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御史能处,有事他真喷》 第一章 寒门状元 天符五十三年,朝野上下万众瞩目的科举落下帷幕。 今年的科举,才子云集。 有阳山书院山长、大儒王林甫悉心教导的学生宋功文。 有丞相司马眕最得意的后辈司马博彦。 有一门三状元,书香门第之家清源王家的麒麟子王琰。 还有文圣后人孔德祥。 随着老一辈隐退,这四人也被好事者称为新晋的大周四大才子。 礼部南院之外,有一堵高大三丈的墙。 放榜之时,中举学子的名字,便写在此处。 此时,无数好事的盛京百姓,还有一些准备榜下捉婿的富家翁,都围在榜下,等待着放榜。 有不少参与这次科举的学子,都挤不进去。 李青便是其中之一。 他站在外围,脸色凝重,袖子下面的拳头捏紧。 大周帝国文风鼎盛,读书人的竞争力非常大。 两世为人,再加上这一世所付出的努力,他并不担心有人跟他竞争。 院试、乡试,他都力压那些天子骄子,高中案首和解元。 可会试不一样,全国学子集中在一起。 这里面不乏世家子弟。 大周帝国的世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往届的科举,中进士的学子几乎九成九出自世家。 “立功、立德、立言,不入朝堂,很难做到。” “寒窗苦读十几载,能否逆天改命就看这一次了。” 李青喃喃自语。 在这个高武近乎仙侠的世界,没有实力只能任人宰割。 偏偏他根本找不到能传他修行之法的人。 无奈之下,李青只能走科举之路,老老实实的做个普通人。 好在当他开始读圣贤书之后,一些异常之事发生了。 他体内慢慢的凝聚了一种“气”。 随着他读书越多,对一些道理越有感悟,体内的“气”就越来越庞大。 从最初的一缕,到粗如手指,再到如今形成一道气柱。 自身的体魄也随之变强,头脑也更加清晰。 体内的“气”,不知是才气,还是浩然正气。 但李青知道,读书是自己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并且他得知,这个世界的其他读书人,甚至是大儒,都无法通过读书养“气”。 只有他是特殊的。 立功、立德、立言,是读书人心中的三不朽。 想要更进一步,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进入朝堂是最好的选择。 “来了,礼部的官吏出来了。” 随着礼部大门打开,四名官吏拿着榜单走了出来。 人群当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不少考生的紧张之情也瞬间加重。 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墙面上金色的榜单,期盼着自己的名字能够被写上去。 “清源王薪!” 随着一名官吏的唱榜声传出,另一名榜吏立马提笔在金榜最下面的位置写上了王薪二字。 “最后一名我怎么是最后一名这下老爷子非得打死我不可。” 人群当中,一名相貌年轻,约莫十七八岁的锦袍男子哭丧着一张脸,脸色十分难看。 旁人要是登科及第,非得开心的跳起来不可。 他倒好,居然哭丧着一张脸。 “你年纪尚小,第一次参加科举能及第便算极好。老爷子那边,下手应该不会太重。” 王薪身旁,一位和他长相有三四分相似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正是清源王家的麒麟子王琰,也是王薪的族兄。 “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才不会管我是第几次参加科举呢。他只在乎会不会给他丢脸。四哥,回头你可一定要在老爷子面前给我求情啊。” 王薪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亮,嬉笑起来,“如果三哥你能高中会元,甚至在殿试中摘得状元,说不定老爷子一开心就不会跟我计较了。” 王琰摇了摇头,道:“若是往年我自信能三元及第,但今年不好说。宋功文、司马博彦还有那孔德祥,都是有真才实学。” “承州李谦!” “龙阳伍子瞻!” “荆南黄郜!” 随着一道道唱榜声传来,及第的学子们激动的狂喜落泪,落榜的学子难掩悲戚。 李青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榜单之上,鲜有寒门子弟! 若说寒门子弟比不过世家子弟,这一点李青也承认。 毕竟世家子弟有名师教导,不用被生活上的琐事牵扯,更不用为了买不起书而发愁。 但二者之间的及第比例,不应该这么夸张! 至少李青认识的几位寒门书生,的的确确有真才实学,却一位都没有出现在榜单上。 当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唱榜也终于进入到了尾声。 榜吏对着人群说道:“接下来,是第五名到第一名的及第名单。” 原本吵闹喧哗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榜单。 “此次会试第五名……”唱榜官吏看着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围观百姓和学子,在吊足了胃口之后,终于大声喊道:“司马博彦!” 声音落下,旁边的榜吏提笔,一笔一划的写下司马博彦四个字。 “司马博彦,这是丞相的孙子。” “恭喜司马公子,司马家即将迎来三代同朝为官的时代了。” 被众人夸赞的司马博彦,并没有高中第五名的那种喜悦,而是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的离开。 “第四名,阳山宋功文!” 距离李青不远处,一位白衣男子拱手回应人群的庆贺。 只是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第四名,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对于会元,他并没有强求。 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前三甲而来。 可没想到连前三都没能进去。 “接下来宣布此次会试的前三甲。第三名,清源王琰!” 前三甲的榜单公布,比之之前更加浓重。 一队穿着喜庆的官差,在旁边敲锣打鼓。 “糟糕!四哥你没能高中会元,这下我彻底完了!” 王琰身旁,王薪满脸悲伤。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四哥不是中了三甲,而是落榜了。 “你啊……” 面对这个行事十分跳脱的族弟,王琰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接下来就只有两个名额了,孔德祥不可能落榜,肯定要么高中会元,要么第二。只是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王琰皱眉沉思,记忆中能争夺三甲之人,全都已经在榜单其他位置上。 他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有谁能够力压他和宋功文、司马博彦。 听到王琰这番话,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有在场没有离去的学子们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能够争夺三甲之人,就是新晋四大才子啊! 可现在四大才子已经有三人公布了排名,只剩最后一位孔德祥。 那究竟是谁把四大才子中的三人给压下去了 “莫非是此前落榜好几次的举人,厚积薄发之下冲进了前二” “有道理,落榜好几次的举人突然高中会元,这样的案例在大周历史上也发生过几次。” “那种案例毕竟是少数,我猜测可能是哪个大儒嫡传学生,悄悄参加了今年的科举。” “就是不知道孔德祥能否夺魁。” “文圣后裔只要参与科举,成绩就差不了。也是我大周诞生状元最多的家族,依我看无论是落榜好几次的举人厚积薄发,还是哪位大儒的嫡传学生,可能都要屈居孔德祥之下。”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言,讨论的好不热闹。 诸多学子,无论是落榜的还是及第的,也同样想知道这第一名和第二名究竟是谁。 当气氛烘托到位之后,唱榜官吏开始唱榜。 “第二名,鲁州孔德祥!” 第二名的榜单一宣布,人群再次哗然。 “还真不是孔德祥!” “没想到四大才子,竟然无一人夺魁!” “力压四大才子,会元究竟是谁” 人群中,一名温文尔雅,有古之君子之风的男子,听到自己并非会元,也没有表现的很诧异。 反而是脸色如常,波澜不惊的接受了。 似乎对于有人压他一头,并不感觉奇怪。 “孔兄,究竟是谁能力压我们四人高中会元你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没有杀进三甲,仅仅取得第四名成绩的宋功文来到孔德祥身边。 孔德祥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没能挤进人群中的李青,道:“宋兄勿需着急,这不是马上就要宣布会元吗” 宋功文很在意究竟是谁把他挤出了前三甲,而孔德祥明明知道一些信息,偏偏又不肯说,这让他心中急得就像猫绕一般。 “会是我吗” 李青从所未有的紧张了起来。 结合大周帝国世家把持朝政的国情,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高中会元。 但他同样不认为以自己的才学会落榜。 然而,事实就是要么高中会元一步登天,要么名落孙山黯淡离场。 “诸位肃静!” 唱榜官吏开口,待人群重新安静下来之后,笑呵呵的说道: “今年会试榜首,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高中会元,必将青史留名。” “下面,就是见证我大周第一百二十八位会元诞生的时候了!” 唱榜官吏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榜单,声音无比洪亮的念道: “本次科举高中会元者——临平府李青!”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随着唱榜官吏话音落下,旁边一队穿着喜庆的官差敲锣打鼓,并点燃爆竹为会元进行庆贺。 榜吏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李青两个大字,写在了礼部南院墙壁的金榜最上面。 一切尘埃落定。 现场开始人声鼎沸,无数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李青是谁 “李青,临平府的李青我知道!他连中茂才、解元,是个很有学问之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高中了会元!” 突然,有一个同为临平府的学子大声喊道。 声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骄傲。 百姓和其他学子闻言,一个个感到不可思议。 “临平府那不是大周边境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吗,听说那里读书人都没有几个,居然出了一位会元!” “这李青不会是承州李家人可也没听说过承州李家在临平府也有分支啊。” “李谦,今科会元是你们承州李家人吗” 在所有百姓和学子心中,寒门子弟能够及第便算到头了。 至于会元,甚至是三甲,都想都不用想。 从大周立国以来,都没有出现过寒门会元! 大家下意识的就把李青和承州李家联系在一起。 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他们的认知观。 甚至有人直接拉着李谦开始打听了起来。 被人群围住的李谦苦笑着摇了摇头,“诸位,我也不知这李青是否是我承州李家的分支。不如你们直接去询问他本人好了。” 同为李姓,人家李青高中会元,他却是倒数第二名。 丢人,太丢人了! 这样的对比之下,他只想赶紧溜之大吉。 人群之外,李青愣在当场。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将他淹没。 但同时,他心中也有一个疑惑:“世家向来打压寒门子弟,怎么会让一个寒门学子高中会元” “李兄,实至名归,恭喜你高中会元!其实从第三名的名单出来开始,我就知道没有悬念,你定是第一。才学经典,文章治世,我都不如你。” 文圣后裔孔德祥来到李青身旁,笑呵呵的恭贺。 “孔兄客气了。” 李青回了孔德祥一礼。 高中会元,入朝为官不在话下。 立德、立功、立言,他心中的抱负终于能够得以施展。 “走,今日状元楼,我做东!虽然会试被你比下去了,但殿试时的状元我也想争一争。宋兄,一起去状元楼吗”孔德祥说道。 尽管与李青相识才不过一个月时间,两人学问交流也只有区区次。 但孔德祥心中却很佩服李青。 当然佩服归佩服,对于状元他还是想要争一争。 相较于孔德祥的豁达,一旁的宋功文却十分不甘。 “李兄,你是否出自承州李家” 李青摇头道:“只是恰好同姓,我只是一介寒门,与承州李家并无关系。” 得到这个回答,宋功文心中更加不甘心了。 要是被世家子弟压了一筹便算了,可区区一个寒门,竟然夺魁了 “宋兄,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孔德祥心中显然没有世家寒门区分。 受文圣有教无类的思想影响,他交朋友只看对方的品德、学识,从不在乎出身。 “我就不去了,还得回去好好准备殿试。”宋功文说着,眼睛看向李青,“殿试由陛下亲自主持,和会试的规则截然不同。这便是自古以来三元及第之人少之又少的原因。我们殿试之时,再一较高下。” 说罢,转身就走。 “这莫名的敌意,是来自世家的傲慢吗” 李青心中虽然对宋功文的傲慢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能否被点为状元,还得看殿试之事的发挥,得看你是不是皇帝想要的那个人。 甚至即便皇帝对你很满意,也要权衡利弊,要权衡朝堂大臣们的想法,要权衡世家望族的反应。 身为皇帝,有时候也会被掣肘。 “李青李会元在那!” “在哪在哪” “快,就在前方,孔公子身旁的就是,赶紧去沾沾喜庆!” “同去同去!” 忽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李青。 霎时间,无数百姓和学子,乌压压的向他冲过来。 “李兄,赶紧走!” 孔德祥一把拉住李青就跑。 这要是被人群给围起来了,没个一时半会根本脱不了身。 与此此时,礼部斜对面街道上,一家酒楼雅间。 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握着酒杯,透过窗户看向正在奔跑的孔德祥和李青。 “临平府李青,寒门会元。很好,就是你了!”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一边走出雅间,一边说道:“去,将李青请来府上。” 中年男子身旁一位管家打扮的老者躬身道:“是,王爷。” 第二章 榜下捉婿 “捉婿了!阳朔吴子昂哪里跑,快快来当老夫的女婿!” “青州刘恒言,娶我女儿,我赠你万贯家产。” “应城郭玄策,你家境贫寒,全靠老母织布供你读书。如今考中进士,理应报答老母亲才是。做我女婿,就是对你老母最大的报答。” “南豫赵楷,入我洪府,今后你在京城的一切开销用度,打点关系所耗之钱财,老夫全部饱览了。” 礼部门口,等放榜结束之后,顿时涌出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 这些家丁们,在富家翁员外郎的指使之下,迅速捕捉目标人选。 尽管这是一个能够修行的世界,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机缘获得修行功法,更不是人人拥有修行的资质。 而大周帝国文风鼎盛,读书人入仕为官受人尊敬。 因而每年放榜之日,许多土豪士绅都会来一出榜下捉婿。 当然,世家子弟肯定看不上他们。所以他们的目标也仅限于寒门子弟。 双方只要达成一致,便一拍即合。 也算是大周帝国的一大盛况。 每年寒门子弟中举之人少之又少,不少富家翁都因此抢破了脑袋,各种好处待遇也随之哄抬了起来。 中举之后,便要入朝为官,难免要在人际关系上进行打点。 对于寒门子弟和富家翁而言,都算是各取所需的双赢局面。 永盛街旁,一条狭小的巷道里。 孔祥德拍着李青的后背,哈哈大笑道:“盛景每次科举放榜,都是这般场面,实在是吓人。李兄,你不会怪我拉着你跑了,而错失被榜下捉婿的机会” 李青笑着摇了摇头,这孔祥德不像之前接触过的那些死读书的书生,一点也不像传言中文圣后裔的那种死板,为人倒是很风趣幽默。 只不过两人这一路跑了至少有两三里路,自己读书多年胸中养气如柱,身体素质远非常人能比。 这孔祥德也脸不红气不喘,再结合他文圣世家的身份,应该是修行过的。 “李兄也不用为此惋惜,我有一妹,年芳十四,相貌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李兄要是有兴趣,可以随我回鲁州一趟。” 孔祥德看似开玩笑的口吻,实则心中的确有这个想法。 文圣有教无类,鲁州虽说承圣人余荫,但自身也的确秉承有教无类的思想。 不像其他世家一般,从骨子里瞧不上寒门。 遇到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也会进行拉拢,甚至招婿。 “孔兄说笑了,我不是很喜欢年龄小的女子。”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若能有个强力的后盾,李青并不排斥。 只是十四岁,他根本接受不了。 “哦”孔祥德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李青,很是激动的说道:“没想到李兄居然与我爱好一致,我也喜欢年龄大一点的。” 这一刻,孔祥德简直把李青视作知己。 在这个年头能够找到一个同样喜欢年龄大的知己,实在是太难得了。 “李兄放心,我三姐年芳二十三,非要找一个能够在才学上让她敬佩的如意郎君,以致于至今还待字闺中、尚未婚嫁。很符合李兄的标准!” 若之前想要招李青入孔家为婿还带着点开玩笑。 但现在孔祥德是绝对的诚恳认真,既能解决三姐婚嫁问题,又能拉拢李青这样的大才,简直是一箭双雕啊。 看着孔祥德那激动的模样,李青嘴角一阵抽搐。 我是不喜欢十四岁的,但也没说过喜欢年龄比自己还大的啊。 而且这个年代二十三岁还未婚嫁,难道真是想找一个如意郎君,而不是自身相貌或者性格问题 不得李青开口,忽然一队人马冲进了巷子。 领头的是一位身穿青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 老者身材瘦小,颧骨凹陷,但双眼却炯炯有神,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精明能干。 “李公子,孔公子。” 老者弯腰作揖,先后向李青和孔德祥行礼。 李青和孔德祥也赶紧回了一礼。 “见过老者,不知老者是” 老者道:“在下是淮信王管家,恭喜李公子高中会元。淮信王向来喜欢与结识文人士子,特派在下请李公子府上一叙。” 他顿了顿,看向李青,又道:“王爷有言,有一桩大机缘要赠与李公子。” 李青看了看老者身旁那十来个佩戴武器的彪悍护卫,点了点头。 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拒绝当今皇帝的同胞弟弟淮信王,可不是什么好事。 “孔兄,今日状元楼,恕我失陪,还望孔兄海涵。” 孔德祥摆了摆手,道:“无妨,等殿试之后再去状元楼庆贺,才算是实至名归。李兄且去便是。若需帮忙,只管来联系我即可。” 以文圣世家的底蕴,还真不惧一个淮信王。 孔德祥这番话,显然是告诉淮信王李青背后有孔家,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管家听罢,让开一条道路,笑眯眯的道:“李公子,请!” “孔兄告辞!”李青对孔德祥抱拳告别,在管家和一众彪悍护卫的簇拥之下,上了一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往淮信王府而去。 马车上,李青梳理了一遍淮信王的信息。 这位当朝皇帝的胞弟,身份极其尊贵,与皇帝兄弟情深。 在诸王当中,地位最高,封地也是最繁华的大周腹地。 民间所流传淮信王的信息极多,几乎整个大周帝国都知道这是一位儒雅的王爷。 他好诗书,喜欢结识文人墨客。 时常广邀士子,举办盛大的文会。 为此皇帝还特意为他建造了一栋巨大的阁楼,专门用来宴请文人、举办文会。 也是受了淮信王的影响,这些年淮信王封地中举之学子,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天下中举之人,九成九出自世家。 而中举之寒门,又九成九出自淮信王封地。 “不知这淮信王找我究竟何事是礼贤下士好结文人,还是有其他目的” “他又要赠我什么样的一桩大机缘” 就在李青沉思之时,马车停了下来。 淮信王府管家在外面恭敬的说道:“李公子,王府到了,请下马车。” 第三章 寒门与世家 淮信王府,并没有李青心中所想的那样恢弘奢华。 至少不像是一位王爷的府邸。 站在门庭之外,整座王府倒是被门口的两尊金猊石像给夺了风头。 淮信王除了礼贤下士、喜欢结交文人士子之外,还有以勤俭朴素闻名于世。 至少其他王爷的府邸哪一个不是金碧辉煌,奢华至极。 “李公子,王爷正在里面等您,里面请。” 门口早有下人开门等待,王府管家领着李青一路畅通无阻走进王府。 进入王府,七拐八转。 里面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要说唯一让李青留下印象的,则是一株参天的老槐树。 李青能隐约感觉这老槐树并非普通的槐树,它体内蕴含着磅礴的生机。 就连树上的叶子,也片片晶莹剔透,压根不是普通的槐树叶。 “呵呵。”看到李青在打量老槐树,管家主动介绍道:“李公子,这槐树是当年镇北将军机缘所获,移栽到此处,这槐叶对于修行之人大有利处。李公子若是想要,王爷定会赠你几片。” 李青听完恍然大悟。 难怪这槐树给他的感觉十分特殊,连槐叶都能助人修行。 虽说知道这世间有修行之人,但这也是李青第一次接触到与修行有关的事物。 “据说这淮阳王府以前是镇北将军的府邸,当初是淮阳王极力向先帝恳求,才赏赐给他作为淮阳王府。看来民间传闻淮阳王勤俭节约有些不属实,他分明是看中了这老槐树。” 在管家的带领下,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了王府正堂。 “王爷,李公子带到。” 正堂虽不奢华,但也堂皇大气。 淮信王年过半百,却面如冠玉,十分英俊,精气神比之年轻人还有过之。 气质儒雅随和,很有亲和力。 与其说他是个大权在握的王爷,倒不如说他是个儒生。 “李青李长青,你的大名本王如雷贯耳。” 淮信王主动起身,迎接李青入座。 “王爷听过我” 李青问道。 他丝毫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权势滔天的淮信王有任何交际。 淮信王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自你这篇爱莲说之后,本王亦不爱菊,而爱莲。” 李青闻言,顿时明白了一切。 起身对淮信王拱手作揖,道:“原来当日是王爷买下了那篇爱莲说,李青感激不尽。” 六年前,李青和所有的寒门子弟一样因为经济问题而陷入窘迫。 无奈之下,只得靠卖字画赚点钱。 当时写了一篇爱莲说,被人以天价买走。 这才使得李青不事劳作,还有充裕的银两支撑他连考院试、乡试、会试。 即便至今,那笔银两都没花完。 淮信王连忙扶起李青,颔首而笑。 “那篇爱莲说乃无价之宝,长青不要怪罪本王以世俗黄白之物易之才好。不过本王万万没有想到,短短几年时间,长青竟然连中茂才、解元、会元,成为我大周科举中的一道丰碑。实在令本王佩服不已。” “王爷过奖了。” 李青心中感慨,这淮信王说话的技巧实在太高了。 以他如此之高的身份礼贤下士,给予文人士子足够的尊重,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寒门弟子投于他的门下。 也难怪民间百姓都在称赞他是一位贤王。 “恭喜长青高中会元,本王期待长青连中三元,成就一段佳话。”淮信王说道,转头吩咐管家,“去泡一壶鹤涎茶,今日得见我大周会元,得好好庆祝一番。” “是,王爷。” 管家立马下去。 按道理说,偌大的王府,少不了一众服侍的下人。 可淮信王府,除了护卫之外,并未见到多少家丁婢女。 甚至连淮信王身旁也只有一个老管家听候差遣,也不知是他今天要与李青谈论一些要事不便被旁人听见,事先遣走了下人。 还是真就勤俭节约到没有下人。 很快老管家带着一壶茶折返回来。 为李青和淮信王各自倒了一杯之后,就像个木雕一般肃立在旁边。 茶水刚倒出,就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李青吸了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 “长青,恕本王招待不周,没有龙涎茶招待你。不过这鹤涎茶虽然远远无法与龙涎茶相提并论,却也对身体有大益,有着凝气提神的作用。 尤其是读书人,若是常喝鹤涎茶,于读书事半功倍,能更深刻的感悟圣贤道理。 长青,请!” 淮信王介绍完后,举杯示意李青品茶。 李青举起茶杯,轻轻的品了一口。 刚入口便满口芳香。 茶水化作一股气流,融入四肢百骸。 头脑更是清明不少。 鹤涎茶,李青也曾听人讲起过。 此茶极为珍贵,万金难买。 据说南方深山中有一茶树,当地人将其称为冬茶。 山中仙鹤喜欢吃冬茶茶叶,在等待冬茶茶叶长出来前,馋的鹤涎滴落,浇灌茶树。 那冬茶树得到鹤涎浇灌,越发茁壮,冬茶叶也越来越好。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仙鹤将冬茶视为禁脔,不再允许旁人采摘。 唯有一些修为强大之辈,方能从仙鹤手中讨得一些茶叶。 久而久之,冬茶也被人称为了鹤涎茶。 “好茶!” 李青赞叹一句。 心中却无限感慨。 文人士子平时若是能时常喝这种茶,读书必定一日千里。 淮信王能够拿出鹤涎茶,那些顶级世家,肯定也能拿得出手。 寒门子弟,各方面资源都比不上世家子弟,的确很难有出头之日。 淮信王似乎看出了李青心中的感慨,喟然长叹:“长青可是在感慨寒门不易” 李青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立功、立德、立言,是他的目标。 但倘若读书人全是世家子弟,而无寒门,那又有什么用 毕竟,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是普通人。 淮信王亲自给李青续上一杯鹤涎茶,道:“世人皆知本王喜欢结交文人,尤其是像长青你这样的寒门书生。你可知为何” 不等李青回答,淮信王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世家把持朝政,寒门难以出头。大周这棵参天大树,表面上看上去粗壮茂盛,实际上已经被世家腐蚀到了根里面。 本王结交寒门士子,为的就是给他们铺就一条通天之路,为的就是凝聚天下寒门力量掣肘世家。 否则坐视世家不断壮大下去,大周动辄便有倾覆的危险!” 淮信王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不再温文尔雅,像是一头强忍怒火的金猊。 “万年世家,千年王朝。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王爷想要提拔寒门,就意味着将与天下世家为敌。”李青道。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前世华夏历代王朝。 世家发展到最后,都会成为王朝的毒瘤、蠹虫。 “根都烂了,就必须刮骨去毒!” 说罢,淮信王突然气势收敛,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长青,大周自开国以来都无寒门状元,个种原因想必你也知晓。今日本王请你来府上,便是要送你一桩大机缘。” 第四章 读书养气 一桩大机缘。 铺垫了这么久,淮信王终于进入主题了。 李青并不觉得淮信王会无缘无故要送自己机缘,定是看中了自己身上某样东西、或者某项能力、某种身份。 他直接开口拒绝,“王爷,无功不受禄。” “长青,你还不知究竟是何机缘,怎么如此急着拒绝”淮信王满脸真诚,“你放心,我并不要求你有所回报。只是单纯的认为,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罢了。” 李青道:“王爷好意,长青心领。但无功受禄,君子不为也。” 淮信王凛然,肃然道:“长青果然是君子。既然如此,那本王便直说了。世家尾大不掉,满朝文武鲜有寒门子弟。 历来科举,状元、榜眼、探花,无一人出自寒门。 本王要送你的机缘,便是这金科状元! 寒门出身的你,想必很清楚寒门士子的艰难处境。 送你状元头衔,一是为了让你给广大寒门书生一个奋斗的希望。 二是希望你日后为官,能多多为寒门士子着想。这便是你需要付出的东西。” 这一番话,说的是大义凌然。 简直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这一瞬间,李青仿佛见到了光。 而这,正是他为此所努力的方向啊! 若不是他有着前世的丰富经验,简直认为这就是在世圣人了。 “王爷,状元乃皇帝钦点。若由王爷在幕后运作操控,这状元长青感觉烫手。此事断然不要再提了。” 面对状元的诱惑,李青的确动心了。 大周帝国每年有几十上百名进士,而状元只有一个。 一旦高中状元,三元及第,对他的官途有着超乎想象的好处。 对他实现立功、立德、立言,也有了一个相当高的起步点。 可若是不能以圣人的道德标准来标榜和要求自己,又如何做得到立德 李青想要成为状元,但绝不想凭借外力,而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 淮信王闻言,心中大惊。 霍然起身,对李青拱手施礼。 “长青乃真君子,是本王失礼唐突了,本王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接下来的时间,双方一边品鹤涎茶,一边谈论诗词文章。 一转眼,好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李青在圣人之道走的很远,又加上思维没有被这个时代所局限。 往往一些超前的观点,引得淮信王拍案而起。 临别之际,淮信王吩咐一旁的管家。 “今日与长青交谈,本王收获颇多。去,取一些鹤涎茶和槐叶,给长青带回去。” 鹤涎茶极为珍贵,万金难买。 那槐树叶的价值,更要在鹤涎茶之上。 李青连连摆手,“王爷,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你的礼物太珍贵了,长青承受不起。” 淮信王按下李青的双手,笑呵呵的说道:“长青乃君子,恪守己身,本王很是敬佩。但长者赐,不可辞。” 说罢,压根不给李青拒绝的机会,催促管家赶紧去取。 硬生生把一罐子鹤涎茶和十来片槐叶塞进了李青的怀中。 “谢王爷!世家之祸,勿需王爷强调,长青也知。他日入朝为官,也定当会提携寒门士子。” 李青谢毕,告别淮信王,离开了王府。 …… 王府正堂。 管家送完李青立马折回,满脸笑容的说道:“李公子当真是一位君子,恭喜王爷喜得一位贤才。” 淮信王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长青的确是一位真君子。他接受本王的安排,要那状元的头衔。本王虽说也会对他委以重任,但心中难免会有些小觑他。 毕竟今日能为了状元放弃心中的坚守,来日指不定会因为更大的诱惑而背叛本王。 如今世家越来越猖獗,皇兄虽善用帝王心术,对世家左右制衡。可如今这局面,光是制衡远远不够,必须得以雷霆手段遏制震慑世家。 你去安排下,把玥儿接来盛京。” 管家脸色大惊,“王爷,您是想” 淮信王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微微点头,道:“正如本王之前和长青所言,要给寒门士子一个看的到的希望。 寒门状元是希望。 寒门士子迎娶郡主,同样是希望。 并且这个希望,比起高中状元更让人能够触摸的到,对大周的寒门而言,也更加有冲击力。 届时,天下寒门尽入吾彀,何愁大事不成! 玥儿虽然是本王的女儿,从小金枝玉叶。但长青配她,也绰绰有余。 好了,你去。赶在殿试结束之后,皇兄寿辰之前回来。” 如李青心中所疑惑。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大机缘。 淮信王的确是欣赏李青,但背后更多的是通过李青这个寒门士子代表性人物,来拉拢更多的士子。 坐实了他淮信王礼贤下士的名声。 那些毫无出头之日的寒门士子,得见李青成为淮信王的女婿,怎能不趋之若鹜涌入淮信王麾下 “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到,我这便去安排。” 管家弯腰拱手,下一刻,身影凭空从原地消失不见。 …… 虎啸楼。 李青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鹤涎茶和槐叶打量。 这个世界,不只是读书科举被世家把持。 普通人连修行之路也摸索不到。 没有背景,除非机缘逆天,否则根本没人传你修行功法。 李青曾经寻仙问道五六年,压根连一点修行线索都找不到。 没想到在他放弃修行路,决心走科举之路,行圣人之道时,却接连获得两样与修行有关的宝贝。 “会试结束,临近殿试。我虽高中会元,却不能掉以轻心。正如淮信王所言,大周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一位寒门状元。 不管里面有多少内幕,我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去和那些世家子弟争夺状元。” 李青保存好槐叶,给自己泡了一杯鹤涎茶,收起心,不去思考淮信王究竟对自己抱着什么目的。 他静下心来,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读书。 “天道变化,消长万汇,契地之力,乃有成尔。天贵而地贱,天动而地静,贵者运机而贱者效力。” 有了鹤涎茶的相助,李青明显感觉自己读书比以往更加顺畅。 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对一些圣人道理的理解,也更加透彻。 随着他不断朗诵和感悟,胸前如柱粗的“气”,也在缓慢增长。 尽管现在接触到了修行,甚至已经确定淮信王必定有高明的修行功法。 但李青并不打算向他索求。 李青从踏上科举之路开始,就已经坚定了儒道这条道路。 而且他读书与旁人不同,他能通过读书养气。 随着学识的增长,随着对圣人之道的领悟加深,自身的身体素质也会随之变强。 这已经与修行没有区别,只不过这种修行方式比较另类和特殊,只适合他一个人。 第五章 殿试问策 转眼之间,一个月时间过去。 殿试日期,悄然来到。 大周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 凡会试中举之人,皆可参与殿试。 且殿试不淘汰考生。 不过会给出考生排名。 殿试后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 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统称传胪。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尽管殿试不淘汰,但殿试的名次对考生将来的入仕和升迁具有重要的影响。 一甲三人,立即授职。 一般而言,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经过一次考核。 换句话说,一甲赐进士及第,只要不出意外,官途升迁比其他殿试考生占有绝对的优势。 天灰蒙蒙,黎明尚未来临。 李青便和一众殿试考生聚集在太安殿外。 “李兄,我辈读书人,前途究竟如何、科举生涯的终点,便是这殿试了。殿试考的不是经义典籍,也非圣人之道,而是策问。据我了解,这次策问是由陛下亲自拟题。” 李青身旁,孔德祥满脸期待。会试输给了李青,但殿试他志在必得。 策问,既是李青的长处,也是他的弱项。 他凭借两世为人的阅历和经验,总能提出一些新颖的、划时代的策论。 但策论和经义不同,不是光读书就能读出来的。 需要自己根据国情领悟,更需要名师教导。 一众学子在殿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内务省总管大太监走了过来,高声道: “宣金科贡士入殿!” 李青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人群走进太安殿。 太安殿,是皇宫中最重要的殿宇之一,平时用来举办盛大的典礼、祈福等。 从天符朝开始,殿试也放在这里举办。 一进太安殿,便有一种清香扑鼻。这是一种名贵的檀香,有着提神醒脑的效果。 虽比不上鹤涎茶珍贵,但普通人也是望尘莫及。 太安殿宽阔恢弘,大殿中央早已摆放好上百案桌,上面备好上等的文房四宝。 左右两旁,坐着四位朝堂重臣。 上方龙椅上,一名年迈的老者身穿黄袍,端坐其中。 这便是大周皇帝,在位时间长达数十年的天符大帝。 “参见陛下!” 诸多学子,齐齐躬身行礼。 “平身,入座!”天符帝爽朗大笑,显得平易近人。 “谢陛下。” 考生们按照会试成绩排名进行编号,在太监的指引下,一一入座,等待考题。 待众人入座完毕,天符帝从龙椅上起身,道: “诸位都是我大周日后的股肱之才,今日殿试,望诸位将一身之所学,全部展现出来。丞相,颁发策题。” 四位重臣当中,一员长须老臣起身。 “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自古以来,藩王之患不绝,我大周亦是如此。 先帝之时,大周发生七王之乱,致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今日殿试策题,便是如何断绝藩王之祸。诸位学子可直抒胸臆,日暮交卷!” 宣布完策题,两朝丞相司马眕便坐了回去。 殿试也正式开始。 太安殿寂静无声,所有学子都开始思考如何对策。 李青面色平静的铺开白纸,心中却翻涌不止。 如果说世家是一个王朝的毒瘤、蠹虫。 那藩王更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引爆的炸弹。 殿试策问,竟然是断绝藩王之祸为题。 看来天符帝是想要对藩王出手。 或者是世家想要对藩王出手。 朝廷这是打算削藩了! “推恩令”这三个字,直接出现在李青的脑海当中。 前世华夏第一阳谋推恩令,正是最好的削藩手段。 李青一边细心碾磨,一边思考如何结合这个时代背景把推恩令写出来。 等到脑海中已经有了完全的方案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提笔落字。 “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 今以法割削之,则逆节萌起,先帝七王之乱是也。 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寸之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 陛下可令诸侯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 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 殿试策文,不限长短。 但尤其强调书写,必须用正体。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重要。 为了科举,李青勤练书法,一手正体方正、光园、乌黑体大。 看上去无比赏心悦目。 洋洋洒洒一百余字,顷刻间便已写完。 仔细检查没有纰漏之后,李青吹干墨迹,收好文房四宝,静静的坐在原地等待交卷。 而他作为此次会试的魁首,又出自寒门,自然受到天符帝和另外四位阅卷大臣的关注。 众人对他得到策题提笔就写本就诧异,又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内写完,内心更是好奇。 龙椅之上,本想离开等日暮交卷之时再来的天符帝,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问道:“李青,你停笔收墨,可是完成策题” 四周正抓耳挠腮的学子闻言,俱都抬头看过去。 他们心中一点头绪都没有,李青就已经完成策题,这怎么可能 李青起身道:“回陛下,学生已答题完毕。” “好!不愧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寒门会元。呈上来给朕看看。” 天符帝一声叫好,伺候在旁边的内务省太监总管赶紧过去取李青的策论。 “推恩令。” 映入眼帘的策问标题,并没有让天符帝有什么感触。 可当他一眼扫完那一百余字的内容之后,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短短一百余字,竟让天符帝如食甘怡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 “好!好一个推恩令!” 天符帝捧着那卷文如获至宝,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君王仪态。 他满是欣赏的看着李青,“有此推恩令,大周将永无藩王之乱!长青之才,古来罕见,古来罕见!” 殿内学子满脸惊惧。 这才一盏茶的时间,自己等人尚未动笔,李青就写出了一篇得到天符帝如此之高评价的策论。 这怎么可能 他究竟写了什么 四名阅卷大臣也满是好奇。 丞相司马眕直接起身道:“陛下,可否让臣等一观” “来,你们都来看看。” 四个年迈的老臣,全都围在天符帝身旁,认真阅览李青的策论。 很快,他们脸色齐齐大变。 丞相司马眕大声恭贺道:“恭喜陛下,有此推恩令,藩王之患顷刻平息!” 殿阁大学士杨郢更是连连点头,“短短百余字,将彻底解决藩王之患。推恩令,堪称千古第一阳谋!此计一出,无论各地藩王如何应对,都毫无办法。” 天符帝视若珍宝的将李青的策论收进怀中,道:“长青既已答完策论,随朕去乾元殿问话。” 以天符帝为首,李青和另外四名阅卷大臣,匆匆离开太安殿,往乾元殿而去。 留下一众学子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尚未下笔,心中甚至未有任何思绪。 结果李青就已经答完了策问,甚至得到天符帝和四位阅卷大臣的高度认可。 第六章 乾元殿君臣密谈 太安殿中,考生们的脸色都很差。 即便他们承认在才学上比不过李青,那也不会相差太大。 而那些自认为才学不弱于李青之辈,更是无法接受。 尤其是宋功文和司马博彦二人,脸色阴沉的无比难看。 “这寒门李青,真有惊世之才” 身为司马眕的孙子,司马博彦最了解他这个爷爷。 从小到大,对自己极其严厉,从未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夸赞之词。 可今天却对李青的策论给予了如此之高的评价。 甚至老古董杨郢都称之为千古第一阳谋。 他的心乱了。 越乱,脑海就越糊涂,越想不出如何解决藩王之患。 不提满殿学子全都被李青搅的满脑空白,此时他已经随天符帝来到了乾元殿。 乾元殿,是大周皇帝日常处理政务以及看书之所在。 与太安殿的恢弘不同,这里更加精致、奢华。 铺在地面的毯子,都是以赤熊皮制成。 点缀镶嵌在四周的宝石,更是李青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灵石。 最最夸张的,当属那张龙椅——以蛟龙筋骨打造而成! “赐座!” 一进乾元殿,天符帝就给李青和另外四位阅卷大臣赐座。 还未等众人坐定,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长青,将这推恩令细细说于朕听。” 每一位拥有宏图伟业的帝王,就没有不想削藩的。 天符帝更是如此。 可先帝削藩,从而导致七王之乱,让他执政数十年都不敢乱来。 本来此次殿试的策题,也是一众世家集体推波助澜所致。 世家不利于皇权集中,那些不听话的藩王,同样不利于世家的利益。 天符帝对殿试策题本来也不报任何希望,没想到还真有人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面对目光炙热的天符帝和四名朝廷重臣,李青并未惶恐,而是不卑不谦。 “藩王世袭,于朝廷不利。历朝历代以及先帝削藩的事例在前,通过强硬的手段来对付各地藩王,必定会引起大乱。 学生起于微末,见过普通百姓分家,无论长子还是次子,都能得到一份家产。 而藩王世袭,仅嫡长子继位。其余嫡子、庶子,无法继承封地。 今日听到殿试策题,便想到了推恩令。 倘若陛下下令,藩王之子,无论长幼嫡庶皆有继承权。 嫡长子继承王爵之位,其余子嗣降至侯爵。 几代之后,藩王们的地盘和封地,不知不觉就被分裂成数十份甚至上百份。 即便后世藩王有异心想要和朝廷对抗,也只能无济于事。” 李青话音刚落,天符帝和四名阅卷大臣立马纷纷喝彩。 “好一个推恩令!” “困恼无数年的难题,竟然就这样兵不血刃的解决了。” “此计妙就妙在不怕被各地藩王识破,即便他们识破这一计谋,也不得不分封下去。” “没错,自古只有嫡长子能继承王爵,其余诸子根本无法继承封地。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做父亲的,哪能舍得疼爱的儿子沦为庶人即便他心肠硬,又哪里顶得住妻妾们在耳边吹的枕边风!” 众人越是琢磨,越是能感觉到推恩令的妙处。 天符帝坐在龙椅之上,满脸笑意藏都藏不住。 “来啊,给朕的麒麟才子上茶。” 内务省大太监心领神会,赶紧取来宫中最好的龙涎茶。 李青喝过鹤涎茶,非常震惊它的功效。 如今一喝龙涎茶,才发现远远不是鹤涎茶所能比拟。 二者之间,如同云泥之别。 甚至胸前读书养出来的气,也更加凝练了一些。 “今日托长青之福,老臣也喝到一回龙涎茶了。” 殿阁大学士杨郢显然心情极好,一改往日的死板严谨,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 “好你个杨郢,这是怪朕小气平日里你可没少在朕这里蹭茶喝。” 天符帝也心情很不错的笑骂道。 与旁人不同,杨郢曾是天符帝的伴读,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近。 如今又是诸位皇子的老师。 满朝文武,可以说他是最得天符帝信任的大臣。 乾元殿内,气氛十分融洽。 李青放下茶杯,道:“陛下,推恩令虽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藩王之患,却有一致命的缺点。” “嗯” 天符帝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其余四位大臣,也收起了笑颜。 天符帝看向丞相司马眕,道:“丞相,殿试尚在进行,还需你等去主持。” 司马眕四人一愣,但也瞬间明白了天符帝的意思。 那就是接下来的对话,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四人心领神会的起身:“臣等告退。” 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天符帝问道:“长青,可知朕为何要屏退丞相等人。” 李青稍作思索,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四位大人皆出自世家,陛下固然担忧藩王之患,但更担忧的却是世家之患。” 藩王造反,打来打去天下还是自家人的。 但世家做大,那就是改朝换代,皇权易主! 因此,有些东西不能被世家所知。 即便那四位阅卷大臣是天符帝所仰仗的股肱之臣。 “不愧是能想出推恩令的麒麟之才,你看的果然透彻!” 天符帝深深的看着李青,对他越来越满意。 “世家把持朝政,朝中大臣,多数出自各大世家。尤其是地方基层官员,更加严重。若是他们联起手来,即便是朕的旨意,也传达不出盛京。” 李青心中大惊,这可是涉及到皇帝颜面的大事,没想到天符帝竟然就这么跟他说了。 “你不必惊慌,你有大才,朕要重用你,便不怕跟你说这些。”天符帝看出李青心中的忧虑,“好了,今日暂且不谈世家。你且说说,推恩令的致命缺点。” 好一个帝王心术。 天符帝之所以说这些,无非是看重李青寒门身份,再加上的确有才,所以故意如此笼络他。 被一个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哪个寒门不肝脑涂地 李青收敛心思,道:“虽然藩王拥兵自重,会威胁到朝廷的安全。但他们也起到了制衡朝堂权臣的作用。 若无藩王震慑,将无人能够制衡权臣。 这些权臣,又个个出自世家。届时,改朝换代也在他们一念之间。” 天符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藩王虽然给朝廷带来巨大的隐患,却也变相的制衡了权臣世家,变相的保护了朝廷。 天符帝的脸色无比凝重。 “既然你敢写出推恩令,想来也有解决的方案” 第七章 东厂、御史台 前世华夏,汉武帝将诸侯王的势力削弱之后,导致外戚做大没人能制衡。 最终导致汉武帝的后人被外戚王莽篡夺政权,若非后来刘秀复辟了汉室,汉朝早已灭亡。 而眼下的大周帝国,也将面临同样的状况。 只不过外戚变成了世家而已。 世家,是一个王朝必然的产物。 它如同跗骨之蛆,怎么都处理不掉。 即便王朝更迭,世家依旧能够屹立不倒。 可同样,一个王朝若想兴盛,就必须依仗世家。 除非能有一个势力,能够取代世家。 淮信王所谋,便是凝聚寒门力量,取世家而代之。 只不过他没想过,寒门做大之后,又是一个新的世家诞生。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回陛下,学生心中仅有一点浅见。” 天符帝也知此事艰难,微微颔首,道:“长青不必有负担,尽可畅所欲言。” 李青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失去藩王的制衡,世家必将越加猖獗。陛下所需,无非是一个制衡世家的势力。 学生认为,短期之内,可扶持寒门上位,以达到制衡的效果。 但寒门一旦上位,又将形成一个庞大的势力,成为一个新的世家,尽管这个世家会尽心辅佐陛下。 可对于后世之君而言,寒门便是陛下如今所面对的世家。” 天符帝闻言,眉头越皱越深。 李青提到的这个忧患,他也考虑过。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贪婪的,做不到圣人的标准。 寒门只能解一时之困局,长久以往,又将成为后世之君的跗骨之蛆。 “那么从长远看待,又当如何”天符帝问道。 李青道:“从长远看来,学生只想到两条路。 第一,大周天下,无论世家寒门,人人都读得起书。各地有才学之人,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朝廷不缺可用之才。如此只需防止结党营私便可。 第二,培养一股绝对忠心朝廷且只能仰仗皇权,并且绝不会篡权的势力。这股势力,能够制衡甚至震慑百官,使世家不敢乱来。” 第一条路,天符帝直接排除。 虽然这个方案让他怦然心动,也没有任何隐患。 但天下人人读得起书这样的目标,就是圣人降世都做不到。 “一股忠于朝廷且只能仰仗皇权,并且能够震慑百官还不会篡权的势力” 天符帝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哪些人能够符合这个条件,立马追问李青。 李青看了眼一动不动如同木雕般站在天符帝身旁的内务省太监总管,说道:“宫中太监,没有子嗣,所能仰仗的唯有陛下青睐。 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用惧怕得罪人。陛下可以太监为基,设立东厂,皇权特许,监察百官。” 听到这里,天符帝双眼陡然迸发出一阵精光。 李青尚未言明,他便瞬间明白该如何设立东厂,如何用太监来监察百官,起到制衡世家的作用。 “好策,好策!朕得长青,如虎添翼!” 天符帝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发出畅快的大笑,丝毫没有抑制内心的喜悦。 太监所仰仗的,只有皇帝的信任。 他们没有子嗣,不需要为后代做考虑,所求的只有生前的富贵。 压根不会惧怕得罪世家官员。 只要运用得当,这就是皇帝手中一把锋利的钢刀,足以震慑那些世家官员。 木雕般站在那里不动的内务省太监总管,此时也是脸色巨变,内心衍生出了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 作为太监,那些个官员表面上对他客气,但他知道那是出于对皇权的敬畏。 实际上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根本不会把他当人看。 若是东厂建立,谁敢对他不敬不畏 他赶紧低着头,不敢让天符帝看到他的表情。 同时,他余光看向李青,眼神里面藏着感激。 这位和他一样出自寒门的年轻士子,丝毫没有瞧不起他。 甚至在陛下面前举荐宦官监察百官! 半晌之后,天符帝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道:“设立东厂制衡百官,此计虽好,却也有隐患。 朕在位还好,若后世之君昏聩,被东厂蒙蔽双目,便会造成宦官专权,于国不利、于民不利。 朕欲在朝堂之上,六部之外,另设一部。名为御史台。 御史台除了拥有监察六部官员之权,也有监察东厂之权。 御史台官员,取自寒门。必须敢于直谏,即便君王犯错,也有谏言之权。 为避免后世之君昏聩,乱斩言臣,致使言臣不敢指出君王之错。 朕还要许御史谏言不死之权。” 天符帝越说越激动,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盛世王朝在他手中诞生。 若无藩王之患、若无世家之患,何愁大周不兴 李青心中大为震惊,没有想到天符帝居然从他的那番话中,举一反三直接想出了御史台。 眼前这位皇帝,绝对不简单。 接下来,两人就东厂和御史台的构架进行商讨。 甚至连午膳都直接在乾元殿用。 很快,太阳西落,到了殿试交卷的时候。 大一整天下来,年迈的天符帝丝毫不感疲倦,反而精神抖擞,满脸红光。 “长青今日连献两策,朕心甚悦,朕要大大的赏赐你。现在,先随朕去太安殿。” 两人出了乾元殿,很快就来到了太安殿。 此时考生们皆已交卷,正坐在原位,紧张的等待结果。 四名阅卷大臣,也俯首交替阅览考生的策论。 见天符帝驾到,众人纷纷行礼。 “丞相,考生当中,可有让你眼前一亮的策论” 天符帝龙行虎步,走到丞相司马眕身前,随手拿出一份考卷阅览起来。 司马眕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困恼朝廷的藩王问题,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天底下也就出了一个李青。 不知是因为有李青“推恩令”的珠玉在前,还是考生策论真的狗屁不通。 天符帝看了几分考卷,便兴致缺缺的交给四名阅卷大臣审阅。 以往科举,状元、榜眼、探花之争,不仅仅是考生们的学问之争,更是世家之争。 天符帝在其中起到调和制衡的作用。 若没有李青横空出世,本次科举的会元当是鲁州文圣世家的孔德祥,状元则是清源王家的王琰。 但李青在会试上的文章,让天符帝拍案叫绝。 早就有扶持寒门的想法,更加坚定。 所以才不顾世家的反应,点了李青为会元。 而现在,即便会引起世家的轩然大波。他也依旧会钦点李青为状元,不会有任何退步和商量。 第八章 前途一片光明 大周殿试,都是当日出结果。 日暮交卷,一百多份试卷,四位阅卷大臣轮流传阅。 几个时辰之后,直至夜深,才评定了此次殿试的排名。 又由殿阁大学士杨郢将各学子的名字,一一书写在金榜之上。 丞相司马眕手捧金色的榜单,在所有学子紧张的注视之下,交给了天符帝做最终确认。 天符帝拿起榜单一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赫然就是李青。 “嗯。” 天符帝微微点头,李青的推恩令一出,其他学子压根没有竞争力。 四位阅卷大臣即便出自世家,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明目张胆的打压排挤寒门。 要是将李青排在后面,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藐视皇权。 “请陛下钦点一甲。” 殿阁大学士杨郢说道。 一甲当场授职,之高,远非后面的进士所能比拟。 被有事之人称为新一辈四大才子,还有那些志在一甲的学子们,全都身体紧绷,屏住呼吸,像是在忐忑的等待命运的审判。 天符帝扫了一眼太安殿内的诸多学子,声音爽朗道: “泱泱大周,才子无数。尔等能从百万学子当中脱颖而出,都是我大周贤才。望尔等日后,能够殚精竭力,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说完开场白之后,天符帝看向李青,“临平府李青,起于微末,勤学好进。今对策推恩令,堪称千古第一阳谋。此策一出,将解我大周藩王之患。金科状元,当为李青,赐进士及第!” “谢陛下!” 李青心中大定。 被点为状元,官场生涯将会顺利无数。 一甲当场授职,状元更是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 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主要职责为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为皇帝讲讲经史,也会参与一些典礼文稿的草拟。 官级虽然不高,却相当于皇帝的秘书,能够经常在皇帝面前露脸。 只要有真材实料,就能得到皇帝赏识,可谓是前途无量。 其余学子闻听天符帝钦点李青为状元,心中虽仍旧不服。 但不再是学识策论上的不服。 而是憋屈李青区区寒门,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们死死压在下面。 “金科榜眼,孔德祥,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 “探花,王琰,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 若无李青,既定的状元将会是王琰,孔德祥为榜眼。 现在李青被钦点为状元,王琰和孔德祥的名次自然要往后顺一顺。 只是王琰相貌上远远优于孔德祥。 因而孔德祥的顺位没变,反而是王琰的顺位直接下降两名,成了探花。 眼看孔德祥、王琰二人被点为榜眼、探花,与他们齐名的宋功文、司马博彦二人,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被冠于四大才子之名,却连一甲进士都进不去,这脸丢的太大了。 天符帝钦点一甲三人之后,二甲进士和三甲进士,则有内务省太监总管唱名。 这些人无法授职。 只有通过了后续的考试,合格者才能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 又三年,考试再合格者,则授予翰林院检讨,从七品官职。 这个,和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以及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太安殿唱名结束,内阁殿大学士杨郢上前一步,拦住了正欲离开的天符帝。 “陛下,按礼制,当授状元翰林院修撰。”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只沉浸在李青被钦点为状元当中,却忘了天符帝还未给李青授职。 天符帝看了看李青,道:“李青授职之事,朕另有安排。着李青明日游街之后,即刻入宫参加朝会。” 说罢,大步流星的离开太安殿。 留下一众大臣和学子们呆愣在原地。 参加朝会 陛下这是要李青上朝议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仅仅只是这一个信号,就能让他们联想许多。 天符帝这是要重用李青! 甚至是启用寒门! “恭喜李兄三元及第!”天符帝走后,孔德祥笑意融融的走了过来,“李兄以寒门之身连中三元,堪称天下士子的楷模。你的事迹,日后一定会被传唱下去,青史留名,成为一段佳话。实在是羡煞我也!” 李青对孔德祥拱了拱手,道:“孔兄过奖了。” “在下清源王琰,见过李兄,孔兄。” 就在李青和孔德祥交谈之时,探花王琰也走了过来。 “李兄,削藩之策,我绞尽脑汁,才勉强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你那推恩令,究竟是何,竟让陛下和四位阅卷考官如此推崇” 一听王琰发问,其他学子也个个好奇。 也不着急离开,就站在原地想听一听推恩令。 殿阁大学士杨郢见状,赶紧制止,他瞪了王琰一眼,呵斥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说罢,又转头对李青说道:“推恩令乃朝廷机密,在陛下下令推行之前,无论是谁向你打听,都不得泄露。” “是。” 李青应了一声。 一份考生的策论,竟被堂堂殿阁大学士誉为朝廷机密,这让其余学子又是惊叹又是好奇。 但无论怎么样都不敢继续发问,只能回去让家中长辈去打听了。 杨郢又道:“我观你书法,仍有诸多瑕疵。得空之时,可到我府上坐坐。” “承蒙杨大人厚爱,学生得空定去府上叨扰。” 杨郢书画双绝,在大周士子耳中如雷贯耳。 李青的书法,全都是自己根据前世的楷体瞎琢磨出来的。 若有名师指点,进步会非常快。 对于杨郢的邀请,他自然不会故作清高拒绝。 至于杨郢出于何种目的要提点他这个小辈,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一旁的丞相司马眕,也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杨学士的书法,冠绝大周。长青你要好好学才是。我府上亦有不少孤本典籍,长青若是有兴趣,可来府上借阅。” “多谢丞相。” 面对丞相司马眕的示好,李青同样行礼致谢。 其余学子见朝中两位权臣都如此明显的交好李青,就像吃了柠檬一样,感到无比酸涩。 同样是考生,同样是进士。 但进士和进士之间的待遇相差实在太大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出身,此刻在李青面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考生们一个个沮丧的离场。 刚出皇宫,李青正准备回酒楼休息,孔德祥却拉住了他。 “李兄,先不急着回去。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说,关于淮信王。” 第九章 芪山剑圣 “淮信王” 李青此前受邀前往淮信王府,便总觉得这淮信王在谋划些什么。 今日天符帝殿试问策又是削藩。 大周诸王当中,属淮信王封地最为兵强马壮,也最为富庶。 种种因素结合起来,便不难推测出淮信王多年来营造礼贤下士的名声,喜结士子、提拔寒门的背后目的。 李青上了孔德祥的马车,来到他在盛京的住所。 文圣世家,家大业大。 即便根基在鲁州,但在盛京也有一份庞大的家业。 孔府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周边邻居都是朝堂重臣。 隔壁一座府邸,便是当朝太傅的家。 与淮信王府,也在同一条街上。 刚进孔府,便有下人迎接。 李青随着孔德祥一路来到了他的书房。 “李兄,那日淮信王管家请你,我就该和你说。但你我毕竟相识不久,怕交浅言深,也担心你认为我误了你的前程。 今日你高中状元,更是被陛下看中,前程自然无忧。有些话说与你听,便不打紧了。” 孔德祥满脸真诚的说道。 以李青和他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的确是一个值得深交之人。 “孔兄推己及人,我又岂是不知好歹之辈” 孔德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推门见山道:“淮信王经营两淮之地多年,拥兵自重。又结交士子,收纳了大量有才之人。如今已经有了反心。 陛下年迈,又未立储君。一但淮信王起兵造反,战乱将席卷大半个大周帝国。 那日他邀李兄入府,定是为了拉拢你,许诺你诸多好处。 李兄切记,日后切莫与淮信王走的过近,否则必将大难临头。” 这番话,李青深以为然。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付出什么。 当时李青要是被状元迷了双眼,答应了淮信王。 那他定会被打上淮信王的标签,在朝堂之上怕是寸步难行,甚至有殒命的可能。 “既然连孔兄都知道淮信王有反心,那陛下必然也知晓。为何这个时候,淮信王还会出现在盛京”李青不解的问道。 自古以来,纵使是没有反心的藩王,都不敢入京,就怕被皇帝找借口扣押。 按理说,一个想造反的藩王,是绝对不敢入京。 淮信王如此有恃无恐,究竟有何仰仗 孔德祥解释道:“淮信王入京,是为了给陛下贺七十大寿。在世人眼里,陛下与淮信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十分亲密。 眼下又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淮信王要造反,所以陛下也不会冒然出手拿下淮信王。 否则两淮之地必乱。 各地藩王也会风声鹤唳,先帝时七王之乱的悲剧很有可能再次上演。 因此淮信王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而且他来盛京,可不单单是为了给陛下贺寿,他是冲着芪山剑圣来的。” “芪山剑圣”李青皱眉,他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不过冠于剑圣二字,想来应该是修行高人了。 孔德祥这才想起李青寒门出身,对修行之事知之甚少。 “芪山剑圣,事实上并不是人族,而是花妖成精。一身修为通天彻地,我大周唯有镇国公能与之一较高下。” 李青闻言,心中有些不能接受。 只是一个芪山剑圣,便能与大周第一高手镇国公一较长短。 是这个世界人族的修行功法太弱,还是妖族太强 孔德祥看到李青的脸色,顿时笑道:“李兄何必如此沮丧,那芪山剑圣可不普通。大周群妖,以芪山为首。而芪山剑圣,在芪山当中位列第二,仅次于她师父芪山王。” “芪山王” 李青再次发现了一个盲点,这又是一个他未曾听说过的人物。 “李兄可知,为何大周境内,只要不是特别偏远的地区,就很少发生精怪伤人事件” “莫非是芪山王的原因” 李青虽然未曾见过妖族,不知其秉性,但的确不曾从百姓口中听过精怪伤人事件。 “不错,大周立国之时,便与妖族约定互不侵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敕封一名异姓王。这异姓王正是芪山王。芪山王统领大周妖族,与人族秋毫不犯。至今已有数十年之久。 陛下七十寿辰将至,芪山剑圣前来贺寿,淮信王又岂能错过这个结识芪山剑圣的大好机会。若能获得芪山的支持,那淮信王的野心谁也阻止不了。” 孔德祥怅然叹道。 “各大王朝,唯有我大周帝国与妖族和平共处。芪山王不想破坏这份和平。陛下已经年逾七十,芪山王并不会在乎将来谁登基称帝,他只在乎新帝能否继续和妖族保持和平。 但大皇子行事果决、心狠手辣,不似仁君。二皇子喜战,好动兵戈。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登基,都不是芪山王想看到的。其余皇子,又无夺嫡之资。 为了和平安稳,芪山王极有可能受到淮信王的蛊惑。 李兄,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你又得陛下青睐,可千万不要再接近淮信王了。” 李青对孔德祥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孔兄提醒,李青醒得。” 孔德祥扶起李青,哈哈大笑道:“今日可是我俩金榜题名的好日子,不谈这些了。” “我观李兄丹田空荡,似乎未曾修行过。君子尚武,李兄怎可做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书生我这有一部功法,李兄可拿去看看。” 说罢,直接从一旁的书架上取来一本修行功法。 不等李青拒绝,孔德祥直接塞进了他的怀中。 “好友相赠,李兄可不得拒绝。不过礼尚往来,你得赠我一些读书感悟才行。” “孔兄如此大礼,回去我自当将这些年读书的感悟写下来赠与孔兄。” “我辈读书人,就当如此,不必如女子那般拘泥。时候不早了,李兄不妨在寒舍住下,明日一早共同跨马游街” “恭敬不如从命。” 在孔德祥的安排之下,很快就有下人带李青来到了一间客房。 虽然已经坚定了儒道这条路,但李青始终对修行感到好奇。 于是他翻开孔德祥赠送的修行功法,就着烛火看了起来。 第十章 内务省太监总管到来 元阳功,是这本功法的名称。 功法分日练和月练。 日练,在于清晨至正午时分,以太阳精华淬体。 月练则是金乌西坠,蟾宫高挂之时,吸收月光精华。 李青仔细看完功法简要,发现这赫然是一门专修元阳的功法。 十分契合功法名称。 “莫非孔兄觉得我体弱,肾源不足” 李青心中有些腹诽。 虽然知道修炼功法五花八门,却没想到还有这种针对性的功法。 有点神奇。 翻开正篇,继续阅览。 半个时辰之后,李青合起这本元阳功。 喃喃道:“这就是修行功法吗,似乎比不上我读书养气。” 按照这本元阳功的描述,修炼到最高层次,气血如烘炉,体若坚铁,有千斤之力,上百个成年壮汉无法近身。 没有天赋之人,连入门都难。 有修炼天赋之人,往往都需要十数年的苦修,方有可能达到圆满。 李青读书养气十来个寒暑,身体强度早已达到坚如钢铁的地步。 虽无千斤之力,但体内气血翻滚,犹如大河决堤,滔滔不息。 同时灵台清明,耳目清晰,无论是读书还是学习其他东西,都得到很大的提升。 这还是他目前胸中之气只有柱子一般粗大。 若是日后胸中之气更加充沛,给自身带来的提升会更加巨大。 潜力远非元阳功所能比拟。 “孔兄出自文圣世家,赠我的修行功法必不会差。如此对比下来,我当初放弃寻仙改走儒道是正确的。” 李青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和道路。 这个世界没有儒道,读书人读一辈子书也读不出功法神通。 他既然要走圣人三不朽的道路,无论是立功、立德还是立言,都需要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 否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若有一日,我成儒圣,可否传道天下,让天下寒门士子皆可通过读书修行” 这个世界的残酷,李青深有体会。 普通百姓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修行者,都视百姓如猪狗,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 他亲眼见过世家子弟策马扬鞭,当街撞死一个小姑娘。 而世家子弟仅仅只是丢了一袋钱过去,小姑娘的父母便不再追究。 甚至李青要上前理论并报官,还遭到小姑娘父母的反对和谩骂。 能用一条命换来一袋钱,从而能养活一家人。 在他们看来很划算。 李青也亲眼见过寒门书生,在寒冬腊月时分,用那被冻的流脓的手,一字一句帮书店老板誊抄书籍。 没有工钱! 只因他买不起书,而在誊抄书籍的过程当中,能看到他渴望的圣人典籍。 世家子弟鲜衣怒马,平民百姓衣衫褴褛。 世家子弟一掷千金,平民百姓却为了一口吃的连命都豁出去。 李青要达成读书人的三不朽,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找不到修行之路,从而诞生了走科举的想法,以另类的方式让自己获得堪比修行者的力量。 可这些年他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平民百姓的苦难悲惨,都带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他的初心慢慢改变,读书养气也越来越顺利。 “这样的世道,不是我想看到的。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以前无力改变什么。但从明天开始,我就有能力做我心中认为对的事情。” 吹灭蜡烛,李青躺在床上开始休息,等待明天的到来。 …… 次日,清晨。 李青洗漱完毕,和孔德祥一起用过早餐之后,便出门准备往礼部走去。 殿试一甲,状元、榜眼、探花都要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跨马游街。 让全盛京的人,都为他们欢呼庆贺。 这对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也能刺激更多的学子奋发图强,金榜题名。 刚出孔府大门,迎面便有一队人马走来。 为首的正是内务省太监总管魏搉。 魏搉身后,跟着三驾马车,马车上摆放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大箱子。 “状元郎,咱家去了一趟虎啸楼扑了个空。一番打听之下才知您昨晚来了孔府,差点误了时辰。现在可算见到您了。” 魏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似乎中了状元要跨马游街的人是他一般。 这让孔德祥见了大吃一惊。 魏搉自幼入宫,从小便服侍天符帝。 一身长春功更是修炼到不可想像的地步。 宫中太监宫女畏他如猛虎,但凡犯了点错误被他撞上,下场极为凄惨,在皇宫当中向来以阴狠毒辣着称。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像是无欲无求一样。 不少官员都想通过贿赂魏搉接近天符帝,可无论如何珍贵的宝物,他看都不看一眼。 面对朝廷重臣,他也从不巴结讨好。 而此时他对待李青如此热情的态度,让孔德祥如何都想不明白。 “原来是魏公公,不知何事来访” 李青对人处事也只看人品,不会因为魏搉是个太监而歧视他。 言行当中并无轻慢。 魏搉指着身后马车上的箱子说道:“昨日状元郎的推恩令,让陛下拍案叫绝。这些都是陛下给您的赏赐。 又因状元郎今日跨马游街,陛下特意再赏龙鳞马一匹,金绥带一件,通明玉一件。” 赏赐名单一报出来,孔德祥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八大箱子的礼物,里面究竟是何珍贵的宝物暂且不知。 但龙鳞马,金绥带,通明玉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 龙鳞马,是北方草原民族的神马,举世茫茫只有这一匹。 是当年镇北将军征战大漠夺取而来,献给了还是太子的天符帝。 天符帝极其喜欢和宝贵这龙鳞马,每个月都要骑着它出去转一圈。 几位皇子们想骑一下都不行。 没想到今天竟然赐给了李青! 而金绥带,天符帝在位数十年,唯有敕封杨郢为殿阁大学士的时候,才授予过。 至于通明玉,那更是大儒的身份象征。 非儒学大家不可佩戴。 孔德祥几乎可以想象,今天过后李青必成众矢之的。 稍有差池便会遭到无数的攻讦。 天符帝圣恩隆隆,却也把李青架在了火上烤。 “多谢陛下厚爱。” 李青没有孔德祥想的那么多,既然已经踏上朝堂,就不怕遭到攻讦。 更何况,即便天符帝没有给他这么丰厚的赏赐,光他寒门状元的身份,就会受到无数人的排挤。 他所要做的,只有立德、立功、立言。 为天下寒门开启一条晋升之路,让穷苦百姓过得更好。 “状元郎,咱家看过您的文章,对您亦是敬佩不已。今天状元郎跨马游街,这是咱家的一点小礼物,还望状元郎莫要嫌弃才是。” 内务省太监总管魏搉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双眼期盼的看着李青,似乎是担心他不肯收一个阉人的礼物。 “多谢魏公公!”李青收下礼物,回以一个笑容道谢。 见李青收下自己送的礼物,魏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陛下赏赐送到,咱家便不耽搁状元郎跨马游街了,告辞。” 说罢,领着一众宫中来人离开。 第十一章 状元郎跨马游街 “李兄,这魏搉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便是见了六部官员,也不会给好脸色。 得陛下赏识之人不少,殿阁大学士杨郢更是陛下的心腹之臣,都不见魏搉如此对待。 今天他在你这,可谓是给足了笑脸,甚至还私人赠你礼物。这着实让我想不明白。” 魏搉一走,孔德祥就忍不住把满肚子的疑问说了出来。 看着魏搉离去的背影,又听孔德祥的这番话,李青心中若有所思。 他已经分析出来,大概率和昨日自己在乾元殿说的那番话有关。 建立东厂,用宦官监察百官。 这让魏搉一个从未感受过尊严为何物的太监心生感激,这才投桃报李。 圣人有教无类,若有机会,李青不介意指点魏搉一条正确的道路。 “孔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礼部。” 孔德祥看了看时辰,也赶紧吩咐下人,帮忙把天符帝赐给李青的礼物搬进孔府。 走到龙鳞马身前,发出一阵啧啧赞叹。 “不愧是草原民族的神马,传闻这龙鳞马是蛟龙和天马杂交所生,果然神俊。为了李兄跨马游街,陛下竟将它赐给了你。” 龙鳞马身长一丈三,高八尺,四肢修长健硕,有一种流线之美。 身上火红的麟片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光。 整体给人的感觉异常神勇。 光是这外形,就能起到极大的震慑效果。 一般的壮汉,还真不敢靠近。 李青将通明玉佩戴在腰间,收好金绥带,拿出魏搉给的御马牌。 龙鳞马是凶兽,若无绝对的力量使它臣服,便只能借助天符帝的御马牌驱使。 他人若是想骑在它的背上,下场一般都会非常凄惨。 御马牌一亮,龙鳞马打了个响鼻,顿时一道炽热的火焰从它鼻子里喷出,地面瞬间被烧焦。 吓了孔德祥一个激灵,还以为这龙鳞马凶性大发。 被天符帝骑,龙鳞马虽然也不情愿,但多多少少也认命了。 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也将成为它的主人,这让它受不了。 马脸上满是不情愿。 可不情愿归不情愿,有御马牌在,它无法反抗。 “有野性,果然是一匹好马!” 李青哈哈一笑,摸了摸马头,纵身一跃就翻上了马背上。 一旁的孔德祥一愣,“李兄丹田空空,显然是跟绝大多数的寒门士子一样,并未修行。怎么身手如此矫健” “孔兄,该出发了。” 李青喊了孔德祥一声,骑着龙鳞马就往礼部奔去。 孔德祥来不及多想,赶紧也骑着一匹孔府的马跟了上去。 …… 礼部。 相关的礼部官吏,早已在门口等候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到来。 突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抬头望前方看去。 只见一位青衣少年骑着一匹异常神俊的烈马呼啸而来。 礼部侍郎有资格参与朝会,也见过这龙鳞马,当场呆愣在原地。 “这……这不是陛下的龙鳞马吗” 龙鳞马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从十丈之外来到了礼部门口。 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让礼部官员如同深处火山当中。 修为较高还好,没受什么影响。 那些修为低的官吏,直接被吓得脸色发白。 唏律律! 李青一拉缰绳,龙鳞马稳稳的停下。 直到此刻,一干礼部官吏才看清楚马背之人正是连中三元的寒门士子李青。 “李青,这龙鳞马……” 礼部侍郎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天符帝最心爱的马,连大皇子二皇子都碰不得,怎么被李青骑在身下 “李大人,陛下赐我龙鳞马跨马游街。” 李青如实相告。 礼部侍郎本名李璨,与李青是本家。 会试还未开始之前,得知有一本家的寒门学子参与会试,便对李青多有照顾,赠了不少藏书。 同时,他还是此次会试倒数第二名承州学子李谦的亲叔叔。 “陛下将龙鳞马赐给你了!” 李璨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毕竟三元及第,古来少有,陛下圣心大悦合情合理。 让李青骑着龙鳞马游街已经算是天恩了。 可没想到,天符帝竟然直接把龙鳞马都赏赐过去了。 这已经不是天恩了,而是简在帝心! 李璨身后的一众礼部官吏,还有也是刚刚赶来的探花王琰,当场瞠目结舌。 看向李青的眼神,说不出的羡慕。 李青从马背上跳下来,给李璨等一众官吏见礼。 李璨此时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但现在也不是拉着李青解惑的时候。 看着全部到场的殿试一甲三人,说道:“每隔三年,都有一位状元、榜眼和探花从礼部门口出发。在官差们敲锣打鼓的簇拥下跨马游街,享受整个盛京百姓的欢呼和祝贺。 今天,将会是你们一生当中最难以忘怀的日子。换好礼服之后,便意气风发的去享受属于你们的荣耀!” 李青、孔德祥、王琰三人谢过李璨之后,走进礼部大门。 在礼部官吏的帮助之下,换上了一身通红喜庆的礼服。 三人当中,又属李青的礼服最红、最喜庆。 换好礼服之后,官吏们又取来绥带、佩剑、玉佩等佩戴品。 “诸位同僚,长青已有陛下亲赐的金绥带、通明玉,你们只需给他一柄佩剑即可。” 孔德祥开口说道。 虽然获得天符帝如此重赏之人不是他,但作为李青的朋友,他感觉与有荣焉。 众人闻言,再次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礼部侍郎李璨更是感慨连连。 不说龙鳞马和金绥带,就拿通明玉来说。 他承州李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爷,就曾向天符帝求一块通明玉而不得。 看着李青身穿大红袍,身戴金绥带,腰间挂着通明玉,所有人都酸了。 探花王琰,悄悄问孔德祥:“孔兄,这李兄究竟是何来头,真的是寒门出身吗” 孔德祥轻轻点头,“的确出自寒门。” 王琰长叹一声,道:“同为三鼎甲,我们两可以说完全被李兄盖住了风采。从未有哪个状元能得陛下如此青睐啊。我敢断定,一定与那推恩令有关。” 孔德祥笑了笑,“王兄说的哪里话,虽然同为三鼎甲,可榜眼和探花本就是状元郎的衬托。” 王琰也点头表示认可,“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只会聚焦在状元身上,跨马游街,我等不过是陪衬罢了。” 两人说悄悄话之时,一名礼部官吏走了过来。 “榜眼,拿好纸笔。” “探花,这是花篮。” 两名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苦笑。 此刻心中对李青是无比的羡慕。 按大周礼制,榜眼为状元执笔携纸。记下状元跨马游街所作之诗。 探花提篮,沿途为状元采摘鲜花。 “时辰已到,请状元郎出行!” 随着礼部侍郎李璨的一声高呼,李青在榜眼、探花以及一众小吏的簇拥之下,骑着龙鳞马如同众星捧月般往大街上而去。 敲锣打鼓之声也随之响起。 第十二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铛! 铛! 咚! 咚! 敲锣打鼓之声响彻朱雀街。 毗邻礼部的朱雀街,是盛京的主干道。 从城南的长盛门,一直通向大周皇宫。 朱雀街左右,商铺酒楼鳞次栉比,这是盛京最为热闹和繁华之所在。 游街队伍非常庞大,足足有五十多人。 光是敲锣打鼓的差吏,都有八名。 还有哪些举着牌子,拿着黄伞、乌扇之人,加起来也有十几名。 其余人等,则是仪仗人员。 “状元游街了,状元游街了!” 百姓看到这游街队伍出现,顿时一阵欢呼,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围观金科状元。 还有不少父母,抱着孩子赶过来,想要沾一沾状元郎的才气。好让自家儿子长大了也能有出息。 “中间那位便是状元郎吗长的比探花还要俊朗啊。” “这位状元,可是我大周立国以来唯一一位寒门士子,实在是太难得了。可见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今天啊。” “是啊,没想到我们平民也能高中状元。” “同样是平民,状元郎才十六岁就三元及第。我家那混小子,都二十多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回去看我抽不死他!” “状元郎胯下的马太神俊了,我大周还有这等马” “不识货了那是镇北将军从草原抢回来的龙鳞马!后来献给了陛下。” 有个瘸腿的小老头自豪的扬起了头颅,当年他便是镇北将军麾下的一员小卒,也参与了那场大战。 “什么,这就是陛下得龙鳞马” “看来就连陛下都看重状元郎,要重用他啊。我们寒门有希望了!” 围观百姓,一阵热议。 无数寒门士子,更是双眼火热的看着李青。 同为寒门子弟,李青就是他们的榜样。 梆! 随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都快挤到路中央了,差吏赶紧鸣锣开道,提醒前方的人群避让。 同时口中高喊:“状元游街,闲人退避!” 州县官出行,鸣锣三响或者七响,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三棒锣,七棒锣。意为军民人等齐回避。 道府出行,打九棒锣,意为官吏军民人等齐回避。 一些节制武官的大官出行,要打十一棒锣,意为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回避。 更高级别的官员出行,比如丞相出行,则打十三棒锣,意为文武百官官员军民等人齐回避。 仪仗大小,鸣锣多少下,能直接反映官员品级的大小。 棒锣敲打了足足十三下,围观百姓也纷纷退散到了朱雀街两旁,不敢挤在道路中央。 否则被差吏拿下,还要治罪。 朱雀街前方,一名劲装少女骑马扬鞭驰骋而来。 身旁,一个青衫老者相随,正是淮信王府的管家。 听到十三声棒锣敲响,管家赶紧说道:“郡主,十三响棒锣,速速回避。” 劲装少女皱眉,“本郡主也要回避” 管家回道:“大官出行,鸣锣开道,除陛下、太子以及诸位王爷之外,便是六部官员,都得让道回避。” 劲装少女一拉缰绳,听从管家的意见,停下马来,回避到道路两旁。 “莫非是丞相司马眕有大案要办” 在盛京能够以棒锣十三响开道,除了当朝丞相,她想不到其他人。 管家下意识的想点头,可当他看到前方慢慢走来的游街队伍,还有那身穿喜庆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顿时瞳孔骤然缩小。 惊讶道:“不对,不是丞相出行,这是状元跨马游街。状元游街,怎么以十三响开道” 等到游街队伍更加接近了一些之后,淮信王府管家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李青被陛下点为状元了!不敢置信,陛下还赐他龙鳞马,金绥带,通明玉!” 龙鳞马,金绥带,通明玉。 若有人得天符帝赐一样,都是天恩浩荡。 全部获得,那简直无法想象。 劲装少女一听李青二字,脸色顿时一变,盯着被众星捧月的李青。 “吴老,他就是李青。” “不错,他就是李青。” 管家苦涩的点头。 拒绝了淮信王的帮助,李青依旧高中状元。 更是得到天符帝的器重,赏赐了龙鳞马,金绥带,通明玉不说,竟然还以棒锣十三响开道。 这分明是简在帝心。 他低声呢喃:“王爷的谋划,完全被破坏了。” …… 朱雀街,万宾楼。 淮信王透过窗户,看着下方的游街依仗,脸色阴沉如水。 “好一个李长青!本王还是小觑了你。短短几天时间,竟得皇兄如此器重。” 李青绕过淮信王,凭借自身的才学成为大周立国以来的第一位寒门状元。 这意味着淮信王拉拢李青的计划破产。 也意味着淮信王想要将女儿许配给李青,从而让天下寒门士子看到希望,蜂拥入他麾下的计划无法实施下去。 “本王倒是想看看,你那推恩令究竟写了什么!” 淮信王霍然起身,离开酒楼。 与此同时,各大世家门阀,在得知了李青游街的依仗规模,还有天符帝赏赐礼物之后,齐齐色变。 这意味着,将来朝堂之上,将出现一位寒门出身的大官! 这对他们而言,不是一个好消息。 游街依仗,缓慢前行。 沿途百姓,纷纷出门观望。 不少女子都对李青心生仰慕,捧着鲜花而来,希望能被探花采摘赠与状元郎。 甚至有一些胆子大的,直接将贴身手帕丢向李青示爱。 若非仪仗队伍大声呵斥警告,指不定会发生一些更加出格的事情。 “李兄,我举着这纸笔手都快要举酸了,要不你作一首诗” 李青身旁,同样骑着高头大马,却比他还是矮了一大截的孔德祥说道。 榜眼为状元执笔携纸,同样还有催促状元作诗的任务在身。 虽说状元跨马游街,并不要求一定要作诗。 但留下一首诗,终究能够促进天下士子的勤学奋进之心。 “是啊李兄,作首诗。你看我也为你摘了不少鲜花,还都是采自那些长相秀美女子之手。” 探花王琰也提了下手中的花篮,跟着起哄。 “那我便作诗一首。” 孔德祥和王琰盛情难却,再加上此情此景李青的确心潮澎湃、意气风发。 这是他人生中的转折点,也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之一。 满腔情绪,需要抒发。 一个念头之后,前世华夏契合此情此景,又如雷贯耳的《登科后》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见李青要作诗,孔德祥、王琰,包括游街队伍,全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向他看去。 周边围观的百姓得知,也全都屏住呼吸。 现场一片安静。 第十三章 凝聚文宫 李青骑在龙鳞马上,举目望去,盛京一片繁华。 这里和他在临平府的家乡,仿若是两个世界。 脑海当中,过往求学读书的记忆,如同一幅幅画面闪过。 他想到了自己曾为了买一本书,卖尽苦力、受尽白眼。 年近古稀的老村长,为了有人教他学问,更是拉下脸说尽好话、求尽了方圆十里的夫子。 他想到了晚上漆黑之时,因为用不起蜡烛,便迎着寒风借着月光读书的场景。 没有月光之时,学着华夏古人凿壁偷光。 结果家里唯一的积蓄都赔了出去,还挨了一顿打。 他想到了从参加童生试到会试这段时间以来,那些世家读书人看向自己鄙夷和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说泥腿子也配读书。 而现在,李青扫了一眼周边静静等待自己作诗的人群。 这里不乏权贵子弟,不乏世家子弟,甚至还有不少官吏。 就连出自文圣世家的孔德祥,还有那清源王氏的王琰,都成了自己的陪衬。 胯下的马,是天符帝最心爱的坐骑。 腰间的玉佩,是大儒身份象征的通明玉。 身上戴的,是本朝唯有殿阁大学士杨郢才获授的金绥带。 种种情绪叠加,过往种种与今朝对比。 昔日艰难的处境,和如今的春风得意对比。 李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缓缓开口念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诗中并无华丽的辞藻,却给人无限遐思和画面感。 围观人群,都知道李青是寒门出身。 通过这一句诗,很容易就联想到他艰难困顿的过往,也感受到他此刻风云际会、神采飞扬的心态。 朱雀街两旁捧花的少女,眼眸含春。 手中怒放的鲜花,似乎都不及她红润的脸颊。 坐在龙鳞马上的李青一眼望去,遍赏盛京群花。 他刚刚脱离变声期不久的声音传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 “好诗!” 短短二十八个字,道尽了一个寒门士子从艰苦困顿到如今三元及第的心态转变和人生转变。 一首诗念完,在场的读书人全都纷纷喝彩。 尤其是那些寒门士子,一个个双目炯炯有神,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他们也想像李青一样高中状元,风风光光的跨马游街。 他们也想通过读书,改变眼前困顿艰苦的人生。 “好一个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好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孔德祥满脸感慨,“往日的困顿日子再也不足一提,今日跨马游街春风得意。李兄此诗,情真意切,我作不出。” 感慨完毕,孔德祥奋笔直书,将这首诗记录下来。 身为榜眼,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这首诗传遍天下之后,必能激发读书人勤学奋进之心。 大周读书之风,将更加盛行。 一旁的王琰也是各种感慨,“本以为李兄全部精力都放在圣人经义和文章典籍之上,对诗词小道不曾涉猎。未曾想竟有如此诗才,在下佩服。” 游街队伍继续前行,登科后这首诗也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在盛京传开。 坐在龙鳞马上,李青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今天开始,他将入朝为官。 他将有资格用自己的能力来改变这个世界。 他要改变寒门现状,他要让百姓不再凄苦,不再为了一口饭而被世家子弟当作蝼蚁一样踩在脚下。 立德、立功、立言,从立志始。 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志不强者智不达,志不坚者心不明。 当李青明心立志,坚定了心中的志向之时,胸前如柱粗的气,陡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这股气直冲天灵,刹那间李青灵台一片清明,同时整个世界在他眼前也发生了变化。 一眼就能看到千米之外在墙根爬行的蚂蚁。 耳中传来蚂蚁撕咬食物的细微声响。 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全都清晰的烙印在脑海中。 下一刻,李青灵台震荡。 一座恢弘磅礴的宫殿缓缓出现。 “这是……文宫。” 宫殿出现的一刹那,李青瞬间明白一切来龙去脉。 之前读书养在胸前的气,正如他所猜想,是才气和浩然正气中的浩然正气。 这座突然出现在灵台之中的宫殿,便是文宫。 “凝聚文宫,我终于迈进了这一步,真正开始踏足儒道了。” 明心立志,凝聚文宫踏足儒道,李青此刻的心情更加激昂,更加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状元郎,到青云阁了。” 游街队伍沿着朱雀街,出长盛门,来到盛京城外西侧一座阁楼外。 此地便是状元跨马游街的终点青云阁。 青云阁位于一座高几十丈的山峰之上,山下锦石铺路,可供两马并肩奔走,直上山顶的青云阁。 一路之上,遍地名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殿试之后,天符帝赐宴青云阁,宴请新科进士。 于是这次宴席,又称为青云宴。 有寄寓新科进士平步青云之意。 当然,天符帝并不出席。一般都是由当年科举的主考官主持青云宴。 今年科举的主考官正是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 殿阁大学士杨郢,则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大周宰相,大都出自文渊阁和翰林院。 当朝宰相司马眕,之前便是文渊阁大学士。 不出意外,司马眕之后,大周丞相将会是朱九渊和杨郢中的一人。 棒锣之声响起,游街队伍继续前行,朝着山上的青云阁而去。 青云阁内,新科进士一百三十三人,除了状元、榜眼和探花之外,全部到场。 他们坐在席位上,如坐针毡。 李青跨马游街棒锣十三响的消息,还有天符帝对他的诸多赏赐,早已传到了这里。 这隆重的青云宴,根本就是为了李青一人而准备。 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李青的陪衬而已。 寂静的青云阁,忽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 新科进士们心中一抖,知道这是状元到了,下意识全部向外面看去。 主座上,一位闭目养神、身穿的文渊阁学士服的老者,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他左手边,一名宫装女子浅笑道:“状元郎终于来了。” 第十四章 青云宴 棒锣声音停息,声势壮大的游街队伍停在青云阁外。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李青打量着眼前的青云阁,青云阁本就高达数十丈,矗立山顶之上,更是直耸入云。 阁楼共有九层,站在最上面可观云雾美景,可观泾江江景,更可俯瞰整个盛京。 阁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央,摆放着一尊三足的青铜巨鼎。鼎座用汉白玉打造,鼎高一丈三尺。传言此鼎是大周开国之时,从灌溉大半个大周疆土的泾江中浮起。是上天对大周开国皇帝的认可。 大周开国皇帝,为此特意建造青云阁。 传到后世,青云阁慢慢成为皇帝设宴新科进士之所在,直到本朝。 李青翻身下马,和孔德祥、王琰走入青云阁。 一进青云阁,视线豁然开朗。 里面空间十分大,布置装饰是经典的大周建筑审美特点。 墙壁四周,镶嵌了不少聚光珠,显得更加明亮。 一楼正堂,一百多位新科进士正坐在案桌前。 “学生孔德祥,见过朱大人,见过各位同僚。” “学生王琰,见过座师,见过各位同僚。” 入阁之后,孔德祥和王琰纷纷向着主座上的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作揖行礼。 两人对朱九渊的称呼,也有所不同。 在大周,座师的称呼源于老师,但比老师更加尊重。 因为座师不但要尽到老师的责任,还有为门生在仕途上充当领路人的责任。 王琰此前与朱九渊并无任何关系,称朱九渊为座师,意味着他有投靠的意思。 这不是单纯的要当朱九渊的门生,里面蕴含着一些功利的因素。 因而通过科举的确能选拔到更多人才,却也诞生了一个弊端、一个官场中的潜规则。 每年科举,不少朝堂重臣都抢破脑袋想要当主考官。 最大的好处便在于他们能吸纳大量的新科进士到自己的派系当中。 当然,考生也可以选择不拜主考官为座师。 就如孔德祥。 孔家在朝堂当中,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他没有必要投入他人门下。 所以二人同时入仕,朱九渊会竭力帮扶投入自己派系的王琰,而不会帮扶孔德祥。 每年科举主考官都发生变化,每一位主考官都有自己的派系。 随着时间的沉淀,朝堂当中派系之争,可谓是错综复杂。 尤其是不少世家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会出现一个家族的子弟,分别投入不同派系。 随着世家的加入,朝中派系愈加复杂,怎么理都理不清。 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斗来斗去,最后受益的只有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不会让一个大臣同时担任好几次主考官的原因。 当然,一旦涉及到世家的根本利益,这种朝堂中的派系之争将会被瞬间压下去,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皇权。 “嗯。” 朱九渊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孔德祥和王琰两人的选择。 此时所有新科进士,甚至朱九渊的目光,都放在了李青身上。 众人都想知道,李青这个寒门士子,将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投入这位极有可能继任丞相的文渊阁大学士,还是其他 世家子弟,家中有长辈在朝为官,大可在长辈的帮衬之下进入仕途,不需要递投名状。 但寒门士子只有一次递投名状投入某个朝廷重臣派系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失去了座师和门生的羁绊,很难能够加入其它派系。 “学生李青,见过朱大人,见过各位同僚。” 李青弯腰作揖,不卑不亢。 科举中的这个潜规则他知道,朱九渊权势滔天甚至有望继任丞相之位他也知道。 但他还是不打算投靠任何派系。 大周官员做事,先保自身,再为所属派系,最后才是天下百姓。 李青踏上朝堂,为官做事,只为百姓。 二者之间的理念有极大的不同。 没必要同流。 “状元郎入座。” 朱九渊的声音苍老却非常厚重,指着他右下方的一个案桌说道。 李青作为本次科举的状元,没有选择拜他为座师加入他的派系。 若李青是世家子弟倒也能够理解,可他偏偏是寒门,在朝堂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瞧不起主考官,是赤裸裸打朱九渊的脸。 在座的世家子弟,无论有没有拜朱九渊为座师。 此时看向李青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一样。 凭借李青简在帝心,又是状元出身,再加上朱九渊这位文渊阁大学士的帮衬,仕途必将一片平坦。 可他竟然拒绝了! 朱九渊尽管心中感到无比可惜,但脸色如常。 若李青拜他为座师,以他现在寒门状元的身份,日后必将有无数寒门追随投靠。 那他朱九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他日接任司马眕丞相之位的几率无疑也会大大提高。 “有意思。” 李青对面,坐在朱九渊左下方的宫装女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青。 她虽然不是人族,又久在山上修行,却也读圣贤书,对大周朝堂的情况十分了解。 站在她的角度上,很不理解李青的选择。 可要说李青蠢,那肯定不是。 一个寒门要是蠢的话,绝无可能三元及第。 要说李青看不清形势,那更加不可能。 推恩令虽然还没公诸于众,但她看过。 看完之后只感觉冷汗直冒,感慨提出这条策论之人心机之深、手段之高,对人心的把控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能兵不血刃解决藩王问题之人,绝对不蠢,更不可能看不清形势。 “今日陛下设宴,命老夫宴请诸位新科进士。科举之路艰难,诸位能高中进士,可惜何可。今日诸位且尽兴!” 朱九渊举起酒杯,与在场的新科进士同饮。 一杯酒过后,看向李青,道:“陛下特意交代,让状元郎跨马游街之后,即刻前去朝会,老夫便不久留你。 但按照青云宴惯例,历届状元,都需在青云阁留下墨宝,以供文人士子观摩,更可激励后来考生。 来人,笔墨伺候。” 青云阁留下墨宝,并被装裱挂起来供后人观摩。 这是一个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也是每一个文人的梦想。 一百三十多个新科进士,全都满脸羡慕的看着李青,心中无比酸涩。 “是。” 李青答应一声,看向那一幅幅装裱精致、挂在青云阁正堂的历届状元墨宝。 有诗、有词、有赋、也有文章,诸多文体百花齐放。 当下人将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摆放好之后,朱九渊又开口了。 “状元郎跨马游街时所作《登科后》,此前业已传到青云阁。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此诗直抒胸臆,情真意切。可对天下读书人起到极大激励和鼓舞。 诗词虽是小道,不比圣人道理。若是能对世人起到劝勉、激励之效果,也是一桩功德。 状元郎不妨再作一首劝勉诗,鼓舞激励天下读书人” 李青颔首回道:“就如朱大人所言。” 一首首来自华夏的诗词,在李青脑海中闪过。 他以圣人德行标榜自己,行立德之事。 早年剽窃了一篇爱莲说换取银两供自己读书,心中尚有自责,认为这并非圣人行径。 后来慢慢想通,他将前世诗词拿到这个世界。只要目的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更好的行圣人之事,便可去做。 正如《登科后》,情真意切的描述出寒门困顿窘境,通过科举高中状元之后的意气风发,这种人生大转变,能激励无数寒门子弟勤勉奋进。 现在在青云阁写下前世诗词,虽然于个人名声将得到巨大好处。 但李青本质目的并不在此,而是的的确确想要帮助寒门士子,鼓舞天下读书人。 只要初心不变,虽属剽窃,也算行圣人之道,也便不算剽窃。 念头一转,李青决定了要写的诗。 他提笔落墨,在白纸上写着:行路难。 第十五章 我善养浩然之气 见李青动笔,在场的新科进士全都放下手中美酒,齐齐看向那白纸。 便是那今年科举仅有的两名不曾吃过宴席的寒门进士,也纷纷放下筷子,觉得桌案上摆放的珍馐美食丝毫不香,不及李青的诗词下酒。 写下行路难三个字,李青抬头看向众人,道:“仅以此诗,激励天下读书人,莫要轻言放弃。歧路纷杂,道阻且长,但相信只要持之以恒,便能扶摇直上。” 说罢,他开始挥毫洒墨。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第一个字落下,李青立马感觉不对劲。 两句写完,灵台之上,文宫震荡。 紧接着,青云阁正堂之内,异象横生。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当中,凭空浮现出一幅画面,从虚化到实质,正在缓缓凝聚。 “这……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看,这幅画与他写的诗有关。” 朱九渊正在抚须的手突然停顿,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异象感到难以置信。 宫装女子瞪大美眸,“李青莫非是高品修士不成,否则怎能虚空生画可高品修士如仙似佛,怎么会在此地显化” 天下修炼者众多,从高到低共分九品。 三品到一品,是为高品修士。到了这个级别,可移山填海,手段神通近乎仙佛,属于传说中的人物。 六品到四品,为中品修士。这个层次的修士,都是各大王朝的顶尖力量。 宫装女子的师父芪山王,便是四品修士,也是大周帝国的第一强者。可想再往上进一步,却难如登天。 宫装女子自身,和大周镇国公,都是六品修士。 九品到七品,则是低品修士。各大王朝当中,几乎都是这种修士。鲜有人能够突破至六品。 宫装女子的师父芪山王,身为四品修士,都没有这种异象横生、虚空生画的本领。 所以她本能的推断李青是高品修士。 “不对,他丹田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修炼过。” 宫装女子皱眉,陷入了沉思。 终于,异象画面彻底凝聚。 画面当中,一个书生看着名贵美酒,价值千金的佳肴却无半点食欲。他遇到困境,心中十分茫然。愤然拔剑环顾四周,依旧找不到前路和方向。 场上的新科进士们,甚至是朱九渊和那宫装女子,也全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感受到了这个书生此时此刻茫然无措的情绪。 科举不是,更不是终点。 除却一甲三人,其余二甲进士、三甲进士想要入朝为官,还得经过一次考核。 考核合格,能当个九品芝麻官。 想往上爬,还得三年之后继续考核。 再考再合格,也不过是个八品,了不起也才从七品。 这些过程,无关家世。 便是当朝宰相之孙司马博彦,也得按照这个流程来走。 人生大好年华,却因未中一甲而空耗。新科进士们心中茫然无措。 李青看着眼前异象横生的画面,知道这是他凝聚文宫之后,儒道力量的显化。 他的诗词文章,从凝聚文宫开始,便不再是普通的文字。 而是儒道力量的显化! 若是作战诗,亦可对敌杀人。 不走修行路,儒道大放异彩。 李青边写边念:“欲渡泾江冰塞川,将登蹇岐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吐字清晰且铿锵有力。 虚空当中的异象,也再次发生变化。 书生想要渡泾江,却天降大雪,把泾江冰冻了起来。 书生想登蹇岐山,蹇岐山也被茫茫风雪封住。 处处行,处处遇挫。 书生感到无比绝望。 他来到溪水旁,垂钓养性,等待机会。 他做梦都想着时来运转,一朝得势扶摇直上。 尚在茫然失措中的新科进士们,看到这一幕,不禁想到倘若考核次次不合格,三年又三年,直至白发苍苍依旧无法上任。 仕途之路,令人绝望。 只能等待机会,寄托有朝一日能够时来运转。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青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 落笔生香,一气呵成写完最后两句。 异象再次转变,书生不再茫然、不再绝望。 他摆脱了歧路彷徨的苦闷,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奋力前行。凿开冰川,劈波斩浪,高高扬起征帆,横渡沧海! 整首诗写完,一朵朵花蕾从白纸上浮现,而后绽放盛开。 扑鼻的花香,充斥着整个青云阁。 震惊! 绝对的震惊!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即便是位高权重如朱九渊,即便是师父乃大周第一强者的宫装女子,都和在场的新科进士们一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眼前的这一幕,十分的不真实。 一首诗,竟然引来了如此异象,甚至落笔生香! 他们感觉不真实,可那扑鼻而来的花香却时刻在提醒他们,这就是现实。 良久之后,空中的异象终于开始慢慢消失。 在场众人,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看向李青的眼神,全是惊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忍不住问道。 “一首诗引起天地异象,这简直就是仙人手段。” “李青丹田之内空空如也,显然没有修行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相传,古之圣人还有我大周开国天子降世之时,皆伴随着重重异象。莫非李青是文曲星转世” “不,不可能!我曾在家中古籍看到过,国有国运,官有官运,将有将运。这些东西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若能加以利用,将形成可怕的力量。 李青跨马游街之时,无数寒门将他视作心中榜样。在加上他又是新科状元,更有国运加身,于是形成了一种类似官运和将运的存在,这异象很可能与此有关。” “对,我也曾看过这类古籍。不可否认状元郎这首诗写的极好,我等自愧不如。但他绝对不可能凭自己引出如此异象。” 这样的解释,很快就得到了诸多新科进士的认可。 虽然听上去玄乎,但毕竟古籍上都有记载。 若非如此,根本解释不清楚这异象诞生的原因。 李青寒门出身高中状元,他们认可李青的才华,也承认在这方面比不上李青。 但绝对不会认同一个从未修行过的普通人,能引发天地异象,能做到落笔生香。 众人如此安慰自己。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那宫装女子走到李青身边,问道: “虚空生画,落笔生香。李青,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朱九渊长叹一声,感慨道:“老夫只在书上看到过落笔生香,还以为那是古人修辞,过于夸大。未曾想这是老夫见识浅薄。状元郎这首诗异象横生,落笔生香,实在令老夫开了眼界。状元郎可否告知,你是如何做到的究竟是否与那玄乎的国运、官运有关” 其余众人,也停止讨论,纷纷看向李青,想从他这里得到最终的答案。 李青道:“读书可静心,可养性,可修身,亦可养气。养气亦是修行。虚空生画,落笔生香。学生认为与养气有关。” 养气 众人沉默,无法理解。 他们听过道家练气,却未听过养气。 朱九渊继续问道:“何谓养气” 李青:“养浩然之气。” 朱九渊:“何谓浩然之气” 李青:“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充斥于天地之间。” 朱九渊:“如何养浩然之气” 李青:“用仁义、道德去养,以道德要求自己,行仁义之事。浩然之气,不能通过偶然的仁义道德获取。是仁义、道德在内心长期积累而形成。所作所为有悖仁义道德,则浩然之气会衰竭。” 一番对答下来,朱九渊等人明白了何谓浩然之气。 有些人相信李青所言,有些人认为他在胡说八道糊弄大家,坚定自己那国运、官运之说。 相信的人,则如孔德祥一样,对李青无比钦佩,钦佩他的才学和道德仁义。 认为李青胡说八道之人,则心中不屑,觉得李青装神弄鬼。 但朱九渊却轻轻点头,甚至对李青作揖,感谢他解惑。 “受教了。” 李青坦然接受了朱九渊这一礼。 “朱大人,我该去朝会了,告辞。” 拜别众人,他转身往青云阁门外走去。 李青一走,青云阁的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不过很快,新科进士们又互相攀谈了起来。 有人聚在一块,讨论浩然之气,讨论那玄乎的国运、官运。 有人饮酒作诗,畅谈古今。 有人豪气干云,展望未来。 朱九渊起身,和宫装女子来到了青云阁九楼之上。 青云阁九楼,立于云端之上,宛若仙人居所。 朱九渊向下方望去,青云阁下青云山,青云山下青云路,景色如画。 此时,一位青衫少年骑着龙鳞马,沿着锦石铺就的青云路,正往盛京而去。 “浩然之气还是国运官运加身呢”看着少年的背影,朱九渊轻声呢喃。 国运官运之说,到了他这个位置,并不会认为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同样,不知为何,他也相信了李青浩然之气这一说法。 朱九渊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远眺万里江山,叹道:“如此大才,不能为我所用,可惜了。” 第十六章 承天殿朝会 承天殿。 承天殿是大周皇宫的主殿。 殿宇之磅礴,气势之恢弘,为所有宫殿之最。 大周朝会制度,小朝会两天一次,大朝会十五天一次。 今日朝会便是半个月一次的大朝会。 朝会时间,也是从早到晚,有时候群臣因为意见不一致,甚至拖到深夜都无法散朝。 此时朝堂之上,便是这种情况。 各大派系的臣子,因为政见不同,吵得不可开交。 内务省太监总管魏搉小跑进殿,来到天符帝身旁恭敬的说道:“陛下,长宁公主班师回朝,大军已至泾江五十里外。” 原本因群臣争执十分不耐烦的天符帝,闻听此言,脸色大喜。 “好!朕的长宁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原本争执的群臣,听到长宁二字,也纷纷安静了下来。 “传朕旨意,犒劳长宁军。并令长宁即刻回宫!” 天符帝儿女众多,膝下的皇子公主加起来高达三十多个。 而长宁公主,是其中最小的一个,也最得天符帝宠爱。 长宁公主典型的不爱红装爱武装,在天符帝的恩宠之下,从小就是皇宫内的小霸王。 贵妃皇子、太监宫女,没一个不怕她。 后来随着年纪慢慢增长,开始崇拜镇国公。逼着天符帝让镇国公收她为弟子,以后也要上战场打仗。 长宁公主修炼很刻苦,对此很感兴趣。 在镇国公的精心培养之下,修为一路高涨,竟达到了七品境界。 同时,她在军事上的天赋,更是让镇国公都为之惊叹,一身战场杀伐本领,不到十年就被她学了个八九成。 等到十六岁之后,长宁公主便坐不住了,央求天符帝让她去镇守边疆。 边疆大事,天符帝即便再宠爱长宁公主也不会乱来。 最后实在扛不住长宁公主的软磨硬泡,只得让她以一个普通的士卒身份进入军伍,且不得暴露自己,以免她仗着公主身份在边疆胡来。 为了长宁公主的安全,天符帝也调派了许多高手暗中保护。 然而,让所有人眼睛掉落一地的事情发生了。 长宁公主学了镇国公一身本领,再加上自己的天赋,融会贯通之下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兵法。 短短七年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的士卒,凭借战功成长为镇边大将军的副将! 于是天符帝破例让女子为将,并让她组建了一支十万人马的长宁军。 朝堂为之震荡,民间也有各种声音响起。大臣百姓,无一不反对。甚至还有多位大儒指责天符帝刚愎自用。 此事在当年闹出了不少风波。 所幸长宁公主倒是有真材实料,多次主动率军出征草原蛮族都屡战屡胜! 长宁军纵横草原,打的草原蛮族不敢南下。 她的名声也随之传遍朝野,为天符帝大大的挣了一把脸。 “陛下,新科状元李青,此时正在殿外。”内务省总管太监魏搉说道。 “跨马游街结束了吗”最疼爱的女儿回来了,天符帝的心情十分不错,连带着之前一直板着的脸,都洋溢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盛京百姓是何反应” 魏搉回道:“回陛下,盛京百姓对陛下赐状元郎龙鳞马感到极为震惊。尤其是状元郎作诗《登科后》,极大的鼓舞了寒门士子。” “哦念来听听。” “是!”魏搉挺直了身子念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 念此诗之时,魏搉抑扬顿挫,饱含深情,尽最大努力减少自己的太监嗓音给这首诗带来的不好影响。 “好诗!”天符帝听完之后,顿时龙颜大悦。 他赐李青龙鳞马、金绥带、通明玉,一方面的确是出于欣赏李青,想要重用他。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笼络天下寒门士子之心。 如今朝堂被世家把持,寒门士子早已失去了希望。 而李青以一介寒门书生三元及第,定将成为寒门士子的榜样。 天符帝对李青的种种赏赐,释放出一个信号,只要有才,即便是寒门也能得到重用。给了寒门一个天大的希望。 李青跨马游街所做的登科后,更是极大的激励和鼓舞寒门士子。超标完成了天符帝心中的期许和目的。 长宁公主回朝,笼络寒门的目的也完美达成,天符帝双喜临门,坐在龙椅上发出畅快的大笑。 台下群臣,与天符帝的反应不同,个个脸色大变。 世家争斗已经够激烈了,没有人想看到日后朝堂之上,又多了一股寒门力量。 并且这股力量,没有任何背景依靠,只能仰仗天符帝。 这意味着什么,这些久居官场的老狐狸,心中再清楚不过。 “宣李青进殿!” 天符帝声音落下,他的口谕立马传达了出去。 承天殿外,李青整理衣冠,迈步前行,缓缓走进大周帝国的权力中心。 “参见陛下!” 在群臣的目光注视和打量之下,李青走到朝堂中央,向天符帝弯腰行礼。 大周不兴跪礼,只有在一些极其重要的场所,例如祭天、皇帝驾崩、新皇登基之时才行大礼。 寻常场合,只需作揖即可。 当然,太监、宫女、奴仆之类,不包含在其中。 “状元郎平身。”天符帝对李青是越来越满意。出身寒门,又身怀大才。关键是那首登科后,更是为他笼络和激励了无数寒门士子。 “谢陛下。” 待李青起身之后,天符帝说道:“新科状元,按大周制,昨日便该敕封你为翰林院修撰。因你殿试策论,朕对你另有安排。” 在朝堂文武百官好奇的目光当中,天符帝虎目精光四射,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压激荡开来,席卷整个承天殿。 “百官当中,因政见不合攻讦同僚之事时有发生。更有一些官员,仗着权势欺压百姓,贪腐成风。官员们官官相护,以至百姓有冤无处可伸。甚至发生前不久当街拦住朕的御驾,冒死伸冤之事。 朕每每思之,都无比痛苦。 朕欲在东华门设立缉事厂,是为东厂。 东厂独立六部之外,察听盛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之事。监督缉拿臣民,可不经刑部和大理寺批准。” 天符帝说完,文武百官大惊失色。 这是一个监察百官,并且只对皇帝负责的机构。 这样的部门,要是落在政敌之手,那简直无法想象。 当然,要是自己的派系入主东厂,也几乎意味着将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 “陛下,东厂权力过大,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必将朝堂震荡,百官风声鹤唳啊!臣以为,万万不可设立东厂。” “杨大人所言有理,一旦东厂做大,将一手遮天,甚至蒙蔽圣听,请陛下三思。” “臣附议!” “臣以为陛下设立东厂可起到震慑文武百官之作用,为我大周铲除奸佞之臣,使天下官员不敢贪污渎职。” “陛下英明!设立东厂在急不在缓,唯有德高望重、为官清廉之人方可担此重任。臣以为此人非杨郢杨大人不可。” “臣以为朱九渊朱大人更为合适。” 一时之间,群臣又开始争执了起来。 有人害怕东厂权力太大,于自己不利。 有人认为这是一个铲除其他派系,在朝堂一家独大的机会。 为了推举各自派系的领头人,群臣争得是不可开交。 “肃静!” 天符帝一声怒喝,承天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魏搉接旨!” 伺候在一旁的内务省太监总管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立马跪伏在地上。 “着令你为东厂督主,即日起从宫中太监当中,挑选合适人员组建东厂。” “奴婢领旨,叩谢陛下天恩!” 原本安静下来了的承天殿,瞬间一片哗然。 第十七章 你们难道是要逼宫吗 承天殿内,文武百官齐齐傻眼了。 东厂这样一个权柄滔天的部门,天符帝竟然交给了一个太监 区区一个太监,何德何能可担此重任! 一些头脑精明之人,如殿阁大学士杨郢,丞相司马眕,还有太傅赵夔等人,瞬间明白天符帝背后的目的。 设立东厂,压根不是为了什么清查百官当中的蠹虫。 天符帝的真实目的,是针对整个朝堂派系! 平日里,世家派系为了各自的利益在朝堂当中彼此争锋。 真正遇到涉及到各自底线的问题,又会联合起来对抗天符帝。 以百官之权,对抗皇权。 这样的现象时有发生。 世家尾大不掉,天符帝要想治理好国家,就必须得用他们。 除非能够找到可以取代世家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根本不可能存在。 即便设立了东厂,用宦官来监察百官,也做不到。 宦官只能起到监察的作用,只能作为一柄利剑悬在百官头上。 用他们治国,不说根本不可能。传出去都要被邻国甚至是草原上的蛮族给笑掉大牙。 东厂的存在,就是为了打压世家力量。 “陛下,不可啊。宦官掌权,遗祸万年啊!” 礼部尚书第一个跳了出来。 在他的观点里,宦官乃低贱的阉人,宦官掌权那就是礼乐崩坏。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在礼部尚书的带头之下,一个个官员开始反对天符帝。 最后,甚至连两朝元老,德高望重的太傅赵夔、与天符帝关系最为亲近的殿阁大学士杨郢,还有那百官之首丞相司马眕,也极力反对。 看着那张口礼制、闭口祖制的大臣们唾沫横飞,将遗臭万年、礼乐崩坏之类的大帽子扣过来,天符帝只感觉心中怒火冲天。 身为皇帝,他的圣旨理应受到所有人的遵守。 可一旦涉及到世家利益的时候,这些平日里为了派系争斗的官员们,立马就联合起来对抗他。 皇权在这个时候,显得极其可笑。 “哼!” 怒火中烧的天符帝霍然起身,怒哼一声,道:“朕意已决,魏搉即刻上任。还不速速去组建东厂更待何时” “遵旨!” 魏搉起身,又向天符帝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转身退出承天殿。 刚出承天殿,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狰狞。 “阉人,宦官。今后我这一介阉人,便要做出一番大事! 你们这些所谓的朝廷命官,不是自诩高人一等吗,最好不要有事犯在我手上!” 朝堂上百官发自内心的鄙夷和不屑,让魏搉的自尊遭受了极大的重创。 他本来可以没有尊严的活着。 可自从殿试那天,李青向天符帝提出了设立东厂这个建议之后,魏搉感受到了被人看重的感觉是那么美妙。 “这个世上,唯有状元郎没有瞧不起我这个阉人。” 一个呼吸之后,魏搉的脸色立马恢复如常。 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他脚尖轻点,瞬间出现在百丈之外,去挑选有能力又信得过的太监组建东厂。 朝堂之上,随着魏搉的离去,百官和天符帝的矛盾激化到了极致。 太傅赵夔愤愤怒指责天符帝:“陛下不听百官劝诫一意孤行,这是乾纲独断!” 天符帝也怒视赵夔:“今日朕还就乾纲独断了!” 赵夔一听,无可奈何,直气的浑身发抖。 推恩令实施之后,藩王势力削弱,无法再制衡世家。 那个时候,必须扶持新的势力来平衡。 而寒门,就是天符帝要扶持的对象。 但寒门与世家相比,完全就是蚍蜉撼大树。 天符帝必须用东厂和御史台来打压世家力量,从而扶持寒门上位。 这关乎到皇权,关乎到大周的根本。 无论百官的反对声音有多大,他都不可能会让步。 一步退,步步退。 这关键的一步若是还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压制世家了。 削藩削到最后,自己一点好处都没落到,反倒是便宜了世家。 “请陛下三思!”百官齐齐拜倒,高声齐呼。 偌大的承天殿,除了李青之外,竟无一人站着。 这也让李青看清楚了朝堂上的局势。 这些世家官员,全都是先家后国。优先考虑自身利益。 若再不加以节制,他们将更加肆无忌惮。 届时皇权慢慢也会被架空。 各大世家门阀,很有可能因为利益的关系,将大周帝国分裂成若干份。 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李青想明白了,难怪他昨天一提东厂,天符帝立马就高度赞同,甚至还举一反三想出了御史台。 “你们难道是要逼宫吗” 年迈的天符帝须发尽张,怒视群臣。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欲择人而噬。 “禁卫军何在!” 随着天符帝一声爆喝,承天殿外,一队禁卫军立马冲了进来。 “再有人违抗朕的旨意,通通拉下去斩了!” 禁卫统领看了眼乌压压一片拜倒在地的官员们,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但作为皇帝绝对的心腹,他还是抱拳道:“是!” 拜倒在地上的官员,见天符帝如此决然,也知道此事不可再阻止。 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如何应对东厂,思考如何才能最大程度上的保全自身利益。 丞相司马眕出列道:“陛下,宦官专权,于国不利,于民不利。臣以为,为防宦官姿意妄为,当在三省六部当中再设一部,用来监察东厂。” 司马眕能从朝堂各大派系的争斗当中,爬到丞相这个位置。 凭借的不仅仅是天符帝的赏识,更是他自身的能力。 他敏锐的捕捉到,若是有一个能够压住东厂的部门,那这场世家与皇权的交锋并不一定会输。 “丞相所言极是!宦官久居人下,一旦掌权,在这种巨大的身份转变之下,心态难免会扭曲。请陛下再设一部,监察东厂!” 向来与丞相司马眕不和的太傅赵夔,也站出来支持他。 “臣等附议。” 在群臣一片附议声中,天符帝笑了。 “众卿所言极是。”天符帝重新坐到龙椅上,慢条斯理的说道:“朕欲设御史台,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 御史台以御史大夫为主官,两名御史中丞副之,领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其中,御史大夫正一品。 御史中丞从三品。 侍御史从六品。 殿中侍御史从七品。 监察御史从八品。 御史台御史官员,有纠察、弹劾官员之责,有直谏皇帝之权,有风闻奏事之权。 此外,御史台设置台狱,受理特殊案件、重大案件。 如东厂触犯大周律法,由大理寺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复核,最后报御史台监审。 此后大案、重案,当三司会审!” 天符帝有关于御史台的架构和职权说完,承天殿又是一片哗然。 监察百官,直谏皇帝,风闻奏事。东厂有的权利,御史台都有。东厂没有的权利,御史台也有。 甚至御史台还插足了司法,分走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权利! 当然,这其中最令人惊悚的,便是那风闻奏事。 无需证据,无需调查,只要御史台听到某位官员有问题,就可以把他抓起来审讯。 此时此刻,刑部官员和大理寺官员,全都脸色大变。 而其他官员,则个个面露喜色。 心中疯狂呐喊:进御史台,一定要进御史台! 尤其是御史大夫,凡三品以上的官员,对这个职位无不渴求。 御史大夫正一品,又有监察百官、司法等诸多权利。 谁要是当上御史大夫,在派系斗争当中,简直无往而不利。 即便是丞相,也讨不到好处! “不知众爱卿是否支持朕设立御史台” 天符帝一改之前怒气滔天,笑眯眯的看向台下百官。 结果显而易见,九成以上的官员,都高呼陛下声明,支持设立御史台。 剩下如刑部、大理寺官员的反对,则完全没有作用,被绝对的支持声给淹没。 天符帝见此,心中一阵冷笑。 第十八章 帝王心术 为君之道,帝王心术乃重中之重。 何为帝王心术,无非是制衡二字。 朝堂当中,不能有任何派系一家独大。 天符帝这么多年以来,每天都在与各大世家派系的官员勾心斗角,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做到平衡。 平衡一旦被打破,朝堂局势不稳,甚至离改朝换代也不远了。 看着台下的官员,为了争权夺利,再次陷入到他的谋划当中,天符帝的心情无比复杂。 没有欣喜,有的只有愤怒和无奈。 愤怒这些官员,先家后国,失去了为官为民的本心。只有在满足了自己的利益之后,才会帮助他治理国家。 无奈的是,朝廷选拔人才,都从科举而来。可读书人十之八九来自世家,中举之人更是九成九为世家子弟。 于是世家不断壮大,造成了现在把持朝政的局面。 身为皇帝,即便知道世家的隐患,也必须靠着他们来治理国家。 面对这种局面,天符帝十分无奈。 他的目光从群臣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李青身上。 “李青何在!” 群臣顿时齐刷刷的将目光聚焦在李青身上。 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了天符帝要从李青开始,正是启用寒门了。 这位新科状元,将进入御史台。 李青闻言,在群臣的注视下向前一步。 “学生在。” 天符帝双眼如电,目光炯炯。 “颐阳王旧府,即日起改造为御史台。朕封你为侍御史,即刻赴任,着手挑选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新科进士,只要是你看重的尽可选去,无需向朕汇报。” “是!”李青神情不变,坦然自若。昨天天符帝没有授他翰林院修撰,他就想到了这个安排。 天符帝这番话,犹如平地起惊雷。 所有官员,全都脸色巨变。 御史台,除去主官御史大夫和副官御史中丞,就属侍御史权利最大。 虽然侍御史仅仅只是从六品的官员,却有风闻奏事之权,随时可以在朝堂之上弹劾官员。 同样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更加让百官看重的,还是天符帝准许李青自行从新科进士中挑选人才入御史台。 一时之间,所有人脑海当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御史大夫地位堪比三公和丞相,极难争取。 御史中丞两个名额,朝堂各大派系,都想挤进去。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这里面,唯有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有操作的空间。 在场官员,多多少少都有自家学子高中进士。 现在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自家学子送去御史台。 可现在天符帝竟然把选拔权利,直接交给了李青! 百官看向李青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 刚进朝堂,就已经对他们产生了冲击。 长此以往,不可想像。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又不能反对天符帝敕封李青为侍御史。 谁敢反对,必定惹恼天符帝,进不了御史台,白白便宜了其他派系官员。 “御史大夫,暂时空缺。众卿对御史中丞,可有推荐人选”天符帝问道。 御史大夫,天符帝心中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位置,只能交给他完全信任之人,不可能轻易敕封。 而御史中丞,便是他抛出来激化和引爆各大派系官员矛盾和冲突的导火索。 这种置身事外,坐看百官狗咬狗,自身却能成为最大受益者的感觉,让天符帝大为享受。 日落月升。 朝堂重臣们,纷纷推举自己人担任御史中丞。 多方争执,持久不下。 直到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天符帝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好了,御史中丞职责甚重,一天两天你们也吵不出个所以然。今日朝会,便到这里。” 台下百官闻言,也纷纷停了下来。 哪个派系的官员去担任御史中丞,的确不是一两天能够决定出来的。 这里面涉及到诸多勾心斗角、诸多利益交换,还有是否能让天符帝认同,无比复杂。 “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 天符帝原本起身准备离朝的身影突然停下,转身对人群中的李青说道: “李爱卿献策推恩令,又感贪官污吏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再献东厂、御史台之策。朕赐你府邸一座,白银万两。并赐金令一枚,可自由出入宫廷。” “谢陛下。”李青躬身拜谢。 御史台分明是天符帝自己举一反三想出来,此时却说成是李青的功劳。 个中原因,李青也十分清楚。 无非是担心他被世家拉拢。 东厂和御史台,是皇帝手中的利剑,将会极大的遏制和震慑世家的力量。 而提出这个想法之人,必定会受到所有世家的敌视。 不过李青并不在乎。 他的为官之道,是以立德、立功、立言为基础。 他不会与任何官员同流合污,也不会站在皇权那边,他所行所做之事,都只会为了百姓。 天符帝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离开了承天殿。在群臣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嘴角微微弯起。 尽管他决定重用寒门、重用李青。 但根本不会完全信任。 唯有让李青和朝中大臣彻底对立起来,天符帝才会放心用他。 果然,他一离开,朝中百官看向李青的脸色立马变得不友好起来。 一个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寒门,进入朝堂之后不寻找靠山就算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削弱世家力量。 没有任何一位官员,想看到将来朝堂上会出现一支以李青为代表的寒门势力。 当然,在场之人都是老狐狸。 尽管心中敌视李青,一些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好。 他们还要靠李青将自己人塞进御史台。 “长青,恭喜!初入朝堂,陛下便封你为侍御史,可谓是天恩浩荡。 御史台独立三省六部之外,是朝廷的监察部门,其中的重要性想必你也清楚。 关于御史台的组建,老夫心中也有一些浅见。若是感兴趣,可随时来我府上。” 丞相司马眕笑呵呵的说道。 “承蒙丞相抬举,若有疑惑,定向您请教。” 不等司马眕继续开口,国子监祭酒孔嵬走了过来。 “听说昨日长青在老夫家过夜,不知住的可还舒心陛下赐你的府邸,尚需几天时间清扫。这段时间不妨继续住下,我家那小子与你是同年,也可互相探讨圣人之道。” “见过祭酒。”李青作揖道:“比客栈舒心许多,李青便厚颜再叨扰几日了。” 听到李青的回复,国子监祭酒孔嵬哈哈大笑,拉着他就往承天殿外走去,丝毫不给其他同僚接近攀关系的机会。 第十九章 长宁公主 文圣世家,大儒数量,也是天下之最。 光是大周各地开设的书院,数不胜数。 再加上国子监历任祭酒,也几乎都是出自文圣世家。 门生可谓是遍布天下。 即便是朝堂各大政见不合的派系当中,也有无数官员直接或间接的是文圣世家的门生。 与其他世家先家后国的理念不同,文圣世家的子弟为官,大多都秉承着辅佐君王治理国家的理念,始终把国事、把百姓放在自身利益之上。 家中子弟,也多在礼部、国子监以及各大州府学院任职。很少争权夺利。 因而无论各大世家如何争权夺利,面对文圣世家都会给几分薄面。 孔嵬约莫六十岁出头,是受无数读书人敬仰的当世大儒。 天符帝的诸位皇子,还有朝中不少大臣的子孙,甚至现场一些稍微年轻一些的官员,都曾受过他的教导。 看着国子监祭酒孔嵬将李青拉走,在场官员也只能看着。 “长青,你可知老夫为何要将你拉走” 出了承天殿,孔嵬笑呵呵的问道。 和李青心中古板、严肃的腐儒形象截然不同,孔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和善的家中长辈。 “请祭酒赐教。” 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李青给予了相当的尊重。 “圣人云:有教无类。我们孔家千百年来一直秉承先祖理念,不肯有丝毫忘却。然而,这么多年来,真正能读得起书的人,却少之又少。长青你出身寒门,想必比老夫更能理解。” 李青轻轻点头,这个时代,普通百姓能吃得饱饭就算不错。 他们的第一要务,是充当家庭的劳动力,来养活一家人。 哪里有时间去读书,又哪里有闲钱买得起书 真正能够毫无后顾之忧读书求学之人,非富即贵。 孔嵬叹了口气,满脸惆怅,继续说道:“老夫年轻的时候,游历列国,看到过许多想读书的寒门,却因家境贫寒而放弃,甚至其中不乏天赋出众之人。 每每思之,都感到无比可惜,有愧先祖。 长青你出身寒门,又三元及第,给天下寒门士子,带来了希望。 现在朝堂局势,混乱不堪。世家交锋,为了私欲争来斗去。于天下百姓,没有半点好处。 老夫不希望你参与到这种无意义的争斗当中。 可陛下设立御史台,封你为侍御史。你也就身不由己的搅进了这斗争的泥潭当中。 老夫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文圣世家虽然置身事外,但朝堂中世家争斗的局面,孔嵬怎能不知。 孔家也曾多次想要调停这种纷争,却都无济于事。 “请求不敢当,祭酒有何吩咐只管说。”李青说道。 孔嵬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李青,随后作揖拱手,道:“我希望长青不要忘了自己寒门身份,不要忘了天底下还有无数像你一样经历困顿窘迫的寒门,希望你踏入官场之后不要被权利迷失双眼,真真正正的为百姓做事。” 李青赶紧扶起孔嵬,肃然回道:“祭酒所言,长青必铭记于心。” “好!” 孔嵬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御史职责,十分重要。非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之人不可担任。你去御史台上任之后,定会得罪无数朝中大臣。 不过你也无需过于担心,我孔家虽然不喜朝堂争斗,但也绝不怕别人欺负到头上来。 德祥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平时跳脱了点,但品性还算不错。长青你要是看得上,可招他进御史台协助你。” “多谢祭酒!祭酒不说,长青也要将孔兄招进御史台。” 李青恭敬致谢。 与其他官员不一样,他们想把人塞进御史台,是冲着御史风闻奏事、弹劾官员这些权利来的。 主要目的还是在于遏制政敌,在朝堂派系争斗当中取得优势。 孔嵬让李青招孔德祥进御史台,是想告诉其他人,李青身后站着孔家,是想保护李青。 孔嵬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往宫外走去,一边说道:“老夫家的厨子,做得一手红烧豆腐,十分美味。今晚长青你有口福了。” 两人刚行至宫外,就听见一阵阵宫廷侍卫们的惊呼声。 “这龙鳞马力大无穷,堪比六品修士,公主小心啊。” “没有陛下的御马牌,非六品修士收服不了这烈马,公主还是快快下来。” 李青闻声看去,就见一位身穿甲胄、英姿飒爽的女子,正骑在龙鳞马背上。 龙鳞马疯狂挣扎,力量之大将宫外的地面踩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长宁!” 孔嵬认出了女将军的身份,出声喊道。 此人正是天符帝的掌上明珠,十万长宁军的主将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抬头一看,见来人是孔嵬,脸色一喜,立马从龙鳞马背上一跃而下,来到孔嵬身前。 恭敬的行礼道:“长宁见过夫子。” 孔嵬指着前方狼藉的地面,和双眼通红不断打着响鼻的龙鳞马,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长宁公主讪讪一笑,道:“长宁征战在外,缺少一匹好马。在宫外见到龙鳞马,便想试试能不能收复它。若是能收服,便有理由向父皇讨要了。” 孔嵬瞪了长宁公主一眼,“你如今已是长宁军主将,怎可还像从前那般胡闹。 更何况,陛下已经将龙鳞马赐予长青了。你这是属于抢夺他人马匹,成何体统” “什么父皇把龙鳞马赐给别人了!” 长宁公主愣住了,满脸不可置信。 无论是她还是大皇子、二皇子,都曾向天符帝讨要过龙鳞马,但都遭到拒绝。 甚至他们想要骑一下都不行。 被天符帝这么宝贝的龙鳞马,竟然赐人了 “赐给谁了” 孔嵬指着李青,道:“就是我身旁的这位新科状元。长宁,还不快快向长青赔罪。” 李青从孔嵬身后站出来,“李青见过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颦眉看着李青,“丹田空空如也,尚未修行。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驾驭的了龙鳞马” 李青笑了笑,道:“有陛下的御马牌在,龙鳞马很听话。” 说着,拿出御马牌一亮,原本暴躁不安的龙鳞马立马温顺了下来。 长宁公主一看,顿时羡慕不已,嘴上嘟囔道:“父皇真是偏心!我这次大胜归来,还想让父皇把龙鳞马赐给我呢。结果还不等我回来,就赐给别人了。” “状元郎,本将想跟你做一个交易。你看看行不行” 第二十章 荧惑守心,文曲星动 “交易”李青皱眉。 “没错!”长宁公主指着龙鳞马,道:“你一介书生,又无修为在身,平时坐坐马车就够了。本将在外征战,缺少一匹坐骑。 这龙鳞马本将很喜欢。只要你愿意把龙鳞马送给本将,想要什么条件随便你提,只要本将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长宁!” 孔嵬狠狠的瞪了长宁公主一眼,道:“龙鳞马是陛下御赐,长青怎能用来与你做交易你这是胡闹!” 皇帝御赐之物,严格意义上来讲,属于被赐之人个人财产,怎么处置都随他个人心意。 但只要被有心人放大,以此抨击他不敬皇帝,也终究是一件麻烦事。 李青现在是侍御史,本身就与朝堂众臣站在对立面。 现在若是用龙鳞马和长宁公主做交易,第二天就会有人以此攻讦他。 长宁公主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自己考虑不周全。 她一咬银牙,道:“方才是本将考虑不周。这样,我在京之日,你把龙鳞马借我骑一下。 当然,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是读书人,我将文圣墨宝借你阅览。什么时候我把龙鳞马还你,你就什么时候把文圣墨宝还我。” 话音落下,孔嵬的眼睛都瞪大了。 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清亮无比。 文圣墨宝,这对孔家而言,有致命的吸引力。 即便是孔家,也存留不多。 “好你个长宁,手上有文圣墨宝,都不借老夫一观!” 长宁公主赶紧说道:“夫子,这是我刚从蛮族手上抢过来的,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 长宁公主从小就是无法无天的宫中小霸王,为了治一治她,天符帝请孔嵬教导了好几年。 虽然她不喜读书,一心扑在修行和兵法上面,但也对孔嵬极为敬重。 “夫子,我现在也不交易了,只是暂借。而且我也拿出了文圣墨宝,没占状元郎的便宜” 孔嵬抚须颔首,看了眼李青,道:“长青啊,这文圣墨宝,可是世间少有。你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妨把龙鳞马借长宁一段时间。” 李青笑道:“便依公主殿下。” 长宁公主大喜,直接吩咐她随行的一位士卒,从身后一架马车中取来文圣墨宝。 “给你。”长宁公主将一个古朴的盒子交到李青手上,“文圣墨宝就在里面。” 在孔嵬期待和激动的目光当中,李青接过盒子,把御马牌递给了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接过御马牌,直接翻身骑到龙鳞马背上,一拉缰绳策马冲进皇宫。 “李青是,本将承你的情,以后遇到麻烦尽可来找本将。” 看着这位不爱红装爱武装、以本将自称的公主,李青大感新奇。 在这个时代,出现这样一位性情中的女子,可以说是很罕见了。 “长青,走,速速回府!” 孔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回府欣赏文圣墨宝。 宫城当中,长宁公主嘴角挂起一抹笑容。 “老师的兵法不仅在战场上有用,用来与人打交道也是无往不利。” 她知道有孔嵬在,不可能和李青达成交易。 于是采用迂回策略。 用孔嵬和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无法拒绝的文圣墨宝和李青互相借用。 既没有让李青因交易御赐之物而担上对皇帝不敬的罪名,也能顺利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 永安宫。 天符帝刚用完晚膳,便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 他是一个十分勤政的皇帝,保持每天批阅奏折到深夜的习惯。 即便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 “陛下,司天监监正求见。” 一名太监悄悄走到天符帝身前说道。 “司天监监正” 一般而言司天监一连好几年都不会求见一次,但只要入宫,则必有大事发生。 天符帝放下手中奏折,“宣。” “是!” 太监踩着小碎步轻轻走出永安宫。 很快,领着一名道士打扮的老者走了进来。 这老者身穿道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卖相之佳,放在乡野民间,都能被人当成是山上修炼的神仙。 “臣陆乘洵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 天符帝亲自上前扶起陆乘洵。 对于这位金庭山出身的司天监监正,天符帝向来保持足够的尊重。 旁人或许不知陆乘洵的根底,但天符帝作为皇帝,了解许多辛秘。 眼前的老道士,从大周高宗皇帝开始,就在司天监。 高宗皇帝在位三十六年,先帝在位二十一年,天符帝自身更是执政长达五十三年。 前后时间长达一百零九年! 可以想象这陆乘洵,究竟活了多少年。 “陛下,臣今夜观星象,发现星象大变。”陆乘洵的声音显得无比苍老,却恢宏有力。 “星象大变卦象如何” 天符帝脸色一变,连忙问道。 历来星象大变,必定朝堂震荡,有大事发生。 这由不得他不重视。 “卦象十分奇怪。”陆乘洵皱着眉,“今夜荧惑守心,按卦象,荧惑守心当有灾难发生,致使国运下降。 可臣在司天监望大周气运,国运非但没有下降,还呈上升之兆。” 司天监官员,不仅需要观天象和测卦象的能力,还需要有望气之数! 望一人之气易,望一国之气难。 这也是为什么一百多年来,司天监的监正始终都是陆乘洵的原因。 天符帝闻言哈哈大笑,豪气干云道:“我大周即将对蛮族发动总攻,这卦象说明此战大周将大获全胜。 届时,大周得八千里草原,战马无数。可大量组建骑兵,有吞并天下之势。这国运当然得上升!” 陆乘洵却摇了摇头,脸色依旧不是很乐观,“陛下,今夜荧惑守心,伴随着文曲星动。 自古以来,文曲星从未变化。可今夜戌时,文曲星却大放异彩。 臣翻阅古籍,从未有过这种现象。臣担心……” 戌时,正是天符帝刚敕封李青为御史之后,离开承天殿的时候。 天符帝对星象之说,本就了解不深,更何况是这古来从未出现过的文曲星动。 但只要国运有上升之兆,他便不担心了。 “陆爱卿,星象变化乃大事。此事有劳你多多费心,但凡有任何需求,尽管跟朕说。” 陆乘洵微微点头,道:“臣回一趟金庭山,看一看师门是否有记载。” 第二十一章 长宁,你要驸马不要 “父皇,父皇我回来了。” 天符帝刚和陆乘洵结束谈话,永安宫外就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能在永安宫如此大声喧哗之人,除了长宁公主之外,再无第二人。 “长宁,是朕的长宁。” 天符帝立刻起身,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甲胄在身的长宁公主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她一把抱着天符帝的手臂,“父皇,长宁想死你了!” 天符帝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一张老脸笑得无比灿烂。 但还是故作严肃,“你还知道回来!我大周将星云集,岂容你去逞边疆威风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知不知道你孤军深入大漠,朕有多么担心!” 三个月前,蛮族在草原上集结三十万大军,对大周边境发起了冲击。 镇国公坐镇中军,指挥大军将其击退。 为了扩大战果,长宁公主主动请缨,率领长宁军孤军深入草原深处,千里迂回穿插,拦截了蛮族后撤之路。 最后与镇国公前后包夹,杀的蛮族溃不成军。 整个蛮族草原以南,足足三千里水草肥美之地,都成了大周疆域。 也正是这一战,为大周开疆拓土三千里的长宁公主,才完全得到了朝野的认可。 声望如日中天,在军中只比镇国公低一头。 “父皇您完全不用担心,儿臣七品巅峰修为,杀蛮族如杀鸡屠狗。更何况儿臣那十万长宁军,可都是军中精锐。根本不会有危险。 儿臣深入大漠,转战千里拦截蛮族退路,配合老师击溃蛮族主力。父皇您不把龙鳞马赏赐给儿臣就算了,怎么还骂我。” 长宁公主瘪着嘴,满脸的不满。 “你啊,朕真是拿你没办法。”天符帝笑骂道:“看来朕得赶紧给你物色一位驸马,否则照你这么下去,都没人敢娶了。” “驸马能有龙鳞马威风吗我才不要驸马呢!” “胡闹!你在军中待了六七年,如今都二十三了。你皇姐们在你这个年龄,都给朕生了好几个外孙。” 天符帝和长宁公主父女重逢,一片和睦。 一旁尚未离开的司天监监正陆乘洵看着长宁公主,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眼中,长宁公主气运冲霄,并呈玄黄之色。 气运之盛,远非他见过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所能比拟。 “荧惑守心,本该国运下降,却反常的有上涨之势,莫非应在这长宁公主身上”陆乘洵心中沉思,眉头紧锁,“回去得查查长宁公主的生辰八字,看看她究竟什么命格。” 陆乘洵向前一步,“陛下父女重逢,臣便告退了。” 天符帝这才发觉把陆乘洵晾在了一旁,亲送他至宫门口,“陆爱卿,回金庭山后,带朕向仲渊真人问好。” 陆乘洵离开之后,天符帝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和长宁公主拉起了家常。 在得知长宁公主用文圣墨宝从李青那里借来了龙鳞马,天符帝眼皮一阵抽搐。 “长宁啊,你可知这文圣墨宝换龙鳞马,你吃了大亏啊。” 文圣墨宝太珍贵了,从小读圣贤书的天符帝,心中也是渴望不已。 但这东西太过稀少,仅有的一些都被孔家当宝贝藏起来了。 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强行索要。 结果自家宝贝女儿,竟然拿圣人的墨宝,去换一匹他赏赐出去的龙鳞马! “谁让父皇您从不把龙鳞马给我骑,亏我从蛮族手上抢回圣人墨宝,第一时间就想送给您呢。” 长宁公主噘着嘴埋怨,随后又笑嘻嘻的说道: “再说了只是互相借,又不是换。当然了,父皇你要我们真换,我也是很乐意的。” 天符帝连忙摇头,呵斥道:“朕赏赐出去的东西,怎么能交换呢” “父皇,刚才那老道士是谁啊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老师一样。难道也是六品修士吗” 长宁公主问道。 刚才陆乘洵以望气术观她气运之时,她虽未察觉,却便本能觉得陆乘洵不简单。 暗中查看,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陆乘洵的修为高低。 “那是司天监的监正,来自金庭山。” “金庭山是隔绝我大周与离国,传言有仙人的金庭山”长宁公主瞪大了眼睛,满是兴奋。 金庭山,常年云雾缭绕。山脉起伏,连绵数千里。 乃天下少有的山脉。 不属大周,也不属大离。 民间多有传说,金庭山中有仙人居住。 “不错,正是金庭山。”天符帝点头,“金庭山有没有仙人,朕亦不知。但我大周历任司天监监正,都出自金庭山。这是从太祖时期便定下来的规矩。 不过这陆乘洵,在我大周司天监任职已过百年,肯定是中品修士,否则也活不了这么久。 甚至他的修为,极有可能不在芪山王之下。 好了,不谈这些。长宁你入宫之时也见过李青,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看着天符帝突然笑眯眯的模样,长宁公主本能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那状元郎啊,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一拳下去就能把他打死,都不需要运用真气。” 天符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朕是问你感觉,感觉。” 长宁公主眨了眨眼,“这就是我的感觉啊。哦,对了。听说他是我大周开国以来唯一的寒门状元,还三元及第。应该是一个很勤学上进、很有文才的刻板书生。” 天符帝以手扶额,这对话他接不下去了。 眼前这个已经二十三岁的宝贝女儿,对男女之事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这可如何是好。 天符帝轻咳一声,道:“倘若朕招他为你的驸马,你愿意吗” 话说到这里,长宁公主彻底明白天符帝的意思了。 直接原地蹦起来,“蛮族未灭,何以为家!父皇,长宁不急着招驸马。” 天符帝绷着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不急不急,都这么大了,还不急!你是不是想朕死了,都看不到你嫁人!” “父皇。” 长宁公主看着天符帝苍老的面容和满头白丝,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 “好了,你先回宫休息。这几天可以好好接触下李青。你不急,他就要被你四叔抢走了。” 天符帝话音刚落,殿中太监小心翼翼的挪步过来。 “启禀陛下,淮信王求见。” 天符帝和长宁公主对视一眼,说淮信王淮信王就到。 第二十二章 得李青者得寒门之心 淮信王,天符帝的同胞弟弟。 两人年纪相差十几岁,从小被天符帝宠爱。 兄弟两的感情也很好。 天符帝登基之后,将大周最为富庶的两淮之地封给他作为封地。 几十年来,两淮之地在淮信王的经营之下,变得更为富庶。 光是两淮之地的粮食,就占据整个大周帝国三分之一。 文化上也蓬勃发展,淮信王大办学堂,寒门士子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科举选拔的读书人,更是有相当一部分出自两淮之地。 承州李家,清源王家,便是两淮之地代表性的世家。 甚至一度出现朝堂半两淮的局面。 身处两淮之地,淮信王深深的知道世家的危害之大。 他一边利用世家,一边想尽办法想要铲除世家。 甚至因为天符帝只知玩弄帝王心术,面对世家不以雷霆手段镇压,而是左右制衡。 淮信王逐渐产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只需等待天符帝驾崩,他有极大的希望篡位成功。 但从殿阁大学士杨郢那里得知推恩令之后,只感觉背脊发凉、直冒冷汗。 一旦推恩令推行,他的计划将全盘瓦解。 “李青李长青,没想到居然出了你这样一个变数。” 永安宫外,淮信王脑海中闪过了李青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 一介寒门,三元及第。这个惊人的好消息,给了淮信王极大的惊喜。 将李青招为淮信王女婿,他的计划将更为顺利和完美。 可怎么都没有想到,李青拒绝了他。甚至转头就给天符帝献出了推恩令。 “得李青者得寒门之心。” 这是淮信王麾下谋臣集团共同得出来的答案。 想等天符帝驾崩之后发动兵变篡位已经行不通了。 淮信王连夜与麾下谋臣密谋,最后决定壮士断腕。 此前的种种计划,全部取消。 转变为通过庙堂运作来达到目的。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就是李青。 得不到李青,就得不到寒门之心。在推恩令的影响之下,淮信王将满盘皆输。 “王爷,陛下请您进去。” 殿中太监弓着身来到门口,对这位大周最有权势的藩王不敢有丝毫不敬。 淮信王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永安宫。 “什么事让四弟深夜入宫” 天符帝迎面走来,拍了拍淮信王的肩膀,压根不给他行礼的机会。 俨然一幅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 “皇兄,臣弟不是听说长宁这丫头回来了吗。” 淮信王绕过天符帝,来到长宁公主身前,上下打量。 “小时候你这丫头就闹的宫中鸡飞狗跳,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温柔贤惠。没想到七年没见,我这宝贝侄女竟然从一个毛头丫头成长为大将军了。” “长宁见过皇叔。”长宁公主乖巧的行了个礼,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皇叔,长宁早就跟你说了,莫说女子不如男!看,现在我也是杀得蛮族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了。” 淮信王对长宁公主竖起大拇指,呵呵笑道:“你这丫头,从小就学男子。甚至还站在树梢上撒尿,把孔夫子气的暴跳如雷。 如今也在战场立功了,事实证明女子不必不如男。好样的,不愧是我们武家的种!” “皇叔!” 长宁公主难得的羞红了脸。 小时候为了证明自己不比几个哥哥差,站在树梢上撒尿,非要和哥哥们比谁尿的远。 结果手心都被孔嵬打肿,连天符帝都拦不住。 她当时痛的鼻涕都流出来了,依旧倔强的瞪大眼睛,不让泪水落下,也不向孔嵬认错。 现在长大了回想起来,才感觉十分丢脸。 “皇叔,绾绾妹妹呢,跟您一起来盛京了吗” 淮信王点头,“来了,也是今天刚到。舟车劳顿,现在已经入睡了。” “太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绾绾妹妹。”长宁公主大喜,随后又埋怨淮信王,“当初都跟皇叔说了,让绾绾妹妹和我一起去边疆。当初您要是同意,她现在就是长宁军的副将了。” “胡说八道。”一旁的天符帝插话了,他瞪了长宁公主一眼,“我大周男儿又没有死绝,怎么能让女子上战场。你开了先河就算了,怎么还敢带着绾绾胡闹!” 长宁公主刚要开口争执,天符帝不理会她,直接拉着淮信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四弟,推恩令你知道了” 淮信王接过天符帝递过来的茶,“推恩令推行,能有效的遏制藩王之乱。是个极好的政策。” 天符帝轻轻品了一口茶,将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满脸惋惜的说道: “先帝时期的七王之乱,将明宗、高宗攒下来的基业全部打垮。若非如此,我大周早已北上吞并离国,以两国为根基一统天下,创下不世之功。” “唉。”淮信王也叹了口气,“大周内耗,为诸国之最。倘若没有藩王之乱,没有世家争权夺利。区区草原蛮族,怎敢屡屡挑衅” “四弟,推恩令对藩王的影响之大,你很清楚。朕要听一句实话,你怎么看待”天符帝坐起身来,双眼直直的盯着淮信王。 两人四目双对,淮信王目光坚定没有丝毫躲闪。 “于公,推恩令于国有大益,可永决藩王之乱。于私,臣弟诸多子嗣,皆可获封,亦是好事。臣弟支持皇兄推行推恩令!” “好!”天符帝哈哈大笑,“只要你我兄弟一心,其他藩王就蹦跶不起来。” 两兄弟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从小时候的趣事,聊到现在朝堂上的局势。 眼看快到亥时,淮信王终于说出了他今天入宫的目的。 “皇兄,绾绾今年十七岁了。臣弟为她物色了一个郎君,恳请皇兄为绾绾赐婚。” “哦”天符帝似乎很感兴趣,眯起了双眼,“是哪家小子这么幸运,让四弟如此看重。” “正是新科状元李青。”淮信王从怀中取出一幅字画,在天符帝面前展开。 “六年前,李青在街上卖字,被臣弟的一个护卫买下。当时臣弟便知此子大才。 随后几年,一直关注他的品性,直到他昨日殿试,被皇兄点为状元。” 天符帝低头看向那篇爱莲说,在淮信王看不到的角度,眼中的阴戾一闪而过。 李青是天符帝手中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是用来打压世家的关键力量,更是将来朝堂上寒门的代表人物。 可淮信王六年前就接触了李青。 这让天符帝感觉心中一阵冰冷。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不愧是我大周的状元郎!如此心性,难怪他能以一介寒门身份三元及第。” 天符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不过四弟你来晚了一步。” 淮信王心中咯噔一下,皱眉问道:“皇兄此言何意” 天符帝看向一旁的长宁公主,“一个时辰前,长宁和李青互换信物。朕也已经下旨,招李青为长宁的驸马。长宁,还不快把李青的信物给你四叔看看。” 长宁公主下意识想要反驳,却看到天符帝那无比凝重甚至带着命令的眼神,顿时把到嘴中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拿出龙鳞马的御马牌,在淮信王眼前亮了亮。 