母妃的身型差不多,都偏高挑,你拿去穿。” 叶芷绾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去接,连忙拒绝,“不行,这是你母妃的留给你的纪念,我不能穿。” 萧晏把衣服强行堆到了叶芷绾的腿上,怅然道:“我母妃是个善良的人,如果她知道自己做的衣服有朝一日能够帮助到一位落难的女子,她会很开心。” 就算萧晏都已经这么说了,叶芷绾还是觉得此举极其不可行,她起身把衣服又重新放到萧晏手中,“萧晏真的不可以,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你的母妃,可是我真的受之有愧。” 萧晏被她的执着搞得有些无奈,“那你就打算一直穿着这身不合身的衣裳吗” 叶芷绾抻了抻袖口,耸耸肩,“我可以自己加一截袖口呀,再说了,我现在是你的宫女,内务府还不能给我做两件合身的吗。” “难道你忘了你刚才去做什么了吗,而且重华宫早就不上内务府领任何东西了。”萧晏紧绷着脸提醒她。 叶芷绾想不出别的拒绝的理由,只好将身子转过去,“不行,真的不行,我承受不起。” 萧晏感觉他碰上了个比自己还要倔脾气的人,他将衣裳全部放置于桌上,对叶芷绾最后一次劝道: “这些东西放在柜子里只是个念想,可对我来说能做念想的东西还有很多,那不如就让它发挥它应有的用处。而且倘若我母妃现在泉下有知,她也一定会赞成我的做法。你懂吗” “我把衣裳都给你放在这里了,你一会回屋换过记得去用晚膳。” 萧晏再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留下这句话就推门而去。 随后“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不知是风所为还是萧晏故意为之。 叶芷绾站在桌边一阵沉思之后,上前抱起那些衣物回了自己房中。 直到迦南到处叫人用膳。 叶芷绾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满院的惊叹。 就连一开始只敢偷偷瞧她的小厮,现在也目不转视的盯着她看。 她身着琥珀色长袭罗裙纬地,外套孔雀蓝小袄,边角缝制果杏色的兔子绒毛,一条橙红色缎带系在腰间,上面还镶嵌着一块色泽极好的红玉。 额顶的些许青丝被她编成三缕,和鬓边散发一起向后蔓延盘于后脑,用一支白玉海棠花簪将其固定,再加上她唇间的一点绛红,更显妩媚雍容。 那个曾说叶芷绾像飞天神女的侍女瞪大了眼睛,激动地说道:“天哪,芷绾姐姐这身装扮不就是从壁画上走下来的神女吗。” 就连早已与叶芷绾相识的阿依幕也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她略带一些傲慢道:“你们是都没瞧见过芷绾姐姐身穿中原的服饰,那才叫一个风华绝代呢!” 叶芷绾被她们夸得面上蒙了一层红晕,谦逊道:“你们可别再夸奖我了,鹘月女子的美貌天下谁人不知,我不过是沾了衣服的光而已。” “芷绾姐姐你就别谦虚了。” “是啊是啊,别人是人靠衣装,芷绾姐姐可不是呢。” 几人又和叶芷绾互相称赞说笑一番之后才一同前去用膳。 叶芷绾在后面叫住了一天没有踪影的阿依幕,问道:“阿依幕,怎么一天都没有见到你” 阿依幕晃了晃手中的竹筐,笑道:“我出宫采药去了。” “采药” “是呀,起初我学医是为了给七皇子习武时疗伤,现在倒发现医术十分有用,所以想好好钻研钻研。” 叶芷绾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你将萧晏母妃的一句叮嘱变成了自己的喜爱的事情,真不错,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阿依幕却摇手解释道: “不是的,合妃娘娘她家中在鹘月就是行医世家,她闲来无事时就会教我们一些医术,说是早晚用得上,我那会贪玩没有认真学,不久后合肥娘娘就与七皇子分宫居住了,我跟着七皇子,所以后来才赶紧学了些基本的知识。” “萧晏的母妃是行医世家” 叶芷绾听了她的解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啊,而且合肥娘娘的医术还很高超呢。” “那合”叶芷绾说了两个字之后,又把声音压低,“那合妃为什么会是鹘月贡女” 阿依幕同样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来到北韩的时候合妃娘娘都过来十几年了,而且娘娘也从没提起过此事。” “是这样啊。” 叶芷绾心不在焉的向前走着,心中不免泛出惋惜之情,她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历史典籍,上面对百年前的西域贡女有着详细的记载。 她们基本上都是家境贫寒但长相极为出挑的女子,在幼时或被王室掳走,或被家中主动卖给王室。 来到王宫里的她们,会被看管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每日按要求学习吹弹歌舞以及形态礼仪,没有任何追求自由的权利。 但正因为如此严谨的方式,所以长大后的贡女都变成了男子心中遥不可及的梦。 本就过人的美貌再有上气质才能的加持,让她们宛若神人,可望而不可及。 在鹘月国有大把富家子弟为了得到贡女愿意一掷千金,只可惜王室培养她们却是另有用处。 那就是将她们变作国家安宁的使者送往周围各国。 有战事时,她们就是一场细雨,阻止了这场硝烟。无战事时,她们就是和平的象征,用一己之力维护两国祥和。 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故事一直广为流传,叶芷绾那时才知道形容一个女子的容貌可倾国倾城是为何意。 可从叶芷绾刚刚得知的消息来说,合妃是行医世家且医术高超,怎么可能会是历史传说中的贡女。 叶芷绾仔细回想了一下近几十年来鹘月国的大事小事,她没记错的话合妃是新国王上任的那一年被送来北韩的,除此之外她也断定除了合妃一位贡女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那也就是说合妃是突然从一名医女变成了贡女,在鹘月格局动荡的时期被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北韩。 看来她只是新国王为了巩固政权拉拢北韩的一颗棋子。 叶芷绾替合妃感到不鸣,她原本平静的一生被人改变,又死在异乡,实在令人唏嘘。 直到吃晚膳时叶芷绾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迦南发现了她的异样,拿了一个馕饼凑到叶芷绾身边说道:“怎么了芷绾,我看你有些食欲不振,是吃不惯吗” 叶芷绾急忙赔笑,“不是的,这些都很好吃,我是在想一些事情。” “那你是在想家吗” 听过迦南的话语,叶芷绾的脑中闪现过了将军府的一切,她愣住不知该回答什么。 与此同时,屋内走进一个人将两人的对话尽收眼底,他看着叶芷绾俜伶的背影微微蹙额。 萧晏轻咳两声,对屋内说道:“我来给大家说个事情,自今日起叶芷绾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不用做宫里的杂活。” 迦南意外的看向叶芷绾,屋中顿时一片哗然。 叶芷绾更是扭头对着萧晏使眼色让他收回这句话。 萧晏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道:“重华宫里每人要做的事情一直都未分过那么详细,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意分配,每人免去有关我殿内的琐事就好。” 这道从天而降的命令,让叶芷绾把刚才想的所有事情都忘在了脑后,她惊愕的望着萧晏,她想好了做侍女,可没说想做贴身侍女啊! 萧晏听着一屋子女人的起哄,感觉自己都有些耳鸣了,他向叶芷绾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 叶芷绾也刚好有一肚子话要问,便小跑跟了上去。 她刚追上萧晏,身后又是一阵哄笑。 叶芷绾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怎么突然让我做你的贴身侍女” “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萧晏答非所问,拉起叶芷绾的手腕就朝着皇宫外走去。 在路上时,萧晏给她讲解了北韩皇宫的每一处宫殿,是为何人居住,是为何用处。 叶芷绾听得很认真,一处都不敢遗漏,唯有两个地方萧晏并未带她去看,她刚想开口询问,萧晏就先她一步回答了这个疑问。 “没带你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当今皇后的宫殿,还有一个是萧祁的宫殿。” “萧祁” 叶芷绾好像记得阿依幕提过这个名字,但却没有细说。 第三十九章 并非圣人 “对,是我…四哥,为皇后所生。”萧晏有些不情愿的说出这句话。 叶芷绾想起萧煜曾跟她说过最得北韩帝圣宠的就是四皇子,她向那两处地方望了望,回头对萧晏问道:“你不喜欢他们吗” 萧晏目光一怔,“关系一般,总之你如果哪天听到他们两个和宇文家的名讳,我又不在你身边的话,就绕着走。” 叶芷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谨记住了这句话,同时她也快速捋了一下阿依幕告诉自己的北韩皇室人物关系。 北韩朝中有一世家独大,是和北韩先祖共创天下的宇文家,宇文家先祖都去世后,他的后代多年来还能一直霸占着朝堂。 她没记错的话当今皇后就是来自宇文家。 那还真是怪不得四皇子会受宠。 好在叶芷绾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很快她就记住了皇宫的各个位置,萧晏这才带她出了宫。 叶芷绾都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因为从萧晏那里总是得不到回答,反正他也不会害自己,索性不再去问。 北韩京都的夜晚八街九陌,市面繁华,路边的小食种类更是样式众多,叶芷绾刚才没有好好吃东西,又走了那么多路,看到这一幕肚子都跟着叫了起来。 谁知萧晏一把将沉迷在路边摊位的她给拉进一家酒楼,一路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面的一个雅间。 叶芷绾进去发现,这间屋子位置极佳,坐于桌前旁边就是一扇窗户,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到这街上的人来人往,好不惬意。 萧晏接连向店家吩咐了几个菜名,叶芷绾听到后还以为自己回了南靖。 松鼠鳜鱼、芙蓉青蟹、翡翠虾球,豆沙青团 叶芷绾的眸子放大了一倍,略显吃惊道:“这些菜在北韩也有” 萧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回道:“少见。”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轻扣在茶杯上。眼神向外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芷绾又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这里了” “我看你思乡心切,连晚膳都没怎么吃,南靖是回不去了,就带你来尝一下家乡的味道。” 萧晏在说这话时眼睛依旧看向窗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叶芷绾追随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又将视线停留在萧晏的侧颜。 他的一双凤眼隐藏在精致眉弓之下,澄澈明亮,映照出了美好的人间烟火气。 叶芷绾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久违的安逸。 只是她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一个客栈外,有一个人也在同样注视着她。 店家在上菜时额外赠送了一道名为四喜丸子的菜肴,由四个色泽金黄、香味四溢,形态栩栩如生的的肉丸组成。 他介绍道这四喜丸子寓意人生福、禄、寿,喜四喜,象征着吉祥。 叶芷绾被掌柜声情并茂的讲解勾起了兴趣,她用竹筷轻拈一块放至口中细细品尝。 那掌柜期待的望向叶芷绾,静候她的点评。 叶芷绾惊喜的点点头,“口感丰富,香滑鲜嫩,很好吃。” “姑娘满意就好。” 店家露出安心的笑容,退了出去。 叶芷绾大快朵颐的同时不忘对萧晏称赞道:“这个店家可真不错,菜肴的味道不仅和南靖相差无异,还会虚心听取客人的反馈呢。” 萧晏将青蟹蟹黄剔出放到靠近叶芷绾的方向,“你喜欢以后常来就是。” “这怎么行,吃这一顿要花费不少银两,我现在连月钱都没领呢,不能总吃你的。”叶芷绾盘算着菜价晃了晃头。 萧晏凝眉,“你是不是觉得我带你吃几顿饭就会穷死” “倒是没有那么夸张。” 叶芷绾琢磨了一会南靖皇子每月的俸禄,她手里捏着一个青团认真说道: “你尚未娶妻分府出宫居住,又和皇宫里的四司八局都不往来,重华宫还有那么多姑娘指着你发月钱,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铺张浪费了,等我领了月钱就把这顿饭钱还给你。” 萧晏突然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他从怀中抽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让其滑到叶芷绾的手边。 叶芷绾正低头专心咀嚼,突如其来的木盒让她停下了嘴里的动作,与此同时,萧晏慵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重华宫里除了阿依幕自小跟着我,其他人原来都是我母妃宫里的人,在我母妃出事后我把她们领了过来,我今日回来是还没来得及去置办炭火,关于她们你放心,我不会让一群人跟着我受苦的。” 他顿了顿,看向木盒,又道:“包括你。” 叶芷绾将木盒打开,里面的东西怎么被她送出去,现在就怎么安然无恙的回到了自己手边,她看着那些首饰,心头哽咽。 这里面的每一件首饰对叶芷绾来说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有她与好友共同定做的金鸟步摇。 有叶昭行送她的生辰礼物。 有她假扮男子在蹴鞠比赛夺得头筹时的彩头。 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替她保留了下来。 叶芷绾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她把头埋在颈肩,牙齿咬着下唇,半晌都没有说话, 萧晏看她这副模样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你不用急着谢我,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圣人,做善事不图回报不过都是当时看你可怜说说而已,以前的事情连同这些东西我日后都会找你讨回来的。” 叶芷绾抬眸,“你需要我做什么” 萧晏沉思一会后说道:“这样,无偿答应我三件事,怎么样” “什么事” “我暂时还没想好,你不用紧张,不会专门为难你,不过在我没想好是什么事之前你就先好好做我的贴身侍女,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萧晏淡漠答道。 “好,我答应你。” 叶芷绾擦了擦手,把木盒放置怀内,面色正常了不少。 其实萧晏这样将话说开,叶芷绾的心里突然轻松很多。 这么久以来,她最怕的就是一直无法偿还萧晏的恩情。 现在叶家的冤屈没有着落,自己本就每日怀有愧疚度过,好不容易为他做了一件事,又被他以这样的方式还了回来。 那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他。 只不过她听到这些心里还是泛起一些酸涩。 可自己和他不就本就该是这样的吗他们能有现在的相识本就只是源于萧晏的怜悯之心,从而衍生自己的感恩之情。 这样也好。 叶芷绾心里这么宽慰着自己。 自那场对话过后,两人直到回到重华宫都再没有对话。 叶芷绾照着阳歌从前给自己铺床的样子给萧晏整理好了床铺,一切就绪,她吞吐道:“七皇子,该,该更衣了。” 其实萧晏已经很久都没让人近身伺候过了,可是碍于刚才已经出口的豪言,他还是立在原地张开了手臂。 叶芷绾解衣扣的手法十分生疏,萧晏也不敢催她,简直是被伺候的人比伺候的人还要紧张。 这一顿忙活下来,都不知过了多久。 萧晏想起一件事情,“过两日会有鹘月使团来访,届时会有一场宫宴,你同我一起去。” “好。”叶芷绾听到鹘月使团时联想到了一件事,不过她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 待萧晏歇下,叶芷绾回到房间望着一轮皎月。 她想,自己心中的一块石头暂时落下,而此时的南靖又是何局面呢 ---------- 彼时,南靖东宫。 李奕自从上次见了叶芷绾之后就生了一场病,他躺在床榻上静静的望着帷帐。 那个男人抱着叶芷绾离去的背影在他的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那天夜晚的一切如同饿狼一般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其实他早就已经接受了叶芷绾对自己没有感情的事实,不过他认为感情可以慢慢积累,不急于那一时,毕竟他们是彼此终要相伴一生的人。 可是他绝对无法接受叶芷绾除了自己之外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叶芷绾生下来就是他李奕命定的妻,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他会凭自己的本事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到自己的身边。 现在只因为一场变故的到来,让原本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他痛恨自己自出生以来就身子孱弱,他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从那个人手里把叶芷绾给抢回来。 而他最痛恨的还是那场变故的始作俑者。 李奕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向门外喊去:“云晴可在殿外” 被喊到的人很快推门而入,她的神情布满惊喜与意外。 云晴快步来到李奕身边将他扶正,“太子殿下,都这么晚了叫奴婢是有什么事吗” “长夜孤寂无心睡眠,想叫你来说说话。”李奕的手肘不经意间在云晴的手上多停留了片刻。 云晴顿时喜出望外,“奴婢愿闻其详,替太子殿下分忧。” 李奕嗟叹一声,“前几日我见到了你口中与芷绾私会的那个鹘月男子,起初我还不信,可如今却亲眼目睹。” “什么” 云晴听到这话先是一惊,随后又是窃喜,她很快抚去脸上的讶异,锁眉慢声道:“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因为此事伤怀,是她负了你。” “她”李奕着重点出这个字。 云晴看出他的声色变化,连忙跪在地上悔声道:“太子殿下恕罪,奴婢心直口快,是,是祎安郡主。” 李奕盯着她看了一会,笑了笑,弯腰去把她扶起柔声道:“这么害怕做什么,唤作‘她’又有何妨,现在她是罪臣之女又和他人刁风拐月,我又何需对她再有留恋。” 云晴长舒一口,跟随李奕的动作从地上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私会一事怎么就成真了,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觉得天助我也。 她略带试探的说道:“太子可有别的良人之选” “未曾有过。” 得到这个回答的云晴心中已经激动难耐,但细想下来又不能太过鲁莽,她回道:“太子福慧双修,定能早日觅得良人。” 李奕一脸意外的看向面前女子,“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善解人意。” “那是因为以前太子的眼中只有叶芷绾一人。” 云晴诉说着自己多年的委屈。 李奕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柔声道: “那以后便由你一人来贴身伺候。” 第四十章 清平郡主 叶芷绾一觉醒来,天色才刚亮。 她庆幸自己起床从没有癔症气,要不然以后可怎么做好人家的贴身侍女。 她匆忙洗漱后就朝着正殿赶去。 待她到达之时,萧晏却意外的已经整理好行装,像是要出门。 “七皇子这么早是要做什么去”叶芷绾端着一盆洗漱用的清水忍不住发问。 萧晏拿起佩剑向外走去,“我去趟塞外。” “塞外” “嗯,去那边临时有些事情,可能要在夜里才能回来了。” 叶芷绾对塞外了解不多,她只知道那里有不少凶兽和野蛮人,北韩的万里边墙就是为了他们所建。 她不知道萧晏此行所为何事,想问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宜过多打探,只好提醒道:“那里不太安全,七皇子要小心些。” 萧晏点头回应,又转过头来对叶芷绾嘱咐道:“今日重华宫可能会来一些客人,你要是不想见人就在屋内待着别出来。” 叶芷绾对他这话感到不明,心想自己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怎会害怕见人,不过看萧晏匆忙的样子她也不想再耽搁他,便回道:“知道了,你快去忙,我有分寸,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萧晏发现她现在好像有些敏感,顿时有些后悔昨晚说过的话,他只好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些客人会有点烦,我怕你也觉着厌烦。” 叶芷绾的小心思被戳破,她尴尬一笑,“不会不会,我定帮你招待好他们。” 萧晏想到那些人,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再交代,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阿依幕在萧晏走后不久就来向叶芷绾打过招呼带着阳歌出宫采药去了,后来直至太阳全部升起,迦南她们才渐渐有了动静。 叶芷绾找了个人问今天是有些什么客人,可那人听过之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满脸心疼的望向叶芷绾,“芷绾姐姐,今日就辛苦你了!” “啊”叶芷绾有点莫名其妙,她不在意的回道:“不辛苦,不过是招待客人,有什么辛苦的。” 还没等那人再向她详细解释,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声响亮的通报。 “武安侯府家的二小姐前来拜见七皇子!” “宁国公家的四小姐前来拜见七皇子!” “秦尚书家的千金前来拜见七皇子!” 叶芷绾被这一串串的名号搞得呆愣在原地。 世家贵族女子入宫觐见皇子 她竟不知北韩还能有这样的规矩。 叶芷绾还想问问身边的那个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那人早已一溜烟的跑回屋里去了。 再向别处看去,各个房门紧闭,看来她们是打算让自己应付这些人了。 此时外面通报的声音已经明显的有不耐烦的迹象,叶芷绾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迅步来到宫门前给她们开门。 宫门被缓缓拉开,一开始还在嬉笑的各位世家女子瞬间安静下来,期待的向越开越大的门缝里面瞧去,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姣好面容。 那人星眸轻眺,气质不凡,不慌不忙的向众人行礼。 “参见各位小姐,七皇子今日一早就出门了,不在宫中,请各位改日再来。” 叶芷绾言罢便有关门之意。 可那些人竟挡住了她的关门动作,并扬声道:“七皇子不在,那我们就去宫中等他!” 很快叶芷绾就被一行人挤到了角落,就连那句“七皇子可能要到夜里才能回来”都被她们的交谈声给淹没了。 叶芷绾在后面默默地想,北韩京都的小半数世家贵女都在这了。 萧晏出门真的不会被世家男子打吗 那群世家女进来娇声喊了几声七皇子,发现宫中空无一人后并不甘心,就算没有得到回应还是不想作罢,甚至对萧晏的寝殿起了心思。 叶芷绾看她们这副准备硬闯的架势,只好又说了一遍:“七皇子真的不在宫中,他走时说过要到夜里才能回来。” 那些人本就因为白跑一趟而感到心烦,便把怨气都撒在了这个生面孔上,其中一人忿忿开口:“你是谁怎么会在七皇子的宫中” 叶芷绾发现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友善,她现在初来乍到,不想给自己一下子树这么多敌,她把姿态放得很低,谦逊回道:“奴婢名唤小绾,是青山难民,家人都已在战乱中丧生,是七皇子好心搭救并收留奴婢。” 闻此言,多数人的目光暂缓下来,只不过还是有几个对她持有怀疑的眼光。 她们当中一人上前几步走到叶芷绾的身前细细打量着她,质疑道:“我看你倒是没有一点难民的样子,细皮嫩肉的,分明像个世家小姐。” 其他人被她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又纷纷齐声对她逼问。 “对,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快说你在重华宫有什么目的!” 叶芷绾心头一惊,不过很快她就顺着那人的提问想到了应对之策。 只见她抽泣一声,叹息道:“不瞒各位小姐,奴婢家中世代从商,还算富裕,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奴婢天生患有恶疾,看过不少郎中都说奴婢怕是活不过二十岁,家中父母实在不愿放弃,便散尽家财带着我四处求医,谁知那日行至青山碰上了两军交战,父母无辜惨死,奴婢有幸遇到了七皇子,才捡回一命。” 叶芷绾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些人的反应,见她们已经有人面露不忍之色,她赶忙哀泣道:“可惜奴婢命薄,纵使有心报答七皇子的相救之恩,却也没几天时日了。” 情到深处,还真叫她挤出了几滴泪珠。 这些人毕竟都是闺阁女子,虽有的因为家世背景略微跋扈,但在听到叶芷绾这么凄惨的身世时,还是把刚才心里的郁结先给放到了一边。 就连刚才怀疑她的那个人现也收起了锋芒,她还握住了叶芷绾的双手,悲声道:“竟没想到你的命运如此多舛,真是个可怜人。” 其实叶芷绾心里很清楚,如若不是她有意点出自己已经时日不多的事情,这群人才不会这么好心。 她们这一脸萧晏金屋藏娇的妒忌神情,谁又看不出来。 当真是可怜了阿依幕与迦南她们,以往的这么多年还不知怎么被这些世家小姐眼红挤兑。 叶芷绾拭去眼角泪水,“多谢各位小姐关心,奴婢早已看开。” 那群人对着一个即将要香消玉殒的人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一个个的竟都把原本要送给萧晏的礼品都塞给了她。 其中有几个拿的是荷包香囊玉佩之类的东西,她们自知不便相送,就随手拿了几两银子放到叶芷绾手中,只是还不忘提醒她帮忙把自己的东西转交给萧晏。 叶芷绾看着面前的一堆珍品,忙摆手拒绝,又一一送还回去。 可那些小姐们就像是要铁了心做好事一般,纷纷把礼品堆在她身边的地上。 叶芷绾本只求她们别为难自己就好,而现在这个局面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几人和她不断推搡着,谁也没注意到有一个华丽的身影正从宫门处向她们款款徐来,并伴随着一道张扬的声音。 “七皇子不在,你们便学会笼络下人收买人心了” 叶芷绾被凭空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向来人望去。 此人相貌娇俏,艳妆华服,身着镂金繁花锦服,头上珠围翠绕,一看就是个富贵娇人。 叶芷绾不知道这又是哪家的千金,身边人见到她竟都急忙跪了下去,齐声应道:“参见清平郡主。” 虽然她不知来人是何身份,但好在自己反应灵敏跟着那群人行了礼,只是名讳说得比别人慢了一些。 那人不屑的扫视一眼众人,并未让她们起身,她把目光落在了叶芷绾的身上,几步过去来到她的身前细细打量着她,又挑眉道:“你为何行礼比她们慢一步” 叶芷绾心翻白眼,这是来了一个多挑剔的主儿啊,她耐心解释道:“奴婢是新来的,之前未曾见过清平郡主,所以才迟钝了一下。” 清平郡主在叶芷绾身边转了一圈,“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跪着喊一百遍参见清平郡主。” 叶芷绾疑惑抬头,她依稀记得这个清平郡主是宇文家的人,名为宇文馨,阿依幕说过她为人不好相处,却不想是如此骄横跋扈。 尽管叶芷绾知道这人在故意刁难自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几句话罢了,她抚平了自己想揍人的心情,从容喊了起来: “参见清平郡主。” “参见清平郡主。” “参见清平郡主。” “停!” 在叶芷绾喊到第十次的时候,宇文馨突然厉声打断了她,“你怎么不说是谁在参见” 叶芷绾微微攥了攥拳头,继续喊道:“奴婢参见清平郡主。” 可谁知宇文馨还不满意,摇摇头继续打断她:“不,不是奴婢,是贱婢。” 她将最后两字说得很重。 叶芷绾猛地抬头望向宇文馨,眼中含有一丝怒愠,她冷冷道:“奴婢不知哪里得罪了清平郡主,还请郡主明言。” “得罪”宇文馨大笑一声,“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贱婢也配问我这种问题” “刚才礼数不周我已解释过了原因,我也接受了您的惩罚,只是我不知郡主为何还要继续羞辱奴婢。”叶芷绾迎上她的目光。 “大胆!” 宇文馨看她竟敢反驳,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向随从喊道:“给我掌她的嘴!” 说罢便有两个小厮向叶芷绾走来,撸起袖子就要开打。 第四十一章 世家贵女 叶芷绾已做好反抗准备,谁知跪在她身边的一人突然在这时开口: “等一下!” 说话的人是刚才怀疑过叶芷绾的那人,她看向宇文馨揶揄道:“郡主,她毕竟是重华宫的人,要是让七皇子知道了,恐怕不妥” “不妥” 宇文馨做事还没被什么人教训过,她一脚踢在那堆礼品上,有不少东西落在了为叶芷绾求情的人身边。 她怒视那人,“好就照你说的,重华宫的人我打不得,那你我还打不得了吗” 随后她从地上拾起一件精美的瓷器就朝地上的人砸去,瓷器从那人额前擦过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宇文馨见没砸中就又胡乱抓了一个物件继续砸,叶芷绾见状飞快起身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此时宇文馨的右手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急得她满脸通红,只好又伸出左手向叶芷绾扇去,可这刚伸出去的左手也被她给钳制住了。 那群世家贵女看到这一幕被震惊的如同静止了一般。 叶芷绾看着宇文馨一脸吃瘪的样子,心中偷笑,她清了清嗓,“不管是那位小姐还是我都未曾得罪与你,郡主的戾气为何这么大” “你!”宇文馨又羞又恼,她冲着随从大喊:“你们都瞎了吗” 原本看呆的随从这才反应过来,一股脑的过来给她家郡主解围,可都被叶芷绾几个轻松的仰首闪身给躲过了。 只是一番折腾过后,宇文馨的手腕还被叶芷绾牢牢地抓在手里。 宇文馨刚才连被带着做了几个大幅度动作,现在已是晕头转向,她气得咬牙切齿道:“你,你给我松手!” 叶芷绾冷哼:“松手也可以,给她道歉。” “你你妄想!” “既然郡主不道歉,那就这么耗着。”叶芷绾说着也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宇文馨痛的接连轻哼几声,挣脱几下之后发现无济于事,便无奈服软道:“好好好,我道歉,你先松手。” 叶芷绾这才在一院惊愕的目光中把手从宇文馨的胳膊上拿了下来,宇文馨转动着已经被抓红的双腕恼怒道:“你给我等着!” “请郡主先道歉。”叶芷绾耸耸肩,表示无畏。 “你做梦!” 宇文馨没有履行承诺,留下这句话后就大步离去。 “你!”叶芷绾还想追上去,却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小绾,别追了。”刚才替她出头的那个人从地上站起来把她拉到一边,心有余悸,对叶芷绾担忧道:“小绾,你可知你得罪了什么人。” “宇文家的清平郡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为人乖张,有过耳闻。”叶芷绾在脑子里搜寻着她所有的信息。 “那你还敢违抗她”那人又问。 叶芷绾反问:“我不那么做咱们两个都少不了挨她一顿打,你难道就甘心吗” 那人被问住,叶芷绾又接一句;“况且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是啊,我们是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在这京都里面谁人不知她清平郡主” 她嘴角扯出来一个无奈的笑后又不断说道: “她宇文家的先祖是功不可没开国功臣。” “其父景王世袭了北韩的一字并肩王,又任职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的姑母是当今皇后,她的表兄是皇四子。” “她的所有亲族占了北韩朝堂官职一半之多。” “你说,谁敢不听她的” 叶芷绾听着她给自己介绍宇文馨,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有些担忧道:“她要是来找我,我有法子应对的。只是姐姐替我出头以后定不会好过,” 那人蹙额,“关于我她最多在世女堆里出些丑,再到皇后娘娘那里告告状让我不再入宫罢了,只是你又有什么法子” 叶芷绾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开口那人又继续说道:“这样,你记住,我叫宋与舒,是武安侯府的二小姐,真有什么事的时候你来武安侯府寻我,我帮你作证。” 叶芷绾愣了愣,她拿手帕点了点宋与舒额前的擦伤,“与舒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不要淌这次的浑水了,她家势力那么大恐会连累家父。” 宋与舒吁叹一口气,“除了宇文家,在朝中还能说得上话的就是家父了,就算没有这件事,武安侯府也未曾好过过。” 她想起宋家受过的诸多委屈,再联想自己今日之屈,不觉开启了诉说: “朝堂之上以家父为首的世家各族一直不满宇文家一手遮天,各种徇私枉法的做派,遂屡次弹劾,可都被他们暗中给摆平了。时间久了,家父们也都渐渐气馁了,不过是本着为北韩大局发展的心才坚持到现在。” “而我们这些女子呢,皇后隔三差五的就用各种理由把我们叫到宫中,面上说是饮茶说话,实则呢,是想把我们时刻都看在眼皮子底下。你看我们成日里往重华宫跑,虽说也有些私心,但更多的都是因为清平郡主仰慕七皇子,皇后不愿,她便让我们没事就来看望七皇子,希望七皇子能看上我们当中一人,从而断了清平郡主的心思。”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叶芷绾看向院内的众多女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却被卷入朝堂斗争之中,成为威胁前朝的质子,这些人又是何其无辜。 叶芷绾不知该怎么出口安慰,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与舒抬起手掌面向天空,阳光穿过手指倾泄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她眯着眼睛道:“时间久了,我们都像是皇后驯化的宠物了,她让我们去哪我们便去哪,不听话就会挨打。” 她又把目光投向叶芷绾,“小绾,是你的举动点醒了我,如果不是你,我们就真的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叶芷绾摇头,“这不是因为我,这是因为你本身就不愿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你本就应该畅快的站在阳光下做你想做的事。” 冬日暖阳透过枯枝残叶照在两位少女的身上,毫不吝啬。 宋与舒回给叶芷绾一个感激而又坚定的笑容。 两人说完话,宋与舒带着她们离开,叶芷绾送别众人,她倚坐在那棵枯树下面仰首望天,想了很多 一字并肩王,在朝堂只手遮天的宇文世家,北韩帝当真会接受他们的存在吗 自己又该怎样在不经过他们的情况下办成心中所想的几件事呢。 叶昭行那边进展的顺利吗。 还有。 萧晏在这宫中过得又是如何呢 叶芷绾在冥想时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来到了青山,长卫军全部牺牲的那一晚。 她站在军营中,周遭火光四起,战马受惊四处逃窜。 将士们纷纷赶来粮草处救火,可这火根本无法扑灭,因为远处正有数不清的火箭向大营接踵而来。 有几个将士已经身中火箭还在死死护着军粮,想把它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火焰无情地在他们身上肆虐。 叶芷绾急得大喊:“你们快走!保命要紧!” 那些将士根本看不见她,还在卯着劲的搬运粮食。 可此时北韩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他们迅速包围了整个长卫军大营。 一阵混乱的厮杀过后,尸横遍野,长卫军的旗帜混合着鲜血被北韩士兵踩在脚下,长卫军将士们的尸体变成饿狼的腹中之物。 看到如此惨烈景象的叶芷绾心如刀绞,好似万箭攒心,她哭喊着挥刀冲向敌军,可自己就像影子一般从他们的身上穿了过去。 