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土》 第1章 华夏第一‘黑锅’ “我成大宋皇子了!?” “华夏历朝最有钱的朝代!?” 开局即巅峰的身份,让赵桓毫无障碍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难怪苦了三十年,一分钱都没捡到过。 合着是集三十年之大运,累积在这一发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终极版!?” 兴奋到语无伦次的赵桓,一边盘算着纸醉金迷的未来,一边整理着脑海里的记忆。 奈何,逍遥快活的计划还没来得及落实,当前的时间,就给了赵桓当头一棒! 宣和七年五月!? 也就是说距离金兵南下只剩下半年!? 明年自己就会继承皇位,成为大宋第九位皇帝。 后年就和自己的便宜老爹被金兵俘虏为奴,成为靖康之耻!!! 就在赵桓郁闷的想死之际,一阵高亢的公鸭嗓响起。 “皇上驾到!” 尽管心有万般不满,赵桓却也不敢怠慢。 毕竟,宋徽宗赵佶不仅是好大喜功的风流才子,也是心狠手辣的无情帝王! “儿臣见过爹爹……”赵桓回忆着电视里的情节,作揖行礼。 赵佶大手一挥:“桓儿不必拘礼。朕闻前日你溺水昏迷,今日特来探望。” 昏迷了七天,您这会儿来看我?送我上山吗? 我谢谢你全家! 赵桓心里腹诽着这位历史上颇具争议的帝王,嘴上却说着感谢的话:“爹爹国事操劳,疲乏之至!” “儿臣小恙,怎敢劳爹爹亲探!” 这一波捧,赵佶无疑是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桓儿抱恙,朕若不来,岂不凉了骨肉亲情?” 自母后王氏去世至今十七年,赵桓便再也没见过赵佶。 若非国难当头,您老都忘了有我这儿子? 现在要找人背黑锅了,您才跟我谈骨肉亲情? 这神操作,岂是‘讽刺’二字能概括? “爹爹隆恩,儿臣铭感五内!” 赵桓演绎着感激涕零的同时,也为自己盘算好了一条后路:“爹爹,儿臣有一事奏请。” 赵佶握着赵桓作揖的手:“果真是父子同心,朕今日,也为桓儿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既有所请,那由桓儿先说?” 赵桓自然不会傻到抢皇帝的先机:“国以君为主,家以父为大,自然是请爹爹先说!” “朕已决定,册立桓儿为东宫太子!” 赵桓惊的差点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太……太子!?” “对,桓儿是不是高兴坏了?” 高兴你妹啊? 我一巴掌给你呼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你可信? 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是晴天霹雳好? 赵桓原本打算,让赵佶批准自己前往临安驻藩。 反正金兵南下就是几个月后的事情,只要自己躲过了这几个月。 金兵若不南下,自己在临安做逍遥王爷。 金兵若然南下,北宋的残余力量涌聚临安,自己则名正言顺的建立南宋! 无疑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两全之策! 却被赵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给打乱了节奏。 震惊之余,赵桓也不忘挣扎:“多谢爹爹厚爱,不过儿臣才疏学浅,只怕难当重任!” 赵佶微眯着眼睛,拍着赵桓的肩膀:“别怕,有朕在!” 到底是皇帝,这一语双关玩儿的滴水不漏! 明面上是关心赵桓,不用怕,我会帮你! 暗里却是在警示赵桓,朕才是皇帝! 赵桓也是机智,硬推不掉,立马调转方向:“眼下北方战事吃紧,国库空虚。” “儿臣以为立储一事,可容后再议,当务之急,应解决朝廷入不敷出的现状!” 被戳中痛处的赵佶,貌似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如何解决?” “民谚有传,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两地景美民富,儿臣请往监税、清贪,以解燃眉之急!” 赵佶眼神流露出些许诧异,赵桓今日怎么有些不一样? 赵佶余光一瞥,侯在旁边的老太监,当即笑附:“定王胸怀家国,叫人钦佩!” “不过,监税事大,立储也非小事,还请定王为国分忧!” 赵佶倒是喜笑颜开:“媪相此言在理!” 媪相?赵桓连忙看向已经古稀之年,满脸慈蔼的老太监,心里惊叹,这就是宋朝六贼之一的童贯?! 不愧是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奸阉之一,开口便是捧杀。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货的恶毒嘴脸,恐怕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赵桓哪敢迟疑,连忙把球踢回去:“并非儿臣推诿,爹爹正值壮年,雄才伟略。” “武有剿灭方腊农民起义之功,文有自创瘦金字体之绩!” “由此可见,只有在爹爹治下,大宋才能辉煌永驻!” 