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奇点萝莉》 第一章 不靠谱的朋友 一架空客缓缓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内。 乘客们抱怨着飞机的晚点,空姐们一脸职业笑容的整齐站在门前不停鞠躬道歉,只有队伍末尾跟着的一个年轻人笑眯眯的不怎么在意。 反正已经晚了,抱怨也没什么鸟用。 摆渡车将这些乘客送到了机场的入境处,那年轻人四处张望了片刻后排到了归国入境通道的队列里。 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他填了表,过检了行李——很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的衣物,一些生活日用品——然后他将护照给了入境检查官。 入境审查官翻开了护照扫了一眼,护照上的照片和这青年男子略有些不同,但审查官也没在意。 证件照和本人能有七八分相像就算是挺不错了,以他的工作经验来说,证件照和本人完全不像的也没少遇到过。 他粗粗确认了护照的真伪,又在电脑上查阅了两国间的交换记录,没有发现在其出国期间内有犯罪行为,便随口问道:“吉原直人先生,这是去华夏旅游吗?” 他说着话的工夫手已经去摸印章了——他没觉得有问题,问一声只是职业病而已。 被称作吉原直人的青年男子用略带着关西味道的口音笑道:“不,我没那种好运气,是因公出差。” “啪”的一声护照被盖了个章,那审查官将护照递给他,随口答道:“那真是辛苦了,欢迎回家。”他嘴里客套着,但目光已经落到了吉原直人的身后。 吉原直人收起护照,像个正儿八经的东瀛人那样鞠躬道谢,然后笑眯眯地离开了。 东京十一月初的天气还是挺不错的,凉爽但不会让人觉得冷,这可是全托了海洋性气候的福了。吉原直人解开了身上夹克的几个扣子,站在成田机场出口处犹豫了片刻。 成田机场处在东京都外围的成田市,离东京都中心区域大概有七十多公里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其实如果目的地是东京中心区域,那坐飞机去羽田机场比较好,可惜这些年来羽田机场不怎么接收国际航班了。 他看了看出租车,他有些赶时间,这时候选择出租车那当然比较理想,但东瀛的出租车费太贵了,要是打车去的话,估计要三万多日元,比他来时的特价机票便宜不了多少——他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实在是来得太急,没来得及兑多少日元,这时候就有些望而兴叹了。 出租车不行,那就只能选择机场的大巴了。 就是这个时间……让人有些蛋疼。 他是想快一点的,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所在的城市每周只有两班飞机到东瀛,登机时间还都是下午,而且还是特价班机,中途要在扎幌起降了一次,浪费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到了成田机场上空因为临时空中管制的原因,硬是盘旋了大半个小时才落地,再加上两国之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差,现在又要再坐接近两个小时的大巴车…… 希望不会太晚吧! 他坐着大巴到了东京站,又换乘了电车去了上东区,折腾了好久,吉原直人终于……终于终于到了目地的——一个显得有些老旧的大型住宅区。 他斜挎着包,像是一个加班累成狗的上班族一样进了住宅区,数着楼号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围着转了两圈,没查觉出有异常情况。 没人监视,没人埋伏,一切都平静无波。 他到了楼宇门前刚准备按门铃,便发现楼宇门是坏的,便直接进去了,又瞧了瞧管理室,却见满是灰尘,许久没有人用的样子,大概这个住宅区比较老了,已经渐渐进入了衰败期,就连物业管理也跟不太上了。 好在电梯还是能用的,他坐着电梯直上了八楼,找了到了八零三号房,确认了门上的铭牌上写着“上杉”二字后便敲了敲门。 许久没有动静,吉原直人摸了摸下巴,考虑是不是自己撬了锁进去瞧瞧,这时门内传来了拖拽时,片刻后门上的猫眼一暗,有人在门内向外观察。 吉原直人微微后退了一步,亮出双手,面露微笑。 片刻后,门锁“嗒”的一响,门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了上中下三条精钢保险链,保险链后面是一个小女孩,皱着眉头望着他,轻声问道:“您好,您找谁?” 吉原直人低头瞧了瞧,这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矮矮小小,个头只到自己胸口下方,一头丝绸般光滑的黑发直垂到肩,不过大概刚睡醒的原因,头顶上直直翘着一根呆毛,同时两道眉头正往一起凑,眉角搭拉着,倒是有些像是八字眉。 不过看样子挺可爱的。 吉原直人微笑着说道:“打扰了,你是星野吧?我找你母亲,请叫她一声,麻烦你了。” 门内的小女孩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问道:“那您是谁呢?”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老朋友。” 门内的小女孩脸上表情更困惑了,“老朋友?我没见过您!” “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了……我认识你母亲时,你应该还没出生。”吉原直人看着这小不点儿,心中感叹——那家伙的女儿啊!不由自主面露欣慰之意。 小女孩则紧紧注视着吉原直人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迟疑了一下后,说了实话:“她不在家,请您明天去学校找她吧。” “学校?” “她工作的地方……您是她的‘老朋友’,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吗?” 吉原直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这他还真不知道,“那个……还是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吧!” 小女孩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有些背光,看不清表情,不太好判断话的真假,但猜也猜得到,天下哪有这种“老朋友”?八成是从哪里听了个名字就想来行骗吧? 她没再回答,一伸手就要关门。 这小女孩不信任的态度就写在了脸上,吉原直人没想到她这么多疑——自己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怎么看都不该像人贩子,用不用这么防备自己吧?! 他一把顶住门,苦笑道:“先别关门,我可是赶了很远路才来的!” 吉原直人用力之下,门上的防盗安全链被挣得“崩崩”直响,小女孩微微后退了一步,又惊又怒,大声警告道:“马上松手!我有手机也有未成年人报警器,这儿离治安所也很近,警察最多五分钟内就能赶到——骚扰未成年人是重罪,不想坐牢就马上离开!” 她惊怒归惊怒,但并不畏惧,横眉竖目凌然生威。 吉原直人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叫做星野菜菜,你母亲名字是上杉香,我确实是你母亲的朋友……我有她的亲笔信,上面只有这个地址,所以我只能找到这儿来——我们多年不曾联系了,我确实不知她的近况。” 说完后,他再次确认道:“你是上杉的女儿星野菜菜,没错吧?” “亲笔信?”小女孩眉头皱得更紧了,听起来大概不是电邮,但这年头谁还写信?什么事一个电话说不清吗?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是星野菜菜,把信给我看看!” 第二章 风平浪静 不知道该说这孩子警惕心强还是多疑。 吉原直人乖乖从夹克中掏出了一张纸递进了门内,星野菜菜用两根白嫩嫩的手指夹住,抖了两抖确认没有迷药后便拿到了眼前细看。 走廊的感应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过了好久,吉原直人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认识汉字?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吗?” 星野菜菜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终于说话了:“确实是我妈妈的笔迹……但这信是什么意思?我不需要人照顾!” 吉原直人看着门缝里的小人儿,精致的小脸上神情淡漠,语气冷静而且坚定有力。他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位星野菜菜八成是个早熟儿,她是真的心里不认为她需要成年人照顾和保护的,她说的话并不是普通孩子常常挂在嘴边上的那种不知世情的虚张声势,那种虚张声势很好分辩! 