淮信王瞳孔骤然缩小,他今天早上亲眼见到李青骑着龙鳞马游街,互换信物做不了假。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这么快行动了,结果天符帝的速度比他更快。 这一拳,直接打在了淮信王的七寸上。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 第二十三章 传旨李青 宫城外,淮信王满脸阴霾。 他转头看向身后森严的皇宫,轻声呢喃:“大哥,你果然防着我啊。 你那些儿子,但凡有一个有雄主的样子,我也不至于如此。 为了大周江山,为了我武家千百年来传下的基业,大哥你不要怪我。” 大皇子武乾,年逾五十,比淮信王小六岁。城府极深,颇有手段,办事能力为诸位皇子之最。 但他做事心狠手辣,用人唯亲。一但上位,必定打压异己。届时朝堂之上,唯有他母族陵阳郑氏方有立足之地。 不似仁君。这是芪山王公然表态,对大皇子的评价。 二皇子武珩喜战,好动兵戈,志在北上攻打离国。 上位之后,必将穷兵黩武。而以大周如今的国力,根本支撑不了他的野心。 大周百姓必将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淮信王亦有大志。 他本想在天符帝驾崩之后,立马发动兵变,引两淮之兵,联合灵安王、南豫王,三路齐发。编造天符帝被奸臣所害,打着勤王的旗号杀入盛京。 随后以雷霆手段拉拢一批听话的世家,镇压一批不听话的世家。 登基之后,大力提升武将地位,同时扶持寒门上位。 如此一来,只需要十年时间,世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将会降到极低。 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在对离国发起进攻。 淮信王登上马车。 马车上,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正闭目坐在里面。 马车缓缓往淮信王府驶去。 中年文士睁开双眼,“王爷,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淮信王轻轻点头,“被陛下捷足先登了。明天过后,李青将是长宁的驸马。” 中年文士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二十年经营算计,毁于一旦。” 淮信王的脸色也十分不好。 “是啊,棋差一着。我们都没有想到,李青居然是一位不为名利所动的真君子。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在殿试中对出推恩令此等策论。” 中年文士又道:“王爷,未来几十年内,李青必将是寒门领袖。 即便他成了长宁公主的驸马,我们也必须争取。无论用什么办法。” 说着,中年文士顿了顿,“王爷,离国皇帝那边……” “够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淮信王打断。 淮信王声音低沉,凶狠的看着中年文士。 “本王虽然想登上皇位,但绝不会勾结外敌!本王警告你,不准再和离国有任何接洽!这是本王的底线!” “是。” 中年文士低下头,不敢再提。 过了一会儿,马车中又传来了淮信王的声音。 “明日你再去和那岐山剑圣谈谈,芪山王的条件,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考虑了。” 中年文士点头,“岐山剑圣的本体已经查清楚了,是一株莲花。” 芪山王、芪山剑圣的名号,在大周如雷贯耳。 他们虽是妖族,却也同样是大周子民。 先帝平叛七王之乱,芪山王和他麾下的妖族大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芪山王的本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有传言,岐山剑圣是花妖成精。 淮信王道:“那便把那篇爱莲说拿去投其所好。” 与此同时。 永安宫。 长宁公主满脸不解的问道:“父皇,四叔让你为婠婠和李青赐婚,你为何不同意还骗他说要招李青做儿臣的驸马。” 天符帝摸了摸长宁公主的脑袋,“朕并没有骗你四叔。” “没骗四叔”长宁公主皱眉,随后猛地瞪大眼睛,“父皇你真要为儿臣招驸马!” “长宁,你也该成家了。李青才貌俱佳,与你很般配。” “可是儿臣现在不想成家,儿臣只想打仗,为父皇开疆拓土!” “生在皇家,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你想不想、愿不愿意。”天符帝瞪着长宁公主,呵斥道。 “你可知你四叔为何看中李青,为何要让朕为婠婠和李青赐婚” 长宁公主回道:“四叔向来喜欢结交文人士子,李青又是状元,四叔当然会看中李青了。” 天符帝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 你四叔喜欢结交文人士子,在整个大周都传开了。如今的他,已经是天下寒门心中的贤王。 无数科举落榜的寒门士子,都去了两淮之地投靠他。 两淮之地的世家,全都以你四叔马首是瞻。偌大的朝堂,将近一半臣子来自两淮。 而且你四叔暗中操练兵马。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他的兵马并未放在两淮之地,而是在灵安王、南豫王那里。 只要拉拢了李青,拉拢了这位自大周立国以来第一位寒门状元。你四叔手中又将握住一股庞大的寒门力量。 你认为他想要做什么” 天符帝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快要滴出水。 说到最后,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长宁公主闻言大惊,“四叔想要造反!可是四叔为什么要造反” 天符帝闭上双眼,轻轻颔首,“世家把持朝政,朕继位五十三年来,日日和他们勾心斗角,日日和他们周旋。为了大周安定,只能互相制衡。 你四叔认为朕魄力不够。 早年他就跟朕提过,要以雷霆手段镇压世家,而不是以怀柔制衡对付他们。 这是我们之间政见上的不合,治国理念上的不合。” 长宁公主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天符帝为什么要招李青做她的驸马。 同时心中也无比难受。 从小与她亲近的四叔,竟然要造反。 天符帝继续说道:“眼看世家力量日愈壮大,你四叔也越来越坐不住了。既然朕不动手,他就想要亲自动手。 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长宁公主问道。 “可惜你四叔太着急了。”天符帝也是满脸痛苦的神情,“朕已设东厂、御史台,只要再给朕一段时间,后世之君继位,必将扶持起一股寒门力量,极大的打压和遏制世家。 但你四叔不看好你大哥,更不看好你二哥,甚至他连朕都不看好。他只相信他自己。” 天符帝转头看向长宁公主,“长宁,今晚圣旨就会送到李青手上。招他为驸马,也不算委屈你。” 得知淮信王要造反,长宁公主完全懵了。 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生在皇室,一切都由不得她。 就如同她在边疆与蛮族大战,为了战场上的大局,弃车保帅的情况时有发生。 她低声道:“儿臣听父皇安排。” 天符帝走到桌案前,提笔就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书写。 书写完后,盖上玉玺。 “即刻送往李青手中。” “是!”殿中太监双手捧着圣旨退下。 第二十四章 赐婚 月明星稀。 亥时已过,孔府依旧灯火通明。 李青、孔嵬还有孔德祥三人,挤在一张桌案前,欣赏着文圣墨宝。 桌案前,一卷斑驳古老的竹书被一圈淡蓝色的光芒笼罩。 这是高人以特殊材料炼制,有极强的防腐作用。 否则年代这么久远的文圣墨宝,一接触空气就会被瞬间腐化。 面对竹书上已经不是很清晰的文字,孔嵬和孔德祥二人如痴如醉的看着。 这是他们先祖的墨宝,是他们心中的信仰。 “长青,老夫有一支珍藏的龙须笔。和你交换这文圣墨宝如何” 孔嵬一边痴痴的看着,一边说道。 龙须笔,以蛟龙颚下龙须为毫,大儒象征通明玉为笔身。 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用龙须笔书写,笔势锋利,入木三分。 若是有修为在身的读书人手持龙须笔,杀伤力之惊人不亚于将军跨马提枪。 “祭酒,这文圣墨宝是长宁公主借我的,不属于我。” 对于龙须笔,李青向往不已。若这文圣墨宝是他的,他立马就换了。 原本正激动的孔嵬闻言,转头看向李青,吞吞吐吐道: “长青啊,若是你愿意,长宁也是很乐意和你交换的。陛下那边,老夫去说道说道,想必陛下也会同意,不会怪责于你。” 李青:“……”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孔嵬的大儒形象,便在李青心中崩塌。 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家真实,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刻板腐朽的老儒,反而让李青更加敬重他。 “老爷,有圣旨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家丁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孔嵬赶紧收好文圣墨宝,领着李青和孔德祥往前堂走去。 前堂,殿中太监手持圣旨。 见孔嵬和李青走来,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状元郎,见过祭酒大人。” 殿中太监言语当中十分客气,尤其是对李青。 内务省太监总管魏搉奉旨组建东厂,正在宫中轰轰烈烈的招人。 作为魏搉的心腹,他十分清楚李青就是他们这些太监的恩人。 见礼之后,殿中太监拿出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宁公主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今尚未婚配。新科状元李青,勤学奋进、品学俱佳,有古之君子之风。特招为长宁公主驸马,待司天监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殿中太监带着讨好的笑脸将圣旨交到李青手上。 “恭喜状元郎双喜临门。陛下交代,让您明日先去永安宫,再去御史台。” 李青拿着圣旨,整个人都是懵的。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人生四大喜,他两天之内,就完成了一件半 可他与长宁公主才见了一面,就被安排了婚约。 关键这还是皇帝赐婚。 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李兄,恭喜恭喜。”孔德祥笑呵呵的恭贺,“长宁公主我六年前见过一面,的确与你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孔嵬一听圣旨上对长宁公主的描述,嘴角就不断抽动。 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知书达理。 这三个优点,她可真是一样都没沾。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长青啊,长宁你之前也见了。虽说的确顽劣了点、大大咧咧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好姑娘。不过她毕竟是公主,日后你也要多担待点。” 李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从今天见面就看得出。 这长宁公主何止是顽劣和大大咧咧,分明是个典型的“女汉子”。 不过从她对孔嵬恭敬的态度,还有愿意用文圣墨宝和自己互借龙鳞马,而不是仗着公主身份抢夺来看,倒不是蛮不讲理的刁蛮公主。 “长青你要成婚了,那龙须笔老夫便赠与你当作新婚贺礼了。”孔嵬道。 “这怎么可以”李青连忙推辞,“龙须笔太过珍重,长青不能要。” 龙须笔不仅珍贵,而且还很稀少。 即便是皇宫当中,也找不到一根。 不知多少大儒求之而不得。 旁边的孔德祥闻言,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孔嵬珍藏的龙须笔,平时摸都不让他摸一下。 现在竟然直接送人了。 到底谁才是亲孙子啊 孔嵬瞪了李青一眼,“长宁是老夫的学生,你是她驸马,也算老夫半个学生。老师赠你新婚贺礼,你岂能推辞” 李青一愣,随后长揖至地,“谢老师厚赐。” 孔嵬见李青没有再推辞,并且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 这才以手抚须,满意的点着头。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那文圣墨宝,还得经常借老夫观摩。” 李青:“老师想看,随时拿去看便是。” …… 孔德祥的厢房中。 “李兄,龙须笔可否借我用用” 一进房间,孔德祥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方才孔嵬在,他憋了一路都不好开口求借,因为一旦开口就要挨揍。 老爷子的戒尺打人,可是能打的八尺大汉都嗷嗷叫。 “自然可以。” 李青将孔嵬送他的龙须笔递给孔德祥。 他要立德、立功、立言。 自然要以圣人道德标榜自己,行圣人之事。 再宝贵的东西,朋友借用一下也无妨。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朋友家长辈所赠。 孔德祥满脸激动的接过龙须笔,眼中饱含深情,双手小心翼翼的在笔杆上抚摸。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提笔沾墨,在白纸上书写。 “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十个字写完,力透纸背,锋芒毕露。 每个字都仿佛活了过来,要从纸上跳出来。 孔德祥又将白纸拿起,笔锋入木三分,刻进了桌案之上。 “好笔啊,不愧是龙须笔。可惜我这墨太差,配不上龙须笔。 相传离国的帝师黄钦文,书法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曾以龙须笔配上离阳墨、天佢砚,把文字写的活了过来。 当然,还是比不上李兄你在青云阁落笔生香的场面。” 孔德祥满脸感慨和向往。 读书人要是能把字写的活过来,那也是不枉此生了。 离国帝师黄钦文为离国太后写了一份感人肺腑的悼词,文字从纸面上跳出,浮现在太后遗体上空,引得各国文人惊叹。 此事李青也曾听闻过,当时认为这是离国帝师强大的修为导致。 直到青云宴,才从那宫装女子口中得知,要想达到落笔生香的效果,只有高品修士才能做到。 高品修士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近乎仙人,轻易不会显于人间。 孔德祥仔细把龙须笔洗干净,用手帕吸干水渍之后放进笔盒,这才恋恋不舍的还给李青。 “龙须笔是世间少有的好笔,但好笔还得配好墨、好砚。王琰家就有好墨,改天我去给李兄求一些过来。” “心意长青领了,孔兄无需如此。”李青收好笔盒,又与孔德祥说了一遍御史台的事情。 听完御史台的职责之后,孔德祥当即激动的大喊:“我辈读书人,当敢于谏言,无惧得罪朝臣。李兄,我愿去御史台上任,充当陛下的耳目,为陛下监察百官!” 尽管去御史台只能担任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官职上比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要低半个等级。 但孔德祥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标。 别说低半个等级,就是低一个等级他都愿意。 第二十五章 衣锦还乡 翌日。 天微微亮,李青便和孔德祥出发前往颐阳王府。 颐阳王,是天符帝的皇叔,参与了七王之乱。 先帝平叛七王之乱后,颐阳王满门抄斩。 颐阳王在盛京的府邸,这些年来接连被赏赐给好几位大臣。 那些大臣,无一有好下场。 罢官的罢官,贬谪的贬谪,更有甚者锒铛入狱。 最近几年,颐阳王府,便空缺了下来。 直到昨日天符帝将其划为御史台。 此时颐阳王府门口,正有工部官员指挥人员对颐阳王府进行改造。 由天符帝亲自书写的御史台牌匾此时也挂了上去。 在李青和天符帝的商议之下,御史台下设三院。 一曰台院,其属为侍御史,即监督皇帝的御史; 二曰殿院,其属为殿中侍御史,负责监督皇宫内礼仪等事; 三曰察院,其属为监察御史,主要是监督朝廷和地方官员。 如今御史台草创,尚无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最大的官员,就是李青。 三元之外,御史台还有台狱。分走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权利。 御史台门口,李青道:“孔兄,陛下命我一早就去永安宫,你先在这边帮帮忙。” 孔德祥看着今天才开始设立的部门,心中无比激动。 “李兄且去,这边我会看着。” 不像东厂,只需要天符帝任命魏搉为督主,其余事情可一律交给魏搉去办。 御史台牵扯极广,从御史台的改造,到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等官员的选择。御史大夫、御史中丞的任命。 再到一系列的章程制度的拟定。 前前后后最少要三个月时间。 和孔德祥分开,李青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 拥有天符帝御赐的金牌,除了后宫之外,其余地方都可自由出入。 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李青兜兜转转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来到了永安宫。 皇宫当中,除了后宫之外。 最重要的几座宫殿,分别是举办典礼和重要事项、或者招待异国重臣的太安殿。 朝会所在承天殿,天符帝日常办公之所乾元殿,以及天符帝的寝宫永安宫。 昨天刚过了大朝会,今天君臣都无需上朝。 李青赶到永安宫之时,天符帝刚用完早膳。正在把万长宁公主从蛮族手中缴获来的新奇玩意。 他身旁的长宁公主,和昨天披甲执锐的装扮截然不同。 一袭黑色的劲装狩猎服,腰身纤细盈盈一握,正如书中所描述的水蛇腰。 她的身高极高,都说七尺。 但长宁公主的身高起码有八尺,比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要高。 和天符帝站在一起,竟然要高天符帝半个头! 腰身下面,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整个身材极具冲击力。 今天的她卸去了头盔,整张脸完全暴露在李青眼中。 长宁公主的五官极为精致,黛眉如墨,若利剑出鞘,凤眼凌厉,充满威严。 除了女性美之外,更多了一种久经战场的女王风范。 “臣李青,见过陛下,见过公主。” 李青在殿中太监的带领下,步入宫内。 “长青来了。” 天符帝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向李青。 “今日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让你和长宁熟悉熟悉。 朕将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你,望你们两日后能够守望相助。” 昨天晚上临近睡觉之前,李青便想明白了天符帝赐婚背后的目的所在。 这门婚事,他推不掉。 也不能推,推了就是抗旨不遵,不给皇帝脸面。 长宁公主也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驸马。 昨天匆匆一别,李青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状元郎,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了解。 今天有心打量之下,发现相貌倒是很不凡,气质儒雅,文质彬彬。 是个典型的书生形象。 长宁公主不想寻常女子一般羞怯,看向李青的眼神十分大胆,甚至有点充满“进攻性”。 天符帝看了看两人,又道:“长青,御史台场地改造,尚需一段时日。御史大夫可以空缺,御史中丞短时间内也决断不出。 司天监拿了你和长宁的生辰八字,下月初九,是良辰吉日。 这期间二十六天,朕允你衣锦还乡。礼部也会安排相应规模的队伍,随你一并还乡,只需在婚期之前赶回便可。” 状元衣锦还乡能理解,但配上吏部安排的返乡队伍,这实在是太过于张扬。 李青念头转动之间,立刻明白了天符帝这样做的目的。 在推恩令之前,天符帝依靠世家来制衡藩王。 现在有了推恩令,藩王祸乱顷刻可解。 如今大周最大的蠹虫,便只有世家。 扶持寒门打压世家,是天符帝人生最后一段时间的国策,亦是后世之君的国策。 而我目前作为寒门代表性人物,又在御史台任职,日后有极大可能成为朝堂之上寒门的领袖。 一个寒门士子三元及第,又受到皇帝极大的赏识和重用,甚至迎娶长宁公主,又有礼部配套的返乡队伍,可谓是风光无限。 无数寒门士子将会从我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们不再会把心思放在投靠藩王、投靠世家身上,而会拼尽一切努力读书,以求将来也能像我一样风光。 从赏赐龙鳞马,到敕封侍御史,再到赐婚和衣锦还乡。 天符帝一环扣一环。 并且还让世家知道他的目的却无法阻止。 这手段和心机,难怪能够制衡世家,让朝堂上的世家互相争斗无法抱团。 “谢陛下。”李青行了一礼。 “临平府临近边境,长宁曾率军在临平府驻扎过一些时日。这次长青你衣锦还乡,长宁将随你同去。 一路之上,也能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新婚之后,你二人相处也能更融洽了。”天符帝补充道。 “是。”李青道。 在与蛮族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已然名传天下、又是天符帝最宠爱的公主,随同寒门驸马衣锦还乡。 李青已经能够想象临平府百姓们的震撼,更能想象到天下寒门士子内心的火热和悸动。 “好了,朕要批阅奏折,你二人去礼部,今日便出发。” 天符帝挥了挥手,让李青和长宁公主退下。 “臣告退。” “儿臣告退。” 两人并肩退出永安宫。 出了宫门,长宁公主满脸同情的看着李青,道:“状元郎,事先告诉你。本将志在开疆拓土,不是那种相夫教子的女子。你不要对本将抱太大的期望。” 第二十六章 长宁公主:敢和本将同乘一骑 作为本朝唯一的女将军,并且还是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将军。 再加上出身皇室,从小就是宫中小霸王。 长宁公主的思想与这个时代的女性截然不同。 相夫教子这种观念,从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但她是一个识大局之人。 正如她在战场上指挥作战,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决策。 为了大周的稳定,她并没有像刁蛮公主一样,抗拒和李青的这门婚姻。 只是不抗拒归不抗拒,让她彻底接纳李青这个才见面两次的陌生男子,那也是绝无可能。 李青没有接话,也不知该如何接才合适,只是轻轻点头。 两人刚走出永安宫,一名长宁公主的护卫就牵着龙鳞马走了过来。 长宁公主飞身一跃,修长挺拔的身影坐在了马背上。 看样子,是要一路策马出宫。 按照大周礼制,除了天符帝之外,即便是三公、丞相都不能在宫中策马。 也就是长宁公主敢如此肆无忌惮。 换成天符帝的任何一位皇子,都不敢如此胆大包天。 二人刚准备离开,就见内务省太监总管兼如今的东厂督主魏搉急匆匆的走来。 “奴婢参见公主。” 他先恭恭敬敬的向长宁公主行礼,随后又面向李青,“见过御史大人。” “魏公公平时都是笑呵呵的,今日怎么满脸愁容”长宁公主问道,脸上竟然带着亲切的笑容。 从小到大,伴随她时间最长之人,除了镇国公和国子监祭酒孔嵬之外,便是魏搉。 魏搉不仅是她修行上的启蒙老师,更是她的长辈。 小时候无论她闯了什么祸,最后都是魏搉为她善后。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主仆来形容了。 “公主有所不知,陛下命奴婢组建东厂监察百官。可这一晚上时间过去,奴婢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设立东厂之事,又是御史大人提出。奴婢今日便是想向御史大人请教一番。” 长宁公主微微点头,东厂、御史台这两个独立三省六部的机构她也听天符帝提过。 是打压世家的重要工具和力量。 “魏公公尽管问,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长宁公主说道。 李青已经注定是她的驸马了,婚期都定了下来,可不就是自己人了。 魏搉又郑重的向李青行了一礼,这才非常客气的说道:“恳请御史大人指点。” 实际上以魏搉如今东厂督主的身份,品级上要高于李青从六品的侍御史,根本不需如此礼敬,更不用称呼李青为御史大人。 “督主客气了。” 君子之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李青从未因为魏搉是个残缺之人,而心生鄙夷。 这种发自内心的,把魏搉当成一个正常人的态度,让魏搉暗暗记在心中。 “督主可知东厂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最大的作用”魏搉皱眉,试探性的道:“成为陛下的耳目,为陛下监察百官。” 李青摇摇头,“监察百官是东厂的职责,但东厂的作用更在于震慑群臣。 你们将成为陛下悬在百官头顶的一柄利剑,但凡有人作奸犯科、欺下媚上,你们便以雷霆手段镇压。使百官不敢渎职、不敢以权谋私、不敢作奸犯科。” 魏搉闻言,恍然大悟。 监察百官不是目的,震慑群臣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这才是根本。 他又问道:“宫中太监,都没怎么读过书,识字的都鲜有。这些人入了东厂,只怕很难承担监察百官震慑群臣的任务。恳请御史大人不吝赐教。” 一些宫中选出来的太监,魏搉自己都认为这些人都是一群臭丘八,他们根本不配在东厂任职。 李青又道:“太监虽然鲜有读书识字之人,但多多少少都有个人特长。无论是溜须拍马、曲意奉承,还是察言观色、左右逢源,又或者是心机深沉之辈,皆有他们各自的作用。 即便是一些只会拳脚功夫之人,只要你把他们放在合适的舞台、对应的位置上上,他们就能大放异彩。 比如东厂监察百官,需要了解官员们平时与哪些人走得近,家中有哪些重要人员,平日里做了什么事等等。 要想调查清楚这些,光靠东厂的力量很难做到。 这时候你便可以派遣几个擅长与人沟通之人、工于心计,联系江湖上的那些修行人士。与他们达成合作,请他们来为东厂做一些太监们做不了的事情。 如此种种,督主可以根据需求进行合理安排。” 李青说罢,长宁公主默默点头。 发挥每个人的特长,将他们放在相应的位置上,这与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并且在自身能力不够的情况下,寻求他人合作,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是以他山之石攻玉。 也是兵法上的策略。 “倒不是个只知圣人道理的书呆子。” 长宁公主心中对李青的感官拔高了不少。 一旁的魏搉听罢,也立马领悟了这番话的精髓。 他脑海中更是冒出了四个字:朝廷鹰犬! 接下来,李青将前世华夏王朝中极其成熟的东厂体系详细的说与魏搉。 半炷香时间之后,魏搉鞠躬到底,无比激动的说道:“谢御史大人指点迷津,咱家感激不尽!” 李青受了这一礼之后,魏搉干劲十足的离开。 今天他受益匪浅,对于天符帝让他组建东厂监察百官拥有极强的信心。 静听半炷香的长宁公主,心中对李青有了些好奇和钦佩。 按照李青所言去办,东厂将迅速成型,并成为一个潜藏在暗中且足以震慑百官的毒蛇。 虽然方才李青说的是东厂的组建方式,但她也从中领悟到了一些军中的管理机制。 二者之间,在源头上有不少互通之处。 长宁公主端坐在龙鳞马马背上,一双充满弹性和力量感的长腿夹住马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青。 嘴角弯起一抹弧度,浅笑道: “敢和本将同乘一骑” 李青一愣,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 “有何不敢” 言罢,脚尖一点,跃上了马背,贴身坐在长宁公主身后。 “驾!” 长宁公主一声轻喝,龙鳞马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疾驰而出。 李青一个重心不稳,下意识的抓住长宁公主纤细的腰身。 第二十七章 李青和长宁公主的爱情故事 入手之处,滑腻有弹性,没有一丁点赘肉。 李青赶忙把手缩回来。 但长宁公主骑龙鳞马可和李青不同,速度飞快,真真是风驰电掣。 一个惯性不稳,李青差点跌落下马。 长宁公主被触碰腰身,先是面色一僵。 见李青差点落马,斥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你怎么跟哥女子似的抓紧!” 声音落下,龙鳞马的速度更快了。 一眨眼的时间,就冲到了五丈之外。 李青双手抓着长宁公主水蛇般的腰身,不敢再松手了。 皇宫空旷,长宁公主一路驰骋,很快就出了宫门。 到了皇宫外面,来往的行人慢慢增多,龙鳞马的速度也恢复了正常。 “不愧是龙鳞马。本将在战场上,若有龙鳞马相助,率领长宁军冲锋当所向披靡!” 长宁公主摸着马头,十分满意。 李青这时也收回了双手,道:“将军配好马。对战场冲锋的将军而言,一匹好马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武器和铠甲。” 长宁公主转过半个脑袋,道:“李青,反正你我婚期已定。这龙鳞马便不算借的了,以后就归本将所有。” 看着长宁公主的侧颜,感受到那喷吐到自己脸上的气息。 李青波澜不惊的心,略微出现一点波动。 “龙鳞马属于战场,在我手中无异于暴殄天物。公主拿去便是。” “好!”长宁公主一扬马鞭,“回头本将给你寻几卷孤籍。” 两人同乘一骑,经过安化街,来到朱雀街。 龙鳞马本就异常显眼。 再加上李青这两天在京城风光无两,以至于街上的行人、商贩,齐齐侧目。 “那姑娘是谁啊,和状元郎同乘一匹马” “莫非是状元郎的媳妇可我怎么听说状元郎并未成亲啊。” “这女子倒是生的好生美貌,与状元郎也是郎才女貌。” “不过这女子也未免有点太高了,军中大将都没她这么高啊。” “我知道是谁了!这是长宁军主将,陛下最宠爱的长宁公主。” “什么,长宁公主!” “错不了,整个京城,也就长宁公主有此等胜过男儿的身高。” “男女授受不亲,可长宁公主与状元郎同乘一骑,莫非……” 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有人猜出了长宁公主的身份之后,街道上更是震惊连连。 他们谈论的声音,也传到了李青和长宁公主耳中。 尽管二人都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但听到私定终生、长宁公主被状元郎的才华吸引、二人一见钟情、等等越来越离谱的讨论之事,也不免感觉有些尴尬。 甚至还有人断言状元郎在见到长宁公主的第一眼时,就背长宁公主的美貌所吸引,决定非她不娶。 并跪在永安宫外一天一夜,请天符帝赐婚。 好在礼部距离皇宫也不远,李青和长宁公主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但他们都是盛京的风云人物,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也越传越广。 不用一天,就会闹的满城皆知。 “这都是父皇安排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下马之后,长宁公主说道。 说实话,李青见了她第一眼就被她的美貌吸引,跪在永安宫一天一夜求天符帝赐婚这个说法,着实让长宁公主感觉有些尴尬。 她虽然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但绝不会自恋到认为堂堂状元郎,会被美色吸引。 “我都明白。” 李青点点头,也不在意这些谣传。 大庭广众之下妄议状元郎到没有什么,但没有根据的情况下妄议长宁公主和天符帝,那可是大罪。 当时他就推断出,这里面有天符帝的影子在。 为了尽快让朝堂之上出现一股寒门力量,天符帝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将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了李青这个寒门状元。 礼部门口。 礼部侍郎李璨,和一众送状元郎锦衣还乡的仪仗队伍已经准备就绪,随时等待出发。 “参见公主殿下。” 众人纷纷向长宁公主行礼。 “人员都到齐了吗”长宁公主问道。 “回公主,全都安排好了,只等您吩咐,即刻启程临平府。”李璨道。 “既如此,那便速速启程。”长宁公主说着,就要准备启程。 “公主稍候。”李璨连忙拦住长宁公主,“陛下有令,去往临平府的路上,着公主穿朝袍戴朝冠、着状元郎穿状元服。” 李璨混迹朝堂二十年之久,哪能不清楚长宁公主的性格。 最喜甲胄,不喜公主服。 因此他说话时都陪着笑,生怕有着小霸王称好的长宁公主一言不合迁怒自己。 果然,一听到要穿朝袍戴朝冠,长宁公主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几次公主服,更何况是在重要场所才穿戴的朝袍朝冠。 可让李璨意外的是,长宁公主并没有发怒,更没有拒绝。 她明白,越是隆重,越能让沿途百姓和临平府的百姓看到李青的风光,越是能激起寒门书生的勤学奋进之心,同时也能拉拢那些寒门士子之心,使他们不再轻易投靠世家和藩王。 长宁公主抬脚往礼部正门走去,边走边说:“把朝袍朝冠都拿来。” “是!” 李璨连忙吩咐小吏去拿公主朝袍朝冠和状元服。 不到两盏茶的时间,长宁公主和李青都换好了衣服出来。 李青还是昨天跨马游街时无比喜庆的、大红色的状元服,身上的金绥带无比醒目。 但更令人瞩目的,还是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本就身材修长、容貌上佳,穿戴公主朝服朝冠之后,更显女性之美。 金黄色的朝冠,中间镶嵌一枚红色的宝石,朱纬上雕刻着五只金色的孔雀。金黄色垂绦顺着孔雀落下,以三十九颗珍珠点缀。 朝服通体呈月白色,与青云阁那位宫装女子的服饰有五六分相似。 但不锈花纹。 只有两袖袖端、披领、衣襟处,分别纹着一条四爪金龙。 长宁公主刚一出来,就惊艳了包括李青在内的所有人。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长宁公主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她很不喜欢这种女性化的着装! 明明朝服和朝冠远比甲胄头盔要轻许多,但她却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自在。 众人被瞪了一眼,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李青,你还盯着本将作甚!” 长宁公主怒视没有收回目光的李青。 李青并未如其他人一般心慌,拱了拱手,如实说道:“见公主这副模样,想到了一首诗。” 第二十八章 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诗” 长宁公主皱眉。 她从小好动,喜欢修炼。 读兵书,她甘之如饴,手不释卷。 但读圣贤书,对她而言就是折磨,只感觉头大如麻。 以往每次去国子监,都感觉度日如年,恨不得赶紧去镇国公那里学习兵法。 因此圣贤书她还懂一些,但诗词一道,就丝毫没有涉猎过。 不过这两天总听天符帝夸赞李青跨马游街时和在青云宴作的诗,心中也有些好奇自己这位未来的驸马,究竟有何等诗才。 于是开口道:“既然有和本将有关的诗,那便念出来。” 李璨等人,也知李青擅于诗词,都期待的看着他。 李青缓缓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首诗是李青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旦传遍天下,将极大的提升长宁公主在大周百姓心中的印象。 也能让百姓将她和李青联系在一起,知道有一位倾国倾城的公主,嫁给了寒门状元。 极大鼓舞寒门士子勤学奋进。 也有利于李青在朝堂中培养一股以百姓利益为先的寒门力量。 一首诗刚念完,李青灵台上的文宫忽然震荡起来。 下一刻,虚空扭曲,异象凭生,一幅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周北疆,一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身穿公主朝服朝冠立于墙头之上。长宁军军旗招展,十万将士士气如虹、战意冲霄。 在场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大惊失色。 耳中传来的,是战场中金戈铁马之声。 鼻子闻到的,是腥臭的鲜血味。 他们仿佛置身北疆边塞战场当中,寒风凛冽。 画面一转,女子胯下龙鳞马,全副甲胄,手持长枪于万军之中冲杀。 她眼眸之中充斥着刺骨的杀气,蛮族大将一看立马胆寒,被长宁军杀得丢盔卸甲,城池失守。 女子率军杀到蛮族圣城。 圣城失守,蛮皇惨死长枪之下。 最后画面定格在女子长枪策马立于蛮族圣城废墟之上,眼眸冰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满堂寂静。 礼部前厅,所有人都被虚空当中突然出现的这一幕深深的震惊到了。 这突入而来的异象,甚至惊动了所有礼部官吏。 不少人蜂拥而来,探查究竟。 良久之后,礼部侍郎李璨率先清醒过来。 他看向李青,满脸惊叹的道:“昨日便听闻状元郎在青云宴赋诗一首,虚空生画、落笔生香。 从我侄儿李谦口中听闻此事,我还嗤之以鼻。 今日亲眼见证这一幕,实在是令我眼界大开,方知我寡闻少见。” 一旁的礼部官吏,也个个点头。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观。 一个毫无修为的书生,竟能引来天地异象! 这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只有三品以上、修为通神的大修士才做得到。 而这种大修士,自大周开国以来都从未诞生过一位! 甚至有人猜测,连金庭山都不一定有三品以上的高阶修士。 “请教状元郎,你在青云宴说读书养气,读书能养浩然气。可我读书四十余载,却未曾养出浩然之气。恳请状元郎指教。” 身为礼部侍郎,官职远在李青之上的李璨,此时竟作揖到低,恭恭敬敬的向李青请教。 “李大人请起。” 李青刚扶起李璨,异象消失。 长宁公主也彻底清醒过来,双眼满是震惊和不解的看向李青。 身为七品并且极有可能在几年之内突破到六品修士的她,对眼前出现的天地异象的震撼感,完全在李璨等人之上。 李青那首诗,配合天地异象,带给她的冲击力完全不亚于她初次见镇国公在战场上所展现出来的无敌之势。 “这首诗本将很喜欢,那什么浩然气,你也与本将说说。” 于是,李青将他昨日在青云阁所说的浩然之气再次解释了一遍。 众人听完,虽然心中理解了。 但依旧有一个疑惑。 李青读书能读书浩然之气,他们读书的时间远比李青更长,为何胸前没有一丁点气 莫非是因为自己等人做过一些不能让自己感到心安理得事情 唯有真君子,方能养浩然气 可那些大儒,为何不能如李青一般 礼部官员,就像心口被猫爪挠了一般,无比急切的想要弄清楚这个疑惑。 可不等他们开口,长宁公主开始催促赶紧上路了。 在一众礼部官员们恋恋不舍的眼神当中,昨日状元跨马游街的队伍再次启程,一路过朱雀街,出长盛门。 盛京城外,长宁公主依旧和李青同乘龙鳞马。 她用只有李青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李青,你那浩然之气,牵扯甚广。引动天地异象,唯有那些近乎通神的高阶大修士方能做到。 养浩然气的具体方式,你万万不能轻易泄露出去。否则很有可能引来祸患。” 长宁公主所担忧的并非被大周读书人学了养浩然气的方法,而是担心那些此生无望破境的强大修士,一旦他们得知这个消息,迎接李青的只有无尽未知的危险。 李青默默点头。 这个世上,唯有他一人可以通过读书养气。 即便他如实说出养浩然气的方式,别人也不会相信。 大周境内的读书人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那些肆无忌惮的强大修士盯上。 对于长宁公主的提醒,李青有心无力。 他也不想每作一首诗,写一篇文章,都有异象诞生。 可这完全不受他控制。 自从凝聚了文宫之后,只要他有诗词文章出世,文宫便会震荡起来,从而引来天地异象。 上次在青云阁是这样,今天在礼部也是如此。 一行人一路向北。 很快,来到了盛京城外五十里处。 在毗邻泾江的平原地,一座座大营驻扎在此。 这边是长宁公主的长宁军! 边境大胜之后,天符帝即刻命长宁公主调长宁军回京。 其中目的,没有人知道。 刚刚大胜的长宁军,接受了天符帝丰厚的犒劳。 还未靠近军营,便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来。 这是长宁军正在训练。 队伍最强方,长宁公主抬起手臂,勒令队伍停止前行。 她对随行的礼部侍郎李璨说道:“李大人在此稍后,本将需去军中带一队护卫同去临平府。” “公主请便。” 临平府地处边陲,盗寇猖獗,又时不时遭到蛮族游兵散将侵袭,并不安全。 李璨一开始还纳闷天符帝怎么不安排护卫,现在才明白原来随行的护卫在长宁军当中。 “驾!” 长宁公主没有提醒李青一句,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龙鳞马顿时飞驰而出。 顷刻之间,就来到了长宁军军营之外。 第二十九章 青宓,爱莲说 “参见将军!” “参见将军!” “参见将军!” 十万长宁军齐齐列阵,声音如山呼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 整个军营,充满肃杀。 远处的礼部侍郎李璨等人,都被这喊声震的头皮发麻。 大周号称百万大军,很少有一支军队能像长宁军一样令行禁止、纪律严明。 这是天符帝特许,长宁公主从铁血边军当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一支全部由精锐组成的边军! 论战斗力,唯有镇国公的大军和当年镇北将军的镇北军以及天符帝的禁卫军能与之媲美。 校场中央,长宁公主立于将台之上,大声道: “诸位得胜回京,本将已向陛下请旨,允许你们休沐二十天!” 闻言,十万长宁军充满肃杀的坚毅脸庞,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喜色。 纷纷卖力吼道:“陛下万年!将军万年!” 二十天休沐时间,对于他们这些常年镇守边疆的将士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尤其是现在军队驻扎在盛京城外,不用提防蛮族入侵。 二十天休沐,时间十分充裕。足够他们回家探亲,见一见久别的家人。 即便是家距盛京较远,凭借他们的骑术,也完全充足。无非是日夜兼程赶路,劳累一点罢了。 长宁公主手臂一抬,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 整个校场瞬间恢复寂静。 “本将今日启程,随驸马前往临平府。临平将士出列!” 随着长宁公主的声音落下,上百名临平府籍贯的将士纷纷出列。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站在长宁公主身旁的李青身上。 他们心中还纳闷,怎么将军为何不穿甲胄,而是换上了一身花里胡哨的女子服装。 也纳闷穿的跟唱戏一样的李青究竟是何人,竟然和将军同乘一骑。 现在全部了然。 但自家将军,竟然有驸马了,这让他们完全接受不了。 除非这个驸马,的的确确能够配得上将军。 然而在他们心中,这世上能配得上将军的人还没有出生! 李青被这十万心中憋着一口气的长宁军将士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审视,心中波澜不惊。 君子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更何况是眼前十万将士。 长宁公主似乎是不经意间的瞥了李青一眼,寻常人被十万将士如此审视,早就吓得面色惨白,心中惶恐。 可李青面色如常,眼神清亮,丝毫不受影响。 长宁公主又看向那出列的上百将士,道:“尔等随本将同回临平府。” “是!” 上百临平府将士在同袍们羡慕的目光下大吼。 虽然此次班师回朝,他们路过了临平府,但并未进程休整。 如今随长宁公主回老家,所有人都感觉脸上有光,无比自豪。 “散!” 长宁公主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开始井然有序的散开,一点都不显得凌乱。 如此军容军纪,让李青略显动容。 要知道人数越多,“散”可远比“聚”要更难。 通过这一点,便能以管窥豹,间接看出长宁军的战斗力之强。 大军散开,唯有牵着各自坐骑的一百三十二号临平府士卒和长宁军副将站在长宁公主身前。 “将军,末将以前未曾听闻您有驸马。” 体格无比健壮,身高差点赶上长宁公主,皮肤漆黑犹如一座铁塔般的副将杨玄策瓮声瓮气的说道。 军伍当中,世家和寒门共存。 甚至寒门的力量,要大于世家。 在这里,只要有能力就有很大几率往上爬。 不像朝堂当中,完全被世家把控,任由寒门再怎么努力,只要不投靠世家,都无出头之日。 镇国公、镇北将军、神威将军这三个军中代表性人物,便是寒门出身。 长宁军的副将,籍贯临平府。 出身一个贫穷的家庭。 在他八岁的时候,一支蛮族的游骑入侵村庄,父母死于蛮族刀下。 他侥幸逃得一命,从此乞讨为生,后来兜兜转转参军入伍,凭借天生神力屡立战功被镇国公的赏识,并得到镇国公赐下的修行功法。 随着修行不断增长,他在战场上立的战功越大。 后来以战功当上了十万长宁军的副将。 杨玄策心中最敬仰的人,一是镇国公,二是长宁公主。 他见李青丹田空空,显然是个尚未修行的“废物”,心中很是愤懑,觉得李青配不上战场上骁勇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道:“驸马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寒门状元。家乡也在临平府。” 副将杨玄策一听,看向李青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变化。 虽然他从未读书,是个只知道打仗的粗汉。 但从小就敬佩那些读书人。 更知道李青这个三元及第的寒门状元来的有多么不容易,个中难度,甚至不亚于镇国公从一介养马奴成为名传七国、威震蛮族的大周擎天玉柱。 杨玄策双手抱拳,躬身道:“见过驸马!驸马真乃寒门的骄傲,更是临平府的骄傲。” 前后不到十息时间,杨玄策已经完全认可并且钦佩李青。 其余一百三十二名来自临平府的士卒,也纷纷向李青行礼,认可了他的身份。 “将军清起。” 李青拖起杨玄策,对这个粗犷的汉子也很有好感。 这些军伍中人都是直来直去,从不弯弯道道。 和他们打交道,远比和朝中那些大臣舒服多。 “好了,整军出发!”长宁公主下令。 “是!” 杨玄策和其余一百三十人二人,迅速翻身上马,充当起李青和长宁公主回临平府的护卫。 一行人出了军营,和李璨等人汇合,一路往北而去。 沿途当中,锣鼓齐鸣。 但凡遇到人员马车,都敲响十三棒锣,提醒前方避让。 与此同时。 盛京西郊,一座庄园当中。 淮信王谋士正与青云宴出现的那位宫装女子交谈。 “郡主,这是我家王爷特意差我送你的礼物。” 这被称为郡主的宫装女子,正是芪山王亲传弟子,被誉为能与镇国公匹敌的芪山剑圣。 芪山剑圣本体乃一株莲花,成精之后给自己取名青宓。 青宓接过淮信王谋士递过来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字画。 淮信王谋士笑呵呵道:“知道郡主喜读圣贤书,最好诗文。王爷便大费周章,为郡主寻来这幅字画。” 青宓没有搭理淮信王谋士,直接将字画展开。 一朵绽放的青莲映入眼帘,青莲下面,是一个满是淤泥、没有任何生机的小池塘。 这幅画,让青宓心中一震。想起了她成精之前的时光。 也是在一个充满恶臭遍地淤泥的小池塘。 和画中并无任何区别。 青莲旁边,爱莲说三个大字工整清秀。 “爱莲说” 青宓来了兴趣,逐字逐句看下去。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看到这里,青宓大感震惊。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喜欢牡丹花、菊花、水仙花,几乎没有人喜欢莲花。 尤其是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更是直击青宓的心灵。 看到青宓的反应,淮信王谋士含笑抚须,心中大定。 青宓继续看下去,边看边在心中默念。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通篇看完,青宓只觉得回味无穷。 只觉得这篇爱莲说,完美的诠释了她。 作爱莲说之人,当为她的知己! 她看向淮信王谋士,问道:“先生,这篇爱莲说,是何人所作” 淮信王谋士被青宓眼神注视,只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秘密。 他气机被完全锁定,但凡敢说一句谎话,便要惨死当场。 他脑满上不知不觉布满了汗珠,赶忙说道:“李青,新科状元李青。” 看到许多人讨论寒门 以下是百度百科对寒门的解释。 寒门,指寒微的门第,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也叫庶族,并非指贫民阶级。 庶族亦称“寒门”、“寒族”。魏、晋、南北朝时不属于士族的家族,大多为普通中小地主。魏晋之后由于出现了科举考试,士族衰落,寒门泛指家境贫寒的家庭。 寒门还有以下五重意思: 1古代传说中北方极寒冷的地方。 2即谷口。古代地名。在今陕西礼泉县东北。 3寒微的门第,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也叫庶族,后引申为贫民阶层,家境贫寒的家庭。 4谦称自己的家。 5江西广昌县方言。在jx省广昌县方言有特殊的地位。常在“寒门”二字后加一个“崽”,称“寒门崽”。寒门,在广昌人交流中本意是说对方笨,或说愚蠢。但略带诙谐意,常被亲昵的人称呼,则意为“小傻瓜”等。 综上所述,家境贫穷,吃不起饭的贫民家庭,也能叫寒门。不是说一定得是贵族落魄,才叫寒门。 第三十章 遇伏,战诗(上) “新科状元李青” 芪山剑圣青宓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那日在青云阁李青的画面。 以一介毫无修为的书生引动天地异象,落笔生香。着实震惊到了她。 那读书养气之说,更让她感觉十分玄妙。 尽管在场绝大多数的新科进士不相信,但青宓身为六品修士,感知力惊人,能差距到当时李青并未说谎。 “没想到这篇爱莲说,竟是他所做。”青宓喃喃道,随后又点点头,“的确,也只有他这种出身贫寒,凭借自己的努力挣脱出生活的淤泥,才能写出爱莲说。”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莲,花之君子也……” “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青宓拿着爱莲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这幅字画卷起来。 她长处一口气,眸光闪动,道:“李青当为我的知己。” 她看向淮信王谋士,“淮阳王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郡主喜欢就好。” 淮信王谋士脸上堆满笑容,通过爱莲说得到青宓的好感,距离他的目的就接近了一步。 世人都知道,芪山剑圣爱憎分明。 只要她开心,一切都好商量。 若是惹得她不快,即便是金庭山的面子都不卖。 “你们是如何拿到这篇爱莲说”青宓问道。 “大约是六七年前,李青迫于生计,在街头卖字画。恰巧被我家王爷看重,便高价买了一下来。”淮信王谋士道。 “卖字画”青宓微微点头,“听说殿试前一日,淮信王曾邀请李青去府上。莫非李青已入淮信王麾下” 淮信王谋士摇了摇头,叹道:“殿试之前,王爷许诺李青状元之位,却被拒绝。郡主亦知如今大周的局势,若李青能入我淮信王府,今日我也不会登门拜访。” 他言语当中充满可惜,也有对李青的敬佩。 对于一个寒门士子而言,状元连想都不敢想。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会认为,寒门能高中状元。 李青拒绝天下任何读书人都拒绝不了的状元,同时又凭借自身才能被天符帝点位状元。 这让世家出身的淮信王谋士又敬又佩。 青宓闻言,双眸之中的光芒更亮。 “莲,花中君子也。李青亦是人中君子。也只有这样的君子,才能写出爱莲说。” “先生此次为何登门,可以说了。” 淮信王谋士大喜。 二人在庄园中洽谈良久。 …… 永安宫。 天符帝放下御笔,靠在椅背上揉着腰身。 “还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朕能连续批阅奏折长达八个时辰。如今一个时辰便感觉身体不支。” 天符帝身后,一名全副甲胄在身的国字脸中年男子道:“陛下日理万机,操劳过度,万万注意休息。” 天符帝一边揉着腰身,一边道:“韩牧,大皇子有动静了吗” 这名叫韩牧的中年男子,便是当今大周除镇国公之外,名声最为响亮的神威将军。 常年镇守在金庭山外,抵御离国随时有可能的入侵。 他虽然身披甲胄,却更像儒将而非战场冲锋的猛将。 二十年前,韩牧高中状元。后弃文从武,辞去工部侍郎投入军中。 虽然他修为不高,却用兵如神,最擅长以少胜多,其次擅于防守。 十五年前,大周和离国发生摩擦。 曾以三万大军,大败离国十万黑甲军。 也曾以仅仅两千残兵败将坚守孤城,硬实让十倍兵力的离国大军攻了足足一个月都未能攻下。 正是因为这两场大战,才让离国大军彻底,不敢再进犯。 韩牧回道:“目前尚未有任何动静,毕竟长宁军刚刚离开军营。他们很能隐忍,估计会观望一天。确定长宁军将士的确返乡探亲,才会冒头。” 天符帝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挂在高空中的烈日。 脸上满是落寞的表情。 韩牧几次想要开口,最后都忍住了。 虽说自古皇家无亲情。 但真当到了自己儿子要造反的时候,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皇帝,也会感到悲痛。 更何况还是在自己行将就木之时。 天符帝无力的挥了挥手,背对着韩牧说道:“一切按计划进行,他自以为看清楚局势,想要改变大周的现状。就看看能不能过得了朕这一关。 若连朕这一关都过不了,又谈何面对淮信王和那些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世家大族。” “是!” 韩牧领命,双手抱拳退出永安宫。 退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道:“陛下保重龙体!” 说罢,身体一转,走出永安宫。 天符帝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空中的烈日。 “造反好啊,能踩着兄弟的尸体上位,踩着朕的尸体上位,于大周而言,也算幸事。朕就怕你空有野心抱负,却无相对应的手段。” …… 出了盛京,往北一路前进一百里,便到了靖州地界。 靖州一带,山丘众多。 加上刚刚进入雨季,路面无比泥泞。 李青等人在泥泞的山路上赶路,速度也明显降下来。 “将军,不对劲。” 队伍行走在地势狭窄,两面环山树林茂密之地,杨玄策像是察觉到危险。 长宁公主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猛地拔出悬挂在龙鳞马身侧的长枪。 “结阵,有埋伏!” 一百三十二名长宁军将士,立马结成军阵,警惕四周,将长宁公主和一众随行的礼乐队伍护在中间。 第三十一章 遇伏,战诗(下) 轰隆隆! 在李青等人停下来的瞬间,忽然地动山摇。 一块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从两边山丘峡谷之上砸落下来。 “御!” 长宁公主大喝一声,一百三十二号长宁军立马举枪。 巨石从高空砸下,冲击力之大十分恐怖。 即便长宁军是军中精锐,也无法随意用枪挑飞巨石。 一轮落石过后,小部分人口中溢血,已然受伤。 长宁公主抬头,一轮落石刚结束,又有一轮落石砸下,并且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箭矢。 她左手一提,将李青从龙鳞马背上提了下来。 右手一震,将近两丈长的骇人长枪出现在手中,同时龙鳞高高跃起。 一道耀眼的枪芒划破长空,长宁公主在半空中舞动长枪,将落石和箭矢击飞。 口中喊道:“杨玄策保护驸马,其余人寻找机会攻上山丘。” “是!” 杨玄策贴身护着李青,其余将士找到落石和箭矢的间歇时机,开始攀登山丘。 寻常人遇到这种伏击,只会想着赶紧逃离现场。 但越逃越危险。 自乱阵脚不说,还会落到对方下一个包围圈、埋伏地。 两边山丘之上,蹲伏着上千个山匪打扮之人。 为首之人,右手用力砸下,将身旁的一块巨石砸的粉碎。 他恨恨的骂道:“长宁军的警惕性太高了,即便在大周境内都没有放松警惕。但凡他们再前进十丈,全得留在这里。” 十丈之外,地势更加狭小,是一个绝佳的自上而下的伏击地。 可惜长宁军太警惕了,长宁公主的感知力也太强了。 “大哥,他们杀上来了,怎么办” 首领旁边,一个瘦小的男子问道。 “怎么办”首领狞笑道:“我们一千多人,他们才一百人,十倍的数量悬殊,当然是杀!” 铮的一声,首领抽出腰间宝刀,对身后的弟兄们说道:“兄弟们,今日李青不死,死的便是我们!你们是愿意自己死,还是李青死想活命的,都随我冲下去!” 声音落下,他如猛虎一般带头冲下山头。 其余山匪,也都握着大刀,杀气沸腾的冲了下去。 一场人数悬殊的厮杀,就此展开。 在今天之前,李青对长宁军的战斗力并没有实质上的了解。 只知道他们是大周军队当中的精锐。 而现在,他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为何长宁军能被称为精锐! 长宁公主骑着龙鳞马,舞动手中骇人的长枪,杀人如割草。 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她周身三丈! 断肢残臂横飞。 本就强大的她骑上龙鳞马之后,更加凶悍,杀的山匪胆战心惊。 其余长宁军将士,除了保护李青的杨玄策之外,兵分两路向两旁的山头冲去。 “不愧是长宁军主将,一身修为竟已臻至七品巅峰。再给你几年时间,怕是要晋升中品修士了。” 山匪首领砍倒一名长宁军士卒,握着滴血的刀,拦住了大开杀戒的长宁公主。 “尔等并非山匪,说出受何人指使,本将饶尔全尸。” 长宁公主平静的说道,言语当中根本不把眼前凶虎般的山匪首领放在眼里。 “那就要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山匪首领持刀冲向长宁公主,其余山匪纷纷弯弓搭箭在旁边支援。 峡谷当中,杨玄策看着不断有同袍战死,急的双眼通红,煞气毕露。 长宁公主那边还好,另一边的同袍面对十倍的敌人,再加上还是从山下往山上进攻,不占地利优势。 激战十分惨烈,时不时就有同袍阵亡。 “右边战场,长宁军已经落于下风,杨将军快去帮忙,不用管我。”李青说道。 长宁军是骑兵,攻丛林茂盛的山头必须弃马。 有马没马,战斗力截然不同。 甚至连平常的五成实力都发挥不出。 左边长宁公主的战场没有问题,右边的战场很快就会呈一面倒的状况。 对方凭借地势优势,用人命堆也能拼光长宁军。 “不可,将军有令,让我保护驸马。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不能离开。” 杨玄策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帮助袍泽。 但军令如山,他不能违背军令。 “咻!” 一支羽箭激射而来,直奔李青眉心。 箭尾震颤,箭头闪烁着骇人的幽芒。 这突如其来的冷箭,顿时让李青浑身汗毛倒竖。 杨玄策眼疾手快,一刀将冷箭斩落。 同时瞬间锁定右边战场,一个山匪躲藏在茂密的树枝上。 “驸马小心,对方有鹰扬弓箭手!” 军伍当中,最善射之人,被冠于鹰扬弓箭手。 评定标准很简单,能一箭精准射中千米高空之上的雄鹰眼睛,便算合格。 偌大的长宁军,这种级别的弓箭手,找不出十名。 没想到竟然在山匪当中遇到。 “他们不是山匪,并且很有可能来自军中。目的也很明确,那便是杀我!” 李青刹那间断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杨玄策点头,脸色愈发凝重。 “寻常山匪,不可能拥有此等战斗力。更不可能拥有鹰扬弓箭手。” 李青念头飞转,可他刚入朝堂,并未得罪军中人物。 各地藩王有杀他泄愤的理由,世家大族亦有杀他排除异己的理由。 “咻” 又是一支冷箭袭来,依旧被杨玄策格挡下。 “不能坐以待毙!” 李青快速分析两边战场的局势。 右边战场,败局已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面溃败。 长宁公主那边虽然占据上风,可对方亦有难缠之人,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更抽不出时间去支援右边战场。 一旦右边战场溃败,局势将非常不好。 “诗词文章可引动天地异象,我可试试战诗词如何。” 李青迅速取出龙须笔,深吸一口气调动胸前的浩然之气,一笔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一行行潦草的文字迅速成型。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 人不怯,仇必血,看我大周男儿血。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手提黄金刀,身佩…… 每写一字,李青胸前的浩然之气便流逝一截。 待写到四十六字之时,浩然之气消耗一空。 高空之上,骤然出现异象。 壮士豪气冲霄,手持钢刀以一敌百,遍染敌寇之血。 与此同时,所有长宁军将士,身上似乎被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加持。 只感觉热血沸腾、豪气冲霄。 手中钢刀也染上一层金黄色,可怕的煞气更是从黄金刀上透体而出。 “杀!” 长宁军士气大涨! 第三十二章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炷香后,厮杀结束。 一千多山匪横尸荒野,没有一个活口。 并非长宁公主他们不想留活口,而是这帮山匪口中都含着毒药。 只要有被俘虏的风险,立马自尽。 峡谷之外,杨玄策收敛完战死士卒的尸体,满脸悲切的走到长宁公主身前。 “将军,此战我们战死了二十一个兄弟,重伤三十。” 长宁公主脸色阴沉,长宁军将士没能死在对蛮族的征战当中,却死在了一群伪装成山匪的人手中。 尽管是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依旧让她感到惋惜和不值。 “这群狗一样的东西,全部加起来都抵不上一名长宁军将士的性命。 杨玄策,安排人送他们回家,带上抚恤金,好好安葬。” “是!” 杨玄策愤然道:“将军,这些人进退有序、配合娴熟,又有鹰扬弓箭手,明显不是山匪,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并且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驸马来的。” “冲着驸马来的”长宁公主看向李青,瞬间就想通了一些此前的疑点。 “没错,对方的鹰扬弓箭手躲在暗处,不断向驸马射冷箭。” “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什么没有” 杨玄策拿出一块白色的玉珏递给长宁公主,“这是从山匪首领身上搜到的。” 长宁公主接过玉珏一看,瞳孔骤然缩小。 这种玉珏,是二皇子麾下专门刺探前线情报北符卫的身份证明。 将玉珏翻过来,果然有北符二字。 “不对,不可能是二哥的北符卫。正常匪徒,即便被俘也不会服毒自尽。除非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或是不愿暴露他们背后之人。 以北符卫的谨慎,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明显的身份标识。 有人故意陷害二哥。” 杨玄策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将军,弟兄们死在战场上,那是为国捐躯。 可死在这些狗东西手中,末将忍不了这口气。请将军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 “报仇!” “请将军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剩下的长宁军将士,全都红着眼睛,奋力嘶喊。 长宁公主眼神缓慢从地上战死袍泽的尸体上划过,随后一振手中长枪。 “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本将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弟兄们报仇!” 一群得胜归来,本该满载荣誉回去和家人团聚。 却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条峡谷当中。 这个结果,长宁军将士接受不了,长宁公主同样接受不了。 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队伍重新启程。 “李青,方才空中有异象升腾,本将和众将士热血激荡、士气冲霄,连手中武器都更加锋锐。 听杨玄策和李璨说,与你方才所做的一首诗有关” 龙鳞马上,长宁公主问道。 引动天地异象便算了,姑且算作那浩然之气的神奇所导致。 可一首诗,不还是一首未完成的诗,竟能给上百人起到加持作用。 这就有点玄乎。 几乎接近于三品以上的高阶修士所追求的“道”了。 李青点头,“我尝试着将浩然之气融入战诗当中,没想到真有效果。” 这一次的尝试,让李青意识到了,儒道修行并非只是单纯的养气。 也不是单纯的引动天地异象。 儒道同样能杀敌。 如今战诗能杀敌,他日异象异能杀敌。 但现在李青遇到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胸前的浩然之气很难继续增长。 从上次文宫开启之后,接连几天苦读圣贤书,浩然之气都没有丝毫提升。 “行问心有愧之事,浩然之气减弱。反之,行问心无愧之事,行有利于天下百姓之事,浩然之气应该会增加。 如今我已经无法通过养气,恐怕只有通过立德、立功、立言,方能继续养浩然之气。” 李青在心中默默想到。 “你这种手段,本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是那句话,不要暴露。” 长宁公主再次提醒。 未了又道:“杨玄策他们,绝对不会透露出你方才的手段。李璨和礼乐队伍那些人,本将会帮你敲打敲打他们。 但李璨出身承州世家,怕是不会那么听话。若有必要,本将可就地将他诛杀。” 长宁公主的声音很小,却充满杀气。 队伍后方,骑在马背上的李璨,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锁定自己,顿时遍体生寒。 整个人都僵硬的坐在马上,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公主心意,李青领了。我与礼部侍郎是本家,或许能说通他。” 李青赶紧说道,生怕长宁公主一言不合直接杀了李璨。 立德,何为立德 行圣人之事,以圣人道德标榜己身。 倘若为了自身的秘密不被暴露,而杀一个无辜的朝廷大臣。 这不符圣人的道德标准。 一旦德行有愧,立德这一项,李青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长宁公主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善良,若李璨将今日之事说了出去,你可知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不说中阶修士,便是从不显现人间的高阶修士听闻此事,都要来找你。” 李青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倘若有人因为我们知晓他的秘密而杀我们,我们也会不甘心。”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李青你是个真君子。” 长宁公主没有继续劝说。 如果李青能说得通李璨,那最好不过。 若是说不通,或者李璨假装答应,她自会在李青反应过来之前,第一时间将其李璨杀。 这样既不违背李青的君子之道,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队伍行进三十里,天色慢慢黑了下来。 众人来到一个小镇过夜。 状元跨马游街的声势,吸引了整个小镇的百姓围观。 一时之间,进入暮色的小镇,人声鼎沸。 “状元郎,大周立国以来第一个寒门状元!” “大家快来看状元郎,沾一沾文气,将来考个秀才光宗耀祖。” “状元郎身前的女子太美了。” “那是什么马竟然如此威武!” “长宁军,将军!”直到一个独目瘸腿的大汉,激动的冲到龙鳞马前,口中大呼:“长宁军龙骧营退伍老卒黄全愍参见将军!” 直到这个时候,小镇百姓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身着华贵服装的女子,竟是长宁军主将长宁公主! 刹那间,整个小镇彻底哗然。 第三十三章 嫁给这样一位君子,蛮好 小镇百姓,绝大多数人都没去过州城,更别说是盛京。 状元郎和公主在他们心中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大人物。 他们远远的围观,窃窃私语,不敢像之前一样靠的太近。 年轻书生,对李青的人生转变充满憧憬和向往。 家中有小孩的贫寒家庭,用力捏紧拳头。读书能改变命运,他们下定决心。只要家中小孩有读书的天赋,无论如何都要咬牙供他读书。 哪怕只是考中秀才,一家人的生活也将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中状元、娶公主、跨马游街衣锦还乡。 李青的风光无限,深深的激励到了无数人。 “黄全憨,是你小子啊!” 杨玄策蒲扇般大的巴掌拍在黄全憨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你了,这两年你过的怎么样” 黄全憨脸上的激动神情丝毫不减,笑呵呵的说道:“很好,过得很好。只是每天躺在床上,都会怀念在长宁军在龙骧营的日子。” 龙骧营,全营共三千人,是十万长宁军中最精锐的大营。 战场上,跟随长宁公主冲锋在最前面的,就是龙骧营。 长宁公主让黄全憨起身之后,说道:“你为国杀敌,抵御蛮族。现在退伍了,也该好好和家人一起生活了。” 说着又转头对杨玄策道:“今晚在此地驿站过夜,明日一早启程。你们两好好叙个旧。” 杨玄策抱拳,“谢将军!” 在小镇百姓的围观之下,李青、长宁公主等人来到了驿站。 由于大周与蛮族常年有战事,所以从北疆边境到盛京,一路之上设立了许多驿站。 小镇的驿站虽然简陋,居住环境倒也干净。 驿站中有草料和其他必备的补给。 长宁军等人,在驿站外就地安营扎寨。 其余人等分别安排好了住所之后,李青敲门进入李璨的房间。 “长青,今日路途劳顿,又遇贼人伏击,怎么还不休息”李璨问道。 今天伏击的场面,对他一个世家文人来说,冲击力很大。 这种场面,从未见过,到现在眼前都是那一幕幕血腥的厮杀。 “李大人,有一事想与你谈谈。”李青道。 “坐。”李璨招呼李青坐下之后,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的来意。放心,此事我断然不会对外宣传。” 李璨虽然没有修炼天赋,仅仅只是九品修为。 但察言观色和分析局势的能力很强。 之前那令他遍体生寒的杀气,时候他也推断出,那是长宁公主的警告。 “长青多谢李大人。”李青起身作揖道。 李璨连忙扶起李青,笑道:“长青,你我乃是本家,此事说出去,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好处。 反而平白开罪了你和长宁公主,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李璨虽不是聪明人,却也非蠢人。 长青,你若愿意,可随我去承州入族谱。你临平府李家,便是承州李氏分家。” 将来在朝堂之上,你我还要相互扶持。” 同姓之人,本就会互相扶持。 如今一个是承州世家,一个是寒门状元。 在李璨看来,这是天作之合。 更何况他还主动邀请李青入族谱! 从此李青的身份地位,将会得到巨大的提升。 承州李家,今后也会尽最大努力帮扶李青,让他能够在朝堂上站得更稳。 “李大人好意,长青心领了。长青并非承州李家族人,岂能乱入族谱” 李璨不敢置信,这种天大的好事,李青居然拒绝了 “长青,你可知入我承州李家族谱,对你有多大的好处朝堂党派之争,不同派系的阵容互相攻讦。足以使你掉入万丈深渊。” 李青依旧摇头,“君子群而不党。朝堂党派之争,非我为官所愿。” “难道你要做一个孤臣不成!” “朝堂派系之争,于天下万民不利。长青并非要做孤臣,只是不愿掺和到这些无意义的争斗当中,更不愿同流合污。李大人,告辞。” 李青说罢,转身退出李璨的房间。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璨的为官之道,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其次才是百姓。 这与李青的出发点相悖。 看着李青离去的背影,李璨摇了摇头,无比惋惜的叹了口气。 经此一事,他也没了睡意。 拿了本书,在烛火看了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月亮开始落下,天色渐见拂晓。 一道响亮的公鸡打鸣声响起,李璨忽然惊醒过来。 “卯时了。” 从昨晚亥时,到今天卯时。 李璨拿着书坐在书桌前,足足四个时辰,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脑海中满是李青的那些话。 合起书本,李璨负手而立,望着天际一抹悄然升起的阳光。 感慨道:“李青真乃君子,我不如他远矣。让如此君子成为孤臣,落个惨死下场,非我所愿。” 李璨取出文房四宝,细心研磨。 认真的写了一封长达千余字的书信,交给驿站差人送往承州李家。 …… 辰时。 李青和长宁公主等人,在驿站用完早食,便继续启程。 临平府距离盛京五百八十里地。 若以长宁军的行军速度,无需两天便能抵达。 但有礼部的礼乐队伍在,一路之上锣鼓齐鸣,遇到州城都要进去走一遭。 时间便被延长许多,最少也需十日才能赶到临平府。 小镇十里之外,长宁公主对李青说道:“今日辰时,李璨写了一封书信送往承州。你可知书信里写着什么” 李青道:“昨日李大人向我承诺,不会泄露我的秘密。书信写着什么,我不知。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对我不利,否则公主早就将李大人诛杀。” 堂堂礼部侍郎,长宁公主开口便杀,丝毫没有顾忌。 这便是皇权的力量。 世家虽然在大周尾大不掉,但没有人敢忽略皇家。 无论世家如何做大,皇家才是最大的世家。 “李璨写信给李家家主,建议李家将来在朝堂当中支持你。”长宁公主一脸好奇的问道:“本将倒是想知道,你昨晚究竟跟李璨说了什么” 李青闻言,亦是大惊。 随后将昨晚和李璨的对话,跟长宁公主复述了一遍。 长宁公主听完,心中一阵感慨。 “嫁给这样一位君子,蛮好。” 第三十四章 盛京风起云涌 “公主,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关系如何” 龙鳞马上,李青问道。 “大哥和二哥素来不合。大哥做事狠辣果决、十分偏激,向来为二哥不喜。大哥则认为二哥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长宁公主眯着眼回头看向李青,“你怀疑昨日伏击我们的那些人,是大哥安排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二哥” 伏击新科状元,还是得到天符帝重用的寒门状元。 这件事无论是谁做的,下场都不会好。 如今天符帝没有立太子,大皇子和二皇子无论是谁犯下这种大错,都将失去夺嫡的资格。 昨日看到北符卫玉珏,长宁公主心中第一个答案就是大皇子陷害二皇子。 但她没有证据确定。 李青摇了摇头,道:“我一介寒门,受陛下信任入御史台,被朝中许多大臣视作眼中钉。又献推恩令,大周藩王也想杀我泄愤。 但他们终究不敢在毗邻盛京一百里处的青州调一千人马来伏击我,这是蔑视皇权,必定会遭陛下彻查镇压。 昨夜我思来想去,无非两个答案。 一是大皇子为了夺嫡,有意陷害二皇子。但大皇子虽行事狠辣,眼里却容不得一点沙子,是个光明正大之人。 所以大皇子的可能性不高。” 长宁公主问道:“另一个答案呢” “的确是二皇子派人伏杀我,他有意留下北符卫的玉珏,就是为了给人一个别人陷害他的错觉。 而朝中最有可能陷害他的人,只有大皇子。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答案……” 说到这里,李青没有继续说下去。 长宁公主转过头,发丝从李青的脸颊上划过。 她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的赶路。 因为第三个答案,她也想到了。 …… 三天后。 盛京,太安殿。 今日,是天符帝寿诞。 在工部的安排下,于太安殿大宴群臣。 整个皇城,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太安殿内,群星璀璨。 手握大权的朝堂重臣,德高望重的儒林泰斗,一些世家的家主,皇亲贵胄齐聚一堂。 天符帝高坐主位之上,与众人欢庆。 “藩王治理封地井井有条,朝堂君臣上下一心。如今大周国力蒸蒸日上,直追高宗时期。诸位,满饮此杯!大周万年!” 天符帝举杯,与群臣共饮。 群臣满饮杯中酒,纷纷大喊:“大周万年!” 俨然一副圣皇治世、贤臣相辅的和谐画面。 循规蹈矩的开场白过后,寿宴正式开始。 坐在天符帝右下方的大皇子武乾起身道:“儿臣有一礼献于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 话音落下,立马有殿中太监将大皇子的礼物呈了上来。 是一幅画。 “这是儿臣亲笔所书,为父皇写的万寿图。” 大皇子展开画卷,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寿字。 并且这个寿字,是由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寿组成。 所有寿字加起来,正好一万个。 群臣当中,顿时有声音响起,夸赞大皇子至孝。 “乾儿有心了,这万寿图,朕心甚喜。” 天符帝接过万寿图上下打量许久,才满意的让人收下。 “臣弟亦有一礼献于皇兄。” 坐在天符帝左下方,唯一来盛京为天符帝贺寿的藩王淮信王起身说道。 “哦”天符帝微笑道,“四弟可是又寻了些稀奇的宝贝” 往年天符帝寿辰,淮信王总能献上一样珍惜物件,令人眼界大开。 淮信王道:“臣弟同样献一幅画,此画名为江山社稷。请皇兄一览。” 说话之时,就有侍卫将淮信王的礼物展开。 画卷极长,足足有十丈有余。 淮信王指着画卷,解释道:“周、离、永、庆、凉、乾、琉璃,还有四方蛮夷,尽在此画当中。 是以臣弟将其命名为江山社稷。 臣弟以此江山社稷,祝大周国运昌隆,荡平蛮族,一统七国!” 江山社稷图上,七国面貌栩栩如生,地势勾勒亦清晰无比。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幅画,甚至可以当成作战舆图了。 “好!”天符帝激动的拍案而起,“江山社稷,江山社稷!我大周代代君王,志在一统。 朕做不到,朕的儿子,朕的孙子,朕的子子孙孙。只要君臣勠力同心,总有后世之君能完成这个宏伟的夙愿!” 淮信王之后,其余皇子、公主以及大臣们,也纷纷献上自己的礼物。 现场的气氛,也烘托到了顶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时辰之后,宴席结束。 …… 永安宫。 “陛下。” 