这番话无疑让赵佶有些飘飘然,却也没忘了甩锅的核心。 “拿回燕云十六州的七州,朕已是殚精竭虑。剩下的九州,就靠你了。” “收回燕云十六州,乃是历代先帝之夙愿,今人已完成先帝不曾有之壮举,后人更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燕云十六州,既是大宋衰落的转折点,更是掀开大宋灭亡序幕的导火索。 花钱买回自己的地盘,你还有脸拿出来说? 赵桓连忙进谏:“爹爹明鉴,以大宋今日之局势,应当专注内政,待到国力恢复,再取九州不迟。” 赵佶当即轻哼一声:“北有强敌窥伺,内有民生疾苦,立储大事,怎能一味拖延?先立储君,朕方可安心治政天下!” 赵佶演绎着‘慈父明君’,童贯配合着,感激涕零:“请皇上保重龙体!” 好一幅,忧国忧民的双簧,若非熟知历史进程,赵桓怕要遭了他们的道儿! 赵桓心里腹诽了一句,‘我信你个鬼,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一旦成为太子,便会彻底沦为昏君奸臣操弄的傀儡。 你享千古留名,我背亡国黑锅! 真特娘的好算盘! 可熟知历史进程的赵桓,焉能如了赵佶的意? 面对昏君佞臣的联手绞杀,赵桓不敢有丝毫松懈。 “爹爹圣裁,立储关乎国运,立储大典更是劳民伤财,如今国库空虚,应当一切从简才是。” 赵佶轻哼一声,显然早就料到赵桓会这么说。 第2章 都是狐狸,装啥纯 “财政之事,自有媪相和公相操持,不劳定王操心。” 童贯接住话茬,笑脸盈盈,举手投足尽是奸佞谄媚之气:“皇长子又何必一味推脱?现如今朝野内外,何人不知,两日之后便要举行筹资大会?” “钱粮一事,自然迎刃而解。” “届时,立储大典与筹资大会合二为一,既能解决财政难处,又能昭告天下立储一事,还能省去立储大典的花销,岂不是一箭三雕?” 童贯的一席话,直接把赵桓的所有退路全都堵上了。 赵桓努力回忆,终于从前身继承的记忆碎片中,发现了些许线索,再结合历史进程,终于搞明白了昏君佞臣的心思。 赵佶这是想要如法炮制先前的壮举,把燕云十六州剩下的九州也买回来。 退位之前,完成历代先皇不曾有过之壮举。 如此一来,赵佶既能名留青史,又能功成身退,至于留下来的一地鸡毛,自然有赵桓背黑锅。 虽然常言道,自顾帝王多薄情,但是能把亲儿子算计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赵桓当即拱手行礼,沉声道:“如今国难当头,天下有志之士,必定倾囊相助,尽管还有两天,但儿臣觉得,筹资大会必定硕果丰厚。” “越是这种时候,立储一事,越不该操之过急。” 赵佶已经毫不掩饰对大儿子的厌恶之情,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蠢材居然还敢推诿。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呵呵,朕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见,但若是胡言乱语,扰乱朝纲,便是欺君之罪!” 面对赵佶直白的威胁,赵桓表面慌得一批,心里却稳如老狗,心中韬略,娓娓道来。 “陛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七城,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壮举,天下自当归心。” “如今又由陛下亲自出面,筹措钱粮,于大宋而言,无异于一剂猛药。” “既有人心,又有钱粮,陛下必定能重现大宋往日辉煌。” “但若是现在立储,天下人势必怀疑陛下有功成身退,明哲保身之心,必定士气受挫。” 此言一出,赵佶和童贯竟面面相觑,纵使君臣二人想破头也想不到,昔日的蠢皇子,竟然会如此机敏,化被动为主动,在筹资大会上做文章。 莫说赵佶,就连童贯都有些犯难了。 筹资大会所获钱粮,可不是用来打仗,或是重振大宋,而是为了给赵佶买下身后名,童贯也好趁机渔利。 他本想把赵桓捧高,却不料,这厮一句话,反倒让赵佶下不来台了。 见二人沉默不语,赵桓心里暗暗冷笑,搞了半天,就这?亏小爷还紧张了半天。 意识到遗臭万年的昏君佞臣,不过这点手段,赵桓瞬间充满信心,脑袋也支棱了起来,当即趁热打铁。 “儿臣提前恭祝陛下,收回燕云十六州,创先人未有之盛世!” “陛下圣威,光照万里江山,金贼必将俯首称臣,蜷居北方,不敢再有半点贼心。” 赵佶干笑了两声,算是应下了赵桓这番马屁,心里却已经破口大骂,连忙看向童贯,却发现童贯也阴沉着脸,同样措手不及。 过了半晌,童贯才终于开口,已经一扫先前的伪善,变得凌厉起来:“国战大事,岂能儿戏?就算是要打,也不急于这一时!” “凡是都有个先后主次,立储为先,国战为后。” 赵桓早就料到这只老阉狗会这么说,微微一笑,从容反问:“媪相的意思是说,筹资大会并非是为了国战做准备?”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童贯憋死。 筹资大会举办在即,一切皆是以收回燕云十六州为核心。 若是现在就承认,朝廷没有和金国决战的打算,那些倾囊相授的义士,肯定会当场跑一半。 