她就是有独立生活的经验,有经历过考验而产生的信心。 吉原直人也认真了几分,其实心智成熟和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有人二三十岁了还是巨型婴儿,有人十几岁就已经坚强的如同磐石,可以迎着暴风雨毫不动摇。 前者可以当小孩子哄,无论他几岁,至于后者,那还是要认真对待的,也不用考虑他几岁。 他实话实说道:“这封信没头没尾,只说拜托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保证你的安全……我担心你母亲出事了,而且这信是寄到了我以前留给你母亲的老地址,我早就搬家了,转了两次手我才拿到,我担心晚了就立刻赶来了……这儿没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 “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你母亲,比如政府人员、警察之类的……你母亲有没有参加什么政治团体、宗教团体?” “没有。” “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没有吗?你好好想一想,不管事情大小,好好想一想,有些事也许不起眼,但可能很重要。” 星野菜菜抖了一下信,表情也十分困惑,喃喃道:“特殊的事情?学校找我妈妈告状算不算?” “告状?” “和学校的前辈发生了一点小冲突,训导室的教师说要通知妈妈……是因为这个吗?” 吉原直人愕然,和学校的前辈冲突?这个年纪的冲突也就是吵吵嘴,最多打一架吧?上杉香难道为了女儿打架的事把自己叫来了? 这不太可能吧?! 或者上杉香更年期到了,特别暴躁,女儿在学校受了欺负咽不下这口气,把自己叫来“血洗”学校给女儿报仇? 难道十年多没见,性情大变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那除了这件事,没别的了吗?” “没了!” “那……你家里的其他人呢?你父亲在不在?” “过世了!”星野菜菜目光更冷了,这“老朋友”不知道妈妈的联系方式,不知道妈妈的家庭情况,这是哪门子“老朋友”? 吉原直人怔了一下,低头致歉:“对不起……那能不能麻烦你给她打个电话?” 有信在手,星野菜菜大概确认了吉原直人真是她妈妈的朋友——不太靠谱的朋友——这次倒是很好说话,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便将门关上了——她完全没有请吉原直人进去歇歇脚喝杯茶的意思。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深夜独自在家放一个陌生男人进家门——虽然好像确实是妈妈的一个不靠谱的朋友,但万一妈妈识人不明或是他突然狼性大发,那岂不是后悔都晚了?这和礼貌无关! 吉原直人在门外等了半天,门终于又开了,星野菜菜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妈妈的电话没人接,邮件也没回,LINE也不在线。” 吉原直人也没招了,叹了口气:“麻烦你把她的地址给我,谢谢。” 星野菜菜沉吟了一下还是报了地址——妈妈的朋友让她自己去解决吧! 随后她确认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这样吧!”说完,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缓缓将门关上,想了想又勉强说道:“晚安,先生!” 门合拢了,接着门内又响起了拖拽声,大概这孩子身高不够,看猫眼要踩椅子之类的东西,现在正把东西归位。 吉原直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深了,他无处可去……至于再敲门请求借宿,看星野菜菜警惕心这么强,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但吉原直人也没多生气,做为一个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总是没错的,特别还是一个小女孩——朋友女儿安全意识强总比傻乎乎被人拐卖了好。 他摸了摸钱包,钱还有一点点,不过东京物价高,这点钱大概也就够去网吧或者胶囊旅馆混两晚的。 东瀛的网吧是可以住人的,一个一个小包间,除了电脑还有床,很多社会底层人员直接就将网吧当成住所,也有很多堕落了的少女把网吧当成出卖身体赚外块的“工作”场所,总之,很乱很吵,但比在东京租房子住酒店便宜,比租个几平米的小阁楼都划算。 东京的房价没法说,很多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到了东京,看看房价就可以回去了。 茧式旅馆也差不多,一个个叠起来圆桶,空间只够一个人躺下,连门都没有——就像大型停尸房一样,而且人来人往,也吵得厉害。 住网吧和茧式旅馆,也就比睡在桥洞里强,但强得也有限——只有经济窘迫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选择这两个地方。 虽然吉原直人不介意睡哪里,他一天的睡眠时间很少,但他喜欢清静,太吵闹会让他头痛,更何况现在情况还不明了,他也不想离星野菜菜太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在今夜星野菜菜被人袭击了,大概会遗憾终身吧? 他想了片刻,转身往楼梯间去了,打算在那儿凑合一夜。 等天亮了去寻上杉香问问情况,如果真是被叫来替她女儿打架的,那这事可不是喝几杯酒能摆平的——谁手头没有一大堆事呢?为了这点屁事就要他跨海而来,上杉香不低头认错包吃包玩陪他游遍东京都所有景点,那这事就没完! 吉原直人又叹了口气,他担心是原因的—— 上杉香有前科,她年轻时参加过左翼运动,干过不少不着调的事情,曾经是东瀛政府的眼中钉,刺头一样的人物……他原本以为上杉香旧病复发了,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又开始搞东搞西,瞎折腾一气,结果把事情搞大了受到了政府迫害,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向着曾经的旧友发出了求救信——事情也许很危急,她都没敢求朋友救自己,只求照顾保护女儿。 他一刻也没敢多等,卷了两件衣服就跑来了,担心来了后会和东瀛政府产生冲突,惹出国际纠纷,都没敢用正常生活的合法身份,而是用了一个以前准备跑路时从深网上买的备用身份——他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劫狱也要将朋友全家安全送出东瀛的准备,但结果呢? 结果一片风平浪静,朋友的女儿睡觉睡的头上的呆毛都竖起来了…… 吉原直人钻进了楼梯间,将背包往屁股下面一垫,拿出烟叶和纸,又舔又卷弄了一支烟点上,慢慢开始吞云吐雾。 好想说脏话啊! 他正吐着烟圈打发时间,突然耳朵一动,直接两指一搓掐灭了烟,缓缓缩到了墙角,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精光闪闪。 片刻后,楼梯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第三章 桃宫美树 一个小小的黑影摸进了楼梯间,身形十分纤细,动作也比较轻快,声音更是没有半点——连声控感应灯都没亮。 那黑影也不在意有没有亮光,熟门熟路的挪到了楼梯口,就那么在台阶上坐下了。 吉原直人屏住呼吸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个黑影对他毫无所觉——他就缩在黑影背后的墙角里。 也是,深更半夜谁会想到有个人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里? 那个黑影看体型是个女孩子,身形曲线柔和纤细,应该是个少女,这会儿正坐在那儿,手肘支在膝上托着下巴发呆。 在黑暗中,少女就那样像是石雕一样坐了很久,而吉原直人觉得有些难受。 这少女不是冲他来的,大概就是这座公寓楼里的住户,也许是有些心事,也许是单纯的失眠,结果半夜不睡跑到楼梯间里发神经……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出声还是不出声呢? 吉原直人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当个“隐形人”算了,说不定这女孩子再坐上一会儿就走了,黑灯瞎火的也未必能看到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 那女孩子又坐了一会儿,仰着小脸自言自语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秀枝酱为什么要怪我,我也不想的……” 这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十分好听,但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哀伤和不满。