叶芷绾无力的跪在地上,一行清泪从她的脸庞划过。 七万儿郎戈士,穷年守边疆。 牺牲赴沙场,视死忽如归。 血染戎甲被,战骨埋荒外,今夜不知何处宿。 叶芷绾弓起身子,用双手不断的扒着地上的泥土上,她不想让将士们尸骨露野,她想将他们好生安葬。 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泥土都未曾动过一分一毫。 叶芷绾跪趴在地上,指甲嵌进肉里,泪如泉涌。 突然,她感觉有人低身为自己拭去了脸上的湿意,还给自己披了一条什么柔软的东西。 “叶芷绾” 叶芷绾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便应声去看,发现身边的景象已经大变,她正倚坐在重华宫的那棵枯树下,时间还是夜晚。 只不过刚才的景象历历在目,叶芷绾没有完全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庞,声泪俱下: “萧晏,我挖不动,我真的挖不动,我在努力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萧晏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知道她又梦到了以前的事,他隔着毛毯握住叶芷绾的手。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不会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叶芷绾感受到手上的力量才完全清醒过来,她抹了一把脸,有些局促,“七皇子,你回来了。” 萧晏微愣,他点点头从怀里轻轻掏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伴随着一声“喵呜” 叶芷绾脖子向前一伸,惊喜道:“小猫!” “嗯,今天在路上捡的,是只小公猫,还挺活泼的,一直跟着我。” 萧晏把小猫往前递了递,“你喜欢吗” 叶芷绾小心翼翼的把猫接了过去,爱不释手道:“这么可爱,当然喜欢啦。” 那只小猫两腮圆润,两只耳朵直挺挺的立于头顶,身上遍布着有规律的黄色斑纹,眼睛又圆又亮,正好奇的盯着叶芷绾看。 叶芷绾摸着小猫的后背,提议道:“这只小猫的毛色就像老虎一样,咱们叫它小虎怎么样” “很好,就依你。” 得到萧晏的肯定,叶芷绾兴冲冲地把小猫举到胸前,用鼻子蹭着它的小脸,欢喜道:“小虎,你有名字啦,喜欢吗” “喵” 小虎很快回应了她一声,像是认可了自己的名字。 叶芷绾满意的看向萧晏,“七皇子你看,它喜欢这个名字。” 萧晏揉着小虎的脑袋,想起了今日在外面友人那里听到的传闻,他半带轻笑说道: “听说你到处跟别人说你快死了” 第四十二章 七窍流血 听萧晏提起此事,叶芷绾眸子一亮,冲他撇嘴道:“是啊,你不在,我要不那么说,那些人光想活吞了我。” 萧晏冷眸一转,微微失神,“她们确实烦了点,但朝堂上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辛苦你了。” “也没有啦,后来我那样说了,他们就对我挺好的,以至于我现在心中还有些愧疚呢。” 叶芷绾确实想找个机会给她们说清楚,不然日后误会可就大了。 “我不知道你们女儿家如何相处,但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 萧晏在提醒完她又想起一事,“还有,你把宇文馨给打了” 叶芷绾眯起眼睛,鄙夷道:“她跟别人说我把她给打了” “不是,我听迦南她们说的。” “哼。”叶芷绾冷言回忆道: “她来到重华宫不由分说上来就要罚我,我照做后她又接着侮辱我,我与她争论她便指使人打我,那我怎么能让她打,就抓着她的手腕抵御了一下。” 萧晏猛地从地上站起,“她罚你还侮辱你” “对啊。”叶芷绾想起白天的事就一肚子气,便把与宇文馨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复述了一遍。 萧晏听后一股愠色爬上他的眉梢,“这个宇文馨,只要我不在重华宫她就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皇后都已明令禁止过她来此地,可没想她还是这么胆大妄为!” 接着他又叹息一声对叶芷绾愧道:“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我没想到她今日会来,是我连累你,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她找你麻烦。” 叶芷绾手中抚摸着小虎,想了想道:“那七皇子知不知道她很喜欢你啊” “什么”萧晏一愣, 尽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可就是不愿说出来。 叶芷绾又一字一句重复一遍:“我说!七皇子知不知道她很喜欢你” “知道。” 萧晏不自然回答之后,又反口问她:“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叶芷绾答道; “她让我想起来以前在南靖有个世家小姐爱慕一男子,她不去说,就一直处处给人家使绊,别人问她为何这么做,她说这样那人才会注意到她。” 她又补充一句:“所以宇文馨对七皇子应该也是一样的。” 萧晏回想了一下和宇文馨认识的这么多年,腻烦道:“不过她跟你口中的女子不一样,她是一边跟我说明一边给我找麻烦。” 叶芷绾歪头,“所以她是被你拒绝过才变成这样的吗” “对。”萧晏说完这话又急忙反驳掉,“不对,她本性如此。” 叶芷绾微微一笑,“那她这么做挺傻的,可笑又可悲。” 她又拍了拍小虎,“你说对不对呀小虎。” “喵” 萧晏看着一人一猫彼唱此和,酸声道:“这小猫跟你倒是同心合意的。” 叶芷绾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挑眉一问:“怎的,是不是我说宇文馨让七皇子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 ”七皇子呀,连我们小虎都看出来了对不对” “喵” “我,我是看我捡回来的小猫跟你一唱一和的才那么说。” 叶芷绾转了转眼眸,“兴许是七皇子早就喜欢上了清平郡主,才会下意识的有那种反应” 萧晏都不等叶芷绾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你给我闭嘴,我没有!” 叶芷绾看着萧晏已经微微涨红的面颊笑出了声, “七皇子害羞了。” “你!” “我错了!” 叶芷绾看准眼色及时止损,毕竟能抓住萧晏面露窘色的时候可不多,她心满意足的灿然一笑,说出心中真实所想, “认识这么久了,七皇子我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您怎么会喜欢宇文馨那种性格的女子呢。” 萧晏听她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原被玩弄了这么久,他虽有不服但还是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感兴趣。 他去问:“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 “肯定是温柔贤淑的啊。”叶芷绾不假思索答道。 “为什么” “因为寻常男子都喜欢那样的。” “那我不是寻常男子。” “你不是寻常男子那不就说明你喜欢宇文馨嘛!” “” 萧晏立在原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叶!芷!绾!” 而叶芷绾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早就抱着小虎溜之大吉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欢快的背影。 叶芷绾用最快的速度给萧晏整理好床铺,后用箭一样的速度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叶芷绾忍不住偷笑起来,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萧晏刚才的窘态。 原来打趣萧晏这么有意思。 叶芷绾一边回味着一边进入了梦乡。 夜里她曾半梦半醒过一次,因为她感受到有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她的鼻腔流出。 叶芷绾谜怔着拿手帕拭去,心里还在想着一向身体康健的自己怎么突然感染了风寒。 她本想起身清洗一下手帕,但北韩的冬天实在太过寒冷,从被褥里起来太需要勇气了。 叶芷绾便偷了个懒把手帕放到床下后又睡过去了。 只是当她第二日醒来看到昨夜被自己随意放置的手帕时,下巴久久都没合住。 叶芷绾还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窗外响起了阿依幕的声音。 “芷绾姐姐,七皇子叫你过去一趟。” “诶,好,这就来。”叶芷绾匆促的穿好衣服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往正殿去。 路上她心里有些发慌,难不成萧晏要报复自己了 叶芷绾一进门就把头给埋的低低的,默默祈求萧晏可别动太大的怒。 谁知她并没有等到惩罚,而是一句带有命令语气的安排。 “今日无事,我带你去校场练武。” “啊”叶芷绾蓦地把头抬起,“我可以去吗” 萧晏在看到她全部面容的那一瞬间,神情慌张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芷绾身前对着她的脸仔细端详,并焦急道:“你怎么了” 叶芷绾被他这个样子弄得不明所以,迷糊回道:“什么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萧晏没去回答,就盯着她的脸瞧,甚至还用手在她的脸上蹭来蹭去,叶芷绾去躲他反而更来劲。 终于在一番细致的检查后,萧晏的表情先是疑惑,后又瞳孔一亮,最后就剩下了窃喜。 叶芷绾在他的面容上还捕捉到了嘲笑。 “到底怎么了啊”叶芷绾纳闷问道。 萧晏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把她拉到了铜镜前。 叶芷绾在看清自己的脸后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她双手捂着脸惊慌道:“我的脸,我的脸上怎么到处都是血” “应该是受什么内伤了。”萧晏摒眉肃然回道。 “受内伤”叶芷绾马上回忆了一下这几日接触过的人,疑虑道: “我除了宇文馨也没和其他人动过手啊,难不成是她可是我能感觉出来她不会武功啊。” 萧晏摆摆手,“不然,真正的高手都会隐藏自己的功力。” “那那个清平郡主竟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叶芷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很有可能。” “那我身上怎么感觉不出什么别的不适” 萧晏拍了拍她的肩膀,悲声道:“此招一日之内便能让人七窍流血,也许,再有一日你就会有别的感觉了。” 叶芷绾的肩膀霎时塌了下来,脑子也乱成一锅粥,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内伤隐藏的高手 这些她通通不信,只是自己这无缘无故的满脸血迹又该怎么解释。 萧晏给她递来一个热腾腾的湿帕子,“先擦擦,一会儿我给你宣太医瞧瞧。” 叶芷绾接过手帕神不在焉的在脸上擦着,帕子的热气覆过她的鼻尖,她忽然抓住了一个想法。 昨天夜里鼻子里涌出的暖流是鼻子在流血,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风寒。 而她没有记错的话也只有鼻子在流血。 所以,她仅仅只是流鼻血了。 根本不是萧晏说的什么内伤! 叶芷绾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抬眸微笑, “萧晏,我只是在南方湿润的环境中长大,很少经历流鼻血这种事情。但我不是无知好吗” 萧晏见她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得肆意, “我还是第一次有人流鼻血流成你这样满脸都是的。” 叶芷绾看着眼前这人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是因为嘲笑自己,她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七皇子笑够了,奴婢就先回房洗漱去了。” 实在没脸待下去的叶芷绾闷声给自己找了个离开的理由。 直到早膳的时间都过去了,叶芷绾还闷坐在房间里没有动静。 这对她来说真是有记忆以来出糗出的最大的一次。 满脸血就算了,还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叶芷绾趴在窗前的木桌上,摸着小虎仰天长叹。 突然,窗子被人拉开。 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别难受了,走,去练武了。” “谁难受啦,我就是累了趴一会。” 叶芷绾正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在意刚才那件事。 萧晏从外面扔进去一个淡黄色类似玉石的东西,“送你的,算是赔罪了。” 叶芷绾好奇的把那东西拿到手中查看,此物约有小手指大小,其一端被镶在银色的羽毛铜铁装饰里,再上面有一圆环用黑色的绳子穿着。 她把这个东西放到胸前比划着,“这是什么还挺特别的,我从来都没见过。” “狼牙。” “狼牙” “嗯。”萧晏点头,继续说道:“狼牙在北韩是勇气和力量的象征,也可辟邪。” 听了他的介绍,叶芷绾更加喜欢这个小玩意,心满意足的戴在了身上,她暂时忘掉适才的不愉快,嫣然道:“好看吗” 萧晏又点点头,面上含笑,“好看,快走了。” “知道啦!七皇子!” 第四十二章 七窍流血 听萧晏提起此事,叶芷绾眸子一亮,冲他撇嘴道:“是啊,你不在,我要不那么说,那些人光想活吞了我。” 萧晏冷眸一转,微微失神,“她们确实烦了点,但朝堂上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辛苦你了。” “也没有啦,后来我那样说了,他们就对我挺好的,以至于我现在心中还有些愧疚呢。” 叶芷绾确实想找个机会给她们说清楚,不然日后误会可就大了。 “我不知道你们女儿家如何相处,但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 萧晏在提醒完她又想起一事,“还有,你把宇文馨给打了” 叶芷绾眯起眼睛,鄙夷道:“她跟别人说我把她给打了” “不是,我听迦南她们说的。” “哼。”叶芷绾冷言回忆道: “她来到重华宫不由分说上来就要罚我,我照做后她又接着侮辱我,我与她争论她便指使人打我,那我怎么能让她打,就抓着她的手腕抵御了一下。” 萧晏猛地从地上站起,“她罚你还侮辱你” “对啊。”叶芷绾想起白天的事就一肚子气,便把与宇文馨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复述了一遍。 萧晏听后一股愠色爬上他的眉梢,“这个宇文馨,只要我不在重华宫她就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皇后都已明令禁止过她来此地,可没想她还是这么胆大妄为!” 接着他又叹息一声对叶芷绾愧道:“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我没想到她今日会来,是我连累你,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她找你麻烦。” 叶芷绾手中抚摸着小虎,想了想道:“那七皇子知不知道她很喜欢你啊” “什么”萧晏一愣, 尽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可就是不愿说出来。 叶芷绾又一字一句重复一遍:“我说!七皇子知不知道她很喜欢你” “知道。” 萧晏不自然回答之后,又反口问她:“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叶芷绾答道; “她让我想起来以前在南靖有个世家小姐爱慕一男子,她不去说,就一直处处给人家使绊,别人问她为何这么做,她说这样那人才会注意到她。” 她又补充一句:“所以宇文馨对七皇子应该也是一样的。” 萧晏回想了一下和宇文馨认识的这么多年,腻烦道:“不过她跟你口中的女子不一样,她是一边跟我说明一边给我找麻烦。” 叶芷绾歪头,“所以她是被你拒绝过才变成这样的吗” “对。”萧晏说完这话又急忙反驳掉,“不对,她本性如此。” 叶芷绾微微一笑,“那她这么做挺傻的,可笑又可悲。” 她又拍了拍小虎,“你说对不对呀小虎。” “喵” 萧晏看着一人一猫彼唱此和,酸声道:“这小猫跟你倒是同心合意的。” 叶芷绾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挑眉一问:“怎的,是不是我说宇文馨让七皇子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 ”七皇子呀,连我们小虎都看出来了对不对” “喵” “我,我是看我捡回来的小猫跟你一唱一和的才那么说。” 叶芷绾转了转眼眸,“兴许是七皇子早就喜欢上了清平郡主,才会下意识的有那种反应” 萧晏都不等叶芷绾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你给我闭嘴,我没有!” 叶芷绾看着萧晏已经微微涨红的面颊笑出了声, “七皇子害羞了。” “你!” “我错了!” 叶芷绾看准眼色及时止损,毕竟能抓住萧晏面露窘色的时候可不多,她心满意足的灿然一笑,说出心中真实所想, “认识这么久了,七皇子我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您怎么会喜欢宇文馨那种性格的女子呢。” 萧晏听她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原被玩弄了这么久,他虽有不服但还是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感兴趣。 他去问:“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 “肯定是温柔贤淑的啊。”叶芷绾不假思索答道。 “为什么” “因为寻常男子都喜欢那样的。” “那我不是寻常男子。” “你不是寻常男子那不就说明你喜欢宇文馨嘛!” “” 萧晏立在原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叶!芷!绾!” 而叶芷绾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早就抱着小虎溜之大吉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欢快的背影。 叶芷绾用最快的速度给萧晏整理好床铺,后用箭一样的速度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叶芷绾忍不住偷笑起来,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萧晏刚才的窘态。 原来打趣萧晏这么有意思。 叶芷绾一边回味着一边进入了梦乡。 夜里她曾半梦半醒过一次,因为她感受到有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她的鼻腔流出。 叶芷绾谜怔着拿手帕拭去,心里还在想着一向身体康健的自己怎么突然感染了风寒。 她本想起身清洗一下手帕,但北韩的冬天实在太过寒冷,从被褥里起来太需要勇气了。 叶芷绾便偷了个懒把手帕放到床下后又睡过去了。 只是当她第二日醒来看到昨夜被自己随意放置的手帕时,下巴久久都没合住。 叶芷绾还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窗外响起了阿依幕的声音。 “芷绾姐姐,七皇子叫你过去一趟。” “诶,好,这就来。”叶芷绾匆促的穿好衣服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往正殿去。 路上她心里有些发慌,难不成萧晏要报复自己了 叶芷绾一进门就把头给埋的低低的,默默祈求萧晏可别动太大的怒。 谁知她并没有等到惩罚,而是一句带有命令语气的安排。 “今日无事,我带你去校场练武。” “啊”叶芷绾蓦地把头抬起,“我可以去吗” 萧晏在看到她全部面容的那一瞬间,神情慌张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芷绾身前对着她的脸仔细端详,并焦急道:“你怎么了” 叶芷绾被他这个样子弄得不明所以,迷糊回道:“什么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萧晏没去回答,就盯着她的脸瞧,甚至还用手在她的脸上蹭来蹭去,叶芷绾去躲他反而更来劲。 终于在一番细致的检查后,萧晏的表情先是疑惑,后又瞳孔一亮,最后就剩下了窃喜。 叶芷绾在他的面容上还捕捉到了嘲笑。 “到底怎么了啊”叶芷绾纳闷问道。 萧晏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把她拉到了铜镜前。 叶芷绾在看清自己的脸后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她双手捂着脸惊慌道:“我的脸,我的脸上怎么到处都是血” “应该是受什么内伤了。”萧晏摒眉肃然回道。 “受内伤”叶芷绾马上回忆了一下这几日接触过的人,疑虑道: “我除了宇文馨也没和其他人动过手啊,难不成是她可是我能感觉出来她不会武功啊。” 萧晏摆摆手,“不然,真正的高手都会隐藏自己的功力。” “那那个清平郡主竟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叶芷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很有可能。” “那我身上怎么感觉不出什么别的不适” 萧晏拍了拍她的肩膀,悲声道:“此招一日之内便能让人七窍流血,也许,再有一日你就会有别的感觉了。” 叶芷绾的肩膀霎时塌了下来,脑子也乱成一锅粥,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内伤隐藏的高手 这些她通通不信,只是自己这无缘无故的满脸血迹又该怎么解释。 萧晏给她递来一个热腾腾的湿帕子,“先擦擦,一会儿我给你宣太医瞧瞧。” 叶芷绾接过手帕神不在焉的在脸上擦着,帕子的热气覆过她的鼻尖,她忽然抓住了一个想法。 昨天夜里鼻子里涌出的暖流是鼻子在流血,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风寒。 而她没有记错的话也只有鼻子在流血。 所以,她仅仅只是流鼻血了。 根本不是萧晏说的什么内伤! 叶芷绾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抬眸微笑, “萧晏,我只是在南方湿润的环境中长大,很少经历流鼻血这种事情。但我不是无知好吗” 萧晏见她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得肆意, “我还是第一次有人流鼻血流成你这样满脸都是的。” 叶芷绾看着眼前这人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是因为嘲笑自己,她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七皇子笑够了,奴婢就先回房洗漱去了。” 实在没脸待下去的叶芷绾闷声给自己找了个离开的理由。 直到早膳的时间都过去了,叶芷绾还闷坐在房间里没有动静。 这对她来说真是有记忆以来出糗出的最大的一次。 满脸血就算了,还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叶芷绾趴在窗前的木桌上,摸着小虎仰天长叹。 突然,窗子被人拉开。 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别难受了,走,去练武了。” “谁难受啦,我就是累了趴一会。” 叶芷绾正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在意刚才那件事。 萧晏从外面扔进去一个淡黄色类似玉石的东西,“送你的,算是赔罪了。” 叶芷绾好奇的把那东西拿到手中查看,此物约有小手指大小,其一端被镶在银色的羽毛铜铁装饰里,再上面有一圆环用黑色的绳子穿着。 她把这个东西放到胸前比划着,“这是什么还挺特别的,我从来都没见过。” “狼牙。” “狼牙” “嗯。”萧晏点头,继续说道:“狼牙在北韩是勇气和力量的象征,也可辟邪。” 听了他的介绍,叶芷绾更加喜欢这个小玩意,心满意足的戴在了身上,她暂时忘掉适才的不愉快,嫣然道:“好看吗” 萧晏又点点头,面上含笑,“好看,快走了。” “知道啦!七皇子!” 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春色满园 在去校场的路上,叶芷绾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挺大的,本来都气成那样了,居然一个狼牙吊坠就把自己给收买了。 这要是在南靖她好赖也要象征性的把那人给打两下出出气的 想到这里,她猛然生出一个念头,那之前的自己在别人看来不会跟宇文馨一样 叶芷绾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不会,自己向来只打恶人,从不无理取闹随意处罚他人,怎么会和她一样惹人厌烦呢。 路途漫长,叶芷绾的脑子就没有停止过思考,她又突然发觉现在自己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个贴身侍女,让皇子来主动赔礼道歉,这应该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一次戏弄而已,跟萧晏之前帮助自己的那些来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么一算,好像还是自己过得更难心安啊。 不过还好,萧晏说过会找自己讨回来。 有那句话在叶芷绾的心里多了一丝慰籍,她把那些胡思乱想给收起来,侧头问道:“七皇子,校场是不是在五皇子的宫殿附近啊” “是,怎么了” 萧晏从出宫起就看到叶芷绾的脸上换过无数个表情了,她一出口居然是问萧煜,这让他开始莫名心烦意乱起来。 叶芷绾瞳孔泛光,道:“那我能不能回去把阳歌给带过来” 萧晏愣了愣,叶芷绾以为他是嫌麻烦,便露出了殷勤却略有失望的神色,“是阳歌与我说跟着阿依幕采药她帮不上什么忙,在重华宫里的活计也用不到她,所以她每天都有些无聊,我就想着带她去五皇子那里玩玩。” 听闻她言萧晏这才豁然开朗,他轻松道:“这有何不妥,你别回去了,到了校场我找人回去接她。” “嗯,谢谢七皇子。” 叶芷绾笑得很满足。 萧晏偏头去看,眄睨到一张绝俗秀脸,星眼如波,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一刻,他懂得了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句诗的意思。 当阳歌过来的时候,叶芷绾正拿着匕首向萧晏不断突进,就算十次里面有八次都被他轻松躲掉,叶芷绾都没想过一次放弃。 她练起武来就是有一股子倔强,如果不是后来叶深让她中断此事,叶芷绾应该会比现在强很多。 萧晏同样也发现了手拿武器的叶芷绾和平时的她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叶芷绾心无旁骛,眼射寒光,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赢。 也许这就是将门之家传承下来的血脉,是跌倒以后再爬起来,是永不言弃迎面困难,破釜沉舟,是拥有置死地而后生的意志。 寒风之下,叶芷绾的额角已经冒出一层密汗,她再一次冲刺而来,萧晏握住她拿匕首的手腕,轻轻一转,匕首从面对萧晏变成了面对叶芷绾的方向。 叶芷绾看着这个动作,心中充满不服,使了使劲,却没能扭转匕首的方向。 萧晏用食指点了点她的手背,“歇会,阳歌来了。” 叶芷绾面露一瞬挫败感又稍纵即逝,她扭了扭手腕,向边处走着,昂起下颌,契而道:“我一定要超过你。” 萧晏偏头一笑,“好,我等着。” 只是两人还未走到阳歌身边,就看到重华宫里一个眼熟的随从匆忙的向这边走来,他来到萧晏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并交给他一封信件。 萧晏看后凝眉向叶芷绾吩咐道:“我临时有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我不在你就别留在校场了,我让人带你们去萧煜那里,待会就回宫。记住了吗” “记住了。”叶芷绾应声答应。 萧晏刚行两步又转过身来,神色复杂道:“萧煜他,可能现在和你从前认识的他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要是待得厌烦了就早点回去。” “嗯”叶芷绾听得云里雾里,还想问问清楚,可萧晏已经急匆匆的走了。 阳歌上前跨住叶芷绾,脸上藏不住的欣喜雀跃,“郡主,我们是要去五皇子那里吗” “是啊。”叶芷绾宠溺一笑,“看你整日待得无聊带你去解解闷。” “郡主对我可真好。”说完她还把头放在叶芷绾的肩膀处蹭了蹭。 叶芷绾轻轻拱了拱肩上的重量,坏笑道:“几日不见,我们阳歌是不是也想他啦” 阳歌腾得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溜圆,后又低头羞道:“郡主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好好好,是我想他了行不行,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哎呀郡主你又在瞎说什么呀。” 此时阳歌的脸已经像熟透了的果子。 叶芷绾不再逗她,去握住她的手掌,“快走啦,早点过去还能在那里多待一会。” 萧煜的长华宫院外红墙环护,有两颗长青古柏从里面露出一角深绿,绿枝周围萦绕着些许朦胧的缭绕烟雾。 细听还有若有若无的潺潺水流声并伴随着袅袅琴音从宫内传来。 叶芷绾在宫门外等着小厮通传,心里不禁赞叹萧煜可真是会享受日子。 在寒风萧条的北韩,长华宫竟让他装扮得如此春机盎然。 不久,长华宫大门再次打开,两人有些好奇的向里面看去。 刚才通报的小厮已经不见,立于门前的竟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此人清冷端庄的模样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 一袭藕色长裙拽地,裙摆摇曳绣着生动的荷花,内着乳白色抹胸,腰间系一条青色腰带,上缀着几颗亮丽的白色珍珠,外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青丝披落,仅用一条绿色的发带系着,尽显阴柔妖艳之气。 叶芷绾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人便先她一步清喉娇啭道:“五皇子在里面,你们随我进去就好。” 说罢她转身盈盈向宫中走去,叶芷绾给阳歌投去一个平定的眼神,拉她的那只手上也微微用力一下。 顺着那名女子的路线叶芷绾将长华宫的景色全部尽收眼底。 这里全院栽种着四季常青的绿植花草,花香扑鼻。与外面的萧然的景象比起来显得别具一格。 再向后院走去,佳木奇花愈发葱茏,周遭的温度渐渐升暖,水流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几声娇媚的女声。 女子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柔声道:“五皇子就在这里,两位姑娘直接进去便可。” 叶芷绾听着后面阵阵传来的嘤然面露疑色,迟迟没有迈步。 那女子瞧出她的迟疑,又莞尔道:“我没有骗两位姑娘,五皇子平日里都在这里待客。” 叶芷绾这才将信将疑,领着阳歌向大石后方走去。 这后面的所有景色都被雾气盖住,影影绰绰,只能依稀看到几个人影。 叶芷绾眯着眼挥手散去面前的团团雾气,慢慢的向人影那边挪去。 也可能是因为两人身上带来的冷气,让这里的雾慢慢散去一些。 叶芷绾逐渐看清四周环境,此地用刚才的巨石和树上绿叶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风,中间有一个可以容纳数人的圆形池子,池子周围被形状各异的精美岩石所包裹起来。 池子中的水随着里面的人影波动正一层一层的往外面溢,连着一团团热气也氤氲荡漾而来。 叶芷绾看到萧煜正用一条粉色腰带蒙着双眼,嘴角扬起兴奋地追逐着池子里的其他人。 被他追着的几个女子,衣着清凉简易,有的露出香肩雪肌,有的隔着水光还能看见些许玉色。 如此香艳的场景叶芷绾从未见过,待她反应过来,她急忙去捂阳歌的眼睛。 阳歌轻轻地把她的手推开,“郡主,我累了,咱们回去。” 此时萧煜听到身边的人提醒,把眼上腰带扯掉,略显意外,“哟,芷绾来了啊,诶,还有那个那个” 说到这里他停住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拍了一下脑门,继续说道:“啧,瞧我这个记性,还有阳歌,老七跟我说过你们要来了,等我一会啊,我带你们在我宫里好好逛逛。” 阳歌听完他这一番话在原地咬唇呆愣片刻后转身离去。 叶芷绾看了看毫无任何反应的萧煜面色闪过失望,她的掌心还有从阳歌眼上拂过的些许湿意。 她追上阳歌,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她把手搭在阳歌的肩上,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重新走过来时的路,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心境。 回去的路总比进来的路要走得快一些,那女子将两人送至门外,叶芷绾点头表示谢意。 就在她回头之际,女子突然叫住了她,盈盈温情道:“请姑娘代妾身问七皇子安。” 她说这话时目光明亮,望穿秋水。 叶芷绾心底有一股异动,但她不想再在这里耽搁时间,只想带着阳歌赶紧回去。 她随口应着,抓起阳歌就向重华宫方向走去。 阳歌如牵线木偶般的被叶芷绾拉着,仿佛自己还置身在长华宫,她不想去想,可是那些场景已经全部占有了自己的脑子。 眼泪被风吹干,又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滑落。 她回忆着与萧煜的相遇相识,是他在那个偏僻的村子里天天安慰自己,逗自己开心,是他在夜色之中焦急的把自己从寒山寺接走,也是他在将军府出事后给了自己无限的美好。 阳歌想张口和叶芷绾说几句话,可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双手拉住叶芷绾,说不出话,急的她嘴角抖动不止,只好闭上眼睛希望可以止住眼泪,可这一动作带来的是更多如雨的泪珠。 叶芷绾心疼的把阳歌拥入怀中,鼻子发酸。 阳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道:“郡主,我,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心里好难受。” 叶芷绾的一滴眼泪随着眼角滴下来,“阳歌有我,有我在,以后永远都有我陪着你。” 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春色满园 在去校场的路上,叶芷绾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挺大的,本来都气成那样了,居然一个狼牙吊坠就把自己给收买了。 这要是在南靖她好赖也要象征性的把那人给打两下出出气的 想到这里,她猛然生出一个念头,那之前的自己在别人看来不会跟宇文馨一样 叶芷绾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不会,自己向来只打恶人,从不无理取闹随意处罚他人,怎么会和她一样惹人厌烦呢。 路途漫长,叶芷绾的脑子就没有停止过思考,她又突然发觉现在自己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个贴身侍女,让皇子来主动赔礼道歉,这应该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一次戏弄而已,跟萧晏之前帮助自己的那些来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么一算,好像还是自己过得更难心安啊。 不过还好,萧晏说过会找自己讨回来。 有那句话在叶芷绾的心里多了一丝慰籍,她把那些胡思乱想给收起来,侧头问道:“七皇子,校场是不是在五皇子的宫殿附近啊” “是,怎么了” 萧晏从出宫起就看到叶芷绾的脸上换过无数个表情了,她一出口居然是问萧煜,这让他开始莫名心烦意乱起来。 叶芷绾瞳孔泛光,道:“那我能不能回去把阳歌给带过来” 萧晏愣了愣,叶芷绾以为他是嫌麻烦,便露出了殷勤却略有失望的神色,“是阳歌与我说跟着阿依幕采药她帮不上什么忙,在重华宫里的活计也用不到她,所以她每天都有些无聊,我就想着带她去五皇子那里玩玩。” 听闻她言萧晏这才豁然开朗,他轻松道:“这有何不妥,你别回去了,到了校场我找人回去接她。” “嗯,谢谢七皇子。” 叶芷绾笑得很满足。 