童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承认:“筹资大会所得钱粮,自然是为了支援战事!” 话音刚落,赵桓的连环拳已经打了过来:“既如此,天底下还有比国战更重要的事?” 童贯胸口一闷,自从他得势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偏偏对方还是出了名的蠢材! 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遭同僚大臣耻笑? 可是赵桓这番话,根本就没有变通的余地,战争不仅关乎着国运,更能决定兴衰存亡,普天之下,自然没有什么事情,比国战还重要。 童贯本以为能轻易拿捏这个赵桓,却不料,打了半辈子鹰被麻雀啄瞎了眼睛。 “陛下……定王所言,不无道理……” 赵佶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充满震惊,连他最信赖的媪相都吃了瘪,简直不可思议。 等赵佶再次看向大儿子时,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童贯的眼神暗示下,纵使赵佶满腹狐疑,却也只能作罢,当即挥了挥手:“此事暂且放下,三日之后筹资大会再议,桓儿好生修养,朕先回宫了。” 赵桓借坡下驴,低着头作了一揖:“儿臣恭送爹爹。” …… 直至出了定王府,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流露出诧异目光。 “陛下,定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难缠?” “本该是一锤定音之事,硬是被他给蒙混过去了。”童贯一脸的匪夷所思。 赵佶满腹狐疑的看向童贯:“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开窍了?” 童贯掩嘴阴笑:“陛下不必忧心,定王开窍与否都不是重点!” “眼下战事吃紧,金兵若然南下,陛下及时禅位,明哲保身!” “金兵不来,陛下……还是陛下!” 赵佶这才回过味儿来:“对,任他万般本事,只要朕在,他永远都只能是储君!” 童贯也是狠人,刚在赵桓那吃了鳖,马上就逮着机会下绊子。 “不错,国祚有变,他便是亡国之君;国运昌隆,储君而已,废立全在陛下一念!” 赵佶却是轻哼一声:“出宫私议,便是给他留着颜面,既然此子不识好歹,等到两日之后的筹资大会,朕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昭告天下,朕看他还如何诡辩!” 第3章 冰山女神 定王府的气氛极度压抑,就连仆从侍者都知道,立储东宫意味着什么,一时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哎!若殿下真的入主东宫,对于我等来说,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殿下可就惨了。” “殿下平日里对我们不薄,这个时候,应当以殿下的荣辱为重啊!” “话虽如此,可是这国策大计,又岂是咱们这些下人能够左右的?” “都给我闭嘴!一群贱奴,怎敢私议大事?都不想活了?” 王府管家长福,厉声呵斥,将聚集在前堂的侍者全部骂走,他本想安慰赵桓几句,结果一转身,却惊讶的发现,赵桓正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抓过一串葡萄就往嘴里塞,满脸的惬意。 就在刚才,还剑拔弩张,生死一线,怎么一转眼就招摇起来了? “殿下,您就不担心两日之后的筹资大会?” 赵桓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紧张,咧嘴一笑:“担心个毛!” 此言一出,长福再次愣住,堂堂定王,大宋皇长子,怎么一开口竟是如此粗鄙之语? 还没等长福反应过来,赵桓已经直接挥了挥手:“去,把本王的老婆们找来,常言道,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本王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个老婆?” “本王得好好甄选一下,颜值九十分以上的才能留下,那些靠攀关系嫁入王府的,都给我休了。” 赵桓骚野的操作,直接把长福整懵了。 嘴巴长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王爷,可是当真?” 赵桓抬头看去,只见在侍女的拥簇下,一个身穿蓝色袆衣,头戴“一年景”花冠的端庄女子,迈步走进前堂,脸上似是凝着些许寒霜。 赵桓眼睛直冒光! “我去,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本王的老婆?” 旁边的长福,已经吓得浑身冷汗,为了避免赵桓再胡言乱语,连忙提醒:“殿下,这可是王妃啊,您这是怎么了?连王妃都认不得了。” 尽管赵桓迫不及待的想和老婆们深入交流一下,以便促进家庭内部和谐。 可是当看到王妃的那一刻,心里却反倒有点沉重……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北宋的末代皇后。 