她坐在那儿长吁短叹,一声接着一声,又从窗户中望着夜空,再次傻傻的出神了半晌,竟然慢慢抱膝开始抽泣。 她也不敢太大声,就是在那儿低声呜咽,声音中充满了仿徨无助,就像是落入了陷井的幼兽一般低低哀鸣。声控的感应灯也来凑热闹,亮一会儿灭一会儿,将气氛常常渲染的像是悬疑片一样。 吉原直人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哭泣的少女,毫无办法。他无聊的掏了掏口袋,拿出烟盒打开嗅了嗅,然后捻了几片碎烟叶放到嘴里嚼着。 女孩子哭了会儿,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掏出了一块手绢胡乱擦了擦眼泪,跪坐下双手合什对着空中拜了拜:“稻荷神大人,请您保佑爸爸,不要让他受冻挨饿……万能的主啊,希望妹妹不要再生气了……慈悲的摩野大菩萨,希望我的运气能好一点,不,只要不太坏就可以,拜托了!” 她拜完后站起了身,原地愣了片刻,转身就看到了正咀嚼着烟叶一脸无辜的吉原直人——这真是太巧了,这会儿声控感应灯刚好是亮的。 猛然看到身后有人缩在那儿,那女孩双目圆睁,张口结舌,傻傻呆住了,片刻后情不自禁猛然倒退了一步——她身后就是台阶,一脚踩空眼看就要倒栽下去了。 吉原直人苦着一张脸——疑心病太重的后果,早知道就该正正常常打个招呼的! 他苦着脸归苦着脸,但也不能眼看到女孩子摔下去。他像是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一样弹了起来,闪电般伸手将女孩拖回来,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尖叫声直接捂了回去。 被陌生人猛然挟持了,女孩子眼睛里满是惊恐,一张清秀的小脸都扭曲了,身子更是僵硬得像块木头,接着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拼命晃动着脑袋、扭着身子挣扎。 吉原直人肚子里面暗叫晦气,但他也不能让这女孩放声尖叫——看这女孩吓成这样儿,尖叫声说不定能震碎玻璃,搞不好能把半个公寓楼的人都叫醒,到时候黄泥巴落到裤裆里,说不是屎那也没人信! 女孩挣扎得厉害,吉原直人只好紧了紧手臂,将女孩牢牢控制住不让她动弹,手上也加了把劲,生怕女孩的声音冒了出来——女孩身软力弱,控制起来毫无难度,吉原直人主要精力放在控制力道上,生怕用力过猛直接将这个女孩捂死了。 他就想在这儿坐坐等天亮,莫名其妙捂死个陌生少女算什么事?!这次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顺啊! 女孩完全动弹不了了,清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绝望之色,一双漂亮的杏眼中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片刻后,吉原直人发现女孩已经放弃了挣扎,弱弱的瘫在他的臂弯里,一副认了命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儿。 吉原直人脸上堆起笑容,那笑容十分温和亲切,就是那种老虎看了都忍不住想和他交朋友的笑容,轻声说道:“女士,现在我松开手,请不要叫好吗?” 女孩子怔了半晌,感觉像是脑筋已经僵硬完全不会转了的样子。 好久女孩子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点了点头,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自己果然是被上天厌弃的人,运气差到离谱,就连在家门口也会莫名其妙被人劫持!会被**吧?会被杀掉吧?自己可怜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吧?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命运这样捉弄自己?早知道还不如早早自杀掉,那样至少不会害了爸爸,不会让妹妹生气,能带着一些美好回忆离开人世…… 吉原直人缓缓松手,然后慢慢退开了几步,举起双手以投降状表示没有歹意,同时带着满满歉意说道:“真是抱歉,吓到你了……不过,是我先来的。” 女孩失去了吉原直人的挟持,晃了两晃直接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她眼睛都失去了神采,对吉原直人的话毫无反应,如同待宰羔羊。 她这个样子吉原直人也没办法,只好又退开几步,放柔了声音说道:“女士,我不是歹人,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请深呼吸,对,对,就这样……吸气、呼气,再吸气……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女孩终于对吉原直人的话有了些反应,她本能的按照吉原直人的建议深呼吸了几次,渐渐眼中有了些亮光。她哆哆嗦嗦站了起来,面对着吉原直人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又开始缓缓后退——她想逃,但又怕激怒了吉原直人引来可怕的后果。 吉原直人连忙制止她:“女士!” “嗨?!”女孩马上不敢动了,只是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吉原直人已经退无可退了,他已经贴墙站着了,想再给女孩安全感他就得钻进墙里去了。他只好说道:“你后面是台阶,小心摔下去。”万一这女孩摔下去脖子断了或是脑袋开了花,那算谁的?他杀的? 女孩回头看了看,又瞧了瞧吉原直人,发现此时双方距离颇远了,终于勉强镇静下来。她偷眼看着吉原直人,发现他目光清澈,笑容和善,衣服也算干净整齐,又注意到了墙角的背包,终于好像有点明白了。 吉原直人发现这女孩子不抖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女士,鄙人名叫吉原直人,关西人氏,临时在这儿休息一下,惊扰到你了,深感歉意……对不起,请原谅!”说完,他鞠了一躬。 “啊……”女孩有些慌乱,本能鞠躬回礼:“不,是我打扰到您了,吉原先生,真是对不起!”她鞠完了躬,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大概算是被眼前这个人救了,感觉有些失礼,连忙又鞠了一躬,“失礼了,我是桃宫美树,谢谢您……”她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想不出怎么感谢吉原直人让她免于从楼梯上摔下去。 而且,自己被他吓到差点失足,又被他拉了回来,这算不算是他救了自己呢? 吉原直人也又回礼——东瀛人就这样,大家不互相鞠几个躬,这话是没法说的。 “桃宫小姐,不必客气,是我吓到你了,再次致歉。” “嗨,啊,不,是我的错!”桃宫美树弱弱应了一句,又小心翼翼问道:“真是对不起,吉原先生,我、我……我可以离开吗?”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十分紧张,双拳紧握在小腹微微发着颤。 吉原直人这才发现他挨着楼梯间的门。他歉然一笑,慢慢退到通往九楼的楼梯上,说道:“当然,您请!” 桃宫美树一边警惕着吉原直人,一边挪到了门口准备离开。这时吉原直人轻叫了一声:“桃宫小姐!” 桃宫美树身子一僵,抓着门把手不敢动了,也不敢回头,颤声问道:“嗨,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后,诚恳说道:“桃宫小姐,我不是歹人……我只是无处可去,想在这儿休息一下,请不要报警,拜托了!” “啊咧……无处可去……原来是这样啊,这真是太好了……啊,不,这不好,这真是……是,是,我明白了……我不会报警的。”结巴着胡言乱语了一会儿,桃宫美树又颤声问道,“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吉原直人微微欠身:“没有了,桃宫小姐,祝您晚安!” 女孩子连忙侧着身子鞠躬还礼:“晚安,吉原先生!”随后她退出门外,接着便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又是重重的“啪叽”一声。 吉原直人连忙推开门看了一眼,只见桃宫美树摔了个平地趴——鞋都飞出去了一只。她也不叫痛,挣扎着爬起来,拎着一只鞋子一溜烟儿往家里逃去。 吉原直人关上了门,摸着下巴又叹了一声,琢磨着桃宫美树会不会招警察来。想了片刻,他又回去坐下了。 警察来了再说吧,不行就上天台跳到其它楼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又卷了一支烟,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这支烟又没抽完,他耳朵又动了起来,接着楼梯间的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吉原直人向着门口望去,正对上门缝里的一双杏眼,桃宫美树又回来了。 