已然是东厂督主的内务省太监总管魏榷,来到天符帝身前。 “宫内宫外,并无任何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天符帝皱眉。 长宁军将士休沐返乡,今日又是皇帝寿辰,可以说是最佳的造反时机。 而且神威将军率领的三千人秘密藏在永和宫,不可能有人知晓。 结果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是朕错了,还是说他关键时候没了这个胆量” 天符帝握着御笔,眉头深深皱起,陷入了沉思。 “大皇子那边是什么情况” 魏榷道:“大皇子回去之后,便一直在书房看书。府上也一片安宁,并无任何异常。” 天符帝点点头,“你下去。” “是!” 魏榷躬身后退,退到一半,天符帝的声音又响起了。 “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魏榷停下脚步,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 “长宁和李青遇伏之事,酝酿了两天,是时候该有个结果了。” 天符帝手持御笔,蘸了点朱砂,在纸上重重写下一个“卫”字。 “大皇子没有动静,便暂且不管。你即刻率人前往卫叔阳府上,将其捉拿!” 魏榷看着那鲜红的卫字,瞳孔骤然缩小,心中忍不住激动的颤抖。 东厂,终于要张开它的獠牙了! 并且第一个便是户部尚书卫叔阳! 从此以后,朝中百官,谁敢不惧东厂 拿下卫叔阳,下一个岂不是建南卫家 “奴婢遵旨!” 魏榷怀着巨大的喜悦和激动离开永安宫。 “建南灾荒,卫家囤积粮食,以高价卖出,致使当地百姓饿殍遍野。 杀鸡儆猴,一切便从户部尚书卫叔阳伏杀当朝公主和新科状元开始。 只是不知朕那个好儿子,今晚缘何没有动静” 天符帝桌案上那份一个月前便送来的情报,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五章 一箭三雕 夜晚的盛京,如同一头盘踞在黑暗中的巨兽。 大皇子府邸,一片静谧。 四处厢房,都已熄了灯。 唯有书房灯火通明。 大皇子武乾,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手持一卷书在书房仔细研读。 大皇子长相白净,与天符帝有七八分相似。 他眼下有阴骘纹。 阴骘部位,光明润泽,紫色环绕。 男儿有阴骘纹称为龙堂,女子有阴骘纹则为凤袋。 相学认为,阴骘纹亦是阴德纹。是常年积德行善、广利众生所致。 若有擅长望气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大皇子富贵天相,尊荣至极。 “殿下,禁卫军副统领郭怀义到了。” 书房外,大皇子府上管家小声汇报。 “怀义来了,进来。” 大皇子声音醇厚,威严又不失亲和。 身披禁卫军甲胄的副统领郭怀义推门而入,恭敬的向背对着他,正在烛光下看书的大皇子躬身行礼。 “殿下,今晚为何不行动” 禁卫军副统领郭怀义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大皇子放下手中书卷,转身看向郭怀义,道:“兵法有云,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可为了今日,我们已经准备足足一年了。殿下莫非到了关键时刻,反倒是不敢踏出最后一步了!” 郭怀义咬牙切齿,十分的不甘。 大皇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且问你,倘若今日兵变成功,父皇禅位于我。这皇位,我能坐的稳吗” 郭怀义脱口而出道:“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太傅赵夔、吏部尚书林渠……朝堂重臣,大半都站在殿下这边。 盛京十六门守将,外加我统禁卫军。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殿下这里。一旦兵变成功,殿下如何坐不稳皇位” 大皇子虽然没有刻意经营人脉,但下一任皇帝人选,不是他就是二皇子。 不少为了更大利益的朝中大臣,这些年来都有意无意的向他示好。 间接性的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大皇子党。 “怀义,光靠个人勇武,永远成不了大事。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高阶修士,也无法做到一人敌一国。我平时让你多读书,你总是不听。” 大皇子拍了拍郭怀义的肩膀,走到书房右侧墙壁。 那里挂着一幅大周舆图,舆图上将各大藩王势力以及世家势力全部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标注出来。 “我若发动宫变登基,纵然会得到你所说的那些朝中大臣投靠。但他们真的是投靠我吗不,能让他们投靠的,唯有皇权。 我若登基,四叔定会联合各地藩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京勤王。 原本各路藩王可能不会听四叔调遣,可推恩令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此策真正见效,至少需要一二十年时间。父皇迟迟没有推行,就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李青此人胸怀大才,却是给父皇出了个难题。 怀义,一旦我那四叔领着藩王联军进京清君侧,你认为会是什么结果” 郭怀义闻言,脸色瞬间惨败了下来,额头上冷汗密布,只感觉遍体生寒。、 他哆哆嗦嗦道:“殿下将成为乱臣逆贼,淮信王将会顺利攻入盛京,取殿下而代之。朝中大臣就是墙头草,谁力量大、谁是皇帝,他们便投靠谁。” “不仅如此……”大皇子长吁一口气,自嘲道:“届时朝堂混乱,大周局势巨变。蛮族、离国,都会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 皇权之争,争到最后世家、大臣没有损失,苦的却是我大周百姓。” 郭怀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震惊的瞪大双眼,“所以殿下这一年来的准备,只是为了迷惑淮信王!” 大皇子轻轻点头,“我那四叔,才智俱佳,手腕、兵马、人脉、财富可以说是样样不缺。 但他行事,比我还要极端。他将世家视作大周蠹虫,一旦上位,将大刀阔斧的削弱世家力量,扶持寒门。 可这是百年大计,需几代君王持之以恒、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强行变革,大周国体不稳,国运下降。 至少在天下人人读得起书之前,彻底铲除世家绝无可能。该用他们,还得用。 这一年时间,我与四叔虚与委蛇,也算是成功在他的两淮之地埋下了几颗钉子。” 郭怀义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失落无比的喃喃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淮信王的阴谋。” 大皇子转身,视线透过漆黑的天空,看向皇宫。 “怀义,长宁军休沐返乡,是父皇有意为之。禁卫军统领也是受父皇之命,假意与你我合谋。你仔细想想,倘若连禁卫军统领都能背叛,哪个皇帝能安然入睡 这一切,都只是父皇刻意为之,再加上四叔推波助澜,所以才给你造成一个今晚能成功宫变的假象。” 郭怀义无礼的垂下双臂,到现在他才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是戏台上的一个戏子,十分可笑。 大皇子又道:“禁卫军副统领你也当不下去了,明日向父皇请辞。我会对你另有安排。你退下。” “是。” 郭怀义精气神全失,无比落寞的退出书房。 他现在别说继续当禁卫军副统领,天符帝不杀他就算皇恩浩荡。 “殿下,这郭怀义太过失礼。” 郭怀义离开之后,一直在书房默不作声的管家开口了。 他指的是郭怀义一进书房就愤愤不平责怪大皇子为何不宫变。 大皇子摆了摆手,道:“无碍,怀义真性情。他出身军伍,没有你我那些弯弯绕绕。” 管家颔首,又道:“长宁公主和状元郎在青州遭遇伏杀之事,现在朝中议论纷纷。刑部和大理寺有谣言传出,一说是二皇子所为,一说是殿下陷害二皇子。这个污名,殿下可不能承受。” 大皇子微微一笑,“你都说是谣言了,不用理会便是。我乏了,你也下去。” “可是……”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息一声离开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灯火通明。 大皇子的影子在烛光之下投影到墙壁之上。 “父皇这一计,不仅能拔出一些不安分的世家,还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更能打响东厂的名头,从而震慑群臣。 这一箭三雕之计,当真让儿臣佩服。” 大皇子走到书桌前,喃喃自语。 随后拿出一份关于李青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伴君如伴虎 淮信王府。 郡主武玥结束了一天的修行,见书房还亮着灯,便推门进来。 见淮信王正一动不动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等待什么消息。 “父王,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武玥的声音将淮信王惊醒,他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到了子时。 “可惜了。” 淮信王幽幽的叹了口气。 已经到了子时,天符帝寿辰宫中防御薄弱的优势已经没了,此时宫中防守已恢复正常。 宫变不可能发生了。 “父王缘何叹气” 郡主武玥走过去问道。 “一些小事罢了。” 淮信王摇了摇头,暗中推波助澜,让大皇子武乾造反,本就是他随意为之。 能成功固然好,不能成功也无非是少走了这一条捷径。 如今他已经搭上了芪山王这条线,大皇子没有造反对他接下来的整体计划影响并不是很大。 淮信王看向武玥,问道:“玥儿,听武耿说,你修为更近一步了” “父王来盛京的时候,我便突破了!”武玥重重点头,扬起洁白的下巴开心的说道: “我现在已经是八品修士了,虽然比不上长宁姐姐,但也算是一个高手了!不过我迟早要赶上长宁姐姐!” 淮信王摸了摸武玥的脑袋,笑道:“长宁那丫头,有修行天赋,六年前就突破八品。如今又在战场上征战六年,早已晋升七品。距离中阶修士怕是只有一步之遥。你不必和她比。” 武玥皱了皱琼鼻,有些不开心,但也无法反驳。 大周号称白万大军,七品修士也没有多少。 中阶修士,更是凤毛麟角。 修行只能靠天赋,没有天赋即便又再多的资源也不行。 “父王,长宁姐姐去哪了我们好些年没见,她怎么都未见我一面,就走了。” 小时候武玥在宫中住过几年,和长宁公主的关系十分好。 如果说长宁公主是宫中小霸王,那武玥就是小霸王的小跟班。 只要长宁公主闹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身旁都少不了这个小跟班的身影。 “长宁和状元郎衣锦还乡,去临平府了。” 淮信王苦笑道。 他看重李青,天符帝也看重李青。 却抢不过天符帝。 他想要招李青为婿,李青可以拒绝。 但天符帝想要招李青为长宁公主的驸马,那便是圣旨,是天恩。 李青胆敢拒绝,便是抗旨不尊,要杀头。 这就是王权和皇权最大的区别所在。 王权虽大,但皇权才是至高无上。 失去了李青这个未来战略中最重要的人物,淮信王心中十分不甘和不舍。 “状元郎不是父王给我找的郡马吗,长宁姐姐怎么和他一起衣锦还乡” 武玥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那皇帝伯伯,也看重李青的才华,赐婚长宁和李青。”淮信王心情有些不好,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玥儿,子时了,该休息了。明日还要带你去见芪山王的弟子青莲郡主。” 武玥看着淮信王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父王说为她找了一位好郎君,正是新科状元李青,才情、相貌都是上上之佳。 为此她心中还期待了许久,得到消息就立马随管家从两淮之地赶来。 那日在朱雀街上,也见到骑着龙鳞马风光无限跨马游街的李青。 心中更是埋下了一颗种子。 结果现在父王告诉她,原本她的郡马,成了长宁公主的驸马。 武玥绷着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一言不发的跟着淮信王走了出去。 …… 次日。 承天殿,朝会。 君臣刚刚入座,刑部尚书曹戡便出列道: “启奏陛下,东厂滥用职权,昨夜擅闯户部尚书卫叔阳府邸,不明分说将堂堂正二品大臣捉拿。 此举于礼、于法不合,罔顾大周律法,有损大周天威。 恳请陛下严查!” 有了刑部尚书曹戡带头,朝中大臣不分派系,皆义愤填膺,严厉指责东厂罔顾律法。 昨夜东厂闯进卫叔阳府上将其缉拿,惊动了所有得到消息的朝臣。 堂堂正二品的尚书说拿就拿。 今日不讨一个说法,他日也要步卫叔阳的后路。 是以所有大臣,都抛开了派系之争。 即便与卫叔阳政见不合之人,也站出来为他说话。 要求天符帝严惩东厂督主魏搉。 天符帝高坐在龙椅之上,默默的看着这些大臣们吵得翻天覆地。 待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东厂有监察百官之责、有风闻奏事之权,魏搉捉拿卫叔阳,并未触碰大周律法。 不过朕也好奇,这魏搉因何事竟擅闯户部尚书府,捉拿卫叔阳。 传魏搉。” 天符帝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去传魏搉进殿。 朝中大臣听完天符帝这番话,齐齐脸色大变。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里彻底明白了东厂的含义。 只是没有相当,东厂设立不过四五日,便展露獠牙了。 而且这个獠牙,是那么的令人胆寒。 御史台! 一定要入御史台! 东厂成了天符帝的利剑,唯有入御史台,才能钳制制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东厂督主魏搉便来到了承天殿。 这速度,似乎早早就在殿外候着一般。 “奴婢参见陛下!” 魏搉不像其他臣子,只需向天符帝作揖行礼便可,而是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 “魏搉,朕问你,昨夜为何擅闯工部尚书府捉拿卫叔阳若你因得意忘形而滥用职权,朕饶不了你!” 天符帝虎目圆瞪,声威赫赫。 “陛下,东厂的番子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卫大人设伏长宁公主和状元郎,并栽赃嫁祸二皇子。 奴婢这才带人去卫大人府上,将他带去东厂审问查实。” 魏搉似乎被吓破了胆子,连连磕头。 “原来如此,那倒是朕错怪你了。起来。”天符帝看向朝堂众臣,道:“众爱卿,事情水落石出了。魏搉听到了风声,带卫叔阳去东厂审问,并未滥用职权。” 一众大臣被天符帝这番话堵的心头异常难受。 风声,什么风声 东厂自己放出去的风声也叫风声吗 卫叔阳即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伏杀长宁公主和新科状元! 更何况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根本不符合世家出身的行事准则。 第三十七章 临平府沸腾 天符帝将众臣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冷笑。 “魏搉,卫叔阳是户部尚书,朝廷许多公务都需要他处理。给你一天时间审问,问不出东西就把他放出来。耽误朝廷大事,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朕砍!” “回陛下,经过奴婢的审问,卫大人已经招了,这是他的认罪状。” 魏搉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份认罪状呈给天符帝。 “什么!当真是卫叔阳所为” 天符帝震惊的拿起认罪状仔细阅览。 阅毕,他勃然大怒,于朝堂之上咆哮。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卫叔阳竟敢调集一千多人伏杀当朝公主和新科驸马!他是要造反吗!” “魏搉听令!” 魏搉连忙俯身,“奴婢在。” “着你带人抄家查办!并彻查卫叔阳是否有党羽,查明之后,通通押送刑部问斩!” “奴婢遵旨!” 群臣看着这一幕,都默默的没有说话。 在场的都是究竟官场的狐狸精,哪里看不出来这主仆二人是在唱双簧。 卫叔阳,保不住了。 现在“证据确凿”,又有卫叔阳的“认罪状”,谁敢求情,谁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卫叔阳。 此刻群臣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只在书上看过的“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的含义。 他们心中疯狂呐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御史台有一席之地。 “曹戡,是你错怪了东厂,错怪了魏搉。”天符帝看着刑部尚书曹戡道。 刑部尚书曹戡,心中有苦说不出,只得默默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户部尚书卫叔阳罔顾律法,豢养私兵,伏杀当朝公主和新科驸马,种种行径令朕心寒。 这边是朝廷没有监察部门所致! 东厂仅凭一些风声,便查出卫叔阳种种罪行。 这便是朕当初设立东厂和御史台的初衷! 如今东厂初见成效,御史台尚缺两名御史中丞。 众爱卿,今日便确定好两位御史中丞的人选。” 打一棒子,又给一个枣子。 承天殿内的一众大臣,心中不断感慨天符帝这几十年来如一日的手段。 花样不变,但偏偏又让人无法拒绝。 青州距离盛京仅一百里,谁敢调集一千多私兵假扮山匪出现在青州 更何况是伏杀长宁公主和新科状元! 伏杀事件发生后,矛盾直指户部尚书卫叔阳。 其中原因,这些大臣们心中也清楚。 无非是建南灾难,卫家囤积粮食哄抬粮价大发国难财所致。 天符帝这次指南打北,直接让东厂拿下卫叔阳,不用想,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整个卫家。 这种种算计,这狠辣的手段,与此前左右制衡玩帝王心术的天符帝截然不同。 却让众人真真实实的感到心惊肉跳。 都说大皇子行事狠辣,怕也是遗传了天符帝。 承天殿中,群臣就御史中丞的人选,进行了激烈的争执。 …… 日复一日。 转眼之间,距离李青从盛京出发,已经过去了九天。 今天午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临平府。 长宁军副将杨玄策,亲自带人将青州峡谷遇伏中战死的袍泽送回老家。 李青则和长宁公主同乘一骑,在礼乐队伍众星捧月之下,进入了临平府。 “铛!” 棒锣十三响,礼乐队伍敲锣打鼓,提醒前方避让。 这豪华的阵容,每到一城,都必定吸引无数行人驻足观看。 临平府同样如此。 “临平府李青,三元及第高中状元,前方避让!” “状元郎衣锦还乡跨马游街,前方避让!” 锣鼓声停息之时,便伴随着这样一声声口号传来。 临平府的百姓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这里毕竟离盛京有一段路,消息还没有这么快传回来。 是以除了一些消息灵通之人,普通百姓到现在都不知道临平府出了一位状元。 “什么,我们临平府出了一位状元” “李青是那个寒门李青吗” “除了他,还能是那个。” “李青在我们临平府可是出了名的寒门才子,本以为他中了案首就到头了,没曾想他后来又中了解元。此次科举进京赶考,更是高中状元了!” “三元及第!连中解元、会元、状元,这可是读书人莫大的荣耀!并且李青还是大周唯一的一位寒门状元!” “好样的李青,真是为我们寒门争光,为我们临平府争光了!” “不过那女子是谁,怎么穿的跟戏服一样” “不懂就不要胡说,那是我们大周的公主朝服、朝冠。” “什么!公主难道李青不仅高中状元,还被陛下招为了驸马” 临平府主干道上,行人和商贩,全都为李青喝彩。 整个临平府都沸腾了。 “下官临平府尹王晋,参见公主殿下。” 前方,身穿官服的临平府尹,早在两天前就得知李青和长宁公主将来临平府之事。 因此队伍刚入城,他便在第一时间过来迎接。 “王晋,本将记得你。十几年前你参加殿试,被点位末位。伤心之下,找不到出宫的路,还是本将给你指的路。” 长宁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临平府尹王晋说道。 临平府王晋,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 十几年前参加殿试,如今还在偏僻的临平府担任府尹,官途说不上好,但也绝不算差。 殿试末位的事情被长宁公主当众说了出来,王晋脸色略显尴尬。 强颜欢笑道:“公主真是好记性,下官佩服。下官在府上设宴,为公主殿下和状元郎接风洗层。” “本将还急着赶去状元郎的家,见一见他的家人。接风洗尘便算了,你让人将状元郎赴京赶考衣锦还乡的事迹写成戏本,再安排戏班子唱出来便可。” 长宁公主将天符帝交代她的任务安排了给临平府府尹。 “是,下官即刻安排,明日全城戏台都唱状元郎的事迹!” 临平府府尹恭敬应道。 长宁公主的目的,他也一目了然。 “继续赶路,前往李家村。” 长宁公主说罢,棒锣声响起,队伍继续前行。 一路往李青家乡李家村而去。 留下四周百姓不断热议。 寒门士子三元及第高中状元,并且娶了当朝公主衣锦还乡。 这样的故事,连戏本都不敢写。 但今天他们却亲眼目睹! 只需半天时间发酵,全城人都会期待明天戏班子唱出李青的事迹。 道路旁边的一家古玩铺。 两个年轻公子看着跨马游街的队伍远去,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青衣公子满脸焦急和忐忑的说道:“表哥,李青回来了,并且高中状元,甚至娶了公主。他与孟旸是至交好友,这可如何是好啊” 另一个白衣公子随手将手中的古玩丢到一旁恭敬侍候在一旁的古玩老板手上,嗤笑道:“一介寒门,没有任何背景,临平府又天高皇帝远,怕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白衣公子一指头狠狠的敲在青衣公子后脑勺上,“案子已经结了,刑部那边都审批了。你还担心什么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就这点出息。就你这样以后还怎么跟我去盛京” 第三十八章 衣锦还乡自我身(感谢黑色21的盟主,么么哒!~) 跨马游街的队伍行走的很慢,但寒门李青三元及第的消息却传的很快,并且疯狂发酵。 一个时辰之后,李青等人出了城,来到城外二十里处。 在一个依山傍水之处,看到了炊烟。 这里便是李青的家乡李家村。 这座小小的村庄,给了李青太多的温暖。 十几年的相处,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对每一个村民都充满了感恩之心。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任何亲人。 但李家村的百姓,就是他的至亲。 如今衣锦还乡,载满荣誉归来。 饶是以李青早已经锤炼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此刻心中也掀起了波澜。 “怎么,望乡情切” 长宁公主察觉到了李青的情绪波动。 李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我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村里人都很穷,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吃得上一顿肉。可只要轮到我去他们家吃饭的时候,总是将家里最好的食物拿出来。” 李青自嘲的笑了笑,眼中饱含深情。 “所以我虽然是孤儿,却吃得比村里任何人都好,穿的也比任何同龄人要好。反而成了同龄伙伴人人羡慕的对象。 如今我金榜题名,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 长宁公主一怔,她只知道李青自幼家贫。 还是淮信王高价买了他一幅字画,才有钱读书。 却没想过,李青不仅是贫寒那么简单。 自幼吃百家饭长大,难免受人白眼。李家村的百姓,非但没有给他白眼,反而给了他最好的待遇。 这一点,也是长宁公主没有想到的。 还未进村,她就对整个李家村的百姓充满了好感。 李青看着李家村的方向,喃喃道:“衣锦还乡自我身,公主,走。” 绑! 铛! 棒锣声响起。 邻近李家村,礼乐队伍敲锣打鼓更加卖力。 锣鼓之声,一里之外都能听见。 炊烟袅袅的静谧山村,被礼乐声打破了宁静。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踩着草鞋的庄稼汉挑着扁担,疯狂的往村里跑。 进了村,他激动的挨家挨户大喊: “村长!长青三元及第,高中状元了!” “长青高中状元回来了,乡亲们快点出来!” 庄稼汉今天本来是去成立卖一些自家编制的簸箕,看到李青风光还乡的场面,兴奋簸箕也不卖了,一路跑回李家村报喜。 随着庄稼汉的不断报喜,村民们陆续从家里走了出来。 一个个围着庄稼汉激动的问道:“大壮他爹,真的假的。长青真的高中状元了吗!” “真的!我在城里亲眼看到长青,骑着我从没看过的高头大马,穿着大红色的官服,身后还跟着一群官吏敲锣打鼓,太威风了,太风光了! 就连府尹大人,都想请他吃饭! 长青这下,可是给我们李家村大大的挣了一把脸! 我们李家村的人,这下走在整个临平府,脸上都有光了。 对了,长青还带了个媳妇回来,听府尹说那是长宁公主!” 庄稼汉绘声绘色的将他看到的场面说出来。 “太好了!我们长青高中状元了,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长青从小就聪明,读书也刻苦,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 “好样的!我们长青就是了不起,不但高中状元,还把皇帝老子的女儿都娶回来了。” “哈哈哈,以后我们李家村,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上百个村民,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的笑容。 除了人群角落,一对眼底藏着深深痛苦的中年夫妇,都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长青人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这时,一个年迈的驼背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脸上皱纹密布,皮肤黑黄,一看就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 他正是李家村的村长。 “村长,长青身旁官吏护送,还有府尹迎接。我一个泥腿子要是去和长青搭话,不是给他丢人吗。” 庄稼汉说道。 “嗯,你说的对。”村长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在场的所有村民,“长青现在是状元郎了,我们可不能给他丢脸了。 尤其是二虎,你家李桧那事官服已经结案了,可千万不要跟长青说。以长青的性格,说了只会连累他。” 所有村民,都齐齐点头。 那对眼中藏着痛苦的中年夫妇,也重重点头。 铛! 忽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村口传来。 村民们闻听立脸上一喜。 庄稼汉大喊:“是长青到了!走,我们去村口迎接长青。” 村民们齐齐转身,往村口走去。 村里的孩童们,感受到了大人的喜悦,也是蹦蹦跳跳跟着一起。 村口。 礼乐队伍停下锣鼓声,礼部侍郎带着几名小吏,提前李青几步走到村口,向出村迎接的村民们高声报喜。 “恭贺临平府李家村李青高中状元!” 村长和一众村民,看到眼前的阵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村长率先反应过来。 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铜钱,递给礼部侍郎。 之前李青考中童生、秀才以及举人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给报喜人喜钱。 “恭喜啊,你们李家村真是出了一位文曲星了。”礼部侍郎李璨笑呵呵的接过了村长的几枚铜钱。 钱不多,但明显能看出,这是村长口袋里所有的铜钱。 若他不收,村长反而会难受。 两人交谈之间,李青和长宁公主也骑着火麟马赶到了。 “长青!” 所有村民,全都满脸喜悦的迎了上去。 李青从火麟马上跃下,长跪在地,向着村长和村民们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村长赶紧上前扶起李青,骂道:“你这孩子,磕什么头。你现在可是状元郎,怎么能向我们磕头!这不是胡闹吗。” 李家村的村民,像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百姓一样,质朴、谦卑。 尽管李青出自李家村,但在他们看来,如今双方的身份不一样。 只有自己向李青磕头的份,哪有状元郎向自己这些泥腿子磕头这像什么话! 李青抓着村长的手臂道:“这些年来,感谢村长爷爷和各位叔伯们的照顾。李青铭记于心,刻骨难忘!” 村长看着李青身上鲜红的状元袍,激动的老泪纵横。 连连说道:“好,好!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家长青,出人头地了。来,跟爷爷去宗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祖宗们。” 李家村这样贫穷的村子,能出一个秀才,便算是光宗耀祖。 举人和进士,他们压根想都不敢想。 现在李青直接三元及第,高中状元,整个李家村的人都感到无上的光荣和自豪。 庄稼汉走到村长身边,轻声说道:“村长,公主还在呢。” 村长闻言一愣,看向火麟马上身穿公主朝服朝冠的长宁公主,连忙跪拜下来。 “小老儿一时兴奋失礼了,望公主恕罪。” 村长身后的村民,也哗啦啦的跪拜在地。 这个时代官员见皇帝和皇室成员,只需鞠躬作揖便可。 但平民百姓见到公主,必须得行大礼参拜。 长宁公主见状,赶紧从马上下来,亲自扶起村长。 “村长是本宫的长辈,为我大周培养了一位文曲星,更为本宫培养了一位好驸马,本宫怎能承你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这是长宁公主鲜有的一次自称本宫而非本将,分明是给予李家村极大的尊重。 李青看在眼里,心中对长宁公主的感官也更好。 …… 感谢黑色21的盟主,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上) 李青从未想过,长宁公主会和一群“泥腿子”们在一起用宴,并且还吃的那么开心。 李家村的粗粮味道真不好。 若不是实在穷的没有办法,没有人愿意吃这些东西。 可长宁公主能大块朵颐,完全不是那种故作亲民强行咽下肚。 甚至连吃饭都完全没有公主形象,反倒像个大老爷们。 反观礼部侍郎,还有那些礼乐队伍的小吏,在为村长为李青举办的状元宴上,小口小口吃,对桌上的食物完全难以下咽。 若不是顾及到李青和长宁公主的颜面,怕是早就离席了。 “驸马,将军在军中待的时间久了,养成了这种吃饭习惯。你可别嫌弃啊。” 长宁军副将杨玄策,见李青怔怔的看着长宁公主的吃相,赶紧凑过来小声解释,似乎生怕李青因此嫌弃长宁公主。 李青笑了笑,“军伍中人大都豪迈,我能理解。公主丝毫不摆架子,我敬佩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杨玄策听完,顿时松了口气。 拿起手中的大饼就大口咬了起来,吃的那叫一个香。 狼吞虎咽一阵后,他又觉得有些不放心,悄悄来到长宁公主身旁,小声提醒道: “将军,驸马还在呢,驸马是个读书人,不像我们军中的粗汉子,您要注意吃相啊。别把驸马给吓着了。” 长宁公主闻言,狠狠的瞪了杨玄策一眼,又转头看向李青。 见李青也微笑着看着她,口中咀嚼食物的频率下意识的降低,不再像之前那么奔放了。 “公主殿下,我们李家村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希望您不要嫌弃。” 村长看到李璨等礼部官吏对眼前食物难以下咽的表情,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讪讪说道。 “村长说的哪里话,这些吃食,放在军中能算是美味了,哪能吃不惯。”长宁公主说罢,双眼带着警告的神情扫了李璨等人一眼。 李璨等人顿时浑身一震,连忙拿起桌子上的吃食往口中塞进去,痛苦的大口咀嚼,脸上还带着笑容。 “村长这里的吃食,独具特色。我们在盛京从未吃过,今天算是托了状元郎的福了。” 村长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笑的像一朵菊花。 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小老儿就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公主和各位大人。” 随着众人喝着村里劣质的酒,大家的话题也慢慢打开了。 当长宁公主询问李青小时候的事情,村长叹道:“我们家长青不容易啊,小时候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仙道,总幻想着能在哪座大山上遇见仙人,传他修行功法。 可修行功法哪是我们这些低贱之人能幻想的 幸好随着长青年龄慢慢长大,他对读书产生了兴趣。甚至还未去启蒙正是读书,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字。 李青李长青,这个字真好听。长青还是我们村第一个有自己字的人呢。” 村长满脸怀念和心疼,众人也不做声,认认真真的听着。 “后来我求了方圆几十里的先生,终于给长青找了一个启蒙老师。 可读书花钱啊,为了能攒够买书的钱,这孩子每日去书铺给人当伙计。 后来字慢慢写的好了,就给书铺抄书。一边学习,一边赚些酬劳。 每天我们村里人都睡着了,长青还在读书。 有月光的时候就着月光读书,遇到阴雨天没有月光,就抹黑在院子里的沙土上练字。 有一次连续好些天都是阴天,这孩子一着急就带着李桧那小子去隔壁镇伍员外家的墙根下,把人墙壁凿出一个洞,借着伍员外家的烛火读书。还说那是什么凿壁偷光。 可这两小子不够机灵,读书太认真,被伍员外的家丁给抓住了,赔了我好一笔钱。” 说到这里,村长突然意识到不对,转头向另一桌看去。 果然,一对中年夫妇眼眶已经红肿。 夫妇两强忍着悲痛,没有在这个喜庆的场所哭出来。 李青也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发小和同窗李桧并不在。 他见李桧的父母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心中若有所思。 “凿壁偷光……” 长宁公主心中暗暗点头,对李青年仅十六岁便高中状元有些理解。 他靠的不仅仅是天赋,更多的是自身勤学奋进。 状元宴结束之后,长宁军在村外安营扎寨,李青则先和村里的村民们叙叙旧。 随后又领着长宁公主在村里转了一圈,并带她来到自己的小茅屋参观了一下。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时分。 完成了天符帝交代的之后,长宁公主总算可以换下公主朝服朝冠。 “长青兄,长青兄!” 李青正在小茅屋外等长宁公主换衣,便见两个曾经的同窗好友一路骑马而来。 他赶紧迎了上去,“易安兄,怀化兄。时隔数月,别来无恙。” 这两人姓吴,是双胞胎,家在城里。祖上曾经当过官,后来逐渐没落。 但再没落,也比李青这样的泥腿子强多了。 他们和同村的李桧一样,都是李青的同窗好友。 四人也比较聊得来。 只可惜,李桧童生试落榜。 吴易安和吴怀化两兄弟,虽然都考上了童生,却未能考中秀才。 “长青兄,我们刚从外地回来。一回家就听我爹说你高中状元、衣锦还乡。这不刚到家,就赶紧过来给你道贺了。” 吴易安和吴怀化跳下马,笑呵呵的说道。 同时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了李青。 自己的同窗好友三元及第,他们无比兴奋和自豪。 这日后出门,都可以挺直了胸膛,大声说自己是状元郎的好朋友。 李青收下礼物,道:“我就不跟你们见外了,礼物收下了。” 吴易安道:“你要是不收,才是真正的见外呢。” 吴怀化拉着李青道:“走,长青兄。我在聚才楼为你摆了一桌,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小茅屋的门打开了。 已经换下公主朝服朝冠的长宁公主,一袭黑色劲装走了出来。 她身材本就高大,换上黑色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 再加上相貌倾城,有一种别样的女性之美。 这乍一出门,把吴易安和吴怀化两兄弟都看傻眼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气势逼人、这么高大美貌的女子。 “驸马,这二位是。” 长宁公主看向吴家兄弟两问道。 李青介绍道:“这位鼻子上有痣的名叫吴易安,这位是吴怀化。他们都是我的同窗好友,” “驸马”吴家兄弟猛的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了刚回家时父亲对他们说的话。 李青不但高中状元,还被皇帝招为了驸马。 两人赶紧行大礼,“见过公主殿下。” 长宁公主点点头,道:“既是驸马的同窗好友,便不用客气了。方才听你们说要去为驸马庆贺,可是去临平城” 吴家兄弟连连点头。 长宁公主道:“本将曾在临平府招募过士卒,却没怎么逛过临平城。听说临平城晚上颇为热闹,便一起。” “公主殿下赏脸,我等受宠若惊。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今晚我们兄弟两好好为您介绍临平城的夜景!” 一行四人出了李家村,杨玄策见长宁公主要去临平城,调集了十名护卫随从。 半炷香时间后,众人来到了临平城最大的酒楼聚才楼。 落座之后,李青问道:“易安、怀化,我在村里没看到李桧,他人呢” 吴家兄弟闻言,眼光躲闪,不敢看着李青。 “李桧那小子啊,他去邺州求学了。说一定要考中童生,领到朝廷每个月发放的六斗米,为家里减轻负担。” 第四十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下) 李青本能的觉得李桧的去向有猫腻。 却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来,长青,喝酒喝酒。顺便跟我们讲讲你在盛京的事情。” 吴家兄弟打岔,转移话题。 酒过三巡,长宁公主和李青还好,一个有修为在身,一个有浩然之气护体,些许酒精并未让他们上头。 而吴家兄弟则喝的微醺。 “长青兄,还是还年当初我们一起求学的时光啊。” “那时候我们都认为你是个书呆子,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高中状元。我们兄弟两,真心为你感到开心。” 求学时光的话题打开,李青慢慢开始往李桧身上引。 “可惜了李桧,分明是见义勇为,却被官府判定为杀人犯。嗝”吴易安打了个酒嗝说道。 一旁吴怀化闻言,醉意瞬间消失,猛地拉住吴易安。 “你胡言乱语什么!” 吴易安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过来。 两兄弟慌张的看了李青一眼,只希望他也喝醉了,没有听到。 但有意套他们话的李青,怎么可能听不到 “易安,怀化,李桧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被官府判定为杀人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知道一些消息,希望能够如实跟我说。” 李青抓着吴家兄弟的胳膊,逼问道。 吴家兄弟两对视一眼,都感觉事情要糟糕。 最后老大吴易安开口道:“长青,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你知道了之后,会影响你的官场仕途。” 吴怀化也点头附和。 李桧的事情,牵扯太大。他们也愤懑,但却无可奈何。 李青刚刚高中状元,未来可期。 他们不想因为这已经尘埃落定的事,而影响李青的前途。 “你们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如实和我说。你们也知道,我身边这位是长宁公主。即便你们不说,公主也能调查出来。”李青道。 正在欣赏临平城夜景的长宁公主闻言,对吴家兄弟点点头。 “唉!” 吴易安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李桧从书铺回家。经过李家村不远处的池塘,遇到我们的同窗孟旸被人殴打。 李桧出于同窗之情上前理论帮忙,但对方却不听,最后失手将孟旸打死,丢进了池塘。 后来他们又第一时间去官府报案,说李桧为了抢夺孟旸身上的钱财,最后闹出了人命。 官府和仵作也被买通,他们也知道李桧身形瘦弱,而孟旸身材高大,不可能赤手空拳将孟旸打死。 于是将孟旸的死因从被殴打致死,判定为被李桧推进池塘溺死。 现在案子已经结了,官府判李桧死刑,斩立决的文书也通过了刑部盖章,只等秋后问斩。” 李青闻言,怒火直冲脑门。 “李桧曾散尽家产,将他在书铺当伙计一年多时间攒下来买书的钱,赠给好友买了一副棺材下葬老母,他怎么可能会抢夺他人钱财 还有孟旸,自幼在孟家河河边长大,精通水性,又怎么会在一个池塘中溺死 逻辑上一条都说不通,这分明就是冤假错案!” 吴家兄弟闻言,只能无奈的叹息。 “对方背景通天,连府尹都对他客客气气。即便我们知道这是一桩冤假错案,但他们作假做的太全面了。再加上如今刑部文书已经下达,不可能翻案。” 砰! 李青愤怒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问道:“对方究竟是谁竟然能在临平府一手遮天!” 吴易安沉默了一会儿,本来不想说。 但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即便他不说,李青也迟早能调查出来。 “一个是临平城黄员外的儿子黄钦,另一个是黄钦的表哥曹放。 那曹放来自盛京,府尹大人见他都客客气气,十分恭敬。 我们打听过曹放的消息,据说是燕州曹家核心子弟。 此事不要追究了,你好不容易高中状元,别给你自己麻烦。” 李青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孟旸之死的前因后果。 李桧见同窗受辱前去相助,结果却被施暴者勾结官府冤枉成杀人凶手。 “不追究,此事如何能不追究!”李青阴沉着一张脸,眼神当中满是坚定。 “李桧还在狱中待斩,我怎能不查个水落石出!至交好友蒙冤入狱,我若畏惧强权而退缩,以后还怎么在朝为官!” 李青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此事不深究到底,不说对不起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他自身的“圣心”也将蒙尘。 别说立德、立功、立言,胸前的浩然之气都将消散,灵台上的文宫也会怦然坍塌。 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宁公主,缓缓的开口了。 “驸马,曹家乃世家中的巨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倘若曹放当真是曹家的核心子弟,你很难为李桧翻案。” 身为当朝公主,又是长宁军的主将,长宁公主十分清楚曹家有多大的能量。 别说李青仅仅只是一个新科状元,即便是她父皇天符帝,都不敢擅动曹家。 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实在是太大了。 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 曹家四世三公,百年来只有这一代没有人位极人臣。 但它的势力,在朝中盘根交错。 动了曹家,将朝堂震荡。 虽然听了李桧的案件之后,长宁公主心中也同样十分愤怒。 但她也像吴家兄弟一样无奈,甚至因为深深知道曹家的势力之庞大,她比吴家兄弟更加无奈。 “公主无需劝我,我只为李桧寻一个公道。纵然曹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我又有何惧” “虽千万人,吾往矣!” 轰隆隆! 李青话音刚落,平地起惊雷。 原本昏暗的天空陡然大变。 群星当中,一颗并不显眼的星辰,忽然大放光芒,直照李青身上。 李青胸前的浩然之气随之暴涨一倍有余,文宫也更加璀璨坚韧。 临平城的百姓只以为是一道惊雷。 但贴身坐在李青身边的长宁公主,却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她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文曲星光芒正好退去。 “那是……文曲星。文曲星光照耀在李青身上” 长宁公主满脸震惊的看着李青,喃喃自语。 这一幕,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观。 即便是手段近乎通神的高阶修士,也做不到文曲星光照耀! 桌子对面的吴家两兄弟,更是瞠目结舌的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李青。 李青从浩然之气暴涨中回过神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前世孟子的名言。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这个世界只有孔圣而无孟圣,李青所行之事,契合孟子的思想,触及儒家大道,所以才引来文曲星光照耀。 第四十一章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我要去案牍库调阅李桧的文书,易安、怀化,就此告别!” 李青长身而起,便要往聚才楼三楼雅间外面走去。 吴易安和吴怀化已从方才的震惊当中清醒过来,见李青要去为李桧翻案,赶紧拦住他。 “长青,你的心情我们能够感同身受。但无论如何,我们兄弟两都不会让你去做傻事!曹家四世三公,权势太大了! 你仅仅只是一个状元,他们要想踩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至少在你当上大官,能够和曹家抗衡之前,都不能去翻案啊!” 吴家兄弟苦口婆心的劝说。 他们把李青当成最好的朋友,也是心中最崇拜的对象,死都不可能放他去做蠢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刑部尚书名叫曹戡,想必就是曹家人难怪这么漏洞百出的案子,刑部都能审阅通过,并批下死刑。” 李青看向长宁公主,自言自语道。 长宁公主轻轻点头,“没错,曹戡是曹家人,也是曹家家主的亲侄子。” 李青袖子下面的双拳紧握。 为了包庇自家人,堂堂刑部尚书,竟然枉顾律法,颠倒黑白,让一个无辜之人做替罪羔羊。 虽然早就知道世家勾连,官官相护。 但直到现在亲身经历,才知这可怕的现状,对平民百姓而言,是多么的不公、多么的残酷! 村长设宴,李桧的父母始终满脸忧伤和绝望。 他们不甘心这个结果,可也只能认命! 在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眼中,他们就是泥腿子,就是贱民。 改变现状! 改变现状! 改变现状! 李青此时此刻,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要改变这个时代老百姓们的现状! 让他们不在像蝼蚁一样活着。 即便他们依旧像蝼蚁一样活着,也不能被人随意踩死! “易安,怀化,让开!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但我心意已决,你们阻止不了我。” 李青的声音很平静。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他要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那些尸位素餐的奸佞官员身上。 “长青,我们不可能让你去的。如果你非要去,我们就把你绑起来。” 吴易安和吴怀化言语当中没有任何退却。 尽管这是在阻止李青为李桧翻案,很对不起李桧。 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青身后,长宁公主心中感慨。 从李青得知李桧蒙冤下狱之后,即便面对的是世家巨擘曹家,依旧要为李桧翻案的坚决的态度。 再到眼前吴家兄弟,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自己的朋友去做蠢事。 可以窥见李青是个重义之人。 重义之人,往往重情。 随着从盛京一路北上到临平府的这些日子,以及今天的李青的态度,让原本只是为了大局观而答应天符帝嫁给李青的长宁公主心态发生了数次转变。 她现在对李青,不仅有欣赏,还有敬佩。 看着拦在雅间门口的吴家兄弟,李青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轰隆隆! 刹那间,整个临平府被一片黑幕笼罩。 黑幕不断扩散。 以临平府为中心,迅速向邺州、承州、青州、盛京、南豫、两淮之地蔓延。 几息之后,便笼罩了整个大周帝国。 随后金庭山、离国、永国、庆国、凉国、乾国、琉璃国,以及四方蛮夷所在,皆被无尽的漆黑笼罩。 七国境内,蛮夷所在。九天之上,雷云震荡。 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传遍整个人间。 一道道粗大的闪电,划破长空。 这一刻,无数人惊恐的望着高空。 这一刻,人间各地隐世不出的高阶修士,齐齐起身仰望星空深处。 那里,一颗耀眼的星辰,光彩夺目,掩盖周围一切星辰的光芒。 成为天地之间的唯一。 临平城,聚才楼三楼雅间,李青对此浑然不觉,依旧念道: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 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 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 此之谓失其本心。” 整篇文章念完,文曲星剧烈震荡,迸发出了无尽璀璨的光芒。上冲斗牛,下曜九幽。 浩瀚大地之上,邪魔外道,妖蛮之辈,被这光芒一照,似乎遇到了最致命的克星一般,发出痛苦的哀嚎。 李青周围,亦被光芒笼罩,上接文曲。 吴易安、吴怀化两兄弟,甚至还有长宁公主,此时竟不敢直视李青,仿佛他就是一道光。 视线一旦与李青接触,他们便自惭形秽,内心深处开始忏悔以往所做过的错事。 李青胸前的浩然之气,已经从两道气柱,汇集成了一条河流。 浩然之气之磅礴,远远超过读十载圣贤书。 灵台之上,文宫璀璨凝视。 文宫深处,一个雕像屹立中央。 雕像尚不清晰,但看轮廓隐约和李青的身形相似。 诗词可杀敌,文章安天下! 这一刻,李青明悟了许多。 为李桧翻案的决心更加坚定。 异象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之间天地间又恢复了正常。 “驸马要去翻案,本将随你一起。” 长宁公主从李青身后站到了他旁边。 “长青心怀大意,我兄弟二人再做阻拦,岂不成了不仁不义的小人。我们也陪你一起!” 吴易安、吴怀化让开道路,坚定的看着李青。 与此同时,三道肉眼看不到的朦胧之气,从长宁公主和吴家两兄弟身上飘出,汇集到李青文宫深处的雕像上面。 第四十二章 孔曰成仁,李曰取义 三道朦胧之气汇入雕像,李青发现雕像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他不知这朦胧之气究竟是什么,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长宁公主、吴易安、吴怀化三人此时此刻对自己强烈的认同感。 “易安,怀化,此去翻案,虽是为心中大义,但也如你们所言,充满危险。 我身为新科状元,尚且有危险,更遑论你们 我孤身一人,却也不怕。但你们有父母家人,怎能被连累 此行我和长宁公主前去便可。” 李青反过来劝说吴易安和吴怀化两兄弟。 为李桧翻案,拉上他们无非是给曹家多竖立几个报复的目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好处。 吴家兄弟一听,当即就要和李青争执起来。 但转念一想,李青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可以不畏强权,不惜此命,却害怕家人遭受牵连。 两人眼中的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他们耷拉着脑袋,脸上说不尽的愧疚和不甘。 “你们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我们要坚信,这世道还是有正义的!也要坚信,再大的世家,也无法在大周一手遮天!” 李青拍了拍吴家兄弟的肩膀,和长宁公主推开雅间门,离开了聚才楼。 二人一离开,杨玄策和十名充当护卫的长宁军立马跟了上来。 长宁公主翻身骑上龙鳞马,李青没有看到杨玄策特意为他牵来的一匹良马,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长宁公主身后。 衣锦还乡结束,本该无需与李青同乘一骑,但长宁公主却不知为何没有拒绝,而是认同了李青的行为。 一行十三人,纵马扬鞭,直奔府衙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吴易安深深的感叹: “孔曰成仁,李曰取义。长青兄真乃贤人君子。我们远远不如啊!” 一旁的吴怀化,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 戌时一刻,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 府衙当值衙差,此时大都散值。 唯有少数人在府衙内守着一些重要场所,防止贼人潜入盗取重要文书。 戌时的盛京,街道上还有不少人。 看着李青一干人等气势汹汹的冲向府衙,全都好奇的围观了起来。 有人通过龙鳞马,认出了长宁公主和李青的身份。 他们不敢靠近,而是在远处窃窃私语。 “长宁公主和状元郎气势汹汹来到府衙,是要做什么” “看他们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不清楚,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们看看就好。” 府衙门口,长宁公主高坐在龙鳞马上,对杨玄策下令。 “击鼓!” “是!” 杨玄策飞身下马,拿起两根鼓槌,用力砸在衙门口的牛皮鼓上。 “咚!” “咚咚咚咚——” 鼓声震荡,声传八方。 将更远处的行人百姓,都吸引了过来。 杨玄策持续敲鼓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两名衙役打开府衙大门走了出来。 “谁啊” “这都散值了,还敲什么鸣冤鼓,有冤明天再来!” 两名衙役一出门,就很不耐烦的囔囔。 “怎么报官还要分时间不成” 龙鳞马上,长宁公主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衙役身上。 他们定睛一看,认出了龙鳞马,也认出了长宁公主。 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立马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参见公主殿下!” “小人不知是公主殿下驾临,罪该万死。” 长宁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道:“带我们去案牍库。” 两名衙役闻言一愣,又看到和长宁公主一同坐在龙鳞马上的新科状元李青,脸色顿时一变。 李桧是李家村的人。 李青也是李家村的人。 现在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的李青,定然会得知自己同村的至交好友入狱待斩,哪能不来要个说法。 两名收了偌大好处、深知李桧蒙受巨大冤情的衙役,立马就明白了李青和长宁公主要去案牍库的目的。 其中身材较高的衙役,讪笑道:“公主,没有府尹大人或者通判大人的命令,我们不能擅自带人去案牍库。” “嗯” 长宁公主眼神一变,下一刻杨玄策和其余十名长宁军立马抽出挂在腰上的战刀。 扑面而来的杀气,吓得衙役们直哆嗦。 高个子衙役连忙道:“我这就给公主带路。” 说话的同时,他又悄悄给了另一名个子较矮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这时长宁公主的眼神才柔和了一些,杨玄策等人也收起了战刀。 众人下马,在高个子衙役的带领下,前往案牍库。 另一名衙役,则迅速去通禀府尹王晋。 李青等人进入府衙之后,远处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 “我说长宁公主和状元郎为何气势汹汹的赶来府衙,原来是为了李桧的那件案子!” “李桧的事情我也听李家村的人说过,实在是太冤了。” “我儿子曾与李桧是同窗,据他所说,李桧为人忠厚老实,甚至将自己书铺做工一年攒下准备用来买书的钱,赠给好友买棺材下葬亡母。不可能会是那种谋财害命之人。” “事发之后,他那好友四处奔波,想为李桧讨一个公道,结果也被府尹下狱了。” “状元郎和李桧是同村,相信一定会还李桧一个清白。” 曹放和黄钦失手杀人、冤枉李桧之事,自认为凭借家世背景能够做的天衣无缝。 但公道自在人心! 他们能够颠倒黑白,却不可能堵的住所有百姓的嘴。 即便以高压堵住百姓的嘴,也改变不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就在高个子衙役七绕八拐,故意带着李青等人走弯路拖延时间之时。 另一名衙役,已经找到了临平府府尹王晋。 此时,临平府府尹王晋正在距离府衙不远处的黄员外府上赴宴。 宴席上,除了王晋和黄员外,还有曹放与黄钦。 “明日戏台开场,将状元郎赴京赶考的经历唱出来,李青的事迹必将传遍天下,成为整个大周读书人的楷模。本官当真是羡慕的紧啊。” 王晋小小的抿了一口酒,感慨道。 作为参加过科举的过来人,又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他深深的知道名声的重要性。 他虽是进士,家里也小有背景权势,又是当朝刑部尚书的门生之一。 但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李青这个名传天下的寒门状元。 天符帝连最喜欢的女儿都嫁给了李青,这分明是要重用他。 这一点,王晋看的十分透彻。 可越是看的透彻,心中就越是酸涩和羡慕。 “王大人放心,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等我回盛京,一定在族叔面前替你多说几句好话,把你调回盛京。最不济也让你在地方上更进一步。” 一袭白衣,如同翩翩浊世公子的曹放说道。 王晋闻言,心中大喜。 方才那番话,虽然的确发自他内心。 却也是有意在曹放面前说出来,为的就是让曹放回去帮他美言几句。 “些许小忙而已,曹公子怎能挂在心上。” 曹放摆了摆手,举起酒杯,道:“不聊这些了,喝酒喝酒。” 众人举杯饮酒。 这时,矮个子衙役,也在黄府家丁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见王晋,便焦急的说道:“大人,不好了。长宁公主和状元郎去案牍库了!” “什么!” 王晋的脸色骤然大变。 第四十三章 吾乃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 “王大人,如此惊慌做甚” 看到惊慌失措的临平府府尹王晋,曹放依旧不紧不慢的品尝着临平府的特色美酒。 “案子经刑部审批通过,已是铁证如山。从临平府到刑部,所有相关官吏,全都被我家打通。长宁公主和李青想翻案,拿什么翻” 曹放的话,让王晋稍稍稳了点心神。 上下官员众口铄金,长宁公主和李青想查,拿什么查 即便最后惊动天符帝,也是刑部官员去复查此案。 而刑部又是曹家的大本营。 “让曹公子见笑,是我有点惊弓之鸟了。”王晋从椅子上起身,道:“不过李青与李桧是至交好友,此案的档案供词,多有纰漏。旁人看不出,李青了解李桧,定能看出。 我还得回一趟府衙,不能让他们进案牍库。告辞!” 说罢,转身和来通禀的衙役匆匆离开黄员外府,往府衙而去。 “这些地方上的官,未免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曹放看着王晋离开的背影,不屑的摇了摇头。 他爷爷是曹家家主,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他二爷爷是太保,位列三公,尊贵至极。 他叔叔是刑部尚书,掌管刑部生杀大权,乃朝堂重臣。 他大伯是总领四郡的燕州州牧,有“奉诏六条查州”之权。 他父亲是泾南道布政使,掌管整个泾南道之政事,为一方封疆大吏。除了没有军权之外,与各路藩王并无区别。 家中其余长辈,也在大周各地担任重要职位。 如此家境出身,曹放根本不会把区区一个公主和新科状元放在眼里。 便是天符帝想要翻案定他的罪,也会处处受阻。 但天符帝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乡野泥腿子,而不顾及整个燕州曹家 毕竟曹家下一代,除分家之外,就属他曹放最为出类拔萃。 他若有事,届时曹家后继无人,主家旁落,分家上位。 这是曹放所有长辈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 临平城府衙。 经过多次绕路拖延时间,长宁公主和李青等人,还是来到了案牍库外。 高个子衙役拦在库门外,哆哆嗦嗦道:“公主,小人真不敢放您进去。府尹大人知道,饶不了小人。” 整个府衙衙役,都收了好处,他也不例外。 若让长宁公主进去查阅李桧案件的档案供词,一旦翻案,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怕那府尹,就不怕本将”长宁公主声音冰冷,她已经被拖延的失去耐心了。 “公主,我……” “滚开!”高个子衙役还待解释,就被长宁公主一脚踹中胸口。 整个人腾空飞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体倒飞而出,巨大的力道,将身后的案牍库库门都砸翻了。 长宁公主直接从高个子衙役身上踩过去,并吩咐杨玄策和十名长宁军。 “你们守在门外,本将与驸马进去搜李桧的档案供词!” 军中士卒,几乎都是大字不识一个。 唯有那些世家出身的将领,才能识字看兵法。 官场之上,世家把持科举。寒门难有出头之日。 军伍当中,稍稍好一点,确有实力之人,得到将领甚至皇帝的赏识,也有被提拔的机会。 但也仅仅只是稍微好一点。 高层将领,几乎全都来自于武将世家。 平民参军,连字都不认识,更何况与武将世家比兵法上的造诣 这么多年来,非武将世家出身的军中巨擘,也就只有一个镇国公。 案牍库很大,里面摆满了档案档案。 根据案件时间、等级、地区等进行了分门别类的划分。 这里并不像想象中充满灰尘,到处都是蛛网。 反而十分整洁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清理打扫。 李青和长宁公主根据标识,很顺利就找到了李桧的档案供词。 里面的内容,与吴家兄弟所说的别无二致。 供词的确是李桧的笔迹。 他在上面将自己夺财杀人一事,交代的清清楚楚。 甚至精确到了几时几刻与孟旸发生争执,几时几刻在扭打中将孟旸推下池塘,又是在几时几刻遇到了前来救援打捞孟旸的曹放和黄钦二人。 显然,这供词是假的,这是一份屈打成招的供词! “公主殿下,下官临平府府尹王晋求见。” 案牍库外面,传来了王晋的声音。 李青和长宁公主拿着档案供词出门,只见王晋领着一队衙役,正在门外与长宁军对峙。 “殿下,案牍库乃府衙重地。里面的档案和供词,都得封存并送往刑部记录在案。 若无刑部下达的文书,殿下不能带走。” 王晋看着长宁公主和李青手上的档案、供词,一颗心直接沉下去了。 虽然曹家权势通天,不可能有东窗事发的可能。 即便翻案,也定能将他保下来。 可那时候他染上污名,今后就别想升迁了。 这是王晋绝对无法接受的。 同时心中也暗自怀恨上了长宁公主和李青。 区区一个泥腿子,一条贱命而已,竟然让堂堂公主和状元郎亲自过问 “如果本将非要带走呢!” 长宁公主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王晋。 犀利的眼眸当中,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殿下,大周律法明文规定。若无刑部文书,下官擅自让您将档案和供词带走,便是有违大周律法。请殿下恕下官无礼。” 王晋手一挥,大量府衙衙役从外面冲了进来,将长宁公主和李青等人团团包围。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得罪不得罪公主了。 他心里也明白李桧的案子经不起推敲,全靠曹家的权势压下来。 若这份档案和供词被带走,绝对会被找出里面的漏洞。 那时候曹放这个杀人凶手会不会有事他不知道,但他王晋一定会摊上大事。 “李桧此案,多有蹊跷。本将要重审李桧,将孟旸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王晋,你阻止不了本将。识相点就退到一旁去。” 长宁公主冷眼道。 王晋被长宁公主的眼神看的一阵胆突,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这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公主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退路。 上了曹家的船,一路抹黑也要走下去。 王晋梗着脖子道:“殿下,翻案重审,需经下官和通判一致决定,或是刑部重审。 殿下虽然贵为公主,又是长宁军主将,却没有权利重审经刑部审批的案件。” 王晋的话,句句离不开大周律法。 可他所行之事,却是包庇杀人犯,颠倒黑白。 这巨大的反差对比,气的长宁公主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青,一步踏出,双眼直视王晋。 “本官乃御史台侍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有受理特殊案件之权!公主无权翻案重审,那本官翻不翻的了这案,审不审的了这案” 王晋闻言,轻蔑一笑。 监察百官之权三公、丞相都没这权利! 受理特殊案件之权这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全责! 什么御史台,什么侍御史,这官署和官衔,他听都没有听过。 “状元郎该是翰林院修撰,我大周并无御史台这个官署。假冒朝廷官员,是大罪,请状元郎莫要自误。” 李青眼神一定,道:“临平府府尹、通判,有颠倒黑白,判冤假错案之疑。请公主协助本官重审李桧案,捉拿临平府府尹和通判。” 王晋睁大眼睛,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青。 他该不会连自己都骗,认为真有御史台,自己是什么侍御史 然而,让他浑身一个哆嗦的事情发生了。 “杨玄策听令!” 只见长宁公主大喝一声。 杨玄策一震手中战刀,大声回道:“末将在!” “捉拿临平府府尹!若有阻挡,格杀勿论!” 第四十四章 天日昭昭 “公主,我是朝廷命官,是临平府的府尹。您不能乱来!” 王晋看着眼神充满煞气的杨玄策,顿时慌张了。 “御史台办案,治的就是你这尸位素餐的朝廷命官!”李青怒视王晋,声音掷地有声。 别说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府尹,便是邺州的州牧,他也照行不误! “杨将军,你还等什么!” 杨玄策健步而出,蒲扇般大小的手往王晋抓去。 王晋疯狂往后退,口中大声对身旁的衙役们喊道: “李青蛊惑公主和长宁军,欲对本官不轨,尔等还愣着做什么!” 如今李桧的档案和供词已经被李青拿到,再加上王晋本就心中有鬼。 怎么会允许自己也被抓。 但他惊慌归惊慌,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讲究。 他并未说长宁公主有过错,而是诬蔑李青,把李青断定为蛊惑长宁公主和长宁军的贼人。 如此一来,能把他和皇室的冲突,降到最低。 数十名跟随王晋而来的衙役,立马上前,挡在杨玄策身前。 “杀!” 杨玄策暴喝一声,手持战刀如虎入羊群,率先冲杀而去。 另外十名长宁军,亦紧随其后。 刀光闪烁之间,血肉横飞。 府衙衙役和久经沙场的军中精锐相比,无论是配合还是个人实力,都相差甚远。 即便他们占据人数优势,也在转眼之间就被击溃。 案牍库前方的青石路上,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十几具衙役的尸体。 其余人等,要么重伤哀嚎。 要么被长宁军杀破了胆,远远戒备着不敢再动,他们脸上尽是恐惧,握着武器的手忍不住剧烈颤抖。 “公主,驸马,临平府府尹已拿下!” 杨玄策将想要趁乱逃跑的王晋逮了回来,并麻利的捆住他的双手双脚,丢在李青和长宁公主身前。 长宁公主站在李青身旁,没有说话。 此事交给李青全权处理,她只需要从旁协助即可。 “杨将军,劳烦你带人将仵作、府衙通判、曹放、王钦以及与李桧案所有的相关人员,全部带来府衙。本官要翻案重审!”李青道。 杨玄策看向长宁公主,见长宁公主对他点了点头,回道: “驸马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说罢,留下两名长宁军在长宁公主身边差遣,带着其他八名长宁军冲出府衙。 被困住手脚的王晋,怒视李青,大骂道:“李青,你实在胆大包天!本官要写一封折子去陛下那里参你一本!” 王晋到现在都认为没有御史台的存在,认为这一切都是李青仗着有长宁公主撑腰,为自己的好友伸冤。 李青看都没有看王晋一眼,吩咐另外两名长宁军,把那些未死却已经被吓破胆的衙役全部捆起来。 …… 亥时。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偌大的临平府陷入到了一片安宁当中。 百姓大都进入了梦乡。 天地之间,万籁寂静。 唯有府衙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府衙高堂之上,悬着一块牌匾,上书“公廉”二字。 因此这府衙大堂,又称为公廉堂。 李青高坐在原本属于府尹的位置上,长宁公主坐在左下方的太师椅上。 公堂之上,临平府府尹、通判、仵作,涉案人员曹放、黄钦,死者孟旸的父母,被判为杀人犯的李桧父母,还有二十多名衙役等,凡是与李桧案相关人员,都被李青以雷霆手段带到。 “李青,你怎敢抓我!” 堂下,贵公子曹放怒火冲天。 “啪!” 李青拿起惊堂木,重重的拍下。 “堂下之人,咆哮公堂。来啊,掌嘴二十!” 杨玄策立马起身,黑塔般的身影来到曹放身前。 曹放惊恐的咆哮:“你敢!我有举人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刑不加身!” 李青面无表情,“举人见官不跪、刑不加身没错。但谁给你的权利,可藐视公堂公堂咆哮,不罚怎能彰显朝廷天威!” 杨玄策不顾曹放的挣扎,上前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一下,两下…… 足足二十个响亮的耳光,打的曹放鼻青脸肿、满嘴是血。 王晋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缩小,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李青是来真的,他真的要翻案重审,甚至连曹家公子都敢用刑! 曹公子都这样了,那他王晋的下场岂会好的了 “李青,高堂明镜之下,你抓捕朝廷命官,私自用刑,已犯了滔天大罪!此刻悔改,尚有一线生机。否则等待你的,便是砍头的死罪!” “高堂明镜哼!”李青冷笑一声,指着高堂上悬挂的牌匾,道:“公廉牌匾就挂于此处,怎么不见你秉公断案 为政戒贪,贪利是贪,贪名亦贪。 养廉唯俭,俭己为俭,俭人非俭。 你恭维曹放,是为贪名。你颠倒黑白,断下冤假错案,是为不公。 这公廉二字的含义,你心中可记住半点” 李青说话之时,胸前浩然之气自发激荡起来,浑身气质大变,显得无比正气凛然。 堂下王晋,慌忙低下脑袋,不敢与他直视。 “啪!” 李青再次击打惊堂木,大声道:“来人,带李桧!” 话音落下,立马有两名长宁军前往牢狱,将李桧带到公堂之上。 李桧的状态十分差,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迹。 身上多处伤口,血迹和囚服黏在一起,再加上在脏乱的狱中囚了将近一个月,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儿啊,我的儿!” 一见到李桧的惨状,一旁旁听的李母,顿时红了眼睛。 要不是李父死死的拉住,她已经冲上公堂了。 “李桧,这份供词,你可记得” 李青拿出供词,让人递到李桧眼前。 至交好友蒙冤入狱,落得这副摸样,他十分愤怒。 李桧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高堂,待看到堂上坐着的竟是李青。使劲的甩了甩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但经过他再三确认,终于确定堂上之人就是他的至交好友。 “长青…” 李桧张了张嘴,声音无比虚弱。 “李桧,你的案子,大有蹊跷。今日本官为你做主,重审此案。 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李青道。 虽然不知道为何好友坐在高堂上,府尹、通判还有那曹芳、黄钦都似乎成了被审之人。 李桧此时心中也想不了那么多了,看了眼供词,开口道:“这份供词我知道,是假的! 府尹对我用刑,想屈打成招,我宁死不屈。 他们没有办法,就摁着我的手指,留下了手印。” 第四十五章 皇权特许 “李桧,你怎敢胡言乱语!”临平府通判怒斥李桧,“曹公子和黄公子亲眼看到你将孟旸推下池塘,致使孟旸溺水而亡。” 作为通判,他全程参与了这件案子,并且在里面出谋划策。 若此案被翻,罪责最大的并非府尹王晋,而是他。 “放肆!”李青重重击打惊堂木,“堂下之人,未经本官许可,不准开口!如若再犯,掌嘴二十!” 通判闻言,只感觉无比憋屈和愤怒。 他堂堂临平府通判,竟然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如此呵斥。 关键他还不敢反抗。 胆敢反抗,曹放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这高坐在公堂之上的状元郎,接着长宁公主的威势,实在是胆大包天。 李青双眼如炬,直视仵作。 “仵作周高启,是你验尸后,断定孟旸死因乃溺水” 堂下仵作,骤然听到李青的质问,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转头看了府尹和通判,又看了看曹放,最后咬牙道: “没错,经过我的判断,孟旸的确死于溺水。”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得选,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倘若此时叛变,曹放家中权势滔天,根本不会放过他。 而眼前的状元郎,不过是为好友伸冤,擅自开堂审案而已,当不得真。 李青看向旁听的孟旸父母,道:“本官要掘墓开棺,取出孟旸遗体,重新鉴定他的死因,找出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还孟旸一个公道。你们可愿意” 人会说谎,尸体却不会说谎。 如今还是春天,虽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尸体也遭到腐蚀。 但也能从中看出一点端倪。 孟母一听要掘墓开棺,双眼立马通红,心中悲痛不已。 最后还是孟父,一个面向憨厚的中年男子,强忍悲痛,道: “大人明鉴,我儿曾带李桧来家中做客,也知道李桧为好友亡母买棺材之事,李桧根本不是那种夺财杀人之人。 更何况,我家中贫寒,我儿身上根本就没有几个铜板。 贼人见他,都不屑去抢。 我们一直认为凶手另有其人,若能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我愿意掘墓开棺。” 孟父话一说完,孟母直接当场痛哭了出来。 “来人,带孟旸遗体!” 李青一声令下,杨玄策立马让两名长宁军跟随孟父孟母前去掘墓开棺。 看到这一幕,仵作周高启浑身一颤。 尽管尸体已经腐烂了,但骨头还没有腐烂。 作为有着十几年仵作经历的他,自然知道重新验尸,将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李青一直询问与此案相关人员。 从府尹王晋,到通判,再到曹放和黄钦。 甚至府衙衙役,都问了个遍。 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总是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 尤其是当他们的口供对不上之时,更觉得冷汗直流。 一个小时之后,长宁军抬着孟旸的棺材来到公廉堂。 开棺之后,一股尸体的腐臭味瞬间蔓延开来。 李青从高堂上走下,仔细打量孟旸的尸体。 由于此时刚如春没多久,孟旸又是死于冬天。 所以尸体腐烂程度并不是特别高。 看完尸体之后,李青盯着仵作周高启,问道: “仵作,溺水而亡,尸体会有哪些特征” 周高启不敢与李青对视,他心里有鬼,低着头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既然你不愿说,那本官代你说!”李青转身回到高堂之上府尹的座位上,大声道: “溺水而亡者,尸斑多呈淡红色。孟旸的尸斑,却非淡红色! 同时,溺水之时,死者生前出于求生的本能,会双手乱抓。 李家村旁的池塘,多污泥和水草。 可死者的指甲缝,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泥沙、水草! 此外,在死者溺死的过程中,亦会有硅藻进入口腔,最后遍布全身诸多器官。 尤其在心、肝、肾三处最为明显。 即便尸体彻底腐败,硅藻依旧会完整存在。 仵作,本官说的对与不对” 仵作周高启彻底惊慌,没想到李青对溺死尸体特征了解的这么清楚。 “仵作周高启,回答本官!”啪的一下,李青再次用力击打惊堂木。 周高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堂木吓了一大跳,心中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大人所言属实。” 堂下府尹、通判、黄钦、曹放四人,皆脸色一沉。 此时李青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开膛破肚!” 杨玄策手持战刀,三两下就把孟旸的尸体开膛破肚。 孟父孟母转过脑袋,压根不敢看。 李青震声道:“周高启,你来看看,死者尸体当中,可有硅藻” 周高启早就在被买通做假证的时候,就知道孟旸的死因。 尸体当中有没有硅藻,他看都不用看。 “验尸结果证明,孟旸并非死于溺水。周高启,本官问你,为何要错断孟旸死因 是不是有人收买你、威胁你!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你此时若是招认,可从轻发落。 否则按帮凶杀人之罪处置!” 李青声如洪钟,在浩然之气的加持下,更显威严浩荡。 周高启早就被李青一系列的言语攻破心理防线,又被李青一翻恐吓,心慌惧怕之下,也抛开了对曹家的畏惧。 “大人明鉴,小人纵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帮凶杀人。是有人威胁小人,让小人伪造孟旸溺死的验尸结果。” 