靖康之变后,和赵桓一起被金人掳走,次年受到“牵羊礼”和“赐浴”的羞辱,投水自杀而亡。 朱琏径直走到赵桓面前,昂首挺胸,双目微垂,整体流露出的气质,仿佛超脱俗世,不染尘埃。 “王爷不是早就放出风去,准备立侧妃,早晚如您的愿,又何必心急这一时?” “还是说……” “王爷看着妾身就厌烦,打算把这王妃之位夺去,把妾身赶出王府?” 明明是质问,却还是听不出有半点情绪波动。 这份定力和气场,竟让赵桓心里有些发虚。 但朱琏有傲气的资本! 她爹朱伯材,是武康军节度使。 她妹妹是郓王妃,两个兄长,一个是右金吾卫上将军,一个是承宣使。 这种家庭背景,拿捏赵桓这个废物皇子,还不是手拿把攥? 赵桓干笑两声,连忙解释:“媳妇儿,本王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当什么真呀?” “有你这般美若天仙的媳妇儿,一个就够了。” 媳妇儿? 听到这个称呼,朱琏心下微微一惊。 “这么多年了,王爷甚至连一声夫人,都不愿意叫出口,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陛下和媪相,吓破了胆,精神错乱了?” 面对朱琏的挖苦,赵桓心里反倒是一阵犯嘀咕。 不对呀! 按照历史进程,自己和朱琏已经成亲很多年了,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夫妻之间的关系怎会如此生疏? 赵桓连忙询问:“媳妇儿,咱儿子呢?” 赵桓的‘不同’,让朱琏有些措手不及。 一听这话,朱琏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王爷的确被陛下的突然造访给吓懵了。 “王爷糊涂!” “你我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哪来的儿子啊?” 啥玩意儿?! 赵桓心头一惊,难不成历史又特娘的跑偏了? “我靠!老子这一世,该不会是……不能人道?” “不然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都造不出来?” 赵桓吓得直哆嗦,扭头就跑,赶紧给自己做了一个细致入微的全身检查。 确定自己是个正常男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等他回到前堂时,发现朱琏眼神尽是诧异和鄙夷,赵桓也不在意,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说,咱俩还没……那啥?” 朱琏心领神会,还以为赵桓在故意羞辱自己,眼神平静的吓人。 “王爷,你又何必装糊涂?” “你我之间的婚事,不过联姻而已,陛下以此邀买朱家。” “这些年,你寻花问柳,在外豢养风尘女子,妾身可曾干预过你?” 了解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赵桓不由的同情朱琏。 “被本王冷落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了赎罪,今晚我请你睡一觉?” 赵桓真的是好心,可惜却招致朱琏杀气腾腾的怒视。 “王爷,请自重!” “妾身既然嫁入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但若王爷再三羞辱妾身,妾身答应,朱家也不会答应!” 朱琏心里涟漪不止。 这些年,如果不是她靠着娘家的势力,一直在操持着王府,挡住宫里的算计,哪还有赵桓逍遥快活的份儿? 早就被押到东宫,变成傀儡了! 这该死的,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故意轻薄羞辱,真是无耻至极! 面对朱琏劈头盖脸的训斥,赵桓全都受着,没有半点气愤。 相反,自己这个媳妇儿,太苦了…… 前半生沦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而后沦为阶下囚,又和自己吃尽苦头。 就算朱琏如此恨自己,被押送到金国的路上,天寒地冻,还是会拖着淡薄的身子,四处寻找柴火干草,为自己取暖,而朱琏却冻得瑟瑟发抖…… 最关键的一点…… 老天爷,给力! 历史跑偏了,那就跑偏了,去特娘的! 白捡个新媳妇儿,美汁汁。 第4章 定个小目标 想到这,赵桓竟不由当场笑出声,直到感受到朱琏的冰冷眼神,这才稍稍收敛。 朱琏懒得在赵桓身上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道:“如今陛下再提立储一事,显然已经躲不过去了。” “家父的意思是,让你先顺应大势,将来巩固了大权,朱家自然会助您,扶大厦于将倾。” 赵桓心里一阵犯嘀咕,可拉倒! 自己登基的第二年,就被金人按在地上摩擦,连妻儿都因为遭到金贼的羞辱而死。 现在的大宋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谁接盘谁缺心眼。 “媳妇儿,不是我不相信朱家的实力,而是我不相信大宋的实力。” “两年之内,大宋必亡!” 朱琏面无表情,甚至不愿坐在赵桓身旁,就这么冷冷注视着他。 “其一,以后不准再称呼妾身为媳妇儿,妾身受不起如此溺宠的称呼。” 看在朱琏娘家的份上,赵桓只能妥协:“好的媳妇儿,知道了媳妇儿。” 赵桓以前就够无耻了,如今变得更加没底线,朱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索性装作没听见。 “其二,王爷想死,妾身还没活够,朱家人更没活够。” “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少说为妙。” 赵桓一头雾水:“你指的是哪句话?大宋必亡?” 嘶…… 朱琏吸了口气,若不是她学了小半辈子的宫廷礼仪,恐怕早就下令,让人把赵桓的嘴给缝上了。 这家伙不仅无耻,而且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话都敢说。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朱琏只能岔开话题:“纵使金兵觊觎,想要拿下我泱泱大宋,也绝非易事!” 赵桓耸了耸肩,直接往椅子上一靠,开始摆烂:“有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盲目。” “以现在大宋的国力,面对金兵,恐怕脑瓜子都要被人捶爆。” “从陛下开始当冤大头,花钱赎买燕云十六州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大宋的灭亡。” 朱琏虽面若寒霜,但心里却波澜不断,刚才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是出自大宋皇长子之口…… 向来软弱的王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生猛?! 就在朱琏准备扭头离开,去给这疯子找个大夫时,赵桓突然抓住朱琏冰清玉洁的小手。 想起朱琏以后要遭得罪,赵桓就不由一阵心疼:“媳妇儿,你放心,我会加倍的疼爱你!” “本王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朱琏愣了一下,猛地抽出小手,心里暗道,没疯?转性了? 最幸福的女人? 说什么胡话!当初成亲时,赵桓都不曾说过,过去了这么多年,吃够了野味,突然想要吃家宴?做梦!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朱琏倒是冷静了下来,恭王府的窘境,终究是要面对,躲是躲不掉的。 “王爷,今日虽然躲过了陛下的编排,但两天之后的筹资大会,陛下必然昭告群臣,先斩后奏,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就由不得你选择了。” “半壁朝堂,都被媪相和公相所掌控,公相虽不在汴京,但只需媪相一人与陛下配合,就可以将此事,做成死局。” “我朱家虽然有些本钱,但放在汴京,还不够看。” 朱琏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先让赵桓忍辱负重,入主东宫,到时候朱家自然会与他里应外合,逐步挽回局势。 如果现在反抗的太激烈,导致陛下和权臣联手,区区一个朱家,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赵桓当然明白筹资大会的凶险,但他却胸有韬略,昂首挺胸:“放心,本王自有办法!” 朱琏不明白赵桓究竟是哪来的自信,爹不亲,娘不在,没了朱家的支持,他又算得了什么? 殊不知,赵桓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筹资大会?其核心目的,不就是一个“钱”字吗? 既然赵佶可以花钱买身后名,自己当然也能买来喘息的机会。 说白了,两天之内能够赚到多少钱,直接关乎着赵桓能否渡过筹资大会这一劫。 虽然赵桓前世,作为商海新秀,叱咤风云五六年,最后连裤衩都赔了进去。 此一时彼一时! 这个时代,对于赵桓来说,简直就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处女地,以赵桓的商业头脑,以及积累的“先行经验”,必定大有可为。 就算大环境是绝望的,但赵桓依旧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这个筹资大会,本王不仅要参加,还要轰轰烈烈的参加!” “百姓缺钱,军队缺钱,国家缺钱,都特么缺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本王有钱,谁也休想逼本王做不愿意做的事。” 昔日那个只知道寻花问柳,闲云野鹤的废物王爷,竟然变得这么果决,倒是出乎了朱琏的预料。 但她还是不抱任何希望。 “海口夸大了,小心闪着舌头。” “参加筹资大会者,非富即贵,而这笔钱,将助大宋力挽狂澜,乃是一个天文数字。” “短短两天,王爷就算是财神附体,又能赚的了多少钱?” “你恐怕连那筹资大会的门槛都进不去!” 这话倒是给赵桓提了醒,脸上堆满笑容:“媳妇儿,参加筹资大会,最少需要多少钱?” 