萧晏偏头去看,眄睨到一张绝俗秀脸,星眼如波,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一刻,他懂得了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句诗的意思。 当阳歌过来的时候,叶芷绾正拿着匕首向萧晏不断突进,就算十次里面有八次都被他轻松躲掉,叶芷绾都没想过一次放弃。 她练起武来就是有一股子倔强,如果不是后来叶深让她中断此事,叶芷绾应该会比现在强很多。 萧晏同样也发现了手拿武器的叶芷绾和平时的她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叶芷绾心无旁骛,眼射寒光,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赢。 也许这就是将门之家传承下来的血脉,是跌倒以后再爬起来,是永不言弃迎面困难,破釜沉舟,是拥有置死地而后生的意志。 寒风之下,叶芷绾的额角已经冒出一层密汗,她再一次冲刺而来,萧晏握住她拿匕首的手腕,轻轻一转,匕首从面对萧晏变成了面对叶芷绾的方向。 叶芷绾看着这个动作,心中充满不服,使了使劲,却没能扭转匕首的方向。 萧晏用食指点了点她的手背,“歇会,阳歌来了。” 叶芷绾面露一瞬挫败感又稍纵即逝,她扭了扭手腕,向边处走着,昂起下颌,契而道:“我一定要超过你。” 萧晏偏头一笑,“好,我等着。” 只是两人还未走到阳歌身边,就看到重华宫里一个眼熟的随从匆忙的向这边走来,他来到萧晏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并交给他一封信件。 萧晏看后凝眉向叶芷绾吩咐道:“我临时有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我不在你就别留在校场了,我让人带你们去萧煜那里,待会就回宫。记住了吗” “记住了。”叶芷绾应声答应。 萧晏刚行两步又转过身来,神色复杂道:“萧煜他,可能现在和你从前认识的他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要是待得厌烦了就早点回去。” “嗯”叶芷绾听得云里雾里,还想问问清楚,可萧晏已经急匆匆的走了。 阳歌上前跨住叶芷绾,脸上藏不住的欣喜雀跃,“郡主,我们是要去五皇子那里吗” “是啊。”叶芷绾宠溺一笑,“看你整日待得无聊带你去解解闷。” “郡主对我可真好。”说完她还把头放在叶芷绾的肩膀处蹭了蹭。 叶芷绾轻轻拱了拱肩上的重量,坏笑道:“几日不见,我们阳歌是不是也想他啦” 阳歌腾得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溜圆,后又低头羞道:“郡主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好好好,是我想他了行不行,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哎呀郡主你又在瞎说什么呀。” 此时阳歌的脸已经像熟透了的果子。 叶芷绾不再逗她,去握住她的手掌,“快走啦,早点过去还能在那里多待一会。” 萧煜的长华宫院外红墙环护,有两颗长青古柏从里面露出一角深绿,绿枝周围萦绕着些许朦胧的缭绕烟雾。 细听还有若有若无的潺潺水流声并伴随着袅袅琴音从宫内传来。 叶芷绾在宫门外等着小厮通传,心里不禁赞叹萧煜可真是会享受日子。 在寒风萧条的北韩,长华宫竟让他装扮得如此春机盎然。 不久,长华宫大门再次打开,两人有些好奇的向里面看去。 刚才通报的小厮已经不见,立于门前的竟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此人清冷端庄的模样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 一袭藕色长裙拽地,裙摆摇曳绣着生动的荷花,内着乳白色抹胸,腰间系一条青色腰带,上缀着几颗亮丽的白色珍珠,外披金丝薄烟翠绿纱。青丝披落,仅用一条绿色的发带系着,尽显阴柔妖艳之气。 叶芷绾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人便先她一步清喉娇啭道:“五皇子在里面,你们随我进去就好。” 说罢她转身盈盈向宫中走去,叶芷绾给阳歌投去一个平定的眼神,拉她的那只手上也微微用力一下。 顺着那名女子的路线叶芷绾将长华宫的景色全部尽收眼底。 这里全院栽种着四季常青的绿植花草,花香扑鼻。与外面的萧然的景象比起来显得别具一格。 再向后院走去,佳木奇花愈发葱茏,周遭的温度渐渐升暖,水流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几声娇媚的女声。 女子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柔声道:“五皇子就在这里,两位姑娘直接进去便可。” 叶芷绾听着后面阵阵传来的嘤然面露疑色,迟迟没有迈步。 那女子瞧出她的迟疑,又莞尔道:“我没有骗两位姑娘,五皇子平日里都在这里待客。” 叶芷绾这才将信将疑,领着阳歌向大石后方走去。 这后面的所有景色都被雾气盖住,影影绰绰,只能依稀看到几个人影。 叶芷绾眯着眼挥手散去面前的团团雾气,慢慢的向人影那边挪去。 也可能是因为两人身上带来的冷气,让这里的雾慢慢散去一些。 叶芷绾逐渐看清四周环境,此地用刚才的巨石和树上绿叶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风,中间有一个可以容纳数人的圆形池子,池子周围被形状各异的精美岩石所包裹起来。 池子中的水随着里面的人影波动正一层一层的往外面溢,连着一团团热气也氤氲荡漾而来。 叶芷绾看到萧煜正用一条粉色腰带蒙着双眼,嘴角扬起兴奋地追逐着池子里的其他人。 被他追着的几个女子,衣着清凉简易,有的露出香肩雪肌,有的隔着水光还能看见些许玉色。 如此香艳的场景叶芷绾从未见过,待她反应过来,她急忙去捂阳歌的眼睛。 阳歌轻轻地把她的手推开,“郡主,我累了,咱们回去。” 此时萧煜听到身边的人提醒,把眼上腰带扯掉,略显意外,“哟,芷绾来了啊,诶,还有那个那个” 说到这里他停住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拍了一下脑门,继续说道:“啧,瞧我这个记性,还有阳歌,老七跟我说过你们要来了,等我一会啊,我带你们在我宫里好好逛逛。” 阳歌听完他这一番话在原地咬唇呆愣片刻后转身离去。 叶芷绾看了看毫无任何反应的萧煜面色闪过失望,她的掌心还有从阳歌眼上拂过的些许湿意。 她追上阳歌,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她把手搭在阳歌的肩上,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重新走过来时的路,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心境。 回去的路总比进来的路要走得快一些,那女子将两人送至门外,叶芷绾点头表示谢意。 就在她回头之际,女子突然叫住了她,盈盈温情道:“请姑娘代妾身问七皇子安。” 她说这话时目光明亮,望穿秋水。 叶芷绾心底有一股异动,但她不想再在这里耽搁时间,只想带着阳歌赶紧回去。 她随口应着,抓起阳歌就向重华宫方向走去。 阳歌如牵线木偶般的被叶芷绾拉着,仿佛自己还置身在长华宫,她不想去想,可是那些场景已经全部占有了自己的脑子。 眼泪被风吹干,又再一次悄无声息的滑落。 她回忆着与萧煜的相遇相识,是他在那个偏僻的村子里天天安慰自己,逗自己开心,是他在夜色之中焦急的把自己从寒山寺接走,也是他在将军府出事后给了自己无限的美好。 阳歌想张口和叶芷绾说几句话,可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双手拉住叶芷绾,说不出话,急的她嘴角抖动不止,只好闭上眼睛希望可以止住眼泪,可这一动作带来的是更多如雨的泪珠。 叶芷绾心疼的把阳歌拥入怀中,鼻子发酸。 阳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道:“郡主,我,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心里好难受。” 叶芷绾的一滴眼泪随着眼角滴下来,“阳歌有我,有我在,以后永远都有我陪着你。” 第四十四章 黄粱一梦 阳歌回到重华宫就发了烧,叶芷绾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睡去的她眼角还挂有泪痕,叶芷绾的心跟着发堵。 细想也是,一个皇子怎么会和一个普通人有交集。 在南靖的那个村子里的几日不过都是大家的一场黄粱一梦罢了。 回到北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要回归自己皇子的生活,那里的一切对萧煜来说只是漫长生命里一次远游的无心邂逅。 只是这一切对阳歌来说实在太不公平,她从小没有父母的保护,连唯一疼爱她的哥哥也离她而去,而她依旧能保持着自己乐观纯真的那一面。 叶芷绾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履行好自己对阳书临死前的承诺。 从小出入在皇宫的叶芷绾再明白不过权势之人的多变,可是她从没觉得萧煜和他们会是同一种人。 叶芷绾弯着腰给阳歌擦拭额头,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从胸前垂了下来,来回敲碰着她的手指骨节。 她低头去看,是那个狼牙吊坠。 叶芷绾将狼牙攥在手心,思绪渐渐飘远。 萧晏,那你呢。 你会像萧煜一样把所有事当做一场黄粱梦吗 ---------- 萧晏被北韩帝叫来城门迎接鹘月使者,如果不是因为鹘月的那个神秘人给自己通信,说他此次会以使臣身份出访北韩,并约他见面,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有使者来时,他是两国和平友好的象征。 没有使者来时,他就是野心昭着的毒妃之子。 不过萧晏还没来得及查看到底是谁在合妃死后就一直从鹘月给他写信,他就先看到了叶昭行。 这是他在北韩第二次见到叶昭行了。 上一次在那个酒楼,他们四目相视,各怀心事。 在后来吃饭的时候萧晏总能感受到来自斜对面客栈的凝视,不过他凝视的都是叶芷绾的后脑。 萧晏以为他一定会找过来,可是他并没有。 直到现在叶昭行跟在鹘月使团后面款款而来,萧晏才明白那日他为什么不急着见他的郡主了。 原来他跟着的可疑之人是鹘月的使团。 鹘月使团一年只会出访北韩南靖各一次,萧晏仔细想了想,他没记错的话鹘月使团今年已经去过一次南靖了。 而且他明明看到叶昭行身边的那个女子在那晚已经到达京都,而现在竟然重新进城。 这么看来,这一行人确实有问题。 再加上这其中有个人给自己传了两年的信,每一封上都是;遇难可凭此信来鹘月找我,定竭力相助。 起初萧晏以为是母妃的家人或者旧友,可收到几次后信后他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因为信上的字体是中原文字,他是懂鹘月语言的,那人如果是合妃的旧人更应该用鹘月语言才对。 所以他故意用鹘月语言回信,可那人再回信却依旧使用中原文字。 萧晏两年从未停止过对他身份的探索,而他除了那句每封信上必有的话,最多就是答非所问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所以他们两人通信的内容基本上就是; 遇难可凭此信来鹘月找我,定竭力相助。你最近还好吗 我知道了,我很好,你是谁 遇难可凭此信来鹘月找我,定竭力相助。最近可有什么意中人 我知道了,这与你无关,你是谁 今日随从给萧晏递来那封熟悉的信件,上面写着;我已到北韩,明日夜里子时使团驿站外见。 萧晏观摩着一行数人,看不出谁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看来只有等到明日夜里了。 叶昭行当然也看到了端坐在骏马上的萧晏,他身穿金黄色皇子冠服,以片金缘,绣文为九莽。 正两眼注视着使团,出神似的凝想着,乌黑色眼眸在静时散发出来的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正如那天晚上一样,也是如此。 耶曼伸出手在叶昭行面前晃了晃,“昭行哥哥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昭行收回目光,“没什么,我在想你哥哥为什么在到北韩以后让我们先去城中等他,后再出城假装刚到北韩。” “呃”耶曼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有事要忙嘛,带着我肯定不方便。” “你哥哥平时都这么神秘,什么都不告诉你吗?” 叶昭行隐约觉得耶朔的独自行动会和自己在意的事情有所关联。 耶曼想了想,道:“他平时出去办事都不带我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跟着他离家这么远,而且一下去了两个国家呢。” 叶昭行又问:“那你们既然是要出访北韩,又为什么会先去了南靖?”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在他们离开鹘月的前一晚就钻进了马车里,一路跟着马车到了南靖,还没等我搞清楚就被他们给发现了,再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去问哥哥他也没告诉我。” 耶曼挠了挠头,又劝说道:“哎呀昭行哥哥别想那么多啦,我哥哥那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咱们就吃好喝好玩好不好吗?” “好,不想了。” 叶昭行觉得问耶曼再多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也不再说话。 他凝思想着怎么找个时机与叶芷绾见一面。 还好他那日确定了叶芷绾的平安,从而情急生智说妹妹给自己传信说去了皇宫里做事,给自己找了一个名正言顺跟着他们进宫的理由。 耶曼注意到叶昭行的游离,正对四周一切感到好奇的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楚楚道:“昭行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鹘月使团这件事的,你不要因为这个不高兴好不好?因为我哥哥说这次出行的所有行踪,在到使团驿站之前都要保密,他怕我被人抓回去,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 “嗯?”叶昭行略感意外,继而嘴角微扬,笑道:“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你哥哥那样做是对的,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妹妹。” “是这样啊。”耶曼松了一口气,又欣然道:“你妹妹不是在皇宫里面吗,等明日进宫参加晚宴时我就陪你一起去看她呀。” 叶昭行眸子一闪,“好,我到时介绍你们认识。” “那你妹妹是不是和你生得一样好看?” “不,她和我不像,她和你很像。” “真的啊?” “嗯。” “那我更期待啦。” “我也是。” 合妃出事以来的这两年,只有鹘月使团来到北韩的这两个月才是萧晏这一年最繁忙的时候,北韩帝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这个儿子的用处,他的身份无疑是维系两国关系最佳的选择。 萧晏在处理好一切事宜回到重华宫以后已经过了晚膳时间。 他想起那日北韩帝提出让自己带着叶芷绾出席明日的晚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北韩帝别说对几个皇子的婚姻大事不管不顾,他自己都多年未曾再立新妃,甚至连后宫都很少踏入。 在后宫里的仆人常常私下议论,说萧煜的后院都比北韩的后宫还要热闹。 萧晏不知两名青山难民哪里引起了北韩帝的兴趣,他决定去找叶芷绾交代一番。 只是他在叶芷绾的房前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来到阳歌门前,同样也是无人应答。 萧晏叫来迦南问过得知她们早就回来了,阳歌睡在叶芷绾的房间,而叶芷绾却不知所踪。 他站在檐下心生纳闷,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有什么东西在瓦片上滚动的声音。 萧晏抬头去望,一个黑色的陶瓷罐子正冲他的脑门而来,他迅速仰身躲开的同时伸手接住了那个罐子。 再定睛去看,竟是个酒壶? 他伸着脖子往上面瞧去,看到有一只纤细的手正垂在房檐边,那手秀窄修长,指甲在明月的照映下还泛着亮光,柔和而带有珠泽。 萧晏一眼认出这是谁的手,他轻巧的翻到屋顶,瞧见叶芷绾喝的像个泥人,软塌塌的躺在瓦片上,怀中还抱着小虎。 她白皙的肤色盖不住酒晕,面颊映上朵朵桃红,眉目掀起波澜,发如垂柳随风而动。 萧晏来到叶芷绾身边,眉心微低,轻轻唤道:“叶芷绾?” 叶芷绾已然是陷入了梦境的状态,她听到有人叫她,半睁开眼恍惚道:“你是谁啊,离我远点,你们男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 萧晏无言愣住,他看出来叶芷绾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也不打算与她接着对话,直接上手准备把她抱下去。 叶芷绾感知到有人在动自己,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着,嘴里还嚷个不停,“别动我,我要睡觉。” 萧晏给她收了收敞开的衣领,温声道:“回房去睡,在这里睡会染上风寒。” 叶芷绾倏地握紧自己的衣领,皱眉眯眼怒声道:“你个登徒子,给我滚开!” 萧晏轻叹一口气,“我是萧晏啊,你不认识我吗?” “萧晏?” 叶芷绾鼓着嘴想了半晌,扭头对上萧晏,迷离道:“想起来了,干什么,你是萧晏就可以非礼我啊?还有,你能不能别一直动来动去的,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我”萧晏还真没看管过喝醉酒的人,他像对小孩一样慢慢哄道:“乖,跟我回房去睡,听话就给你买糖人吃。” “买糖人吃?”叶芷绾冲着萧晏的旁边拍打一下,“你当我是小孩啊?”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萧晏无奈道。 叶芷绾左右看看了看,糯糯道:“我想回家。” “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你就要带我回家,莫非是想拐卖我。” “我知道,我也不是坏人,你跟我走就行了。” “那好。” 萧晏看她松口便把她拉起来准备向下走,叶芷绾却突然停住,不断摆手,“不对不对,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萧晏指了指下方,“没错,就是这个方向,你看,下面就是你的房间。” 叶芷绾对着下面观摩了半天,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对,我家在那上面呢。” 她指了指两人身后近在咫尺的月亮。 萧晏知道现在来软的已经不行了。 第四十四章 黄粱一梦 阳歌回到重华宫就发了烧,叶芷绾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睡去的她眼角还挂有泪痕,叶芷绾的心跟着发堵。 细想也是,一个皇子怎么会和一个普通人有交集。 在南靖的那个村子里的几日不过都是大家的一场黄粱一梦罢了。 回到北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要回归自己皇子的生活,那里的一切对萧煜来说只是漫长生命里一次远游的无心邂逅。 只是这一切对阳歌来说实在太不公平,她从小没有父母的保护,连唯一疼爱她的哥哥也离她而去,而她依旧能保持着自己乐观纯真的那一面。 叶芷绾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履行好自己对阳书临死前的承诺。 从小出入在皇宫的叶芷绾再明白不过权势之人的多变,可是她从没觉得萧煜和他们会是同一种人。 叶芷绾弯着腰给阳歌擦拭额头,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从胸前垂了下来,来回敲碰着她的手指骨节。 她低头去看,是那个狼牙吊坠。 叶芷绾将狼牙攥在手心,思绪渐渐飘远。 萧晏,那你呢。 你会像萧煜一样把所有事当做一场黄粱梦吗 ---------- 萧晏被北韩帝叫来城门迎接鹘月使者,如果不是因为鹘月的那个神秘人给自己通信,说他此次会以使臣身份出访北韩,并约他见面,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有使者来时,他是两国和平友好的象征。 没有使者来时,他就是野心昭着的毒妃之子。 不过萧晏还没来得及查看到底是谁在合妃死后就一直从鹘月给他写信,他就先看到了叶昭行。 这是他在北韩第二次见到叶昭行了。 上一次在那个酒楼,他们四目相视,各怀心事。 在后来吃饭的时候萧晏总能感受到来自斜对面客栈的凝视,不过他凝视的都是叶芷绾的后脑。 萧晏以为他一定会找过来,可是他并没有。 直到现在叶昭行跟在鹘月使团后面款款而来,萧晏才明白那日他为什么不急着见他的郡主了。 原来他跟着的可疑之人是鹘月的使团。 鹘月使团一年只会出访北韩南靖各一次,萧晏仔细想了想,他没记错的话鹘月使团今年已经去过一次南靖了。 而且他明明看到叶昭行身边的那个女子在那晚已经到达京都,而现在竟然重新进城。 这么看来,这一行人确实有问题。 再加上这其中有个人给自己传了两年的信,每一封上都是;遇难可凭此信来鹘月找我,定竭力相助。 起初萧晏以为是母妃的家人或者旧友,可收到几次后信后他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因为信上的字体是中原文字,他是懂鹘月语言的,那人如果是合妃的旧人更应该用鹘月语言才对。 所以他故意用鹘月语言回信,可那人再回信却依旧使用中原文字。 萧晏两年从未停止过对他身份的探索,而他除了那句每封信上必有的话,最多就是答非所问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所以他们两人通信的内容基本上就是; 遇难可凭此信来鹘月找我,定竭力相助。你最近还好吗 我知道了,我很好,你是谁 遇难可凭此信来鹘月找我,定竭力相助。最近可有什么意中人 我知道了,这与你无关,你是谁 今日随从给萧晏递来那封熟悉的信件,上面写着;我已到北韩,明日夜里子时使团驿站外见。 萧晏观摩着一行数人,看不出谁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看来只有等到明日夜里了。 叶昭行当然也看到了端坐在骏马上的萧晏,他身穿金黄色皇子冠服,以片金缘,绣文为九莽。 正两眼注视着使团,出神似的凝想着,乌黑色眼眸在静时散发出来的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正如那天晚上一样,也是如此。 耶曼伸出手在叶昭行面前晃了晃,“昭行哥哥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昭行收回目光,“没什么,我在想你哥哥为什么在到北韩以后让我们先去城中等他,后再出城假装刚到北韩。” “呃”耶曼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有事要忙嘛,带着我肯定不方便。” “你哥哥平时都这么神秘,什么都不告诉你吗?” 叶昭行隐约觉得耶朔的独自行动会和自己在意的事情有所关联。 耶曼想了想,道:“他平时出去办事都不带我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跟着他离家这么远,而且一下去了两个国家呢。” 叶昭行又问:“那你们既然是要出访北韩,又为什么会先去了南靖?”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在他们离开鹘月的前一晚就钻进了马车里,一路跟着马车到了南靖,还没等我搞清楚就被他们给发现了,再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去问哥哥他也没告诉我。” 耶曼挠了挠头,又劝说道:“哎呀昭行哥哥别想那么多啦,我哥哥那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咱们就吃好喝好玩好不好吗?” “好,不想了。” 叶昭行觉得问耶曼再多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也不再说话。 他凝思想着怎么找个时机与叶芷绾见一面。 还好他那日确定了叶芷绾的平安,从而情急生智说妹妹给自己传信说去了皇宫里做事,给自己找了一个名正言顺跟着他们进宫的理由。 耶曼注意到叶昭行的游离,正对四周一切感到好奇的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楚楚道:“昭行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鹘月使团这件事的,你不要因为这个不高兴好不好?因为我哥哥说这次出行的所有行踪,在到使团驿站之前都要保密,他怕我被人抓回去,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 “嗯?”叶昭行略感意外,继而嘴角微扬,笑道:“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你哥哥那样做是对的,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妹妹。” “是这样啊。”耶曼松了一口气,又欣然道:“你妹妹不是在皇宫里面吗,等明日进宫参加晚宴时我就陪你一起去看她呀。” 叶昭行眸子一闪,“好,我到时介绍你们认识。” “那你妹妹是不是和你生得一样好看?” “不,她和我不像,她和你很像。” “真的啊?” “嗯。” “那我更期待啦。” “我也是。” 合妃出事以来的这两年,只有鹘月使团来到北韩的这两个月才是萧晏这一年最繁忙的时候,北韩帝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这个儿子的用处,他的身份无疑是维系两国关系最佳的选择。 萧晏在处理好一切事宜回到重华宫以后已经过了晚膳时间。 他想起那日北韩帝提出让自己带着叶芷绾出席明日的晚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北韩帝别说对几个皇子的婚姻大事不管不顾,他自己都多年未曾再立新妃,甚至连后宫都很少踏入。 在后宫里的仆人常常私下议论,说萧煜的后院都比北韩的后宫还要热闹。 萧晏不知两名青山难民哪里引起了北韩帝的兴趣,他决定去找叶芷绾交代一番。 只是他在叶芷绾的房前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又来到阳歌门前,同样也是无人应答。 萧晏叫来迦南问过得知她们早就回来了,阳歌睡在叶芷绾的房间,而叶芷绾却不知所踪。 他站在檐下心生纳闷,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有什么东西在瓦片上滚动的声音。 萧晏抬头去望,一个黑色的陶瓷罐子正冲他的脑门而来,他迅速仰身躲开的同时伸手接住了那个罐子。 再定睛去看,竟是个酒壶? 他伸着脖子往上面瞧去,看到有一只纤细的手正垂在房檐边,那手秀窄修长,指甲在明月的照映下还泛着亮光,柔和而带有珠泽。 萧晏一眼认出这是谁的手,他轻巧的翻到屋顶,瞧见叶芷绾喝的像个泥人,软塌塌的躺在瓦片上,怀中还抱着小虎。 她白皙的肤色盖不住酒晕,面颊映上朵朵桃红,眉目掀起波澜,发如垂柳随风而动。 萧晏来到叶芷绾身边,眉心微低,轻轻唤道:“叶芷绾?” 叶芷绾已然是陷入了梦境的状态,她听到有人叫她,半睁开眼恍惚道:“你是谁啊,离我远点,你们男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 萧晏无言愣住,他看出来叶芷绾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也不打算与她接着对话,直接上手准备把她抱下去。 叶芷绾感知到有人在动自己,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着,嘴里还嚷个不停,“别动我,我要睡觉。” 萧晏给她收了收敞开的衣领,温声道:“回房去睡,在这里睡会染上风寒。” 叶芷绾倏地握紧自己的衣领,皱眉眯眼怒声道:“你个登徒子,给我滚开!” 萧晏轻叹一口气,“我是萧晏啊,你不认识我吗?” “萧晏?” 叶芷绾鼓着嘴想了半晌,扭头对上萧晏,迷离道:“想起来了,干什么,你是萧晏就可以非礼我啊?还有,你能不能别一直动来动去的,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我”萧晏还真没看管过喝醉酒的人,他像对小孩一样慢慢哄道:“乖,跟我回房去睡,听话就给你买糖人吃。” “买糖人吃?”叶芷绾冲着萧晏的旁边拍打一下,“你当我是小孩啊?”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萧晏无奈道。 叶芷绾左右看看了看,糯糯道:“我想回家。” “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你就要带我回家,莫非是想拐卖我。” “我知道,我也不是坏人,你跟我走就行了。” “那好。” 萧晏看她松口便把她拉起来准备向下走,叶芷绾却突然停住,不断摆手,“不对不对,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萧晏指了指下方,“没错,就是这个方向,你看,下面就是你的房间。” 叶芷绾对着下面观摩了半天,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对,我家在那上面呢。” 她指了指两人身后近在咫尺的月亮。 萧晏知道现在来软的已经不行了。 第四十五章 醉酒佳人 他一把将叶芷绾抱起准备直接带她回房。 可喝醉后的叶芷绾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他怀里不断扭动着甚至还大喊:“非礼啊,快来人啊,有人非礼啊!” 喵喵喵 小虎看她喊也跟着叫了起来。 一人一猫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晏被她惊的只想赶紧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再继续喊下去了,可双手皆被占用,情急之下,他竟不自觉的想用嘴去堵住她的唇。 不过萧晏在离叶芷绾的唇只有一寸之时停了下来,他静静的望着眼前人。 叶芷绾也突然安静下来,扑朔着一双朦胧杏眼,长睫闪动,一呼一吸都伴有桂花酒香,全部都萦绕在萧晏的鼻尖。 她呢喃道:“你你还说你不是坏人。” 此刻的叶芷绾褪去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气质,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使人更想靠近她。 萧晏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如同战鼓,他深吸一口气,抱紧怀中之人向下跃去。 他把叶芷绾抱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盖好被褥,缓缓拉下帷帐。 在帷帐全部落下之前,叶芷绾猛地伸手拽住了萧晏的衣角,喃喃道:“别走” 萧晏重新坐回,两人中间隔着一层帷帐,一卧一坐。 叶芷绾的手从帷帐中探出紧紧攥着萧晏的衣角。 昏黄的烛灯下,她睡眼惺忪,“他们都离开我了,你不要走。” “不走。” 萧晏扯了扯被褥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给盖上,“我在这,你睡。” 影孤长夜漫,梦儿良宵短。 身在井隅中,旖旎在身侧。 曙光照进屋中时,叶芷绾逐渐睁开眼睛,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沉重的像被人打过一样。 她扭动两下脖子,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她猛然清醒坐起,望向四周。 六尺宽的雕花沉香木阔床边上悬着金灰色宝罗帐,床帐外有一个人和衣倚靠在床边,还在阖眼睡着。 叶芷绾看看外面又看看自己,一床锦被之下,衣衫完整。 她双手拍在脸上,回忆着昨日的种种。 她记得阳歌烧热不退,自己等阿依幕采药回来让她帮忙开了副退烧药,喂阳歌喝下之后,自己心里还是郁结不已。 恰巧此时迦南从树下挖出几坛子酒,说是用葡萄与桂花酿制而成,闻着香味扑鼻。 可是叶芷绾从小到大都对酒没什么兴趣,迦南却说:酒能解千愁。并主动给叶芷绾尝了一口。 叶芷绾品尝过后,发现这酒确实与别的酒不一样,入口香甜美味,尽是果香与花香,并没有灼烧嗓子的感觉。 她便多饮了两杯,可也就这两杯便让她微微迷醉。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让叶芷绾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烦心事,好像置身在一场美梦当中。 紧接着她就记得自己抱着一坛美酒上了屋顶,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好像那时候的自己只想着踩着乌云去月亮上睡觉。 后来依稀记得有人来叫过自己,自己还跟他生气。 再之后的事情,她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叶芷绾用手轻轻撩开床帐,萧晏身上仅披着一件银灰色狼毛大氅,一只手搭在靠近自己的地方。 他浅浅的呼吸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萧晏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平时总被云雾般的忧愁所笼罩的眉眼,在此刻舒展开来。 暖阳的微光射进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 叶芷绾看得出神,她觉得萧晏的脸是女娲精心雕刻过的。 此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皮跟着动了动。 叶芷绾瞬间缩回帐内,有些不知所措。 “醒了” 帐外传来萧晏慵懒的声音。 “嗯。”叶芷绾没敢去看他,问道:“我怎么在你这里睡着了” 萧晏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回想起她昨日那副无赖的模样,含笑回道:“你昨天自己非要来这睡。” “什么” 叶芷绾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自己的酒品竟如此差。 她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遍萧晏的话:“我非要来你这里睡” “对啊,拦都拦不住。” “那我有说是为什么吗” “没有。”萧晏说着端来一杯热茶,“先醒醒酒。” 叶芷绾接过茶杯就往肚子里灌,她还没来得及喊烫,萧晏抢先一步夺过,斥道:“这么烫,你感觉不到吗” 他把茶杯拿在手中轻轻吹着,又道:“说说,昨日在萧煜那里都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想着饮酒了。” 一提这个,叶芷绾的愁闷蜂拥而来,她微微叹气。 “萧煜不记得阳歌了。” “什么” 萧晏停下手上的动作,很是吃惊,“他不记得阳歌怎么可能,你告诉我你们去那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时萧煜正和五六个女子在温泉池中嬉戏打闹,他见到我们只叫出了我的名字,阳歌的名字他想了好久。” “他在温泉池中嬉戏” 萧晏的眉宇间尽是难以置信。 叶芷绾肯定的点点头。 萧晏把茶杯重新递给她,锁眉道:“你等着,我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我,是阳歌。” 叶芷绾纠正了萧晏的话,又抬眸望向他认真道:“阳歌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自小缺少家人的陪伴,又是个单纯的性子,所以谁对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萧煜在南靖对她照顾有加,她自然把他看得很重。可是回到北韩,萧煜就完全忘记了她,你说阳歌的心里该有多难受” 萧晏想插嘴,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叶芷绾打断。 “萧煜他人很好,我也早就把他当作很要好的朋友,可我没想过他会有一日这么对阳歌。其实不管萧煜记得谁又或是忘了谁,都是他的自由,可他最不该的就是主动招惹阳歌,给她一些虚妄的幻想。” 叶芷绾将茶水一饮而尽,又低头淡笑道:“算了,这种事情又能怪谁,世事无常,有些关系最好的归宿就是相忘于江湖。我只是,看到阳歌那么伤心,我心里跟着难受,也会有些自责没能保护好她。” “他”萧晏把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我替他的行为向阳歌,向你道歉。” 