李青逼问:“是何人胁迫你” “是……是……” 周高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周高启,你可要想清楚了!公堂之上乱说话,可是要杀头的!” 被李青警告过未经允许不准开口的通判阴恻恻的说道。 “竟敢再犯!”李青怒视通判,道:“来人,给我重重掌嘴二十!” “是!” 杨玄策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不断挣扎的通判拎起来,重重的掌嘴。 二十下之后,通判落得跟曹放一个下场。 一旁的周高启,吓得身体直哆嗦。 连临平府的通判大人,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牙齿都掉了几颗。 他只是一个仵作,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周高启为杀人帮凶,打入监牢,判牢狱十年!”李青再次开口,掷地有声。 重重威压之下,再加上十年牢狱。 周高启闻言,当即吓得跪倒在地。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小人说,小人都说。是通判大人指使小人这么做的,不关小人什么事啊。” 周高启一开口,府尹王晋就闭上了眼睛。 李青方才压根没有扔出令签,牢狱十年,根本就是吓人的! “好个临平府通判,竟敢指使仵作颠倒黑白,包庇凶手! 身为断案官员,不为民伸张本便是大罪。 两罪并罚,判尔斩立决,即可行刑!” 李青拍案而起,直接丢出一枚令签。 杨玄策几乎是在令签落地的瞬间,便飞身而出,一刀砍下了通判的头颅。 头颅滚落,通判致死都满脸不敢置信。 万万没有想到,李青竟然这么果断的将他斩首。 喷薄的鲜血,溅了府尹王晋和黄钦、曹放、周高启一脸。 他们脸上的表情,和通判一模一样,充满惊骇和不敢置信。 堂堂一府通判,居然就这样儿戏般的被砍掉脑袋。 “李青,擅自升堂,劫持府衙,斩杀朝廷命官,这三罪任何一罪,都是死罪! 即便通判有罪,即便他要被判死刑,那也要得到刑部的审批才行! 你已经彻底疯了,现在就是长宁公主也保不了你!” 王晋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吼。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在他眼里,李青现在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就连他自己,都随时有生命危险。 “聒噪!” 李青冷冷的看着王晋,道:“此案刑部处置不当,由御史台受理。御史台办案,乃皇权特许,何须经刑部审批” 说罢,转头看向仵作周高启,“仵作,本官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再去验尸,给本官一个孟旸真正的死因。” 周高启脸上还残留着通判鲜血的余温,彻底被李青的狠辣果决吓破了胆。 忙不迭的说道:“死者胸膛凹陷,是遭受外部重击致死。死者的胸骨,应该已经断裂。” 杨玄策走到孟旸尸体旁看了一眼,道:“死者胸骨的确断裂,如此力道,寻常人做不到,应是被修行者所为。” 李青又丢下一枚令签,当堂宣判。 “孟旸死于重拳击塌胸骨,非溺水而亡。此案重重供词,全盘推翻。本官宣判,李桧无罪释放。” 话音落下,李桧父母激动的热泪盈眶。 李桧则用无比虚弱的声音说道:“谢大人明察秋毫,还草民清白!” 李青道:“李桧,将你在案发当时见到的场景,全部说来。” “是!”李桧拱手作揖,道:“草民从书铺回李家村,路过瓦子溏,见曹放与黄钦正在殴打草民同窗孟旸。 草民上前劝说,反被殴打。最后孟旸被曹放和黄钦活活打死。 见闹出人命,他们将孟旸推入瓦子溏后扬长而走。 草民将孟旸捞起进行施救,本想前去报官。 结果曹放和黄钦却带着一众衙役赶到,反诬草民是杀人凶手。” 李青看向一众被捆住手脚的临平府衙役,道:“包庇凶手、颠倒黑白,尔等皆有参与。 若尔等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全部判牢狱十年! 法不外乎人情,本官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谁要是肯站出来说出原委,本官可当你被人胁迫,从轻发落。” 这句话说完,王晋和黄钦顿时脸色大变。 唯有曹放,眼神怨毒的看着李青。 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杀人凶手的身份被揪出来,只关心他被掌嘴,只关心他在李青这里受到了羞辱。 “大人,我说!” “大人,我也说!” 一众衙役,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 最后终于有人率先开口。 于是引发了连锁效应,所有人都争先恐后要争当第一,获得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来说。” 李青指着那第一个开口的国字脸衙役道。 国字脸衙役心中大喜,连连说道:“凶手就是曹放和黄钦,他们杀人之后,立刻来府衙找到府尹和通判。 最后决定栽赃嫁祸李桧,我等拿了好处,又受了胁迫,都是受命行事。 请大人明察,能给我从轻发落。” 李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他衙役,问道:“他所说可属实” 其余早就被长宁军杀怕,又被通判之死吓破胆的衙役们,此时只想戴罪立功,都急忙点头。 李青一拍惊堂木,怒道:“好你个王晋,当官不为民做主,反倒伙同杀人凶手构陷百姓。你该当何罪!” 王晋闭着眼,一句话不说。 只是心中无比憋屈,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李青敢如此胆大包天。 李青也没有理会王晋,怒斥黄钦和曹放,“黄钦,曹放!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二人可有话说” “我……我……” 黄钦明显已经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旁听的黄员外大声道: “大人,一切都是犬子黄钦所为。是他失手打死了孟旸,又央求曹放打通府尹和通判,栽赃嫁祸李桧。” 黄员外家缠万贯,在临平府的名声很大,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 “爹!” 黄钦急了,他本来还想仗着表哥曹放的背景,咬牙不认。 结果自己的亲爹却将他给出卖了。 这让他心中无比诧愕,根本就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但坐在高堂之上的李青,却一下就看穿了黄员外的心思。 儿子,死一个便死一个。 若能以此助曹放脱罪,日后得到曹家的和感谢,黄家必将飞黄腾达! “哦”李青故作讶异,道:“黄钦,你爹所言,可属实 自古以来,杀人者偿命。本官见你丹田空空,不似有修为在身。 告诉本官,你是如何击碎孟旸的胸骨” “不是我,不是我!”被自己亲爹出卖的黄钦,已经丧失理智了。 “是表哥,是曹放,他是八品修士,是他和李桧起了争执,最后将李桧打死。” 黄员外怒目圆瞪,“逆子!杀人者明明是你,你怎敢胡言乱语!” “肃静!” 李青一拍惊堂木,道:“事已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本官宣判,杀人者曹放,判处死刑! 从犯黄钦,流徙北疆,修补城墙。 临平府府尹王晋,包庇凶手,栽赃百姓,判处死刑! 仵作周高启,涉案衙役,均判处牢狱十年! 即可执行!” 话音落下,一枚令签丢下。 众人闻言,包括曹放在内,全都脸色大变。 “李青,你敢!” “我是曹家嫡子,我二爷爷是太保,我父亲是泾南道布政使,我大伯是燕州州牧,我叔叔是刑部尚书!你敢杀我,你也必死!整个大周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到了这个时候,曹放终于相信,李青是真的敢杀他。 他疯狂挣扎,想要逃跑。 然而,他虽是八品修士,但在杨玄策面前,还远远不够看。 刀光一闪,曹放人头落地。 王晋见状,目呲欲裂。 不等他说一些威胁的话语,杨玄策手起刀落,将他的头颅也砍了下来。 公堂之上,临平府府尹、临平府通判、曹放三颗血淋淋的头颅让人触目惊心。 黄员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满是惊恐。 黄钦、仵作、一众衙役,满脸后怕。 李桧,李桧父母,孟旸父母,齐齐拜谢李青。 长宁公主看着李青,美眸异彩连连。 她压根没有想到,李青竟然如此果决。 这种果决的行事风格,十分对她的口味,让她又欣赏又钦佩。 李桧案,至此彻底翻案。 李青胸前,浩然之气翻滚,从原先小溪大小,又涨了许多。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朦胧之气,从孟父、孟母、李桧、李父、李母还有杨玄策等长宁军体内飘出,汇入到李青文宫深处的雕像之上。 模糊看不清面貌只有轮廓的雕像,越发清晰了起来。 …… 府衙。 天色逐渐方亮,黎明即将来临。 李家村安营扎寨的长宁军,全都调集了过来,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李青和长宁公主站在公堂门口对话。 “平冤昭雪,严惩凶手虽然痛快。 但曹放乃曹家嫡子,你杀了他,曹家必对你不死不休。 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本将已将此事,上报给父皇。” 长宁公主道。 曹家的权势太大了,她虽然安慰李青不用太过担心,自己却开始担心了。 能否保住李青,就看天符帝的抉择。 天符帝究竟会如何抉择,长宁公主心中也没有底。 李青道:“我为御史台侍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遇此冤案,岂能不管 曹放杀孟旸,颠倒黑白栽赃李桧。如此有重大纰漏的档案供词,刑部都能审批通过,判决李桧死刑。 我回盛京,第一件事就要参刑部尚书曹戡以权谋私。” 长宁公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青一回盛京,定将引起轩然大波。 对于李青的结局,她深感担忧。 …… ps:五千字大章求一切! 下一章主角回到朝堂,开启孤臣之路。 李青:如竟世间没有火炬,我便是唯一的光! 第四十六章 天符帝的决定,曹家的反应 万里晴空,阳光正好 盛京,乾元殿。 天符帝如往常一样,没有朝会之时,依旧早起去乾元殿批阅奏折。 “陛下,有长宁公主送来的信。” 殿中太监匆忙小跑进来,递上一封信。 军中多用飞鹤传书,效率是飞鹰传书的十倍。 从临平府到盛京,仅仅只需两个时辰。 当然,若是中阶修士,自然有另一种比飞鹤传书更加高效的传信手段。 天符帝打开信封阅览。 长宁公主在书信之上,将李青在临平府的一切经历详细述说。 其中引动文曲星和升堂审案,更是将所有细节都描写了出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天符帝看到此处,眸光闪烁,极为动容。 “一介平民高中状元,又迎娶公主,前途一片光明。却能为好友挺身而出,不惜自身前途对抗曹家嫡子。李青当真是君子!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日李青能为好友挺身,朕若以国士待之,他日李青便能为大周舍身。” 天符帝脸上露出鲜有的笑容,对李青越来越欣赏,越来越满意。 他继续往下看去,脸上笑容消失,眼神当中充斥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昨日天地无光,雷霆咆哮,九霄震动,文曲星大放光芒,竟然与李青有关! 浩然之气,读书养浩然之气。李青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司天监监正所言,大周国运上涨,便是应在李青身上” 这种引发星辰震动的力量,让天符帝难以想象。 很快,一封不到两千字的书信看完了。 天符帝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凭借曹家权势,在临平府一手遮天,颠倒黑白罔顾律法。这曹家嫡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这临平府,究竟是他曹家的临平府还是大周的临平府! 这刑部,是为朕办事还是为他曹家办事!” 李桧案曹家的所作所为,俨然已经触碰到了天符帝的底线。 他脸色铁青,眼神冰冷杀气凌然,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天符帝才舒缓暴怒的心情。 喃喃道:“以李青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杀曹家嫡子的后果。曹家势大,即便是朕迫于世家之间的平衡,也不一定会保他。 倘若只是为了惩戒凶手,也完全可以上书于朕,或是将曹家嫡子押解盛京处置。 杀他没有必要急于一时,更不必他自己来当得罪曹家的恶人。” 天符帝皱眉沉思,十分苦恼。 放弃李青,他做不到。 强行保下李青,曹家那边定会出乱子。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不对!” 天符帝忽然想到长宁公主在书信最后写到,李青回盛京第一件事,便是参刑部尚书一本。 “朕明白了!” “好一个李青,不愧是能想出推恩令之人!竟有如此算计,竟有如此包天之胆!” “杀人者死,曹放杀人证据确凿,必死无疑。李青之所以亲自动手,不是愚蠢,而是有大算计! 一来确立御史台的威信。 二来想借曹放之死,激怒曹家。 一旦曹家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便逐一弹劾。 他这是把自己变成一把利刃,助朕砍去曹家这颗毒瘤! 曹家落难,朝中其他派系,必群起而攻之。 朕将各大派系臣子,调往刑部,让他们互相制衡。 届时整个刑部,将不再是曹家的刑部,而是只能看朕眼色行事的刑部!” 想到这里,天符帝发出无比畅快的哈哈大笑。 世家之间,互相制衡。 曹家四世三公,放眼整个朝堂,都是最庞大的一股势力之一。 泾南道、燕州,更是被曹家经营成自家地盘。 曹家虽未封王,在这两个地方的权势,却与异姓王一般无二。 若能将曹家连根拔起,无论是天符帝还是朝中其他派系,都是乐见其成。 李青杀了曹家嫡子曹放,和曹家结下了死仇。 可在这件事上,只要曹家胆敢针对李青,天符帝和其余世家官员,都将成为李青的后盾。 若曹家选择隐忍,也可从李桧案入手,从参刑部尚书曹戡开始,逐渐削弱曹家的势力。 毕竟曹家执掌刑部,没有人不眼红。 “妙!妙!实在是妙!” 天符帝当即伏案,写了一封圣旨。 着邺州州牧,即刻派遣预备官员,接受临平府大小事宜。 …… 曹家起于燕州,数百年来,燕州早已成为曹家的私地。 外部势力和官员,很难在此立足。 此时燕州曹府正堂,气氛十分严肃。 曹家嫡子之死,在曹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年近八十的曹家家主端坐于主位之上。 泾南道布政使曹啓、燕州州牧曹漳分别坐在两旁。 他们下方,除曹家二老爷太保曹睦、刑部尚书曹戡,其余十数个曹家掌权之人尽数到场。 “都说说,此事如何处置。” 曹家家主虽然年迈,但常年身居高位,养成了一种令人胆寒的威严。 声音虽然苍老,却雄浑无比。 “父亲,放儿是曹家嫡子,将来要接收曹家大业。如今死在那李青手中,自然要报仇!”燕州州牧曹漳愤怒的说道。 数位曹家掌权之人,也纷纷附和。 在他们心中,区区一个贱民,怎可让曹家嫡子抵命 李青的所作所为,是在践踏曹家四世三公的尊严! 这种耻辱,比曹家失去一位继承人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老二,你怎么看” 曹家家主看向从泾南道赶回家的曹啓、曹放的亲生父亲。 曹啓脸色冰冷,眼眸当中尽是悲伤。 缓缓开口,道:“父亲,大哥,此事另有蹊跷,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李青刚入朝堂,除了仰仗陛下宠信,并无任何根基。 我若是他,不敢杀放儿。即便要杀,也会押解盛京,请陛下决断。如此方能将自己置身事外。 可他这毫无根基之臣,竟敢擅杀我曹家嫡子,其中定有猫腻。” 曹家家主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尊木雕坐在那一动不动。 燕州州牧曹漳,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眼神闪烁不定,道:“二弟认为,这是陛下的意思” 曹啓轻轻点头,道:“我推测这是陛下对我曹家的试探,一旦我等因放儿之死而迁怒李青。必定暴露马脚,被陛下抓住把柄。 朝中各大派系,将对我曹家群起而攻之。 如今之计,当按兵不动。 长路漫漫,放儿的仇,我曹家的颜面,迟早会在李青身上找回。 但此时此刻,我等万不可自乱阵脚。” 曹漳眼中直冒凶光,“陛下玩弄权术五十年,这还真像是他的手笔。我等若迁怒李青,恐将步那卫家的后尘。 可此仇不报,我曹家颜面何存!” 世家大族,将颜面看的比性命还重。 曹放被杀,他们愤怒。 但更愤怒的却是李青此举折了曹家颜面。 曹啓又道:“三弟那边,因帮放儿,业已露出把柄。 三弟的刑部尚书怕是坐不稳了,此时我们该做的便是壮士断腕,将损失降到最低。 一切责任,由三弟一人承担。” 曹啓非常冷静的分析当前局势,仿佛他并不是死者父亲,而是一个局外人。 曹漳闻言立马说道:“老二,刑部尚书怎能舍弃” 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权势之大无法想象。就此舍弃,让曹漳无法接受。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家家主终于开口。 “丢了刑部尚书虽然惨痛,但我曹家的根基并不在刑部。只要根基稳固,一切好说。老二,传书老三,让他按照你说的办。” 第四十七章 臣有本要奏 风卷尘沙起,雨花云落地。 春雨过后,万物复苏。 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拂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盛京城外,马蹄轰隆,尘土飞扬。 长宁公主黑色劲装,骑在龙鳞马上,英姿飒爽。 李青一身青衣,身骑白马,风度翩翩。 两人身后,百名长宁军结成阵列追随,气势恢宏。 “李青,这些天本将对你也算了解颇多,总体上很满意。 但你这个人一点逗笑的俏皮话都不会说,连夫子那个老古板都比你风趣。 本将可不想和你婚后过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枯燥生活。 夫子曾说过他这孔德祥,看似迂腐,实则不然。 现在距离婚期还有几天,这些天你得好好向他请教。 否则本将可不想天天对着一个木头。” 跃马入盛京之后,长宁公主和李青分别之际说道。 李青愣在原地,看着长宁公主的背影,难以置信这个志在战场杀敌立功的公主,居然这么简单就接受了自己。 逗笑的俏皮话,李青不是不会说。 前世网络信息爆炸,他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幽默风趣之言。 可他本性却非风趣之人。 前世父母都是资深大学教授,对他要求极其严苛。 除了读书似乎也没有其他爱好。 大学到博士,学的都是历史和汉语言。 毕业后在图书馆工作。 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以及所接触的人,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 来到这个世界,性格非但没有改变,反而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愈演愈烈。 李青摇了摇头,策马赶往颐阳王府。 颐阳王府,如今已经被改造成御史台。 二十一天过去,改造工程已经完成。 御史台前,空旷无人。 盛京百姓都知道礼部附近,多了一个名为御史台的官署,却鲜有人知道这御史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所在。 御史台大门正开,四名持刀侍卫站于两列。 “来者何人御史台重地,不可擅闯!” 李青刚靠近御史台,门口侍卫便上前阻拦。 “我乃李青,陛下钦点御史台侍御史,此乃陛下御赐金牌。” 李青翻身下马,他离开盛京之时,御史台并未制作相关的身份令牌,只好从怀中掏出天符帝赐的金牌。 这四名侍卫,都是天符帝从宫中调遣过来,认得天符帝赐的金牌。 当即收回道,恭敬道:“原来是李大人,请李大人恕我等无礼。” 李青摇摇头,道:“职责所在,有何无礼御史台可曾完善是否有御史中丞赴任又是哪两位大人任御史中丞。” 御史大夫品级过高,权势也太大。 在没有完全信任的人选之前,天符帝绝不会敕封出去。 但御史台不可群龙无首,作为御史台副官的御史中丞,一定得有人选。 侍卫道:“回大人,原鸿胪寺少卿任御史左中丞,原殿阁侍讲学士任御史右中丞。”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政令仰承礼部。 礼部官员,要么出自孔家或孔家门生,要么是天符帝心腹。 因而礼部是三省六部当中,各大世家渗透最轻的官署。 鸿胪寺少卿,乃鸿胪寺副官,正四品官职。 如今任御史左中丞,官至从三品。虽然仅仅只是升了半级,但二者之间的权利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李青推测,此人应当是天符帝的心腹之一。 而殿阁侍讲学士,从四品官职直接官升一级担任御史右中丞。 不出意外,此人应是殿阁大学士杨郢的人。 传言司马眕之后,丞相之位要么是文渊阁学士朱九渊,要么是殿阁大学士杨郢。 按理说,朱九渊那个派系的朝臣,绝不会允许杨郢的人认知御史右中丞。 各种信息交织,错综复杂。 李青完全看不透如今这朝堂局势。 “身为御史,不结党营私,本就是孤臣。朝堂局势如何,皆与我无关。” 李青让侍卫帮忙把马拴好,抬起脚步走进御史台。 “长青兄,你终于回来了!” 刚进御史台,李青便看到孔德祥抱着一堆公文兴奋的迎了过来。 李青看着孔德祥满脸疲倦的样子,诧异的问道:“孔兄,一别多日,你怎么如此憔悴” 孔德祥一脸幽怨的看着李青,道:“长青,这还得怨你。” “怨我”李青十分纳闷。 孔德祥苦着一张脸,道:“御史台正式启动已有五天,所有杂事琐事,都得我来办。可不得怨你吗。” 李青更加纳闷了,“御史台不该只有孔兄一人,为何所有杂事琐事都有孔兄来做” 孔德祥道:“确实不止我一人,可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位御史中丞。这些事情总不能让他们来做。 陛下下令,着长青你任免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两位御史中丞也只能坐在那干着急。 只能等你回来任免各大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我们这御史台才能正式启动。” 李青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同时对天符帝那道圣谕有了更深的感触。 御史台除了两位御史中丞之外,其余人都是李青任免。 换句话说,李青有机会彻底架空御史中丞! 整个御史台,都有机会成为他李青一个人的御史台! “难怪这御史中丞的人选,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李青心中暗道,随后对孔德祥拱了拱手。 “孔兄所言极是,陛下命我从新科进士当中选取人才入御史台。孔兄可有推荐” 孔德祥认真想了想,说道:“有几人的确有大才,但御史台任职,最重要的是不畏强权敢于弹劾谏言,不怕得罪朝廷官员。 明日我请他们来御史台,长青你逐一筛选便是。” 李青颔首道:“如此便多谢孔兄。我今日刚来御史台赴任,请孔兄带我去两位御史中丞那里报到。” 在孔德祥的带领之下,李青一一在御史左中丞和御史右中丞那里报到。 两人对李青的态度,都非常友好。 临别之时,也分别向李青推荐了几位新科进士入御史台。 当李青领了侍御史的官服和印章,来到属于他的侍御史办公所在地之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长青,散值了。王琰约我去芳懈楼听曲,我们一起。随带你也可以考察考察,王琰适不适合入御史台。” 李青的桌案前,孔德祥说道。 “下次,今日我有公务处理。”李青摇头拒绝。 “今日绿娥姑娘唱曲,长青兄,你没耳福了。”孔德祥一脸惋惜的离开。 李青取出一封空白的奏折,提笔书写。 “臣侍御史李青,奏为刑部尚书曹戡滥用职权……” 洋洋洒洒上千字,将临平府李桧案写出,并尽数曹戡数罪。 言辞犀利,如刀似剑。 奏折写完,李青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纰漏之后,才贴身存放。 只等明日早朝,于承天殿中参刑部尚书曹戡一本。 肃清朝堂,将是李青踏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关键一步。 …… 大周朝会,卯时一刻开始,结束时间不定。 寅时两刻,李青便从家中出发。 他的府邸是天符帝所赐,占地广阔,十分气派。 早在他衣锦还乡时,便有人打扫干净。 这里距离皇宫很近,府邸周围,清一色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宅邸。 刚一出门,便遇见几位同僚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李青骑马出行,及至皇宫,又下马从南门而入,行至承天殿,时间恰好到了卯时。 距离朝会时间,只有一刻钟。 能够上朝的官员,统称朝官。 朝官大抵都是四品以上的京官。 当李青踏入承天殿的那一刹,朝中重臣,对他这位官级仅有从六品,却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御史频频侧目。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位官级低微的御史,极有可能会改变朝中稳定多年的格局。 文官席位在左,武官席位在右。 文官以丞相司马眕为首,武官以太尉为首。 各自席位按照品级以此排列下去。 李青自觉的在文官末席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天符帝似乎是掐着时间,在卯时一刻赶到。 随着殿中太监一声“陛下驾到”,群臣纷纷起身,作揖行礼。 天符帝坐在九阶高台的龙椅之上,俯瞰殿中群臣,目光从李青身上扫过。 “众卿平身,入座。” “谢陛下。” 群臣入座之后,天符帝身旁的太监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落下,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臣侍御史李青,有本要参。” “臣刑部尚书曹戡,有本要奏。” 群臣闻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实则除了曹家派系之外的官员,全都在等着看曹戡的好戏。 李青在临平府翻案重审,当堂斩杀曹家嫡子曹放的消息,早已传遍朝野。 曹戡有难,他们都抱着找准机会落井下石的念头。 天符帝似乎料到了李青和曹戡有本要奏,看也没看曹戡一眼,直接对李青说道:“李爱卿初入朝堂,有何事要参” 曹戡瞳孔骤缩。 前日得到二哥曹啓的传书,他便多次进宫求见天符帝,自陈渎职之罪。 可天符帝却拒而不见。 甚至他的奏章到了尚书省,都被尚书省官员有意积压,不上呈天符帝。 那时他便知道,天符帝和尚书省的同僚,压根不给他自首认罪的机会。 双方都想最大程度的惩戒他。 曹戡心中一阵苦笑,刑部尚书之位,真的保不住了。 李青双手呈上奏折,道:“臣一参刑部尚书曹戡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二参曹戡掌管刑部却知法犯法,明知子侄杀人却行包庇之罪。 三参曹戡结党营私,勾结地方官员蒙蔽圣听。” 话音落下,满朝皆静。 群臣都知道李青今日会曹戡一本。 却未想到,李青竟然连参三本,甚至还参曹戡结党营私、勾结地方官员蒙蔽圣听! 前两个罪名,最多让曹戡丢了刑部尚书的官职。 第三个罪名,却足以让他丢了项上人头! 大家都是世家出身,暗地里做的事情都是结党营私。 但谁也不敢摆在明面上。 这种事情要是摆在明面上,就是挑衅皇权,再怎么权势滔天的世家,也不会有好下场。 李青不只是要让曹戡丢官丢命,甚至要将曹家在刑部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 这一参若是落实了,曹家壮士断腕、弃车保帅的算盘将全部落空。 …… (第二章3500字大章,今日更新6000字。) 第四十八章 赐字忠贤 朝堂之上,李青言辞犀利。 历数刑部尚书曹戡三罪。 朝官当中,属于曹家势力的官员,全都脸色阴沉。 恨不得立刻站出来驳斥李青。 但他们不能。 一个在朝堂上没有任何根基的寒门,没有胆量杀曹家嫡子,更没有胆量参刑部尚书并致他于死罪。 曹家和朝堂其余世家派系,全都认为此事乃天符帝一手炮制。 李青只不过是天符帝用来针对曹家的一枚棋子。 这一切都是天符帝的阴谋。 谁在此刻站出来支持曹戡,正好让天符帝的计划得逞。 曹家的下场,必定会十分凄惨。 如今牺牲一个曹戡,放弃曹家在刑部的多年经营,才是最佳之选。 否则卫家就是前车之鉴。 天符帝一手安排上千人伪造山匪伏杀长宁公主和新科状元,最后通过东厂将罪名安在户部尚书卫叔阳头上,这件事才发生不到半个月。 所有世家派系,依旧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曹戡!”天符帝怒斥曹戡,“朕对于委以重任,将刑部交之你手。你非但徇私枉法,甚至勾结地方官员、结党营私!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刑部尚书曹戡满脸苦涩。 这还真是天符帝的一贯作风,平时对世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当他要对你动手的时候,却雷厉风行,不给一点机会。 只是曹戡本以为最多只是自己丢失刑部尚书,却万万没有想到天符帝竟然还让李青参他勾结地方官员、结党营私。 这个谋反的大帽子扣下来,非但丢官,还得丢命。 甚至不少刑部官员都要遭到清洗,曹家在刑部多年的经营,将毁于一旦。 曹戡出列,跪拜在地,垂头道:“臣有负陛下圣恩,私心作祟,以权胁迫刑部与此案相关官员及临平府府尹、通判颠倒黑白包庇亲侄。 臣自知罪该万死,但臣绝无结党营私谋反之意。请陛下明察。” 勾结地方官员已经坐实,李青所参,又证据确凿。 狡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失去体面,引来更大的祸事。 但谋反的罪名,绝不能认。 朝堂当中,依旧寂静无声。 曹家派系官员,不敢声援,唯恐牵连更多,损失更为惨重。 非曹家派系官员,开始落井下石。 与刑部争权夺利最为严重、身为三公九卿中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出列道: “刑部尚书曹戡不思为国、以权谋私,此风若涨,朝堂震荡、国将不国。请陛下严惩曹戡,以振朝纲!” 随着大理寺卿开口,又接连有朝官出列怒斥曹戡罪行。 甚至有人不仅落井下石,还往井里面丢磨盘,请天符帝严查曹戡的两位兄长,燕州州牧曹漳和泾南道布政使曹啓。 朝堂当中,义正言辞的声音此起彼伏。 曹家派系官员,目眦欲裂,满脸愤怒和屈辱。 “魏搉!” 最后,天符帝大喝一声,承天殿才安静了下来。 侍立在一旁的魏搉跪倒在地。 “奴婢在。” “着你彻查曹戡,彻查刑部上下!凡与曹戡结党营私之京官、地方官全部给朕揪出来!” “奴婢遵旨!” 天符帝从龙椅上起身,满脸怒火的看了眼曹戡,随后一甩龙袍,离开了承天殿。 殿中太监,赶忙喊了声“退朝”,也随着天符帝离去。 离开承天殿,坐上龙辇前往乾元殿的天符帝,眼中的怒火瞬间消失一空。 他脸上挂着笑容,呵呵笑道:“李青,当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朕不缺能臣干将,缺的就是你这样的愣头青。” 曹家势力太大,朝堂中有三公之一的太保曹睦、刑部尚书曹戡,还有一系列其他朝官。 地方上,又基本上控制了泾南道和燕州。 如今由李青牵头,给了天符帝一个大大削弱曹家势力的机会,他怎能不把握住 天符帝也适可而止,并未在曹戡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之事上做文章。 只是将曹家在刑部的势力连根拔起,顺带也肃清了一边邺州和临平府。 否则真给曹戡坐实谋反的罪名,会迎来曹家剧烈的反噬。 “传李青来乾元殿,与朕一同用早膳。” 龙辇之上,天符帝说道。 …… 今日朝会,时间虽短,但牵扯的事情却大。 即便天符帝愤怒离朝,群臣也并无任何异议。今日本就是来落井下石的,自己的事日后再奏就是。 曹家派系官员,耷拉着脑袋,脸色十分难看的前往太保曹睦府上。 刑部官员,也被魏搉控制住,羁押去东厂审问。 其余官员,则满面风光。 曹戡出事,刑部空缺。他们便有机会插足刑部。 李青走在群臣后方,身旁围绕着一些向他释放善意的世家官员。 魏搉健步如飞走了过来,对那些世家官员道:“诸位大人见谅,咱家有公务请教御史大人。” 向李青释放善意世家官员,都知道现在魏搉春风得意,不愿得罪,纷纷向李青拱手告别。 “公公找我何事”李青道。 “御史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魏搉对李青的态度,明显和他对待其余朝官的态度截然不同。 面对其他朝官,哪怕是丞相,他也不会阿谀奉承。 却在李青面前,给足了尊重。 以他东厂督主的身份,压根不需要对一个区区从六品的侍御史如此客气,也不需要尊称一声“御史大人”。 来到一处没有人的转角处,魏搉道: “御史大人饱读诗书,咱家佩服的紧。咱家有三件事想请御史大人帮忙。” 东厂刚刚建立的时候,魏搉听了李青之言,招募朝堂之外的修士为东厂鹰爪,效果极其显着。 本就感恩李青的魏搉,从那之后,对他更加敬重。 李青道:“都是为大周做事,公公直言便是。” 魏搉脸上少见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道: “御史大人,这第一件事,是想请您为我取一个字。” 太监有名就算不错,这魏搉居然想像读书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字。 也没有哪个大儒、先生会为一个太监取字。 这要是传出去,定叫人耻笑。 魏搉似乎对此有执念。 以前他没有机会,他不配拥有自己的字。 但现在他是东厂督主,他是皇帝手中的利剑,他有监察百官之权,权柄之大可谓是滔天。 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字。 他要以此证明,自己和那些朝官并没有什么不同,自己做的事情也关乎大周天下。 看着魏搉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李青并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脑海中已经有两个字划过。 “便叫忠贤。 忠者,敬也。唯有尽心而不敬者。 贤者,德才兼备。 望你能一展才能,不谋私利,尽心竭力为国尽忠。” 李青说罢,魏搉怔在原地。 口中不断呢喃:“忠贤,忠贤。不谋私利,为国尽忠。” 他浑浊眼神越来越清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甚至激动到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魏搉作揖到低,颤声道:“谢御史大人赐字!从今日开始,我就叫魏忠贤! 御史大人之言,忠贤铭刻五内。必不谋私利,尽心竭力,为国尽忠!” 第四十九章 尽忠报国 魏搉此刻的心情无比激动和兴奋,比他被天符帝敕封为内务省太监总管还要开心。 李青没有看不起他这个阉人,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 当初因为李青的一番话,他从一个被朝官鄙夷的下贱之人,成为了手握东厂大权令百官忌惮的督主。 从此之后魏搉更加感激和敬重李青。 如今又得李青赐字忠贤,尽心竭力、为国尽忠,这种让人信任的感觉,让魏搉十分沉迷。 除了李青之外,朝中没有任何一位官员,都认为他一个阉人根本不配为国尽忠。 魏搉在宫中当了几十年的太监,经历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他的心,早已经尘封起来,冰冷无比。 此时冰封融化,炙热如火。 但他终究还是因为自己太监的身份而感到自卑,小心翼翼的问道: “御史大人,魏搉一介阉人,也能为国尽忠吗” 李青正色道:“魏公公万万不可因自己是残缺之人,而有如此想法。 农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恳耕种养活一家人、为国赋税,是为国尽忠。 学院夫子,教化学生,传授圣人道理,是为国尽忠。 边境将士,镇守边疆,浴血杀敌,是为国尽忠。 魏公公执掌东厂,为陛下耳目,监察百官,揪出国之蠹虫,同样是为国尽忠。 只要心怀天下,做对国家、对百姓有贡献之事,都是为国尽忠。 身体残缺,不是真正的残缺。 真正的残缺,是如刑部尚书曹戡之辈,身居高位不思为民,反而以权谋私。 魏公公切莫以自己残缺之身而自卑,他人可以轻贱你,你却不可轻贱自己。” 短短不到十句话,听的魏搉热血沸腾。 他仿佛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看到了以往从未看过的风景。 魏搉向李青鞠躬行大拜之礼。 “听御史大人一番话,忠贤如获新生。恨不得立马建功立业,做出一番事业,不负御史大人的期望。 忠贤斗胆,再恳求御史大人一件事。请御史大人在忠贤背后刻下尽忠报国四字。仅以此四字日日提醒忠贤铭记御史大人的教诲。” 看着魏搉渴求的眼神,李青决定坚定他尽忠报国的信念。 点头道:“刻字乃举手之劳,魏公公若能不忘今日之志,日后必将名留青史。” “谢御史大人!” 魏搉更加激动。 满脑子都是尽忠报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他解开衣袍,脱下上衣,随后从头上取下一根发簪,恭敬的双手递给李青。 “请御史大人刻字。” 李青接过发簪,胸前浩然之气激荡,一笔一划以殿试的宫体字,认认真真的在魏搉背上刻下“尽忠报国”四字。 这四个字,隐约绽放着白色光芒,给人一种正气凌然的感觉。 刻字结束,魏搉丝毫不顾后背鲜血淋漓,激动的不能自己。 与此同时,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朦胧之气,从他体内飘出,没入到李青文宫中央的雕像当中。 “魏公公,你此番寻我,第二件事是什么”李青问道。 魏搉穿好衣服,道:“东厂设立二十余日,牌匾迟迟未悬。东厂乃御史大人提议设立,忠贤厚脸请御史大人题字。” 题字简单,李青一并答应了下来。 “第三件事,事关东厂番子。忠贤按照御史大人的建议,寻了许多修士做朝廷鹰犬。 可东厂番子,都是宫中小太监。平日里受尽白眼,骤然获得权力,心态必将发生变化。 现在忠贤还能镇的住他们,但时间一长,恐生隐患。”魏搉颇为担忧的说道。 人心最为复杂。 更何况是宫中太监一朝得势,很容易就会膨胀。 长此以往,将变本加厉的谋取私利。 届时无需朝官出手,东厂就自己从内部腐朽掉。 李青沉吟片刻,道:“人心叵测,此事唯有魏公公平时多加注意。一旦有番子做了出格的事情,便以雷霆手段镇压。 另外,魏公公亦可竖立番子们建功立业、尽忠报国的志向。 只要东厂上下一心,都朝着建功立业、尽忠报国的志向去拼搏,你所担心的隐患将迎刃而解。” “忠贤明白了!”魏搉大喜,心中担忧,豁然而解。 再三鞠躬之后,才辞别李青,往东厂而去。 “李大人请留步。” 魏搉前脚刚走,殿中太监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正是天符帝派来传召李青之人。 方才他看到李青和魏搉谈话,便在远处等待,并未打扰。 “李大人,陛下口谕,让您去乾元殿用早膳。” 殿中太监是个中年人,是魏搉的心腹之一。 魏搉上任东厂督主之后,他便贴身侍候天符帝。 和魏搉生人勿进的冷漠不通,他无论见到谁,都是满脸笑容。 “烦请公公带路。” “李大人客气了。” 第五十章 四字大太监 东厂。 东厂位于盛京东华门附近。 虽然刚刚设立二十余天,却豢养修士为朝廷鹰犬,缉拿户部尚书卫叔阳并抄家。 已经成为盛京百姓心中畏惧的所在。 但凡心中有鬼,做过一些坏事的百姓,压根不敢靠近东厂附近。 生怕自己被东厂抓起来严刑拷问。 此事,刚过卯时。 魏搉将所有的东厂番子,全都聚集在东厂的一个宽阔的演武场上。 演武场前,有一个一丈高的高台。 魏搉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一百多个东厂番子。 “诸位,我们本是宫中最低贱的太监,没有人看的起我们。那些官员高高在上,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残缺之人连猪狗都不如。 本督想问问诸位,你们愿意看到这样的目光、并且一辈子活在他们鄙夷的目光当中吗你们愿意像从前的那些太监一样苟延残喘的活一辈子吗你们不想受人敬仰,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当中吗” 魏搉一上来,就是三个灵魂拷问。 “不愿意!” “不愿意!” 演武场上,所有东厂番子,全都不甘的大声喊道。 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净身入宫,但没有人想要过着魏搉所说的那种生活。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渴望受到别人尊重、受到别人敬仰的人群。 魏搉张开双臂,大声道:“御史大人信任我们这些太监、尊重我们这些太监,是他向陛下提议设立东厂,让我们拥有了监察百官的权利! 他给了我们一个当人的机会,给了我们一个建功立业、为国尽忠的机会! 你们说说,我们能辜负御史大人对我们的提携之恩,能辜负陛下对我们的信任吗” “不能!” “不能!” “想要不辜负御史大人的提携之恩,不辜负陛下对我们的信任。那我们东厂,就要做出一番功绩! 本督知道,你们当中许多人受贿收取了金银财宝。 但我们作为太监,没有子嗣后代,要这些金银财富有何用 金银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我们而言就是天上浮云。 你们收取这样的贿赂,只会让那些人更加瞧不起我们,更加认为我们天生就是一群低贱的残缺之人! 大家唯有各司其职、尽心尽责,做出一番令世人无法不夸赞的攻击,才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不敢再用鄙夷的目光看待我们。 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是太监,也是一个能够建功立业、为国尽忠的有用之人!才能得到更多人尊敬的目光!” 魏搉言语激动,极具煽动力。 他转身背对着一百多个东厂番子,猛地扯下身上的衣服。 四个工整方圆的大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尽忠报国! 魏搉此前一番话,再加上这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深深的吸引住了所有东厂番子的目光。 他们死死的盯着魏搉背后尽忠报国四个字,呼吸逐渐急促,目光逐渐炙热,只感觉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在这四个字面前,那些金银黄白之物,就如同粪土一般。 “大家都看到了吗这是御史大人亲自为我刻的字!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把尽忠报国牢牢的记在心中!” 魏搉赤裸着上身,看着东厂番子们渴望和激动的目光,心中充满了自豪。 “督主,属下也要建功立业、为国尽忠,请督主为属下刻上尽忠报国!” 一个小太监激动的说道。 其余太监闻言,也纷纷喊道:“请督主为属下刻上尽忠报国!” 魏搉道:“这四字,乃御史大人所刻。本督岂能轻易授人 但是,只要你们心怀拳拳报国之心,只要你们为国建功,本都便亲自为你们刻字。 从今天开始,东厂上下,不分职位高低,不分年长年少。 你们每立一功,本督便为你刻上一笔,直到刻满四字。 刻一笔,为一笔太监。 刻两笔,为二笔太监。 可一字,为一字太监。 刻满四字,则为四字太监。 四字太监,当为副督主,东厂之内,仅次于本督! 同时,本督也要立下一个规矩。 入东厂一年,寸功未立者,一笔都未刻上者,便逐出东厂! 日后尔等升迁,也需根据功劳升迁。 笔画越多、刻字越多者,在东厂的地位越高! 尔等可明白” “明白!” “明白!” 东厂演武场上,气势冲霄。 引得一些加入东厂甘愿当朝廷鹰犬的修士们频频侧目,暗道这些没卵子的太监在搞什么鬼。 “曹老三!” 魏搉看向人群当中,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中年太监。 此人五岁入宫,没有名字,因在家中排行老三,便叫曹老三。 他颇有修行天赋,得天符帝赏赐修行功法。 在宫中太监当中,修为仅次于魏搉,同时也是魏搉在东厂的左膀右臂。 “属下在!” 曹老三出列道。 “卫叔阳一案,你做的不错。为国除奸,陛下龙颜大悦,当立一功。你且过来,本督为你刻上一笔。” “谢督主!” 曹老三闻言,顿时满面红光,在其余东厂番子们羡慕的目光当中,激动的撕下上衣向前走去。 魏搉以手代刀,手指一动,便在曹老三的后背刻下尽忠报国当中尽字的第一笔。 刻完之后,魏搉拍了拍曹老三的肩膀,鼓励道:“曹老三,好好干。你若成为四字太监,本督便厚着脸皮,请御史大人为你赐名。” “真的吗” 在宫中带了几十年的曹老三,对那些有自己名字的太监十分羡慕。 若能得御史大人这样的状元郎赐名,对他而言简直不敢想象。 “本督还能唬你不成”魏搉瞪了曹老三一眼,道:“就在今天,御史大人为本督刻下尽忠报国四字之前,还给本督赐了字。” 魏搉看向一众东厂番子,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你们都听好了,御史大人赐本督忠贤为字。都好好记住,本督姓魏名搉字忠贤! 忠者,敬也。唯有尽心而不敬者。 贤者,德才兼备。 御史大人赐本督忠贤,是希望本督能一展才能,不谋私利,尽心竭力为国尽忠。 同样,本督也希望你们也能够如此。不谋私利,尽心竭力,为国尽忠!” “是,督主!” 一百多号东厂番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吼道。 魏搉转头对曹老三说道:“曹老三,你现在就去请先生写一副对联挂在东厂正堂。 上联是不谋私利,尽心竭力。下联为牢记使命,建功立业。横批尽忠报国! 同时,在东厂门口的墙壁上,也刻上尽忠报国四字。” “是!” 曹老三领命,也不穿好上衣,就这样光着膀子走出演武场,让所有东厂番子们都看到他背后刻着的尽字第一笔。 第五十一章 臣要参陛下一本 状元刻字,尽忠报国。 太监也能建功立业,甚至是名留青史。 魏搉利用太监们对受人尊重的渴望,再加上自身被李青刻字,结合上那些极具煽动性的发言。 彻底鼓舞了东厂番子们建功立业、为国尽忠的志向。 金银财宝,不过是身外之物。 谁敢受贿,定将成为所有人唾弃的对象。 他们现在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个个心情振奋。 “我要悄悄的努力,早日成为一字太监,然后惊艳所有人!” 一个受尽欺负白眼和欺负的白净小太监,看着台上魏搉背后的尽忠报国四个字,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 “我要为国立功,立下一个大大的功劳光耀门楣,我要进祖宗祠堂!” 一个因为家贫实在没办法而进宫的太监,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 他一家八口,在村中受尽欺辱,入宫只为有些俸禄寄回家养活弟弟妹妹。 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扬眉吐气。 如今,他期待着自己为国建功,他日能够衣锦还乡,让村长亲自带领全村人来迎接他,甚至死后将自己的牌位放进祖宗祠堂。 在场一百多个东厂番子,和他经历相似的不在少数。 几乎每个人,都在幻想自己建功立业受万人敬仰的场景。 没有人能够拒绝将自己的牌位放进祖宗祠堂,并且摆在最中间的位置。 而现在,他们身在东厂,身为皇帝的耳目,有了这个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 高台之上,魏搉继续说道:“御史大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在临平府将杀人凶手曹家嫡子绳之以法,今日朝堂之上,又连参刑部尚书曹戡三本。 曹家权势滔天,上有三公太保曹睦,中有泾南道布政使曹啓和燕州州牧曹漳,下有遍布大周各地的大小官吏。 御史大人已经和曹家结下了生死大仇。 然而御史大人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四世三公的曹家 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给本督盯死了曹家! 本督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要尽一切方法收集所有曹家派系官员的信息、资料。 本督要知道他们每天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一日三餐吃的是什么,甚至宠幸了哪个妻妾,穿的是什么颜色的里衣! 一旦曹家有任何动静,都要在第一时间上报本督。 御史大人于我们有再造之恩和提携之恩,我们务必尽一切力量,保证御史大人的安危! 你们要牢牢记在脑海当中,御史大人的安危,比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重要! 若御史大人若是因为曹家的报复而出现什么不测,本督饶不了你们! 都听明白了没有!” 演武场上,一百多号东厂番子,齐齐震声大喊:“明白!” 魏搉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了几个心狠手辣的太监,道: “你们几个,跟我去好好审查曹戡和其余刑部官员。” “是,督主!” …… 东厂士气高昂,番子们都坚定了建功立业、尽忠报国的志向。 与此同时,乾元殿中,李青刚与天符帝用完早膳。 两人正在进行和谐的翁婿交谈。 “长青啊,长宁是朕最疼爱的女儿。她从小就跟男儿一样争强好胜,长大了又去了军伍,立志率领大军铲除北疆蛮族,为大周开疆拓土。 再过几天,就是你们的婚期了。朕就希望,婚后你能多多包容她。 朕倒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长宁性格太强势了,你若是和她起了争执,吃亏的是你啊。” 天符帝看了看丹田空空“手无缚鸡之力”的李青,略微有些担心。 这可是他布局寒门力量最重要的人选,可不能闹出被家暴的丑闻。 李青愣了下,从这二十来天和长宁公主的接触看来,她虽然强势,却并非不讲道理。 心中不由揣测,莫非天符帝是在敲打他,让他日后凡是让着长宁公主,好不让自己女儿受委屈 殿中太监给李青和天符帝斟满龙涎茶。 天符帝轻轻品了一口,又道:“长青以为,推恩令何时推行较好” 推恩令虽然是遏制藩王势力的最佳手段,但牵扯的利益过大。 此策彻底见效,至少需要十数年。 而正是这十数年的时间内,很容易引来各地藩王的反噬。 天符帝手握推恩令,却束手束脚不敢推行,这让他感觉十分烦闷。 李青也饮了一口龙涎茶,一口入喉,神清气爽,头脑清晰。 “陛下贸然推行推恩令,必遭各路藩王不满,引发各种未知的动荡。 若有野心勃勃的藩王不甘心,反而会接着这个机会,以清君侧的名义联合各大藩王起兵攻入盛京。 以臣浅见,最佳的方式,便是朝廷出兵,将所有藩王全部镇压打服。 但如今北疆蛮族频繁骚扰边境,金庭山以南,立国也蠢蠢欲动,大周境内不宜发生动乱。 臣有第二种不完善的方式。 推行推恩令,最大的隐患便是藩王作乱。 臣以为,对于各路藩王,当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 如此可最大程度上的削弱藩王起兵作乱的风险。” 李青刚说完,天符帝眼前一亮,立马受到启发。 “拉拢是阴谋,分化是阳谋,打压是表明朝廷推行推恩令的决心不可违逆。 野心派的藩王,自然不愿接受推恩,但他们的子嗣绝对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对世子之外的藩王子嗣,许诺种种好处,将他们全部拉拢过来,使藩王内部产生分化。 一旦发生动荡,则以雷霆手段迅速镇压。 那些子嗣众多又无甚野心的藩王,则是朕最佳的拉拢对象。 那些左右不定、墙头草的藩王,依旧可许诺利益将其分化出来,站在朕这边。 利益动人心,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有先帝七王之乱的前车之鉴,他们绝不会冒风险带着一家人造反。” 天符帝越说越兴奋,针对推恩令推行的计划,他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只需和一些心腹谋臣细细商议,便能拟定出一个完善且可行的计划。 “朕得长青,如虎添翼!” 天符帝哈哈大笑,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威严形象截然不同。 殿中太监低着头站在远处。 他服侍天符帝多年,自然知道天符帝城府极深,根本不会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脸上。 天符帝所有流露出来的表情,都是他有意为之。 很显然,天符帝如此不顾帝王威严的大笑,是在有意向李青释放亲近的信号。 控制人心,潜移默化中拉拢人心,没有人比天符帝更加擅长。 殿中太监上一次见到天符帝如此对待一位臣子,还是镇国公。 “长青,你既已回京。这几日便好好准备和长宁的婚事,御史台那边的人手,也需你自己任免。” “是,陛下。”李青回道。 两个御史中丞的职位,虽然给了原鸿胪寺少卿和原殿阁侍讲学士。 但侍御史却只有李青一人。 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的人选,又全权交给李青来任免。 天符帝之心,群臣皆知。 李青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 “好了,朕要批阅奏折,你且退下。” 天符帝下了逐客令。 李青起身,道:“陛下,臣有一本要参。” “嗯”天符帝不解的看向李青,想不明白他刚在朝堂上三参曹戡,现在还要参谁。 “你要参谁” “臣要参陛下一本。” —— ps:汇报成绩,目前qq阅读新书第二,新书第五,跪求兄弟们投点的东西,再冲下榜单。 第五十二章 儒道大道 “臣要参陛下一本。” 李青的话,犹如石破天惊。 将那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远处的殿中太监吓傻了。 臣子参皇帝,这不是没有过。 但那都是几朝元老,资历大的吓人、功劳大的吓人的老臣! 即便是这样,在天符帝执政五十三年以来,依旧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李青区区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竟然要参当朝皇帝! 殿中太监简直以为自己耳中出现了幻听,目瞪口呆的望着李青。 天符帝也愣住了。 多少年了,从他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胆敢指出他的错误。 即便他真做错了,做臣子的,也会通过各种委婉的方式来提醒。 从未有人如李青这般。 “你缘何参朕”天符帝略微有些呆滞的问道。 被臣子参一本,对他而言就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感兴趣李青究竟要参他什么。 李青正色道:“臣不勤,则失身。君不勤,则失国。朝政不勤则成害,是以君臣勤政而国安。 今日朝会,陛下不等其余朝臣启奏,便散朝离开。 臣参陛下荒于朝政。” 按照朝会的流程,皇帝想要散朝,必须自己或是由宦官传达“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只有等到没有朝臣启奏之后,方可离开。 天符帝今日朝会,仅听李青参曹戡之后,便愤然离场。 这便是李青参他的原因。 天符帝原本还真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结果一听,就这 这顿时让他心中略微有些不满,皱着眉头道:“君不勤,则失国。这个道理朕甚为认可。朕五十三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日朝会,朕未听群臣启奏便离场,的确不妥。不过长青是否有点小题大做” 李青肃然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小善积而为大善,小恶积则乱天下。 非李青小题大做,实乃陛下为大周君王,一言一行皆关乎亿万苍生。 望陛下自省。” 话音落下,天空一阵巨响。 一道白虹横亘天穹,散发浩然之气。 白虹之类,一个个文字在里面沉浮。 若有人能透过那璀璨的光芒看清楚里面的文字,便能发现里面有一句句警世之言。 “虽千万人,吾往矣。”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这些警世之言,皆出自李青之口。 李青胸前浩然之气激增,文宫愈加凝视。 他抬头望向天空。 这些警世之言,皆契合儒家思想。 李青心中有感,只要他不断完善和补充儒家思想,总有一日会凝聚出一条儒家大道。 天符帝看了看那白虹贯日的异象,又看了看一身正气的李青,心中大为诧异和震惊。 他坐直身体,肃然起敬,正色道:“朕受教了。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朕为一国之主,当起表率。长青所言,朕铭记于心。” 说着,天符帝对远处的红衣殿中太监道:“去请祭酒亲自写下长青的警言,朕要裱起来挂在乾元殿,日日警醒自身,警醒后世之君。” “奴婢遵旨!” 能让天符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加以改正。 殿中太监对李青佩服的五体投地。 领命之后,他躬身退出乾元殿,往国子监而去。 李青也对天符帝作揖,道:“臣告退。” 天符帝看着李青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当中,才收回视线。 喃喃道:“李青此人,为何能屡屡引起天地异象” 半晌之后,天符帝对着空无一人的乾元殿道: “速去金庭山,请司天监监正回京。” …… 李青离开皇宫,便直奔遇仙楼而去。 今日孔德祥在遇仙楼约了一些新科进士,供李青从中选一些人为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以此充实御史台。 否则偌大的御史台,仅有李青、孔德祥和两位御史中丞,是绝对运转不起来。 就在李青前往遇仙楼的路上。 东厂的曹老三和殿中太监在国子监门口相遇。 “曹老三,你怀里抱着什么宝贝,怎么如此开心” 殿中太监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曹老三,此时脸上居然笑开了话,不由好奇的问道。 “原来是刘公公啊。”曹老三取出怀中的对联,张开给红衣殿中太监观看,“这是我花重金,请国子监的一位夫子写的对联。” 殿中太监边看边读:“不谋私利,尽心竭力。牢记使命,建功立业。横批,尽忠报国。 曹老三,这是给朝中哪位将军送的对联吗” “送什么将军!”曹老三啐了一口,骄傲的扬起头颅,道:“这是要贴在我们东厂的对联!怎么样,这对联是不是很契合东厂” 殿中太监闻言,眼中带着不屑。 虽然同为宦官,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东厂就是一群太监,拿什么建功立业、尽忠报国 曹老三看到殿中太监眼中明显的不屑,感觉自己即将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遭到了践踏,顿时怒了。 于是将今天的事情,一股脑的讲给殿中太监听。 殿中太监听完,眼中直冒精光。 “原来散朝之后,魏公公是找御史大人刻字!” 他一把抓住曹老三的手,激动的道:“曹老三,我俩换一下。你去当殿中太监,服侍陛下。我去东厂当番子!” 曹老三连忙甩开殿中太监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殿中太监是陛下的贴身宦官,岂是你想换就能换刘公公你就安心的带在陛下身边,好好服侍陛下。 我现在可是东厂唯一的一笔太监,将来可是要建功立业,成为四字太监回乡光宗耀祖。 我警告你,你要是擅自找魏公公与我调换职位,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殿中太监幽幽的叹了口气。 心中急切的想要进入东厂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可正如曹老三所言,作为天符帝的贴身宦官,岂是想换就能换的。 “让我看看你后背上刻的字总行了” 见殿中太监放弃了和自己调换职位的想法,曹老三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的将手中对联交到殿中太监手中,随后满脸自豪的在国子监门口脱下上衣,露出尽字第一笔。 “这是我上次缉拿审问户部尚书卫叔阳时立了功,督主亲自为我刻的。” 殿中太监双眼痴痴的看着那被曹老三刻意涂上金焰液,从而通体呈金红色的笔画,心中无比向往和羡慕。 第五十三章 求名!选拔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 遇仙楼位于朱雀街最繁华的地段,是盛京最雅致的酒楼。 往西,邻近文人墨客最喜欢去的芳懈楼。 往东,邻近盛京贵妇名媛经常逛的绿萝绸缎庄。 遇仙楼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据传在七十多年前,有一位仙人曾来这里吃过酒。 从那以后,酒楼名字便改成了遇仙楼。 也正是靠着仙人曾光临的传言,遇仙楼的规模越做越大。 几十年来,稳居盛京酒楼榜首。 文人墨客、世家子弟、高官巨富,凡是宴请重要的宾客,都会在这里举办。 今天遇仙楼天字第一号的雅间被包了出去。 李青在小儿的带领下,往位于五楼的天字第一号雅间走去。 在皇宫的那段时间,李青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朝堂为官,是否要求名 后来他得出了答案。 想要立言,必须求名。 儒林泰斗一句话,天下书生奉为经典。 李青若是没有名望,没有声威,将来他的学说,根本不会有人接受。 不利于立言,不利于他传播和完善这个世界的儒家思想。 因此他在乾元殿的时候,才以一件小事参了天符帝一本。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身为帝王的确需要遵守。 天符帝并未确定群臣无事启奏便散朝,也的确有错。 但只需提醒一句便可,没必要到上纲上线参天符帝一本的地步。 李青之所以在离开乾元殿之前,依旧决定参天符帝一本,有两个目的。 其一,求名。 随着他的名望越来越高,他的学说和理念,便能更容易被读书人所接受。 有利于立言,有利于传播和完善圣人道理。 其二,自污。 一个没有任何私心,而是一心一意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官员,虽然会受到皇帝的喜欢。 但同样,正是因为这个官员完美的不真实,完美的如同圣贤在世,也就一定会被皇帝忌惮和戒备。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相信世上会有如同圣贤般的官员存在。 如果有,拿他所求所谋之事,定然更大。 李青想要利用朝堂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想要凭借朝堂来完成立德、立功、立言,就必须得到皇帝的信任。 身为皇帝,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无欲无求。 一个心有所求的官员,往往最受皇帝喜欢和信任。 李青借着朝堂上的小事参天符帝一本,就是为了给自己营造一个求名的形象。 此时,遇仙楼五楼雅间。 标准鲁地大汉身材的孔德祥,正和一众新科进士在此等候李青的到来。 今年科举的进士,几乎有一半左右都在这里。 御史台在朝堂中的重要性,他们家中长辈早就强调过无数次。 一入御史台,最低都是从八品的监察御史,运气好还有望成为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 除了能被授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榜眼和探花之外,对于其他需要经过重重考试才能背选拔为九品芝麻官的进士而言,相当于一步登天。 雅间当中,在等待李青赴约的同时,新科进士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私聊。 “司马兄,你怎么也来了”大周七大书院之一阳山书院山长、大儒王林甫的嫡传学生宋功文说道。 宋功文对面,坐着当朝丞相司马眕的孙子司马博彦。 司马博彦举杯与宋功文碰了一下,一杯酒下肚之后,微微一笑,道: “殿试前三甲,才能授予官职。我祖父虽是丞相,但我想要在朝为官,也得通过层层筛选,与历届进士竞争。 大家都是有家世背景之人,谁也不比谁差。如此竞争下去,不知要蹉跎多少岁月才能当上一个芝麻官。 陛下命状元郎李青从新科进士中选拔人员入御史台,这对我而言是个机遇,怎能错过 更何况,如今谁都知道御史台在朝堂当中意味着什么。各大世家派系,都竭力想安排人员进去。” 宋功文脸色不是很好,摇了摇头,叹道: “实不相瞒,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李青区区一介平民,居然能够三元及第! 我自幼跟随老师,圣人典籍倒背如流。比不上孔德祥、比不上王琰,比不上司马兄你,我也认了。 但我们四人,皆被李青压下风头,我实在不甘心。 此番若非我父亲极力要求我前来赴约,我是压根不想过来。” 宋功文太骄傲了,被誉为王林甫的得意门生,他从小就被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结果到头来,却被一介平民出身的“泥腿子”比下去,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司马博彦拍了拍宋功文的肩膀,道:“宋兄,看开点,心胸放大点。 无论是诗词文章还是圣人道理,亦或是策论,我们都不如李青。 不如就是不如,我们得认!大不了日后勤学不辍,奋起直追。 你看那边,探花郎王琰不也放着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不干,来这了吗 榜眼孔德祥,更是早早成为了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 宋功文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喝酒。 司马博彦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本想和宋功文结交一番,日后在朝堂当中也能多个朋友。 谁知宋功文器量竟如此之小,难成大事。 司马博彦默默的在心中给宋功文打下一个不值得结交的标签。 他端着酒杯,去寻其他进士攀谈喝酒。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小儿推开雅间的门,领着身穿青色御史官服的李青走了过来。 雅间所有的进士,顿时停下攀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李青。 “长青来了。” 孔德祥率先开口,将李青迎到主位上。 其余进士,也纷纷作揖。 “见过李大人。” 二十三天之前,在场众人,皆是科举考生。 二十三天之后,李青已然官至从六品,任御史台侍御史,有风闻奏事、监察百官之权。 见了李青,他们还得恭敬行礼。 二者之间,已是云泥之别。 即便他们有再大的背景,也无法弥补。 除了与李青私交不错的孔德祥之外,其余人心中都充满着苦涩。 “见过各位同年。” 李青也一丝不苟的向在场的进士们回礼。 双方见礼完毕,李青道:“感谢各位同年来此,本官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今日将从你们当中,挑选三名殿中侍御史,十名监察御史。 望各位同年介绍一下自身情况,以便本官权衡筛选。” 第五十四章 这阉人,竟然以与我同姓为耻! 遇仙楼赴约的进士,都是经过了孔德祥的初步筛选。 否则数量上还得翻个倍。 从中挑选人员入御史台,责任重大,牵涉甚广。 李青不得不慎重。 他分析每一个人的性格、能力、家世背景,结合诸多因素,进行综合衡量。 这些来自世家大族的天之骄子,一个个紧张的等待着李青的筛选。 自己眼里蝼蚁般的平民,低贱的泥腿子,竟然高高在上审视着自己,决定着自己能否进入御史台。 巨大的身份地位互换,让他们适应不过来。 李青的一些问题问的很细。 并且针对每个人的问题,都会有一些偏差和不同。 一个时辰过去,才筛选出了一名监察御史的候选人。 但在场进士,除了如宋功文之类,几乎鲜有人会表现出不耐烦。 就在李青在遇仙楼对新科进士们进行筛选的时候。 东厂厂狱,魏榷亲自上阵,对刑部尚书进行残酷的审问。 “刑不上大夫,本官是官至二品的朝廷命官,魏榷你怎敢对本官如此用刑!” “本官要上报陛下!” 当曹老三完成魏榷的吩咐之后回来复命,就听到刑部尚书曹勘歇斯底里的痛苦哀嚎。 曹勘出身四世三公的曹家,从小锦衣玉食。 在曹家的铺路之下,不到四十岁便成为执掌刑部的朝中重臣。 他哪里受过今天这种耻辱和刑罚。 魏榷冷笑道:“曹大人,你早已不是刑部尚书了。你现在只是咱家的阶下囚。 咱家劝你,若想不受罪,就把你如何勾结地方官员,如何在刑部营私结党的细节说出来。 这样咱家也省心,你也不至于遭受这种罪。” 遍体鳞伤的曹勘用力的往魏榷脸上吐了一口痰,满脸不屑道: “所有事情,都是本官一人为之,是本官以权谋私。魏榷你休想对本官屈打成招。” “不愧是四世三公的曹家得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到现在都不愿意招供。”魏榷拿出手帕,优雅的擦去脸上的唾沫,看向一旁架子上摆放着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种种刑具,吩咐一旁的东厂番子,“咱家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曹大人的嘴硬,还是咱家的刑具更狠。来人,给咱家狠狠的伺候曹大人。” 两个东厂番子听命,拿着刑具满脸狰狞的靠近曹勘。 “啊——!” 下一秒,厂狱当中,传来了曹勘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足足一刻钟之后,第一轮刑罚才停下。 曹勘已经完全虚脱,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 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魏榷……你这个没卵子的阉人!” 东厂的刑罚太残酷了。 这些受尽白眼和侮辱的宦官们一朝得势之后,名正言顺打着皇帝的名义审讯犯人。 便尽情的宣泄内心的阴暗面,发泄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绪。 各种闻所未闻的酷刑,简直层出不穷。 只要进了这里,即便是军伍当中的硬汉,也很难扛得住这种酷刑折磨。 “曹老三,事情都办好了”魏榷将手帕交给一名东厂番子,端起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问向回来复命的曹老三。 “督主,都已经办好了。对联挂在东厂正堂,也请人在东厂门口刻上了尽忠报国四字。” 曹老三说着,看着瘫倒在地上虚弱无比的曹勘,十分嫌弃的说道: “我曹老三虽然是一个没卵子的阉人,但也知道尽忠报国。 曹家四世三公,为天下表率。 这曹勘却不思忠君报国,擅用职权、结党营私,尽干一些腌攒之事。 曹姓当中,出了你这等腌臜小人,我感到无比耻辱。 日后出门,都不敢说我姓曹。” 曹老三这番话,简直杀人诛心。 对曹勘的攻击性,远在那些酷刑之上。 “你……” 曹勘睁大双眼,双目通红,满脸愤怒的瞪着曹老三。 被一个没卵子的阉人如此侮辱,致使他怒急攻心之下,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厥了过去。 “曹老三,没想到你竟然还藏有这一手”魏榷满脸惊讶的看着曹老三。 曹老三嘿嘿一笑,道:“这是属下听戏的时候学到的,兵法上叫做攻心计。 只要攻破曹勘的心房,碾碎他的骄傲。后面的事情就好搞定了。” “不错,不错!”魏榷欣慰的拍着曹老三的肩膀,道:“虽然这些读书人,没几个好东西。 但一些书上的道理,的确管用。 以前我们不需要读书,但如今肩负着为陛下监察百官的职责,立志要尽忠报国、建功立业,不读书就会吃亏。 曹老三,你去请几名先生,每月来东厂为大家授学几次。” 魏榷作为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老太监,大部分时间都侍候在天符帝身边,见多了读书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深深的知道那些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读书人手段有多强、心思有多深。 读书的好处,不胜枚举。 届时审讯官员之时,类似攻心计之类的招数,随时可以用出来。 曹老三听了魏榷的吩咐,满脸为难,道:“督主,那些真正有学问的先生,压根就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即便开再多的价钱,也不会来东厂教我们读书。 而能够被钱财打动的先生,又大多徒有虚名,肚子里没货。我们请来也没什么用啊。” 魏榷愣住了,他方才并未往这方面去想。 但曹老三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局面一下就尴尬住了。 “御史大人并未像其他人一般瞧不起我等阉人,要不督主您去请御史大人为我们授学” 曹老三小心翼翼的建议。 魏榷脸色不断变幻,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 “御史大人是状元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若能请来御史大人,那是整个东厂的荣耀。 咱家便舍下这张老脸,明日便去御史大人府上求他。” 曹老三闻言,立马兴奋道:“督主,属下与你同去!” …… 遇仙楼。 经过长达三个多时辰的衡量,李青终于从五十多名新科进士当中,确定了十三名他认为适合在御史台任职的进士。 这十三人当中,有本次科举的两名寒门。 只不过与李青出身底层平民不同,这两个寒门进士,家中略有资产。 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却完全能够供他们安心读书。 其余十一人,则都有世家背景。 被李青选中之人,满脸红光兴奋不已。 落选之人,个个脸色落寞,暗自神伤。 “李青,你以权谋私!” 突然,宋功文站起身来,指着那两个寒门进士,愤怒的说道: “我会试排名第四,殿试排名第五。这两人,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都是垫底。 为何你选他们入御史台而不选我 你的选拔标准有问题,我认为你这是以权谋私,愧对陛下对你的信任。” 虽然宋功文压根不想赴今日之会,也不想进入御史台以后屈居李青之下。 但在父亲的逼迫警告和恩师的语重心长劝说之下,还是不情不愿的来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落选了,反而两名平平无奇的寒门被选上了。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接受不了。 于是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指责李青怀有私心。 第五十五章 青莲郡主的请帖 宋功文跳出来,怒斥李青举才不公,夹杂私心。 那些被选中的进士,立马对宋功文进行抨击。 大家都是读书人,比家世,谁家祖辈没出过几个名传千古的人物 比能力、比学识,谁又会自认为比他宋功文差 宋功文一张嘴,哪里说得过十几张嘴,局势瞬间一面倒。宋功文被抨击的满面通红,被淹没在口水当中,难以还嘴。 而那些没被选中的,则默默旁观,也想从李青口中得出一个答案。 想知道李青的举才标准究竟是什么,想知道自己哪里不如人未被选中。 “诸位都饱读诗书,无需在此争执。” 李青拉住了帮他说话的进士,看向宋功文,道:“陛下命本官为御史台举才,本官自有本官的举才标准。 方才我分别询问了在座每一个人的基础情况,综合多种因素分析出你们是否有才能、有智慧担任御史一职。 至于具体如何分析,本官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宋功文脸色愤怒,还要开口,却直接被李青打断。 李青转身面向一群没有被选中的进士们,道: “诸位不妨回想一下,方才我询问一些你们认为无关紧要的问题之时,诸位当时心里是什么反应 宋功文张口把他恩师挂在嘴边,闭口彰显自身家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宋家的麒麟子,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当代大儒为恩师。 与本官说话之时,满脸倨傲,很像本官小时候地主家的儿子拿着糖果来跟本官炫耀。 未被选入御史台,当众质问本官便罢了,甚至妄图往本官身上泼脏水,扣一顶以权谋私的大帽子。 表面上抨击本官,实则抨击陛下识人不明。 如此器量、如此心胸狭隘,连孩童都不如,也只是一个死读书的书生罢了。” 圣人云:君子可欺之以方。 李青以圣人道德准则要求自己,却也不是迂腐的君子。 圣人又云:以直报怨。 宋功文都给李青扣上以权谋私的帽子,李青自然不会任由他泼脏水。 这种罪名要是传出去,朝中那些老狐狸绝对不会不加以利用。 李青轻描淡写的以宋功文器量小,反将他一军,直接扭转局面。 看着李青和十三位入选御史台的进士们走出雅间,宋功文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 他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养成了不可一世谁也不服的性格。 情商低的可怕,人际关系处理的十分糟糕。城府更是一点没有。 在李青这里受到的打击和“侮辱”,是他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其余未被选中的进士,虽然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服,却也不愿意和宋功文走得近了。 …… 遇仙楼门口。 李青领着一众兴奋的进士们往御史台而去。 “大人,宋功文此人的确心胸狭隘,器量也小。大人今日折了他的颜面,怕是会让他记恨在心。” 李青一个身位后面,司马眕的孙子司马博彦提醒道。 他是被李青选中入御史台的进士之一。 同样被选中的探花郎王琰,也开口道:“据我所知,宋功文乃宋家三代单传的嫡孙,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 非但不懂任何人情世故,为人也睚眦必报。大人还是得多加提防才是。” 宋家虽然不如曹家那般煊赫,但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 宋家先祖,更是大周开国之帝的从龙之臣。 本朝三省六部中门下省的最高长官——门下省侍中,便是宋功文的爷爷。 按照本朝制度,门下省和中书省共同执掌机要,参议国政大事。 一句话,门下省掌出纳帝命,相礼仪。 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 而这些权利里面,还包含着审查诏令、签署章奏。 甚至还有权驳回中书省所起草的诏令,有权封驳官员的奏章。 刑部尚书曹戡,本想在朝会前一天,递奏章给天符帝陈诉自己的过错,希望牺牲自己一人,以此来保下曹家在刑部的势力。 结果他的奏章就被门下省侍中宋珏给卡住了。 