话说这胆子不算小啊! 她神情有些不安,结结巴巴说道:“请您不要嫌弃……”她说着话,将一个托盘从门缝里推了进来——她本人还躲在门外。 托盘完全进了门,她用水润润的眼睛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眸子中的神色有些奇怪,好像是感激和同情之色混在了一起。 她低头施了一礼,又将门关上了。 吉原直人探身将托盘拖了过来一瞧,一碗白饭,一壶茶,一碟酱瓜,半个白煮蛋和一小袋速食酱料…… 吉原直人检查了一遍食物,没问题,就是食物,可以吃的东西,没加任何有害的物质,那么…… 这是什么意思?是感谢自己救了她?感谢不杀之恩?或者是把自己当成流浪汉了? 第四章 关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鸟鸣都没多久的时候,吉原直人就把托盘碗碟送到了八零一的门口——昨晚桃宫美树逃回这里了。 说真的,桃宫美树的手艺挺不错的,米饭和蛋都煮得恰到好处,米粒不软不硬,蛋溏心的恰到好处——不是用心思量过怎么煮好吃就是掐着表多次试煮过的;酱瓜是自制的,酸酸咸咸很下饭,茶是自炒的大麦茶,温热温热的很暖胃不说,麦香中苦含甘甜,很是不错。 简单的食物中充满了家的味道,这种味道饭店中是永远也做不出来的——吉原直人十分怀念这种味道,以吃外卖为生的他,好多年好多年没吃过这么简单又温馨的饭菜了。 他在托盘中留下了五百日元,味道虽好,但本身价值不高,这些钱肯定够了。 然后他就出发去找上杉香准备问个明白。 星野菜菜留给他的地址是一所大学:私立上东大学。 吉原直人还真没想到上杉香十年多没见,竟然混到大学里去工作了,在他的印象里上杉香一直是那个满脑子不切实际理想,整日谈平等、人权、压迫、剥削、世界大同之类无聊话题的傻妞。 该不是在大学里干清洁工吧?吉原直人一边满含“恶意”的想着,一边在自动贩票机上研究该怎么走,突然发现星野菜菜挎着个小包正远远看着他。 星野菜菜昨夜没睡好,她夜里起来了好几次查看邮件,但都没有看到上杉香的回复,这让她很担心——上杉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看着吉原直人带来的信,就连她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没有告诉自己? 是不是妈妈处在了危险之中? 她一夜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安,早早便起来又打了电话,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以前这样她挺习惯的,上杉香工作很忙,又整天丢三拉四的,还动不动就出远门,一周半个月联系不上很正常,但现在有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妈妈为什么要找人来照顾自己,还说要那个人保护自己,这不正常!自己是妈妈最亲的人,妈妈不可能把自己托付给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一脸横肉,脸上的笑容又假,看着油滑,根本就不像善良之辈,妈妈怎么可能将自己托付给他?! 这其中有问题! 想来想去她也无法在家中安睡了,一大早便打算去探望妈妈,好确认一下妈妈的安危,结果刚到了地铁站就看到了吉原直人。 她远远的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在自动贩票机上点了几下,又喂售票机吃了一张钞票,拿了车票和找零后,对着吉原直人说道:“走吧!” 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人和人之间是讲气场的,她觉得和吉原直人气场不合,完全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感觉发自内心的抵触。 但,好歹也是妈妈的朋友,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碰到了装没看到似乎太无礼了,也只能一起了! 她当先向着闸口走去,吉原直人背着包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上了地铁,休息日的一大早车上没几个人,星野菜菜随便挑了一个地方便坐下了,而吉原直人跟在她身后自然而然就坐到了她身边。 星野菜菜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爽,但好歹两个人也是一起的,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向一边挪了几寸,就差将嫌弃写在脸上了。 吉原直人依旧笑眯眯的——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可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不过,上杉香真是生了一个漂亮女儿啊,话说上杉香长相也就一般,怎么生个女儿漂亮成这样?哈哈,不会是捡来的吧? 乌黑油亮的长发闪着鸦羽一般的光泽,长长直直完全遮住了耳朵,像是瀑布一般垂到肩膀,尾端有点儿微微的自来卷,生出了几个好看的发卷儿。额前的留海剪得很整齐,同样乌黑闪亮,衬得小脸白白嫩嫩——白得有些透明感,嫩的像是一掐就会出水儿。 五官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眼睛特别吸引人,眼角上挑,像是脸谱中的狐狸眼,看起来十分娇媚。眼睫毛也很长,长到给她眼内投下了一片阴影,凭空让瞳子添了几分朦胧迷漓之意,如同春日雾间的一汪碧水。 身上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小洋装,裙子只到膝盖,露着白生生的一双小腿,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圆头小牛皮鞋——衣服鞋子都有些旧了,但保养得很好,又穿在她这个超精致的准少女身上,反而另有一种日常之美! 同时,嫩黄这种颜色是比较亮的,气质略差一些的女孩子穿根本压不住,但星野菜菜穿挺合适的。她小下巴尖尖微微扬起,面无表情冷傲之气四溢,目光在地铁中四处巡视,高傲的像是女王在俯视她的领地。 总的来说,这是个漂亮精致的小女孩,魅力四射容貌可爱,气质也是极佳,但给人的印象十分臭屁。 吉原直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在心里拿她和年轻时的上杉香对比,找着母女两个人相像的地方。还没找着呢,他的目光就被星野菜菜查觉到了,也不避讳他是成年男性,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直接迎着他的目光回望了过来——眼中的意思清晰可辩:你在看什么?你这样看人很失礼! 吉原直人冲她咧嘴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毕竟这是朋友的女儿,双方又不熟,直盯着人看确实有些不太对。 吉原直人将目光移开了,星野菜菜瘪了瘪嘴——色眯眯的中年大叔,不像个好人!这年头喊着欣赏萝莉啊萝莉的,但实际是恋童癖的变态真是越来越多了! 她也将目光挪开,但很快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是有自信的——她的记忆宫殿庞大无比!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开始回忆,忽然间明白了——昨晚这家伙背光,今早自己心里有事,竟然没发现这张脸陌生中透着一丝熟悉,尤其是那笑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笑容只是礼貌性质的,属于一种客套,并非发自真心,一般来说,自己对这种笑容是完全免疫的,甚至会心生厌恶,感觉虚伪做作,但这笑容肯定曾经见到过…… 她记忆力很好,在记忆宫殿中寻觅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找到了原因——自己有这张脸年轻时的印象,同一个角度,同一个笑容! 自己五六岁时,有一次无意间翻动妈妈的随身记事本,看到过一张照片——一个头戴钢盔,脸上脏乎乎的、带着一丝稚气的男人,身上披着雨披怀里抱着枪,躲在一片残砖断瓦后的高墙上也是这样冲着镜头笑。 那时自己好奇的问过妈妈那个男人是谁,妈妈只是回答说是朋友,不过现在想想,当时妈妈回答时表情超乎寻常的温柔,而且不自觉的用手指摩挲着照片,那就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自己只见过那张照片一次,后来就不知道被妈妈藏到哪里去了,那么…… 这男人和妈妈是什么关系? 星野菜菜忍不住又瞄了吉原直人一眼,判断着他的年纪和身份。 