叶芷绾把玩茶杯的手停了下来,略显诧异,“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这样,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的,要道歉也是他去和阳歌道歉啊。” “不,也怪我没有及时提醒他,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有责任。”萧晏正色道。 听闻这句话,叶芷绾明眸微动,欲言又止。 萧晏理了理衣襟又道:“我一会去给阳歌宣宫中最好的太医来,你收拾一下,傍晚我回来接你去参加宫宴。” “嗯,好,那个你别动了,叫我来。”叶芷绾察觉出自己的失职,连忙走到萧晏身前替他整理衣袖。 她望见萧晏额前的几缕碎发,试探道:“我来给你重新绾簪束发如何?” “你会?” “我应该会。” 叶芷绾看过母亲给父亲束发,她照模照样的给眼前人梳饰起来。 她先将萧晏的墨丝散下全部梳理整齐,先从额前编成一股西域样式的编发,再用发圈把发根缠住,随后头发一半披于肩侧,一半结成发髻,用一根赤金镶翡云簪将发髻稳住,最后戴上一个黄金镂空双龙戏珠发冠。 叶芷绾满意的看向铜镜中的人,仿佛在问他的意见。 萧晏面上隐隐笑意,“手法不错。”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子束发呢,看来我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叶芷绾洋洋得意道。 萧晏从铜镜里看着叶芷绾,“那既然这样的话,以后我束发的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做了。” “好啊。”叶芷绾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不过” “不过什么啊?” “不过我每日醒来的时间都不一样。” 萧晏继续凝望,他缓慢开口:“你要是想每日都给我束发,好像只有与我同房居住才能做到。” “这”叶芷绾眼神飘向别处,有些拘谨道:“其实我,我在门外守夜就可以了。” “北韩这么冷,你在门外守一夜会受不了的,我可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主子。” “没事,我多穿些。” “还是来房里,我起夜想喝个水什么的也方便。” “那个,我睡不深,你叫我我是能听见的。” “那你一开门不就把冷风带进来了吗?” “” 萧晏勾唇一笑,“不逗你了,我开玩笑的。” 叶芷绾不知他说的哪句在开玩笑,便问道:“那我以后就在门外守夜吗?” “不用,我说每日束发的事是开玩笑。” “哦。” 叶芷绾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感觉自己一点贴身侍女的样子都没有,心里不禁泛起丝丝难为情。 这贴身侍女本就要每日随主子的日行夜息而作,只是萧晏对自己一直亦主亦友,自己才如此清闲, 既然他如今已提出此事,难不成是在敲打自己? 叶芷绾想了想,又道:“我决定了,以后搬到你房中居住,就像别的贴身侍女一样照顾你。只是,如果有关于将军府的事,希望你可以让我去查验。” 萧晏狐疑的看了叶芷绾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应了她。 其实,他这两日嘴上逗她只是想报那天晚上的仇而已。 不过在她说要来正殿居住时,自己好像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第四十五章 醉酒佳人 他一把将叶芷绾抱起准备直接带她回房。 可喝醉后的叶芷绾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他怀里不断扭动着甚至还大喊:“非礼啊,快来人啊,有人非礼啊!” 喵喵喵 小虎看她喊也跟着叫了起来。 一人一猫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晏被她惊的只想赶紧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再继续喊下去了,可双手皆被占用,情急之下,他竟不自觉的想用嘴去堵住她的唇。 不过萧晏在离叶芷绾的唇只有一寸之时停了下来,他静静的望着眼前人。 叶芷绾也突然安静下来,扑朔着一双朦胧杏眼,长睫闪动,一呼一吸都伴有桂花酒香,全部都萦绕在萧晏的鼻尖。 她呢喃道:“你你还说你不是坏人。” 此刻的叶芷绾褪去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气质,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使人更想靠近她。 萧晏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如同战鼓,他深吸一口气,抱紧怀中之人向下跃去。 他把叶芷绾抱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盖好被褥,缓缓拉下帷帐。 在帷帐全部落下之前,叶芷绾猛地伸手拽住了萧晏的衣角,喃喃道:“别走” 萧晏重新坐回,两人中间隔着一层帷帐,一卧一坐。 叶芷绾的手从帷帐中探出紧紧攥着萧晏的衣角。 昏黄的烛灯下,她睡眼惺忪,“他们都离开我了,你不要走。” “不走。” 萧晏扯了扯被褥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给盖上,“我在这,你睡。” 影孤长夜漫,梦儿良宵短。 身在井隅中,旖旎在身侧。 曙光照进屋中时,叶芷绾逐渐睁开眼睛,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沉重的像被人打过一样。 她扭动两下脖子,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她猛然清醒坐起,望向四周。 六尺宽的雕花沉香木阔床边上悬着金灰色宝罗帐,床帐外有一个人和衣倚靠在床边,还在阖眼睡着。 叶芷绾看看外面又看看自己,一床锦被之下,衣衫完整。 她双手拍在脸上,回忆着昨日的种种。 她记得阳歌烧热不退,自己等阿依幕采药回来让她帮忙开了副退烧药,喂阳歌喝下之后,自己心里还是郁结不已。 恰巧此时迦南从树下挖出几坛子酒,说是用葡萄与桂花酿制而成,闻着香味扑鼻。 可是叶芷绾从小到大都对酒没什么兴趣,迦南却说:酒能解千愁。并主动给叶芷绾尝了一口。 叶芷绾品尝过后,发现这酒确实与别的酒不一样,入口香甜美味,尽是果香与花香,并没有灼烧嗓子的感觉。 她便多饮了两杯,可也就这两杯便让她微微迷醉。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让叶芷绾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烦心事,好像置身在一场美梦当中。 紧接着她就记得自己抱着一坛美酒上了屋顶,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好像那时候的自己只想着踩着乌云去月亮上睡觉。 后来依稀记得有人来叫过自己,自己还跟他生气。 再之后的事情,她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叶芷绾用手轻轻撩开床帐,萧晏身上仅披着一件银灰色狼毛大氅,一只手搭在靠近自己的地方。 他浅浅的呼吸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萧晏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平时总被云雾般的忧愁所笼罩的眉眼,在此刻舒展开来。 暖阳的微光射进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 叶芷绾看得出神,她觉得萧晏的脸是女娲精心雕刻过的。 此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皮跟着动了动。 叶芷绾瞬间缩回帐内,有些不知所措。 “醒了” 帐外传来萧晏慵懒的声音。 “嗯。”叶芷绾没敢去看他,问道:“我怎么在你这里睡着了” 萧晏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回想起她昨日那副无赖的模样,含笑回道:“你昨天自己非要来这睡。” “什么” 叶芷绾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自己的酒品竟如此差。 她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遍萧晏的话:“我非要来你这里睡” “对啊,拦都拦不住。” “那我有说是为什么吗” “没有。”萧晏说着端来一杯热茶,“先醒醒酒。” 叶芷绾接过茶杯就往肚子里灌,她还没来得及喊烫,萧晏抢先一步夺过,斥道:“这么烫,你感觉不到吗” 他把茶杯拿在手中轻轻吹着,又道:“说说,昨日在萧煜那里都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想着饮酒了。” 一提这个,叶芷绾的愁闷蜂拥而来,她微微叹气。 “萧煜不记得阳歌了。” “什么” 萧晏停下手上的动作,很是吃惊,“他不记得阳歌怎么可能,你告诉我你们去那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时萧煜正和五六个女子在温泉池中嬉戏打闹,他见到我们只叫出了我的名字,阳歌的名字他想了好久。” “他在温泉池中嬉戏” 萧晏的眉宇间尽是难以置信。 叶芷绾肯定的点点头。 萧晏把茶杯重新递给她,锁眉道:“你等着,我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我,是阳歌。” 叶芷绾纠正了萧晏的话,又抬眸望向他认真道:“阳歌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自小缺少家人的陪伴,又是个单纯的性子,所以谁对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萧煜在南靖对她照顾有加,她自然把他看得很重。可是回到北韩,萧煜就完全忘记了她,你说阳歌的心里该有多难受” 萧晏想插嘴,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叶芷绾打断。 “萧煜他人很好,我也早就把他当作很要好的朋友,可我没想过他会有一日这么对阳歌。其实不管萧煜记得谁又或是忘了谁,都是他的自由,可他最不该的就是主动招惹阳歌,给她一些虚妄的幻想。” 叶芷绾将茶水一饮而尽,又低头淡笑道:“算了,这种事情又能怪谁,世事无常,有些关系最好的归宿就是相忘于江湖。我只是,看到阳歌那么伤心,我心里跟着难受,也会有些自责没能保护好她。” “他”萧晏把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我替他的行为向阳歌,向你道歉。” 叶芷绾把玩茶杯的手停了下来,略显诧异,“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这样,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的,要道歉也是他去和阳歌道歉啊。” “不,也怪我没有及时提醒他,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有责任。”萧晏正色道。 听闻这句话,叶芷绾明眸微动,欲言又止。 萧晏理了理衣襟又道:“我一会去给阳歌宣宫中最好的太医来,你收拾一下,傍晚我回来接你去参加宫宴。” “嗯,好,那个你别动了,叫我来。”叶芷绾察觉出自己的失职,连忙走到萧晏身前替他整理衣袖。 她望见萧晏额前的几缕碎发,试探道:“我来给你重新绾簪束发如何?” “你会?” “我应该会。” 叶芷绾看过母亲给父亲束发,她照模照样的给眼前人梳饰起来。 她先将萧晏的墨丝散下全部梳理整齐,先从额前编成一股西域样式的编发,再用发圈把发根缠住,随后头发一半披于肩侧,一半结成发髻,用一根赤金镶翡云簪将发髻稳住,最后戴上一个黄金镂空双龙戏珠发冠。 叶芷绾满意的看向铜镜中的人,仿佛在问他的意见。 萧晏面上隐隐笑意,“手法不错。”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子束发呢,看来我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叶芷绾洋洋得意道。 萧晏从铜镜里看着叶芷绾,“那既然这样的话,以后我束发的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做了。” “好啊。”叶芷绾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不过” “不过什么啊?” “不过我每日醒来的时间都不一样。” 萧晏继续凝望,他缓慢开口:“你要是想每日都给我束发,好像只有与我同房居住才能做到。” “这”叶芷绾眼神飘向别处,有些拘谨道:“其实我,我在门外守夜就可以了。” “北韩这么冷,你在门外守一夜会受不了的,我可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主子。” “没事,我多穿些。” “还是来房里,我起夜想喝个水什么的也方便。” “那个,我睡不深,你叫我我是能听见的。” “那你一开门不就把冷风带进来了吗?” “” 萧晏勾唇一笑,“不逗你了,我开玩笑的。” 叶芷绾不知他说的哪句在开玩笑,便问道:“那我以后就在门外守夜吗?” “不用,我说每日束发的事是开玩笑。” “哦。” 叶芷绾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感觉自己一点贴身侍女的样子都没有,心里不禁泛起丝丝难为情。 这贴身侍女本就要每日随主子的日行夜息而作,只是萧晏对自己一直亦主亦友,自己才如此清闲, 既然他如今已提出此事,难不成是在敲打自己? 叶芷绾想了想,又道:“我决定了,以后搬到你房中居住,就像别的贴身侍女一样照顾你。只是,如果有关于将军府的事,希望你可以让我去查验。” 萧晏狐疑的看了叶芷绾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应了她。 其实,他这两日嘴上逗她只是想报那天晚上的仇而已。 不过在她说要来正殿居住时,自己好像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第四十六章 可卿姑娘 萧晏走后,叶芷绾先去煎了一副药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阳歌还在睡着,她俯身摸了摸阳歌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去大半。 她记得阳歌刚来将军府的时候骨瘦如柴且体弱多病,是到后两年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叶芷绾怕阳歌再这么睡下去会加重病情,便轻声叫醒了她。 阳歌听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眼,她一双眼睛因为昨天哭了太久,到现在浮肿还没有消下去。 她张了张口,发现嗓子干得不行,叶芷绾忙给她递过去杯温水。 阳歌大口喝下,才粗哑嗓音着说道:“郡主,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还麻烦你照顾我。” 叶芷绾心疼的抚过她稚嫩的脸庞,“别说这些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阳歌抿了抿唇,又道:“郡主,我好没用,将军府的事我帮不上你任何忙,现在还一直生病,简直就是你的累赘” “阳歌,你在说什么呢。” 叶芷绾打断她的话,眉头紧蹙,“你怎么会是我的累赘,是你陪在我身边我才有前行的动力,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听话,好吗?” 阳歌眼中噙泪,“郡主,我知道我自己又笨又傻,在南靖时我就总惹祸,不是打碎花瓶就是搞混你的衣物饰品,来到北韩更是一无是处,你别安慰我了。” “傻瓜,可是你知不知道在将军府的时候,我有多少个难过的时刻都是你来逗我开心,又有多少次碰到故意与我作对的世家贵女时,是你第一个冲到前头替我出头,维护我。” 叶芷绾回忆起过往,眼中更加疼惜,“阳歌答应我,不要这么想,我们要等所有事情水落石出,风风光光的一起回将军府,知道吗?” 阳歌闭上眼睛点点头,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到脖颈,她说道:“郡主,你知道吗,和五皇子的相识让我想起了哥哥。” 阳书,那个生命永远留在青山的少年,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了叶芷绾。 叶芷绾想起那个阳书油尽灯枯的午后,她声音微颤,“你哥哥和他不一样,你哥哥是护国英雄。” 阳歌苦笑,“五皇子是哥哥不在以后除郡主之外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在那个村子里,他会在意我有没有吃饱穿暖,他会在我身体不适时对我照顾有加,他会在我低落时给我编花环,他说我没有家就把他当作家人” 过了一会,她哽咽道:“可是郡主你说,这些全部都是假的吗?” 叶芷绾不知该作何回答,在那个村子里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太多心思分给阳歌,只记得萧煜总会笑脸盈盈的跟在阳歌身后。 她虽思量过些什么,但她那时认为萧煜是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可昨日的种种,就是在打叶芷绾的脸。 萧煜对阳歌只是一时兴起或一时怜悯,而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的阳歌把这份情谊刻在了心里。 叶芷绾斟酌再三,说道:“阳歌,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阳歌望向叶芷绾,眼泪又开始打转,她双手攥紧被子,用力的点点头。 叶芷绾还想再安慰她几句话,窗外突然传来迦南的声音,“芷绾,五皇子宫里的可卿姑娘找你。” 可卿姑娘? 叶芷绾迷惑的看了眼阳歌,阳歌同样也很疑惑。 叶芷绾来到院中,才知道这位可卿姑娘就是昨日给她们带路的那个女子。 她手中拿着一个筐子,身着单衣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清冷,可卿率先开口道:“芷绾姑娘,这是五皇子让我送过来的。” 叶芷绾没有接过东西,她冷言问道:“这是什么?” “是五皇子亲自从长华宫里采摘的桑菊与银杏片,这两者都属寒凉之物,可缓解发热症状。”她面带微笑,细细介绍着手中之物。 叶芷绾鄙夷的看了筐子一眼,“谢过他的好意,不过我们不需要,你拿回去。” 可卿面上依旧含笑,又婉声道:“芷绾姑娘不收下,妾身不好回去交差。” 叶芷绾上下打量着她,心生疑虑,“你是他什么人?” 她思考片刻,答:“只是五皇子收留在长华宫的闲人。” “那既然如此,萧,五皇子应该不是随意惩罚他人的人,你就说是我不要。” “可这是五皇子唯一给妾身下的死命令,让我务必送达。” 叶芷绾有些烦躁,可她也不想为难一个女子,便伸手接了过来,“行,我收下了。” 可卿媚然一笑,微微行了个万福礼,“多谢芷绾姑娘理解,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要转身,又忽地驻足说道:“上次让姑娘帮我给七皇子问好,姑娘可有帮妾身问过?” 叶芷绾经她这一说,才发现自己早已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她面带惭愧道:“抱歉,我一时忘记了,等七皇子回来我定替你向她问好。” “无妨,姑娘这次别忘了就好。” 说完这句话她便徐徐离去。 叶芷绾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面涌出些许异样。 她说不上是哪种感觉,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替她感到寒凉。 她觉得这个可卿姑娘在冬日里简直是一股清流,长相清冷就罢了,穿的还这么少。 身在寒风刺骨的北韩她身上居然只裹了一件单衣,外面仅有几层轻纱覆在上面。 虽然很美,但她真的不怕染风寒吗? 叶芷绾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把筐子随手扔到了庖厨又回到自己屋中。 阳歌问道:“郡主,怎么了?” “没怎么,萧煜给萧晏送了点东西。”叶芷绾随口应着。 其实她猜想到是萧晏找过萧煜,然后萧煜装模作样的送了些清热的东西来。 只是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人的心里因为某件事出现过裂缝之后,是怎么也拼补不起来的。 迟来的醒悟和道歉,不值得被原谅。 破碎的东西无论再怎么修补都会有裂缝。 毕竟破镜不能重圆,不论他是否真的悔改。 阳歌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叶芷绾想着分散一下阳歌的心情,便陪着她讲起了一些以前在将军府的趣事。 两人搭起话来,这个屋子才传出几句笑语。 转眼到了午后,叶芷绾准备去庖厨做些吃食。 在她刚迈步出来时,重华宫门口闪过一道天蓝色的身影,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叶芷绾拔腿追了上去,到了门口,她看到那人慌乱的身影在一个宫墙拐角处消失。 那个身影,她隐约知道是谁。 叶芷绾拧着眉头,冲着他消失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 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和煦温暖的男声。 叶芷绾回过头来,见此人一袭墨染白衣,面相如玉,周身都透露着一股与这尘世间不符的仙气。 她道:“你是” “在下是太医所的卫太医,奉七皇子之命来给阳歌姑娘诊治。” 叶芷绾吃了一惊,她印象中太医所里可都是年长之人,可面前这人最多不到而立之年。 她带着好奇把卫太医请到房间。 他进屋后先是观望了一会阳歌的神色仪态。然后掀起她的眼皮查看眼眸,又让阳歌伸出舌头细细观察一阵。 待他全部看完,他一边拿出问诊工具一边问道:“阳歌姑娘幼时可是生过一场重病?” 阳歌看了一眼叶芷绾后,道:“我是生过一场病。” 卫太医拿出脉枕,示意阳歌将手放上来,又道:“姑娘在那次病症中应该留下了病根,如若受到环境心情影响就很容易复发。” “阳歌你幼时生过重病?” 叶芷绾惊愕的眨了眨眼。 阳歌垂下双眸,“对不起,郡姐姐,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忧心。”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该瞒我。” “不过我现在不是好得很吗,姐姐你放心,没事的。” 叶芷绾急切道:“你哪里好得很,你没有听到卫太医说吗,会再复发的。” 卫太医手上把脉听着两人对话,眼色一顿,后又笑道:“阳歌姑娘虽有些病根,但只要好好调理就会没事的,只是在这期间不要再常常忧思过度。我给阳歌姑娘开副方子,以后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闻听此话,叶芷绾稍松一口气,“那就有劳卫太医了。” 卫太医收回脉枕,郎朗一笑,“这都是在下职责所在。” “那我送送卫太医。” 叶芷绾也不管他的推脱一路跟着卫太医来到宫门,她刚想张口,卫太医先她一步道:“姑娘是要问阳歌姑娘的事。” 叶芷绾一愣,颔首道:“卫太医料事如神,烦请您告知一二。” “阳歌姑娘幼时也许伤到过头颅。” “头颅?”叶芷绾惊呼,“这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卫太医眉间泛起愁云,“无法根治,始终会是一个隐患。” “不过不再伤到头颅,或受什么刺激就没什么事。你放心,这点数我还是能保证的。” 他注意到叶芷绾的惊慌又忙补充道。 叶芷绾的心情从刚才开始就好像被一只老鹰载着在天上飞了一圈,然后又把她给扔了回来。 她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把心中不安藏到肚子里,“多谢卫太医,那阳歌以后就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 卫太医端详着眼前人,又问道:“姑娘和七皇子是如何相识的?” 叶芷绾呆了呆,“我是他在青山救回来的难民,我叫赵芷绾,阳歌是我妹妹。” “原来如此,七皇子果然心善。” 卫太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与叶芷绾告辞离去。 第四十六章 可卿姑娘 萧晏走后,叶芷绾先去煎了一副药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阳歌还在睡着,她俯身摸了摸阳歌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去大半。 她记得阳歌刚来将军府的时候骨瘦如柴且体弱多病,是到后两年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叶芷绾怕阳歌再这么睡下去会加重病情,便轻声叫醒了她。 阳歌听到动静缓缓睁开双眼,她一双眼睛因为昨天哭了太久,到现在浮肿还没有消下去。 她张了张口,发现嗓子干得不行,叶芷绾忙给她递过去杯温水。 阳歌大口喝下,才粗哑嗓音着说道:“郡主,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还麻烦你照顾我。” 叶芷绾心疼的抚过她稚嫩的脸庞,“别说这些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阳歌抿了抿唇,又道:“郡主,我好没用,将军府的事我帮不上你任何忙,现在还一直生病,简直就是你的累赘” “阳歌,你在说什么呢。” 叶芷绾打断她的话,眉头紧蹙,“你怎么会是我的累赘,是你陪在我身边我才有前行的动力,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听话,好吗?” 阳歌眼中噙泪,“郡主,我知道我自己又笨又傻,在南靖时我就总惹祸,不是打碎花瓶就是搞混你的衣物饰品,来到北韩更是一无是处,你别安慰我了。” “傻瓜,可是你知不知道在将军府的时候,我有多少个难过的时刻都是你来逗我开心,又有多少次碰到故意与我作对的世家贵女时,是你第一个冲到前头替我出头,维护我。” 叶芷绾回忆起过往,眼中更加疼惜,“阳歌答应我,不要这么想,我们要等所有事情水落石出,风风光光的一起回将军府,知道吗?” 阳歌闭上眼睛点点头,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到脖颈,她说道:“郡主,你知道吗,和五皇子的相识让我想起了哥哥。” 阳书,那个生命永远留在青山的少年,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了叶芷绾。 叶芷绾想起那个阳书油尽灯枯的午后,她声音微颤,“你哥哥和他不一样,你哥哥是护国英雄。” 阳歌苦笑,“五皇子是哥哥不在以后除郡主之外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在那个村子里,他会在意我有没有吃饱穿暖,他会在我身体不适时对我照顾有加,他会在我低落时给我编花环,他说我没有家就把他当作家人” 过了一会,她哽咽道:“可是郡主你说,这些全部都是假的吗?” 叶芷绾不知该作何回答,在那个村子里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太多心思分给阳歌,只记得萧煜总会笑脸盈盈的跟在阳歌身后。 她虽思量过些什么,但她那时认为萧煜是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可昨日的种种,就是在打叶芷绾的脸。 萧煜对阳歌只是一时兴起或一时怜悯,而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的阳歌把这份情谊刻在了心里。 叶芷绾斟酌再三,说道:“阳歌,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阳歌望向叶芷绾,眼泪又开始打转,她双手攥紧被子,用力的点点头。 叶芷绾还想再安慰她几句话,窗外突然传来迦南的声音,“芷绾,五皇子宫里的可卿姑娘找你。” 可卿姑娘? 叶芷绾迷惑的看了眼阳歌,阳歌同样也很疑惑。 叶芷绾来到院中,才知道这位可卿姑娘就是昨日给她们带路的那个女子。 她手中拿着一个筐子,身着单衣衬得她的脸色更加清冷,可卿率先开口道:“芷绾姑娘,这是五皇子让我送过来的。” 叶芷绾没有接过东西,她冷言问道:“这是什么?” “是五皇子亲自从长华宫里采摘的桑菊与银杏片,这两者都属寒凉之物,可缓解发热症状。”她面带微笑,细细介绍着手中之物。 叶芷绾鄙夷的看了筐子一眼,“谢过他的好意,不过我们不需要,你拿回去。” 可卿面上依旧含笑,又婉声道:“芷绾姑娘不收下,妾身不好回去交差。” 叶芷绾上下打量着她,心生疑虑,“你是他什么人?” 她思考片刻,答:“只是五皇子收留在长华宫的闲人。” “那既然如此,萧,五皇子应该不是随意惩罚他人的人,你就说是我不要。” “可这是五皇子唯一给妾身下的死命令,让我务必送达。” 叶芷绾有些烦躁,可她也不想为难一个女子,便伸手接了过来,“行,我收下了。” 可卿媚然一笑,微微行了个万福礼,“多谢芷绾姑娘理解,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要转身,又忽地驻足说道:“上次让姑娘帮我给七皇子问好,姑娘可有帮妾身问过?” 叶芷绾经她这一说,才发现自己早已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她面带惭愧道:“抱歉,我一时忘记了,等七皇子回来我定替你向她问好。” “无妨,姑娘这次别忘了就好。” 说完这句话她便徐徐离去。 叶芷绾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面涌出些许异样。 她说不上是哪种感觉,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替她感到寒凉。 她觉得这个可卿姑娘在冬日里简直是一股清流,长相清冷就罢了,穿的还这么少。 身在寒风刺骨的北韩她身上居然只裹了一件单衣,外面仅有几层轻纱覆在上面。 虽然很美,但她真的不怕染风寒吗? 叶芷绾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把筐子随手扔到了庖厨又回到自己屋中。 阳歌问道:“郡主,怎么了?” “没怎么,萧煜给萧晏送了点东西。”叶芷绾随口应着。 其实她猜想到是萧晏找过萧煜,然后萧煜装模作样的送了些清热的东西来。 只是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人的心里因为某件事出现过裂缝之后,是怎么也拼补不起来的。 迟来的醒悟和道歉,不值得被原谅。 破碎的东西无论再怎么修补都会有裂缝。 毕竟破镜不能重圆,不论他是否真的悔改。 阳歌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叶芷绾想着分散一下阳歌的心情,便陪着她讲起了一些以前在将军府的趣事。 两人搭起话来,这个屋子才传出几句笑语。 转眼到了午后,叶芷绾准备去庖厨做些吃食。 在她刚迈步出来时,重华宫门口闪过一道天蓝色的身影,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叶芷绾拔腿追了上去,到了门口,她看到那人慌乱的身影在一个宫墙拐角处消失。 那个身影,她隐约知道是谁。 叶芷绾拧着眉头,冲着他消失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 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和煦温暖的男声。 叶芷绾回过头来,见此人一袭墨染白衣,面相如玉,周身都透露着一股与这尘世间不符的仙气。 她道:“你是” “在下是太医所的卫太医,奉七皇子之命来给阳歌姑娘诊治。” 叶芷绾吃了一惊,她印象中太医所里可都是年长之人,可面前这人最多不到而立之年。 她带着好奇把卫太医请到房间。 他进屋后先是观望了一会阳歌的神色仪态。然后掀起她的眼皮查看眼眸,又让阳歌伸出舌头细细观察一阵。 待他全部看完,他一边拿出问诊工具一边问道:“阳歌姑娘幼时可是生过一场重病?” 阳歌看了一眼叶芷绾后,道:“我是生过一场病。” 卫太医拿出脉枕,示意阳歌将手放上来,又道:“姑娘在那次病症中应该留下了病根,如若受到环境心情影响就很容易复发。” “阳歌你幼时生过重病?” 叶芷绾惊愕的眨了眨眼。 阳歌垂下双眸,“对不起,郡姐姐,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忧心。”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该瞒我。” “不过我现在不是好得很吗,姐姐你放心,没事的。” 叶芷绾急切道:“你哪里好得很,你没有听到卫太医说吗,会再复发的。” 卫太医手上把脉听着两人对话,眼色一顿,后又笑道:“阳歌姑娘虽有些病根,但只要好好调理就会没事的,只是在这期间不要再常常忧思过度。我给阳歌姑娘开副方子,以后每日按时服用即可。” 闻听此话,叶芷绾稍松一口气,“那就有劳卫太医了。” 卫太医收回脉枕,郎朗一笑,“这都是在下职责所在。” “那我送送卫太医。” 叶芷绾也不管他的推脱一路跟着卫太医来到宫门,她刚想张口,卫太医先她一步道:“姑娘是要问阳歌姑娘的事。” 叶芷绾一愣,颔首道:“卫太医料事如神,烦请您告知一二。” “阳歌姑娘幼时也许伤到过头颅。” “头颅?”叶芷绾惊呼,“这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卫太医眉间泛起愁云,“无法根治,始终会是一个隐患。” “不过不再伤到头颅,或受什么刺激就没什么事。你放心,这点数我还是能保证的。” 他注意到叶芷绾的惊慌又忙补充道。 叶芷绾的心情从刚才开始就好像被一只老鹰载着在天上飞了一圈,然后又把她给扔了回来。 她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把心中不安藏到肚子里,“多谢卫太医,那阳歌以后就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 卫太医端详着眼前人,又问道:“姑娘和七皇子是如何相识的?” 叶芷绾呆了呆,“我是他在青山救回来的难民,我叫赵芷绾,阳歌是我妹妹。” “原来如此,七皇子果然心善。” 卫太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与叶芷绾告辞离去。 第四十七章 赴宴前夕 叶芷绾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阳歌幼时的那场重病。 阳歌犹豫了很久,才慢慢道来: 「幼时哥哥被婶娘送去从军,我一个人住在叔叔婶娘家,他们平日里嫌弃我没力气干活吃白饭,没少给我白眼,所以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也学着他们欺负数落我,直到有一日,他不知从哪里学到了什么,回到家就把我给按在床上我一直反抗,结果在反抗过程中头磕在了床头上,后来我昏迷了很久,再醒来时我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你后来有没有告诉你叔叔婶娘?」叶芷绾心中生起一股怒火。 阳歌摇摇头,「我谁都没有告诉。」 叶芷绾怒道:「等所有事毕,我定找到你叔叔婶娘以及你那个丧尽天良的哥哥,给你磕头认罪!」 「郡主,谢谢你,可是我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阳歌起身拉住叶芷绾的小臂,「在你来接我去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将过去的种种全部忘记,开始新的生活。所以,郡主,你不必为我不平,哥哥在临死前能够遇到你,已经是我们兄妹二人的灰暗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了。」 叶芷绾反手握住她,不忍道:「傻孩子,你不用这么懂事的。」 阳歌粲然一笑,「郡主,你不要这么难过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永远在一起为了未来好好生活就好了呀。」 叶芷绾听着阳歌这么说,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了解过她。 其实阳歌被接来将军府的时候,叶芷绾是打算收她为义妹的,可阳歌却不愿做小姐,死活要做自己的侍女。 那时候的她只有脸颊带有一点婴儿肥,浑身都瘦瘦小小的,却倔强的要命。 叶芷绾知道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善良孩子,便加了倍的对她好。 只是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又要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如今情窦初开懵懂时期,又未遇良人。 可她却依旧笑对一切。 叶芷绾对上阳歌的笑颜,心里突然放松许多。 