天符帝那边又有意不接见曹戡,以至于曹戡既无法递奏章又无法进宫面圣,只能在朝堂上被李青连参三本。 邻国大离帝国,门下省侍中手段过人,以仅仅正二品的官职,被朝野上下戏称为左相。 李青点点头,对司马博彦和王琰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谢二位提醒。” 话音落下,李青胸前的浩然之气,也随之增加少许。 司马博彦、王琰等人反复咀嚼,最后纷纷赞叹:“大人此言甚妙。” 李青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策马往御史台而去。 心中在不断的琢磨。 司马博彦的爷爷司马眕,乃大周丞相,为百官之首。 同时直接掌管中书省。 门下省和中书省,天然的对立。 司马博彦那番简单的提醒,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很快,众人来到了御史台。 孔德祥带着司马博彦、王琰等人去拜见两位御史中丞,只身来寻李青。 “长青,方才人多,有些话当着司马博彦的面不好说。” 李青闻言,顿时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对的。 孔德祥关上门,一脸凝重的说道:“长青,宋功文的爷爷宋珏,是门下省侍中。 他和丞相素来不睦,两人经常在朝堂之上发生争执。 宋功文此人的确心胸狭隘器量小,但也不排除司马博彦有意挑拨你和宋珏的关系。 最后逼迫你投向丞相那边。 长青,你现在受陛下青睐重用,身为御史,万万不可投靠朝堂当中任何派系,这可是大忌!” 感受着孔德祥的关切,李青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道: “我心中醒得。” 孔德祥道:“长青机敏过人,果然也看出了司马博彦的话外之意,根本无需我提醒。” 李青正色道:“孔兄拳拳关切之意,长青感激不尽。” 孔德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用硕大的拳头锤了一下李青的胸口。 “你本就因平民身份高中状元而受到朝中无数人瞩目,现在又担任御史,更是朝中各大派系争相拉拢的对象。 总之,你万万多加小心便是。 若真有人逼迫你或者对你不利,我孔家也不是好惹的。” 李青点头。 揉着有些微微发痛的胸膛。 这孔德祥身形见状,若不是知道他高中榜眼,是个读书人,旁人还真会认为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 孔德祥忍不住说道:“长青,你这身板也太瘦弱了。 读书人君子六艺,你都得多练练啊。我增你的修行功法,可不要落下。” 两人说笑之间,新入御史台的十三名进士,也拜见完了两位御史中丞。 来到李青门外求见。 就在李青准备给这些人安排一系列的御史台事务之时。 御史台门口的护卫领着一封请帖过来。 “大人,这是芪山王弟子青莲郡主的请帖。” 第五十六章 官运 “芪山王,青莲郡主” 李青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眼。 原来是青莲郡主邀请他出席明天的论剑大会。 “论剑大会我从未接触过剑法啊,也从未见过青莲郡主,她为何邀请我参加论剑大会”李青狐疑道。 一旁的孔德祥激动道:“长青你怎么没见过青莲郡主,那日青云宴上,坐在朱大人身侧,你对面那位宫装女子,便是青莲郡主。 这青莲郡主,号称芪山剑圣,据说实力与镇国公不相上下。 大周每五年举办一次论剑大会,各地剑修,甚至是周边国家的剑修,都会慕名而来。 这次论剑大会,由青莲郡主主持,明日论剑大会定然盛况空前。” “原来她就是青莲郡主。”李青轻轻点头。 同时心中万千感慨。 得知这个世界有修行者存在,甚至有仙佛存在,李青费尽心思寻仙求道。 想要找一位高人传授自己修行功法。 可找来找去,连高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现在入了朝堂,身旁的世家弟子,虽然修为不高,却几乎都有修为在身。 甚至孔德祥就曾赠送他一卷修行功法。 如今更是连号称芪山剑圣,大周顶尖的修士,都亲自邀请他出席论剑大会。 这是一个普通人压根接触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无论是读书还是修行,普通人想要出头,都太难了。 收好请帖,李青开始安排在场的进士。 “王琰,司马博彦,武明霄,你三人和孔兄一样,为殿中侍御史。” “其余十人,为监察御史。” 众人闻言,皆作揖拱手。 “是,大人!” 王琰为探花,司马博彦会试和殿试皆名列第四,武明霄也是一个能力十分出众之人,再加上有皇室血缘,众人对他们三担任殿中侍御史并无异议。 李青又道:“按照御史台制度,殿中侍御史,共六人,目前暂定四人。监察御史表现优越者,经本官考核,可报于陛下晋升。 殿中侍御史的职责,为纠察百官朝会失去仪之事,纠察库藏出纳及宫门内事。 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 监察御史,分道负责。大周共十道,尔等各自负责一道。” 无论是侍御史还是监察御史,权利都大到吓人。 在场所有人,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皆心中欣喜。 李青目光如利剑,审视着他们。 斩钉截铁道:“尔等品秩虽不高,但权限极广。 望尔等坚守本心,莫要权势财帛迷了眼睛。 谁若是敢玩忽职守,不敢做这些得罪人的事情,或是利用手中权利谋私利。 最好现在就离开御史台! 否则若是让本官发现,纵使你家世通天,也难逃一死。” 四名侍御史和十名监察御史,齐齐躬身道:“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坚守本心!” 李青点点头,对孔德祥道:“孔兄,带他们去领官服和身份牌。” “是。” 孔德祥答应了一声,领着新人离开。 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 “长青,今日礼部官员将你的官印送来了,稍后我给你送来。” 一刻钟之后,孔德祥拿着一个檀木盒过来。 “长青,这就是你的侍御史官印。侍御史官印,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次我可要长长眼界了。” 孔德祥出身孔家,又是嫡系一脉。 各式各样的官印,他没少见。 御史官印,却是第一次出现。 他是殿中侍御史,只有印章,没有官印。 李青打开檀木盒,里面摆放着一块白玉制作的官印。 官印呈正方形,长宽三寸,高三寸出头。 看上去十分精美。 官印底部,刻着“侍御史印”四个工整的大字。 就在李青手持官印打量之时,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柱从官印上飞出,灌溉李青周身。 李青顿时大惊失色。 孔德祥见状,赶紧解释道:“长青莫慌,这是官运。 你现在是大周官员,受大周国运庇佑。 从此以后,即便你没有任何修为在身,寻常的魑魅魍魉也无法靠近你。 若有强大的修士仗着修为杀你,也会受到官运反噬。” 听到孔德祥解释,李青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他仔细的感悟体内的官运,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与国运息息相关、紧密相连。 这是与浩然之气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 等到官运彻底灌溉周身之后,李青收起官印。 抬头看向孔德祥,问道:“孔兄,这官运强弱,是否与官职品秩有关” 孔德祥回道:“没错,官职品秩越高,官运越磅礴。 同时官运本就是从国运中分散下来给予大周各大官运。 官运强弱也与国运强弱有关,国运强,则官运强。国运弱,则官运弱。 官至丞相,官运磅礴如海。只要身处大周境内,手持官印,甚至可调用官运,展现惊人的神通,镇杀五品修士都不在话下! 这就是为何大周修士如此之多,却无人敢犯上作乱,无人敢仗着修为肆意妄为的原因所在。 据说先帝时期,芪山王之所以带领麾下妖族归附我朝,也是看中了官运。 想借助藩王官运,冲击高阶修士。” 孔德祥一番解释下来,李青彻底明白了官运的作用。 官运就是国运。 官越大,国运加身就越大。 随之带来的种种好处也越多。 正是因为有国运、官运的存在,所以即便北疆蛮族以北,有无数妖族,也不管随意进攻人族王朝。 这也是为何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皇帝被刺而亡。 孔德祥离开之后,李青继续研究官运的使用方法。 调动官运,似乎离不开官印。 那枚侍御史官印,就是李青调动官运的媒介。 只有手持官印,才能调动官运。 李青尝试着调动,赫然发现自己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呈几何倍的增长。 “难怪这些朝中大臣,都不热衷于修行。” “通过修行强大自身,其效率远远不如升官加爵。” 李青看着手中的官印,喃喃道。 “下官殿中侍御史王琰,求见大人。” 临近散值之时,门外传来了王琰的声音。 “进。” 李青将官印放回到檀木盒中。 “大人!” 王琰进门之后,先对李青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下官座师文渊阁大学士命下官传话,想约大人今晚去府上一叙。” 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和殿阁大学士杨郢一起,被誉为有望成为下一任丞相。 朱九渊祖上,便是自孔圣之后,最具代表性的儒学代表性人物之一。 经过上千年发展,朱家的势力遍布七国。 除了在大周的影响力比不过孔家,在其余六国的影响力,丝毫不弱于孔家。 可谓是最为顶尖的世家,丝毫不是曹家这种仅在大周有权势的世家所能比拟。 李青道:“本官乃御史台侍御史,不适合私下会见朝中重臣。朱大人若是有事相商,大可直接来御史台。” 听到李青毫不犹豫的拒绝,王琰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放眼整个大周官员,几乎没有人会拒绝朱九渊邀约,即便是朱九渊的竞争对手杨郢。 “是,下官告辞。” 王琰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离开的路上,王琰心中暗道:“李青李大人确实是为君子,看得出也不像是结党营私之人。 只是他如此拒绝座师的邀约,怕是会引来座师的不满。 这可如何是好” 王琰皱着眉,满肚子忧虑离开御史台,往朱九渊府上而去。 第五十七章 知行合一(上) 御史台四名殿中侍御史,十名监察御史正式确定。 当天晚上,各大世家齐齐震荡。 从被选入御史台的进士名单当中,一些老狐狸看出了里面的端倪。 在乾元殿处理朝政的天符帝,更是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入选人员的名单。 “丞相之孙司马博彦,背靠朱家的清源王氏麒麟子王琰,豫南杨家旁支杨天赐。 凌阳王第五代孙武明霄,承州李家嫡系子嗣李谦,舞阳侯侄孙丁宁。 还有两个仅存的寒门进士,也都入选了。” 看着手中的花名册,以及各自对应的身份资料。 天符帝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对一旁的殿阁大学士杨郢说道: “朕早就说过,李青虽然是愣头青,但能献出推恩令的愣头青,怎么可能会是蠢人 你看看着名单,便是由你杨大学士来选,怕也不会更好” 杨郢轻轻点头,感慨道:“陛下之眼界,臣不及远矣。 那日群臣为了自己人能进御史中丞,朝堂失仪,当场吵起来。 御史台其余人选,无论陛下如何决断,都不利于朝堂局势安稳。 由李青来决断,再适合不过。 臣未曾想,李青刚入朝堂,便有如此制衡手段。 这十三名进士,加上孔家的孔德祥,各方势力看上去参差不齐,实则互相制约。 若有人玩忽职守或以权谋私,有意抨击打压其余派系大臣,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李青有智谋,有手段,有才能,日后大周寒门领袖非他莫属。 不过臣最佩服的,还是陛下超前部署。 提前将李青招为长宁公主驸马,不但使淮信王的计划全盘落空,同时将未来朝堂中的寒门实力掌握在手中。” 杨郢一顿马屁,拍的天符帝哈哈大笑。 “杨郢啊杨郢,这几十年来就数你说话最令朕感到舒服。 其余人拍朕马屁只是单纯的阿谀奉承,唯有你知道朕真正想听什么。” 杨郢垂下头,“陛下过奖了。” 天符帝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无论是寒门,还是如李青这样的贫苦百姓,都将是大周未来的一股巨大势力。 这是历史潮流,无论世家怎么排斥、怎么抵挡,都无济于事。 只是朕担心,这股寒门势力壮大之后,又将形成以李青为首的新的世家。 世家,驸马,皇亲国戚。 即便李青保持初心不改,可他的后人又将如何” 天符帝的声音当中,充满担忧。 士族、世家,本身就是经过数百年上千年不断演化过来的利益集体。 一个个世家凋零,又一个个世家诞生。 这仿佛就是一个轮回,无论王朝如何更迭,都无法摆脱世家的影子。 杨郢沉默了一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 他也是世家代表性人物之一。 有些话,他不能说。 有些道理,即便心中知道,也不能当着天符帝的面说出来。 甚至他感觉,天符帝有点在敲打他的意思。 更加不敢随意发言。 好在天符帝下一番话,让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世家于王朝而言,有利有弊。若无世家,大周不可能如今日这般盛况。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即便日后大周会诞生一个以李青为首的新的世家,那也是后世之君去头疼的事。” 天符帝自顾自的斟了杯茶,并亲自给杨郢倒了一杯。 “杨郢,杨天赐是你杨家旁支,你对他可有了解” 杨郢双手恭敬的举杯接住天符帝倒的茶,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道: “回陛下,天赐是我堂侄孙。品性倒是不错,就是为人太过呆板,认死理,非常犟。” 天符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杨郢一眼。 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容道:“认死理好啊,脾气犟、死板,在官场上很难走远。 但有时候也是优点,这便是李青选他入御史台的原因。 明日你带他入宫,朕要见他一面。” 杨郢霍然起身,稽首作揖,“是,陛下。” 看着杨郢的背影消失之后,天符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传武明霄。” 殿中太监闻言,立马退出永安宫。 …… 与此同时。 朱府,当朝文渊阁大学士朱九渊的府邸。 书房中,朱九渊听完王琰的汇报,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李青此人,像极了老夫初入朝堂之时。他拒绝登门,也在老夫料想当中。只是可惜了……” 王琰见朱九渊并未动怒,心中松了口气。 问道:“敢问座师,可惜什么” 朱九渊摇了摇头,满脸惋惜。 “可惜如此大才,不能为老夫所用。” 王琰心中大惊。 朱九渊门生遍布天下,朱家势力更是遍布七国。 只要朱九渊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找不到 王琰是第一次见朱九渊对痛失一人而感到如此惋惜。 朱九渊继续说道:“既然不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为他人所用。否则他日,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王琰闻言脸色大变。 “座师!” 朱九渊瞥了他一眼,十分严肃的说道:“朝堂格局如此,人人必争,与同僚争,与皇帝争,不争便死! 你既已入朝堂,便放下以往读书时候的美好幻想。 若还抱着那些天真的想法,最先倒在官途之上的人便是你! 李青接连两次拒绝老夫,便已经是老夫的政敌了。” “不!”王琰一脸正色道:“学生只想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不想牵扯到任何家族利益当中,更不想参与到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当中。” “唉。” 朱九渊看着王琰尚显稚嫩,却异常坚定的眼神,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温和了下来。 “你、李青和老夫年少时期是同一种人。 李青可以不被家族利益牵绊,可你能做到吗 你能想象因贫穷而请不起夫子,因贫穷而买不起书,买不起文房四宝的困境吗 若非你出身王家,有名师指导,有大儒授学,你能有今日高中探花的风光吗 正因为王家,才有你的今日。 这种羁绊,你割舍不了,所以你也会像老夫一样,成为不了李青。 甚至就连李青本人,随着身边追随之人增多,也会慢慢改变初心。 你回去好好想想。” 王琰作揖告别朱九渊,脸色痛苦,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离开朱府。 回到家,王薪迎面走来。 “四哥,你怎么这幅表情,遇到什么事了” 王琰看着天真烂漫似乎从来都不会有任何心事的幼弟,喃喃道: “我学了十几年圣贤道理,这些道理告诉我什么事是应该去做,什么事是不应该去做。 可是今日,我发现有太多的牵绊,导致我不能按照心中所学的道理去要求自己的行为准则。” 朱九渊那番话,明确表明朝堂必争。 朝堂之上,最重要的不是做出功绩,而是铲除异己,壮大自身。 这让王琰十几年来的三观轰然崩塌,让他陷入了迷茫。 —— ps:、qq阅读新书榜都已经第一了!书友们太给力了! 再求点的东西,稳住榜首! 作者君在此保证,上架之后,每天不低于一万字更新! 第五十八章 知行合一(中) 宋府。 门下省侍中宋珏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托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 宋珏今年已经六十五岁,早已过了知天命到了耳顺的年纪。 朝堂上下,比他年纪还大的官员,例如太保曹睦,太师章彧,几乎都已经修养在家不理朝堂之事。 唯有年龄相仿的太傅赵奎,还时常出现在朝堂当中。 从轿子上下来,宋珏走进宋府大门,揉着酸痛的腰背。 感慨道:“真不知陛下年过七十,是如何保持每日勤政不戳。” 每天忙完政务从门下省回家,宋珏明显感觉疲惫不堪。 身体每况日下,与一年前都有很鲜明的对比。 “拿酒来,快拿酒来!” “小少爷,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跨过前堂,来到后堂,宋珏便看到宋家三代单传的宝贝孙子在院子里喝酒。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酒坛。 此时正醉醺醺的对婢女发火。 “怎么回事” 宋珏挥了挥手,让婢女下去拿醒酒汤。 然后皱着眉走到宋功文身旁。 “喝这么多酒,就不怕把身体喝垮了” 宋功文打了个酒隔,醉眼惺忪的看着宋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 “爷爷,李青……那李青辱我太甚! 我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凌辱。 你要帮我,爷爷你一定要帮我!” 从小锦衣玉食,又加之在读书方面极有天赋,还有大儒悉心教导。 以致于宋功文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任何坎坷。 童生试第一,秀才试第一,考举人的时候也豪取解元。 被人评为年青一代当中的四大才子之一。 那时的他,风光无限。 只想在会试和殿试之时继续高歌猛进,摘取会元、状元。 成为四大才子之首,成为年青一代读书人的领袖。 结果会试和殿试的结果,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 别说会元和状元,他连一甲都没能进去。 昨日在父亲的逼迫之下,在爷爷宋功文和恩师王林甫的细心劝说,才勉为其难的去遇仙楼赴约。 本以为自己能去遇仙楼,便是给足了李青面子。 谁知李青宁愿选了两名寒门士子,都不选他! 这无异于在一众同年当中,毫不留情的重重折了他的脸面。 这让宋功文无法接受。 认为是李青有意针对他,有意落他的脸面。 宋珏接过婢女匆匆端来的醒酒汤,亲自喂宋功文喝下。 待宋功文稍微清醒了一些之后,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功文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满脸阴鸷的将今天遇仙楼的事情全盘向宋珏诉说。 “王琰,司马博彦,武明霄,杨天赐,丁宁,李谦……”宋珏心中不断咀嚼这些被李青选中之人的名字。 同时分析他们所代表的家世背景。 最后恍然大悟,苦笑着道:“功文,并非你比他们差。 而是这些人选早已定好了,无论你有多出色,李青都不会选你入御史台。” 宋功文闻言,猛地抬起头,满脸狰狞道: “爷爷,你也看出来了这李青摆明了就是针对孙儿!这个仇孙儿一刻也忍不了!” 宋珏安抚着激动的宋功文,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包括孔德祥在内,这十四个新科进士,进入御史台后,将形成一个无比复杂的权利网。 他们互相制约,互相监察。能最大程度上确保御史台最终是为陛下所用。 任何世家,都很难插手进去。 这些人选,若是李青自己的意思,那他这个人未免也太老谋深算。 不过他才十六,比你还小四岁。如此年纪,不可能有这种算计和城府。” 宋珏话还没有说完,宋功文就猜到了他后面要说的话。 瞪大了双眼,道:“爷爷是说,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是陛下不想让我进御史台 可是陛下不是说了,只要是新科进士,都可由李青选拔进入御史台吗” 宋珏看着眼前从小就被宠大、一脸天真的孙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陛下不是不想让你入御史台,而是不想我们宋家插足御史台。 至于具体原因,太复杂了,爷爷也和你说不清楚。” 说着,宋珏眼色一变。 “不过那李青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你,不只是你,我宋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这笔账,爷爷迟早帮你算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你安心在家准备官员考核。 虽然考核之后只能当个芝麻官,但只要你做得好,有爷爷运作,再加上你恩师王林甫的人脉,官途未必就比进了御史台的那些人差。” 宋功文大喜。 祖孙两人,在院子里畅聊起来。 相同的一幕,在盛京各大世家府邸上上演。 入了御史台的,受到家中长辈各方面指点。 没入御史台的,则又是另一种风景。 唯有那两名寒门士子,互相聚在一起在芳懈楼庆祝。 当他们回到客栈休息的时候,却发现早有人在客栈等候。 …… 黄昏时刻,西边一片红霞,将青云山映照的美轮美奂。 李青散值回府之后,距离晚饭还有半个时辰,便像往常一样拿起圣贤书读了起来。 圣贤道理,他不说全部融会贯通。 但该懂的也都懂。 依旧保持每日读书,也是为了温故而知新。 相同的道理,读得多了,总能领悟出一些不同的东西。 李青放下书本,喃喃道:“今日读书,总感觉和以往有所不同。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却说不出来。 好像多了一丝灵性 仿佛坚持读书,长此以往,似乎能演化出一些东西,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这种突然来的感觉,李青说不清道不明。 如若一定要具体的形容,他能想到的只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 “老爷,王琰王公子在府外求见。” 就在李青思索自己这种状态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管家过来敲门。 这管家虽然穿着得体,但从他的外貌和手掌以及皮肤特征来看,明显是一个半辈子都在田里劳作的庄稼汉。 此人正是临平府李家村的一个孤寡老人。 李青出门,道:“彪叔,跟你说过了,不用叫我老爷,还是跟以前一样称呼我就行。” “这怎么行!”彪叔闻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十分严肃的说道: “老爷可是状元郎,现在又是京城中的六品大官。我还直呼老爷的名字,这像什么话 更何况以后老爷府上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我岂能不懂上下尊卑,让那些人取笑老爷。 这要是让村里那些人知道了,还不得戳我的脊梁骨,我死后都不让我进祖宗祠堂了。” 李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很快,彪叔领着王琰来到前堂。 王琰满脸迷茫,眼中尽是痛苦和挣扎。 和白天鲜衣怒马的风采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兄这是怎么了”李青看了王琰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 王琰一见李青便道:“大人学古通今,素有智慧。琰心中有一事想不明白,恳求大人指点。” 最敬重的座师朱九渊,让王琰三观直接崩塌。 其余家中长辈,也与朱九渊一个思维。 他思来想去,能够为他解惑之人,便只有李青。 于是立刻来李青府上登门拜访。 “王兄请坐。”李青安排王琰座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问道:“不知王兄遇到什么麻烦” 王琰一脸痛苦的说道:“我自幼读圣贤书、学圣人道理,至今已有十五年。 圣贤道理,教会我为人处世的准则。 可是今天我发现,我似乎是一个被上了枷锁的犯人。 有许多事情,并不是我想做便能做。 甚至我还要因为外部的压力,因为家族的压力,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 枉我读了十五年圣贤书,却无法按照圣贤道理去标榜自己的行事准则。 我现在十分迷茫,求大人指点。” 这个世上,九成九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财富而有所改变。 李青听完,明白了王琰心中的痛苦所在。 喝着杯中茶,李青沉吟许久。 最后缓缓的说道:“王兄能因无法行圣贤道理而感到痛苦,可称得上是君子。 你的处境,我早年也遇到过。 这是外人无法帮忙,唯有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来。 我只能送你七个字。 知行合一,致良知。” 轰隆隆! 知行合一致良知七个字落下,天空陡然巨变。 第五十九章 知行合一(下) 黄昏时刻,天地之间尚有光芒。 陡然之间,雷声轰鸣。 这突如其来的雷声,震耳欲聋。 仿佛上天震怒。 顷刻之间,夜幕拉开。 无边的漆黑,笼罩整个大周帝国。 并随之向周边国家蔓延而去。 无尽漆黑的夜幕当中,电闪雷鸣。 一道道粗壮的紫色闪电,宛若神龙腾空。 一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天威,骤然降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宛如世界末日、天上的诸神降下了神罚。 无论是闭关修行、不参合人间事情、神通近乎仙佛的高阶修士。 还是那些尚且在人间行走,代表着人间至高力量的中品修士。 亦或者是遍布世界的低阶修士和普通人。 无论力量大小,无论地位高低。 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路边乞讨的乞丐。 在这充斥着无以伦比的压迫感的天威之下,俱都胆战心惊,无比彷徨的抬起头。 亿万星辰当中,文曲星剧烈震荡,绽放无尽璀璨的光芒。 光芒接天连地,上冲九霄,下入九幽。 照耀世间一切,万物无所遁形。 一切魑魅魍魉惊惧哀嚎。 文林泰斗,皆感到身体一片暖洋洋。 本能的对这种光芒充满亲近之感。 当九霄雷霆隐去,一道紫气横从天而降。 横亘数十里自东而来,贯穿长空直达盛京李青府邸上空。 李青胸前的浩然之气,由一条小溪霍然激增。 浩然之气流淌,汇集成了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 李青整个人被浩然之气笼罩,上接紫气横空,将他映照的宛若一尊圣人。 灵台文宫深处,那座模糊的雕像发生了变化。 雕像左手之上,蓦然出现了一卷书籍。 书籍哗啦啦的翻动,第一页赫然出现七个大字。 知行合一致良知! 雕像右手之上,出现一柄戒尺。 劫持古朴,看不出用什么材质做成,但内蕴浩然之气。 王琰亲眼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的瞠目结舌。 他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李青。 想要说些什么,却卡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七个字而已。 便引动文曲星震动,引来天地异象。 甚至有数十里紫气横空。 看着浑身浩然之气激荡,沐浴在无尽光辉当中的李青。 王琰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古籍曾有记载,凡圣人降临,皆伴随天地异象。 虽然后人都认为这是为了美化先贤而故意夸大。 但现在王琰并不这么认为。 忽然,一条肉眼完全看不到的、尚未完善的儒家大道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文曲星那上冲九霄、下入九幽的光芒凝聚在一起。 在九天之上组成了七个文字,正是知行合一致良知! 随着这七个文字的出现,无论是人族要是妖族、蛮族,所有人耳畔都响起了一道至高至盛的恢弘声音。 “知行合一致良知!” 阳山书院山长王林甫,双眼闭起,满脸陶醉,如饮甘泉。 国子监祭酒孔嵬,站在府中,滋滋揣摩其中深意,犹如醍醐灌顶,激动的浑身颤抖。 离国大儒朱渠,遥望高空中的七个字,如获至宝,眼中尽是惊喜。 七国之内,名传天下的文学大儒,心中皆有所悟。 他们齐齐对着高空上的知行合一致良知七个字行学生之礼,躬身大拜。 这是一个全新的学说,是儒家思想当中从未有过得学说。 无论是谁提出,都为儒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值得他们行学生之礼。 空中异象持续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直到所有人即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百姓脑海中都深深烙印着知行合一致良知这七个字之后,异象才缓缓消散。 异象散去,天地之间恢复宁静。 但每一个人心中,每一个读书人心中,都久久无法宁静下来。 李青站在原地,感受着一道道朦胧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文宫深处的那座雕像,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从起初只有一个轮廓,到如今出现了一些线条。 同时,李青也明白了这朦胧之气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种类似于信仰之力的东西。 只要有人信奉他的学说,认同他所说的道理,便会诞生这种力量涌入文宫雕像。 “这或许就是教化之功” 李青心中如此猜测。 立德、立功、立言,这三者紧密联系无法分割。 着书立言,行教化万民之功德,是为不朽功绩。 “嗯” 李青忽然发现,胸前浩然之气浩瀚如大河之后,他既然能够顺利调动这股力量,使之离体而出。 这对李青而言,是一个质的飞跃。 相当于剑客挥剑之时能斩出剑气,相当于修行者的真气能够透体而出。 从此之后,李青不再是一个仅仅只是肉身强大的读书人,还将拥有和修行者相对应的攻击手段。 书生一怒,唇枪舌剑,口诛笔伐对李青而言,不再仅仅只是书面上的意思。 “知行合一致良知,感谢先生指点!” 王琰躬身行大拜之礼。 并称李青为先生,自称为学生。 这意味着,他彻底被李青的学术所征服。 即便李青比他还要年轻几岁。 王琰喃喃道:“我曾祖是状元,我祖父是状元,我父亲亦是状元。王氏一门三代,代代状元。 状元,便是天底下读书读的最好的人,是对圣贤道理最有感悟之人。 我从小立志,向曾祖、祖父还有父亲学习,以他们为榜样。 将来也要考上状元,做一个好官,为天下人谋福。 今天我发现,我错了。 无论是曾祖、祖父、父亲还是座师,他们的出发点根本不是做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百姓在他们心中,排在第二。排在首位的,永远是家族利益。” 王琰说着,又朝着李青大拜。 “方才听了先生知行合一致良知这句话,学生犹如暮鼓晨钟。 但学生愚钝,只能领悟一点皮毛,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王琰此时的心情,就像是空有宝山而不得入。 这七个字,蕴含儒家大道,他却不得领悟,心中无比焦急。 一道朦胧之气,从他体内飘向李青。 李青收敛心神,看向王琰,道:“知行合一,你可知何意” 王琰仔细回顾以往所学,许久之后才答:“先贤朱龁曾言,知先行后。 知,是学习圣人道理。 行,是行动,行圣人道理。 知行便是学好了圣人道理,等到有能力之后再去实践。 我祖父和父亲,便是如此教导我。” 朱龁,便是一千年前的儒学泰斗。 一千年来,已经成为了儒家学说中代表性人物之一。 正是因为他的余荫,朱家才能成为一个遍布七国的庞然大物,几可与孔家媲美。 就在王琰向李青讨教知行合一的时候,七国、妖族、蛮族,整个人间大地,都因为刚刚才的天地异象,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周永安宫。 天符帝亲自出宫,前往皇宫深处的一座地下宫殿,恭请闭关多年的国师出关。 —— 第二更! 跪求各位书友的鼎力支持! 晚点还有第三更,甚至第四更! 第六十章 离经叛道,学说之争 在这个世界,知和行是分开的。 正如王琰所说,知就是学圣人道理,行就是学好之后运用圣人道理。 这是大儒朱龁提出之后,便一直盛行了上千年的学说。 李青现在提出知行合一致良知,定然会在文坛上引起震荡。 引发一场剧烈的学说之争。 甚至无数人会以此来抨击李青扭曲先贤的道理。 看着王琰满脸渴求的目光,李青摇了摇头道: “自古以来,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知行本就不该分开理解。” 王琰闻言,细细琢磨。 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他越琢磨,越发觉李青所言是正确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先学会养女儿,然后才让她出嫁。 女子出嫁,都是年纪到了,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 与其余种种,皆无关系。 若知行分开理解,在将女儿嫁出去之前,还得学习如何教养女儿,使女儿达到出嫁标准才行。 一时之间,王琰放佛拨开了一缕迷雾。 更加兴奋的询问:“既然知行不可分开理解,敢问先生,何谓知行合一” 李青道:“知是内心的觉知,对事物的认知。是一个人的道德意识和思想意念。 行是人的实际行为和道德践履。 一个人的外在行为,往往是受内在的思想支配,由衷向善向知的人,才有外在自发的善行。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知行没有界限,知就是行,行就是知。 你想一件事情的时候,或许你并没有去实施。但你思考的过程当中,实际上就是行动的开始,是行动的一部分。 同样,行动的过程,也是学习和思考的过程。 这便是知行合一。 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不能分为两截。 你之前所迷茫的,便是知而不行。” 李青一番知行合一的理论,震耳发聩。 王琰越听越激动,到了最后甚至手舞足蹈了起来。 他已经感觉自己快要触摸到一条全新的儒家大道,兴奋的问道:“先生,致良知又作何解” 李青道:“知而不行,是你的道德意识认为你应该去做某些事情,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践行。 这违背了圣人道理,违背了道德理念。 知必然要表现为行,不行则不能算真知,便不算领悟了圣人道理。 但在知而行的期间,也该有约束。 道德是人行为的标准,我们需要按照道德的要求去行动。 一切符合道德要求的行为,便是良知的践履。 君子立于世间,当以道德约束自己,并践履道德。 要做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 知行合一的根本目的,便是摒弃克服一念不善。 念头不善而去行动,则道德不存,便不是知行合一。” 李青将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理念缓缓道来。 他灵台文宫深处,那尊雕像左手上的书籍,也浮现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发动处有不善,则克服不善之念头。” “胸中不存一念不善。” 声音仿佛融入天道当中。 九天之上,儒家大道浮现,在不断的在完善和壮大。 立德、立功、立言。 李青在这个世界上提出知行合一,便是立言。 知行合一契合儒家大道,得儒道认可。 只要李青将知行合一的学说传遍天下,教化世人,三不朽之一的立言则完成。 提出知行合一这等学说本就难如登天,使之传遍天下,更是比登天还难。 对李青而言,他的确踏出了立言的第一步,也得到儒道的认可。 但路漫漫其修远兮,想要彻底完成立言,才刚刚起步。 王琰听完李青详细阐述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含义,肃然起敬。 他郑重的整理衣冠,再次向李青恭恭敬敬的行学生之礼。 “只要认为是对的事情,并且符合道德标准,便要去做。 倘若不做,是知而不行,依旧有违道德。 一念不善,明知是错误的念头,仍然要去践履,更加违背道德,违背圣贤道理。 先生所言,彻底拨开了学生心中的迷雾。” 李青点点头,对王琰十分满意。 “孺子可教也。” 二人又交谈了少许,王琰满怀畅快的笑容离开了李府,径直往朱府而去。 座师走向了错误的道路,他必须得去提醒。 这就是知行合一。 …… 一炷香之后。 朱府传来了朱九渊愤怒的咆哮声。 书房当中,他勃然大怒,怒斥王琰:“知先行后,是先祖传下的思想,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先贤道理! 李青小儿,懂什么知行知行合一致良知,不过是一派胡言! 此乃不敬先贤,大逆不道! 王琰,你王家祖孙六代,代代为我朱家门生。 今日竟听那黄口小儿一派胡言,便行这背弃师门之事。 气煞老夫,实在是气煞老夫!” 向来稳重,城府极深,平时喜怒都不行于色的朱九渊,此时已气的浑身颤抖,唾沫横飞。 王琰无视朱九渊的怒火,倔强而坚定的看着他。 “座师也读圣贤书,当知为官首要,便是造福百姓。 可您并没有这样去做,您将家族利益放在首要,其次才是百姓。 这是知行不一,表里不一。 您心中念头,与道德不符,此乃不善之念。 望座师早日摒弃不善之念,执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滚!离经叛道之辈,给老夫滚!” 朱九渊怒吼。 他坚定先祖朱龁的知先后行之说,认为李青所谓的知行合一离经叛道。 更愤怒自己很看中的一位学生,居然也认可了李青的学说。 甚至还在这里指责他知行不一,表里不一。 先祖的学说受到了抨击,自身作为老师的尊严遭到践踏。 让他出奇的愤怒。 “望座师摒弃陈旧思想,早日想通。” 王琰说罢,作揖行礼离开了书房。 良久之后,朱九渊才缓缓的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火。 他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望着窗外早已消失的异象。 “李青,老夫给了你两次机会,都不肯为我所用。 如今更是离经叛道胆大包天到抨击老夫先祖的学说。 上升到学说之争,便别怪老夫不择手段了。” 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学说,伴随天地异象的出现,将会对朱龁的学说产生巨大的冲击。 一旦世人认可了知行合一,那朱家在儒学上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甚至直接跌落神坛。 届时朱家这个传承千年遍布七国的世家,将有分崩离析的风险。 这是朱九渊绝对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在他心中,本就认定知行合一是离经叛道、哗众取宠。 —— 第三更! 第六十一章 大周国师 朱府书房当中。 朱九渊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以前睿智深邃的眼神消失不见,他双眼无神望着窗外,浑浊的瞳孔略显涣散。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 朱九渊低声呢喃,不断重复着王琰传达过来的知行合一理念。 他本就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儒学大家。 哪里看不出知行合一致良知才是真正的圣贤道理。 正是因为他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出奇的愤怒,才会在恼羞成怒之下怒斥王琰。 可作为朱龁的后人,他不能也不允许朱龁的知先后行被李青的知行合一推翻。 这里面牵涉的东西太多了。 遍布七国的朱氏家族,都会因此受到毁灭性打击。 “一念不善,一念不善。 不正是一念不善。 发动处有不善,则克服不善之念头,胸中不存一念不善。 这便是知行合一致良知。” 朱九渊喃喃自语,脑海中想起了他初入朝堂意气风发。 那时候,他胸怀百姓,立志成为一个好官。 权、利,在他心中不及为百姓造福。 可渐渐地,随着官衔越来越大,随着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他所需要考虑的东西也更多。 百姓的地位,慢慢从首位落到了次位。 他开始与人勾心斗角,开始争权夺利,开始把百姓放在家族利益之下。 “为官之道,当为百姓谋福。这些道理,我明明知道。却知而不行。” “我称不上君子,更称不上是一位好官。” 从读书求学到入朝为官,再到如今官居文渊阁大学士。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朱九渊十分痛苦,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审视当中。 良久之后,他缓缓的抬起头,眼眶凹陷,双眼通红,面色狰狞。 声音无比沙哑的低吼: “老祖是受人敬仰上千年的先贤,老祖不会错!” “知先后行,我不知才未行。老祖没错,我也没错。” “知行合一离经叛道!” “没错,离经叛道!” 朱九渊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不断地为自己寻找理由,眼神也重现以往的深邃和睿智。 “李青,你是个真君子,老夫真的很欣赏你。 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夫也想看看,你是否会一直保持初心。” …… 皇宫深处,一座恢弘磅礴的地下宫殿。 宫殿藏于地下,却并不昏暗。 四周镶嵌着名贵的耀光石,将宫殿照耀的如同白昼。 宫殿地面,以特殊的方位角度,摆放着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灵石。 这里铭刻着一座牵引灵气的大阵。 宫殿中央,一位身穿月白色道袍的女子,盘腿悬浮在半空当中。 女子气质出尘,浑身仙气萦绕,宛若戏本中所描述的仙女。 “国师。” 天符帝走入地下宫殿,恭敬的说道。 此时若有外人在,定会震惊到难以置信。 堂堂大周国师,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关于大周国师,朝堂和民间皆有各种传言。 但自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人见过国师的真面目。 甚至不知这么多年来,国师是否有过更迭。 更别说知道国师是男是女。 渐渐的,数百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国师,慢慢消失在朝野的议论当中。 人们只知道大周有国师,至于其他则一概不知。 国师缓缓的睁开紫红色的双眸,眉心一道金色的印记。 当她睁开双眸的刹那,地下宫殿中的灵气犹如狂风席卷,顿时激荡开来。 她清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看向天符帝。 “你便是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大周皇帝”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天符帝的耳中。 天符帝也抬头望向盘坐在半空中的国师,见她如此年貌,心中微微吃惊。 他幼年时曾见过国师一面。 当时国师的风采,深深的烙印在他脑海中。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容貌依旧。 就跟六十年前一模一样。 “国师好记性。” 身负一国国运,天符帝不惧世间任何强者。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依旧会生老病死。 眼前的国师,传言数百年前就是不行走于世间的二品修士。 据历代皇帝口口相传的秘密。 这位神通近似仙佛的女子,因与大周开国之君有些渊源。 为偿还因果,闭关地宫之中,守护大周五百年。 是大周帝国最大的凭仗和底牌。 非灭国危机不可请动。 登基五十三年来,天符帝一次也没有踏入过这个地下宫殿。 但今天他必须得来了。 “可是为方才的天地异象而来” 国师似乎看穿了天符帝的来意。 天符帝点头,“最近一月,大周频生异象。今日之场面,更是恢弘庞大。 此异象与朕之驸马有关,朕不得不贸然闯进,打扰国师清修。” 青云阁、青州峡谷伏杀地、临平府聚才楼,还有今天的紫气东来数十里,圣贤之言灌耳,不得不让天符帝对此高度重视。 国师从半空中落下,背对着天符帝,负手望向西南方向。 视线仿佛透过地宫阻隔,跨越空间落在李青府邸之上。 “月余之前,文曲星轻微震动,本座便有所感。当时不明情况,并未放在心中。 随后每隔一段时间,文曲星便有异动,且震动越来越激烈,引发的天地异象越来越浩大。 今日紫气东来数十里,外加知行合一致良知七字浮空,出乎本座预料。” 国师回忆起天降异象之时,那虚空中隐约浮现的儒家大道,内心对这全新的道充满好奇。 她强行探索,却遭到强烈的反噬。 即便她当机立断及时撤退,依旧受了一些小伤。 那浩荡天威,比当年从中品修士晋升到高品修士遭受的天罚还要恐怖。 国师转过身,面对着天符帝,道: “三千年前,儒家至圣先师已是一品顶尖强者。有感妖蛮强大,散尽一身修为立下大宏愿。愿天下读书人,人人如龙。愿天地开一线,显化儒家大道。 至圣先师兵解仙逝之后,依旧没有儒家大道显化,但却埋下了一颗种子。 你那驸马,今日所言知行合一致良知,引发文曲星震动和种种异象,契合儒家思想并完善了儒家思想。 使至圣先师埋下的儒道种子破土而出,显化儒家大道。” 天符帝闻言,瞪大双眼,目瞪口呆。 李青完善了儒家思想,让至圣先师埋下的儒道种子发芽,显化出儒家大道!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做出来的丰功伟绩 但这番话从国师口中说出,再加上今日的异象,尤其是那横亘盛京上空数十里的紫气,由不得他不信。 天符帝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六十二章 儒释道三教争锋 偌大的地宫,一片安静。 国师的目光穿透虚无,望向西南。 天符帝神情恍然,怅然若失。 两人各怀心思,久久无言。 良久之后,天符帝打破了沉寂。 “国师,儒家大道显化,天下读书人将会如何” 国师平淡的说道:“儒家大道,是至圣先师毕生所求之大道。 儒道显化,天下读书人人人如龙。 修行路上,将多出一条道路。 纸上谈兵、唇枪舌剑、出口成章,不再仅仅只是书面上所传达的意思。 读书也将是修行。 大世降临,儒释道三教争锋。 三教互相倾轧,伴随着无数枯骨和血腥。 度过了这个惨痛时期,人族将迎来极尽璀璨。” 三教互相倾轧,天符帝没有听进去。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读书也将成为一种修行的方式。 世家手上掌握着天下绝大部分的读书人,这意味着世家的力量将会再次腾飞。 相同的,一旦读书能够修行,朝廷也可以培养起一股强大的力量。 世家虽掌控者绝大部分的读书人,可人口基础与平民百姓相比,依旧差的太远。 “这对皇权而言,是致命的威胁,同样也是一个机会。” 天符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眸光闪烁,内蕴疯狂。 把握不住儒道显化的机会,皇权将完全受世家掣肘。 相反,只要抓住这个机会,皇权将碾压世家。 而这一切,都在于如何培养真正归属朝廷的读书人,如何培养效忠皇权的读书人。 “李青——” 天符帝轻声低喃,想到了李青。 李青现在是寒门代表人物,未来也将成为寒门领袖,又是让儒道种子发芽,让儒道显化之人。 天符帝心中的布局,缺少李青则无法进行下去。 他是关键人物,也是核心人物。 正当天符帝在脑海中不断完善布局计划之时,国师的声音响起了。 “本座坐镇大周,已有三百余年。已寻到突破的契机,近日将闭关一段时日。 这几日你将金庭山的陆乘洵带来见我。 陆乘洵虽修为尚浅,却也苦修多年,得本座指点一二,也能更进一步。 有他在,只要无大敌来犯,也可替本座守护大周。” 金庭山陆乘洵,正是大周司天监监正。 是一个几乎被所有官员忽略的人物。 除了历任皇帝,很少有人人会关注他的存在。 天符帝点头,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地下宫殿。 刚到永安宫,便第一时间命人传召大皇子、三皇子,并紧急传书镇守在离国边境的二皇子。 儒道显化,读书将成为一种全新的修炼方式。 如何布局才能让皇权成为最大赢家,这是天符帝现在最迫切要做的事情。 这不但关乎武氏皇族的未来,更关乎大周的兴盛。 天符帝只能与自己的儿子们商议谋划,连朝中的心腹大臣都不信任。 更不可能让其余世家朝臣提前知道儒道显化的消息,甚至要对他们提防、隐瞒。 地宫,国师盘膝悬浮半空之中,闭目静神之前,喃喃道: “每有大道兴起,必伴随腥风血雨。道教佛教门徒,皆为仙佛棋子,沦为走狗而不自知。 儒道兴起,三教争锋,人族真会因此走向极尽璀璨吗 还是会引起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佛们震怒,引来滔天之患 当年至圣先师学问惊天动地,为何散尽一身修为,都无法让天地开一线,让儒家大道显化” 国师无法推断日后人族的走向。 她只能不断参悟,希冀着尽快晋升一品,然后触摸到更高层次。 没有达到那个层次,许多辛密她根本无法窥探,也没有资格去窥探。 …… 翌日。 天空晴朗,阳光正好。 大周官吏,十日一休沐。 今日正是休沐期。 李青洗漱之后,推开窗户,手持一本古籍,闻着清闲的空气,迎着朝阳在书房诵读。 “治国之道,一曰养德,二曰养力。外以德自立,内以力自备,慕德者不战而服,犯德者畏兵而却。” 彪叔听着这朗朗读书声,心中充满安宁。 虽然他听不懂李青读的是什么,也不解其意,但就是喜欢听。 粗糙的脸庞露出一个好后的笑容,用心的为李青做着早膳。 彪叔跟随李青来盛京,李家村的相亲对他提出了许多要求。 其中有两条最为重要。 一,不准在盛京的达官显贵面前给李青丢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二,李青回村时说过,吃不惯盛京的饭菜,还是家里的吃得香。彪叔每一顿饭菜,都要用心去做。 “治国之道,要文武张设,德力俱足。为人之道,亦是如此。有德无力,道理便说不通。” 李青一边诵读古书,一边感悟。 如今他能随意调动胸前浩然之气,虽然不知实战水平究竟如何。 但他能够感觉到,绝不会在长宁军副将杨玄策之下。 读到一半,李青忽然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读书时的那种灵性越来越强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近日李青读书,总感觉有一种灵性。 仿佛能够通过读书,演化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李青心神一动,胸前浩然之气激荡,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写完的刹那,这十四个文字大放光芒,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从纸上跃然而出,像一个个有生命的文字围绕着李青周身转动。 随后组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水墨门户。 这道水墨门户,撕裂虚空,里面蕴含着另一方空间。 可惜没等李青仔细观看,门户便坍塌,化作墨汁从空中洒落下来。 “这是……书界” 李青大为诧异。 在这水墨门户形成的一瞬间,他就冥冥之中直到门户后面的空间叫做书界。 一个类似于前世看仙侠小说空间戒指之类的存在。 读书人养浩然之气到了一定程度,便能开辟属于自己的书界。 “我现在的浩然之气还是不够充沛,无法打开书界,更无法让其稳定。” “将来若真的彻底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书界,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会真的实现吗” 李青盲目猜测。 在他之前,没有人踏足儒道修行,即便是至圣先师,也无法通过读书养气。 儒道这条修行之路,没有任何参考借鉴,只能他一个人慢慢摸索探寻。 第六十三章 御剑飞行 用过早膳,李青读了一个时辰书。 自从灵台中开辟了文宫之后,他虽然无法再通过读书养浩然之气,却能在读书的过程当中,感悟到一种“灵”。 他读书有了灵性。 就连诵读书上的内容,都能影响周边。 彪叔一个在田里劳作了半辈子的庄稼汉,竟然都对读书感兴趣了。 要知道以前在李家村的时候,他每次听到李青诵读诗经典籍,都一阵头大。 “书界……”李青低语。 方才他尝试着写了一段文字,同样调动了浩然之气。 可文字并没有像“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十四个字一样活过来。 这十四个字,充满灵性,能从纸上跳出来、活过来。 其他文字依旧是死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似乎是开启书界的媒介或者钥匙。 或许等我以后将书界认识清楚了,搞清楚读书时的灵性究竟是什么,到时候写其他文字的时候也能活起来。” 李青合上书籍,闭目养神。 没多久,彪叔过来禀报。 “老爷,孔公子和昨天的王公子来了,还有一位之前没见过的小公子,此时正在正堂等您。” 昨晚李青特意交代了彪叔,日后若他在家,有熟悉的朋友登门,可以直接请到正堂等候。 如此才不失礼节。 彪叔虽然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 但只要是李青交代下来的事情,他都会认认真真执行,不出纰漏。 来到正堂,孔德祥、王琰,还有一个和王琰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正在喝茶。 一见李青过来,孔德祥第一个起身迎来。 “长青,今日你不是要参加论剑大会吗。正好一起,我们和王兄也想见见芪山剑圣的风采。” 论剑大会,惟有在剑道领域有一定的成就才有资格参与。 但以孔德祥和王琰的家世,搞到入会资格,也很简单。 一旁的王琰、王薪两兄弟也赶紧起身,作揖问候。 “见过先生。” “见过御史大人。” 李青拱手回礼。 “先生”和李青同岁的王薪发现了盲点,瞪大双眼,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的兄长。 先生是后学晚辈对学识渊博前辈的尊称、敬称。 王琰和李青是同辈之人,却如此称呼。 这就意味着王琰彻底被李青的学识所折服。 孔德祥同样讶异的看着王琰。 虽然他佩服李青的品德和才学,但王琰也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他并不认为李青的学识能够达到老一辈儒学大师的水准。 王琰对两人微微一笑,十分洒脱且大度的说道: “先生胸怀经天纬地之学,琰佩服至极。如若先生愿意,琰即刻请家中长辈作为见证,向先生磕头敬茶行拜师礼。” 磕头敬茶行拜师礼,这句话听的孔德祥和王薪脸色大变。 他们看王琰满脸真诚,甚至眼中还带着希冀,希望李青能接受他这个学生。 心中五味杂陈,震惊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王兄严重了,只是学问上的一些交流而已。” 李青笑了笑,并未把王琰的话放在心上。 “距离论剑大会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赶紧出发。” 一行四人,离开李府,往盛京西郊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孔德祥和王薪脸上尽是疑惑。 不明白为何王琰会突然对李青如此推崇和敬仰。 “四哥,你是认真的吗” 王薪悄声问道。 他想起了昨日王琰两次回家的情形,第一次回家满脸迷茫和痛苦,第二次回家则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于是猜测,这种心态转换,可能和李青的开导有关。 王琰点头,道:“知行合一致良知,先生之言,宛若圣贤道理令我醍醐灌顶、拨开云雾,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明日我便求与祖父和父亲登门拜访先生,求先生收我为弟子。” “什么”王薪闻言呆若木鸡。 许久之后才缓过来,颤声道:“昨日黄昏,天降异象紫气东来,这圣贤气象竟与李青有关抨击先贤学说的知行合一致良知,也是他提出来的他才多大” 一个和自己同岁之人,竟然有如此学问、如此领悟。 达到了抨击先贤的学说的地步! “五弟!”王琰看着王薪严肃的说道:“达者不分先后,一个人的学识怎能因年龄而界定评价祖父和父亲教你的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 王薪闻言,顿时肃然起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不该因为李青的年龄而对他产生偏见,不该以一个人的年龄来否认他的学识。 “四哥,我错了。” 王薪看着前方李青的背影,道:“我们王家,一门三代代代状元,家族的荣耀,让我目中无人。 以至于狂妄到不顾祖父和父亲的劝阻,不肯多等待三年,延迟会试。 我本以为十六岁参加会试,会很风光。 结果会试最后一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今日对李兄,同样如此。李兄和我同岁,我第一时间就认为他不可能有多么渊博的学识。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因过往人生太过顺风顺水,导致我心中念头一开始便是错的,才会以年龄取人。 四哥,我也想拜李兄为师。” 王琰欣慰的拍了拍王薪的肩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虽会试排名最后,殿试发挥不错,进了二甲,也算知耻而后勇。 明日我们一起求祖父和父亲。” 王薪重重点头。 盛京西郊,有一座大山,名为斩蛟山。 一百多年前,有恶蛟袭击盛京,被如今的芪山王在此斩杀。 此山便更名为斩蛟山。 斩蛟山山顶,原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后被芪山王一剑削平,山峰平滑光整。 芪山王斩杀恶蛟之后,在此举办了一场论剑大会。 从此以后,大周便有了每五年一次的论剑大会。 本次论剑大会,由芪山王的弟子芪山剑圣主持,吸引了无数剑修前来。 李青等人刚到山脚,便看到一群剑修结伴登山。 “御剑飞行!” 忽然,登山剑修中有人大喊。 “有中品剑修来参加论剑大会!” 李青仰头看去,只见一位白衣男子衣袂飘飘,踏着一柄长剑从远处激射而来。 —— 第三更! 第六十四章 诗剑仙 斩蛟山上,所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剑修,看着那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眼中满是向往和崇拜。 身为剑修,没有人不向往御剑飞行的畅快和潇洒。 然而,几乎所有剑修终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到御剑的门槛。 唯有六品以上的剑修,才能掌握御剑的手段,这是中品剑修的标志。 大周辽阔,疆域连绵上万里。 中品修士都在两手之内,更何况是修士中最为艰难的剑修。 目前大周为人所知的中品剑修,唯有芪山王和芪山剑圣师徒两。 而这两人,虽为大周子民,却恰恰都是妖族。 “御剑飞行,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我若能突破六品,可御剑飞行,哪怕只有一日时间,随后让我当场死亡都愿意。” 剑修们看着转眼之间化作一道流光抵达斩蛟山山顶的白衣男子,议论纷纷。 “这是我大离诗剑仙柳长风,年仅三十,便已是六品剑修。被誉为最有希望在七十岁之前迈入三品的天才剑仙。” 有一名自离国赶来参加论剑大会的剑修头颅高高扬起,十分得意的说道。 异国他乡,自家剑仙御剑而至,看着大周剑修们向往和崇拜的目光,他心中无限骄傲。 大周剑修见他如此得意,似乎离国剑修要将大周剑修踩在脚下一般,便感觉十分憋屈和不爽。 “哼!三十岁入六品又如何我们芪山剑圣,也是六品剑修。” “你们离国剑修,也就一个柳长风拿得出手。世人谁不知道我们大周芪山王功参造化,是七国最强剑修。曾于此处斩杀四品恶蛟。这么多年过去了,芪山王恐怕早已晋升三品了。” 芪山王都搬出来了,离国剑修顿时很不满。 我在这里说三十岁的便入六品的年轻剑修,你直接将七国第一剑修都拿出来比较,这公平吗 于是他不屑的回应:“谁不知你们周国的芪山王和芪山剑圣是妖族,妖族寿命比人族长,在修行方面也得天独厚。 有本事就拿人族剑修来比!” 大周剑修听到这番话,压根无法反驳。 气的吭哧吭哧的怒视离国剑修。 不过气归气,他们还不至于直接动手打起来。 别人远来是客,从万里之遥来参加论剑大会,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有。 否则打赢了架,丢的确实整个大周的脸面。 山腰之上,李青对同行的伙伴问道:“这柳长风是何来历” 方才柳长风御剑飞行的画面,也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早年寻仙问道,寻仙不成才走上科举之路。 虽说如今无需再修仙道,儒道便能让他踏上一条不同的修行之路。 但李青对修仙,尤其是御剑飞行,还是有着一些执念。 “先生,我知道!” 和王琰每日读圣贤书不同,王薪完全是靠着天赋,才以十六岁的年龄高中殿试二甲。 他平时看的最多的书,压根不是圣贤书,而是一些猎奇的志怪话本。 同时,他对七国之中的各种风趣轶事,也很感兴趣。 “柳长风,是离国大儒柳郅的幼子。他八岁刚接触剑道,不到半年时间就入品。 十岁那年,便已臻至八品。 十五岁那年,去了一趟金庭山,回去之后便突破了七品。 他的剑道天赋之高,就连芪山王都交口夸赞。 此后十五年,他一边读书修身养性,一边钻研剑道。 终于在三十岁高中状元那年,在朝臣和离国皇帝的见证下,吐尽十五年意气风发,于离国离阳殿晋升成六品修士。 从此成为风靡离国无数少女的如意郎君,并获得诗剑仙的称号。” 王薪越说越兴奋,对这位意气风发的离国诗剑仙,充满了向往。 “诗剑仙,此人当真是文武兼备。” 李青点头称赞。 王薪又道:“虽然此人文武兼备,大受离国皇帝的喜爱。 但他太过孤傲。 年过三十,身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在离国想要结交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他的世界里,只有诗词美酒和剑。 不如先生这般平易近人,若不御剑也不如先生英俊潇洒。” 听着王薪这触不及防的一个马屁,李青哭笑不得。 一旁的王琰更是脑门冒青筋。 自家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过于不正经。 溜须拍马的功夫,让他叹为观止。 家中长辈,没有一个不被他逗的欢心。 王琰用眼神示意王薪,他不要胡乱吹捧。 生怕惹得李青不快。 认为他们兄弟二人皆是溜须拍马之辈。 王薪看到兄长的眼神示意,瞥了瞥嘴,道: “四哥,我从心底里认为那柳长风不如先生平易近人,认为他不如先生英俊潇洒,为何不能说出来 倘若我心中明明是这样想的,却碍于面子或者其他的忌讳而故意憋着不说。 那岂不是成了知行不一、表里不一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我这是知行合一。” 王琰扶额长叹。 引人深省如醍醐灌顶般的道理,竟然被王琰拿在这种场合用。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孔德祥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王兄,你弟弟天性率真,只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并非溜须拍马。 而且我也认为他说的对,柳长风御剑而来确实潇洒飘逸。 却不如长青兄平易近人,也的确不如长青兄英俊潇洒。” 王薪闻言,立马笑呵呵对孔德祥说道:“孔兄,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见孔德祥这魁梧壮汉,都憨厚的认可,王琰心中不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难道是我对先生起了嫉妒之心,知行合一还没有理解透彻” “好了诸位,到山顶了。”行至山顶,李青打断了王琰三人的对话。 斩蛟山山顶,是一座被芪山王削平的山峰。 因此处沾染了恶蛟之血,又被称为斩蛟台。 斩蛟台上,已经聚集了数百名自各地赶来的剑修。 除了大周本地剑修,离国、永国等其余六国剑修数量也不在少数。 此时,斩蛟台上,剑修的目光都聚焦在青莲郡主和柳长风身上。 二人相对而立,表面风轻云淡,但所有人都知道其中剑拔弩张。 离国无中品剑修,诗剑仙柳长风在离国无人可与其论剑。 此次赴论剑大会,目的便是击败有着芪山剑圣之称的青莲郡主,以此印证自身的剑道。 第六十五章 李青说剑,天花乱坠(上) “大皇子到!” 一道唱声传来,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大皇子武乾带着几名护卫,登上了斩蛟台。 “参见殿下。” 在场之人,无论是大周子民亦或者是他国来客,齐齐作揖行礼。 柳长风和青莲郡主虽然战意浓浓,但终究还是没有一见面就打起来。 毕竟这是大周论剑大会,得顾及一些东西。 互相切磋可以,论剑大会期间本就有高手切磋这一环节,却不能还未开始就砸场子。 更何况如今大皇子都到了。 “转眼之间,又是五年。论剑大会,旨在剑术交流,促进各国剑修在剑道上的感悟。 各位能不远万里来到盛京,参与论剑大会,是对大周剑道的认可。 我谨代表大周,欢迎各位的到来。” 大皇子脸上带着笑容,显得十分和煦,给人一种亲近感。 场面话说完,在青莲郡主身旁的席位入座。 其余众人,也纷纷寻找各自所对应的席位坐下来。 以柳长风为首的离国剑修,心中却对大皇子的场面话不是很认同。 什么叫对大周剑道的认可 若非芪山王,大周哪能举办如此盛大的论剑大会,又哪里会有剑修从各国蜂拥而至 他们认同和敬佩芪山王的剑道修为,却不甘心把芪山王视作大周子民。 人族,妖族,终究是有区别的。 除非真正有一位大周人族剑修崛起,否则大周借妖族剑修撑起来的剑道场面,得不到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可。 随着大皇子的到来,论剑大会正式开始。 各地剑道高手,纷纷交流着自己的心得。 孔德祥、王琰、王薪三人,也听的津津有味,不断喝彩。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人人推崇君子六艺,大都有修为傍身。 孔德祥三人,虽说在剑道上的早已并不精通,但也远非李青所能比拟。 像李青这种出身的人,能够吃得起饭、读得起书便已经算是天幸,哪里还有时间去学习钻研读书之外的东西。 “那女子是谁,为何如大皇子一样频频打量我” 随着胸前的浩然之气越来越充沛,李青不仅仅体魄变强,五识也得到巨大的增幅。 若有人暗中窥视,他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而青莲郡主身旁,一位持剑的红衣女子,全程板着一张脸,频频打量李青。 若长宁公主在此,便能认出这红衣女子正是淮信王的女儿武玥。 武玥再次看向李青,正好与李青四目相对。 她怔了一下,立马绷着脸,用凶巴巴的表情瞪过去。 眼神当中充满怨念,好像李青对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这让李青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只是礼貌的对她笑了笑,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各路剑修论剑当中。 武玥见李青的笑容,就像是受到刺激的小老虎一样,瞬间开始炸毛。 “他竟然还对我笑,这是在嘲讽我吗,可恶!” 武玥已拜芪山剑圣青宓为师,跟随她学习剑道。 此次来论剑大会,本来心情十分愉悦。 结果见到李青之后,喜悦的心情瞬间没了,就连剑修们精彩的论剑,她都没心思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那天无意中在市井中听到的那番对话。 “长宁公主抢了淮信王女儿绾绾郡主的夫君,这事你们知道吗” “嘘!小声点,我悄悄告诉你,淮信王素来喜交寒门,本想为绾绾郡主招状元郎为郡马。结果你猜怎么着” “状元郎看不上绾绾郡主,喜欢的是长宁公主。但又怕直接拒绝会让淮信王对他不满。于是就去宫中,在永安宫外跪了一天一夜,求陛下把长宁公主许配给他。” 正是这番话,让武玥怨恨上了李青。 父王和她说,为她找了一个如意郎君,还是新科状元,让她立刻从两淮之地赶来盛京。 少女心思,她也抱着对未来夫君的幻想。 快马加鞭赶到盛京的时候,正好看到李青跨马游街,那风采瞬间就烙印在她脑海中。 对父王挑选的郡马,第一印象十分满意。 结果没几天父王告诉她,陛下招李青为长宁公主的驸马了。 武玥当时心情的确有些复杂,但还不至于心怀记恨。 直到那天在市井中听到那番对话,才恍然大悟。 根本就不是陛下要招李青为驸马,而是李青看不上自己,为了逃避自己在宫外跪了一天一夜,所以才会成为长宁公主的驸马! “可恶的家伙!” 武玥又凶巴巴的瞪了李青一眼,见李青的目光已经放在其他地方,心中更加生气。 我都瞪你了,你怎么能看不到! 转眼之间,几个时辰过去。 无数剑修,都在这几个时辰的论剑当中受益匪浅。 就连李青,也对剑道有了一些领悟。 闭门造车,远远比不上与人交流心得。 学问如此,剑道亦如此。 终于,论剑大会万众瞩目的时刻来了。 离国诗剑仙柳长风,向芪山剑圣青莲郡主发起了挑战。 “久闻芪山剑圣大名,离国柳长风特来向你请教一番。” 青莲郡主手持青莲剑,缓缓起身。 柳长风要与她切磋剑道,她何尝不想与柳长风切磋。 二人都是中阶修士,还都是剑修。 能与他们切磋交流剑道的修士实在太少。 “二位。” 就在在场所有剑修都期待两名中阶修士切磋的画面之时,大皇子武乾开口了。 “二位都是六品修士,又是修士中最具破坏力的剑修。若在此处切磋,怕是要毁了斩蛟台。 日后我大周举办论剑大会,还得再换地方,如此甚是不妥。 而且你们的剑道修为,高出在场剑修一大截。大家连你们的招式都看不清楚,不会有任何收获。 不如这样如何,今日二位只口头论剑,惠及不远万里而来的剑修。 他日再寻个地方尽情切磋” 大周剑修,以芪山王和芪山剑圣为首,寻不出一个人族中阶剑修。 这本就被他国剑修所诟病。 大周和离国之间,本就不是什么友邦。 倘若今日柳长风击败了青莲郡主,经过有心之人的传播,将会对大周的士气造成一定的打击。 而青莲郡主击败柳长风,则一丁点好处都没有。 人们都会想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妖族,击败一个三十岁的年轻剑修,也合情合理。 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所以大皇子才会出面,阻止二人在论剑大会上切磋。 这也是他今日出席论剑大会的原因所在。 在场剑修,听二皇子这样一说,心中虽然惋惜无法目睹中阶剑修一战。 但他们更希望听到两名中阶剑修口头论剑。 中阶剑修大战,他们根本看不明白。 口头论剑,总归能够有所收获。若是恰好受到点拨,更是如拨开云雾一般。 柳长风看了大皇子武乾一眼,收起手中长剑。 “此处切磋,确实不妥,便如周国大皇子所言。郡主,你我二人口头论剑一番。” 青莲郡主点点头,也收回了青莲剑。 二人坐而论剑。 一众剑修如同懵懂学童,经过名师点拨,听的如痴如醉。 —— 晚点还有一更,今天继续三更! 第六十六章 李青论剑,天花乱坠(中) 柳长风和青莲郡主,各自阐述对剑道的理解。 两位中阶剑修论剑,极其罕见。 没有人敢分神。 孔德祥、王琰、王薪、大皇子,甚至那时不时瞪李青一眼的绾绾郡主武玥,都聚精会神聆听。 李青完全不懂剑道,此时也受益匪浅。 他虽从未涉及剑道,但在某种层度上,领悟力、理解力还要在其余剑修之上。 吸收了不少剑道精髓。 同时,他根据柳长风和青莲郡主两人的剑道理念,结合自身对文学思想,进行对比、碰撞。 “剑招、剑法、剑术、剑道,能否融入儒道当中” “如今我可随意调动浩然之气,书生唇枪舌剑,能否借助浩然之气显化成真” 李青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他凝神静思少许,决定试一试。 调动胸前浩然之气,汇于口中,模仿飞剑出鞘。 “铮——” 只听一道清脆且微弱的剑鸣传来,一柄由浩然之气组成的剑从李青口中飞出。 可是刚离开口中不过三寸,便消散一空。 “我的想法可以实现!” 李青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心中振奋。 唇枪舌剑,真的可以成真。 只是现在李青还未能熟练的掌握浩然之气的使用方法。 方才这一幕,身旁的孔德祥几人没能察觉。 但作为中阶剑修的柳长风和青莲郡主,却对剑鸣无比敏锐,尽管一闪而过且无比微弱,也被他们捕捉到了。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李青所在的方位。 这道剑鸣,十分奇特,不似任何剑器发出,却蕴含一种浩然之意。 见李青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动静,二人疑惑的收回目光,继续论剑。 转眼间金乌西坠,夜幕即将降临。 所有人沉浸在其中,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 最后,柳长风长身而起,郑重的拱手,说道:“郡主在剑道上的领悟,非在下能及,在下佩服!” 青莲郡主同样起身回礼,“柳公子亦是剑道大家,我师父曾言,你有望臻至四品。 但能否突破三品,师父说要看你个人机缘。 机缘不至,一切皆休。” 柳长风点头,并未因为芪山王说他有望臻至四品而有任何得意或开心之色。 从他八岁时初次握剑开始,就已经定下了目标,突破三品,成为数百年来未曾有过的高阶剑修。 “敢问郡主,对剑有何见解” “剑” 青莲郡主知道柳长风所问的不是剑道,不是修行,而是单纯的剑本身。 她沉吟片刻,道:“于剑修而言,剑便是生命,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师父虽是剑修,却已不用剑多年。 他认为,剑修不该拘泥于剑本身。 草木、石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剑道大乘,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念一动便是剑。” 青莲郡主说着,摇了摇头,叹道:“这两种境界,我亦没有领悟,不得其中真意,无法向柳公子解释。” 在场剑修,全都皱眉。 草木、石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念一动便是剑 若青莲郡主对此是茫然,他们则完全像是听天书一样。 此话要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必然会遭到唾骂和鄙夷。 没有剑,那还算什么剑修 索性去熬炼体魄,走武道那条路得了。 柳长风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同样不得其解。 他缓缓开口,道:“芪山王的剑道,远在我之上,无法触及。 我以为,剑身正直,如同君子。刚正不阿,宁折不屈。 用剑之人,当如剑、如君子。有正直之风,有缓中锐锋。有一往无前,有急流勇退。” 柳长风这番话,迎来了在场剑修的喝彩。 甚至就连大皇子,都点头赞扬。 孔德祥、王琰、王薪这三个读书人,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这柳长风除了孤傲了一点,真是没有任何缺点。”王薪感慨道。 “如柳长风这般,文武俱全,官途一帆风顺,修为傲视同辈。难免会有所孤傲。”孔德祥道。 虽传言柳长风性格孤傲,但也不妨碍他们对柳长风的敬佩。 “铮——!” 忽然,一道惊人的剑鸣在孔德祥身边响起。 惊动了斩蛟台上所有剑修。 只见一柄长剑,伴随着剑鸣从李青口中激射而出。 剑长三尺,以浩然之气凝聚而成。 剑出之后,破开云霄,直刺苍穹,最终消散。 “长青,你这是什么剑道” 孔德祥满脸惊骇的看着李青。 口吐飞剑,这简直就是高阶修士的神通! 柳长风、青莲郡主、大皇子武乾、绾绾郡主武玥看到这一幕,俱都瞳孔一缩。 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尤其是柳长风和青莲郡主二人,已经掌握了飞剑之术。 但根本做不到像李青这般口吐飞剑。 “敢问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柳长风走到李青身前,作揖询问。 一旁的青莲郡主,也是美眸闪烁,充满好奇走了过来。 李青站起身来,向二人回礼,道:“在下李青,见过柳公子,见过郡主。”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随着天符帝的刻意宣传,李青这两个字,已经在大周境内如雷贯耳。 “李青不是贫寒出身吗,怎么还是剑道高手” “不可思议,没想到李青竟也是剑修,并且有如此之高的剑道境界。” “以一介贫民三元及第本就难如登天,他是如何做到同时兼修剑道” 所有大周境内的剑修,全都傻眼了。 对李青有如此剑道境界,感到无比不可思议。 “原来是李兄,李兄勤学奋进、三元及第,你的事迹我在离国亦听说了。 尤其是那首登科后所作之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更是传遍整个离国。 只是我亦没有想到,李兄竟还有如此剑道修为。实在令人佩服!” 柳长风的赞美之词,不似作假。 以他孤傲的性格,也不会假意吹捧他人。 他是发自内心的对李青感到敬佩。 “李兄若不嫌弃,一会儿下山之后,可否一同交流诗词” 柳长风眼中精光四射,看着李青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在他心中,诗词的地位,尚在剑道之上。 