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妈妈都四十了,这年龄差距不太可能是情侣,不过也有可能是忘年恋……想想他十七八岁时,妈妈也就将将三十岁,而且妈妈又看起来比实际年纪略小一些,三十岁看起来大概也就二十六七八,那有没有可能呢? 自己小时候问妈妈自己怎么没有爸爸,妈妈只是说爸爸过世了,因为意外过世了……自己以前就觉得妈妈在骗自己,但妈妈从来都是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的,说起这个问题就是一脸苦恼! 而且这些年妈妈一直单身一人,虽然追求者众多,而且条件不错的有好几个,自己也劝过妈妈再婚,但妈妈始终不肯……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妈妈才不肯再婚,现在看看,会不会是妈妈曾经苍海难为水,旧情难忘? 那么眼前这家伙会不会是妈妈昔日的恋人?甚至会不会是自己的…… ***?禁忌之恋?然后珠胎暗结? 不是没可能,这男人因为一封信就跑来了,还表现出很担心妈妈出事的态度,朋友之间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那肯定不可能!朋友只是因为双方太过无能,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选择抱团取暖,怎么可能有人因为朋友就做出这种事?出了事,所谓的朋友多半也就会站在一边看着,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不逃跑就算不错了! 星野菜菜频繁投来视线让吉原直人有些奇怪,有些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自己没洗脸被发现了? 星野菜菜一怔,垂下眼睑:“没什么……”说完后,终究心里疑惑,忍不住还是问了,“你和我妈妈什么关系?” 第五章 讨厌鬼 吉原直人奇怪道:“朋友啊,不是说过了吗?” 星野菜菜不信,追问道:“只是朋友吗?” 吉原直人回忆起过去,笑的越发温和了:“当然!” 星野菜菜继续追问道:“你昨晚说你赶了很远的路才来的……那么,什么样的‘朋友’会为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赶远路来,也不试图先联系一下询问详情?” 吉原直人抓了抓下巴,有些无奈地笑着说:“我和你母亲十多年没联系了,想问也没办法问……至于为什么要赶来,那是因为我欠你母亲的人情。我曾经答应过在她需要帮助时,无论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我必定倾尽所能为她排忧解难——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十多年?星野菜菜若有所思,这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这家伙莫非对妈妈始乱终弃?! 她狐狸眼中的狐疑之色更重了,问道:“什么人情?你欠过我妈妈什么?” 以前不敢承担责任,现在内疚于心了? 过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吉原直人也就实话实说:“当年我急需用钱,求借无门……那时我年纪还小,身处的环境也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好说,而那又是一大笔钱,别人不信我会偿还,没人肯借给我,只有你母亲伸出了援手,这就是一份大人情——我以前欠过你母亲好大一笔钱!” 星野菜菜一双眼晴都睁大了,“欠钱?就这个?你还钱不就行了,最多再加上利息?!” 吉原直人依旧笑呵呵的,“我还钱了啊,但人情没还完啊!” 星野菜菜有些晕菜了,不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维逻辑。 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但人情是什么东西? “那……你和我妈妈在哪里认识的?” “在坦布斯尼亚。” “坦布斯尼亚?”星野菜菜眼珠子转了几转,惊讶道:“你是说非洲的坦布斯尼亚共和国吗?那个国家不是早就没了吗?总统被暗杀激发了种族矛盾,然后种族屠杀导致常年战乱!” 这次轮到吉原直人惊讶了:“你知道那个破地方?” 星野菜菜点点头说道:“我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现在分裂成好几个国家了吧?” 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这孩子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他确认道:“是那个国家没错,我和你母亲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星野菜菜更好奇了,但她强忍着面上不露,装成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当时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我在那儿替人卖命挣钱,你妈妈嘛……” “我妈妈在干什么?” 吉原直人笑了起来:“过去的事,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 星野菜菜两道眉毛一搭拉,小腮鼓起来皱成了包子脸:“没有……我都不知道我妈妈还去过非洲。” 吉原直人手一摊,笑道:“她自己都没说,那我就更不能说了,你回头自己问她吧!” 星野菜菜两道细眉搭拉得更厉害了,狐狸眼儿斜着横了吉原直人一眼,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自问是她妈妈最亲的人,没理由一个外人知道的事她不知道! 但看着吉原直人脸上的笑容,她也放不下面子求他说,按情理说,她这个年纪正是方便卖萌撒娇的时候,往往出奇的有效,但她不愿意,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她不喜欢向人低头求来求去的!也不屑于利用孩子或是女性的身份去取得好处——她觉得那对自己最大的不尊重。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早晚能知道!星野菜菜这么想着,勉强压下了好奇心,但也板起了脸,心中恨恨,不想再和吉原直人说话了——讨厌鬼! 吉原直人是考虑到当年上杉香的行为很中二,大概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和女儿说,而且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恶心之极,直指人性丑陋的一面,也不适合孩子听,所以他就不多嘴多舌了,但他没想到星野菜菜十分敏感,一无所觉的发问道:“对了,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 星野菜菜嘴角弯了弯,狐狸眼儿斜了斜,嘟着小嘴反问道:“我妈妈没告诉你吗?” 吉原直人一头雾水:“不是说过我们十多年没联系了,她不可能告诉我……” “哦,这样啊……妈妈没告诉你,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你回头问她吧!”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这孩子真是小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不说便不说吧,当年他和上杉香分别后,上杉香直接回了东瀛,他继续四处卖命捞钱,两个人保持了一段时间联系,但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住址身份的不断变换,联系慢慢就断了——他以为朋友放弃了不切实际的理想,回归了平静生活,心中还十分欣慰。 当然,现在看看更欣慰了,朋友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虽然不太讨喜——而且在大学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是老公挂的早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他笑着随口应付了一句:“好吧,那我自己去问她!” 闲聊到这儿就算结束了吧,吉原直人把目光转到窗外看看广告牌什么的,星野菜菜将小挎包拎到了身前,开始把玩小包包上的小猪挂饰,斜眼看了看吉原直人,表情忿忿——这傻瓜,你提一句“我说说你妈妈的过去,你告诉我你妈妈的近况”,大家不就能各取所需了?懂不懂交易这种事?! 小女孩不高兴了,吉原直人也不管,两个人就这么随着地铁晃悠着,一路到了目的地。 出了地铁站,星野菜菜十分熟悉路径,领着吉原直人七绕八钻很快就到了私立上东大学。看着大学的门,吉原直人笑问道:“你妈妈在大学干什么工作?” 