如果说是自己解救了阳歌的困境,不如说是阳歌填补了自己的内心。 ---------- 萧晏如约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重华宫,叶芷绾换上了一套烟紫色曳地飞鸟百花裙袍,且用胭脂水粉在脸上浅浅点缀了一番。 叶芷绾来到正殿先说了自己已经想了一下午的一件事,「萧煜宫里一个叫可卿的姑娘过来送了些清热的银杏叶和桑菊,她让我替她向你问安,还有,上次去长华宫时她就说过一次,可是我给忘了。」 萧晏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面色有些阴霾道:「你为何要上妆?」 「啊?」叶芷绾呆了呆,道: 「我们不是去参加宫宴吗?我灰头土脸的会给你丢人啊,再说了我不上妆也有些不礼貌,这些基本的宫廷礼仪我还是懂的。」 「洗了。」萧晏瞥了一眼偷偷看叶芷绾的小厮们又道:「我宫里的人不需要讲究那么多,也没人会说什么。」 「哦。」 叶芷绾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就这么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来到面盆前小声哼哼道:「那我打扮成叫花子一样去好了,反正也没人说。」 「那样也不是不行。」 萧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就再换套最不起眼的衣裳,实在不行你再画上那个胎记。」 叶芷绾震惊的把头转过去,「你认真的?」 萧晏点头,「认真的。」 「不过你母妃的衣服都没有很不起眼 的。」叶芷绾有些难为情的回道。 萧晏揉眼思考了一下,「算了,就把脸洗洗。」 「对了,你刚才说可卿过来送东西,她送的什么?」 萧晏突然回味过来叶芷绾刚才说的话。 「银杏叶和桑菊啊。」 「她无缘无故送这些干什么,给阳歌的?」 「是,应该是萧煜知道阳歌发热了才叫她送过来的。」叶芷绾一愣又问:「不是你告诉萧煜的吗,怎么你还问我?」 萧晏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我没告诉他啊,今日事情繁多,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他。」 「你没告诉他?」这回轮到叶芷绾摸不到头脑,「那他怎么知道阳歌发热了,还是说是他送给你的,我给误会了?」 「不可能,他没那么闲专门给我送东西。」 叶芷绾又想到一种可能,「那,是不是可卿姑娘送给你的啊。」 「她不会,我和她没什么交集。」萧晏略过这个问题,随手递给叶芷绾一个擦脸的巾帕,「也许是萧煜知道自己做的不妥,送来赔罪的,别想了,先走。」 「嗯,行。」叶芷绾擦着脸心中盘算着一些事情,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先把每个座上的皇亲贵族给我介绍一下,省的有什么意外。」。 萧晏斜眼,「能有什么意外?你在我身边安心呆着就行了。」 叶芷绾的心思落空,她将脸洗的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个母亲送给自己的簪子在头顶用来固定一头青丝。 萧晏看着未施粉黛还依旧出挑的叶芷绾,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只好无奈的带着叶芷绾朝宴会方向走去,只是两人未曾注意在他们走后有一个敏捷的身影潜入了重华宫。 在去宴会的路上,叶芷绾看着萧晏泛有寒意的后背,一头雾水。 她还是有些不放弃的问道:「今日御史台的人会出席这场宴会吗?」 萧晏蓦地停住,叶芷绾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酸痛感油然而来。 「你干嘛?」叶芷绾揉着鼻子,痛声道:「你后背这么硬,我鼻梁都要撞断了!」 「撞断了倒好了。」 「啊?」 叶芷绾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晏,「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就这么盼着我毁容吗。」 萧晏把叶芷绾的手拨开看了看,问道:「你问御史台干什么?」 「呃,没什么。」叶芷绾下意识的把眼神避开。 萧晏追上她的正脸,「你想找那封密函是不是?」 「」 「回答我!」 「是。」 萧晏突然觉得好累,他把手抻开,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放在两边的太阳穴上,「叶芷绾你算算你来北韩有几天了。」 叶芷绾细细回想了一下,「大概不到七日。」 萧晏又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遇事不要操之过急。」叶芷绾很识趣的回答了他。 萧晏低头凑近叶芷绾的脸,「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萧晏你听我说,我不是」 萧晏沉重的的呼吸围绕在她的鼻尖,叶芷绾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想给自己解释一下,可她话都没说完就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道轻佻声音给打住。 「大庭广众之下,我们的七皇子对女人就如此按捺不住吗?」 萧晏听到他的声音就把叶芷绾拉到了身后,他冷声道:「那么多条路你不走,你非要走我去宴会的必经之路。」 来人没有说话,反而几步来到萧晏身 边,好奇的向他后面张望,「早就听说你金屋藏娇了,叫我瞧瞧。」 叶芷绾向那人瞥去,此人面容精美立体,唇似樱红,小巧挺秀的直鼻之上是一对细长的桃花媚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简直比女子生得还会勾人心魄。 可在细瞧就能发现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下,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容小觑。 他把叶芷绾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笑道:「还行,凑凑合合,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呢。」 叶芷绾心底里附议着他,确实,虽然他是个男子,但论长相方面自己在他面前还真是自惭形秽,如若他要是个女子那一定是个让君王博江山也要拥在怀里的女人。 所以他说自己长相一般,叶芷绾绝对是心服口服。 萧晏动了动身体,把叶芷绾完全挡在身后,「看够了就走。」 「看你那个小气的样子,不就是个没两年活头的人吗,还当个宝贝一样护着。」 「你!」萧晏一怒又突感不对,他不耐烦的看向那人,「活多久都与你无关。」 「怎么了,我是你哥哥,关心你一下都不行吗?」 那个人见萧晏有些动怒的意思,反倒更加来劲,他勾唇一笑,「可惜,合妃不在了,要不然还能让她帮你的小美人治一治。」 「萧祁!」 萧晏听到合妃两个字怒火瞬间被点燃,一把上前揪住了那个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不配提我母妃。」 萧祁的身高和萧晏差不多,他把脸往萧晏面前贴了贴,一双媚眼含着得逞的笑,张开嘴轻飘飘的说了几个字: 「合妃,不在了。」 在叶芷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萧晏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萧祁俊俏的脸庞上。 萧祁揉着面颊,挑衅一笑,「你就算把我打死也改变不了合妃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且你也不敢把我打死。」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萧晏又把萧祁拉过来俯身压在他身上一字一句的回应着他的挑衅,手上青筋直爆,好像要把萧祁提起来。 而萧祁的兴致却在此时丝毫不减,他继续寻衅道:「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气急败坏又不能奈我何的样子。」 萧晏现在已经完全被怒气包围,叶芷绾眼看周围的宫人越聚越多,她走上前去拽住萧晏的手臂,「萧晏,你冷静点。」 盛怒之上的萧晏没听进去叶芷绾的话,叶芷绾只好把他的手慢慢从萧祁的衣领上掰下来。 她横亘在两人中间,听到了一些嘶嘶声,眼下她没心思去想别的,可忽然间腰间一个吃痛,叶芷绾没忍住轻哼一声。 她低头去看,不禁瞠目结舌。 第四十七章 赴宴前夕 叶芷绾回到房中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阳歌幼时的那场重病。 阳歌犹豫了很久,才慢慢道来: 「幼时哥哥被婶娘送去从军,我一个人住在叔叔婶娘家,他们平日里嫌弃我没力气干活吃白饭,没少给我白眼,所以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也学着他们欺负数落我,直到有一日,他不知从哪里学到了什么,回到家就把我给按在床上我一直反抗,结果在反抗过程中头磕在了床头上,后来我昏迷了很久,再醒来时我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你后来有没有告诉你叔叔婶娘?」叶芷绾心中生起一股怒火。 阳歌摇摇头,「我谁都没有告诉。」 叶芷绾怒道:「等所有事毕,我定找到你叔叔婶娘以及你那个丧尽天良的哥哥,给你磕头认罪!」 「郡主,谢谢你,可是我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阳歌起身拉住叶芷绾的小臂,「在你来接我去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将过去的种种全部忘记,开始新的生活。所以,郡主,你不必为我不平,哥哥在临死前能够遇到你,已经是我们兄妹二人的灰暗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了。」 叶芷绾反手握住她,不忍道:「傻孩子,你不用这么懂事的。」 阳歌粲然一笑,「郡主,你不要这么难过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永远在一起为了未来好好生活就好了呀。」 叶芷绾听着阳歌这么说,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了解过她。 其实阳歌被接来将军府的时候,叶芷绾是打算收她为义妹的,可阳歌却不愿做小姐,死活要做自己的侍女。 那时候的她只有脸颊带有一点婴儿肥,浑身都瘦瘦小小的,却倔强的要命。 叶芷绾知道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善良孩子,便加了倍的对她好。 只是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又要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如今情窦初开懵懂时期,又未遇良人。 可她却依旧笑对一切。 叶芷绾对上阳歌的笑颜,心里突然放松许多。 如果说是自己解救了阳歌的困境,不如说是阳歌填补了自己的内心。 ---------- 萧晏如约在傍晚时分回到了重华宫,叶芷绾换上了一套烟紫色曳地飞鸟百花裙袍,且用胭脂水粉在脸上浅浅点缀了一番。 叶芷绾来到正殿先说了自己已经想了一下午的一件事,「萧煜宫里一个叫可卿的姑娘过来送了些清热的银杏叶和桑菊,她让我替她向你问安,还有,上次去长华宫时她就说过一次,可是我给忘了。」 萧晏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面色有些阴霾道:「你为何要上妆?」 「啊?」叶芷绾呆了呆,道: 「我们不是去参加宫宴吗?我灰头土脸的会给你丢人啊,再说了我不上妆也有些不礼貌,这些基本的宫廷礼仪我还是懂的。」 「洗了。」萧晏瞥了一眼偷偷看叶芷绾的小厮们又道:「我宫里的人不需要讲究那么多,也没人会说什么。」 「哦。」 叶芷绾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就这么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来到面盆前小声哼哼道:「那我打扮成叫花子一样去好了,反正也没人说。」 「那样也不是不行。」 萧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那就再换套最不起眼的衣裳,实在不行你再画上那个胎记。」 叶芷绾震惊的把头转过去,「你认真的?」 萧晏点头,「认真的。」 「不过你母妃的衣服都没有很不起眼 的。」叶芷绾有些难为情的回道。 萧晏揉眼思考了一下,「算了,就把脸洗洗。」 「对了,你刚才说可卿过来送东西,她送的什么?」 萧晏突然回味过来叶芷绾刚才说的话。 「银杏叶和桑菊啊。」 「她无缘无故送这些干什么,给阳歌的?」 「是,应该是萧煜知道阳歌发热了才叫她送过来的。」叶芷绾一愣又问:「不是你告诉萧煜的吗,怎么你还问我?」 萧晏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我没告诉他啊,今日事情繁多,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他。」 「你没告诉他?」这回轮到叶芷绾摸不到头脑,「那他怎么知道阳歌发热了,还是说是他送给你的,我给误会了?」 「不可能,他没那么闲专门给我送东西。」 叶芷绾又想到一种可能,「那,是不是可卿姑娘送给你的啊。」 「她不会,我和她没什么交集。」萧晏略过这个问题,随手递给叶芷绾一个擦脸的巾帕,「也许是萧煜知道自己做的不妥,送来赔罪的,别想了,先走。」 「嗯,行。」叶芷绾擦着脸心中盘算着一些事情,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先把每个座上的皇亲贵族给我介绍一下,省的有什么意外。」。 萧晏斜眼,「能有什么意外?你在我身边安心呆着就行了。」 叶芷绾的心思落空,她将脸洗的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个母亲送给自己的簪子在头顶用来固定一头青丝。 萧晏看着未施粉黛还依旧出挑的叶芷绾,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只好无奈的带着叶芷绾朝宴会方向走去,只是两人未曾注意在他们走后有一个敏捷的身影潜入了重华宫。 在去宴会的路上,叶芷绾看着萧晏泛有寒意的后背,一头雾水。 她还是有些不放弃的问道:「今日御史台的人会出席这场宴会吗?」 萧晏蓦地停住,叶芷绾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酸痛感油然而来。 「你干嘛?」叶芷绾揉着鼻子,痛声道:「你后背这么硬,我鼻梁都要撞断了!」 「撞断了倒好了。」 「啊?」 叶芷绾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晏,「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就这么盼着我毁容吗。」 萧晏把叶芷绾的手拨开看了看,问道:「你问御史台干什么?」 「呃,没什么。」叶芷绾下意识的把眼神避开。 萧晏追上她的正脸,「你想找那封密函是不是?」 「」 「回答我!」 「是。」 萧晏突然觉得好累,他把手抻开,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放在两边的太阳穴上,「叶芷绾你算算你来北韩有几天了。」 叶芷绾细细回想了一下,「大概不到七日。」 萧晏又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遇事不要操之过急。」叶芷绾很识趣的回答了他。 萧晏低头凑近叶芷绾的脸,「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萧晏你听我说,我不是」 萧晏沉重的的呼吸围绕在她的鼻尖,叶芷绾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想给自己解释一下,可她话都没说完就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道轻佻声音给打住。 「大庭广众之下,我们的七皇子对女人就如此按捺不住吗?」 萧晏听到他的声音就把叶芷绾拉到了身后,他冷声道:「那么多条路你不走,你非要走我去宴会的必经之路。」 来人没有说话,反而几步来到萧晏身 边,好奇的向他后面张望,「早就听说你金屋藏娇了,叫我瞧瞧。」 叶芷绾向那人瞥去,此人面容精美立体,唇似樱红,小巧挺秀的直鼻之上是一对细长的桃花媚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简直比女子生得还会勾人心魄。 可在细瞧就能发现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下,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容小觑。 他把叶芷绾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笑道:「还行,凑凑合合,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呢。」 叶芷绾心底里附议着他,确实,虽然他是个男子,但论长相方面自己在他面前还真是自惭形秽,如若他要是个女子那一定是个让君王博江山也要拥在怀里的女人。 所以他说自己长相一般,叶芷绾绝对是心服口服。 萧晏动了动身体,把叶芷绾完全挡在身后,「看够了就走。」 「看你那个小气的样子,不就是个没两年活头的人吗,还当个宝贝一样护着。」 「你!」萧晏一怒又突感不对,他不耐烦的看向那人,「活多久都与你无关。」 「怎么了,我是你哥哥,关心你一下都不行吗?」 那个人见萧晏有些动怒的意思,反倒更加来劲,他勾唇一笑,「可惜,合妃不在了,要不然还能让她帮你的小美人治一治。」 「萧祁!」 萧晏听到合妃两个字怒火瞬间被点燃,一把上前揪住了那个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不配提我母妃。」 萧祁的身高和萧晏差不多,他把脸往萧晏面前贴了贴,一双媚眼含着得逞的笑,张开嘴轻飘飘的说了几个字: 「合妃,不在了。」 在叶芷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萧晏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萧祁俊俏的脸庞上。 萧祁揉着面颊,挑衅一笑,「你就算把我打死也改变不了合妃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且你也不敢把我打死。」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萧晏又把萧祁拉过来俯身压在他身上一字一句的回应着他的挑衅,手上青筋直爆,好像要把萧祁提起来。 而萧祁的兴致却在此时丝毫不减,他继续寻衅道:「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气急败坏又不能奈我何的样子。」 萧晏现在已经完全被怒气包围,叶芷绾眼看周围的宫人越聚越多,她走上前去拽住萧晏的手臂,「萧晏,你冷静点。」 盛怒之上的萧晏没听进去叶芷绾的话,叶芷绾只好把他的手慢慢从萧祁的衣领上掰下来。 她横亘在两人中间,听到了一些嘶嘶声,眼下她没心思去想别的,可忽然间腰间一个吃痛,叶芷绾没忍住轻哼一声。 她低头去看,不禁瞠目结舌。 第四十八章 假肢墨蛇 叶芷绾看到萧祁宽大的右手衣袖里有一条墨黑色小蛇,正昂首盘旋在一样的合金铜铁之上对她吐着信子,一对精黑的蛇瞳很是骇人。 不过在她看清萧祁的右手是铜铁制成的时候,就瞬间把头扭到了别处,连自己被蛇咬的事情都先放在了一边。 她抿了抿唇,看向萧晏,「七皇子,我们该走了。」 萧晏同样注意到了那条探出脑袋的蛇,他恶狠狠的对萧祁说道:「管好你的东西,不然我就拿它下酒用!」 萧祁拍了拍小蛇的脑袋,那蛇就重新钻了回去,他满不在意的说道:「又死不了人。再说了,一条贱命而已,能被咬是她的福气。」 萧晏当下无心与他呈口舌之快,他拉起叶芷绾就朝反方向走去。 叶芷绾有些奇怪,「咱们不去宫宴了吗」 萧晏拽着叶芷绾的胳膊走的很快,他凝声道:「先去太医所清理一下你的伤口再去。」 叶芷绾低头看了看腰间的伤口,心想这小蛇不大牙口可真锋利,隔着这么厚的衣裳也能咬到皮肉。 她问:「那条蛇应该没毒不然我们先去晚宴,不要耽误了时辰。」 「有毒。」 萧晏头也不回的撂下了这句话。 听了他的回答,叶芷绾突然间加速起来,甚至走的比萧晏还快。 所幸太医所的位置并不是很远,两人很快就到了,是今日见过的卫太医来给叶芷绾清理伤口。 他速度很快,且只简单清创了一下。 叶芷绾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卫太医,这样就好了吗,不用拿些药服用或者在伤口处敷些草药吗」 「不用,这样就好了。」卫太医淡淡答道。 叶芷绾顿了顿,「那蛇不是有毒吗」 「谁告诉你那蛇有毒的」 卫太医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又扑哧一声笑出来,「四皇子饲养的蛇确实都有毒,但是皇上下令都让在下去过毒腺了。」 叶芷绾望了望靠在门边的那个人,淡淡微笑,「那可能七皇子不知道去毒腺这件事。」 萧晏瞥了她一眼,又将双手抱在胸前,若无其事道:「好了就走。」 卫太医用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萧晏,「你呀你,跟小时候一样。」 萧晏鄙了卫太医一眼,又向屋内催促道:「走了。」 「等一下芷绾姑娘。」 卫太医在她临走前叫住了她,并递给她一个药膏,「这是我自己配制的药膏,色淡无味,具有清凉解毒焕肤之效,它平时还可用于润唇润肤,且不会腻染,抹在皮肤上一会时间过后就会像一层光滑的蚕丝,你可以用一些在伤口处。」 「好,多谢卫太医!」 叶芷绾匆忙谢过卫太医跟上萧晏的脚步。 两人重新走到去宴会的路上,叶芷绾忍不住嘟囔,「你怎么总是耍我。」 「好玩。」 萧晏不紧不慢回道。 叶芷绾气呼呼的在他后面冲着空气捶了两拳。 前面的萧晏嘴角轻轻上扬,提醒后面的人,「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叶芷绾有些做贼心虚的收回拳头,她怏怏不服道:「我就说一个皇子怎么敢怀里揣着一条毒蛇在宫里到处跑,还去参加如此重要的宫宴,看我猜的没错。」 「谁说他不敢了他敢。」 「什么」叶芷绾对萧晏的回答感到很意外,她不禁问道:「可是他不怕伤人吗」 「父皇下令把他的蛇去掉毒腺,就是因为那蛇伤过人。」 萧晏回头望了叶芷绾一眼, 又道:「他这个人,幼时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右手,从此性情大变,对人阴晴不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以后离他远点。」 「好,我知道了。」 叶芷绾回想起黑蛇绵亘在萧祁古铜色假肢上的那一幕,心中有些后怕,她脑中忽然萌生出一个词:蛇蝎美人,说的应该就是他。 宴会设在皇宫正中偏南方位的霖德殿,当他们两人赶到时,宾客都已到了多半。 霖德殿的金顶红门琉璃瓦在通明的烛光下显得辉煌无比,殿中八根红柱上的攀龙雕刻的栩栩如生,大气磅礴,正中有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周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更是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叶芷绾紧紧跟在萧晏的身后,在他们踏入霖德殿的那一刻,殿中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在座的所有人全部都齐刷刷的向他们这边看来。 不少婢女和贵女的脸上对萧晏的爱慕之情掩盖不住,而那些达官贵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晏身后的叶芷绾身上。 叶芷绾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宴会,从没怯场过的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些不自在。 因为这些人的眼神真的是一刻都没从她身上挪开。 在去萧晏座位的这一段路上,叶芷绾觉得是自己走过最漫长的路,那些人不断的交头接耳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女子们对自己是愤恨嫉妒的神情,男子们则是先投来好奇惊绝的目光,后又流露出唏嘘之色。 终于来到龙案下第一排萧晏的位子,叶芷绾站于他的侧后方,面向前方,正巧与一脸不可一世的萧祁面对着面,再加上来自身侧的无数目光,她巴不得找个面纱把脸蒙上。 萧晏坐下后冷冷的扫视一眼全场,那些人注意到他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只是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世家子弟看向叶芷绾的眼神直泛光。 叶芷绾在心里默念:都是大白菜。 骚动终于停了一会,这时突然有一位世家公子端着一盏斟满酒的羽杯来到了萧晏面前。 他恭敬道:「参加七皇子,在下名为杨天和,家父是礼部尚书,这次的晚宴正是在下与家父一同设计的,您看着可还好啊」 萧晏斜睨他一眼,「挺好的,你有何事」 杨天和见萧晏态度冷淡,便谄媚道:「是这样的,在下自从见到七皇子您身后的这位姑娘,便一见钟情不能自已,不知七皇子可愿将这位姑娘赏与在下」 「赏给你」萧晏的食指轻轻在矮桌上敲着,他望向杨天和,「赏给你做什么」 「做……」杨天和有些为难,他道:「听闻这位姑娘身子孱弱,这个做正妻是不可能了,可以勉强做个妾室。」 说到这里杨天和突然感觉面前有丝丝寒意,他马上保证道:「但只要您同意,我定将这位姑娘视作掌中之宝一样对待,享正妻的待遇,让她在弥留之际可以享尽人间之乐。」 萧晏冷笑一声,擒住杨天和的后颈,将他的耳朵凑到自己嘴边,低声道:「究竟是她享人间之乐还是你享尽人间之乐」 杨天和惊慌之于听到这句话以为萧晏是在像平时男子之间那样打趣,便y笑道:「七皇子,你我都是男子,又怎么不懂在下的心意呢,那您这是……同意了」 叶芷绾听不清萧晏说的什么,但她能看到杨天和y逸的面孔,心中不禁怀疑萧晏不会真要把自己送给这个人 就在叶芷绾猜疑之际,她看到萧晏的右手狠狠捏住了那人的颈骨,然后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只剩杨天和的痛喊声回荡在霖德殿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萧晏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天和冰冷道: 「她是我的人!」 这句话看似在对杨天和说,又好像在对所有人说。 杨天和捂着脖颈敢怒不敢言,涨着脸回了座位。 萧晏又重新坐下,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叶芷绾自上而下凝望着他的侧颜,身边的一切好似变得空灵,只有他端坐在眼前。 一举一动,随心而动。 萧煜是在事情正发生的时候来到的,他对萧晏公然动粗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萧晏一怒之下杀死了几个宫人,北韩帝充耳不闻,所以从那以后谁招惹了萧晏他就干脆用武力解决,就连在皇宫里最专横的萧祁他也敢打。 可这萧祁也是奇怪,皇后见他挨过打就去和北韩帝告状,之后北韩帝把他叫来询问,他却只说是自己摔到的。 而北韩帝呢,也就糊弄了事,除了不让萧晏涉政以外是一点惩罚都没降临到萧晏头上。 萧煜心里一笑,也不知今天是哪个倒霉蛋招惹了他。 他快步来到萧晏身旁,一脸看热闹的模样问道:「老七,怎么啦,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给你寻不开心啊?」 萧晏瞥他一眼,「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这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嘛,我就只看见你教训他了,还有你那句超级霸气的话。」 说到这萧煜还肃起声音学了一遍,「她是我的人!」 随后他又像错过了什么一样,拍了一把大腿,追悔莫及道:「简直就是英雄救美的的场景啊,我怎么就没早些到呢。」 「行了,你好好坐着你。」萧晏不耐烦的把他推倒旁边的座位上,「宴会结束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萧煜应声后讪讪的回到座位坐下。 他的座位在萧晏的右侧,叶芷绾就站在两人中间,她低头看着萧煜露出的内里衣角,脑中想起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萧煜从坐下后就感到后脑一阵寒凉,他慢慢的别过头去,看到叶芷绾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毛,他咽了口吐沫,「芷绾啊,你盯着我做什么」 叶芷绾把头转向前方,保持嘴唇不动,轻轻出声:「你今日来重华宫做什么了。」 「我没去啊。」 萧煜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她的问题。 叶芷绾轻哼一声,看了眼萧煜的脚边,「你回宫后换了外袍,可里面的内衣没有换。」 萧煜悄然低了低头又赶紧收回目光,挺直了身子好像在证明什么一样,「我这个内里的衣裳很常见,宫中有很多人穿啊,你怎么就认准了在重华宫外面的人就是我啊。」 叶芷绾挑了下眉,「我可没说是在哪里看到你的。」 「你」萧煜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便一屁股坐正回去,小声嘀咕道:「眼睛这么尖,干脆去御史台查案好了。」 叶芷绾确定了下午见到的人就是萧煜,她想不通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把阳歌当成什么,自己饲养的宠物吗?开心时玩一玩,玩腻了就随手扔到一边。 现在又想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吃吗?还是事后良心发现在这里惺惺作态。 她脑子很乱,反正不管怎样,自己绝不会让阳歌因为他再受什么伤害。 第四十八章 假肢墨蛇 叶芷绾看到萧祁宽大的右手衣袖里有一条墨黑色小蛇,正昂首盘旋在一样的合金铜铁之上对她吐着信子,一对精黑的蛇瞳很是骇人。 不过在她看清萧祁的右手是铜铁制成的时候,就瞬间把头扭到了别处,连自己被蛇咬的事情都先放在了一边。 她抿了抿唇,看向萧晏,「七皇子,我们该走了。」 萧晏同样注意到了那条探出脑袋的蛇,他恶狠狠的对萧祁说道:「管好你的东西,不然我就拿它下酒用!」 萧祁拍了拍小蛇的脑袋,那蛇就重新钻了回去,他满不在意的说道:「又死不了人。再说了,一条贱命而已,能被咬是她的福气。」 萧晏当下无心与他呈口舌之快,他拉起叶芷绾就朝反方向走去。 叶芷绾有些奇怪,「咱们不去宫宴了吗」 萧晏拽着叶芷绾的胳膊走的很快,他凝声道:「先去太医所清理一下你的伤口再去。」 叶芷绾低头看了看腰间的伤口,心想这小蛇不大牙口可真锋利,隔着这么厚的衣裳也能咬到皮肉。 她问:「那条蛇应该没毒不然我们先去晚宴,不要耽误了时辰。」 「有毒。」 萧晏头也不回的撂下了这句话。 听了他的回答,叶芷绾突然间加速起来,甚至走的比萧晏还快。 所幸太医所的位置并不是很远,两人很快就到了,是今日见过的卫太医来给叶芷绾清理伤口。 他速度很快,且只简单清创了一下。 叶芷绾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卫太医,这样就好了吗,不用拿些药服用或者在伤口处敷些草药吗」 「不用,这样就好了。」卫太医淡淡答道。 叶芷绾顿了顿,「那蛇不是有毒吗」 「谁告诉你那蛇有毒的」 卫太医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又扑哧一声笑出来,「四皇子饲养的蛇确实都有毒,但是皇上下令都让在下去过毒腺了。」 叶芷绾望了望靠在门边的那个人,淡淡微笑,「那可能七皇子不知道去毒腺这件事。」 萧晏瞥了她一眼,又将双手抱在胸前,若无其事道:「好了就走。」 卫太医用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萧晏,「你呀你,跟小时候一样。」 萧晏鄙了卫太医一眼,又向屋内催促道:「走了。」 「等一下芷绾姑娘。」 卫太医在她临走前叫住了她,并递给她一个药膏,「这是我自己配制的药膏,色淡无味,具有清凉解毒焕肤之效,它平时还可用于润唇润肤,且不会腻染,抹在皮肤上一会时间过后就会像一层光滑的蚕丝,你可以用一些在伤口处。」 「好,多谢卫太医!」 叶芷绾匆忙谢过卫太医跟上萧晏的脚步。 两人重新走到去宴会的路上,叶芷绾忍不住嘟囔,「你怎么总是耍我。」 「好玩。」 萧晏不紧不慢回道。 叶芷绾气呼呼的在他后面冲着空气捶了两拳。 前面的萧晏嘴角轻轻上扬,提醒后面的人,「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叶芷绾有些做贼心虚的收回拳头,她怏怏不服道:「我就说一个皇子怎么敢怀里揣着一条毒蛇在宫里到处跑,还去参加如此重要的宫宴,看我猜的没错。」 「谁说他不敢了他敢。」 「什么」叶芷绾对萧晏的回答感到很意外,她不禁问道:「可是他不怕伤人吗」 「父皇下令把他的蛇去掉毒腺,就是因为那蛇伤过人。」 萧晏回头望了叶芷绾一眼, 又道:「他这个人,幼时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右手,从此性情大变,对人阴晴不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以后离他远点。」 「好,我知道了。」 叶芷绾回想起黑蛇绵亘在萧祁古铜色假肢上的那一幕,心中有些后怕,她脑中忽然萌生出一个词:蛇蝎美人,说的应该就是他。 宴会设在皇宫正中偏南方位的霖德殿,当他们两人赶到时,宾客都已到了多半。 霖德殿的金顶红门琉璃瓦在通明的烛光下显得辉煌无比,殿中八根红柱上的攀龙雕刻的栩栩如生,大气磅礴,正中有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周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更是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叶芷绾紧紧跟在萧晏的身后,在他们踏入霖德殿的那一刻,殿中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在座的所有人全部都齐刷刷的向他们这边看来。 不少婢女和贵女的脸上对萧晏的爱慕之情掩盖不住,而那些达官贵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晏身后的叶芷绾身上。 叶芷绾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宴会,从没怯场过的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些不自在。 因为这些人的眼神真的是一刻都没从她身上挪开。 在去萧晏座位的这一段路上,叶芷绾觉得是自己走过最漫长的路,那些人不断的交头接耳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女子们对自己是愤恨嫉妒的神情,男子们则是先投来好奇惊绝的目光,后又流露出唏嘘之色。 终于来到龙案下第一排萧晏的位子,叶芷绾站于他的侧后方,面向前方,正巧与一脸不可一世的萧祁面对着面,再加上来自身侧的无数目光,她巴不得找个面纱把脸蒙上。 萧晏坐下后冷冷的扫视一眼全场,那些人注意到他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只是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世家子弟看向叶芷绾的眼神直泛光。 叶芷绾在心里默念:都是大白菜。 骚动终于停了一会,这时突然有一位世家公子端着一盏斟满酒的羽杯来到了萧晏面前。 他恭敬道:「参加七皇子,在下名为杨天和,家父是礼部尚书,这次的晚宴正是在下与家父一同设计的,您看着可还好啊」 萧晏斜睨他一眼,「挺好的,你有何事」 杨天和见萧晏态度冷淡,便谄媚道:「是这样的,在下自从见到七皇子您身后的这位姑娘,便一见钟情不能自已,不知七皇子可愿将这位姑娘赏与在下」 「赏给你」萧晏的食指轻轻在矮桌上敲着,他望向杨天和,「赏给你做什么」 「做……」杨天和有些为难,他道:「听闻这位姑娘身子孱弱,这个做正妻是不可能了,可以勉强做个妾室。」 说到这里杨天和突然感觉面前有丝丝寒意,他马上保证道:「但只要您同意,我定将这位姑娘视作掌中之宝一样对待,享正妻的待遇,让她在弥留之际可以享尽人间之乐。」 