面对柳长风盛情邀请,李青道:“如柳兄所愿。” 二人攀谈之事,大皇子武乾也走了过来。 “长青,值此论剑大会,不妨与众位交流下你的剑道心得” 大皇子所考虑的事情,在于大周和离国这个层次。 青莲郡主关于剑的见解,都来源于芪山王。 虽然高深,但却没人听得懂。 反倒是柳长风剑如君子、剑如君子那番言论,更受众人认可。 此时发现李青居然能口吐飞剑,竟也是剑道高手,顿感惊喜。 在现场所有剑修期待的目光当中,李青点头道: “实不相瞒,我并非剑道大家,甚至也是方才听了大家论剑,才对剑道有所感悟。 今日以我往日所学之圣贤道理,印证剑道,望诸位不要笑话。 我心中之剑,亦或我心中之剑道,共有三种。 分别是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 —— 第三更! 第六十六章 李青论剑,天花乱坠(中) 柳长风和青莲郡主,各自阐述对剑道的理解。 两位中阶剑修论剑,极其罕见。 没有人敢分神。 孔德祥、王琰、王薪、大皇子,甚至那时不时瞪李青一眼的绾绾郡主武玥,都聚精会神聆听。 李青完全不懂剑道,此时也受益匪浅。 他虽从未涉及剑道,但在某种层度上,领悟力、理解力还要在其余剑修之上。 吸收了不少剑道精髓。 同时,他根据柳长风和青莲郡主两人的剑道理念,结合自身对文学思想,进行对比、碰撞。 “剑招、剑法、剑术、剑道,能否融入儒道当中” “如今我可随意调动浩然之气,书生唇枪舌剑,能否借助浩然之气显化成真” 李青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他凝神静思少许,决定试一试。 调动胸前浩然之气,汇于口中,模仿飞剑出鞘。 “铮——” 只听一道清脆且微弱的剑鸣传来,一柄由浩然之气组成的剑从李青口中飞出。 可是刚离开口中不过三寸,便消散一空。 “我的想法可以实现!” 李青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心中振奋。 唇枪舌剑,真的可以成真。 只是现在李青还未能熟练的掌握浩然之气的使用方法。 方才这一幕,身旁的孔德祥几人没能察觉。 但作为中阶剑修的柳长风和青莲郡主,却对剑鸣无比敏锐,尽管一闪而过且无比微弱,也被他们捕捉到了。 他们齐齐转头,看向李青所在的方位。 这道剑鸣,十分奇特,不似任何剑器发出,却蕴含一种浩然之意。 见李青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动静,二人疑惑的收回目光,继续论剑。 转眼间金乌西坠,夜幕即将降临。 所有人沉浸在其中,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 最后,柳长风长身而起,郑重的拱手,说道:“郡主在剑道上的领悟,非在下能及,在下佩服!” 青莲郡主同样起身回礼,“柳公子亦是剑道大家,我师父曾言,你有望臻至四品。 但能否突破三品,师父说要看你个人机缘。 机缘不至,一切皆休。” 柳长风点头,并未因为芪山王说他有望臻至四品而有任何得意或开心之色。 从他八岁时初次握剑开始,就已经定下了目标,突破三品,成为数百年来未曾有过的高阶剑修。 “敢问郡主,对剑有何见解” “剑” 青莲郡主知道柳长风所问的不是剑道,不是修行,而是单纯的剑本身。 她沉吟片刻,道:“于剑修而言,剑便是生命,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师父虽是剑修,却已不用剑多年。 他认为,剑修不该拘泥于剑本身。 草木、石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剑道大乘,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念一动便是剑。” 青莲郡主说着,摇了摇头,叹道:“这两种境界,我亦没有领悟,不得其中真意,无法向柳公子解释。” 在场剑修,全都皱眉。 草木、石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念一动便是剑 若青莲郡主对此是茫然,他们则完全像是听天书一样。 此话要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必然会遭到唾骂和鄙夷。 没有剑,那还算什么剑修 索性去熬炼体魄,走武道那条路得了。 柳长风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同样不得其解。 他缓缓开口,道:“芪山王的剑道,远在我之上,无法触及。 我以为,剑身正直,如同君子。刚正不阿,宁折不屈。 用剑之人,当如剑、如君子。有正直之风,有缓中锐锋。有一往无前,有急流勇退。” 柳长风这番话,迎来了在场剑修的喝彩。 甚至就连大皇子,都点头赞扬。 孔德祥、王琰、王薪这三个读书人,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这柳长风除了孤傲了一点,真是没有任何缺点。”王薪感慨道。 “如柳长风这般,文武俱全,官途一帆风顺,修为傲视同辈。难免会有所孤傲。”孔德祥道。 虽传言柳长风性格孤傲,但也不妨碍他们对柳长风的敬佩。 “铮——!” 忽然,一道惊人的剑鸣在孔德祥身边响起。 惊动了斩蛟台上所有剑修。 只见一柄长剑,伴随着剑鸣从李青口中激射而出。 剑长三尺,以浩然之气凝聚而成。 剑出之后,破开云霄,直刺苍穹,最终消散。 “长青,你这是什么剑道” 孔德祥满脸惊骇的看着李青。 口吐飞剑,这简直就是高阶修士的神通! 柳长风、青莲郡主、大皇子武乾、绾绾郡主武玥看到这一幕,俱都瞳孔一缩。 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尤其是柳长风和青莲郡主二人,已经掌握了飞剑之术。 但根本做不到像李青这般口吐飞剑。 “敢问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柳长风走到李青身前,作揖询问。 一旁的青莲郡主,也是美眸闪烁,充满好奇走了过来。 李青站起身来,向二人回礼,道:“在下李青,见过柳公子,见过郡主。”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随着天符帝的刻意宣传,李青这两个字,已经在大周境内如雷贯耳。 “李青不是贫寒出身吗,怎么还是剑道高手” “不可思议,没想到李青竟也是剑修,并且有如此之高的剑道境界。” “以一介贫民三元及第本就难如登天,他是如何做到同时兼修剑道” 所有大周境内的剑修,全都傻眼了。 对李青有如此剑道境界,感到无比不可思议。 “原来是李兄,李兄勤学奋进、三元及第,你的事迹我在离国亦听说了。 尤其是那首登科后所作之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盛京花。更是传遍整个离国。 只是我亦没有想到,李兄竟还有如此剑道修为。实在令人佩服!” 柳长风的赞美之词,不似作假。 以他孤傲的性格,也不会假意吹捧他人。 他是发自内心的对李青感到敬佩。 “李兄若不嫌弃,一会儿下山之后,可否一同交流诗词” 柳长风眼中精光四射,看着李青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在他心中,诗词的地位,尚在剑道之上。 面对柳长风盛情邀请,李青道:“如柳兄所愿。” 二人攀谈之事,大皇子武乾也走了过来。 “长青,值此论剑大会,不妨与众位交流下你的剑道心得” 大皇子所考虑的事情,在于大周和离国这个层次。 青莲郡主关于剑的见解,都来源于芪山王。 虽然高深,但却没人听得懂。 反倒是柳长风剑如君子、剑如君子那番言论,更受众人认可。 此时发现李青居然能口吐飞剑,竟也是剑道高手,顿感惊喜。 在现场所有剑修期待的目光当中,李青点头道: “实不相瞒,我并非剑道大家,甚至也是方才听了大家论剑,才对剑道有所感悟。 今日以我往日所学之圣贤道理,印证剑道,望诸位不要笑话。 我心中之剑,亦或我心中之剑道,共有三种。 分别是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 —— 第三更! 第六十七章 李青论剑,天花乱坠(下)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 在场之人,全都十分疑惑。 脑袋上仿佛都顶着一个问号。 这种说法,有点儿戏。 按照这个划分,岂不是还可以有狂徒之剑,游侠之剑,将军之剑 但仔细想想,李青乃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又是能口吐飞剑的剑修,不可能当众戏耍众人。 “这种说法,我从未听过,倒是有趣。”柳长风笑了笑,问道:“敢问李兄,何谓庶民之剑” 李青道:“庶民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瞑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 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剑修剑术在高,剑道在深,也不过是庶民之剑。于国无用,于民无用。” 剑与国事有何干系 在场剑修,都皱眉不解。 柳长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继续问道:“诸侯之剑何如” 李青回道:“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愕,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 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 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斩蛟台上的剑修,大都出身世家豪门,家学渊博,读过不少书。 甚至不少人如孔德祥、王琰等人一样,考过科举,更有曾经中举之人。 他们一听李青对诸侯之剑的解释,立马恍然大悟,原来李青所言之剑,并非剑修们用来厮杀之剑,而是融入了先贤道理,是治国之剑。 不少人肃然起敬,认真聆听。 大皇子武乾,四五十岁的模样,虽面容不显苍老,但两鬓已有白丝。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 若那些诸侯,都如李青所言,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愕,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大周将无藩王之乱,百姓将安居乐业。 可藩王们哪里都是没有异心之辈 还有哪些权势滔天,犹如封疆大吏般的世家,更是个个以家族利益为首。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象征着天子之剑的治国之道,在柳长风开口之前问道: “长青,何谓天子之剑” 李青转头,看向脸上写满了期待目光的大皇子武乾。 淮信王私下里曾对大皇子评价,能力极强,手段极高,办事十分果决,任人唯亲。 但他为人十分心狠手辣,即便是亲近之人犯错,也绝不姑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一旦上位,大周必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天子之剑,以边疆雄城为锋,离煌为愕,永庆为脊,凉乾为谭,琉璃为夹。 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东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李青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中炸响,让他们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与此同时,上百道朦胧之气,在场剑修体内飘出,融入文宫中的雕像之上。 雕像的纹理,越来越清晰。 若是这朦胧之气再多一些,雕像上的衣冠就要彻底勾勒出来。 柳长风刚想开口就天子之剑继续探索,可话到口中又猛地咽了回去。 他整个人怔在原地,望着天空。 只见一朵朵白色的花朵从天而降,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这是古籍中记载的天花乱坠!” 柳长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斩蛟台上数百上千个剑修,也闻到了扑鼻的花香,齐齐抬起头。 随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天上的异象。 天空之中,漫天都是洁白神圣的花朵。 王薪忍不住大叫出声:“这不是传说中大能讲经才会出现的异象吗为何先生说剑,会引来天花乱坠!” 古籍记载,道教和佛教大能讲经之时,会出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异象。 可如今高阶修士都已有数百年不显化人间,更何况是传说中的道佛两教的大能 而且李青才这么年轻,不可能是那种传说中的大能。 排除这些之后,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那便是李青说剑,得到了天地的认可,契合天地大道。 “快,别让这些花朵落地。传言当中,天花乱坠异象降落的花朵,对人颇有益处。” 良久之后,忽然有一名剑修急忙大喊。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争相抢夺花朵。 花朵入体之后,凡是认可了李青说剑之人,心中皆更有感悟。纷纷感叹这种异象的神奇之处。 而没有认可李青之人,即便天花入体,依旧没有任何益处。 等到异象完全结束,所有人看向李青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 非道佛大能,却引来天花乱坠,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大皇子花朵入体之后,对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的理解更加清晰。 口中不断咀嚼:“天子之剑,拿边疆的雄城做剑尖,拿离国的煌山做剑刃,拿永国和庆国做剑脊,拿凉国和乾国做剑环,拿琉璃国做剑柄; 用七国以外的四方蛮夷来包扎,用四季来围裹,用东海来缠绕,用常山来做系带; 靠五行来统驭,靠刑律和德教来论断; 遵循阴阳的变化而进退,遵循春秋的时令而持延,遵循秋冬的到来而运行。 好一个天子之剑!” 大皇子武乾整理衣冠,面色肃然,十分郑重的对李青鞠躬作揖。 “此剑向前直刺一无阻挡,高高举起无物在上,按剑向下所向披靡,挥动起来旁若无物,向上割裂浮云,向下斩断地纪。 感谢长青传授匡正诸侯、归服天下之剑。请受我一拜。” 说罢,深深的拜了下去。 在场剑修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 受了大皇子一拜后,李青不卑不亢道:“天子之剑,治国之剑。长青惟愿天下靖平,百姓安康。” 大皇子深深的看了李青一眼,道:“大周有长青,实乃万幸。” 两人说话之时,斩蛟台上其余剑修,也纷纷在心中感慨。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李青之剑,蕴含治国之道,更得天地认可。 任由他们剑道修为在高,若不为民,依旧只是庶民之剑,于国无用,难登大雅之堂。 不少剑修,都因此在心中增加了一个志向。 除去攀登剑道高峰之外,更要做一个于国于民有用之人。 第六十七章 李青论剑,天花乱坠(下)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 在场之人,全都十分疑惑。 脑袋上仿佛都顶着一个问号。 这种说法,有点儿戏。 按照这个划分,岂不是还可以有狂徒之剑,游侠之剑,将军之剑 但仔细想想,李青乃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又是能口吐飞剑的剑修,不可能当众戏耍众人。 “这种说法,我从未听过,倒是有趣。”柳长风笑了笑,问道:“敢问李兄,何谓庶民之剑” 李青道:“庶民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瞑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 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剑修剑术在高,剑道在深,也不过是庶民之剑。于国无用,于民无用。” 剑与国事有何干系 在场剑修,都皱眉不解。 柳长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继续问道:“诸侯之剑何如” 李青回道:“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愕,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 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 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斩蛟台上的剑修,大都出身世家豪门,家学渊博,读过不少书。 甚至不少人如孔德祥、王琰等人一样,考过科举,更有曾经中举之人。 他们一听李青对诸侯之剑的解释,立马恍然大悟,原来李青所言之剑,并非剑修们用来厮杀之剑,而是融入了先贤道理,是治国之剑。 不少人肃然起敬,认真聆听。 大皇子武乾,四五十岁的模样,虽面容不显苍老,但两鬓已有白丝。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 若那些诸侯,都如李青所言,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愕,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大周将无藩王之乱,百姓将安居乐业。 可藩王们哪里都是没有异心之辈 还有哪些权势滔天,犹如封疆大吏般的世家,更是个个以家族利益为首。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象征着天子之剑的治国之道,在柳长风开口之前问道: “长青,何谓天子之剑” 李青转头,看向脸上写满了期待目光的大皇子武乾。 淮信王私下里曾对大皇子评价,能力极强,手段极高,办事十分果决,任人唯亲。 但他为人十分心狠手辣,即便是亲近之人犯错,也绝不姑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一旦上位,大周必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天子之剑,以边疆雄城为锋,离煌为愕,永庆为脊,凉乾为谭,琉璃为夹。 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东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李青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中炸响,让他们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与此同时,上百道朦胧之气,在场剑修体内飘出,融入文宫中的雕像之上。 雕像的纹理,越来越清晰。 若是这朦胧之气再多一些,雕像上的衣冠就要彻底勾勒出来。 柳长风刚想开口就天子之剑继续探索,可话到口中又猛地咽了回去。 他整个人怔在原地,望着天空。 只见一朵朵白色的花朵从天而降,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这是古籍中记载的天花乱坠!” 柳长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斩蛟台上数百上千个剑修,也闻到了扑鼻的花香,齐齐抬起头。 随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天上的异象。 天空之中,漫天都是洁白神圣的花朵。 王薪忍不住大叫出声:“这不是传说中大能讲经才会出现的异象吗为何先生说剑,会引来天花乱坠!” 古籍记载,道教和佛教大能讲经之时,会出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异象。 可如今高阶修士都已有数百年不显化人间,更何况是传说中的道佛两教的大能 而且李青才这么年轻,不可能是那种传说中的大能。 排除这些之后,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那便是李青说剑,得到了天地的认可,契合天地大道。 “快,别让这些花朵落地。传言当中,天花乱坠异象降落的花朵,对人颇有益处。” 良久之后,忽然有一名剑修急忙大喊。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争相抢夺花朵。 花朵入体之后,凡是认可了李青说剑之人,心中皆更有感悟。纷纷感叹这种异象的神奇之处。 而没有认可李青之人,即便天花入体,依旧没有任何益处。 等到异象完全结束,所有人看向李青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 非道佛大能,却引来天花乱坠,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大皇子花朵入体之后,对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的理解更加清晰。 口中不断咀嚼:“天子之剑,拿边疆的雄城做剑尖,拿离国的煌山做剑刃,拿永国和庆国做剑脊,拿凉国和乾国做剑环,拿琉璃国做剑柄; 用七国以外的四方蛮夷来包扎,用四季来围裹,用东海来缠绕,用常山来做系带; 靠五行来统驭,靠刑律和德教来论断; 遵循阴阳的变化而进退,遵循春秋的时令而持延,遵循秋冬的到来而运行。 好一个天子之剑!” 大皇子武乾整理衣冠,面色肃然,十分郑重的对李青鞠躬作揖。 “此剑向前直刺一无阻挡,高高举起无物在上,按剑向下所向披靡,挥动起来旁若无物,向上割裂浮云,向下斩断地纪。 感谢长青传授匡正诸侯、归服天下之剑。请受我一拜。” 说罢,深深的拜了下去。 在场剑修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 受了大皇子一拜后,李青不卑不亢道:“天子之剑,治国之剑。长青惟愿天下靖平,百姓安康。” 大皇子深深的看了李青一眼,道:“大周有长青,实乃万幸。” 两人说话之时,斩蛟台上其余剑修,也纷纷在心中感慨。 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民之剑,李青之剑,蕴含治国之道,更得天地认可。 任由他们剑道修为在高,若不为民,依旧只是庶民之剑,于国无用,难登大雅之堂。 不少剑修,都因此在心中增加了一个志向。 除去攀登剑道高峰之外,更要做一个于国于民有用之人。 第六十八章 三十载布局,曙光将至 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完满结束,参与之人,皆收获满满。 便是李青,也满载而归。 他已经摸索到了唇枪舌剑的方式,剩下的所要做的,便是不断熟练、完善。 大皇子武乾,怀着喜悦的心情离去。 李青的治国三剑,令他茅塞顿开、收获甚大。 “殿下,为何不拉拢李青” 斩蛟山山脚,随大皇子一同出席论剑大会的心腹问道。 大皇子摇了摇头,道:“拉拢不了,也无需拉拢。” “为何”心腹十分不解。 别人都以为大皇子任人唯亲,但他却十分清楚,这只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大皇子比谁都惜才、爱才。 正如他自身,与大皇子无亲无故,亦是寒门出身,最后却能成为大皇子的心腹。 只是这些,非心腹不得而知。 对于外界的抹黑,大皇子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不计较。 这对他而言,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污点,不利于争夺储君。 久而久之,大皇子任人唯亲变成了外界既定的印象。 “李青此人,是大周未来最关键的人物,父皇十分重用他。 再加上他的出身,他的品德。他注定也只能当一名孤臣。 别说我只是皇子,即便我是储君,也不能拉拢他。 不然你当那些世家都是蠢材,放着这样一位前景光明且受父皇重用的人物不去拉拢 谁敢拉拢李青,便是明摆着要与父皇作对。 我若一辈子都是一个皇子,拉拢李青弊大于利。 我若有朝一日登基称帝,李青所能仰仗的只有皇权,我又何需拉拢 仲卿,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复杂了。” 被称为仲卿的心腹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挠了挠头,憨笑道:“我这脑袋,还是安心贴身保护殿下,不适合想那些复杂的东西。” 大皇子微微一笑,道:“四叔那边,你盯紧一点。他的计划全盘落空,现在打算走芪山王这条路了。” “是,殿下。” 走到一辆马车处,大皇子登上马车,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二弟,你瞒过了父皇,若非正好被我抓到一些蛛丝马迹,甚至差点连我都瞒过了。 世人都以为你喜战、好动兵戈。却往往忽略掉了越是兵法如神,越是精于算计。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和四叔有联系。 你藏得太深也太久了,连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抱着什么打算。” 天符帝垂垂老矣,太子之位却五十三年来都悬而未决。 武乾身为大皇子,清楚的明白其中两个关键因素。 其一,皇子们太优秀,对皇帝而言是好事,但同样也会引发皇帝的忧虑和戒备。 天符帝玩弄帝王心术,不仅对大臣们制衡,对皇子亦是如此。 这也是大周皇子,都有各种致命的缺点。 大皇子任人唯亲,便是武乾自己让人散播出去的。 二皇子喜战、好大喜功、好动兵戈,同样是他自己故意营造出来的。 两个最有望竞争皇位的皇子,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藏拙、自污。 第二个关键因素,在于天符帝至今还没有想明白今后大周的国策。 立太子与其说是选继承人,倒不如说是选国策。 天符帝想内政治国,休养生息,则大皇子上位。 想要对外扩张,开疆拓土,则选二皇子。 大皇子脑海中闪过李青的画面,喃喃道: “二弟,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李青的出现,已经坚定了父皇打压世家的决心。” 任人唯亲,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这是大皇子自污之处。 但同样是他的决胜之处。 大皇子很早之前就认定,世家尾大不掉,将来大周必定会强忍阵痛将这些蠹虫挖出来。 只是这一等,等了三十多年。 终于等到了天符帝对世家动手的决心。 任人唯亲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并且擅于内政的大皇子,将成为最佳的继承人。 三十载布局,三十载隐忍,三十载自污,大皇子终于看到了曙光。 …… 另一边。 剑修们纷纷离开之后,青莲郡主邀请了李青和柳长风去府上做客。 柳长风本来欣然答应,结果收到一封飞鹤传书,顿时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御剑而走。 最终只有李青、孔德祥、王琰、王薪四人,来到青莲郡主府上。 正堂之内,李青饮了一口茶后,无视武玥凶巴巴的目光,看向青莲郡主,问道: “不知郡主请我来府上所谓何事” 青莲郡主浅笑道:“李公子可还记得你曾作过一阙名为爱莲说的词” “爱莲说” 李青一愣,看了眼已拜青莲郡主为师的武玥,顿时明白一切。 “记得。我家境贫寒,为了生存、为了读书,曾在临平府售卖字画。 爱莲说正是其中之一。 直到后来才知道,当年高价买我字画之人,是淮信王。” 青莲郡主道:“前些时日,淮信王将爱莲说赠与了我。 这阙词,我看完之后甚是喜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只这一句,我便将李公子视作知己。 李公子想必也知道我是妖,但可知我的本体是什么” 李青摇了摇头。 他也是来到盛京之后,才听人提及过青莲郡主。 只知道青莲郡主被誉为芪山剑圣,实力极强,与镇国公不相上下。 至于其他,一概不清楚。 青莲郡主道:“我的本体,便是一株青莲。 得李公子的爱莲说,让我审视自我,坚定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不出意外,一年之内,便能凝聚剑心,晋升五品。 今日邀请公子来府上,便是为了表示感谢。” 说罢,青莲郡主取出一柄和她随身佩戴的青莲剑一模一样的长剑,递给李青。 “这两柄剑,皆是我化形之后的双生之剑,今日增公子一柄,望公子务必收下。” 双生之剑,这青莲郡主的本体,还是十分罕见的并蒂莲。 一旁的武玥,见青莲郡主居然将自己的双生之剑取出一柄赠给李青,顿时满脸错愕。 李青连忙推辞拒绝,“那篇爱莲说,我早已卖给淮信王。郡主从淮信王手中获得,并不欠我恩情。这剑贵重,我不能收。”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李青对这柄青莲剑很喜欢,但无功不受禄,二人又非亲非故,他怎能贸然收下青莲郡主的礼物。 青莲郡主直接将剑塞进李青手上,道:“修行之人,讲究因果。爱莲说虽是淮信王赠我,但终究是你所作。我因爱莲说凝聚剑心,晋升五品,便欠下了你因果。” 因果这个东西,十分玄乎。 越是强大的修行之人,就越是看重。 看着青莲郡主满脸强硬不容拒绝的表情,李青只好收下青莲剑。 见李青没有推辞,青莲郡主含笑垂首,脸上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恰似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观公子周身,全无剑意,不似剑修,却有口吐飞剑的神奇手段。 今日我为公子舞剑一曲,希望能对公子有所帮助。” 第六十八章 三十载布局,曙光将至 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完满结束,参与之人,皆收获满满。 便是李青,也满载而归。 他已经摸索到了唇枪舌剑的方式,剩下的所要做的,便是不断熟练、完善。 大皇子武乾,怀着喜悦的心情离去。 李青的治国三剑,令他茅塞顿开、收获甚大。 “殿下,为何不拉拢李青” 斩蛟山山脚,随大皇子一同出席论剑大会的心腹问道。 大皇子摇了摇头,道:“拉拢不了,也无需拉拢。” “为何”心腹十分不解。 别人都以为大皇子任人唯亲,但他却十分清楚,这只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大皇子比谁都惜才、爱才。 正如他自身,与大皇子无亲无故,亦是寒门出身,最后却能成为大皇子的心腹。 只是这些,非心腹不得而知。 对于外界的抹黑,大皇子不知道为什么也从来不计较。 这对他而言,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污点,不利于争夺储君。 久而久之,大皇子任人唯亲变成了外界既定的印象。 “李青此人,是大周未来最关键的人物,父皇十分重用他。 再加上他的出身,他的品德。他注定也只能当一名孤臣。 别说我只是皇子,即便我是储君,也不能拉拢他。 不然你当那些世家都是蠢材,放着这样一位前景光明且受父皇重用的人物不去拉拢 谁敢拉拢李青,便是明摆着要与父皇作对。 我若一辈子都是一个皇子,拉拢李青弊大于利。 我若有朝一日登基称帝,李青所能仰仗的只有皇权,我又何需拉拢 仲卿,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复杂了。” 被称为仲卿的心腹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挠了挠头,憨笑道:“我这脑袋,还是安心贴身保护殿下,不适合想那些复杂的东西。” 大皇子微微一笑,道:“四叔那边,你盯紧一点。他的计划全盘落空,现在打算走芪山王这条路了。” “是,殿下。” 走到一辆马车处,大皇子登上马车,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二弟,你瞒过了父皇,若非正好被我抓到一些蛛丝马迹,甚至差点连我都瞒过了。 世人都以为你喜战、好动兵戈。却往往忽略掉了越是兵法如神,越是精于算计。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和四叔有联系。 你藏得太深也太久了,连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抱着什么打算。” 天符帝垂垂老矣,太子之位却五十三年来都悬而未决。 武乾身为大皇子,清楚的明白其中两个关键因素。 其一,皇子们太优秀,对皇帝而言是好事,但同样也会引发皇帝的忧虑和戒备。 天符帝玩弄帝王心术,不仅对大臣们制衡,对皇子亦是如此。 这也是大周皇子,都有各种致命的缺点。 大皇子任人唯亲,便是武乾自己让人散播出去的。 二皇子喜战、好大喜功、好动兵戈,同样是他自己故意营造出来的。 两个最有望竞争皇位的皇子,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藏拙、自污。 第二个关键因素,在于天符帝至今还没有想明白今后大周的国策。 立太子与其说是选继承人,倒不如说是选国策。 天符帝想内政治国,休养生息,则大皇子上位。 想要对外扩张,开疆拓土,则选二皇子。 大皇子脑海中闪过李青的画面,喃喃道: “二弟,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李青的出现,已经坚定了父皇打压世家的决心。” 任人唯亲,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这是大皇子自污之处。 但同样是他的决胜之处。 大皇子很早之前就认定,世家尾大不掉,将来大周必定会强忍阵痛将这些蠹虫挖出来。 只是这一等,等了三十多年。 终于等到了天符帝对世家动手的决心。 任人唯亲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并且擅于内政的大皇子,将成为最佳的继承人。 三十载布局,三十载隐忍,三十载自污,大皇子终于看到了曙光。 …… 另一边。 剑修们纷纷离开之后,青莲郡主邀请了李青和柳长风去府上做客。 柳长风本来欣然答应,结果收到一封飞鹤传书,顿时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御剑而走。 最终只有李青、孔德祥、王琰、王薪四人,来到青莲郡主府上。 正堂之内,李青饮了一口茶后,无视武玥凶巴巴的目光,看向青莲郡主,问道: “不知郡主请我来府上所谓何事” 青莲郡主浅笑道:“李公子可还记得你曾作过一阙名为爱莲说的词” “爱莲说” 李青一愣,看了眼已拜青莲郡主为师的武玥,顿时明白一切。 “记得。我家境贫寒,为了生存、为了读书,曾在临平府售卖字画。 爱莲说正是其中之一。 直到后来才知道,当年高价买我字画之人,是淮信王。” 青莲郡主道:“前些时日,淮信王将爱莲说赠与了我。 这阙词,我看完之后甚是喜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只这一句,我便将李公子视作知己。 李公子想必也知道我是妖,但可知我的本体是什么” 李青摇了摇头。 他也是来到盛京之后,才听人提及过青莲郡主。 只知道青莲郡主被誉为芪山剑圣,实力极强,与镇国公不相上下。 至于其他,一概不清楚。 青莲郡主道:“我的本体,便是一株青莲。 得李公子的爱莲说,让我审视自我,坚定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不出意外,一年之内,便能凝聚剑心,晋升五品。 今日邀请公子来府上,便是为了表示感谢。” 说罢,青莲郡主取出一柄和她随身佩戴的青莲剑一模一样的长剑,递给李青。 “这两柄剑,皆是我化形之后的双生之剑,今日增公子一柄,望公子务必收下。” 双生之剑,这青莲郡主的本体,还是十分罕见的并蒂莲。 一旁的武玥,见青莲郡主居然将自己的双生之剑取出一柄赠给李青,顿时满脸错愕。 李青连忙推辞拒绝,“那篇爱莲说,我早已卖给淮信王。郡主从淮信王手中获得,并不欠我恩情。这剑贵重,我不能收。”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李青对这柄青莲剑很喜欢,但无功不受禄,二人又非亲非故,他怎能贸然收下青莲郡主的礼物。 青莲郡主直接将剑塞进李青手上,道:“修行之人,讲究因果。爱莲说虽是淮信王赠我,但终究是你所作。我因爱莲说凝聚剑心,晋升五品,便欠下了你因果。” 因果这个东西,十分玄乎。 越是强大的修行之人,就越是看重。 看着青莲郡主满脸强硬不容拒绝的表情,李青只好收下青莲剑。 见李青没有推辞,青莲郡主含笑垂首,脸上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恰似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观公子周身,全无剑意,不似剑修,却有口吐飞剑的神奇手段。 今日我为公子舞剑一曲,希望能对公子有所帮助。” 第六十九章 青莲郡主舞剑器 李青等人,在青莲郡主的带领下,来到了府中一座凉亭外。 凉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架古琴。 “绾绾,你为我奏乐。” 青莲郡主脚尖一点,飘向百米外的草地上,持剑而立。 武玥听从师父的吩咐,坐在古筝旁边。 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指,轻抚琴弦。 世人皆知芪山王上大周剑道最强者,亦给他的亲传弟子青莲郡主冠上了芪山剑圣的称号。 但青莲郡主的剑道究竟有多强,却鲜有人清楚。 “叮” 夜幕来临,星光黯淡,天地一片清宁,一道清脆的琴音响起。 点点烛火之间,忽然一道剑光升腾而起,璀璨夺目,犹如后羿射落九日。 青莲郡主一袭青衣,在剑光的照耀下如同剑仙下凡。 她舞剑之时,刻意融入剑意,让李青能够感悟其中她的剑道真谛。 整座府邸,剑意弥漫。 空气当中,充满了肃杀之意。 如刀的剑气,向狂风般向四周席卷。 地上的杂草,非但没有被剑气斩断,反而十分反常的齐齐竖立而起。 青莲郡主剑姿矫健敏捷,与她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温婉截然不同。 “咣!” 随着武玥琴声加剧,青莲郡主直上长空,剑舞越加凌厉,恰似天神御龙飞翔。 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一道道剑光仿佛从九天之上泼洒而下,令人窒息。 霍霍剑光闪烁,李青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 一位六品剑修亲自展示自己的剑道,这样的机缘极其难得。 孔德祥和王琰兄弟,脸色大变。如此剑舞,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星夜当中,青莲郡主伴歌而舞。 她身姿绰约,绛唇珠袖,掩映夏日的星光。 “铛!” 随着武玥琴声的结束,青莲郡主从空中飘然落地。 弥漫整座府邸的剑意,纵横十方的剑气,刹那间消失。 地面的杂草,缓缓的软趴下去。 “剑美人美,郡主一曲剑舞,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李青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之词。 从青莲郡主的剑舞当中,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何为剑意、何为剑气。 此次收获,甚至不在论剑大会之下。 “郡主真乃剑仙下凡,托先生的福,我也有幸能看到如此剑舞。” 王薪满脸激动的说道。 孔德祥和王琰二人,也是目光闪烁,脸上写满激动,纷纷感叹。 青莲郡主收回剑,剑仙英姿不见,恢复了那温婉体贴的模样。 “青宓献丑了,让李公子见笑。” 王薪飞速开口道:“先生,我们知道您不仅擅长文章策论,诗词方面也是一绝。 虽诗词乃小道,但值此情此景,不妨为青莲郡主舞剑赋诗一首” 他一说完,孔德祥和王琰二人,甚至连青莲郡主自身,都目光期待的看向李青。 “郡主舞剑,李青受益良多,合该赠诗一首。” 李青含笑点头。 见李青答应下来,青莲郡主也十分期待。 “绾绾,笔墨伺候。” 虽然同样是郡主,但武玥作为弟子,在青莲郡主面前只能乖乖听话。 很快,她取来文房四宝。 噘着嘴,不情不愿的亲自为李青碾磨 “李青辱我,我还要为他碾磨,可恶!” “等我也成为像师父一样的剑道高手,看你后不后悔!” “即便你后悔,我也不会原谅你,还要你打成猪头!” 武玥一边碾着磨,一边在心中碎碎念。 在青莲郡主和孔德祥等人期待的目光下,李青道: “天赋五十三年,青莲郡主青宓宅,见郡主舞剑器,壮其蔚跂,作为《观青莲郡主剑器行》。” 说罢,他调动胸前浩然之气,夹杂自己今天所收获的剑道感悟。 提笔落墨,以前世瘦金体书写: “今有佳人青莲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字迹锋芒毕露,杀机隐现。 只一句写罢,便有无数道透明的剑气从纸上激荡而出,四方天地,随之震动。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所有人。 王薪大叫道:“昔日青云宴中,先生提笔落字,伴随虚空生画,落笔生香的异象。莫非今日,又要重现那一幕!” 青莲郡主眼中期待的光芒,更加炽盛。 对李青心存芥蒂的武玥,也瞪大了明亮的眼眸。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李青写出第二句。 刹那之间,天地色变,一阵阵嘹亮的剑吟声响彻四周。 似有无数飞剑出鞘,直刺苍穹。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陡然之间,整座府邸狂风大作,剑气交织。 虚空当中,光芒大盛。 一柄半由浩然之气组成的长剑,夹杂着无数道恐怖剑气缓缓在半空中成形。 剑吟震荡,声传百里,覆盖了整座盛京。 盛京之人,上到天子,下到庶民,全都被惊的心神剧颤。 齐齐抬头,望向李青等人所在的位置。 皆以为有恐怖的剑修降临。 在青莲郡主、武玥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李青写下了最后一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最后一笔落下,九天轰隆,电闪雷鸣。 五十六个文字,个个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瑰丽宝光。 一道道雷霆,化作流光冲进那由浩然之气组成的三尺长剑当中。 无尽璀璨的光芒,从长剑当中迸发而出,将李青笼罩在其中,照耀的他如同谪仙。 “成了!” 李青心中大喜。 果然与他心中猜测一致。 诗词可杀敌,可增幅己身。 李青今日收获不少剑道领悟,又尝试凝聚唇枪舌剑。 便尝试着写出一首剑诗,赠与青莲郡主用以增幅她的青莲剑。 如若成功,以后自身凝聚出唇枪舌剑,亦可以剑诗增幅舌剑的威力。 “去!” 李青心念一动,浮于半空中、吸收了九天雷霆、由浩然之气组成的三尺长剑,没入到青莲郡主腰间佩戴的青莲剑中。 下一刻,青莲剑疯狂震动,道道剑气透过剑鞘激荡而出。 青莲郡主猛地拔剑出鞘,看着手中已经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青莲剑,脸色大变。 “青莲剑的品秩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便是与师尊的冬至剑相比,也不遑多让。” 第六十九章 青莲郡主舞剑器 李青等人,在青莲郡主的带领下,来到了府中一座凉亭外。 凉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架古琴。 “绾绾,你为我奏乐。” 青莲郡主脚尖一点,飘向百米外的草地上,持剑而立。 武玥听从师父的吩咐,坐在古筝旁边。 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指,轻抚琴弦。 世人皆知芪山王上大周剑道最强者,亦给他的亲传弟子青莲郡主冠上了芪山剑圣的称号。 但青莲郡主的剑道究竟有多强,却鲜有人清楚。 “叮” 夜幕来临,星光黯淡,天地一片清宁,一道清脆的琴音响起。 点点烛火之间,忽然一道剑光升腾而起,璀璨夺目,犹如后羿射落九日。 青莲郡主一袭青衣,在剑光的照耀下如同剑仙下凡。 她舞剑之时,刻意融入剑意,让李青能够感悟其中她的剑道真谛。 整座府邸,剑意弥漫。 空气当中,充满了肃杀之意。 如刀的剑气,向狂风般向四周席卷。 地上的杂草,非但没有被剑气斩断,反而十分反常的齐齐竖立而起。 青莲郡主剑姿矫健敏捷,与她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温婉截然不同。 “咣!” 随着武玥琴声加剧,青莲郡主直上长空,剑舞越加凌厉,恰似天神御龙飞翔。 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一道道剑光仿佛从九天之上泼洒而下,令人窒息。 霍霍剑光闪烁,李青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 一位六品剑修亲自展示自己的剑道,这样的机缘极其难得。 孔德祥和王琰兄弟,脸色大变。如此剑舞,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星夜当中,青莲郡主伴歌而舞。 她身姿绰约,绛唇珠袖,掩映夏日的星光。 “铛!” 随着武玥琴声的结束,青莲郡主从空中飘然落地。 弥漫整座府邸的剑意,纵横十方的剑气,刹那间消失。 地面的杂草,缓缓的软趴下去。 “剑美人美,郡主一曲剑舞,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李青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之词。 从青莲郡主的剑舞当中,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何为剑意、何为剑气。 此次收获,甚至不在论剑大会之下。 “郡主真乃剑仙下凡,托先生的福,我也有幸能看到如此剑舞。” 王薪满脸激动的说道。 孔德祥和王琰二人,也是目光闪烁,脸上写满激动,纷纷感叹。 青莲郡主收回剑,剑仙英姿不见,恢复了那温婉体贴的模样。 “青宓献丑了,让李公子见笑。” 王薪飞速开口道:“先生,我们知道您不仅擅长文章策论,诗词方面也是一绝。 虽诗词乃小道,但值此情此景,不妨为青莲郡主舞剑赋诗一首” 他一说完,孔德祥和王琰二人,甚至连青莲郡主自身,都目光期待的看向李青。 “郡主舞剑,李青受益良多,合该赠诗一首。” 李青含笑点头。 见李青答应下来,青莲郡主也十分期待。 “绾绾,笔墨伺候。” 虽然同样是郡主,但武玥作为弟子,在青莲郡主面前只能乖乖听话。 很快,她取来文房四宝。 噘着嘴,不情不愿的亲自为李青碾磨 “李青辱我,我还要为他碾磨,可恶!” “等我也成为像师父一样的剑道高手,看你后不后悔!” “即便你后悔,我也不会原谅你,还要你打成猪头!” 武玥一边碾着磨,一边在心中碎碎念。 在青莲郡主和孔德祥等人期待的目光下,李青道: “天赋五十三年,青莲郡主青宓宅,见郡主舞剑器,壮其蔚跂,作为《观青莲郡主剑器行》。” 说罢,他调动胸前浩然之气,夹杂自己今天所收获的剑道感悟。 提笔落墨,以前世瘦金体书写: “今有佳人青莲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字迹锋芒毕露,杀机隐现。 只一句写罢,便有无数道透明的剑气从纸上激荡而出,四方天地,随之震动。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所有人。 王薪大叫道:“昔日青云宴中,先生提笔落字,伴随虚空生画,落笔生香的异象。莫非今日,又要重现那一幕!” 青莲郡主眼中期待的光芒,更加炽盛。 对李青心存芥蒂的武玥,也瞪大了明亮的眼眸。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李青写出第二句。 刹那之间,天地色变,一阵阵嘹亮的剑吟声响彻四周。 似有无数飞剑出鞘,直刺苍穹。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陡然之间,整座府邸狂风大作,剑气交织。 虚空当中,光芒大盛。 一柄半由浩然之气组成的长剑,夹杂着无数道恐怖剑气缓缓在半空中成形。 剑吟震荡,声传百里,覆盖了整座盛京。 盛京之人,上到天子,下到庶民,全都被惊的心神剧颤。 齐齐抬头,望向李青等人所在的位置。 皆以为有恐怖的剑修降临。 在青莲郡主、武玥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李青写下了最后一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最后一笔落下,九天轰隆,电闪雷鸣。 五十六个文字,个个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瑰丽宝光。 一道道雷霆,化作流光冲进那由浩然之气组成的三尺长剑当中。 无尽璀璨的光芒,从长剑当中迸发而出,将李青笼罩在其中,照耀的他如同谪仙。 “成了!” 李青心中大喜。 果然与他心中猜测一致。 诗词可杀敌,可增幅己身。 李青今日收获不少剑道领悟,又尝试凝聚唇枪舌剑。 便尝试着写出一首剑诗,赠与青莲郡主用以增幅她的青莲剑。 如若成功,以后自身凝聚出唇枪舌剑,亦可以剑诗增幅舌剑的威力。 “去!” 李青心念一动,浮于半空中、吸收了九天雷霆、由浩然之气组成的三尺长剑,没入到青莲郡主腰间佩戴的青莲剑中。 下一刻,青莲剑疯狂震动,道道剑气透过剑鞘激荡而出。 青莲郡主猛地拔剑出鞘,看着手中已经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青莲剑,脸色大变。 “青莲剑的品秩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便是与师尊的冬至剑相比,也不遑多让。” 第七十章 开锋诗,孕剑诗 双生之剑,陡然之剑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让青莲郡主震惊的同时,充满喜悦。 身为剑修,谁不想拥有一柄绝世宝剑。 无需青莲郡主运气,青莲剑周身便剑气环绕,伴随着雷霆之力。 如今她手中青莲剑,似凡剑刚出炉,经过开锋之后,得到一个质的提升。 武玥看着青莲剑,眸光当中异彩连连。 她摸着腰间的佩剑,看了看李青。 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当然,她并非脸皮薄,而是担心遭到拒绝。 到时候简直就是辱上加辱。 “哼!” 武玥轻哼一声,撇过脸不去看李青,也不看师父手中的剑。 小嘴高高噘起,轻声嘀咕着:“等本郡主修炼有成,就逼着他也给我作一首这样的诗。 若是答应,便放他一马,不把他打成猪头。 倘若不答应,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凉亭下,李青与青莲郡主又聊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师父,人都走远了,影子都看不到了。” 青莲郡主府邸门口,武玥看着自家师父目送李青等人离开,目光中似乎带着点留恋,心中不由得不舒服,没好气的说道。 青莲郡主收回目光,对武玥笑了笑。 “论剑大会结束,也见了李公子一面。此间事了,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芪山。” 她的笑容十分温柔,声音也软软的,十分好听。 和持剑时锐不可当、气势逼人的气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 盛京。 王府。 清源王氏,是闻名大周的书香世家。 近几十年来,一门三代,代代状元,更是将王家的声望推向了顶峰。 可惜王家人丁稀少,不仅嫡系人员不多,就连旁系也少人。 家族力量,迟迟无法发展起来。 这一代王家最大的官,便是官至三品的家主王王珵。 若非背后靠着朱家,早就沦落为末尾世家。 王琰、王薪两兄弟,怀揣着喜悦的心情回府。 刚进家门,便见祖父王珵拿着一把椅子,坐在院子中间。 “祖父。” 二人行礼之后,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 “冲撞座师,欺师叛门,你可知罪” 王珵冷冷的看着王琰,声音中压抑着愤怒。 今日休沐,他去见朱九渊,结果得知这个没能考上状元的孙子,居然做出此等事情,当即气的暴跳如雷。 见老爷子发火,王薪立马发抖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的就藏了起来。 虽然他总是能逗得家中长辈开怀大笑,但这些年读书,但凡哪里做的不对,或者读书不用功,总少不了被戒尺打手心。 那酸爽,光是想一想就让他心中发颤。 王琰抬起头直视老爷子愤怒的目光,心中丝毫没有畏惧和害怕。 “祖父,你为我取名琰,希望我具备像美玉一样美好的品德。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祖父又给我赐字守仁,要我一个具有美好品德的仁人君子。 倘若孙儿去做心中认为是错误的事情,去做不道德的事情,岂不是有悖祖父的期待,更不配成为一个君子。” 王珵听到这里,脸色逐渐缓了下来。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朝中派系林立,党派斗争持续不断。 我们背靠朱家,才能得以在这残酷的官场上生存下来。 踏入官场,有些时候便身不由己。 你的处境,当年我和你父亲也经历过。 可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大家身上都沾了墨,就你一身洁白,便成了异类。 而异类,往往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很难生存下来。 唯有将自身染黑,融入官场当中,方能有机会为天下尽一点力。” 王琰摇了摇头,道:“祖父的话,恕孙儿不敢苟同。” “孔曰成仁,李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王珵一听,顿时愣住了。 孔曰成仁他自然熟悉不过,可这李曰取义是什么 但后面那句,为其义尽,所以仁至,他细细咀嚼之后,又觉得无比认同。 他不由问道:“李子是哪位大儒” 王琰道:“今科状元李青。” 他不顾王珵瞪大了眼睛,继续说道:“先生李子曾言,生亦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意者也。 又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孙儿欲学李子,知行合一致良知。坚守本心,舍生取义,以求仁至。 请祖父明日携礼前往李府,使孙儿拜入李子门下。” 说罢,王琰猛地跪下,磕头请求。 王珵耳畔不断响起“生亦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意者也。”“虽千万人吾往矣”以及“知行合一致良知”这三句话。 整个人呆愣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昨日天降异象,紫气东来,空中出现知行合一致良知。 这个抨击先贤朱龁的学说,本就对王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心中也在否定知先后行。 如今又听闻另外两句未曾听过的警世之言,以往种种,全都浮现心头。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缓缓的道: “这些年来,老夫和你父亲也做过许多有愧于心之事。 若你同样走我们走过得道路,不过是苟延残喘于世,于民于国皆无利处。 明日老夫和你父亲,亲自携礼拜访李青,求他收你入门墙。 老夫不求王家日后多么枝繁叶茂,只望你能够坚守本心,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成为一名能为百姓造福的好官。” 自古能中状元者,无一不是天资聪颖之辈。 王珵结合王琰所言,心中亦对李青感到敬佩。 “谢祖父!”王琰闻言大喜,重重磕头。 “祖父,我也要拜李子为师!”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出声的王薪,也连忙跪下来磕头恳求。 王珵看到这一幕,气的哭笑不得,笑骂道: “我王氏一门三状元,怎么就出了你这两个另投他门的逆子!” …… 李府。 回到府上,李青并没有急着休息,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 他坐在书房,闭目整理今日所收获的一切信息。 待彻底整理完后,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着青莲郡主赠送的青莲剑。 喃喃道:“以浩然之气孕育唇枪舌剑,很容易就会消散在空中,不妨试试以青莲剑主体,将其练成舌剑 方才一首剑器行,极大的提升了另一柄青莲剑的品秩,其质飞跃若刚出炉的凡剑开锋。 此类诗,可称之为开锋诗。 孕育唇枪舌剑,理当也能以恰当的诗词,作为孕剑诗,从本质上来提升舌剑的威力和品秩。 我先试试,以青莲剑为体,辅于孕剑诗,孕育舌剑。” 第七十章 开锋诗,孕剑诗 双生之剑,陡然之剑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让青莲郡主震惊的同时,充满喜悦。 身为剑修,谁不想拥有一柄绝世宝剑。 无需青莲郡主运气,青莲剑周身便剑气环绕,伴随着雷霆之力。 如今她手中青莲剑,似凡剑刚出炉,经过开锋之后,得到一个质的提升。 武玥看着青莲剑,眸光当中异彩连连。 她摸着腰间的佩剑,看了看李青。 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当然,她并非脸皮薄,而是担心遭到拒绝。 到时候简直就是辱上加辱。 “哼!” 武玥轻哼一声,撇过脸不去看李青,也不看师父手中的剑。 小嘴高高噘起,轻声嘀咕着:“等本郡主修炼有成,就逼着他也给我作一首这样的诗。 若是答应,便放他一马,不把他打成猪头。 倘若不答应,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凉亭下,李青与青莲郡主又聊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师父,人都走远了,影子都看不到了。” 青莲郡主府邸门口,武玥看着自家师父目送李青等人离开,目光中似乎带着点留恋,心中不由得不舒服,没好气的说道。 青莲郡主收回目光,对武玥笑了笑。 “论剑大会结束,也见了李公子一面。此间事了,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芪山。” 她的笑容十分温柔,声音也软软的,十分好听。 和持剑时锐不可当、气势逼人的气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 盛京。 王府。 清源王氏,是闻名大周的书香世家。 近几十年来,一门三代,代代状元,更是将王家的声望推向了顶峰。 可惜王家人丁稀少,不仅嫡系人员不多,就连旁系也少人。 家族力量,迟迟无法发展起来。 这一代王家最大的官,便是官至三品的家主王王珵。 若非背后靠着朱家,早就沦落为末尾世家。 王琰、王薪两兄弟,怀揣着喜悦的心情回府。 刚进家门,便见祖父王珵拿着一把椅子,坐在院子中间。 “祖父。” 二人行礼之后,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 “冲撞座师,欺师叛门,你可知罪” 王珵冷冷的看着王琰,声音中压抑着愤怒。 今日休沐,他去见朱九渊,结果得知这个没能考上状元的孙子,居然做出此等事情,当即气的暴跳如雷。 见老爷子发火,王薪立马发抖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的就藏了起来。 虽然他总是能逗得家中长辈开怀大笑,但这些年读书,但凡哪里做的不对,或者读书不用功,总少不了被戒尺打手心。 那酸爽,光是想一想就让他心中发颤。 王琰抬起头直视老爷子愤怒的目光,心中丝毫没有畏惧和害怕。 “祖父,你为我取名琰,希望我具备像美玉一样美好的品德。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祖父又给我赐字守仁,要我一个具有美好品德的仁人君子。 倘若孙儿去做心中认为是错误的事情,去做不道德的事情,岂不是有悖祖父的期待,更不配成为一个君子。” 王珵听到这里,脸色逐渐缓了下来。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朝中派系林立,党派斗争持续不断。 我们背靠朱家,才能得以在这残酷的官场上生存下来。 踏入官场,有些时候便身不由己。 你的处境,当年我和你父亲也经历过。 可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大家身上都沾了墨,就你一身洁白,便成了异类。 而异类,往往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很难生存下来。 唯有将自身染黑,融入官场当中,方能有机会为天下尽一点力。” 王琰摇了摇头,道:“祖父的话,恕孙儿不敢苟同。” “孔曰成仁,李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王珵一听,顿时愣住了。 孔曰成仁他自然熟悉不过,可这李曰取义是什么 但后面那句,为其义尽,所以仁至,他细细咀嚼之后,又觉得无比认同。 他不由问道:“李子是哪位大儒” 王琰道:“今科状元李青。” 他不顾王珵瞪大了眼睛,继续说道:“先生李子曾言,生亦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意者也。 又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孙儿欲学李子,知行合一致良知。坚守本心,舍生取义,以求仁至。 请祖父明日携礼前往李府,使孙儿拜入李子门下。” 说罢,王琰猛地跪下,磕头请求。 王珵耳畔不断响起“生亦我所欲也,死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意者也。”“虽千万人吾往矣”以及“知行合一致良知”这三句话。 整个人呆愣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昨日天降异象,紫气东来,空中出现知行合一致良知。 这个抨击先贤朱龁的学说,本就对王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心中也在否定知先后行。 如今又听闻另外两句未曾听过的警世之言,以往种种,全都浮现心头。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缓缓的道: “这些年来,老夫和你父亲也做过许多有愧于心之事。 若你同样走我们走过得道路,不过是苟延残喘于世,于民于国皆无利处。 明日老夫和你父亲,亲自携礼拜访李青,求他收你入门墙。 老夫不求王家日后多么枝繁叶茂,只望你能够坚守本心,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成为一名能为百姓造福的好官。” 自古能中状元者,无一不是天资聪颖之辈。 王珵结合王琰所言,心中亦对李青感到敬佩。 “谢祖父!”王琰闻言大喜,重重磕头。 “祖父,我也要拜李子为师!”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出声的王薪,也连忙跪下来磕头恳求。 王珵看到这一幕,气的哭笑不得,笑骂道: “我王氏一门三状元,怎么就出了你这两个另投他门的逆子!” …… 李府。 回到府上,李青并没有急着休息,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 他坐在书房,闭目整理今日所收获的一切信息。 待彻底整理完后,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着青莲郡主赠送的青莲剑。 喃喃道:“以浩然之气孕育唇枪舌剑,很容易就会消散在空中,不妨试试以青莲剑主体,将其练成舌剑 方才一首剑器行,极大的提升了另一柄青莲剑的品秩,其质飞跃若刚出炉的凡剑开锋。 此类诗,可称之为开锋诗。 孕育唇枪舌剑,理当也能以恰当的诗词,作为孕剑诗,从本质上来提升舌剑的威力和品秩。 我先试试,以青莲剑为体,辅于孕剑诗,孕育舌剑。” 第七十一章 参自己一本 手持青莲剑,李青走出书房,来到后院当中。 “剑乃君子,我为御史。今以舌剑寄托谏官之刚正不阿,御史之路时刻铭记自身职责,尽职尽责发挥自己的作用。 愿以刚直之性、浩然之气为天下荡涤污秽、铲除奸邪。 孕剑诗当铿锵有力、正气凌然。” 脑海当中,和剑有关的诗词一篇篇闪过。 一盏茶时间过去,李青长吁一口气,目光坚定。 他胸前浩然之气激荡,锁定手中青莲剑,缓缓念道: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两句诗念完,李青灵台之上,文宫霍然绽放光芒。 青莲剑凭空消失不见,没入文宫当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是李青没有预料到的。 他不紧不慢,继续念道:“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湛然文宫中,秋水澄不流。” 文宫内,青莲剑光芒璀璨,道道流光在剑身上流溢。 似有精光宝气藏于其中,隐而待发。 “至宝有本性,青莲无与俦。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 青莲剑内精光宝气冲出,照耀整个文宫流光溢彩。 剑身之上,剑气汹涌,席卷四方。 “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 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 吾当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李青最后一个字落下,青莲剑已和从前截然不同,剑身刚直,正气凌然,浑身上下充斥着浩然之气,悬挂在文宫雕像的腰间。 这一幕,让李青愕然。 他心念一动,青莲剑从文宫雕像中消失不见,出现在他的手中。 再次握着青莲剑,李青明显能感觉到剑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成了自己身体内的一部分,能够如臂指使。 “去!” 李青轻叱一声,青莲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上天穹。 摸索尝试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青莲剑被收回到文宫当中。 重回房间,李青沉思静想。 “青莲剑没入文宫,任凭我心意使用,可飞剑御敌。 如柳长风那般御剑飞行理应也不在话下。 可这并非唇枪舌剑。 莫非孕育舌剑,不能凭借外物。 亦或是不能以剑为载体,需要另换他物” 李青琢磨许久,也想不明白。 看了看时辰,索性便不想了。 明日还要去皇宫一趟,向天符帝请罪。 临平府,他升堂重审李桧案。 为了激怒曹家,引出更多奸佞之臣,当堂斩杀曹放和王晋等人。 他作为侍御史,有升堂重审之权,有判决之权。 但最终斩杀曹放等人,还需经过一系列的司法程序,如此才圆满。 这个先河不能开,一旦开了,后世御史有样学样,将引发各种冤假错案。 宽衣解带之后,李青躺在床上,对自己进行检讨。 “我的心性还需要磨砺,不该那么急。” “此案虽证据确凿,按大周律法,曹放等人必死无疑。但我为了帮好友翻案,为了引出更多奸佞之臣,铸下大错。” “此举不合圣人准则,当时刻铭记于心。以我自身,警示后人。” …… 次日。 李青用完早膳,穿好官服,便去御史台点卯。 如今的御史台,不再人烟稀少。 御史中丞,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人员皆已完善。 唯有御史大夫空缺,侍御史也只有李青一人。 不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天符帝默认了侍御史就一个名额。 总之两名御史中丞,从未就此事上书。 随着官员齐备,各司其职,整个御史台才算是真正运转起来。 李青敏锐的察觉到,应城郭策,南豫赵楷,这两个能力颇强、被他选入御史台的寒门士子,每次与他目光接触时,都面带愧疚、躲躲闪闪。 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李青的亏心事。 “郭策,赵楷,随我来一趟。” 李青将两人叫到自己的办公所在,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 “大人。” “大人。” 郭策和赵楷见礼之后,李青问道: “你二人为何见了本官躲躲闪闪” 二人闻言,纷纷低着头颅,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最后郭策羞愧难当的说道:“大人,我……我有负大人厚爱,和殿阁大学士杨大人侄孙女结了姻缘。” 赵楷亦羞愧无比的道:“太傅府上有人寻我,说我南豫赵家村,是靖州赵家遗落在外的分支。我……我已认祖归宗。” 这一届科举,非世家出身而高中进士之人,唯有李青、赵楷、郭策。 三人俱是家境贫寒。 贫寒学子高中进士,必是勤学好进之人,内心坚韧不拔。 按照往届惯例,这些人都会被各大世家争夺。 甚至有些人更是在会试之前,就已经被世家收拢人心。 郭策和赵楷这类进士投入世家,在这个时代极其常见。 看着他们垂着头颅,满脸羞愧难当。 李青叹道:“郭策,你家境贫寒,能读书、能考中进士,除去你自身勤学之外,全靠你家中老母有一门织布的好手艺,日夜织布供你读书。 如今你母亲早已久病缠身,身为人子,理当报答母亲的恩德。 入了杨府,能为你母亲治病,你母亲也能安养天年。 这是身为人子的孝,本官并不会因此怪罪于你、轻贱于你。 只希望你行孝之时,不要忘了为官之仁,不要忘了造福百姓。 赵楷,你认祖归宗入了赵府,也当谨记为官之道,莫要忘了你们所读的圣贤书,所学的圣贤道理。” 郭策二人闻言,顿时涕流满面。 齐齐作揖拱手,脸色坚定道:“我等谨记大人教诲!若背弃圣贤道理,为官不仁。当遭天下人唾骂,受五雷轰顶而死!” 他们的声音虽然哽咽,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李青轻轻点头,“下去忙你们的事。” 二人离开之后,李青站在原地良久。 最后整理好衣冠,出门往皇宫而去。 “李青,你匆匆出门,去往何处” 御史台大院中,原鸿胪寺少卿如今的御史左中丞,和李青迎面相撞。 李青拱手道:“下官欲往宫中,参奏一本。” “参奏”御史左中丞眉头一拧,这才刚过休沐,就迫不及待的又要弹劾官员这个年轻人,当真是无所畏惧吗 “所参何人” “参我自己。” 第七十一章 参自己一本 手持青莲剑,李青走出书房,来到后院当中。 “剑乃君子,我为御史。今以舌剑寄托谏官之刚正不阿,御史之路时刻铭记自身职责,尽职尽责发挥自己的作用。 愿以刚直之性、浩然之气为天下荡涤污秽、铲除奸邪。 孕剑诗当铿锵有力、正气凌然。” 脑海当中,和剑有关的诗词一篇篇闪过。 一盏茶时间过去,李青长吁一口气,目光坚定。 他胸前浩然之气激荡,锁定手中青莲剑,缓缓念道: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两句诗念完,李青灵台之上,文宫霍然绽放光芒。 青莲剑凭空消失不见,没入文宫当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是李青没有预料到的。 他不紧不慢,继续念道:“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湛然文宫中,秋水澄不流。” 文宫内,青莲剑光芒璀璨,道道流光在剑身上流溢。 似有精光宝气藏于其中,隐而待发。 “至宝有本性,青莲无与俦。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 青莲剑内精光宝气冲出,照耀整个文宫流光溢彩。 剑身之上,剑气汹涌,席卷四方。 “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 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 吾当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李青最后一个字落下,青莲剑已和从前截然不同,剑身刚直,正气凌然,浑身上下充斥着浩然之气,悬挂在文宫雕像的腰间。 这一幕,让李青愕然。 他心念一动,青莲剑从文宫雕像中消失不见,出现在他的手中。 再次握着青莲剑,李青明显能感觉到剑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成了自己身体内的一部分,能够如臂指使。 “去!” 李青轻叱一声,青莲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上天穹。 摸索尝试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青莲剑被收回到文宫当中。 重回房间,李青沉思静想。 “青莲剑没入文宫,任凭我心意使用,可飞剑御敌。 如柳长风那般御剑飞行理应也不在话下。 可这并非唇枪舌剑。 莫非孕育舌剑,不能凭借外物。 亦或是不能以剑为载体,需要另换他物” 李青琢磨许久,也想不明白。 看了看时辰,索性便不想了。 明日还要去皇宫一趟,向天符帝请罪。 临平府,他升堂重审李桧案。 为了激怒曹家,引出更多奸佞之臣,当堂斩杀曹放和王晋等人。 他作为侍御史,有升堂重审之权,有判决之权。 但最终斩杀曹放等人,还需经过一系列的司法程序,如此才圆满。 这个先河不能开,一旦开了,后世御史有样学样,将引发各种冤假错案。 宽衣解带之后,李青躺在床上,对自己进行检讨。 “我的心性还需要磨砺,不该那么急。” “此案虽证据确凿,按大周律法,曹放等人必死无疑。但我为了帮好友翻案,为了引出更多奸佞之臣,铸下大错。” “此举不合圣人准则,当时刻铭记于心。以我自身,警示后人。” …… 次日。 李青用完早膳,穿好官服,便去御史台点卯。 如今的御史台,不再人烟稀少。 御史中丞,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人员皆已完善。 唯有御史大夫空缺,侍御史也只有李青一人。 不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天符帝默认了侍御史就一个名额。 总之两名御史中丞,从未就此事上书。 随着官员齐备,各司其职,整个御史台才算是真正运转起来。 李青敏锐的察觉到,应城郭策,南豫赵楷,这两个能力颇强、被他选入御史台的寒门士子,每次与他目光接触时,都面带愧疚、躲躲闪闪。 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李青的亏心事。 “郭策,赵楷,随我来一趟。” 李青将两人叫到自己的办公所在,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 “大人。” “大人。” 郭策和赵楷见礼之后,李青问道: “你二人为何见了本官躲躲闪闪” 二人闻言,纷纷低着头颅,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最后郭策羞愧难当的说道:“大人,我……我有负大人厚爱,和殿阁大学士杨大人侄孙女结了姻缘。” 赵楷亦羞愧无比的道:“太傅府上有人寻我,说我南豫赵家村,是靖州赵家遗落在外的分支。我……我已认祖归宗。” 这一届科举,非世家出身而高中进士之人,唯有李青、赵楷、郭策。 三人俱是家境贫寒。 贫寒学子高中进士,必是勤学好进之人,内心坚韧不拔。 按照往届惯例,这些人都会被各大世家争夺。 甚至有些人更是在会试之前,就已经被世家收拢人心。 郭策和赵楷这类进士投入世家,在这个时代极其常见。 看着他们垂着头颅,满脸羞愧难当。 李青叹道:“郭策,你家境贫寒,能读书、能考中进士,除去你自身勤学之外,全靠你家中老母有一门织布的好手艺,日夜织布供你读书。 如今你母亲早已久病缠身,身为人子,理当报答母亲的恩德。 入了杨府,能为你母亲治病,你母亲也能安养天年。 这是身为人子的孝,本官并不会因此怪罪于你、轻贱于你。 只希望你行孝之时,不要忘了为官之仁,不要忘了造福百姓。 赵楷,你认祖归宗入了赵府,也当谨记为官之道,莫要忘了你们所读的圣贤书,所学的圣贤道理。” 郭策二人闻言,顿时涕流满面。 齐齐作揖拱手,脸色坚定道:“我等谨记大人教诲!若背弃圣贤道理,为官不仁。当遭天下人唾骂,受五雷轰顶而死!” 他们的声音虽然哽咽,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李青轻轻点头,“下去忙你们的事。” 二人离开之后,李青站在原地良久。 最后整理好衣冠,出门往皇宫而去。 “李青,你匆匆出门,去往何处” 御史台大院中,原鸿胪寺少卿如今的御史左中丞,和李青迎面相撞。 李青拱手道:“下官欲往宫中,参奏一本。” “参奏”御史左中丞眉头一拧,这才刚过休沐,就迫不及待的又要弹劾官员这个年轻人,当真是无所畏惧吗 “所参何人” “参我自己。” 第七十二章 天符帝:他怎么连自己都参? “参自己……” 御史左中丞看着李青离去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他被调来御史台,要在御史台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心里十分清楚。 看到李青如此行径,只感觉异常刺眼十分不舒服,仿佛内心的权利和利益之争,被一束光照耀的无所遁形。 但同时,也又对李青心生敬佩。 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他脸色不断变化。 李青从承天门入皇宫,凭借御史身份以及天符帝赐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乾元殿。 天符帝虽然越加年迈,身体和精力都跟不上从前,却依旧在没有朝会之时,保持每日卯时在乾元殿批阅奏折、与朝臣商议国事。 李青赶到乾元殿时,天符帝已经和丞相司马眕、太傅赵夔在里面洽谈了将近半个时辰国事。 伺候在乾元殿外的殿中太监,此时正在琢磨着怎么调去东厂。 那日在国子监遇见曹老三,看到曹老三背后刻的那一笔代表着功勋的“尽”字第一笔,又亲自登门看了看魏搉背后四个同样上了金炎液显得金光闪闪的“尽忠报国”四字,他心中羡慕的紧。 尽忠报国,光宗耀祖。 这四个字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殿中太监的脑海中。 这几天他一直心中暗暗琢磨,如何才能让天符帝看到他的本事,好让他投身东厂建功立业。 倒不是说他不想当天符帝的贴身太监,实在是与光宗耀祖相比,这贴身太监再是皇帝身旁人,也不值得一提了。 正琢磨着,一见李青迎面走来,殿中太监顿时眼前一亮,立马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陪着笑脸道:“见过御史大人。” 李青道:“我有本参奏,烦请公公通禀一声。” 殿中太监忙不迭的道:“御史大人稍后,咱家这便进去通禀。” 说着,推开门走入乾元殿。 天符帝坐在龙椅上,揉着脑袋。 制衡之道虽好,但有时候也让天符帝感到大为心累。 司马眕和赵夔这两人,向来不对付。 二人各自有理,争来争去,争的天符帝头都大了。 “陛下,侍御史李大人求见。” 听李青求见,本就因司马眕和赵夔互相争执而头大如斗的天符帝赶紧说道: “快宣!” 