星野菜菜本不想理他,但考虑到妈妈近在眼前了,忍了两忍,对着空气说道:“科研,偶尔也上上课。”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赞叹道:“真没想到,混得不错嘛!” 星野菜菜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横了吉原直人一眼,声音中微微带了点怒气:“没想到?我妈妈非常努力,曾经一边打工一边读博,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她有今天的成就是她应得的!混?!妈妈主持着一项研究,为人类文明的进步日夜辛劳,忙到没时间回家没时间好好吃饭,怎么能用混这个词?!虽然你是我妈妈的朋友,但我妈妈是受人尊敬的授业者,请对她使用敬语,叫她上杉先生或是上杉博士!” 星野菜菜的态度咄咄逼人,小小身子气势十足凛然生威,吉原直人愣了片刻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女儿真是老妈的铁粉啊,然后嘿然一笑,乖乖低头认错:“我失礼了,对不起,请原谅!” 他就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上杉香竟然被她女儿视为人生偶像! 狂粉惹不起的,趁早讨饶吧! 星野菜菜没想到吉原直人做为一个成年人竟然这么痛快就向一个未成年人低头了,有些出乎意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按妈妈的教诲,自己应该立刻还礼并接受道歉,但看这家伙嘴里道歉但脸上蛮不在乎的熊样儿,又想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上一拳! 星野菜菜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没大没小的皮赖货,一时有些接受不良。 第六章 大小姐 星野菜菜在心里连写了七八个“忍”字——我是有家教的孩子,要有礼貌,要有教养,不能给妈妈丢脸! 她运了运气,默念了好几遍一到十,平复了一下心情,也不搭理吉原直人,径直去把访客手续办了,连带着把吉原直人的也办了。 原本准备去填表的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看得出,她和这儿的门房关系很熟,更重要的是,这小丫头十分独立自主,明明身边有成年人,但既不存依赖之心也没有询问成年人之意,事事都自己直接拿主意……感觉独立过头了吧?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吉原直人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畅通无阻,直入校园内部,很快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 星野菜菜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瘦小男人打着哈欠开了门,然后又托着眼镜拼命开始揉起了眼屎。 没看到妈妈星野菜菜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鞠躬问好:“伊藤叔叔,您好,请问我妈妈在吗?” 金丝眼镜男听到星野菜菜的声音动作一停,迅速停止了不礼貌的行为,整了整衣服,工工整整行礼:“原来是大小姐,真是太失礼了!” 星野菜菜小脸严肃,身姿端正,再次鞠躬行礼:“伊藤叔叔,您是长辈,请不要这样叫我,叫我菜菜或是菜酱就可以,拜托了。” 伊藤也一本正经回礼道:“请恕在下不能接受,请您勿必不要客气,大小姐!” 吉原直人就在那儿站着看两个人表演……这眼镜猴是萝莉控吧?还是受型的萝莉控!不是萝莉控解释不了这态度啊! 这小丫头也看人下菜碟儿,我也是长辈吧?怎么对这眼镜猴客气有礼,对自己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星野菜菜小脸也皱了起来,感觉有些苦恼——劝劝不了,但任对方这样,有违妈妈平时的教诲,这太为难人了! 而且,被一个成年人这么称呼,背后还有人看着,感觉有些羞耻——她觉得她家世挺普通的,大小姐这个词和她不沾边。 星野菜菜回头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纠缠这个话题,一边侧身避开一边赶紧问道:“伊藤叔叔,我妈妈呢?” 伊藤直起了身子,说道:“博士啊,博士出海了!”说完后,他注意到了站在星野菜菜身后的吉原直人,疑惑问道:“您是?” 星野菜菜一伸手,介绍道:“这是我妈妈的朋友……”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竟然没问过名字。 吉原直人上前一步接过话头,微微躬身道:“冒昧来访,鄙人吉原直人,是上杉博士的友人。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伊藤也鞠躬回礼:“啊!吉原桑您好,我是伊藤大正,上杉博士的助手,请多指教!” 星野菜菜对着她妈妈的同事,出乎意料的守礼,静静待在一边等两个人完成了全套的初次见面程序后,才问道:“伊藤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伊藤大正还没有回答,吉原直人插口问道:“上杉博士出海去做什么了?” “去考察。”伊藤大正回答的简洁明了,但吉原直人有些不懂,不是在大学教书做研究吗?怎么会出海考察?莫非是研究海带的? 星野菜菜在旁补充道:“妈妈的研究课题和海洋人类学有关,经常需要出海。” “海洋人类学?海里……有人?”吉原直人更懵了,话说听过人鱼传说,莫非是真的? 星野菜菜眉头紧皱,小脸慢慢憋红了,横了吉原直人一眼,示意他闭嘴! 她年纪不大却很爱面子,吉原直人是她带来的,表现出无知的一面让她有些羞恼。 吉原直人也挺闹心的,你生什么气?不懂就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谁天生万事皆通? 伊藤大正好心解释道:“海洋人类学主要是研究海岛上人类活动的遗迹,因为自然环境相对封闭,一些案例能很好的解释一些人类学中的疑难问题,目前上杉博士带领我们做相关的研究工作,主要就是考察和修复遗迹。” 他泛泛的解释,具体什么课题闭嘴不谈——他是签有保密协议的。 星野菜菜不打算让吉原直人再问了,接过了话头:“那什么时候回来?” 伊藤大正宠溺一笑:“这次时间要长一些,一个月多点吧……大小姐是知道的,经费申请越来越不容易了,出去一次便打算待久一点,这样可以省点钱!”他叹了一口气,托了一下眼镜,似乎挺为经费发愁的,而星野菜菜也很理解的点点头,柔声说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上杉博士的工作是对全人类有益的,探寻着人类的过往,指明着人类的未来,明白了这一点后,怎么可能还会有辛苦这种事!”伊藤大正正色直言,只听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上杉香的工作能决定人类生死存亡呢! 吉原直人挠了挠头,什么海洋人类学听起来没这么伟大吧?研究那东西对人类有什么贡献,是吃饱了撑的吧?知道几千几万年前发生过什么对现在有帮助?对未来有帮助?这瞎扯什么蛋啊! 但星野菜菜挺吃这一套的,小脸上泛起了红晕,认真道:“伊藤叔叔说得对!为人类文明而努力是光荣,不该提辛苦这两个字!我以后也会以妈妈为目标,拼命努力,成为一个对人类文明有贡献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加油,大小姐!”伊藤大正话语中的欣慰之意满到要溢出来了,然后他一拍脑袋,轻叫道:“啊,我真是太失礼了,快请进来坐……” 星野菜菜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抿嘴笑了:“不了吧,伊藤叔叔,把你的资料弄乱了就麻烦了。” 吉原直人也歪头扫了一眼,看到屋子里地上、桌上、椅子上甚至电脑上都摆满了资料,崭新的白纸发黄的旧纸都有,满满一屋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多少了。 伊藤大正苦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这……博士交付的任务,挺急的,昨晚忙了个通宵,还没来得及收拾,这真是……大小姐你,啊,还有吉原桑你们这么早过来找上杉博士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星野菜菜一指吉原直人:“我妈妈写信让这家……让他照顾我,挺奇怪的,我妈妈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伊藤大正摇摇头:“一切正常,而且大犬君和伏山君都跟在博士身边,也不是去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事的。”