萧晏冷笑一声,擒住杨天和的后颈,将他的耳朵凑到自己嘴边,低声道:「究竟是她享人间之乐还是你享尽人间之乐」 杨天和惊慌之于听到这句话以为萧晏是在像平时男子之间那样打趣,便y笑道:「七皇子,你我都是男子,又怎么不懂在下的心意呢,那您这是……同意了」 叶芷绾听不清萧晏说的什么,但她能看到杨天和y逸的面孔,心中不禁怀疑萧晏不会真要把自己送给这个人 就在叶芷绾猜疑之际,她看到萧晏的右手狠狠捏住了那人的颈骨,然后猛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只剩杨天和的痛喊声回荡在霖德殿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萧晏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天和冰冷道: 「她是我的人!」 这句话看似在对杨天和说,又好像在对所有人说。 杨天和捂着脖颈敢怒不敢言,涨着脸回了座位。 萧晏又重新坐下,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叶芷绾自上而下凝望着他的侧颜,身边的一切好似变得空灵,只有他端坐在眼前。 一举一动,随心而动。 萧煜是在事情正发生的时候来到的,他对萧晏公然动粗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萧晏一怒之下杀死了几个宫人,北韩帝充耳不闻,所以从那以后谁招惹了萧晏他就干脆用武力解决,就连在皇宫里最专横的萧祁他也敢打。 可这萧祁也是奇怪,皇后见他挨过打就去和北韩帝告状,之后北韩帝把他叫来询问,他却只说是自己摔到的。 而北韩帝呢,也就糊弄了事,除了不让萧晏涉政以外是一点惩罚都没降临到萧晏头上。 萧煜心里一笑,也不知今天是哪个倒霉蛋招惹了他。 他快步来到萧晏身旁,一脸看热闹的模样问道:「老七,怎么啦,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给你寻不开心啊?」 萧晏瞥他一眼,「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这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嘛,我就只看见你教训他了,还有你那句超级霸气的话。」 说到这萧煜还肃起声音学了一遍,「她是我的人!」 随后他又像错过了什么一样,拍了一把大腿,追悔莫及道:「简直就是英雄救美的的场景啊,我怎么就没早些到呢。」 「行了,你好好坐着你。」萧晏不耐烦的把他推倒旁边的座位上,「宴会结束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萧煜应声后讪讪的回到座位坐下。 他的座位在萧晏的右侧,叶芷绾就站在两人中间,她低头看着萧煜露出的内里衣角,脑中想起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萧煜从坐下后就感到后脑一阵寒凉,他慢慢的别过头去,看到叶芷绾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毛,他咽了口吐沫,「芷绾啊,你盯着我做什么」 叶芷绾把头转向前方,保持嘴唇不动,轻轻出声:「你今日来重华宫做什么了。」 「我没去啊。」 萧煜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她的问题。 叶芷绾轻哼一声,看了眼萧煜的脚边,「你回宫后换了外袍,可里面的内衣没有换。」 萧煜悄然低了低头又赶紧收回目光,挺直了身子好像在证明什么一样,「我这个内里的衣裳很常见,宫中有很多人穿啊,你怎么就认准了在重华宫外面的人就是我啊。」 叶芷绾挑了下眉,「我可没说是在哪里看到你的。」 「你」萧煜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便一屁股坐正回去,小声嘀咕道:「眼睛这么尖,干脆去御史台查案好了。」 叶芷绾确定了下午见到的人就是萧煜,她想不通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把阳歌当成什么,自己饲养的宠物吗?开心时玩一玩,玩腻了就随手扔到一边。 现在又想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吃吗?还是事后良心发现在这里惺惺作态。 她脑子很乱,反正不管怎样,自己绝不会让阳歌因为他再受什么伤害。 第四十九章 使团盛宴【一】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一声洪亮而又尖细的嗓音由霖德殿外传来,让叶芷绾把所有的思绪收到当前。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叶芷绾随众人下跪行礼,北韩帝与皇后依次落座后众人纷纷归座。 刚刚站定的叶芷绾却觉得金案上两人的目光都在向她和萧晏这边袭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她用余光向左上方瞧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北韩帝,他?着明黄色九龙御袍,头顶双龙戏珠无暇宝石冠冕。 他浓眉下?双炯炯有神的凤眼,?的深不见底,正不经意的瞟过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而最让叶芷绾感到有压迫感的是来自北韩帝右侧的皇后。 她着一身红黄两色为主的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上戴着朝连珠冠,金光闪闪,镶金翡翠璎珞圈挂于胸前更显雍容华贵。 只是在锦衣华服之上是一张叶芷绾不敢与之对视的面容。 皇后一条细长而上的挑眉沿接至鬓角,微凸的颧骨上方是一对凹陷且深邃的眼窝,嘴角呈向下弯曲的弧度,她不做表情时整张脸都有一种凌人的气势,不怒而威,盛气凛然。 叶芷绾知道以貌取人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但如果说眼神能杀人的话,那死在皇后眼下的人一定已经不计其数了。 很不幸,叶芷绾觉得自己被她盯上了,如同蛇盯上了猎物一般。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皇后对自己的敌意是一眼就能明了的。 叶芷绾心中默求鹘月使团快一些出场,好让台上的这两位尽快放过自己。 可她没等来使团,等来的是一句更为响亮的通传。 「景王到!」 叶芷绾转了转眼球,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字并肩王,她好奇的朝殿门瞄去。 不过她还没看到人,就只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时,殿中座上之人又开始向景王行礼,虽未行跪礼,但一个外姓王能享如此待遇也是十分罕见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敢在皇上到位之后才姗姗而来。 景王象给北韩帝与皇后行礼过后,就迈着大步大摇大摆的向龙椅左手边的金丝楠木软椅走去,待他坐定,叶芷绾替那椅子捏了把汗。 这景王富态横生,膀大腰圆,脸上横肉全部堆积在了一起,唯有一双挤在肉条内的双眼泛着不可轻视的精光。 不过叶芷绾多少还是感谢他的,因为皇后自他进来便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了过去。 只听皇后先开口说道:「馨儿怎么没来」 她的声音庄肃威严,虽看似关心但叶芷绾听出来是带有一丝责怪的。 景王端起面前金杯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那丫头说她有别的事要忙,不来了。」 「别的事要忙」皇后拧了拧眉,不悦道:「有何事比这场宴会还重要」 「那我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能怎么办嘛。」景王摊了摊手,以表无奈。 皇后望了北韩帝一眼后厉声道:「她竟如此不懂规矩,简直是成何体统。」 景王撇撇嘴,「行了,我的好姐姐,别说了,我回去罚她就是了。」 「放肆!」 听到他那句话皇后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震怒的声音响彻霖德殿。 景王被惊得虎躯一震,立马反应过来,道:「皇后,皇后,是皇后娘娘。」 他又费力的从椅子上起来恭了恭身子,「臣一时嘴快,请皇上皇后责罚。」 叶芷绾看着眼前的一切,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宇文家的飞扬跋扈,她静待着北韩帝的反应。 可北韩帝 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无事,景王与皇后姐弟情深,一时难免忘记君臣之礼也是情有可原。」 他示意景王坐下,后又面向前方,正色道: 「宴会可以开始了。」 随着舞姬歌姬的上场,这一小小的插曲被淹没在鸾歌凤舞中。 紧接着,每人席前上满了杜康酒、碧玉殇、金足樽、翡翠盘,八珍食。 酒如泉水,古琴涔涔,舞燕歌莺,鼓乐齐鸣。 一场奢华盛大的宴会终于拉开帷幕,鹘月使团也伴着西域歌舞进入了霖德殿。 叶芷绾虽然在南靖时每年都会参加使团宴会,但毕竟是一年才得一见,鹘月不仅新奇有趣的玩意众多,他们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还都生的很养眼,所以她对接下来的流程还是十分期待的。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蓝眼棕发男子,他头戴羽毛金冠身披锦罗氅衣,翩翩而来,引起殿内一众侍女的惊呼,叶芷绾也面含春风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萧晏冷不丁的一个回头,让她瞬间收起了笑容。 萧晏略带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叶芷绾心底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前方,结果看到萧祁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衣袖里的黑蛇在桌下无声的吐着信子,她只好又把脸扭到左边。 这一扭倒好,她刚好看见北韩帝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以及他身侧的皇后一会看看他一会又看看自己的幽怨眼神。 叶芷绾觉得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回过头看鹘月使团。 让萧晏嘲笑自己总比被人用眼神杀死强。 只是让叶芷绾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刚把头扭回来,她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叶昭行! 叶芷绾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当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时候,脸上在强装着镇定,但她的心中早已欣喜若狂。 她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萧晏在这时再一次回头,语气有些冷淡,「小心点,别太激动了。」 叶芷绾给他投去一个安定的眼神,「放心,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叶昭行跟在一个相貌很灵动的女子身后,他虽然换上了西域服饰,但是他硬朗的面容在一行鹘月人里还是极为出众。 叶芷绾喜悦过后,猛的想起正事。 卷发的西域男子! 她急忙扫视着使团,可惜卷发男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要找的人,看来只有等宴会结束找叶昭行问一下了。 随着最后一人迈进霖德殿,使团代表全部到齐,他们右手伏于左胸前向北韩帝行礼后坐进了使团观赏席位。 叶昭行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叶芷绾看不到的地方,叶芷绾也就作罢,她想起北韩帝适才的眼神,不禁扭头去看台上。 而现在的北韩帝龙颜甚悦,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冥思的样子,这让叶芷绾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紧接着北韩帝差人呈上了北韩王朝千百年来的象征:一枚纯银打造的狼图腾。 萧晏起身接过图腾,同时刚才那个蓝眼男子也从一个宝匣中取出一枚天山神女雕塑与之交换。 叶芷绾看到那个雕塑想起了曾在书中读过的一段记载。 相传西域千百年的一个部落有一位女性首领,是天帝的女儿,其不仅长相貌美拥有神力,还解天灾降神只,造福了西域的一方百姓,被当地人民尊称为天山神女。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中原王朝的一位君王曾跨越万里远游,与那天山神女有一段美好的邂逅。 书中描写中原君王在见到神女时手执白 圭玄璧,并赠送给她很多贵重的礼物,两人相谈甚欢,同席共饮。 对君王逐渐产生情谊的神女希望他可以留在西域,而君王却说自己的使命是回去治理自己的国家,希望中原百姓能够在他的带领下安居乐业。 这样的深明大义神女无话可说,所以只能目送自己心爱的男人离去。 在分别时神女问道: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君王回答她如果想念自己可以到中原来,奈何神女也有需要守护的一方土地,无法随君王远行。 君王便承诺自己三年后一定会回来看她。 然而,君王食言了,此次一别就是永别。 神女最终没能等来与中原君王的第二次会面,她在两人分别的第四年抱憾而去。 神女在临终前仍对东方的那位君王怀有执念,她怕君王回来找不到自己,便命人按照自己的容貌身型刻画了一个雕塑,放在她所在的部落面向中原的地方,并且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就是西域的土地永远对中原大开。 神女去世以后西域百姓认为她虽然回到天上去了,但她的灵魂是永生的。 所以他们依据神女的遗愿雕刻了很多飞天神女的雕像来祭奠这位神女,希望雕塑可以载着她的灵魂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人们把这段故事当做西域与中原往来的开始,后来神女雕塑也逐渐成为了西域与中原往来的象征。 而叶芷绾却对神女的情痴感到唏嘘。 故事里说她是拥有神力的神女,但她与宾客献礼,敬酒对歌,颇食人间烟火,在叶芷绾看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被辜负的痴情女子。 叶芷绾望着萧晏手上交换过来的神女雕塑出了神,不知神女的灵魂有没有随着雕塑来到中原与她心心想念的君王见上一面。 两国代表互相交换过信物之后,就是鹘月使团们开始展示他们国家的特产环节,这其中包括了各种羊皮手工艺品,瓜果香料以及样式新颖的锦衣玉裳。 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自带浓厚的香气,在整个大殿四散开来,香而不腻。 北韩的尚宫局、尚仪局、尚衣局,尚食局也纷纷派出代表与之置换物品,互相学习交流。 叶芷绾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是属于和平祥宁的感觉。 因为每年只有鹘月使团出访,将异国的特产在本国土地上排排展开之时,她才能感受到两个相隔万里的国度可以以这种文化互换的方式友好相处。 在她心里一场繁荣的文化交流比彼此兵戎相见要好太多。 只是千百年来又能有几个像鹘月国王这样仁智的君王呢 终于待所有环节结束,本该就座的那个蓝眼使团代表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他拉住要回席的萧晏,又望向北韩帝。 「皇帝,请等一下,我还有一物要展示,而且我保证此物一出必将惊艳全场!」 第四十九章 使团盛宴【一】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一声洪亮而又尖细的嗓音由霖德殿外传来,让叶芷绾把所有的思绪收到当前。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叶芷绾随众人下跪行礼,北韩帝与皇后依次落座后众人纷纷归座。 刚刚站定的叶芷绾却觉得金案上两人的目光都在向她和萧晏这边袭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她用余光向左上方瞧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北韩帝,他?着明黄色九龙御袍,头顶双龙戏珠无暇宝石冠冕。 他浓眉下?双炯炯有神的凤眼,?的深不见底,正不经意的瞟过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而最让叶芷绾感到有压迫感的是来自北韩帝右侧的皇后。 她着一身红黄两色为主的金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上戴着朝连珠冠,金光闪闪,镶金翡翠璎珞圈挂于胸前更显雍容华贵。 只是在锦衣华服之上是一张叶芷绾不敢与之对视的面容。 皇后一条细长而上的挑眉沿接至鬓角,微凸的颧骨上方是一对凹陷且深邃的眼窝,嘴角呈向下弯曲的弧度,她不做表情时整张脸都有一种凌人的气势,不怒而威,盛气凛然。 叶芷绾知道以貌取人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但如果说眼神能杀人的话,那死在皇后眼下的人一定已经不计其数了。 很不幸,叶芷绾觉得自己被她盯上了,如同蛇盯上了猎物一般。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皇后对自己的敌意是一眼就能明了的。 叶芷绾心中默求鹘月使团快一些出场,好让台上的这两位尽快放过自己。 可她没等来使团,等来的是一句更为响亮的通传。 「景王到!」 叶芷绾转了转眼球,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字并肩王,她好奇的朝殿门瞄去。 不过她还没看到人,就只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时,殿中座上之人又开始向景王行礼,虽未行跪礼,但一个外姓王能享如此待遇也是十分罕见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敢在皇上到位之后才姗姗而来。 景王象给北韩帝与皇后行礼过后,就迈着大步大摇大摆的向龙椅左手边的金丝楠木软椅走去,待他坐定,叶芷绾替那椅子捏了把汗。 这景王富态横生,膀大腰圆,脸上横肉全部堆积在了一起,唯有一双挤在肉条内的双眼泛着不可轻视的精光。 不过叶芷绾多少还是感谢他的,因为皇后自他进来便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了过去。 只听皇后先开口说道:「馨儿怎么没来」 她的声音庄肃威严,虽看似关心但叶芷绾听出来是带有一丝责怪的。 景王端起面前金杯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那丫头说她有别的事要忙,不来了。」 「别的事要忙」皇后拧了拧眉,不悦道:「有何事比这场宴会还重要」 「那我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能怎么办嘛。」景王摊了摊手,以表无奈。 皇后望了北韩帝一眼后厉声道:「她竟如此不懂规矩,简直是成何体统。」 景王撇撇嘴,「行了,我的好姐姐,别说了,我回去罚她就是了。」 「放肆!」 听到他那句话皇后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震怒的声音响彻霖德殿。 景王被惊得虎躯一震,立马反应过来,道:「皇后,皇后,是皇后娘娘。」 他又费力的从椅子上起来恭了恭身子,「臣一时嘴快,请皇上皇后责罚。」 叶芷绾看着眼前的一切,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宇文家的飞扬跋扈,她静待着北韩帝的反应。 可北韩帝 却是一笑,不以为然道:「无事,景王与皇后姐弟情深,一时难免忘记君臣之礼也是情有可原。」 他示意景王坐下,后又面向前方,正色道: 「宴会可以开始了。」 随着舞姬歌姬的上场,这一小小的插曲被淹没在鸾歌凤舞中。 紧接着,每人席前上满了杜康酒、碧玉殇、金足樽、翡翠盘,八珍食。 酒如泉水,古琴涔涔,舞燕歌莺,鼓乐齐鸣。 一场奢华盛大的宴会终于拉开帷幕,鹘月使团也伴着西域歌舞进入了霖德殿。 叶芷绾虽然在南靖时每年都会参加使团宴会,但毕竟是一年才得一见,鹘月不仅新奇有趣的玩意众多,他们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还都生的很养眼,所以她对接下来的流程还是十分期待的。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蓝眼棕发男子,他头戴羽毛金冠身披锦罗氅衣,翩翩而来,引起殿内一众侍女的惊呼,叶芷绾也面含春风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萧晏冷不丁的一个回头,让她瞬间收起了笑容。 萧晏略带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叶芷绾心底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前方,结果看到萧祁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衣袖里的黑蛇在桌下无声的吐着信子,她只好又把脸扭到左边。 这一扭倒好,她刚好看见北韩帝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以及他身侧的皇后一会看看他一会又看看自己的幽怨眼神。 叶芷绾觉得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回过头看鹘月使团。 让萧晏嘲笑自己总比被人用眼神杀死强。 只是让叶芷绾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刚把头扭回来,她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叶昭行! 叶芷绾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当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时候,脸上在强装着镇定,但她的心中早已欣喜若狂。 她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萧晏在这时再一次回头,语气有些冷淡,「小心点,别太激动了。」 叶芷绾给他投去一个安定的眼神,「放心,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叶昭行跟在一个相貌很灵动的女子身后,他虽然换上了西域服饰,但是他硬朗的面容在一行鹘月人里还是极为出众。 叶芷绾喜悦过后,猛的想起正事。 卷发的西域男子! 她急忙扫视着使团,可惜卷发男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要找的人,看来只有等宴会结束找叶昭行问一下了。 随着最后一人迈进霖德殿,使团代表全部到齐,他们右手伏于左胸前向北韩帝行礼后坐进了使团观赏席位。 叶昭行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叶芷绾看不到的地方,叶芷绾也就作罢,她想起北韩帝适才的眼神,不禁扭头去看台上。 而现在的北韩帝龙颜甚悦,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冥思的样子,这让叶芷绾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紧接着北韩帝差人呈上了北韩王朝千百年来的象征:一枚纯银打造的狼图腾。 萧晏起身接过图腾,同时刚才那个蓝眼男子也从一个宝匣中取出一枚天山神女雕塑与之交换。 叶芷绾看到那个雕塑想起了曾在书中读过的一段记载。 相传西域千百年的一个部落有一位女性首领,是天帝的女儿,其不仅长相貌美拥有神力,还解天灾降神只,造福了西域的一方百姓,被当地人民尊称为天山神女。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中原王朝的一位君王曾跨越万里远游,与那天山神女有一段美好的邂逅。 书中描写中原君王在见到神女时手执白 圭玄璧,并赠送给她很多贵重的礼物,两人相谈甚欢,同席共饮。 对君王逐渐产生情谊的神女希望他可以留在西域,而君王却说自己的使命是回去治理自己的国家,希望中原百姓能够在他的带领下安居乐业。 这样的深明大义神女无话可说,所以只能目送自己心爱的男人离去。 在分别时神女问道: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君王回答她如果想念自己可以到中原来,奈何神女也有需要守护的一方土地,无法随君王远行。 君王便承诺自己三年后一定会回来看她。 然而,君王食言了,此次一别就是永别。 神女最终没能等来与中原君王的第二次会面,她在两人分别的第四年抱憾而去。 神女在临终前仍对东方的那位君王怀有执念,她怕君王回来找不到自己,便命人按照自己的容貌身型刻画了一个雕塑,放在她所在的部落面向中原的地方,并且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就是西域的土地永远对中原大开。 神女去世以后西域百姓认为她虽然回到天上去了,但她的灵魂是永生的。 所以他们依据神女的遗愿雕刻了很多飞天神女的雕像来祭奠这位神女,希望雕塑可以载着她的灵魂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人们把这段故事当做西域与中原往来的开始,后来神女雕塑也逐渐成为了西域与中原往来的象征。 而叶芷绾却对神女的情痴感到唏嘘。 故事里说她是拥有神力的神女,但她与宾客献礼,敬酒对歌,颇食人间烟火,在叶芷绾看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被辜负的痴情女子。 叶芷绾望着萧晏手上交换过来的神女雕塑出了神,不知神女的灵魂有没有随着雕塑来到中原与她心心想念的君王见上一面。 两国代表互相交换过信物之后,就是鹘月使团们开始展示他们国家的特产环节,这其中包括了各种羊皮手工艺品,瓜果香料以及样式新颖的锦衣玉裳。 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自带浓厚的香气,在整个大殿四散开来,香而不腻。 北韩的尚宫局、尚仪局、尚衣局,尚食局也纷纷派出代表与之置换物品,互相学习交流。 叶芷绾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是属于和平祥宁的感觉。 因为每年只有鹘月使团出访,将异国的特产在本国土地上排排展开之时,她才能感受到两个相隔万里的国度可以以这种文化互换的方式友好相处。 在她心里一场繁荣的文化交流比彼此兵戎相见要好太多。 只是千百年来又能有几个像鹘月国王这样仁智的君王呢 终于待所有环节结束,本该就座的那个蓝眼使团代表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他拉住要回席的萧晏,又望向北韩帝。 「皇帝,请等一下,我还有一物要展示,而且我保证此物一出必将惊艳全场!」 第五十章 使团盛宴【二】 龙椅之上的北韩帝恍惚一下,后有兴趣的问道:「是何物啊?」 蓝眼男子回道:「其实准确来说它不是物,它是有生命的。」 此话一出,北韩帝还没什么反应,皇后就先一道锐利又警惕的眼光望向了那人。 只是不等她问话,北韩帝就已经允准他把东西给带进来了。 只见殿外缓缓走来六个人,他们肩上用麻绳与木棍相连扛着一口巨大的宝箱,这口箱子两边各有一个杯口大小的圆孔,与箱子精美的花纹相比有些突兀。 但最让人注意的不是这两个圆孔,而是这口箱子里不断传来的异动与嗒嗒声。 六人来到龙岸前放下箱子,箱子被放置在地面上还在不停地晃动,所有人都好奇的向那边张望着,皇后看到此场景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蓝眼男子几步来到跟前,四处颔首道:「这宝箱里的东西性子烈,不好管束,一会大家不要被它给吓到了。」 「啊,这这是什么东西啊,可会伤人啊?」 有个离得近的官员不免担忧问道。 蓝眼男子看向他,「放心,此物已经被我牢牢禁锢在这口宝箱里的,动弹不得,只是动静大了点。」 一直未出声的北韩帝蹙额道:「这究竟是个何物啊?搞得如此神秘。」 蓝眼男子笑了笑,「您看过便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黑金匕首挑开宝箱上的金锁。 随着金锁的掉落,箱子上方的顶板被猛地撞开,众人还没看清是何物之时,又听一声犀利的嗷呼划破大殿,瞬间宝箱四周的侧板也被撞到离席位只有几寸的地方。 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一时间,嗷叫声与木板撞裂的声音回荡在霖德殿,萧晏扭身望了一眼自己的座位才去细看眼前之物。 叶芷绾确实也被惊到了,但她习武这么多年,一些临危不乱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看到萧晏无事后,又把躲在自己身后的萧煜重新扶回座位,才把视线转移到箱子里的那个活物。 在她看清那活物之时,不禁张大了嘴巴。 她面前站着的是一匹从未见过的纯金色汗血宝马,这马约有寻常女子那般高,它全身连至胡须都是统一的淡金色。 它通体呈管状,胸部窄、背部肩部宽长、肋骨架浅,趾骨区长而不显。 后区略窄但强健有力,臀部略长,肌肉十分发达,弧度良好。 全身来看,此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毛薄亮且毛发细密。 就算此刻在发狂,也能瞧出这马的体形纤细优美,长长的金色鬃毛披散在肩上,同时再衬以它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了一具完美的身形曲线。 美中不足的是它的一个前蹄被铁链绑在了铜铁铸成的箱底上,长久压抑后的自由让这匹金马性情变得更加狂躁,它另外的三个马蹄不断扭动翻腾着,愤怒的嘶鸣一声声的响彻大殿。 「好马!」 北韩帝一声赞美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对这马的喜爱已经溢于言表。 他欣喜道:「此汗血马雄姿勃勃,勇猛壮胜,又通体为金色,甚是少见,使者是从哪里觅得的此等好马?」 蓝眼男子很是满意的看着北韩帝的反应,回道:「此马是鹘月国西部的一个附属小国土曼斯国所产,其名为阿哈尔金马,总数量只有十一匹,土曼斯国共进贡给鹘月两匹,我们国王留了一匹,还有一匹就在这里。」 「哦?」北韩帝显然对这句话感到有些意外,他好奇问道:「鹘月国王怎么舍得将它送与我大韩来呢?」「这阿哈尔金马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且十分耐旱,而且当它在奔跑时会因 为它皮肤薄的特质,能够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出汗后金色皮毛上泛着红色血管的涌动,通体颜色会显得更加鲜艳绝伦。」 蓝眼男子答非所问的介绍了一遍阿哈尔金马的优点特征。 正当所有人期待着下文之时,他后退几步来到席间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匹马至今从未被驯服过,我们国王认为它应该拥有一个与之匹配的主人来驯服它。」 北韩帝来了兴致,问道:「那使者觉得谁能够胜任这匹马的主人?」 蓝眼男子将手背于身后,「我们国王听闻北韩皇帝有一子,排行为七。」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萧晏一眼后又看向龙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该话落地,全场一遍哗然,北韩帝眸子微闪,「这么说贵国国王心中早有人选。」 蓝眼男子轻笑,「没错,这匹马就是送给皇七子萧晏的。」 北韩帝深不见底的眼光略过萧晏,「那朕不明为何鹘月国王从未见过朕的儿子,是怎么就认定了晏儿呢?」 蓝眼男子回道:「其一是因为七皇子仪表堂堂,雄姿英发是鹘月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其二,是因为我们国王十分关注北韩合妃之子。」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在场所有人在听到合妃的名字时,都深吸了一口气,个个大气也不敢喘的悄摸摸的看向龙椅之上的人。 此刻皇后面露愤色,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萧祁在此刻眼神中也充满了阴郁。 而北韩帝的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他周遭聚拢着一股无形的昏晦。 合妃自从因为谋害先皇后的事情被处死后,她的名字就变成了北韩的禁词。 在萧晏面前提起,轻则挨打重则死,在北韩帝面前提起,基本上无一生还。 如果说这个使者是无意提起也就罢了,可怎么看他都是故意在提起。 鹘月虽永久中立,不参与战争,但他的财富之多也许比北韩南靖两国加起来还要多,一个如此富饶的国家怎会缺少兵力,鹘月只是不愿参与战争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 所以北韩帝一直以来都十分看重与鹘月的交好,直到他两年前一怒之下处死了合妃,众人本以为会遭来鹘月的谴责,可鹘月却一直并未对此事做出什么举动。 时间久了,所有人也就以为鹘月对一位贡女并不看重。 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众人不禁怀疑,难不成此次使团前来是要旧事重提了? 大家静静等着北韩帝的反应。 过了一会,北韩帝终于有了声音,他语气不轻不重道:「既然是鹘月国王的意思,那晏儿收下便是。」 随后他又望向萧晏慈笑道:「晏儿,还不快谢过鹘月国王对你的关心。」 萧晏应声低头,没等他开口,那蓝眼男子就出声制止了他。 「不必了,七皇子,这是鹘月专程赠予你的补偿。」 他摆摆手又道:「我知道一匹骏马比不上丧母之痛,鹘月也很惋惜合妃的死,但鹘月干涉不了他国家事,就只能将对合妃的遗憾弥补在七皇子身上了。」 他这一番话下来,殿内的气氛又回到了刚才的冰点。 惋惜,遗憾,弥补。 这三个词用的看似无奈实则都是在控诉着北韩帝逾矩的行为。 合妃是鹘月近百年来唯一送出的贡女,时间又是新王继任时期,而且他一上任就送出了一个容貌倾城又精通医术的贡女,这件事绝对表明了那位新王对北韩的重视。 大家都心知肚明,合妃就算犯了再大的事情,她在北韩也是代表着鹘月的脸面,北韩帝也不可以说杀就杀。 而他那样做了就是根本没有将鹘月主张和平的提议放在眼里,也更没有把整个鹘月放在眼里。 看来鹘月此次前行不是要旧事重提,而是要怪罪于北韩了。 萧晏一时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这个使者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为母妃不平的话,那两年前鹘月又在做什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次旧事重提仅仅是在维护鹘月国的脸面。 萧晏最终还是行了个礼,道:「多谢国王惦念母妃。」 蓝眼男子没有回答萧晏,他转而望向北韩帝,问出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惊耳骇目的一句话。 「陛下,合妃既已离世,那我们两国之间和平的桥梁是否也随之崩塌了呢」 话音落地,整个霖德殿都开始躁动起来,文臣武将无不面露忧色,甚至还有人在小声指责北韩帝的冲动。 一直未出声的皇后在此时突然开了口,她有些奉承道:「使者言重了,合妃她犯下谋害先皇后此等滔天罪行,自是不可饶恕。再说了一个合妃,怎么就能代表了我们两国和平呢。」 「合妃可不可以代表两国和平,我想大家应该都心中有数。」 蓝眼男子不屑一笑,他又补充道:「我们鹘月尊重北韩的国法制度,但,还请皇后不要忘了合妃她是鹘月人。」 「那依照使者的意思,就因为合妃是鹘月人她就可以随意残害性命,为所欲为了吗」 皇后的语气显然不似刚才那般和善,她继续说道:「况且合妃只是一位贡女,她竟胆敢妄想……」 「够了!」 北韩帝一声怒喝,打断了皇后还想再说下去的话,随后他向蓝眼男子缓缓道:「合妃一事,当时确实是朕处理得过激了。」 北韩帝停顿一会,又继续说道:「朕从未有过与鹘月交恶的想法,既然使者今日提出此事,想必鹘月也早已想好想让朕做什么了,使者开口就是,朕会酌情考虑。」 「北韩皇帝果然爽快!」蓝眼男子拍了拍手又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随后他直视着北韩帝逐字逐句说道: 「很简单,鹘月要让七皇子萧晏做北韩的太子。」 此话一出,一道尖利的嗓音陡然响彻霖德殿。 