李青踏入乾元殿,司马眕和赵夔已经停止争执,各自坐在椅子上默默品茶。 “臣李青,参见陛下。”李青作揖行礼。 “爱卿平身,快快赐座。” 天符帝见李青时,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甚至有些时候为了表露他对李青的信任,故意流露出自己的心情。 君如此对臣,臣岂能不重君 天符帝在恩威方面的造诣虽不如他的制衡之术,但几十年下来也十分熟练擅长。 “谢陛下。” 李青并未坐在殿中太监搬来的小椅子上,依旧站在殿中,道: “陛下,臣有本要参。” 声音落下,原本自顾自喝着茶的司马眕和赵夔,都放下手中茶杯,看向了李青。 前天才参了刑部尚书曹戡一本,致使天符帝命东厂严查整个刑部上下。 曹家在刑部的势力,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现在休沐刚结束,又来参人了。 一个当朝丞相,一个位列三公的太傅,此时竟然有点慌。 生怕自己派系的官员,做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被李青逮住把柄了。 “哦”天符帝顿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问道:“爱卿有何事要参。” 和司马眕、赵夔不同。 天符帝现在巴不得李青多参一些世家官员。 只要有他们的把柄在手,拿不拿捏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李青是他用来削弱、打压、制衡世家的重要工具。 “臣参自己一本。”李青正色道。 天符帝、司马眕、赵夔三人闻言,心中一阵错愕。 他连自己都参 大周立国以来,都没有参自己的官员。 莫非李青为了求名,已经陷入魔怔了 可既然是求名,参自己也是得不偿失啊。 三人皆是疑惑不解。 李青继续说道:“临平府李桧案,臣升堂重审。曹放行凶杀人,临平府府尹和通判包庇曹放颠倒黑背,虽证据确凿,但臣身为侍御史,理应陈表御史台,请御史大夫判决。 御史台草创,尚未成建制,也应当陈表陛下决议。 不该当堂斩杀府尹王晋和凶手曹放。” 愣头青。 李青说完,天符帝、司马眕、赵夔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这三个字。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李青压根就没有必要自己提出来给自己找麻烦。 天符帝眼角动了动,极力控制住嘴角的抽搐。 “御史台办案乃皇权特许,有先斩后奏之权。此事爱卿并无过错。” 先斩后奏不错,但李青也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奏啊。 司马眕和赵夔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天符帝这明显的包庇。 李青也听懂了天符帝的心思,自己可以借由先斩后奏之权不担此罪。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臣之罪有二。 第一没有上表陛下决议,第二未在第一时间奏明此事。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杜绝日后御史台官员效仿。 另外,先斩后奏此权过大,一旦御史台出现以权谋私之人,必将酿出大祸。 长此以往,极容易形成欺上瞒下、以权谋私之风气。 陛下理当撤回御史台先斩后奏之权。” 天符帝闻言,心中大震。 他许御史台先斩后奏之权,本意是震慑群臣。 却未曾想,李青居然请他撤回这项权利。 这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司马眕和赵夔,亦是心中不敢置信。 站在他们的角度,根本想不明白李青这样做的好处在哪里。 “丞相。” 天符帝声音落下,司马眕立马起身。 “臣在。” “按大周律法,李青之罪,当如何处置” —— 周五上架,日更一万起。 上架之前献祭一本好书! 书名:满朝奸臣,你让朕怎么当千古一帝 简介:大乾帝国,一个历史上从未存在的国家。 在这里,各大历史上留下浓墨重笔的人物同台竞技。 文臣中,有严嵩、秦侩、和珅、蔡京四位社稷之臣。 军队中的三大支柱,分别是镇国大将军杨坚、天下兵马大元帅赵匡胤、唐国公李渊。 朝堂之外更有许多诸侯王,其中最强大的是秦王嬴政、汉王刘彻和明王朱棣。 李乾,一个后世青年,穿越到大乾帝国,成为刚登基的皇帝。 本想做个千古一帝,可一看这阵容,只能无力望天。 满朝奸臣,你让朕怎么做千古一帝! 索性当皇帝,还有后宫三千佳丽。 然而,后宫也很危险。 近卫居然名叫吕布,还喊他义父! 贴身太监名叫魏忠贤。 妃子们不是武媚娘就是吕雉,要么就是李世民心心念念的长孙无垢。 “这千古一帝,不当也罢!” “大伴,今日无事,朕要翻牌子!” 第七十二章 天符帝:他怎么连自己都参? “参自己……” 御史左中丞看着李青离去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他被调来御史台,要在御史台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心里十分清楚。 看到李青如此行径,只感觉异常刺眼十分不舒服,仿佛内心的权利和利益之争,被一束光照耀的无所遁形。 但同时,也又对李青心生敬佩。 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他脸色不断变化。 李青从承天门入皇宫,凭借御史身份以及天符帝赐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乾元殿。 天符帝虽然越加年迈,身体和精力都跟不上从前,却依旧在没有朝会之时,保持每日卯时在乾元殿批阅奏折、与朝臣商议国事。 李青赶到乾元殿时,天符帝已经和丞相司马眕、太傅赵夔在里面洽谈了将近半个时辰国事。 伺候在乾元殿外的殿中太监,此时正在琢磨着怎么调去东厂。 那日在国子监遇见曹老三,看到曹老三背后刻的那一笔代表着功勋的“尽”字第一笔,又亲自登门看了看魏搉背后四个同样上了金炎液显得金光闪闪的“尽忠报国”四字,他心中羡慕的紧。 尽忠报国,光宗耀祖。 这四个字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殿中太监的脑海中。 这几天他一直心中暗暗琢磨,如何才能让天符帝看到他的本事,好让他投身东厂建功立业。 倒不是说他不想当天符帝的贴身太监,实在是与光宗耀祖相比,这贴身太监再是皇帝身旁人,也不值得一提了。 正琢磨着,一见李青迎面走来,殿中太监顿时眼前一亮,立马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陪着笑脸道:“见过御史大人。” 李青道:“我有本参奏,烦请公公通禀一声。” 殿中太监忙不迭的道:“御史大人稍后,咱家这便进去通禀。” 说着,推开门走入乾元殿。 天符帝坐在龙椅上,揉着脑袋。 制衡之道虽好,但有时候也让天符帝感到大为心累。 司马眕和赵夔这两人,向来不对付。 二人各自有理,争来争去,争的天符帝头都大了。 “陛下,侍御史李大人求见。” 听李青求见,本就因司马眕和赵夔互相争执而头大如斗的天符帝赶紧说道: “快宣!” 李青踏入乾元殿,司马眕和赵夔已经停止争执,各自坐在椅子上默默品茶。 “臣李青,参见陛下。”李青作揖行礼。 “爱卿平身,快快赐座。” 天符帝见李青时,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甚至有些时候为了表露他对李青的信任,故意流露出自己的心情。 君如此对臣,臣岂能不重君 天符帝在恩威方面的造诣虽不如他的制衡之术,但几十年下来也十分熟练擅长。 “谢陛下。” 李青并未坐在殿中太监搬来的小椅子上,依旧站在殿中,道: “陛下,臣有本要参。” 声音落下,原本自顾自喝着茶的司马眕和赵夔,都放下手中茶杯,看向了李青。 前天才参了刑部尚书曹戡一本,致使天符帝命东厂严查整个刑部上下。 曹家在刑部的势力,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现在休沐刚结束,又来参人了。 一个当朝丞相,一个位列三公的太傅,此时竟然有点慌。 生怕自己派系的官员,做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被李青逮住把柄了。 “哦”天符帝顿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问道:“爱卿有何事要参。” 和司马眕、赵夔不同。 天符帝现在巴不得李青多参一些世家官员。 只要有他们的把柄在手,拿不拿捏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李青是他用来削弱、打压、制衡世家的重要工具。 “臣参自己一本。”李青正色道。 天符帝、司马眕、赵夔三人闻言,心中一阵错愕。 他连自己都参 大周立国以来,都没有参自己的官员。 莫非李青为了求名,已经陷入魔怔了 可既然是求名,参自己也是得不偿失啊。 三人皆是疑惑不解。 李青继续说道:“临平府李桧案,臣升堂重审。曹放行凶杀人,临平府府尹和通判包庇曹放颠倒黑背,虽证据确凿,但臣身为侍御史,理应陈表御史台,请御史大夫判决。 御史台草创,尚未成建制,也应当陈表陛下决议。 不该当堂斩杀府尹王晋和凶手曹放。” 愣头青。 李青说完,天符帝、司马眕、赵夔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这三个字。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李青压根就没有必要自己提出来给自己找麻烦。 天符帝眼角动了动,极力控制住嘴角的抽搐。 “御史台办案乃皇权特许,有先斩后奏之权。此事爱卿并无过错。” 先斩后奏不错,但李青也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奏啊。 司马眕和赵夔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天符帝这明显的包庇。 李青也听懂了天符帝的心思,自己可以借由先斩后奏之权不担此罪。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臣之罪有二。 第一没有上表陛下决议,第二未在第一时间奏明此事。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杜绝日后御史台官员效仿。 另外,先斩后奏此权过大,一旦御史台出现以权谋私之人,必将酿出大祸。 长此以往,极容易形成欺上瞒下、以权谋私之风气。 陛下理当撤回御史台先斩后奏之权。” 天符帝闻言,心中大震。 他许御史台先斩后奏之权,本意是震慑群臣。 却未曾想,李青居然请他撤回这项权利。 这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司马眕和赵夔,亦是心中不敢置信。 站在他们的角度,根本想不明白李青这样做的好处在哪里。 “丞相。” 天符帝声音落下,司马眕立马起身。 “臣在。” “按大周律法,李青之罪,当如何处置” —— 周五上架,日更一万起。 上架之前献祭一本好书! 书名:满朝奸臣,你让朕怎么当千古一帝 简介:大乾帝国,一个历史上从未存在的国家。 在这里,各大历史上留下浓墨重笔的人物同台竞技。 文臣中,有严嵩、秦侩、和珅、蔡京四位社稷之臣。 军队中的三大支柱,分别是镇国大将军杨坚、天下兵马大元帅赵匡胤、唐国公李渊。 朝堂之外更有许多诸侯王,其中最强大的是秦王嬴政、汉王刘彻和明王朱棣。 李乾,一个后世青年,穿越到大乾帝国,成为刚登基的皇帝。 本想做个千古一帝,可一看这阵容,只能无力望天。 满朝奸臣,你让朕怎么做千古一帝! 索性当皇帝,还有后宫三千佳丽。 然而,后宫也很危险。 近卫居然名叫吕布,还喊他义父! 贴身太监名叫魏忠贤。 妃子们不是武媚娘就是吕雉,要么就是李世民心心念念的长孙无垢。 “这千古一帝,不当也罢!” “大伴,今日无事,朕要翻牌子!” 第七十三章 这奏章送的可真是时候 陛下当真要治罪李青 司马眕猛地抬头看向天符帝。 想透过天符帝的表情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然而天符帝面无表情。 他若是想对你表示亲近、表示恩宠,表情显露于脸,一副丝毫没有帝王城府的模样。 他若是想要隐藏心中想法,即便司马眕揣摩帝心数十年,也难以看出什么,只能悉心推敲。 司马眕沉吟少许,心中想好措辞,缓缓说道: “回陛下,李青所犯之罪,按大周律,当罢官并徒二年。 但李桧一案,鉴于证据确凿,仅在奏疏上出错。 李青重新翻案,避免当地官府和刑部造成冤假错案,避免朝廷失去了在百姓心中的公信,同时也避免当地百姓因冤假错案而带来的民怨沸腾。 李青当判鞭七十笞二十。” 天符帝深深的看了司马眕一眼。 这一眼,看的司马眕心中一颤。 “不愧是我大周的丞相,总是能揣摩到朕的心思。”天符帝心中冷笑。 随后起身道:“既如此,那便依丞相所言执行。” “此外,朕收回御史台先斩后奏之权,并收回谏言不死之权。” 虽然天符帝想让御史台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以此震慑群臣。 但的确如李青所言,这个权利,会带来无穷祸患。 此外谏言不死之权,这几天他也在与殿阁大学士杨郢谈及。 谏臣不可怕,可怕的是仗着谏言不死而故意求名之谏臣。 此外,还有那些为了求名压根就不怕死的谏臣,也十分可怕。 随着天符帝一声令下,两名宫中侍卫走了进来,将李青带到乾元殿门口。 不多时,有人将鞭子和廷杖带了过来。 殿中太监看了看李青并不壮实的身板,心中一阵担心。 以宫中侍卫的力气,鞭七十,笞二十,普通人挨了直接躺在床上几个月下不了地,体弱点的甚至很有可能当场死去。 便是八品甚至七品修行者,也要受不轻的伤。 殿中太监看着两位行刑的侍卫,道:“御史大人虽然是陛下最看重的年轻官员,几日之后也要与长宁公主完婚成为大周的驸马。 但陛下已经下令,你们也不得抱着随便应付了事的心思! 今日这七十鞭,二十笞,都要给咱家铆足了劲打! 谁敢应付了事,陛下饶不了你们!” 两名行刑侍卫闻言,立马道:“我等绝对不敢应付了事。” 殿中太监走上前去,亲自为李青解下官服、脱下官帽。 待李青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趴在地上,他瞪了两名行刑侍卫一眼。 “还不赶紧行刑!” 持鞭侍卫上前,对李青道了声得罪了,便抡起鞭子抽了过去。 “啪!” 以金兕皮制作的鞭子似乎抽破了空气,重重抽在李青背上。 “嗯” 李青眉头一皱,这鞭子看似用力,实则力道在接触到他后背的时候气力全泄。 “不准泄力!给我用力的打!” “我有罪在先,若不处罚,若不以身作则,怎能对朝中其他御史甚至对后世御史起到警示作用” 行刑侍卫愣了一下,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要求。 别人被天符帝处罚,哪个不是明里暗里求他们泄点力,不要打的太狠。 结果李青倒好,泄力还不高兴,居然要求用力的打! 他们看了眼殿中太监,想得到这位皇帝贴身太监的答复。 殿中太监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正气、悍然赴刑的李青,大为触动。 心中叹道:御史大人真是一位好官,难怪曹公公对他如此推崇。 “按照御史大人说的办,不得泄力。” 他已经决定了,只要李青在受刑的过程中,有任何生命危险,都会在第一时间暗中出手。 李青可以为了警示其他官员而以身作则,但他不能真的让李青死在这里。 “啪!” 行刑侍卫没有再泄力,鞭子扎扎实实的抽打在李青背上,白色里衣瞬间破裂开来。 李青闷哼一声。 即便他的体魄经过浩然之气的冲刷,已经熬炼的不比七品八品修士弱。 但依旧感觉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 一鞭又一鞭。 几鞭子过后,鲜血染红了李青身上被抽成碎布条的里衣,他的后背俨然已经皮开肉绽。 殿中太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感受李青的气息。 只要他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立马暗中出手干涉。 终于,七十鞭抽完。 李青疼的脑门直冒冷汗,后背已经泥泞一滩,伤势十分吓人。 那行刑侍卫在殿中太监的注视之下,也脑门冒汗。 另一名执行笞刑的侍卫手持廷杖走进李青身旁。 心中一个劲的暗骂,为何他那么倒霉,被拉来对陛下最宠爱的年轻臣子、对长宁公主的驸马用刑。 更倒霉的是,为何不是他先执行笞刑。 已经受了七十鞭的李青,可能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万一被他的廷杖给打死。 那执行鞭刑的同僚会有什么下场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还有二十笞,打!” 李青虚弱且嘶哑的声音传来。 执行笞刑的侍卫浑身一个激灵,在殿中太监阴恻恻的目光当中,高高举起廷杖打了下去。 笞刑,可打后背,也可打臀部。 李青的后背已经被鞭子抽的不成样子,笞刑侍卫哪里还敢往他后背打。 每一廷杖,都打在李青的臀部上。 并且刻意放缓击打间隙,给李青一些喘息的时间。 十廷杖过后,李青的臀部也伤的不成样子。 乾元殿中,天符帝听着外面的行刑声音,脸色十分阴沉。 李青坚决拒绝行刑侍卫的好意,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这个将在未来朝堂中起到至关作用的年轻臣子,决不能出事。 殿中太监似乎察觉到背后来自天符帝的目光,一颗心更加提到嗓子眼了。 好在李青虽然遭受重伤,但从气息上来判断,还没到危及生命的时候。 “这不是侍御史李青吗。” 手捧各路官员上奏给天符帝奏章的门下省侍中宋珏来到乾元殿外。 看到辱他独孙的李青被打的伤痕累累,心中不由幸灾乐祸。 “刘公公,李青犯了何事,为何在乾元殿外受鞭笞之刑” 殿中太监全身心盯着李青的气息观察,哪有时间搭理他。 随口应付道:“御史大人自己请罪受罚。” 宋珏看了两眼,欣赏了一下李青的惨状之后,才摇晃着脑袋,到乾元殿门口求见天符帝。 终于,二十廷杖全部打完。 见李青还有气息,行刑侍卫顿时松了口气。 殿中太监更是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喂李青服下。 随后双手运转功法,全力为李青疗伤。 乾元殿内。 随着宋珏进来,天符帝趁着殿门打开之时,看着正在接受殿中太监疗伤的李青,脸色十分难看。 “臣宋珏,参见陛下。” 宋珏进来之后,从手中一堆奏章中,取出一份递到天符帝面前。 “陛下,邺州太守上表,弹劾御史台侍御史李青不遵守大周律法,擅杀临平府府尹、通判。” 天符帝只是默默的看着宋珏,丝毫没有接过奏章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司马眕,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很小的弧度。 这个向来与自己对着干的门下省侍中,奏章送的可真是时候。 第七十三章 这奏章送的可真是时候 陛下当真要治罪李青 司马眕猛地抬头看向天符帝。 想透过天符帝的表情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然而天符帝面无表情。 他若是想对你表示亲近、表示恩宠,表情显露于脸,一副丝毫没有帝王城府的模样。 他若是想要隐藏心中想法,即便司马眕揣摩帝心数十年,也难以看出什么,只能悉心推敲。 司马眕沉吟少许,心中想好措辞,缓缓说道: “回陛下,李青所犯之罪,按大周律,当罢官并徒二年。 但李桧一案,鉴于证据确凿,仅在奏疏上出错。 李青重新翻案,避免当地官府和刑部造成冤假错案,避免朝廷失去了在百姓心中的公信,同时也避免当地百姓因冤假错案而带来的民怨沸腾。 李青当判鞭七十笞二十。” 天符帝深深的看了司马眕一眼。 这一眼,看的司马眕心中一颤。 “不愧是我大周的丞相,总是能揣摩到朕的心思。”天符帝心中冷笑。 随后起身道:“既如此,那便依丞相所言执行。” “此外,朕收回御史台先斩后奏之权,并收回谏言不死之权。” 虽然天符帝想让御史台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以此震慑群臣。 但的确如李青所言,这个权利,会带来无穷祸患。 此外谏言不死之权,这几天他也在与殿阁大学士杨郢谈及。 谏臣不可怕,可怕的是仗着谏言不死而故意求名之谏臣。 此外,还有那些为了求名压根就不怕死的谏臣,也十分可怕。 随着天符帝一声令下,两名宫中侍卫走了进来,将李青带到乾元殿门口。 不多时,有人将鞭子和廷杖带了过来。 殿中太监看了看李青并不壮实的身板,心中一阵担心。 以宫中侍卫的力气,鞭七十,笞二十,普通人挨了直接躺在床上几个月下不了地,体弱点的甚至很有可能当场死去。 便是八品甚至七品修行者,也要受不轻的伤。 殿中太监看着两位行刑的侍卫,道:“御史大人虽然是陛下最看重的年轻官员,几日之后也要与长宁公主完婚成为大周的驸马。 但陛下已经下令,你们也不得抱着随便应付了事的心思! 今日这七十鞭,二十笞,都要给咱家铆足了劲打! 谁敢应付了事,陛下饶不了你们!” 两名行刑侍卫闻言,立马道:“我等绝对不敢应付了事。” 殿中太监走上前去,亲自为李青解下官服、脱下官帽。 待李青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趴在地上,他瞪了两名行刑侍卫一眼。 “还不赶紧行刑!” 持鞭侍卫上前,对李青道了声得罪了,便抡起鞭子抽了过去。 “啪!” 以金兕皮制作的鞭子似乎抽破了空气,重重抽在李青背上。 “嗯” 李青眉头一皱,这鞭子看似用力,实则力道在接触到他后背的时候气力全泄。 “不准泄力!给我用力的打!” “我有罪在先,若不处罚,若不以身作则,怎能对朝中其他御史甚至对后世御史起到警示作用” 行刑侍卫愣了一下,他们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要求。 别人被天符帝处罚,哪个不是明里暗里求他们泄点力,不要打的太狠。 结果李青倒好,泄力还不高兴,居然要求用力的打! 他们看了眼殿中太监,想得到这位皇帝贴身太监的答复。 殿中太监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正气、悍然赴刑的李青,大为触动。 心中叹道:御史大人真是一位好官,难怪曹公公对他如此推崇。 “按照御史大人说的办,不得泄力。” 他已经决定了,只要李青在受刑的过程中,有任何生命危险,都会在第一时间暗中出手。 李青可以为了警示其他官员而以身作则,但他不能真的让李青死在这里。 “啪!” 行刑侍卫没有再泄力,鞭子扎扎实实的抽打在李青背上,白色里衣瞬间破裂开来。 李青闷哼一声。 即便他的体魄经过浩然之气的冲刷,已经熬炼的不比七品八品修士弱。 但依旧感觉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 一鞭又一鞭。 几鞭子过后,鲜血染红了李青身上被抽成碎布条的里衣,他的后背俨然已经皮开肉绽。 殿中太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感受李青的气息。 只要他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立马暗中出手干涉。 终于,七十鞭抽完。 李青疼的脑门直冒冷汗,后背已经泥泞一滩,伤势十分吓人。 那行刑侍卫在殿中太监的注视之下,也脑门冒汗。 另一名执行笞刑的侍卫手持廷杖走进李青身旁。 心中一个劲的暗骂,为何他那么倒霉,被拉来对陛下最宠爱的年轻臣子、对长宁公主的驸马用刑。 更倒霉的是,为何不是他先执行笞刑。 已经受了七十鞭的李青,可能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万一被他的廷杖给打死。 那执行鞭刑的同僚会有什么下场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还有二十笞,打!” 李青虚弱且嘶哑的声音传来。 执行笞刑的侍卫浑身一个激灵,在殿中太监阴恻恻的目光当中,高高举起廷杖打了下去。 笞刑,可打后背,也可打臀部。 李青的后背已经被鞭子抽的不成样子,笞刑侍卫哪里还敢往他后背打。 每一廷杖,都打在李青的臀部上。 并且刻意放缓击打间隙,给李青一些喘息的时间。 十廷杖过后,李青的臀部也伤的不成样子。 乾元殿中,天符帝听着外面的行刑声音,脸色十分阴沉。 李青坚决拒绝行刑侍卫的好意,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这个将在未来朝堂中起到至关作用的年轻臣子,决不能出事。 殿中太监似乎察觉到背后来自天符帝的目光,一颗心更加提到嗓子眼了。 好在李青虽然遭受重伤,但从气息上来判断,还没到危及生命的时候。 “这不是侍御史李青吗。” 手捧各路官员上奏给天符帝奏章的门下省侍中宋珏来到乾元殿外。 看到辱他独孙的李青被打的伤痕累累,心中不由幸灾乐祸。 “刘公公,李青犯了何事,为何在乾元殿外受鞭笞之刑” 殿中太监全身心盯着李青的气息观察,哪有时间搭理他。 随口应付道:“御史大人自己请罪受罚。” 宋珏看了两眼,欣赏了一下李青的惨状之后,才摇晃着脑袋,到乾元殿门口求见天符帝。 终于,二十廷杖全部打完。 见李青还有气息,行刑侍卫顿时松了口气。 殿中太监更是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喂李青服下。 随后双手运转功法,全力为李青疗伤。 乾元殿内。 随着宋珏进来,天符帝趁着殿门打开之时,看着正在接受殿中太监疗伤的李青,脸色十分难看。 “臣宋珏,参见陛下。” 宋珏进来之后,从手中一堆奏章中,取出一份递到天符帝面前。 “陛下,邺州太守上表,弹劾御史台侍御史李青不遵守大周律法,擅杀临平府府尹、通判。” 天符帝只是默默的看着宋珏,丝毫没有接过奏章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司马眕,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很小的弧度。 这个向来与自己对着干的门下省侍中,奏章送的可真是时候。 第七十四章 立名 宋珏被天符帝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硬着头皮轻唤了一声:“陛下” 天符帝接过奏章,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放到桌案上。 “临平府乃邺州治下,临平府府尹和通判颠倒黑白罔顾律法,与邺州太守监管不当脱不了干系。” “传旨魏搉,命他严查邺州太守是否参与了李桧案。” “若未参与此案,罚俸三年。若参与此案,羁押回京,严惩不贷!” 宋珏直接傻眼了。 他只是将邺州太守的奏章上呈而已,怎么天符帝直接就要对业州太守进行严查了 天符帝看向怔在原地的宋珏,淡淡的说道:“丞相,你跟宋爱卿说说。” “是,陛下。” 司马眕起身,面朝宋珏道:“今日之前,御史台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桧案证据确凿,临平府府尹、通判按律当斩。 彼时御史台初设,尚无建制。李青无法陈书御史台,请御史台审批。 如此情况下,理当上书陛下,请陛下决断。 李青之罪,不在擅杀朝廷命官,而在未曾奏疏陛下。 在宋大人来之前,李青已向陛下自参一本。 方才业已在殿外受鞭笞之刑。” 宋珏闻言,表情凝固,一颗心直往下沉。 不好! 弹劾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友邺州太守,这下要遭了。 虽然他没有参与李桧案,但东厂下去严查,定能查出一些其他罪名出来。 甚至连带着天符帝对自己都产生不满了。 完! 完! 完! “宋爱卿,还有其他奏章吗都呈上来给朕看看。”天符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 宋珏连忙将手中奏章全都呈给天符帝。 一旁的丞相司马眕玩笑般的说道: “陛下,臣听闻邺州太守张屹,曾和宋大人是同窗,二人关系十分要好。 宋大人年轻时便如现在一般固执古板,一点都不风趣。 张屹则喜吟诗喝酒,年轻时颇为风流。 臣以前还不信二人性格如此不和,怎会是至交好友。 今日见宋大人递奏章,都优先递张屹的奏章,方才信了一二。” 打蛇打七寸,分走中书省权利的政敌宋珏好不容易露出了破绽。 如此大好机会,司马眕怎能不乘胜追击 这一语双关之言,听的宋珏后背发凉。 好友张屹被查已经是巨大的损失,若是他自己都因此被牵连上了,那还得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正在翻阅奏章的天符帝轻飘飘的说道: “交友也不用非要志趣相投、性格相合。朕要批阅奏章,尔等若无事,便退下。” 天符帝假装听不出司马眕的话外之意,明显是不想就此事继续深追。 宋珏大喜,连忙躬身告退。 司马眕对天符帝的做法也不觉意外。 门下省侍中,是对他这个丞相天然的制衡。 玩弄权术数十年的天符帝,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对宋珏下手。 但时不时的上点眼药,总归是有点用的。 司马眕、赵夔、宋珏三人退出乾元殿,就见殿中太监在为李青疗伤。 司马眕上前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长青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敢于在陛下面前自参请罪,实乃我辈楷模。” 赵夔亦感慨道:“长青此举,令老夫敬佩。若大周官员,人人如长青一般,大周何愁迎不来万年盛世。” 伤势已经略微好转的李青,声音虚弱道:“二位大人谬赞,此乃为官本分。长青铸下大错在先,当不得二位大人如此称赞。” 门下省侍中宋珏听着这三人的对话,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甩了甩袖袍,径直离去。 “李青!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宋珏刚走,就见长宁公主骑着龙鳞马迎面而来。 她将龙鳞马停在九层台阶之下,脚尖一点马镫,直接飞身而至。 见李青浑身鲜血、遍体是伤,登时秀眉倒竖。 一股久经战场的血腥杀伐之气向四周席卷而去。 “刘公公,是谁伤的驸马!” 殿中太监也有修为在身,同样是七品修士。 但被长宁公主这气势一冲,依旧心中发颤。 “回公主,御史大人自参一本,向陛下请罪受罚。 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御史大人体魄很强,这伤势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皮外伤。 奴婢已经为御史大人疗伤,并服用了天心丹。 只需修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皮外伤你管这叫皮外伤!” 长宁公主一把从殿中太监怀中把李青搀扶过来,细细打量他的伤势。 不知为何,看到李青遍体鳞伤的模样,她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 两人明明只相处了二十几天而已,为何会有心疼的感觉 这应该不是感情,只是看到自己的驸马伤痕累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长宁公主心中如是判断。 “公主,我无大碍,不用担心。” 靠在长宁公主怀中,一股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竟让李青觉得身上的伤势也不那么疼了。 “本将有什么可担心的!” 长宁公主心中有些慌乱,可不能被看出自己的担忧。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道:“本将只是担心你身上有如此伤势,影响五日后的拜堂!” 李青笑了笑,没有说话。 别人有没有关心在乎你,是可以感受出来的,无需通过言语来判断。 殿中太监看到这一幕,竟感觉有些甜蜜,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不对。 我一个没卵子的阉人,为何看到这一幕会感到甜蜜 “刘通!” 却在这时,天符帝的声音从乾元殿传来。 “奴婢在!” 殿中太监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进入乾元殿。 天符帝一边翻阅奏章,一边道:“今日李青遭受鞭笞之刑,有哪些人看到了” “回陛下,除了丞相、太傅和门下省侍中之外,有四个宫中侍卫,还有一些路过乾元殿的宫女宦官们看到了。” 天符帝点了点头,“李青自参一本,以身作则践行御史之责,当为百官楷模,当受百姓称赞。” 殿中太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天符帝这是要为李青树立名声。 自己要做的,便是让那些侍卫、宫女和宦官们把此事宣扬出去。 当即躬身道:“奴婢明白。” 第七十四章 立名 宋珏被天符帝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硬着头皮轻唤了一声:“陛下” 天符帝接过奏章,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放到桌案上。 “临平府乃邺州治下,临平府府尹和通判颠倒黑白罔顾律法,与邺州太守监管不当脱不了干系。” “传旨魏搉,命他严查邺州太守是否参与了李桧案。” “若未参与此案,罚俸三年。若参与此案,羁押回京,严惩不贷!” 宋珏直接傻眼了。 他只是将邺州太守的奏章上呈而已,怎么天符帝直接就要对业州太守进行严查了 天符帝看向怔在原地的宋珏,淡淡的说道:“丞相,你跟宋爱卿说说。” “是,陛下。” 司马眕起身,面朝宋珏道:“今日之前,御史台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桧案证据确凿,临平府府尹、通判按律当斩。 彼时御史台初设,尚无建制。李青无法陈书御史台,请御史台审批。 如此情况下,理当上书陛下,请陛下决断。 李青之罪,不在擅杀朝廷命官,而在未曾奏疏陛下。 在宋大人来之前,李青已向陛下自参一本。 方才业已在殿外受鞭笞之刑。” 宋珏闻言,表情凝固,一颗心直往下沉。 不好! 弹劾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友邺州太守,这下要遭了。 虽然他没有参与李桧案,但东厂下去严查,定能查出一些其他罪名出来。 甚至连带着天符帝对自己都产生不满了。 完! 完! 完! “宋爱卿,还有其他奏章吗都呈上来给朕看看。”天符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 宋珏连忙将手中奏章全都呈给天符帝。 一旁的丞相司马眕玩笑般的说道: “陛下,臣听闻邺州太守张屹,曾和宋大人是同窗,二人关系十分要好。 宋大人年轻时便如现在一般固执古板,一点都不风趣。 张屹则喜吟诗喝酒,年轻时颇为风流。 臣以前还不信二人性格如此不和,怎会是至交好友。 今日见宋大人递奏章,都优先递张屹的奏章,方才信了一二。” 打蛇打七寸,分走中书省权利的政敌宋珏好不容易露出了破绽。 如此大好机会,司马眕怎能不乘胜追击 这一语双关之言,听的宋珏后背发凉。 好友张屹被查已经是巨大的损失,若是他自己都因此被牵连上了,那还得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正在翻阅奏章的天符帝轻飘飘的说道: “交友也不用非要志趣相投、性格相合。朕要批阅奏章,尔等若无事,便退下。” 天符帝假装听不出司马眕的话外之意,明显是不想就此事继续深追。 宋珏大喜,连忙躬身告退。 司马眕对天符帝的做法也不觉意外。 门下省侍中,是对他这个丞相天然的制衡。 玩弄权术数十年的天符帝,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对宋珏下手。 但时不时的上点眼药,总归是有点用的。 司马眕、赵夔、宋珏三人退出乾元殿,就见殿中太监在为李青疗伤。 司马眕上前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长青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敢于在陛下面前自参请罪,实乃我辈楷模。” 赵夔亦感慨道:“长青此举,令老夫敬佩。若大周官员,人人如长青一般,大周何愁迎不来万年盛世。” 伤势已经略微好转的李青,声音虚弱道:“二位大人谬赞,此乃为官本分。长青铸下大错在先,当不得二位大人如此称赞。” 门下省侍中宋珏听着这三人的对话,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甩了甩袖袍,径直离去。 “李青!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宋珏刚走,就见长宁公主骑着龙鳞马迎面而来。 她将龙鳞马停在九层台阶之下,脚尖一点马镫,直接飞身而至。 见李青浑身鲜血、遍体是伤,登时秀眉倒竖。 一股久经战场的血腥杀伐之气向四周席卷而去。 “刘公公,是谁伤的驸马!” 殿中太监也有修为在身,同样是七品修士。 但被长宁公主这气势一冲,依旧心中发颤。 “回公主,御史大人自参一本,向陛下请罪受罚。 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御史大人体魄很强,这伤势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皮外伤。 奴婢已经为御史大人疗伤,并服用了天心丹。 只需修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皮外伤你管这叫皮外伤!” 长宁公主一把从殿中太监怀中把李青搀扶过来,细细打量他的伤势。 不知为何,看到李青遍体鳞伤的模样,她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 两人明明只相处了二十几天而已,为何会有心疼的感觉 这应该不是感情,只是看到自己的驸马伤痕累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长宁公主心中如是判断。 “公主,我无大碍,不用担心。” 靠在长宁公主怀中,一股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竟让李青觉得身上的伤势也不那么疼了。 “本将有什么可担心的!” 长宁公主心中有些慌乱,可不能被看出自己的担忧。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道:“本将只是担心你身上有如此伤势,影响五日后的拜堂!” 李青笑了笑,没有说话。 别人有没有关心在乎你,是可以感受出来的,无需通过言语来判断。 殿中太监看到这一幕,竟感觉有些甜蜜,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不对。 我一个没卵子的阉人,为何看到这一幕会感到甜蜜 “刘通!” 却在这时,天符帝的声音从乾元殿传来。 “奴婢在!” 殿中太监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进入乾元殿。 天符帝一边翻阅奏章,一边道:“今日李青遭受鞭笞之刑,有哪些人看到了” “回陛下,除了丞相、太傅和门下省侍中之外,有四个宫中侍卫,还有一些路过乾元殿的宫女宦官们看到了。” 天符帝点了点头,“李青自参一本,以身作则践行御史之责,当为百官楷模,当受百姓称赞。” 殿中太监心中一凛,顿时明白天符帝这是要为李青树立名声。 自己要做的,便是让那些侍卫、宫女和宦官们把此事宣扬出去。 当即躬身道:“奴婢明白。” 第七十五章 正气 长宁公主从李青口中了解了他自受鞭笞之刑的始末之后,心中并不奇怪。 往返临平府二十余天,她对李青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按照李青的品性,的确做得出来自参一本这种事。 “公主,我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基本的行走站立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开我了。” 李青被一个足足八尺高的女子揽在怀中,总感觉怪怪的,有些变扭。 “受了伤就不要乱动!” 长宁公主瞪了李青一眼,终究也不好意思继续揽着李青。 扶着他坐下之后,坚持亲自再为他疗伤一次。 一股雄浑的真气,从长宁公主的手掌渡入李青体内。 他背后的伤势,进一步开始好转。 鲜血早已不再继续流淌,伤口也在缓慢愈合。 一刻钟之后,长宁公主检查了一下,这才停止运功,满意的点点头。 “稍后本将派人送点战场上专用的金疮药到你府上,再有一两天时间,你的伤口就能痊愈。” 说着,她又强调了一句,“不会影响五日后的婚事。” 李青缓缓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除了后背鲜血淋漓,看上去比较凄惨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碍。 只要不进行剧烈活动,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多谢公主为我疗伤。” 李青致谢后,破天荒的想到那日长宁公主与他所说的话。 让他和孔德祥请教请教,日后成婚之后不要太呆板木讷,要风趣一点。 于是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 “观公主今日之举,日后定是位贤妻良母。” 长宁公主闻言一怔,随后狠狠的剜了李青一眼。 “真是一点都不风趣。” 说完,转身离开,走进乾元殿去见天符帝。 李青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两世为人,我都不是个风趣之人。下次不如把前世的幽默话语拿来试试” 摇了摇头,穿戴好官服和官帽,往宫外走去。 乾元殿门口,长宁公主转身,看着李青的背影。 方才李青说道贤妻良母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心跳似乎加快了一些。 …… 未时,东厂。 殿中太监在东厂用过午膳,和魏搉坐在正堂喝茶。 “督主,真没有办法吗”殿中太监脸上写满了恳求和不甘。 魏搉叹息一声,道:“刘通,你我在宫中相识数十年。这些年咱家作为内务省太监总管,对你够照顾了 咱家受陛下之命设立东厂,也是第一时间推荐你顶替咱家成为陛下的贴身太监” 殿中太监不断点头,“督主照顾之恩,刘通永不敢忘。可是……” “别可是了。”魏搉直接打断殿中太监,“你才刚在陛下身边伺候多久,就想着来东厂了。你不敢向陛下开口,咱家同样不敢啊。再等等,等个几年再说。” “唉” 殿中太监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强人所难。 宫中哪个宦官不想在天符帝身旁贴身伺候。 他却一个劲的想要离开,这明显会给天符帝留下恶感。 除非天符帝主动让他去东厂,否则这辈子都没戏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啊。 四字太监,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村长大开中门,领着全体村民迎接他回村。 死后牌位摆放在祖宗祠堂。 从殿中太监在曹老三那里得知东厂的使命之后,这一幕幕画面,早就出现在他脑海当中。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做着这个美梦进入梦乡。 “好了,咱家答应你,只要有机会立马将你调来东厂。现在赶紧说正事,你今日来东厂所为何事。” 魏搉催促道。 刑部尚书曹戡的嘴,已经在曹老三的攻心计下被撬开了。 现在他的东厂厂狱里面,关着好些个从刑部抓来的官员,还等着他去亲自审问呢。 这个牵连到燕州曹家的大案子,他必须办的漂漂亮亮。 魏搉握紧拳头。 乱国佞臣,一个都别想跑! 我魏忠贤要为大周铲除奸佞,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殿中太监倒豆子一般,将他来来意说与了魏搉。 魏搉听罢,拍案而起,怒斥殿中太监。 “好你个刘通!” “御史大人刚正不阿,岂能受如此之重的刑罚!更何况御史大人出身贫寒,从未修行。那单薄的体魄,怎能受得了七十鞭子二十笞!” “陛下明显是不想惩罚御史大人,你为何不暗示那行刑侍卫,让他们泄去力道!” 魏搉对李青推崇至极,早已将李青视作心中的启明星,视作精神信仰。 惊闻如此噩耗,顿时怒火中烧。 殿中太监看着双眼通红、怒火冲天盯着自己的魏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赶紧解释:“督主息怒!” “我第一时间便暗示了那行刑侍卫,他们一开始也的确泄去了力道。 可御史大人的品性您也知道,他当即就怒斥行刑侍卫,要他们用力打。 只有他以身作则受到处罚,才能警醒其他御史或后世御史,不使他们犯下同样的错误。” 魏搉闻言,眼中含泪。 “御史大人,当真是一身正气!” 殿中太监连忙继续说道:“督主放心,御史大人所受之伤皆为皮外伤。我和公主殿下都为御史大人疗伤,不出几日伤口便会痊愈。” 听到这里,魏搉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正堂,大声喊道: “传本督命令,着所有东厂宦官,全部来此集合。” 命令传达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所有正在东厂的番子,全都赶到。 看着黑压压的一群宦官,魏搉将李青自参一本、以身作则的事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登时引来东厂番子一阵崇拜和向往。 “御史大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我们当以御史大人为榜样,要把御史大人的事迹传播出去,让大周的百姓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官!” 一众东厂番子,纷纷振臂呐喊。 表示一天之内,整个盛京都将传播御史大人的事迹。 魏搉按下手掌,待现场平静下来之后,又道: “既然我们要以御史大人为榜样,那便要严格要求自身。 我们要叫那些高高在上却尸位素餐自诩为上等人的官员们看看, 我们虽身体残缺,但却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我们虽是阉人,却能做出比他们还要大的功绩! 我们要让百姓见了,全都交口称赞。 我们甚至还要让家里的乡亲们都以和我们同乡而感到骄傲! 一人净身,全村光荣! 这是我们东厂所有宦官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燃! 现场彻底燃起来了! 魏搉简直是个天生的演讲奇才。 一连串的排比句下来,听的东厂番子们个个热血沸腾。 在曹老三的带头之下,一群人纷纷跟着大吼: “一人净身,全村光荣!” —— —— 第三更! 另外作者君问一下,各位书友们对这类太监们的剧情感觉如何。 需不需要作者写这类剧情。 第七十五章 正气 长宁公主从李青口中了解了他自受鞭笞之刑的始末之后,心中并不奇怪。 往返临平府二十余天,她对李青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按照李青的品性,的确做得出来自参一本这种事。 “公主,我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基本的行走站立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开我了。” 李青被一个足足八尺高的女子揽在怀中,总感觉怪怪的,有些变扭。 “受了伤就不要乱动!” 长宁公主瞪了李青一眼,终究也不好意思继续揽着李青。 扶着他坐下之后,坚持亲自再为他疗伤一次。 一股雄浑的真气,从长宁公主的手掌渡入李青体内。 他背后的伤势,进一步开始好转。 鲜血早已不再继续流淌,伤口也在缓慢愈合。 一刻钟之后,长宁公主检查了一下,这才停止运功,满意的点点头。 “稍后本将派人送点战场上专用的金疮药到你府上,再有一两天时间,你的伤口就能痊愈。” 说着,她又强调了一句,“不会影响五日后的婚事。” 李青缓缓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除了后背鲜血淋漓,看上去比较凄惨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碍。 只要不进行剧烈活动,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多谢公主为我疗伤。” 李青致谢后,破天荒的想到那日长宁公主与他所说的话。 让他和孔德祥请教请教,日后成婚之后不要太呆板木讷,要风趣一点。 于是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 “观公主今日之举,日后定是位贤妻良母。” 长宁公主闻言一怔,随后狠狠的剜了李青一眼。 “真是一点都不风趣。” 说完,转身离开,走进乾元殿去见天符帝。 李青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两世为人,我都不是个风趣之人。下次不如把前世的幽默话语拿来试试” 摇了摇头,穿戴好官服和官帽,往宫外走去。 乾元殿门口,长宁公主转身,看着李青的背影。 方才李青说道贤妻良母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心跳似乎加快了一些。 …… 未时,东厂。 殿中太监在东厂用过午膳,和魏搉坐在正堂喝茶。 “督主,真没有办法吗”殿中太监脸上写满了恳求和不甘。 魏搉叹息一声,道:“刘通,你我在宫中相识数十年。这些年咱家作为内务省太监总管,对你够照顾了 咱家受陛下之命设立东厂,也是第一时间推荐你顶替咱家成为陛下的贴身太监” 殿中太监不断点头,“督主照顾之恩,刘通永不敢忘。可是……” “别可是了。”魏搉直接打断殿中太监,“你才刚在陛下身边伺候多久,就想着来东厂了。你不敢向陛下开口,咱家同样不敢啊。再等等,等个几年再说。” “唉” 殿中太监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强人所难。 宫中哪个宦官不想在天符帝身旁贴身伺候。 他却一个劲的想要离开,这明显会给天符帝留下恶感。 除非天符帝主动让他去东厂,否则这辈子都没戏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啊。 四字太监,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村长大开中门,领着全体村民迎接他回村。 死后牌位摆放在祖宗祠堂。 从殿中太监在曹老三那里得知东厂的使命之后,这一幕幕画面,早就出现在他脑海当中。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做着这个美梦进入梦乡。 “好了,咱家答应你,只要有机会立马将你调来东厂。现在赶紧说正事,你今日来东厂所为何事。” 魏搉催促道。 刑部尚书曹戡的嘴,已经在曹老三的攻心计下被撬开了。 现在他的东厂厂狱里面,关着好些个从刑部抓来的官员,还等着他去亲自审问呢。 这个牵连到燕州曹家的大案子,他必须办的漂漂亮亮。 魏搉握紧拳头。 乱国佞臣,一个都别想跑! 我魏忠贤要为大周铲除奸佞,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殿中太监倒豆子一般,将他来来意说与了魏搉。 魏搉听罢,拍案而起,怒斥殿中太监。 “好你个刘通!” “御史大人刚正不阿,岂能受如此之重的刑罚!更何况御史大人出身贫寒,从未修行。那单薄的体魄,怎能受得了七十鞭子二十笞!” “陛下明显是不想惩罚御史大人,你为何不暗示那行刑侍卫,让他们泄去力道!” 魏搉对李青推崇至极,早已将李青视作心中的启明星,视作精神信仰。 惊闻如此噩耗,顿时怒火中烧。 殿中太监看着双眼通红、怒火冲天盯着自己的魏搉,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赶紧解释:“督主息怒!” “我第一时间便暗示了那行刑侍卫,他们一开始也的确泄去了力道。 可御史大人的品性您也知道,他当即就怒斥行刑侍卫,要他们用力打。 只有他以身作则受到处罚,才能警醒其他御史或后世御史,不使他们犯下同样的错误。” 魏搉闻言,眼中含泪。 “御史大人,当真是一身正气!” 殿中太监连忙继续说道:“督主放心,御史大人所受之伤皆为皮外伤。我和公主殿下都为御史大人疗伤,不出几日伤口便会痊愈。” 听到这里,魏搉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正堂,大声喊道: “传本督命令,着所有东厂宦官,全部来此集合。” 命令传达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所有正在东厂的番子,全都赶到。 看着黑压压的一群宦官,魏搉将李青自参一本、以身作则的事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登时引来东厂番子一阵崇拜和向往。 “御史大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我们当以御史大人为榜样,要把御史大人的事迹传播出去,让大周的百姓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官!” 一众东厂番子,纷纷振臂呐喊。 表示一天之内,整个盛京都将传播御史大人的事迹。 魏搉按下手掌,待现场平静下来之后,又道: “既然我们要以御史大人为榜样,那便要严格要求自身。 我们要叫那些高高在上却尸位素餐自诩为上等人的官员们看看, 我们虽身体残缺,但却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我们虽是阉人,却能做出比他们还要大的功绩! 我们要让百姓见了,全都交口称赞。 我们甚至还要让家里的乡亲们都以和我们同乡而感到骄傲! 一人净身,全村光荣! 这是我们东厂所有宦官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燃! 现场彻底燃起来了! 魏搉简直是个天生的演讲奇才。 一连串的排比句下来,听的东厂番子们个个热血沸腾。 在曹老三的带头之下,一群人纷纷跟着大吼: “一人净身,全村光荣!” —— —— 第三更! 另外作者君问一下,各位书友们对这类太监们的剧情感觉如何。 需不需要作者写这类剧情。 第七十六章 效仿文圣七十二贤 李青回到御史台,御史台的同僚见他遍体鳞伤的模样,不由纷纷上前询问缘由。 与他关系较好的孔德祥,还有一心想要拜他为师的王琰,直接愤怒了。 “长青,怎么回事,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你伤势如何” 看着两人关切的目光,李青露出一个微笑。 “不用担心,都是些皮外伤,修养几天就好了。” 人群当中,御史台同僚心中开始各种嘀咕猜测李青受伤的缘由。 惟有御史左中丞,满脸肃容,看向李青的眼神含着敬佩。 朝堂为官,被人参一本,都足以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又有谁能在最为年轻气盛之时,在风头正盛之时,主动去皇帝面前参自己一本。 此举无异于没事给自己添麻烦,甚至是自觉坟墓,堵死了自己的官途。 “陛下口谕!” 几乎是李青前脚刚踏进御史台,后脚就有一名宫中的青衣太监赶到。 青衣太监脸上堆满了笑容,躬着身小跑到李青身前。 “御史大人,陛下有口谕给您。” 李青闻言,面朝皇宫方向,作揖拱手。 其余御史台官员,也通通转身面朝皇宫行礼。 “陛下口谕,李青为官刚正不阿,坚守御史职责。自参一本,以身作则。当为百官表率。 御史台官员听令,往后当以李青为楷模,做一名敢于谏言、敢于自谏之官。” 口谕传完,在场御史台官员这才彻底明白。 李青身上的伤,是他为了以身作则自己主动请罪请来的。 尤其是当他们仔细询问青衣太监事情的经过之后,直接人都傻了。 无论与李青有无交情,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敬佩。 孔德祥喃喃道:“古之先贤,不外如斯。” 王琰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眼中精光大发,脸色异常激动。 口中一直念叨着:“知行合一致良知!先生以自身行动让学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致良知!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可更改道德的念头,并坚定不移的去践行。 致良知,学生悟了,学生悟了!” 王琰十分兴奋,仿佛触摸到了圣贤大道。 李青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无限拔高。 同时也愈加坚定了要拜李青为师,追随在他的身旁学习圣贤道理的决心。 随着青衣太监的离去,御史台官员们也各自散开。 王琰来到自己的办公所在处,坐在桌案前,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我为何不能效仿文圣的七十二门徒,将先生的道理传播天下,教化万民。” 这个念头一闪过,王琰仿佛找到了自己此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从今日起,我将随身携带笔墨纸砚,随时将先生的言论整理成册。 编撰成类似《论语》一样的文学巨着,供天下读书人阅览学习。” “这是一个宏伟的重任,我一定要好好完成!” 王琰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 受到知行合一的影响,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决定实行。 王琰将一页白纸小心的在桌案上摊开,以镇纸压住。 取出一支毛笔,刚要落墨写下这段日子从李青那里传来的学问、道理,突然想到他并没有给这本巨着想好一个书名。 放下毛笔,王琰道: “书名必须慎之又慎,不能轻易取一书名,玷污先生之学问道理。” 他坐在桌案前,苦思冥想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想出来一个恰当的、合适的书名。 “书名之事,暂且放在一旁。我先将先生所言道理记录下来,日后再请先生亲自取名。” 王琰重新提笔,以殿试文体,一笔一划极其认真仔细的写着: 王琰见李子。王琰曰:“吾自幼读圣贤书,已十五年矣。今多有迷惘,恐悖圣道,望夫子解惑。” 李子曰:“吾有一言相赠,知行合一致良知。” 李子问曰:“汝可知其真意” 王琰对曰:“朱子曾言,知先后行。” 李子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知行本为一体。” 王琰曰:“何谓知行合一” 李子曰:“知为行之始,行乃知之成。汝此前迷惘,源于知而不行。” 王琰曰:“何谓致良知” 李子曰:“一念发动处即是行,摒弃不善之念,胸中不存一念不善。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王琰闻之,豁然开朗。 李子曰:“孺子可教也” 开篇写完,王琰一遍不满意,便一遍遍修改。 一篇知行合一致良知,仅两百余字,他足足写了两个时辰之久,并乐在其中。 终于,最后改到满意为止,王琰才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视若珍宝的将其收了起来。 一篇写完,王琰越加迫切,马不停蹄的开始了第二篇。 “老师的学问,以知行合一为根,以义为基。第二篇当写义!” 闭目凝神半晌,王琰在脑海中打好了腹稿,才缓缓落笔。 李子衣锦还乡,惊闻好友蒙冤入狱,遂问同窗。 同窗曰:“贼子势大,只手遮天不可抗。” 李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同窗又曰:“为前途计,勿往。” 李子对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孔曰成仁,李曰取义。 为其义尽,所以仁至。 王琰落笔如飞,随着他不断书写,自身对义的感悟也原来越深。 “呼” 王琰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 看着手中这两篇整理出来的李青言论,感到无比满足。 “古有七十二贤编撰论语,今后学末进王琰效仿之。” “先生之言论,需传播天下,让世人皆知先生之学问之道理。我王家在大周各地亦有些书铺,如今可直接利用起来。” “不够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散值之后,立刻回府请祖父和父亲携礼登门拜师!” —— —— ps:兄弟萌,求月票! 第七十六章 效仿文圣七十二贤 李青回到御史台,御史台的同僚见他遍体鳞伤的模样,不由纷纷上前询问缘由。 与他关系较好的孔德祥,还有一心想要拜他为师的王琰,直接愤怒了。 “长青,怎么回事,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你伤势如何” 看着两人关切的目光,李青露出一个微笑。 “不用担心,都是些皮外伤,修养几天就好了。” 人群当中,御史台同僚心中开始各种嘀咕猜测李青受伤的缘由。 惟有御史左中丞,满脸肃容,看向李青的眼神含着敬佩。 朝堂为官,被人参一本,都足以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又有谁能在最为年轻气盛之时,在风头正盛之时,主动去皇帝面前参自己一本。 此举无异于没事给自己添麻烦,甚至是自觉坟墓,堵死了自己的官途。 “陛下口谕!” 几乎是李青前脚刚踏进御史台,后脚就有一名宫中的青衣太监赶到。 青衣太监脸上堆满了笑容,躬着身小跑到李青身前。 “御史大人,陛下有口谕给您。” 李青闻言,面朝皇宫方向,作揖拱手。 其余御史台官员,也通通转身面朝皇宫行礼。 “陛下口谕,李青为官刚正不阿,坚守御史职责。自参一本,以身作则。当为百官表率。 御史台官员听令,往后当以李青为楷模,做一名敢于谏言、敢于自谏之官。” 口谕传完,在场御史台官员这才彻底明白。 李青身上的伤,是他为了以身作则自己主动请罪请来的。 尤其是当他们仔细询问青衣太监事情的经过之后,直接人都傻了。 无论与李青有无交情,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敬佩。 孔德祥喃喃道:“古之先贤,不外如斯。” 王琰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青,眼中精光大发,脸色异常激动。 口中一直念叨着:“知行合一致良知!先生以自身行动让学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致良知!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可更改道德的念头,并坚定不移的去践行。 致良知,学生悟了,学生悟了!” 王琰十分兴奋,仿佛触摸到了圣贤大道。 李青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无限拔高。 同时也愈加坚定了要拜李青为师,追随在他的身旁学习圣贤道理的决心。 随着青衣太监的离去,御史台官员们也各自散开。 王琰来到自己的办公所在处,坐在桌案前,忽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我为何不能效仿文圣的七十二门徒,将先生的道理传播天下,教化万民。” 这个念头一闪过,王琰仿佛找到了自己此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从今日起,我将随身携带笔墨纸砚,随时将先生的言论整理成册。 编撰成类似《论语》一样的文学巨着,供天下读书人阅览学习。” “这是一个宏伟的重任,我一定要好好完成!” 王琰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 受到知行合一的影响,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决定实行。 王琰将一页白纸小心的在桌案上摊开,以镇纸压住。 取出一支毛笔,刚要落墨写下这段日子从李青那里传来的学问、道理,突然想到他并没有给这本巨着想好一个书名。 放下毛笔,王琰道: “书名必须慎之又慎,不能轻易取一书名,玷污先生之学问道理。” 他坐在桌案前,苦思冥想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想出来一个恰当的、合适的书名。 “书名之事,暂且放在一旁。我先将先生所言道理记录下来,日后再请先生亲自取名。” 王琰重新提笔,以殿试文体,一笔一划极其认真仔细的写着: 王琰见李子。王琰曰:“吾自幼读圣贤书,已十五年矣。今多有迷惘,恐悖圣道,望夫子解惑。” 李子曰:“吾有一言相赠,知行合一致良知。” 李子问曰:“汝可知其真意” 王琰对曰:“朱子曾言,知先后行。” 李子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知行本为一体。” 王琰曰:“何谓知行合一” 李子曰:“知为行之始,行乃知之成。汝此前迷惘,源于知而不行。” 王琰曰:“何谓致良知” 李子曰:“一念发动处即是行,摒弃不善之念,胸中不存一念不善。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王琰闻之,豁然开朗。 李子曰:“孺子可教也” 开篇写完,王琰一遍不满意,便一遍遍修改。 一篇知行合一致良知,仅两百余字,他足足写了两个时辰之久,并乐在其中。 终于,最后改到满意为止,王琰才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视若珍宝的将其收了起来。 一篇写完,王琰越加迫切,马不停蹄的开始了第二篇。 “老师的学问,以知行合一为根,以义为基。第二篇当写义!” 闭目凝神半晌,王琰在脑海中打好了腹稿,才缓缓落笔。 李子衣锦还乡,惊闻好友蒙冤入狱,遂问同窗。 同窗曰:“贼子势大,只手遮天不可抗。” 李子曰:“虽千万人吾往矣。” 同窗又曰:“为前途计,勿往。” 李子对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孔曰成仁,李曰取义。 为其义尽,所以仁至。 王琰落笔如飞,随着他不断书写,自身对义的感悟也原来越深。 “呼” 王琰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 看着手中这两篇整理出来的李青言论,感到无比满足。 “古有七十二贤编撰论语,今后学末进王琰效仿之。” “先生之言论,需传播天下,让世人皆知先生之学问之道理。我王家在大周各地亦有些书铺,如今可直接利用起来。” “不够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散值之后,立刻回府请祖父和父亲携礼登门拜师!” —— —— ps:兄弟萌,求月票! 第七十七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上) 盛京。 朱雀街。 遇仙楼斜对面的状元楼。 和主打高端、格调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消费起的遇仙楼不同。 状元楼原名四海楼,取迎接四海来客之意。 这里消费水平很亲民,是大部分来京之人落脚首选,也是盛京普通百姓最喜欢光顾之所。 因而四海楼虽然在格调和消费水平上比不上遇仙楼,但每年盈利却比遇仙楼还要高。 当然,价格亲民的酒楼,在盛京遍地都是。 四海楼之所以能够与遇仙楼并驾齐驱,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掌柜的说的一手好书。 掌柜谢岳坤年近六十,出身一个落魄世家,年轻时也曾考中了秀才。 再往上,怎么也中不了举人。 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学问高的读书人。 后来他便在盛京开了家酒楼,以说书吸引了不少百姓来此吃饭。 对入京参加科举的寒门学子也多有照顾。 李青进京赶考,便在四海楼入住。 后来李青三元及第高中状元,经过掌柜谢岳坤的大肆宣传,李青曾住的那间房改名为状元房。 掌柜甚至连酒楼名,都改成状元楼了。 无数贫寒书生都乐意来状元楼沾染沾染状元文气,一些家中有孩子读书的长辈,也时不时带着孩子过来吃顿饭,希望家中孩子他日也能金榜题名。 状元楼门口,挂着一幅掌柜谢岳坤花重金请书法大家写的对联。 上联:迎四海之宾,入状元郎沾染文气 下联:聚天下之才,住状元房高中榜首 横批:金榜题名 这幅对联是谢岳坤绞尽脑汁所想,看上去十分庸俗,丝才华和意境都没有。 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酒楼的生意,比之前火爆了不知多少。 如今,这里已经是贫寒的文人墨客和普通百姓最常来往之地。 临近傍晚,状元楼一楼大堂,客人们一边喝酒闲聊,一边看着戏台上的戏班子唱戏。 一出戏唱完,掌柜谢岳坤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走了上来。 他以说书起家吸引客人,即便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只要有空每天都会上台说一场书。 由于他说书水平很高,所以一直以来是酒楼最受欢迎的节目。 “掌柜的,书接上回。你赶紧说说那书生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负了那狐狸精。” “掌柜的书说的确实好,就是太喜欢吊人胃口了,每回到了最精彩的时候就断了。” “是啊,每次听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就恨不得把掌柜的绑回去,逼他说话后续。” 谢岳坤一出场,酒楼的客人们,无论是书生还是普通百姓,都一边发牢骚一边期待着今天的内容。 “诸位。”谢岳坤始终保持笑容,按下双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今日暂且不说那狐狸精恩,插一段刚发生不久的大事!” 话音落下,状元郎的客人们顿时不干了。 “掌柜的你搞什么,狐狸报恩都已经到最后一回了,怎么不说了!” “吊人胃口不是这样吊的!” “我满心期待了一整天,结果你不说了你这不是胡闹吗!” “可恶!今天不说完狐狸报恩,以后我们都不来你家酒楼了!” 人群中,民怨沸起。 甚至有些脾气大的,直接就要起身走人了。 这狐狸报恩听了将近一个月,结果最后一回不说了,这委屈谁受得了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谢岳坤看着群情激奋,赶紧说道:“今日小老头要说的是那今科状元郎的故事!” 今科状元 今科状元李青出身贫寒,三元及第。这事迹早就传遍大周。 在场无数贫寒书生和普通百姓,都对李青十分推崇。 原本想甩门而去的客人一听谢岳坤要说状元郎的故事,也按捺住愤怒的心情,重新坐了下来。 谢岳坤见人群安静下来了之后,脸上的笑容隐去,面色肃然道: “诸位都知道状元郎从贫寒中崛起,最终三元及第。可知他高中状元之后又做过哪些令人肃然起敬的事情” 众人纷纷摇头,兴趣一下子就被吊起来了,纷纷催促谢岳坤赶紧继续说。 “诸位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 “这事,还得从御史台说起!” 御史台 熙阳王旧府,被改造成御史台。 这事盛京之人大多知晓。 却鲜有人知道御史台是一个什么样的官署。 众人兴趣更大了,一个个安静的聆听起来。 “话说状元郎三元及第后,陛下看重他的才华,并未像从前一样授翰林院编撰官职。 而是特设御史台,以状元郎为侍御史,官至从六品! 说到这这御史台,那可就不得了。 众所周知,人族七国境内,朝堂皆是三省六部制。 这御史台,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 有监察百官之权,风闻奏事之权。 上可直谏皇帝,下可弹劾奸臣。 又有重案审讯之权,往后重大案件,特殊案件,皆由御史台和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 除此之外,御史台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谢岳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然,人群瞬间哗然。 “风闻奏事,监察百官!这权利未免也太大了!” “御史台简直就是陛下的耳目,代陛下监察天下。这下那些贪官污吏,该人人自危” “状元郎初入朝堂,便被授了侍御史一职,当真是简在帝心皇恩浩荡!”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太可怕了。一旦御史台出现奸佞之臣,简直无法想象。” 听着人群议论,掌柜谢岳坤继续说道: “话说状元郎被授侍御史之后,陛下特命长宁公主与他衣锦还乡。今天的故事,便从状元郎的家乡临平府开始。” “状元郎回到临平府后,发现同村好友李桧蒙冤入狱。经过再三询问同窗,才得知原来那刑部尚书的侄子曹放,在临平府行凶杀人,嫁祸在李桧身上。” “状元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去府衙为李桧翻案。但曹放乃曹家嫡子,曹家四世三公,权势滔天。 状元郎若是翻案,面对的将会是四世三公的曹家。 贫寒出身,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高中状元,换做你们会怎么做” 第七十七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上) 盛京。 朱雀街。 遇仙楼斜对面的状元楼。 和主打高端、格调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消费起的遇仙楼不同。 状元楼原名四海楼,取迎接四海来客之意。 这里消费水平很亲民,是大部分来京之人落脚首选,也是盛京普通百姓最喜欢光顾之所。 因而四海楼虽然在格调和消费水平上比不上遇仙楼,但每年盈利却比遇仙楼还要高。 当然,价格亲民的酒楼,在盛京遍地都是。 四海楼之所以能够与遇仙楼并驾齐驱,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掌柜的说的一手好书。 掌柜谢岳坤年近六十,出身一个落魄世家,年轻时也曾考中了秀才。 再往上,怎么也中不了举人。 平生最敬佩的就是学问高的读书人。 后来他便在盛京开了家酒楼,以说书吸引了不少百姓来此吃饭。 对入京参加科举的寒门学子也多有照顾。 李青进京赶考,便在四海楼入住。 后来李青三元及第高中状元,经过掌柜谢岳坤的大肆宣传,李青曾住的那间房改名为状元房。 掌柜甚至连酒楼名,都改成状元楼了。 无数贫寒书生都乐意来状元楼沾染沾染状元文气,一些家中有孩子读书的长辈,也时不时带着孩子过来吃顿饭,希望家中孩子他日也能金榜题名。 状元楼门口,挂着一幅掌柜谢岳坤花重金请书法大家写的对联。 上联:迎四海之宾,入状元郎沾染文气 下联:聚天下之才,住状元房高中榜首 横批:金榜题名 这幅对联是谢岳坤绞尽脑汁所想,看上去十分庸俗,丝才华和意境都没有。 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酒楼的生意,比之前火爆了不知多少。 如今,这里已经是贫寒的文人墨客和普通百姓最常来往之地。 临近傍晚,状元楼一楼大堂,客人们一边喝酒闲聊,一边看着戏台上的戏班子唱戏。 一出戏唱完,掌柜谢岳坤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走了上来。 他以说书起家吸引客人,即便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只要有空每天都会上台说一场书。 由于他说书水平很高,所以一直以来是酒楼最受欢迎的节目。 “掌柜的,书接上回。你赶紧说说那书生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负了那狐狸精。” “掌柜的书说的确实好,就是太喜欢吊人胃口了,每回到了最精彩的时候就断了。” “是啊,每次听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就恨不得把掌柜的绑回去,逼他说话后续。” 谢岳坤一出场,酒楼的客人们,无论是书生还是普通百姓,都一边发牢骚一边期待着今天的内容。 “诸位。”谢岳坤始终保持笑容,按下双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 “今日暂且不说那狐狸精恩,插一段刚发生不久的大事!” 话音落下,状元郎的客人们顿时不干了。 “掌柜的你搞什么,狐狸报恩都已经到最后一回了,怎么不说了!” “吊人胃口不是这样吊的!” “我满心期待了一整天,结果你不说了你这不是胡闹吗!” “可恶!今天不说完狐狸报恩,以后我们都不来你家酒楼了!” 人群中,民怨沸起。 甚至有些脾气大的,直接就要起身走人了。 这狐狸报恩听了将近一个月,结果最后一回不说了,这委屈谁受得了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谢岳坤看着群情激奋,赶紧说道:“今日小老头要说的是那今科状元郎的故事!” 今科状元 今科状元李青出身贫寒,三元及第。这事迹早就传遍大周。 在场无数贫寒书生和普通百姓,都对李青十分推崇。 原本想甩门而去的客人一听谢岳坤要说状元郎的故事,也按捺住愤怒的心情,重新坐了下来。 谢岳坤见人群安静下来了之后,脸上的笑容隐去,面色肃然道: “诸位都知道状元郎从贫寒中崛起,最终三元及第。可知他高中状元之后又做过哪些令人肃然起敬的事情” 众人纷纷摇头,兴趣一下子就被吊起来了,纷纷催促谢岳坤赶紧继续说。 “诸位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 “这事,还得从御史台说起!” 御史台 熙阳王旧府,被改造成御史台。 这事盛京之人大多知晓。 却鲜有人知道御史台是一个什么样的官署。 众人兴趣更大了,一个个安静的聆听起来。 “话说状元郎三元及第后,陛下看重他的才华,并未像从前一样授翰林院编撰官职。 而是特设御史台,以状元郎为侍御史,官至从六品! 说到这这御史台,那可就不得了。 众所周知,人族七国境内,朝堂皆是三省六部制。 这御史台,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 有监察百官之权,风闻奏事之权。 上可直谏皇帝,下可弹劾奸臣。 又有重案审讯之权,往后重大案件,特殊案件,皆由御史台和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 除此之外,御史台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谢岳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然,人群瞬间哗然。 “风闻奏事,监察百官!这权利未免也太大了!” “御史台简直就是陛下的耳目,代陛下监察天下。这下那些贪官污吏,该人人自危” “状元郎初入朝堂,便被授了侍御史一职,当真是简在帝心皇恩浩荡!”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太可怕了。一旦御史台出现奸佞之臣,简直无法想象。” 听着人群议论,掌柜谢岳坤继续说道: “话说状元郎被授侍御史之后,陛下特命长宁公主与他衣锦还乡。今天的故事,便从状元郎的家乡临平府开始。” “状元郎回到临平府后,发现同村好友李桧蒙冤入狱。经过再三询问同窗,才得知原来那刑部尚书的侄子曹放,在临平府行凶杀人,嫁祸在李桧身上。” “状元郎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去府衙为李桧翻案。但曹放乃曹家嫡子,曹家四世三公,权势滔天。 状元郎若是翻案,面对的将会是四世三公的曹家。 贫寒出身,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高中状元,换做你们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