说完后,他迟疑着望向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点点头,示意吉原直人没问题,确实是上杉香的朋友。 吉原直人也不在意两个人的互动,插口道:“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上杉博士?” 伊藤大正想了想,肯定道:“没有!” “那……你们的研究商业价值高吗?”也许是科研方面的问题,为了争抢某种研究成果死一地人,这种事吉原直人也没少见。 莫非上杉香挖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被有心人窥视? 吉原直人正在那儿脑洞大开,伊藤大正怔了一下微笑不语,而星野菜菜皱着眉嘟囔:“只是学术研究,那些发掘物丢在地上普通人都不会捡,哪有商业价值!” 星野菜菜将吉原直人挤到一边,不想让他再废话了,盯着伊藤大正的脸问道:“伊藤叔叔,你确定我妈妈是安全的吗?处在自由状态?” 伊藤大正正色道:“当然,大小姐!上杉博士是我们的主心骨,考察中她的安危肯定处在最优先位置……昨天下午上杉博士刚分派给了我任务,考察船上有海事电话,如果确有急事可以试着呼叫一下,就是……” 星野菜菜收回了目光,长长出了口气,带着三分歉意说道:“妈妈规矩严,没事乱打电话伊藤叔叔会挨骂的,她只要安全那我就放心了,不需要打搅大家工作……对不起,伊藤叔叔,耽误你时间了,你也忙了一夜,请快点休息吧!” “没事没事,大小姐也是关心上杉博士嘛!”伊藤大正托着眼镜揉了一下眼,他确实挺疲倦的,也没有多留二人,只是向着吉原直人鞠躬:“既然是博士的吩咐,那肯定是有用意的,我们的课题正在关键时刻,实在是分心乏力……那大小姐就拜托吉原桑了,给您添麻烦了!” 吉原直人伸手扶了一把,顺便轻捏了一下伊藤大正的胳膊,肌肉松软无力,就是个读书人,嘴里客气道:“好说好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肯定会尽力!” 星野菜菜在旁边搭拉着八字眉,有些不满……没人需要你照顾!不要自说自话! 第七章 微表情哦 吉原直人被星野菜菜拖着离开了私立上东大学。 出了校门,吉原直人回头望了一眼,踌躇着是不是再寻个别人打听打听情况。 星野菜菜走了几步发现吉原直人不动了,回头叫道:“怎么了?” 确认了上杉香没事,一切都是虚惊一场,星野菜菜这会儿已经完全放心了——大概妈妈又犯傻了,小题大作折腾人。 她心里轻松了就开始掂记着回家了,这会儿看吉原直人不动弹,犹豫着是不是把他丢在这儿算了,但……好歹也是妈妈的旧日友人,又是带着一片深情厚意远道而来,不管他似乎也不太好,万一将来妈妈回来问起来,不太好交待啊! 吉原直人说道:“我们是不是再找别人问问,伊藤的话不一定可信。” 星野菜菜摆摆手:“没必要,伊藤叔叔说的是实话。” 吉原直人奇怪地问:“你这么相信他?” 星野菜菜指着脸说道:“人的面部有四十三块肌肉,能组成一千多种微表情,而这些表情大部份受控于植物神经和潜意识——语言可以用大脑虚构编织谎言,但微表情不行。刚刚伊藤叔叔没有说谎,妈妈是自由的,也是安全的,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吉原直人疑惑道:“准不准?可别拿你妈妈的安危开玩笑!” 星野菜菜小下巴一抬,自信满满地说道:“从来没错过,没人可以骗得了我!” 吉原直人想了想,笑道:“好吧……其实我觉得你妈妈应该也没事,也许只是担心过头了。”他不是信了星野菜菜,微表情这东西他听过,但那需要极佳的记忆力和敏锐到可怕的观察能力,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这东西的人不多,而且都是有天赋又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做到的——要是这玩意能普及了,那还要测谎仪干什么? 警察集体学习一下,都会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他是看到伊藤反应正常,上杉香漂在海外,平日里也没有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再接触那些头脑动不动就发热的人,世间一切平静,怎么看都不是要出事的样儿,也觉得自己这次八成是多疑了。 吉原直人关心上杉香这让星野菜菜很满意,语气略好了一些,说道:“那快走吧!” 吉原直人疑道:“去哪?” 星野菜菜已经当先朝地铁站去了,“按照社交习俗,你是妈妈多年前的旧友,又是应她邀请远道而来,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你的……现在妈妈不在,只好我来承担这份责任了!我招待你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这个……我也想回去!”吉原直人实话实说,“我不会看孩子,在这儿也没用!”他来是准备应付严肃的大型****或是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真不是来当保姆的。 早知道要当保姆,他就不来了。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看孩子?呵呵……这傻狗,这里哪有孩子? 她头都没回地问道:“但是?” 吉原直人带着些遗憾道:“但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来都来了,总要把你看好了,等你妈妈回来交给她……万一我走了,过几天你被汽车撞死了,我也不好和你妈妈交待。” 上杉香把人情用在这种屁事上,吉原直人感觉很蛋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语气便有些不太好。但他确实承诺过上杉香有麻烦可以联系他……说话落地,他也不好意思捡起来洗洗再塞嘴里嚼嚼咽回去。 而且吉原直人不太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但他也不需要她喜欢,那就直来直去,也不管话好不好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呵呵……”星野菜菜冷笑了几声,“你多关照自己就行了,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地铁站,星野菜菜站到自动贩票机前,选好了路线然后就不动弹了。吉原直人奇怪问道:“又怎么了?” 星野菜菜慢吞吞地说:“来的时候,是我买的票。” 这孩子真是不讨喜啊!吉原直人掏钱买了票,两个人上了地铁。 这会儿人多了,只有一个位子,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让给吉原直人坐,毕竟他年长,但吉原直人也不能和小孩子抢位子,便让她坐了,自己站到她身前问道:“说说你在学校里和前辈冲突的事吧?” “嗯?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只有这一件特殊的事情,唉……也许你妈妈叫我来就是要处理这个的。”自己在上杉香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为什么这种屁事要叫自己来? “哦!”星野菜菜踢着小腿慢吞吞地说:“不是大事,学校里有人欺负人,我制止她们,她们就打我,我还手了,其中一个受了点伤,学校就认为是我的错了,八成通知了妈妈,大概就这样。” 这叙述还真是简单明了,吉原直人想了想,学校的未成年人暴力事件吗? 这些年东瀛未成年人的暴力犯罪确实越来越多了,而且花样百出,有把同学从天台上丢下去的,有把同学活活打死的,有把同学逼良为娼的,像是**轮J也没少出,甚至还有信黑巫术把同学煮了吃了的……反正有未成年人保护法顶在前面,也判不了死刑,甚至连牢都坐不了几天,是越弄越过份了。 如果星野菜菜和学校里的不良有了冲突,也确实不能小觑,那么上杉香因工作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她带着一个团队,又听说课题到了关键时刻——那把自己叫来保护女儿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爱女心切,可以理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于是吉原直人认真了几分:“详细说说。” 星野菜菜继续踢着小腿说:“说了不是大事,我自己能搞定!我有证人,就是被欺负的那家伙。她可能是太害怕了,请了好几天病假没来学校,不过训导室的老师说了,无论如何月曜日(周一)都会把她叫来的,明天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那群欺负人的有几个人,平时行为恶劣吗?” 星野菜菜很无所谓:“六七个吧,整天凑在一起,是所谓的‘朋友’!平时我没多注意,谁有闲心理那些不相关的人。”说完后她看了吉原直人一眼,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怕她们,这事我能解决。” 