「你说什么」 皇后一手抓着凤椅扶手,拧着双眉不可思议的看着蓝眼男子。 其实她的问题同时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再确认一遍的问题。 众人纷纷望向蓝眼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说,鹘月要让七皇子萧晏做北韩的太子!」 蓝眼男子又大声复述了一遍。 这下所有人都确定没有听错,他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连一点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只敢悄悄的去瞧龙椅上的动静。 第五十章 使团盛宴【二】 龙椅之上的北韩帝恍惚一下,后有兴趣的问道:「是何物啊?」 蓝眼男子回道:「其实准确来说它不是物,它是有生命的。」 此话一出,北韩帝还没什么反应,皇后就先一道锐利又警惕的眼光望向了那人。 只是不等她问话,北韩帝就已经允准他把东西给带进来了。 只见殿外缓缓走来六个人,他们肩上用麻绳与木棍相连扛着一口巨大的宝箱,这口箱子两边各有一个杯口大小的圆孔,与箱子精美的花纹相比有些突兀。 但最让人注意的不是这两个圆孔,而是这口箱子里不断传来的异动与嗒嗒声。 六人来到龙岸前放下箱子,箱子被放置在地面上还在不停地晃动,所有人都好奇的向那边张望着,皇后看到此场景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蓝眼男子几步来到跟前,四处颔首道:「这宝箱里的东西性子烈,不好管束,一会大家不要被它给吓到了。」 「啊,这这是什么东西啊,可会伤人啊?」 有个离得近的官员不免担忧问道。 蓝眼男子看向他,「放心,此物已经被我牢牢禁锢在这口宝箱里的,动弹不得,只是动静大了点。」 一直未出声的北韩帝蹙额道:「这究竟是个何物啊?搞得如此神秘。」 蓝眼男子笑了笑,「您看过便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黑金匕首挑开宝箱上的金锁。 随着金锁的掉落,箱子上方的顶板被猛地撞开,众人还没看清是何物之时,又听一声犀利的嗷呼划破大殿,瞬间宝箱四周的侧板也被撞到离席位只有几寸的地方。 众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一时间,嗷叫声与木板撞裂的声音回荡在霖德殿,萧晏扭身望了一眼自己的座位才去细看眼前之物。 叶芷绾确实也被惊到了,但她习武这么多年,一些临危不乱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看到萧晏无事后,又把躲在自己身后的萧煜重新扶回座位,才把视线转移到箱子里的那个活物。 在她看清那活物之时,不禁张大了嘴巴。 她面前站着的是一匹从未见过的纯金色汗血宝马,这马约有寻常女子那般高,它全身连至胡须都是统一的淡金色。 它通体呈管状,胸部窄、背部肩部宽长、肋骨架浅,趾骨区长而不显。 后区略窄但强健有力,臀部略长,肌肉十分发达,弧度良好。 全身来看,此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毛薄亮且毛发细密。 就算此刻在发狂,也能瞧出这马的体形纤细优美,长长的金色鬃毛披散在肩上,同时再衬以它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了一具完美的身形曲线。 美中不足的是它的一个前蹄被铁链绑在了铜铁铸成的箱底上,长久压抑后的自由让这匹金马性情变得更加狂躁,它另外的三个马蹄不断扭动翻腾着,愤怒的嘶鸣一声声的响彻大殿。 「好马!」 北韩帝一声赞美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对这马的喜爱已经溢于言表。 他欣喜道:「此汗血马雄姿勃勃,勇猛壮胜,又通体为金色,甚是少见,使者是从哪里觅得的此等好马?」 蓝眼男子很是满意的看着北韩帝的反应,回道:「此马是鹘月国西部的一个附属小国土曼斯国所产,其名为阿哈尔金马,总数量只有十一匹,土曼斯国共进贡给鹘月两匹,我们国王留了一匹,还有一匹就在这里。」 「哦?」北韩帝显然对这句话感到有些意外,他好奇问道:「鹘月国王怎么舍得将它送与我大韩来呢?」「这阿哈尔金马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且十分耐旱,而且当它在奔跑时会因 为它皮肤薄的特质,能够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出汗后金色皮毛上泛着红色血管的涌动,通体颜色会显得更加鲜艳绝伦。」 蓝眼男子答非所问的介绍了一遍阿哈尔金马的优点特征。 正当所有人期待着下文之时,他后退几步来到席间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匹马至今从未被驯服过,我们国王认为它应该拥有一个与之匹配的主人来驯服它。」 北韩帝来了兴致,问道:「那使者觉得谁能够胜任这匹马的主人?」 蓝眼男子将手背于身后,「我们国王听闻北韩皇帝有一子,排行为七。」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萧晏一眼后又看向龙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该话落地,全场一遍哗然,北韩帝眸子微闪,「这么说贵国国王心中早有人选。」 蓝眼男子轻笑,「没错,这匹马就是送给皇七子萧晏的。」 北韩帝深不见底的眼光略过萧晏,「那朕不明为何鹘月国王从未见过朕的儿子,是怎么就认定了晏儿呢?」 蓝眼男子回道:「其一是因为七皇子仪表堂堂,雄姿英发是鹘月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其二,是因为我们国王十分关注北韩合妃之子。」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在场所有人在听到合妃的名字时,都深吸了一口气,个个大气也不敢喘的悄摸摸的看向龙椅之上的人。 此刻皇后面露愤色,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萧祁在此刻眼神中也充满了阴郁。 而北韩帝的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他周遭聚拢着一股无形的昏晦。 合妃自从因为谋害先皇后的事情被处死后,她的名字就变成了北韩的禁词。 在萧晏面前提起,轻则挨打重则死,在北韩帝面前提起,基本上无一生还。 如果说这个使者是无意提起也就罢了,可怎么看他都是故意在提起。 鹘月虽永久中立,不参与战争,但他的财富之多也许比北韩南靖两国加起来还要多,一个如此富饶的国家怎会缺少兵力,鹘月只是不愿参与战争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 所以北韩帝一直以来都十分看重与鹘月的交好,直到他两年前一怒之下处死了合妃,众人本以为会遭来鹘月的谴责,可鹘月却一直并未对此事做出什么举动。 时间久了,所有人也就以为鹘月对一位贡女并不看重。 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众人不禁怀疑,难不成此次使团前来是要旧事重提了? 大家静静等着北韩帝的反应。 过了一会,北韩帝终于有了声音,他语气不轻不重道:「既然是鹘月国王的意思,那晏儿收下便是。」 随后他又望向萧晏慈笑道:「晏儿,还不快谢过鹘月国王对你的关心。」 萧晏应声低头,没等他开口,那蓝眼男子就出声制止了他。 「不必了,七皇子,这是鹘月专程赠予你的补偿。」 他摆摆手又道:「我知道一匹骏马比不上丧母之痛,鹘月也很惋惜合妃的死,但鹘月干涉不了他国家事,就只能将对合妃的遗憾弥补在七皇子身上了。」 他这一番话下来,殿内的气氛又回到了刚才的冰点。 惋惜,遗憾,弥补。 这三个词用的看似无奈实则都是在控诉着北韩帝逾矩的行为。 合妃是鹘月近百年来唯一送出的贡女,时间又是新王继任时期,而且他一上任就送出了一个容貌倾城又精通医术的贡女,这件事绝对表明了那位新王对北韩的重视。 大家都心知肚明,合妃就算犯了再大的事情,她在北韩也是代表着鹘月的脸面,北韩帝也不可以说杀就杀。 而他那样做了就是根本没有将鹘月主张和平的提议放在眼里,也更没有把整个鹘月放在眼里。 看来鹘月此次前行不是要旧事重提,而是要怪罪于北韩了。 萧晏一时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这个使者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为母妃不平的话,那两年前鹘月又在做什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次旧事重提仅仅是在维护鹘月国的脸面。 萧晏最终还是行了个礼,道:「多谢国王惦念母妃。」 蓝眼男子没有回答萧晏,他转而望向北韩帝,问出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惊耳骇目的一句话。 「陛下,合妃既已离世,那我们两国之间和平的桥梁是否也随之崩塌了呢」 话音落地,整个霖德殿都开始躁动起来,文臣武将无不面露忧色,甚至还有人在小声指责北韩帝的冲动。 一直未出声的皇后在此时突然开了口,她有些奉承道:「使者言重了,合妃她犯下谋害先皇后此等滔天罪行,自是不可饶恕。再说了一个合妃,怎么就能代表了我们两国和平呢。」 「合妃可不可以代表两国和平,我想大家应该都心中有数。」 蓝眼男子不屑一笑,他又补充道:「我们鹘月尊重北韩的国法制度,但,还请皇后不要忘了合妃她是鹘月人。」 「那依照使者的意思,就因为合妃是鹘月人她就可以随意残害性命,为所欲为了吗」 皇后的语气显然不似刚才那般和善,她继续说道:「况且合妃只是一位贡女,她竟胆敢妄想……」 「够了!」 北韩帝一声怒喝,打断了皇后还想再说下去的话,随后他向蓝眼男子缓缓道:「合妃一事,当时确实是朕处理得过激了。」 北韩帝停顿一会,又继续说道:「朕从未有过与鹘月交恶的想法,既然使者今日提出此事,想必鹘月也早已想好想让朕做什么了,使者开口就是,朕会酌情考虑。」 「北韩皇帝果然爽快!」蓝眼男子拍了拍手又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随后他直视着北韩帝逐字逐句说道: 「很简单,鹘月要让七皇子萧晏做北韩的太子。」 此话一出,一道尖利的嗓音陡然响彻霖德殿。 「你说什么」 皇后一手抓着凤椅扶手,拧着双眉不可思议的看着蓝眼男子。 其实她的问题同时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再确认一遍的问题。 众人纷纷望向蓝眼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说,鹘月要让七皇子萧晏做北韩的太子!」 蓝眼男子又大声复述了一遍。 这下所有人都确定没有听错,他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连一点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只敢悄悄的去瞧龙椅上的动静。 第五十一章 使团盛宴【三】 叶芷绾觉得今晚的宴会简直就是这个蓝眼男子一人的主场,所有人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连万人之上的北韩帝也不例外。 在他一句又一句的话语中,她看到了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们一次比一次错愕的表情。 所谓旁观者清,叶芷绾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鹘月的用意。 他们选择扶持拥有一半鹘月血统的萧晏做北韩太子,其心很显而易见。 但他们要的又不只是表面这么简单,鹘月这一步棋走的很妙。 他们故意不在合妃死的那一年出声谴责,从而让北韩皇帝在怒气消散过后一直心中怀揣着惭愧度日。 叶芷绾认为他们在选择时间上很妙的一点是,鹘月选择了一个不长不短的两年之后来提出自己的要求。 两年之期鹘月不动声响尽显大度,他们让北韩帝强烈的怒意逐渐转化为对鹘月的愧意与不安,然后鹘月就在他惭愧之意正浓之时提出自己的要求,让他根本无理由拒绝。 然而鹘月行的最妙的一步还是对萧晏的控心,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充分体会到人走茶凉的滋味,鹘月则在这时候出来推举他做太子,如若萧晏成功继位,又怎么会忘了鹘月对自己的帮助。 虽然鹘月每一步都是在给萧晏撑腰铺路,但他也只不过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 鹘月需要的是合妃的儿子这个身份,从来不是因为萧晏本人,他们更从来没把合妃的死放在眼里。 叶芷绾一直认为鹘月国国王是一位具有深明大义的君主,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她望向大殿中央的萧晏,叶芷绾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孤独无助。 她通过这几日与迦南她们的相处,知道了更多当年合妃之事的事宜。 原来在合妃事发之后,宫中便起了谣言,说合妃自己肖想皇后之位就算了,他的儿子七皇子也是野心勃勃,故意让萧元死在沙场上就是为了太子之位。 从此他们母子被宫人安上了贪婪的罪名。 而现在太子的一顶帽子就这么在萧晏面前被他人扣了下来,骑虎难下的境遇之下他又该怎么办呢 殿中所有人都沉默寡言,全部静静的等待着北韩帝如何应对此事。 不过大家没等来北韩帝的回应,萧晏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他望向蓝眼男子,道:「多谢鹘月对萧晏的抬爱,但我并不想做太子,请使者收回此言。」 随后萧晏又跪在了龙案前,一字一句诚恳道:「父皇,儿臣不愿做太子,这是儿臣本人的意愿,请您代儿臣回绝了使者。」 「你」蓝眼男子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上前几步,「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萧晏定定的跪在那里,坚定回道:「我知道,还请使者不要强人所难。」 北韩帝一直阴暗的眼眸在这时闪过一抹亮光,他缓缓开口道: 「北韩太子之位确实已经多年悬空,经使者提醒朕倒也想起此事了,只是立太子兹事体大,这关乎着大韩朝未来的江山社稷发展,朕一时决断不了,容使者给朕一段时间决策可好」 蓝眼男子蹙起了眉,他不悦道:「使团只会在北韩待两至三月,倘若那时陛下未给我满意的答复,我要如何回去交差」 北韩帝张张嘴,像是没想好怎么回答才好似的,就在他短暂的思考期间,突然一道刺耳的马鸣去号角般响起。 那匹金马像是突然受了惊似的发狂,比刚才放出来时的样子还要狠上数十倍。 只见它疯狂的甩动着头颅,时而扬起时而左右摇晃,四肢也在不断的挣扎,没被铁链拴住的另外三只马蹄正凶猛的踢摆周围。 而它 被固定住的那只蹄子上的铁链已经摇摇欲晃,现在只需一个用力,它便能挣脱了束缚。 以它现在怒狂的样子,如果被它挣脱了枷锁,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它身边的萧晏首先反应过来,他飞快的从地上跃起精准的坐在了马背上。 只是这马没有马鞍,也没有佩戴缰绳,萧晏在它背上根本就坐不稳,他只能用双臂用力环住金马的脖颈。 可从未被驯服过的金马感知到颈间的束缚让它更加狂躁,它疯狂的甩动身体想甩掉背上的压力,而萧晏因为常年练习马上作战,所以具有很强的平衡力,在他找到规律后,便渐渐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动作。 不过这马偏生得一副倔强之骨,它像是知道自己妥协后就要供人驱使一般,萧晏有多用力制住它,它就用多大的力气来反抗。 终于,那马追求自由的心占了上筹,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高的昂起头颅,前肢猛的一起,锁链被它挣开,在马蹄离地的那一刻,重重的铁链被它甩到景王脚边,景王看到这一幕灵活地躲去了一旁的圆柱后面瑟瑟发抖。 金马在获得自由的那一瞬间,便无方向的到处奔跑。 矮桌,圆凳,餐食,龙案以及行动不便的老年官员纷纷变成了它马蹄下的战利品。 它根本不向殿外方向奔跑,只是不断的在殿内转圈,好似在报复着一群看自己笑话的人。 一时间,哀嚎声与欢快的马鸣声在霖德殿内此起彼伏。 北韩帝身边的太监嗓子都快叫破了,他的那声「护驾」根本没人注意,除了两个武将护在御前外都只顾着先保全自己。 马上的萧晏跟着它在大殿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本就在马背上被颠得有些晕头转向的他,突然一头撞上了一个圆柱。 金马的速度实在太快,萧晏因为这个猛烈的撞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落在地上之后由于惯性翻滚了几圈,就在萧晏还未回过神之时,一只健壮的马蹄又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腹腔。 萧晏痛得弯起身子,他不敢停在原地,遂马上撑起身体准备站起来重新跃到马背上。 可那金马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又撒欢向殿门跑去,结果门口刚巧来了一队姗姗来迟的护卫,金马见人数众多,便又扭头调转方向朝着霖德殿最高点方向去。 整个大殿内只有萧晏一人在那马儿前进的路线上,这次金马是卯足了劲全力奔跑,萧晏半趴伏在地上,准备从马蹄下手,只是这一举策,自己多半会受伤。 但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然受伤的就会是龙案上的北韩帝。 萧晏瞄准了时机,全神贯注的等着金马踏过自己,就在马儿离自己只有几寸之遥时,它突然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颈。 金马的两只前蹄在萧晏的身体上方高高扬起,萧晏顺着扬起的马蹄向上看去,只见它柔韧活络的脖子上正牢牢套着一个烟紫色锦罗布匹拼接成的圈套。 又在一个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婉转悠扬的马哨声伴随着一袭素白的身影飞身来到了他的身边,来人一手执着锦罗制成的缰绳,一手递向了萧晏。 萧晏快速搭上那只手起身,又与她一起紧紧勒住金马。 恰好他们二人拖延的这一会时间,那队护卫也从后方赶到,用长枪压住了金马。 马儿也如同累了一般渐渐不再挣扎,暂时被护卫控制住。 萧晏脱下外袍披在了旁边人的身上,他站于叶芷绾身前为她系上颈前的丝带,眼中含有一抹骄傲的笑意,叶芷绾回了萧晏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几个文臣见此场景,纷纷扶着腰围在了龙案前。 「皇上,您龙体如何」 「皇上,您有没 有受惊啊」 北韩帝推开身边的障碍龙椅上站起来,先宣了御医来诊治伤员,后略带意外的打量着叶芷绾,「你就是晏儿从青山救回来的难民」 叶芷绾忙跪在地上回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奴婢。」 「你叫什么名字啊」 「民女名叫赵芷绾。」 「赵芷绾绿云高绾,芳兰幽芷。」北韩帝在口中念叨了几遍叶芷绾的名字,他又问道:「你是青山哪里人氏」 「奴婢是青山代州人。」叶芷绾心里惊了一拍,还好自己对青山附近较为了解,才急忙现想了一个地方。 「你家中是做什么的」北韩帝又问。 「奴婢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 「那你为何会武功,又懂驭马之术」 北韩帝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奴婢……」 叶芷绾本以为北韩帝会问自己如何成了青山难民,她都准备好要搬出自己那一套命不久矣的说辞了,结果北韩帝的关注点直接跳过了那一环问到了这里。 她情急之下理清思路,不慌不忙回道:「因为奴婢自小体弱,家父便让奴婢学了一些武功希望可以以此强身健体,会驭马是因为在习武时有所接触。」 「原来如此。」北韩帝望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金马,他有些阴郁道:「你将外衣撕开制成缰绳的点子很及时也很有用,不过朕觉得这马好像是因为你刚才吹的马哨才静下来的。」 「这奴婢也不知是它是累了还是由于马哨的缘故。」 叶芷绾有些意外,因为刚才那声马哨只是她幼时驯服一匹烈马时母亲赵梓教给自己的,赵梓说她在嫁给父亲前曾认识一位非常厉害的驯马高人,那位高人对手下的烈马都会用这个他自创的马哨来驯马,从而可以让烈马都只臣服于他一人。 后来叶芷绾就借用了一下那个驯马高人的技巧,照葫芦画瓢的学起来了,慢慢的那马哨就变成了她驯马时的一种习惯。 今天这个情况完全是自己下意识发出来的声音,自己和这匹金马从未见过,母亲也说过那驯马高人在她还没嫁到将军府之前就去世了。 而且据那人所说他的这道声音只教给过两个人,其中一人仅在十几岁时就已离世,另一人就是赵梓。 再结合这马的年龄来看,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马哨声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她又道:「陛下,应该只是这金马疲惫了,因为奴婢所吹的马哨是很久以前无意间学来的,不可能对这马有什么作用的。」 北韩帝站在原地思虑良久后,突然动身来到叶芷绾与金马前,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第五十一章 使团盛宴【三】 叶芷绾觉得今晚的宴会简直就是这个蓝眼男子一人的主场,所有人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连万人之上的北韩帝也不例外。 在他一句又一句的话语中,她看到了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们一次比一次错愕的表情。 所谓旁观者清,叶芷绾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鹘月的用意。 他们选择扶持拥有一半鹘月血统的萧晏做北韩太子,其心很显而易见。 但他们要的又不只是表面这么简单,鹘月这一步棋走的很妙。 他们故意不在合妃死的那一年出声谴责,从而让北韩皇帝在怒气消散过后一直心中怀揣着惭愧度日。 叶芷绾认为他们在选择时间上很妙的一点是,鹘月选择了一个不长不短的两年之后来提出自己的要求。 两年之期鹘月不动声响尽显大度,他们让北韩帝强烈的怒意逐渐转化为对鹘月的愧意与不安,然后鹘月就在他惭愧之意正浓之时提出自己的要求,让他根本无理由拒绝。 然而鹘月行的最妙的一步还是对萧晏的控心,两年时间也足以让他充分体会到人走茶凉的滋味,鹘月则在这时候出来推举他做太子,如若萧晏成功继位,又怎么会忘了鹘月对自己的帮助。 虽然鹘月每一步都是在给萧晏撑腰铺路,但他也只不过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 鹘月需要的是合妃的儿子这个身份,从来不是因为萧晏本人,他们更从来没把合妃的死放在眼里。 叶芷绾一直认为鹘月国国王是一位具有深明大义的君主,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她望向大殿中央的萧晏,叶芷绾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孤独无助。 她通过这几日与迦南她们的相处,知道了更多当年合妃之事的事宜。 原来在合妃事发之后,宫中便起了谣言,说合妃自己肖想皇后之位就算了,他的儿子七皇子也是野心勃勃,故意让萧元死在沙场上就是为了太子之位。 从此他们母子被宫人安上了贪婪的罪名。 而现在太子的一顶帽子就这么在萧晏面前被他人扣了下来,骑虎难下的境遇之下他又该怎么办呢 殿中所有人都沉默寡言,全部静静的等待着北韩帝如何应对此事。 不过大家没等来北韩帝的回应,萧晏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他望向蓝眼男子,道:「多谢鹘月对萧晏的抬爱,但我并不想做太子,请使者收回此言。」 随后萧晏又跪在了龙案前,一字一句诚恳道:「父皇,儿臣不愿做太子,这是儿臣本人的意愿,请您代儿臣回绝了使者。」 「你」蓝眼男子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上前几步,「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萧晏定定的跪在那里,坚定回道:「我知道,还请使者不要强人所难。」 北韩帝一直阴暗的眼眸在这时闪过一抹亮光,他缓缓开口道: 「北韩太子之位确实已经多年悬空,经使者提醒朕倒也想起此事了,只是立太子兹事体大,这关乎着大韩朝未来的江山社稷发展,朕一时决断不了,容使者给朕一段时间决策可好」 蓝眼男子蹙起了眉,他不悦道:「使团只会在北韩待两至三月,倘若那时陛下未给我满意的答复,我要如何回去交差」 北韩帝张张嘴,像是没想好怎么回答才好似的,就在他短暂的思考期间,突然一道刺耳的马鸣去号角般响起。 那匹金马像是突然受了惊似的发狂,比刚才放出来时的样子还要狠上数十倍。 只见它疯狂的甩动着头颅,时而扬起时而左右摇晃,四肢也在不断的挣扎,没被铁链拴住的另外三只马蹄正凶猛的踢摆周围。 而它 被固定住的那只蹄子上的铁链已经摇摇欲晃,现在只需一个用力,它便能挣脱了束缚。 以它现在怒狂的样子,如果被它挣脱了枷锁,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它身边的萧晏首先反应过来,他飞快的从地上跃起精准的坐在了马背上。 只是这马没有马鞍,也没有佩戴缰绳,萧晏在它背上根本就坐不稳,他只能用双臂用力环住金马的脖颈。 可从未被驯服过的金马感知到颈间的束缚让它更加狂躁,它疯狂的甩动身体想甩掉背上的压力,而萧晏因为常年练习马上作战,所以具有很强的平衡力,在他找到规律后,便渐渐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动作。 不过这马偏生得一副倔强之骨,它像是知道自己妥协后就要供人驱使一般,萧晏有多用力制住它,它就用多大的力气来反抗。 终于,那马追求自由的心占了上筹,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高的昂起头颅,前肢猛的一起,锁链被它挣开,在马蹄离地的那一刻,重重的铁链被它甩到景王脚边,景王看到这一幕灵活地躲去了一旁的圆柱后面瑟瑟发抖。 金马在获得自由的那一瞬间,便无方向的到处奔跑。 矮桌,圆凳,餐食,龙案以及行动不便的老年官员纷纷变成了它马蹄下的战利品。 它根本不向殿外方向奔跑,只是不断的在殿内转圈,好似在报复着一群看自己笑话的人。 一时间,哀嚎声与欢快的马鸣声在霖德殿内此起彼伏。 北韩帝身边的太监嗓子都快叫破了,他的那声「护驾」根本没人注意,除了两个武将护在御前外都只顾着先保全自己。 马上的萧晏跟着它在大殿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本就在马背上被颠得有些晕头转向的他,突然一头撞上了一个圆柱。 金马的速度实在太快,萧晏因为这个猛烈的撞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落在地上之后由于惯性翻滚了几圈,就在萧晏还未回过神之时,一只健壮的马蹄又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腹腔。 萧晏痛得弯起身子,他不敢停在原地,遂马上撑起身体准备站起来重新跃到马背上。 可那金马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又撒欢向殿门跑去,结果门口刚巧来了一队姗姗来迟的护卫,金马见人数众多,便又扭头调转方向朝着霖德殿最高点方向去。 整个大殿内只有萧晏一人在那马儿前进的路线上,这次金马是卯足了劲全力奔跑,萧晏半趴伏在地上,准备从马蹄下手,只是这一举策,自己多半会受伤。 但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然受伤的就会是龙案上的北韩帝。 萧晏瞄准了时机,全神贯注的等着金马踏过自己,就在马儿离自己只有几寸之遥时,它突然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颈。 金马的两只前蹄在萧晏的身体上方高高扬起,萧晏顺着扬起的马蹄向上看去,只见它柔韧活络的脖子上正牢牢套着一个烟紫色锦罗布匹拼接成的圈套。 又在一个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婉转悠扬的马哨声伴随着一袭素白的身影飞身来到了他的身边,来人一手执着锦罗制成的缰绳,一手递向了萧晏。 萧晏快速搭上那只手起身,又与她一起紧紧勒住金马。 恰好他们二人拖延的这一会时间,那队护卫也从后方赶到,用长枪压住了金马。 马儿也如同累了一般渐渐不再挣扎,暂时被护卫控制住。 萧晏脱下外袍披在了旁边人的身上,他站于叶芷绾身前为她系上颈前的丝带,眼中含有一抹骄傲的笑意,叶芷绾回了萧晏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几个文臣见此场景,纷纷扶着腰围在了龙案前。 「皇上,您龙体如何」 「皇上,您有没 有受惊啊」 北韩帝推开身边的障碍龙椅上站起来,先宣了御医来诊治伤员,后略带意外的打量着叶芷绾,「你就是晏儿从青山救回来的难民」 叶芷绾忙跪在地上回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奴婢。」 「你叫什么名字啊」 「民女名叫赵芷绾。」 「赵芷绾绿云高绾,芳兰幽芷。」北韩帝在口中念叨了几遍叶芷绾的名字,他又问道:「你是青山哪里人氏」 「奴婢是青山代州人。」叶芷绾心里惊了一拍,还好自己对青山附近较为了解,才急忙现想了一个地方。 「你家中是做什么的」北韩帝又问。 「奴婢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 「那你为何会武功,又懂驭马之术」 北韩帝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奴婢……」 叶芷绾本以为北韩帝会问自己如何成了青山难民,她都准备好要搬出自己那一套命不久矣的说辞了,结果北韩帝的关注点直接跳过了那一环问到了这里。 她情急之下理清思路,不慌不忙回道:「因为奴婢自小体弱,家父便让奴婢学了一些武功希望可以以此强身健体,会驭马是因为在习武时有所接触。」 「原来如此。」北韩帝望着已经安静下来的金马,他有些阴郁道:「你将外衣撕开制成缰绳的点子很及时也很有用,不过朕觉得这马好像是因为你刚才吹的马哨才静下来的。」 「这奴婢也不知是它是累了还是由于马哨的缘故。」 叶芷绾有些意外,因为刚才那声马哨只是她幼时驯服一匹烈马时母亲赵梓教给自己的,赵梓说她在嫁给父亲前曾认识一位非常厉害的驯马高人,那位高人对手下的烈马都会用这个他自创的马哨来驯马,从而可以让烈马都只臣服于他一人。 后来叶芷绾就借用了一下那个驯马高人的技巧,照葫芦画瓢的学起来了,慢慢的那马哨就变成了她驯马时的一种习惯。 今天这个情况完全是自己下意识发出来的声音,自己和这匹金马从未见过,母亲也说过那驯马高人在她还没嫁到将军府之前就去世了。 而且据那人所说他的这道声音只教给过两个人,其中一人仅在十几岁时就已离世,另一人就是赵梓。 再结合这马的年龄来看,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马哨声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她又道:「陛下,应该只是这金马疲惫了,因为奴婢所吹的马哨是很久以前无意间学来的,不可能对这马有什么作用的。」 北韩帝站在原地思虑良久后,突然动身来到叶芷绾与金马前,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第五十二章 祥瑞之星 「我现在将这烈马放开,你对着它再吹一遍马哨。」 叶芷绾蓦地抬头,只听身边劝诫的声浪一层叠加一层。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此马猖狂性烈,将它放开,恐会再生事端啊。」 北韩帝没去理会众人,他向护卫点头示意抽开马背上的利器。 护卫们虽心中有悸但也不敢违抗圣命,他们慢慢抽开长枪,但还做着打压之势。 北韩帝皱了皱眉,「都退开,全部退到殿外!」 「这,这这……陛下您快随老奴过来啊!」北韩帝身边的太监急的上蹿下跳,就是拉不开立在原地的北韩帝。 与此同时,金马上方的压制已经全部移除,它也趁着北韩帝与叶芷绾交谈的功夫将精力养足。 只有片刻功夫,急促的马鸣声再一次回荡在霖德殿,金马不由分说就要朝着北韩帝冲去。 叶芷绾眼疾手快,她一只腿半跪着从身旁快速的抓起自己用外衣做的缰绳,然后手上狠狠向自己这边用力,同时吹响了一声嘹亮的马哨。 梗着脖子狂躁不已的金马在此时瞬间停了下来,暴躁的吼叫变成了温顺的哼哼声音,它本逆着叶芷绾的脖颈也在此刻对着她扭转过来。 金马站在原地不再动弹,呆呆的望着叶芷绾,仿佛在等她下达命令。 叶芷绾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站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轻轻抬起一条胳膊,向马儿的头颅方向摸去。 金马感知到叶芷绾的动作,不等她的胳膊完全伸过来,自己就将头颅送了过去。 叶芷绾抚摸着它柔顺的鬃毛,有些难以置信,她激动的同时心中所想的全部都是自己一会要如何解释这一现象。 众人的议论声再次响起,那个蓝眼男子也在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看来朕猜想的没错,是你的马哨声起了作用。」 北韩帝饶有兴趣的看向叶芷绾,语气中带着早在预料之中的肯定。 叶芷绾又赶忙跪下,「皇上英明,奴婢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韩帝背手重新坐回龙椅,说道:「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 「是……」 叶芷绾此刻还未曾理清头绪,只听北韩帝居高临下的声音又悠悠的传来: 「你刚才说这马哨声是无意间学来的,可这匹来自万里之外的马会听这马哨的使唤,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马哨是奴婢的家母从一个驭马高人那里听到的,家母又教给奴婢。而且据奴婢所知,那个驭马高人是个逍遥的江湖人士,与家母只是萍水相逢,而且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其他的奴婢也不清楚了。」 叶芷绾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个驭马高人是什么来历,母亲只说过是旧相识,除了他英年早逝外其他的母亲也没有多说。 但这个情形下,北韩帝一定会追问清楚,叶芷绾索性推到无处可循的江湖人士身上,再说别的自己一概不知,这样北韩帝总不能再揪着自己不放了。 而且今天如果不是那马会对萧晏造成危险,她真的不想成为现在的众矢之的。 北韩帝果然一时问不出什么问题,他转而去问那个蓝眼男子:「使者,这匹阿哈尔金马进贡到鹘月以后可有何人驯服过它啊」 「没有。」蓝眼男子摇了摇头,「我们国王的那一匹至今还在马骝里关押着,今天这个情形也在下也十分费解。」 「那就是说此事无解了。」北韩帝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扣着,脸上带有沉闷。 叶芷绾思虑着怎么给自己想一个全身而退的想法,因为她也打心里不知道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古以来天子多疑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个青山难民用随便学来的马哨声驯服了来自万里之外的烈马,这事情是怎么也说不通,别说北韩帝会浮想联翩了,连叶芷绾都想怀疑自己的身份来历。 正当她心乱如麻时,一边的蓝眼男子给她送上来了一个听起来有谱但实际又十分荒谬的理由。 只见他右手伏于胸前眼望向西方虔诚道: 「这一定是天山神女的显灵,土斯曼国来自天山脚下,那里的动物花草天生自带灵气,神女不愿让马儿再继续作乱于此,所以她给这匹马传递了安定的声音,那道声音就是这位姑娘吹响的马哨声。」 说罢他走向叶芷绾,单膝下跪,又轻轻抬起她的右手,落下一个吻。 他虔敬的声音从叶芷绾的手上接着响起:「这位姑娘祝贺你,您是被神女选中的人。」 随着他的抬头,叶芷绾的手上还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无色微光。 叶芷绾知道西域的人全都十分坚信神女的灵魂永生以及神力的存在,但她可以确定她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相信他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 因为在他很快被萧晏拉开并与自己对视的那一刻,眼中有一抹寒意转瞬即逝。 叶芷绾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发光,也不知道这个蓝眼男子为什么要帮自己度过困境,但她懂得自己有台阶下的时候就一定要下。 