连这种事都一无所知,还敢肆意妄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琏左手轻拉袖子,露出右手,只给了三根手指。 三千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当朝尚书,每年俸禄也才六十两,连带着各种福利赏赐,加在一起,不超过三百两银子。 王府的俸禄虽然多,但是这些年,早就被赵桓花干净了,便宜了那些下贱的浪蹄子,现在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千两银子。 朱琏希望赵桓能够知难而退,按照朱家的安排,至少还有一线机会。 看着朱琏的三根宛如白玉般的手指,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才三万两银子?不叫事!” 朱琏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便默默放下袖子,利落转身就走。 “天还没黑,王爷倒是做起梦来了,既然如此,妾身就不打搅了,王爷只管畅想便是,梦里什么都有。” 两天赚三万两银子? 第5章 敲打一下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对说不出这种胡话。 就在朱琏即将跨过门槛时,身后传来赵桓的声音。 “媳妇儿,若是我把银子拿回来怎么办?” 朱琏头也不回,轻哼一声:“你若能办到,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站起身,兴奋道:“本王的床上,缺个枕头。” 朱琏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家教门风,以及王妃的身份,都不允许她乱来,因此只能压下这口气。 “好啊,你若能办到,妾身就把枕头挪到你旁边,这样你满意了?” 看着朱琏利落端庄的背影,赵桓不由一阵窃喜:“我媳妇儿是王妃!啧啧啧……” “虽然性格冷了点,但毕竟是王妃嘛,该有的派头还是要有的!” 赵桓坐回椅子上,毫无王爷该有的气势,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桌子上,开始盘算赚钱大计。 如果把大宋末年的通货膨胀和汴京的高物价,全都算进去,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七百块钱。 三万两银子,既是……两千一百万块钱…… 两天赚两千万…… “这牛皮吹得好像有点大呀,不过幸好我现在是王爷。” “身为王爷,谁去干正经买卖呀?” “这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整什么都是暴利。” “后世那些金融大鳄,动动手指头,就是几个亿上下,自己身为王爷,两天赚两千万,也不算特别离谱嘛……” 就在赵桓在脑海中勾勒鲸吞银子的宏伟蓝图时,赵佶和童贯已经回到宫中。 御书房内,赵佶看着挂在墙上的大宋地图,以及上面被侵吞的燕云十六州,不禁长叹了口气。 “能不能赎回剩下的九州,就看此次的筹资大会了。” “只需筹够了银子,朕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候在一旁的童贯,虚伪无比的为赵佶排忧解难。 “只怕是,定王不会太过安分。” “若是去了筹资大会捣乱,只怕是会影响筹资大事。” 赵佶回想起之前在定王府,赵桓有理有据,思维缜密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隐忧。 此子,千般推脱,必然是知道成为储君的代价。 若他真去了筹资大会…… “媪相言之有理!” “此子,不得不防!” 闻言,童贯顿时满脸谄笑:“老奴这就派人去给定王提个醒……呵呵呵,请陛下放心,有老奴在,定王绝不会出现在筹资大会上,碍陛下的眼!” 赵佶注视着燕云十六州,语重心长道:“谁也休想坏了朕的大事!” 除了赵佶和六位权相之外,没人知道,金人已下最后通牒。 一个月内,凑齐九十万贯岁币,赎回九州,永修邦邻同好。 如若不然,挥师南下,踏碎中原! 赵佶心知肚明,此等绥靖之策,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必须依靠筹资大会争取宝贵的时间,处理好身后事。 翌日,定王府。 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构思敛财大计的赵桓,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王爷!您快出去看看,户部侍郎之子程方,在门外撒野,已经打了好几个人了。” 太岁爷头上动土?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吗? 赵桓想都没想,迈步就往外走,结果刚跨过门槛,耳边就传来朱琏的清冷声音。 “不准去。” 循声望去,只见朱琏就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眼神透着毋庸置疑。 