她不喜欢吉原直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追问不休,换了话题:“直人是你的日文名字吗?你是华夏人吧?” “不是我的日文名字,我也没日文名字,这是个假身份,从深网上买的……不过你怎么猜出我不是东瀛人的?”吉原直人自问语速够快也用了不少方言土话,怎么听都是一口关西腔,行为举止也模仿得很像,哪里露出了破绽? 星野菜菜愕然,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冒用身份还这么直言不讳的。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随口解释道:“那封信是用汉字写的……你要是东瀛人我妈妈废那个劲干嘛,她汉话说得不错,写起来错字连篇。” 然后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会用假身份?你有案子在身吗?”眉眼之间,有些警惕——这家伙不会是恶性罪犯吧? 第八章 安慰奖 吉原直人嘿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了那信,以为你妈妈出了事,担心到了这边和警察公安特勤之类的人有冲突,害怕弄出国际纠纷,所以才冒用了身份前来……”要是国际纠纷,就是两个国家一起怼他了,还是算了吧…… 星野菜菜默思片刻,想明白了他话的意思,顿时心情有些复杂——这家伙不管怎么说,不管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不管是不是在吹牛皮,对妈妈那还是一片真心实意的。朋友之间可以做到这样吗?或者真是老情人? 怪不得妈妈要将他的照片夹在随身记事本里! 她斜眼看了吉原直人一眼,看他一脸憨笑,似乎突然之间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再看他目光清澈,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恶性罪犯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她觉得她妈妈那么正直也不会交邪恶的朋友,便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替我妈妈说声谢谢。” 道完了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觉得吉原直人傻头傻脑的,妈妈胡乱写封信,他就屁颠颠跑来了骚扰她,弱智一样,还害她也像个弱智一样疑神疑鬼了大半夜。 而且笑起来油油的,客套多过真心实意,不讨人喜欢。 现在看看,傻是傻了一点,但是个实诚人啊,那自己对待他的方式有点不礼貌了,连个敬语都没用,不太好不太好。 只是一时也不好改口突然叫叔叔什么的,好在对方好像也没怎么在意…… 星野菜菜客气了三分,好心道:“那你出入小心一些,不要被警察抓到了。” 吉原直人坦然一笑:“我也没干坏事啊,警察抓我干什么?” “你不是偷渡来的吗?” “我坐国际航班来的!”吉原直人耐心解释:“这身份是合法的,奈良一番港町真有一个叫吉原直人的家伙,和我长相相似,破产失踪七八年了,我有他全套的证件。” 说完后,他掏出健康保险证和护照给星野菜菜看。 因为历史原因,东瀛没有身份证或者全国统一具有法律意义的证件,东瀛人证明身份时就用各种其它证件来顶替,像是护照、驾照、学生证、员工证之类的,不过一般使用医保用的健康保险证比较多,而且这个没照片,要冒名顶替十分容易。 同时东瀛户籍制度也很混乱,大战时出过按户征兵摊粮的事,公众十分警惕政府再来一次,所以立法方面的问题一直没解决,警察找人都不方便,结果盛产骗子和流窜犯。 星野菜菜随手翻了一下证件也分辩不出真假,看着十分坦然的吉原直人说不出话来了,心中十分感慨:还真是个老实人,这种事都随随便便就告诉自己了,不知道是怎么活了这么大还没被人卖掉的! 她看着傻乎乎的吉原直人,觉得有些心软了——这年头,这么老实的人不多了,不说谎对友讲义气,难怪妈妈会将他当朋友看待,还想让他来照顾自己。 不过,他这样子能照顾好他自己就不错了吧? 星野菜菜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知道这是妈妈的朋友,是个好人就够了,其它的事情自己知不知道无所谓,名字更是一个称呼,双方就这一面之缘,等招待完了就让他回去吧! 心有怜悯之下——这年头,老实人也算是残障人士了——她态度改观了不少,也不臭着一张小脸了,便改口说了一些上杉香的现状,吉原直人也就伸着耳朵听着,等说到了上杉香的几个助手时,他好奇问道:“那个伊藤一直对你那么恭敬吗?” 要说不久前的会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伊藤大正对星野菜菜这个小孩子恭敬过头了,吉原直人十分奇怪。 说到伊藤大正,星野菜菜眉毛搭拉了下来,“伊藤叔叔他们是挺让人困扰的,不过我大概能猜到原因。” “什么原因?” “伊藤叔叔是妈妈的仰慕者!他以前在东大工作,为了追随妈妈都跑到上东这种二流大学来了,我觉得他喜欢我妈妈,所以才会对我特别客气……其实完全没必要,我是赞成妈妈组建新家庭的!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星野菜菜说完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吉原直人,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想寻到吃醋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吉原直人笑容中满满都是欣慰之意,更是关心地问道:“那你妈妈是什么态度?” 星野菜菜有些失望,没有懊悔,没有不甘,没有妒忌,难道不是妈妈的老情人?或者是妈妈在单相思? 而且这次笑容不是客套了,这家伙是真替妈妈高兴! 她瞬间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大半兴趣,泛泛说道:“妈妈专注于工作,不想考虑这些,我劝过她几次了都没有用……不单是伊藤叔叔,大犬叔叔和伏山叔叔我看都对妈妈有点意思!他们也是放弃了大好前途,离开了知名大学、研究所追随妈妈的,但妈妈……唉……” 星野菜菜眉头皱到了一起,叹了口气——小脸上的模样,倒有八分像是嫁女儿嫁不掉快要愁死的样子! 吉原直人心中啧啧称奇,以前真没想到上杉香还是个抢手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还不少…… 两个人闲聊着地铁到了站,星野菜菜领着吉原直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超市。 星野菜菜一边去推购物车,一边解释道:“买了食材,我们在家里吃饭。” 吉原直人心中一暖,他在东瀛混过不短的一段时间,风俗还是了解的——东瀛人一般不在家里待客,只有贵宾才能登堂入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星野菜菜,觉得这小家伙虽然性格不好,老气横秋臭屁的要命,但明礼懂事,上杉香女儿也算养得不错! 小家伙给面子,他也不能坦然受之,便笑着客气道:“随便找个料理屋就行,不用太麻烦。” 星野菜菜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东京物价太贵了,招待客人也不能请你吃套餐——吃套餐两个人也要一千几百日元!去料理屋,你随便点点,再喝几杯,一万甚至三四万日元就没了,还是买了食材回家吃便宜!” 吉原直人没话说了,这孩子真不讨喜!还是抠熊一只! 这会儿时间还早,特价区没几样东西,星野菜菜十分失望。她拉着车头,由吉原直人推着车尾,便在超市里四处逛了起来。 她十分挑剔,目光敏锐而且严肃,挑个土豆都要仔细审核,而且全神贯注,嘴也不停,不是抱怨太贵,就是怪土豆不够圆。 青菜豆腐土豆买了一堆——她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成捆卖的青菜她都要解开看看,挑出好的来再扎成一捆,而且有些多嘴多舌,有个欧巴桑在看罐装的纳豆,她还要上前说一句那东西致癌。 最后两个人到了牛肉那儿,星野菜菜表情严肃的审视着牛肉,犹豫不决起来,嘴里小声叨叨着。 吉原直人伸长了脖子过去听了听,“高级和牛太贵,不能买……小牛肉也贵不能买……普通牛肉怎么也这么贵?来的时间不好啊,要是晚上打折时候来就好了!冻肉的话便宜,但纤维里有冰晶口感不好,性价比不高……不买肉的话会不会太失礼?” 吉原直人替自己默哀了三秒钟,然后说道:“不买肉没关系!” 星野菜菜面上一喜,惊问道:“会不会招待不周?” 肯定不周,我渡海而来连肉都吃不上一口吗?! 但也不能为了吃一口肉将朋友的女儿为难成这样! 他暗叹一声,客气道:“这种事在于心意,不在于买不买肉!” 星野菜菜从善如流,给吉原直人买了罐啤酒——好歹还有个安慰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