她先递给萧晏一个无事的眼神,后又跪了下去,诚恳道:「皇上,奴婢经过使者的提示,恍惚间感知到了天山神女一样。」 叶芷绾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心虚,她大脑飞速转了一圈,又认真道:「奴婢惶恐,刚才那一刻,就像,就像是我们的神仙菩萨显灵了一样!」 她说完这些话,众人窸窣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们快看,她的手在凭空发光呢!」 「菩萨显灵了」 「这是天佑我大韩啊!」 「可怎么就显到她身上了。」 「我倒觉得未必,那西域的神女怎么会显灵到我们中原来呢。」 「诶,你说的也是,不过管他哪里的神仙呢,能显灵不就是好事吗。」 良久之后,北韩帝终于开口。 「既是神只显灵,那便是福兆,此马是赠予晏儿的,你又刚好是晏儿宫里的人。」他停顿一下,又道:「那……」 「父皇!」 北韩帝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被一道磁性泠冽的声音打断。 只见萧祁突然从座位上起身,他两步跪在北韩帝面前,古铜色的右手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他正色道:「父皇,儿臣认为天山神女显灵于我大韩朝一事事有蹊跷,应当宣钦天监来殿探究一番!」 叶芷绾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路出来一个萧祁,她抬眸望了一下身边的萧晏。 萧晏不知在想什么,他突然跪下,「父皇,儿臣也常常听说神女显灵各地的故事,这是神女的降恩,儿臣恐宣了钦天监是对神女的不敬,还请父皇三思。」 萧祁听了萧晏的话,又急道:「父皇,您仔细想一下,大韩百年来从未有神仙显灵之兆,怎么今日就有天山神女显灵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这其中定有蹊跷啊!」 「父皇……」 萧晏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北韩帝已经沉声发出了命令。 「好了,都起来,宣钦天监进殿!」 萧祁得尝所愿,他满意的回到座位,轻轻抚摸着露出来的一段墨色蛇尾。 叶芷绾她向来不怎么信这些神明,只是现在这个情形能让自己脱身 的就只有神明了,她低下头,暗暗搓着自己发光的手,果然,光是会被搓掉的,而且搓过右手的左手也开始泛起光来。 她很轻微的咳了一声,又悄悄给了萧晏一个眼神,示意他看自己的左手。 萧晏看了她手中之物眼眸一闪,他跨步来到叶芷绾身前对北韩帝拱手道: 「父皇,儿臣想起一事,今年大韩比往年都要冷,鹘月使团都有些受不住了,儿臣希望内务府多拨一些炭火给使团驿站。」 北韩帝眸子也没抬一下,道:「准。」 「谢父皇。」 萧晏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站在了原地。 半柱香后,钦天监匆匆赶到。 他跪于叶芷绾身旁,「参见皇上,微臣在路上时已经听说了霖德殿中发生的事。」 钦天监又转头望向叶芷绾,「不知姑娘能否让微臣看一下您的手。」 叶芷绾侧了侧身将手伸过去,悬在半空。 此时她手上的光在近看之下已经变成了淡黄色,且比刚才还要透亮,钦天监皱着眉头反复观摩查看。 为了方便他行事,叶芷绾还不断将自己的手掉转着方向供他查看,只是男女授受不亲,钦天监不能触碰到叶芷绾的手,迟迟未下定结论。 叶芷绾看出他的为难,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说道:「大人隔着手帕再仔细瞧瞧。」 钦天监急忙接过手帕继续查看。 过了一会,只见钦天监猛地将头磕在地上,他又抬头激动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大喜之兆啊!」 北韩帝身子向前探了一下,「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这位姑娘手上所泛之光确实不是俗物啊。古书中曾记载佛光显灵就是这种朦胧的淡黄色,和这位姑娘手上的光色如出一辙!」 他抚平了一下自己激动地心情后又娓娓道来: 「而且臣昨日夜观天象,发现江南群星光彩异常,聚合于锦官分界之地,其中一星甚明,并散有利光,西飞而止,其大如斗,光芒,少时光芒大盛,直冲紫薇星而去。」 钦天监说着语气逐渐兴奋起来,他顺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此星便是祥瑞之星且降临到了大韩啊皇上!」 「祥瑞之星」北韩帝不禁从龙椅上站起,面上难掩激动,「你是说晏儿身边的这个女子是祥瑞之星」 「回陛下,正是!」 钦天监又道:「而且据臣所知这位姑娘是从南方的青山而来,和天象上祥瑞之星的方位也刚好对上了。」 北韩帝听完钦天监的话,站起身子,龙颜大悦,他欣喜道:「赏!」 随后他又望向叶芷绾,思索道:「既然你的到来会给我大韩带来祥瑞,那你在重华宫待着倒是屈才了。」 北韩帝此话一出,叶芷绾和萧晏同时望向龙案,心中不觉一惊。 不知道他会对叶芷绾做些什么安排。 第五十二章 祥瑞之星 「我现在将这烈马放开,你对着它再吹一遍马哨。」 叶芷绾蓦地抬头,只听身边劝诫的声浪一层叠加一层。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此马猖狂性烈,将它放开,恐会再生事端啊。」 北韩帝没去理会众人,他向护卫点头示意抽开马背上的利器。 护卫们虽心中有悸但也不敢违抗圣命,他们慢慢抽开长枪,但还做着打压之势。 北韩帝皱了皱眉,「都退开,全部退到殿外!」 「这,这这……陛下您快随老奴过来啊!」北韩帝身边的太监急的上蹿下跳,就是拉不开立在原地的北韩帝。 与此同时,金马上方的压制已经全部移除,它也趁着北韩帝与叶芷绾交谈的功夫将精力养足。 只有片刻功夫,急促的马鸣声再一次回荡在霖德殿,金马不由分说就要朝着北韩帝冲去。 叶芷绾眼疾手快,她一只腿半跪着从身旁快速的抓起自己用外衣做的缰绳,然后手上狠狠向自己这边用力,同时吹响了一声嘹亮的马哨。 梗着脖子狂躁不已的金马在此时瞬间停了下来,暴躁的吼叫变成了温顺的哼哼声音,它本逆着叶芷绾的脖颈也在此刻对着她扭转过来。 金马站在原地不再动弹,呆呆的望着叶芷绾,仿佛在等她下达命令。 叶芷绾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站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轻轻抬起一条胳膊,向马儿的头颅方向摸去。 金马感知到叶芷绾的动作,不等她的胳膊完全伸过来,自己就将头颅送了过去。 叶芷绾抚摸着它柔顺的鬃毛,有些难以置信,她激动的同时心中所想的全部都是自己一会要如何解释这一现象。 众人的议论声再次响起,那个蓝眼男子也在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看来朕猜想的没错,是你的马哨声起了作用。」 北韩帝饶有兴趣的看向叶芷绾,语气中带着早在预料之中的肯定。 叶芷绾又赶忙跪下,「皇上英明,奴婢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韩帝背手重新坐回龙椅,说道:「别跪着了,站起来说话。」 「是……」 叶芷绾此刻还未曾理清头绪,只听北韩帝居高临下的声音又悠悠的传来: 「你刚才说这马哨声是无意间学来的,可这匹来自万里之外的马会听这马哨的使唤,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马哨是奴婢的家母从一个驭马高人那里听到的,家母又教给奴婢。而且据奴婢所知,那个驭马高人是个逍遥的江湖人士,与家母只是萍水相逢,而且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其他的奴婢也不清楚了。」 叶芷绾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个驭马高人是什么来历,母亲只说过是旧相识,除了他英年早逝外其他的母亲也没有多说。 但这个情形下,北韩帝一定会追问清楚,叶芷绾索性推到无处可循的江湖人士身上,再说别的自己一概不知,这样北韩帝总不能再揪着自己不放了。 而且今天如果不是那马会对萧晏造成危险,她真的不想成为现在的众矢之的。 北韩帝果然一时问不出什么问题,他转而去问那个蓝眼男子:「使者,这匹阿哈尔金马进贡到鹘月以后可有何人驯服过它啊」 「没有。」蓝眼男子摇了摇头,「我们国王的那一匹至今还在马骝里关押着,今天这个情形也在下也十分费解。」 「那就是说此事无解了。」北韩帝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扣着,脸上带有沉闷。 叶芷绾思虑着怎么给自己想一个全身而退的想法,因为她也打心里不知道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古以来天子多疑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个青山难民用随便学来的马哨声驯服了来自万里之外的烈马,这事情是怎么也说不通,别说北韩帝会浮想联翩了,连叶芷绾都想怀疑自己的身份来历。 正当她心乱如麻时,一边的蓝眼男子给她送上来了一个听起来有谱但实际又十分荒谬的理由。 只见他右手伏于胸前眼望向西方虔诚道: 「这一定是天山神女的显灵,土斯曼国来自天山脚下,那里的动物花草天生自带灵气,神女不愿让马儿再继续作乱于此,所以她给这匹马传递了安定的声音,那道声音就是这位姑娘吹响的马哨声。」 说罢他走向叶芷绾,单膝下跪,又轻轻抬起她的右手,落下一个吻。 他虔敬的声音从叶芷绾的手上接着响起:「这位姑娘祝贺你,您是被神女选中的人。」 随着他的抬头,叶芷绾的手上还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无色微光。 叶芷绾知道西域的人全都十分坚信神女的灵魂永生以及神力的存在,但她可以确定她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相信他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 因为在他很快被萧晏拉开并与自己对视的那一刻,眼中有一抹寒意转瞬即逝。 叶芷绾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发光,也不知道这个蓝眼男子为什么要帮自己度过困境,但她懂得自己有台阶下的时候就一定要下。 她先递给萧晏一个无事的眼神,后又跪了下去,诚恳道:「皇上,奴婢经过使者的提示,恍惚间感知到了天山神女一样。」 叶芷绾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心虚,她大脑飞速转了一圈,又认真道:「奴婢惶恐,刚才那一刻,就像,就像是我们的神仙菩萨显灵了一样!」 她说完这些话,众人窸窣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们快看,她的手在凭空发光呢!」 「菩萨显灵了」 「这是天佑我大韩啊!」 「可怎么就显到她身上了。」 「我倒觉得未必,那西域的神女怎么会显灵到我们中原来呢。」 「诶,你说的也是,不过管他哪里的神仙呢,能显灵不就是好事吗。」 良久之后,北韩帝终于开口。 「既是神只显灵,那便是福兆,此马是赠予晏儿的,你又刚好是晏儿宫里的人。」他停顿一下,又道:「那……」 「父皇!」 北韩帝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被一道磁性泠冽的声音打断。 只见萧祁突然从座位上起身,他两步跪在北韩帝面前,古铜色的右手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他正色道:「父皇,儿臣认为天山神女显灵于我大韩朝一事事有蹊跷,应当宣钦天监来殿探究一番!」 叶芷绾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路出来一个萧祁,她抬眸望了一下身边的萧晏。 萧晏不知在想什么,他突然跪下,「父皇,儿臣也常常听说神女显灵各地的故事,这是神女的降恩,儿臣恐宣了钦天监是对神女的不敬,还请父皇三思。」 萧祁听了萧晏的话,又急道:「父皇,您仔细想一下,大韩百年来从未有神仙显灵之兆,怎么今日就有天山神女显灵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这其中定有蹊跷啊!」 「父皇……」 萧晏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北韩帝已经沉声发出了命令。 「好了,都起来,宣钦天监进殿!」 萧祁得尝所愿,他满意的回到座位,轻轻抚摸着露出来的一段墨色蛇尾。 叶芷绾她向来不怎么信这些神明,只是现在这个情形能让自己脱身 的就只有神明了,她低下头,暗暗搓着自己发光的手,果然,光是会被搓掉的,而且搓过右手的左手也开始泛起光来。 她很轻微的咳了一声,又悄悄给了萧晏一个眼神,示意他看自己的左手。 萧晏看了她手中之物眼眸一闪,他跨步来到叶芷绾身前对北韩帝拱手道: 「父皇,儿臣想起一事,今年大韩比往年都要冷,鹘月使团都有些受不住了,儿臣希望内务府多拨一些炭火给使团驿站。」 北韩帝眸子也没抬一下,道:「准。」 「谢父皇。」 萧晏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站在了原地。 半柱香后,钦天监匆匆赶到。 他跪于叶芷绾身旁,「参见皇上,微臣在路上时已经听说了霖德殿中发生的事。」 钦天监又转头望向叶芷绾,「不知姑娘能否让微臣看一下您的手。」 叶芷绾侧了侧身将手伸过去,悬在半空。 此时她手上的光在近看之下已经变成了淡黄色,且比刚才还要透亮,钦天监皱着眉头反复观摩查看。 为了方便他行事,叶芷绾还不断将自己的手掉转着方向供他查看,只是男女授受不亲,钦天监不能触碰到叶芷绾的手,迟迟未下定结论。 叶芷绾看出他的为难,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说道:「大人隔着手帕再仔细瞧瞧。」 钦天监急忙接过手帕继续查看。 过了一会,只见钦天监猛地将头磕在地上,他又抬头激动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大喜之兆啊!」 北韩帝身子向前探了一下,「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这位姑娘手上所泛之光确实不是俗物啊。古书中曾记载佛光显灵就是这种朦胧的淡黄色,和这位姑娘手上的光色如出一辙!」 他抚平了一下自己激动地心情后又娓娓道来: 「而且臣昨日夜观天象,发现江南群星光彩异常,聚合于锦官分界之地,其中一星甚明,并散有利光,西飞而止,其大如斗,光芒,少时光芒大盛,直冲紫薇星而去。」 钦天监说着语气逐渐兴奋起来,他顺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此星便是祥瑞之星且降临到了大韩啊皇上!」 「祥瑞之星」北韩帝不禁从龙椅上站起,面上难掩激动,「你是说晏儿身边的这个女子是祥瑞之星」 「回陛下,正是!」 钦天监又道:「而且据臣所知这位姑娘是从南方的青山而来,和天象上祥瑞之星的方位也刚好对上了。」 北韩帝听完钦天监的话,站起身子,龙颜大悦,他欣喜道:「赏!」 随后他又望向叶芷绾,思索道:「既然你的到来会给我大韩带来祥瑞,那你在重华宫待着倒是屈才了。」 北韩帝此话一出,叶芷绾和萧晏同时望向龙案,心中不觉一惊。 不知道他会对叶芷绾做些什么安排。 第五十三章 父子夺爱 其实叶芷绾本意只想把事情顺水推舟到玄学之上,让北韩帝无从考证后全身而退。 结果突然冒出一个江南星,把自己给抬到了如此高的位置。 她心里发着毛,等着北韩帝接下来的话。 只听北韩帝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 「朕瞧着你聪明灵敏又细心大胆,不如来朕身边做个御前女官。」 在这一刻,整个大殿都如同静止了一般。 萧晏与皇后几乎同时开口: 「父皇!」 「皇上!」 北韩帝抬手止住了他们接下来的话,他只看着叶芷绾,「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叶芷绾身上。 叶芷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想遍了这件事的所有祸福。 祸是做皇帝身边的女官,必定要常伴在君身侧,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己又是个不安稳的性子,如果哪天做错了什么事那脑袋离身岂不是迟早的事情。 福便是做成女官,那自己在北韩皇宫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不仅可以陪同北韩帝处理公务还可以插手宫中大事小事,这对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都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经过一番考量,叶芷绾觉得福是远远大于祸的,她决定应下这个差事。 只是在她要开口时,她对上了萧晏的眸子,那双眼里是与自己不同的想法。 叶芷绾愣了愣,最终她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奴婢听皇上的安排。」 北韩帝面无波澜,他居高临下以不可抗拒的语气道:「那朕的意思就是命定你为御前女官!」 「那奴婢便遵旨。」 叶芷绾说着就要下跪接旨,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跪下去,臂弯就被一道力量死死牵制住,这道力量狠狠的拉住了她,让她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她转头轻声道:「七皇子你做什么,快松开我。」 萧晏没去看她,一声不响跪在了地上,他开口道:「父皇,儿臣想斗胆将她留在重华宫。」 北韩帝将萧晏所有的动作都尽收眼底,他不屑一笑:「留在重华宫继续做你的奴婢吗」 「我」 北韩帝见萧晏吞吐,继续说道:「晏儿可不能这么自私啊,赵芷绾本就有更适合她的去处。」 萧晏有些急促,「那为何一定是御前女官」 「因为朕喜欢她。」 北韩帝回答得干净利落。 霎时间,殿中文武百官各个都瞪大了眼睛,屏紧了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相传递着玄而又玄的眼神。 七皇子萧晏对这个青山来的女子有多重视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从不带女子侍从出席宴会的他第一次带了女子出席,为了她当重动粗,并宣称,又在她脱掉外衣制缰绳时立马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萧晏待她根本不是把她当作一个婢女那么简单的。 而如今,寡淡多年的北韩帝竟要横刀夺爱! 众人觉得今晚不枉此行,因为这场使团宴会所发生的一切都够回味一整年的了,简直是堪比戏本。 啊不,是比戏本还要精彩万分。 他们共同期待着这出父子夺爱的戏码又将如何进行。 然而还不等萧晏再继续争取,北韩帝身旁的皇后已经坐不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确认道:「陛下刚才是说喜欢这个赵芷绾」 「是啊。」北韩帝云淡风轻的答道。 「那陛下是想将她 纳入后宫」 北韩帝皱了皱眉,「皇后误会了,朕不是已经说了命她为御前女官吗」 皇后抓在凤椅上的玉手有些发抖,她强撑着仪态道:「陛下身边的徐公公是有什么行事不周,没照顾好陛下的地方吗」 「徐江恪尽职守,尽职尽忠,没什么不好的。」 「那皇上为何一定要立一个可有可无的御前女官」 「女子比男子心细,皇后你身为女子应当明白这一点啊。」 皇后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那臣妾可以代替御前女官伴在皇上身侧,臣妾定当努力为皇上解忧。」 北韩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斥责道:「皇后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自有六宫之事要处理,怎能来做这些琐事。」 「胡话」 皇后已经逐渐失控,她咬牙道:「御前女官每日见到陛下的时间比后宫里的妃子还要多,这与纳入后宫又有何异」 说到这里,她忽而转头望向叶芷绾,面带讽刺,「陛下是不知前朝御前女官做着做着就爬上龙床的那件事吗」 「皇后!」 北韩帝的怒喝声与巴掌声一齐回荡在众人耳边。 「阿姐!」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景王看到皇后挨打,乍然冲到皇后身边,声音有些恼怒道:「皇上,你为何要打我阿姐!」 北韩帝余怒未消,他瞪向景王,高声喝道:「朕做何事也需要向景王报备吗!」 景王粗着脖子,终是畏惧天子发怒,不敢再言语。 皇后捂着脸,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过,她昂起下颌,手掌向上擦过眼泪,后又欠身道:「皇上想封什么是皇上的自由,是臣妾多嘴了。」 北韩帝把身子扭到前面,手撑额头叹息一声,他望向蓝眼男子,「让使者见笑了,使者刚才说的事情朕现在决定不了,今日事情繁多,我们从后再议。」 他安抚好蓝眼男子后又将目光投到叶芷绾身上,萧晏却先他一步开口: 「父皇,儿臣认为您身体乏累,应当先回宫休息,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儿臣,其余的事情改日再说。」 北韩帝的话就这么被他堵在嘴边,只在原地沉思一会后起驾回了宫。 蓝眼男子见宴会不欢而散,留给萧晏一个恨其不争的眼神后就快速带着使团离开了,都没给叶芷绾找到一个和叶昭行说话的机会。 众人见这场宴会落得如此结局,便也匆匆和萧晏拜别各回各府去了。 只有萧祁不慌不忙的从座位上站起,他来到萧晏身边,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这宴会简直是七皇子一个人的主场啊。」 萧晏不用正眼瞧他,「你没话说就别说。」 「反正不知是谁心爱的美人要去御前伺候了。」 萧祁又用他的古铜色铁手拍了拍萧晏的肩膀,「不过看你今日被横刀夺爱的窘样子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萧晏嫌弃的将肩膀上的手推开,萧祁眼中带着玩味气息看了叶芷绾一眼后扬长而去。 人走殿空,大门在寒风呼啸中发出轻微的拍打声,刚才宾客满堂的霖德殿在此刻变得十分冷清。 萧晏抬手把叶芷绾身上的外袍拢了拢,他斜眼看向一边: 「过来。」 叶芷绾才发现萧煜还一直坐在那里吃东西呢,她不禁一笑,「这些吃食都叫马儿踩过了,你还吃。」 萧煜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口东西,起身往他们这边走,他嘴里塞得鼓囊囊的,口齿不清道:「哎呀,我一口东西都没吃,一晚上光顾着看戏了,饿的我受不了了。」 「老七,你也一口东西都没吃,要 不要来点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萧晏面前的时候还喷了一些食物残渣到萧晏脸上,叶芷绾看到笑得合不拢嘴。 萧晏闭上眼睛,从嘴里迸出两个字:「萧煜!」 「呦,对不住了老七,你看我这个牙还漏风!」 萧煜看清萧晏的脸又赶忙伸手去给他擦,结果他自己满手油,把萧晏的脸擦的更是一个脏,而且他说话的同时又没控制住喷了几口食物残渣。 萧晏气得一手握住萧煜的手腕就向反方向掰去,萧煜则是还没感觉到疼呢就先开始闭眼叫嚷。 不过这次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疼痛感居然迟迟没有传来,而且自己手腕上的力度竟然越来越轻。 萧煜不解的睁开眼睛去看,他看到一只纤纤细手正拿着手帕轻轻的蹭过萧晏的脸庞,他不禁大喊: 「你,你你你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叶芷绾听到这话蓦地收回手帕,撇了撇嘴,「你说什么呢,你把他的脸弄得那么脏,我作为他的贴身侍女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贴身侍女」萧煜张大了嘴巴。 他对着叶芷绾道:「侍女」 他又把头转向萧晏:「还贴身」 萧晏抽过叶芷绾手里的手帕继续擦拭自己的脸,他淡淡回道:「怎么了」 「你小子行啊,那么多活计你不安排,你安排一个日日能与你如胶似漆的。」 叶芷绾受不了他这一副把人都想的那么下流的样子,她开口解释道:「这只是一个名讳而已,其实萧晏他都不需要我做什么的,而且我们也不总是在一起。」 「难道不同房居住吗」 「不啊。」 萧晏听到叶芷绾这话,突然想起什么,他偏头去问:「你不是说自今日起要来和我同房居住吗」 叶芷绾也想起了自己白天的承诺,忙捂住嘴巴,转了转眼眸,不再说话。 萧煜嘴角漾起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他还想继续打趣两人,萧晏却在这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阳歌了」 叶芷绾诧异的看了萧晏一眼,只听萧煜反驳的声音响起: 「谁装了」 萧煜连忙把头偏到一边,「我当时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萧晏把他的头掰回来,「我知道你是装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我想告诉你阳歌因为你生了重病,你必须对你的行为负责。」 「阳歌生病了那我一会跟你们去看看她。」 叶芷绾看着萧煜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开口道: 「不必了」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讲清缘由,萧晏就下了决定:「那刚好你送叶芷绾回重华宫,顺便再给阳歌赔个不是,我出宫一趟有点事。」 「你要出宫」叶芷绾还是更注意眼前的事。 「对。」萧晏答道:「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和萧煜一起回去。」 叶芷绾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感觉自己也没有多嘴的理由,便点头应道:「你注意安全,那这马」 「你把它先牵回重华宫,在别处也不安全。」 萧晏起身刚行几步,又突然转头道:「对了,别忘了你白天说过的话。」 「呃……啊」 第五十三章 父子夺爱 其实叶芷绾本意只想把事情顺水推舟到玄学之上,让北韩帝无从考证后全身而退。 结果突然冒出一个江南星,把自己给抬到了如此高的位置。 她心里发着毛,等着北韩帝接下来的话。 只听北韩帝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 「朕瞧着你聪明灵敏又细心大胆,不如来朕身边做个御前女官。」 在这一刻,整个大殿都如同静止了一般。 萧晏与皇后几乎同时开口: 「父皇!」 「皇上!」 北韩帝抬手止住了他们接下来的话,他只看着叶芷绾,「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叶芷绾身上。 叶芷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想遍了这件事的所有祸福。 祸是做皇帝身边的女官,必定要常伴在君身侧,人们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己又是个不安稳的性子,如果哪天做错了什么事那脑袋离身岂不是迟早的事情。 福便是做成女官,那自己在北韩皇宫的地位就会直线上升,不仅可以陪同北韩帝处理公务还可以插手宫中大事小事,这对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都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经过一番考量,叶芷绾觉得福是远远大于祸的,她决定应下这个差事。 只是在她要开口时,她对上了萧晏的眸子,那双眼里是与自己不同的想法。 叶芷绾愣了愣,最终她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奴婢听皇上的安排。」 北韩帝面无波澜,他居高临下以不可抗拒的语气道:「那朕的意思就是命定你为御前女官!」 「那奴婢便遵旨。」 叶芷绾说着就要下跪接旨,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跪下去,臂弯就被一道力量死死牵制住,这道力量狠狠的拉住了她,让她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她转头轻声道:「七皇子你做什么,快松开我。」 萧晏没去看她,一声不响跪在了地上,他开口道:「父皇,儿臣想斗胆将她留在重华宫。」 北韩帝将萧晏所有的动作都尽收眼底,他不屑一笑:「留在重华宫继续做你的奴婢吗」 「我」 北韩帝见萧晏吞吐,继续说道:「晏儿可不能这么自私啊,赵芷绾本就有更适合她的去处。」 萧晏有些急促,「那为何一定是御前女官」 「因为朕喜欢她。」 北韩帝回答得干净利落。 霎时间,殿中文武百官各个都瞪大了眼睛,屏紧了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相传递着玄而又玄的眼神。 七皇子萧晏对这个青山来的女子有多重视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从不带女子侍从出席宴会的他第一次带了女子出席,为了她当重动粗,并宣称,又在她脱掉外衣制缰绳时立马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萧晏待她根本不是把她当作一个婢女那么简单的。 而如今,寡淡多年的北韩帝竟要横刀夺爱! 众人觉得今晚不枉此行,因为这场使团宴会所发生的一切都够回味一整年的了,简直是堪比戏本。 啊不,是比戏本还要精彩万分。 他们共同期待着这出父子夺爱的戏码又将如何进行。 然而还不等萧晏再继续争取,北韩帝身旁的皇后已经坐不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确认道:「陛下刚才是说喜欢这个赵芷绾」 「是啊。」北韩帝云淡风轻的答道。 「那陛下是想将她 纳入后宫」 北韩帝皱了皱眉,「皇后误会了,朕不是已经说了命她为御前女官吗」 皇后抓在凤椅上的玉手有些发抖,她强撑着仪态道:「陛下身边的徐公公是有什么行事不周,没照顾好陛下的地方吗」 「徐江恪尽职守,尽职尽忠,没什么不好的。」 「那皇上为何一定要立一个可有可无的御前女官」 「女子比男子心细,皇后你身为女子应当明白这一点啊。」 皇后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那臣妾可以代替御前女官伴在皇上身侧,臣妾定当努力为皇上解忧。」 北韩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斥责道:「皇后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自有六宫之事要处理,怎能来做这些琐事。」 「胡话」 皇后已经逐渐失控,她咬牙道:「御前女官每日见到陛下的时间比后宫里的妃子还要多,这与纳入后宫又有何异」 说到这里,她忽而转头望向叶芷绾,面带讽刺,「陛下是不知前朝御前女官做着做着就爬上龙床的那件事吗」 「皇后!」 北韩帝的怒喝声与巴掌声一齐回荡在众人耳边。 「阿姐!」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景王看到皇后挨打,乍然冲到皇后身边,声音有些恼怒道:「皇上,你为何要打我阿姐!」 北韩帝余怒未消,他瞪向景王,高声喝道:「朕做何事也需要向景王报备吗!」 景王粗着脖子,终是畏惧天子发怒,不敢再言语。 皇后捂着脸,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过,她昂起下颌,手掌向上擦过眼泪,后又欠身道:「皇上想封什么是皇上的自由,是臣妾多嘴了。」 北韩帝把身子扭到前面,手撑额头叹息一声,他望向蓝眼男子,「让使者见笑了,使者刚才说的事情朕现在决定不了,今日事情繁多,我们从后再议。」 他安抚好蓝眼男子后又将目光投到叶芷绾身上,萧晏却先他一步开口: 「父皇,儿臣认为您身体乏累,应当先回宫休息,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儿臣,其余的事情改日再说。」 北韩帝的话就这么被他堵在嘴边,只在原地沉思一会后起驾回了宫。 蓝眼男子见宴会不欢而散,留给萧晏一个恨其不争的眼神后就快速带着使团离开了,都没给叶芷绾找到一个和叶昭行说话的机会。 众人见这场宴会落得如此结局,便也匆匆和萧晏拜别各回各府去了。 只有萧祁不慌不忙的从座位上站起,他来到萧晏身边,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这宴会简直是七皇子一个人的主场啊。」 萧晏不用正眼瞧他,「你没话说就别说。」 「反正不知是谁心爱的美人要去御前伺候了。」 萧祁又用他的古铜色铁手拍了拍萧晏的肩膀,「不过看你今日被横刀夺爱的窘样子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萧晏嫌弃的将肩膀上的手推开,萧祁眼中带着玩味气息看了叶芷绾一眼后扬长而去。 人走殿空,大门在寒风呼啸中发出轻微的拍打声,刚才宾客满堂的霖德殿在此刻变得十分冷清。 萧晏抬手把叶芷绾身上的外袍拢了拢,他斜眼看向一边: 「过来。」 叶芷绾才发现萧煜还一直坐在那里吃东西呢,她不禁一笑,「这些吃食都叫马儿踩过了,你还吃。」 萧煜往嘴里塞下最后一口东西,起身往他们这边走,他嘴里塞得鼓囊囊的,口齿不清道:「哎呀,我一口东西都没吃,一晚上光顾着看戏了,饿的我受不了了。」 「老七,你也一口东西都没吃,要 不要来点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萧晏面前的时候还喷了一些食物残渣到萧晏脸上,叶芷绾看到笑得合不拢嘴。 萧晏闭上眼睛,从嘴里迸出两个字:「萧煜!」 「呦,对不住了老七,你看我这个牙还漏风!」 萧煜看清萧晏的脸又赶忙伸手去给他擦,结果他自己满手油,把萧晏的脸擦的更是一个脏,而且他说话的同时又没控制住喷了几口食物残渣。 萧晏气得一手握住萧煜的手腕就向反方向掰去,萧煜则是还没感觉到疼呢就先开始闭眼叫嚷。 不过这次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疼痛感居然迟迟没有传来,而且自己手腕上的力度竟然越来越轻。 萧煜不解的睁开眼睛去看,他看到一只纤纤细手正拿着手帕轻轻的蹭过萧晏的脸庞,他不禁大喊: 「你,你你你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叶芷绾听到这话蓦地收回手帕,撇了撇嘴,「你说什么呢,你把他的脸弄得那么脏,我作为他的贴身侍女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贴身侍女」萧煜张大了嘴巴。 他对着叶芷绾道:「侍女」 他又把头转向萧晏:「还贴身」 萧晏抽过叶芷绾手里的手帕继续擦拭自己的脸,他淡淡回道:「怎么了」 「你小子行啊,那么多活计你不安排,你安排一个日日能与你如胶似漆的。」 叶芷绾受不了他这一副把人都想的那么下流的样子,她开口解释道:「这只是一个名讳而已,其实萧晏他都不需要我做什么的,而且我们也不总是在一起。」 「难道不同房居住吗」 「不啊。」 萧晏听到叶芷绾这话,突然想起什么,他偏头去问:「你不是说自今日起要来和我同房居住吗」 叶芷绾也想起了自己白天的承诺,忙捂住嘴巴,转了转眼眸,不再说话。 萧煜嘴角漾起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他还想继续打趣两人,萧晏却在这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阳歌了」 叶芷绾诧异的看了萧晏一眼,只听萧煜反驳的声音响起: 「谁装了」 萧煜连忙把头偏到一边,「我当时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萧晏把他的头掰回来,「我知道你是装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我想告诉你阳歌因为你生了重病,你必须对你的行为负责。」 「阳歌生病了那我一会跟你们去看看她。」 叶芷绾看着萧煜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开口道: 「不必了」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讲清缘由,萧晏就下了决定:「那刚好你送叶芷绾回重华宫,顺便再给阳歌赔个不是,我出宫一趟有点事。」 「你要出宫」叶芷绾还是更注意眼前的事。 「对。」萧晏答道:「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和萧煜一起回去。」 叶芷绾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感觉自己也没有多嘴的理由,便点头应道:「你注意安全,那这马」 「你把它先牵回重华宫,在别处也不安全。」 萧晏起身刚行几步,又突然转头道:「对了,别忘了你白天说过的话。」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