赵桓连忙换上一副谄媚嘴脸:“媳妇儿,你还没走啊?果然是放心不下为夫。” 朱琏已经麻木了,懒得理会赵桓的调戏轻薄。 “程方虽然是户部子弟,但说到底还是一介布衣,就算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王府闹事。” “陛下和童贯老贼昨日刚来,今天程方就来闹事,分明是受人指使,来给王爷一个下马威。” “明里暗里的告诉王爷,没有陛下的支持,本王什么都不是,连一个小小的户部子弟,都可以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赵桓当然也明白其中的玄机,后天就是筹资大会,此举无疑是警告赵桓,休得去筹资大会闹事。 但赵桓就是要让那群奸臣佞党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自己再不得势,依旧是大宋皇长子。 任谁也休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赵桓耐着性子冲侍从问道:“好端端的,程方为何打你?” 侍从嗓音压得极低,委屈至极:“那程方狂言不止,说是奴才们挡了他的道,替定王好生教训教训我们这些拦路狗。” “奴才们都是站在王府门口,怎么就碍着程方了?他分明是故意刁难,侵门踏户。” 赵桓直接摊开手,一脸不赖我,是程方找死的无奈架势:“媳妇儿,你也听见了。” 朱琏神情坚定:“那也不准去!” “程方乃是户部子弟,户部背后便是媪相,掌控半壁朝堂。” “你若是得罪了户部,等同于得罪了媪相。” “在陛下面前,你这个皇长子,显然没有媪相亲近!” 面对朱琏的警告,赵桓却态度坚决。 “那不行!你我夫妻连心,欺负我,就等同于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本王非要弄死他不可!” “媳妇儿,你在这稍等片刻,本王去去就回。” 看着赵桓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气势汹汹的冲向府门,朱琏不禁眉目微颦。 “这哪里王爷?分明就是个无赖!” “若不是担心朱家被你牵连,我懒得管你。” 为了避免赵桓闯下大祸,朱琏踟蹰片刻,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等赵桓来到府门时,发现地上躺着十几个家丁。 对面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穿着打扮判断,应该就是程方了。 见程方身边只有四个随从,赵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家丁的屁股就是一脚:“完蛋玩意儿!” “这么多人被四个人给揍了?明天都给本王卷铺盖滚蛋,丢不起这个人!” 面对赵桓劈头盖脸的臭骂,刚才挨了一脚的护院程楚,委屈巴巴。 “王爷,不是小的们不争气,而是不敢还手……” “程方乃是侍郎之子,万一打坏了,小的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一阵嘲笑。 程方装模作样的给赵桓行了一礼,阴阳怪气道:“拜见王爷,您也别怪我下手狠,要怪就怪这几个狗东西不开眼,大白天的拦哪门子路?” “在下帮王爷教训一下这群狗东西,王爷以后也能省点心。” 程方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背后有整个户部和童贯撑腰,已经根本不把赵桓放在眼里。 面对程方的挑衅,赵桓心里阵阵冷笑,也不啰嗦,直接冲闻讯赶来的长福问了一句。 “长福啊,刁民来王府闹事,该当何罪?” 不等长福回答,程方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刁民?我乃是户部侍郎之子!” 赵桓双手抱胸,一脸鄙夷的问道:“本王还是大宋国君之子呢,我装比了吗?” 装比?程方心里一阵犯嘀咕,根本搞不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从赵桓嘴里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方,你身上可有功名?” 程方昂着头,一脸得意:“本公子乃是户部子弟,何需功名?” 赵桓点了点头,紧接着追问:“那你可有爵位?” 程方不明白赵桓到底在搞什么,但只要想起背后的媪相,他的腰杆子就无比硬朗。 “还是那句话,本公子何需爵位?” 赵桓长“哦”了一声,咧嘴一笑:“既无官身,又无爵位,那你不是刁民是什么?” “长福,给我干他!” 第6章 王爷凶猛 “放肆!” “我乃户部子弟!” “定王,你会后悔的!” “啊!” 长福一拳凿在程方的嘴上,门牙当场飞了出来,口水鲜血飞溅! 猖狂嘶吼的程方,瞬间没了动静。 赵桓气定神闲,对于家丁的这股狠劲儿,颇为满意。 “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断然压不到你们头上。” “这狗东西来王府门前撒野,应该怎么办?” 长福显得极其兴奋,他自幼习武,不远千里来到汴京,本打算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进入王府,本以为是一步登天,结果却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老大不给力,当奴才的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王爷终于有了王爷该有的气势,长福自然是高兴地脚指头抠地。 “王爷!在咱家门口闹事,打伤不管养,打死不管埋。” “若是溅血,弄脏了台阶,还要让他吴邸出钱清理!” 赵桓相当满意:“那还等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惩恶扬善!” 长福的一身无处施展的拳脚功夫,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一个倒挂金钩,直接把程方的鼻梁踢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 “啊!!!” “狗……狗奴才……我要杀了你!” “赵桓,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他眼睛一眯,气定神闲。 “不会放过我?你打算干什么?刺王杀驾?” 听到“刺王杀驾”这四个字,程方瞬间浑身发凉,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眼睛睁得老大,愣是不敢再吭一声。 就算赵桓再废,也是毋庸置疑的大宋皇长子,堂堂定王! 别说他一个布衣子弟,就算是当今权相童贯,也不敢如此直白的威胁皇亲国戚。 汴京这片土地上,允许偷偷摸摸的干,但绝不允许大张旗鼓的说! “有人刺王!” 随着赵桓轻飘飘的一句话,这性质可就变了。 程方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 “王爷!小的口无遮拦,绝无此意。” “求王爷把小的当个屁放了。” 刚才还猖狂至极的程方,瞬间萎了下去,此时就算赵桓直接把他砍了,也没人能挑出半点毛病。 赵桓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逐渐展现出了冷酷一面。 “本王向来胆小,放了你?本王岂不是寝食难安?” 感受到赵桓冷若寒霜一般的眼神,程方后背阵阵发凉,心里阵阵哀嚎。 这厮三言两语,就把聚众闹事,变成了刺王杀驾,前者顶多小惩大诫,再有户部从中运作,连小惩都免了。 而后者…… 往小了说,就地正法,往大了说,株连九族。 程方已经吓得腿肚子转筋,可惜任凭他如何哀嚎求饶,都为时已晚,无法唤起赵桓的半点怜悯。 他居高临下的蔑视着程方,豪气万丈。 “金人扣关,强敌环伺,国力式微,若是连堂堂王爷,都畏首畏尾,毫无血性,还如何匡扶大宋?!” “既然今日你撞上来了,本王就拿你祭天,以正国威。” 就在赵桓准备下手之际,一声脆响传来。 叮! 这声音明显是步摇晃动发出的。 整个王府,有资格佩戴步摇的人,只有朱琏。 身为堂堂王妃,最重视礼仪,她绝不可能轻易让自己的步摇,发出声音。 这明显是在提醒赵桓,不能杀程方。 在这件事上,赵桓和朱琏的想法,天差地别。 朱琏希望赵桓保住储君之位,执掌天下,力挽狂澜,而朱家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而赵桓就是想干掉程方,得罪他背后的实力集团,离储君之位远远地。 不过考虑到朱琏的权威,赵桓也只能妥协。 “敲打一下,杀杀他的戾气。” 一声令下,长福直接扑上去,先是用膝盖撞在程方的脸上,趁着程方瘫倒之前,又一脚踢在膝盖上。 咔嚓! 渗人的脆响过后,紧接着就是程方杀猪般的嚎叫。 “啊!!!” 这一次,程方学乖了,即便是疼的满地打滚,也不敢再对赵桓有丝毫不敬。 直到程方疼的昏死过去,赵桓才挥手,示意长福停下。 毕竟朱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见赵桓没有直接杀了程方,朱琏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要斥责赵桓下手太重,却见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站在台阶上,大手一挥。 “都给本王听好了,以后谁敢在王府门口撒野,直接给我办挺,用不着去跟本王通报。” “出了事,有本王给你们兜着。” 在场的家丁,激动地直蹦高,纷纷振臂呐喊起来。 “王爷千岁!” “哈哈哈,有王爷护着,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来王府闹事!” “憋了半辈子窝囊气,终于发泄出来了!” “汴京的家仆这么多,也该轮到咱们扬眉吐气了。” 长福最是激动,身为王府管家,兼赵桓的心腹臂膀,赵桓手段越硬,他在汴京的地位自然也就越高。 奴凭主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唯独朱琏对于赵桓的猖狂行径,尽是担忧。 发现朱琏王妃正冷冷注视着自己,赵桓当即堆满笑容。 “媳妇,你放心,程家翻不起什么浪花,整个汴京,所有衙门,他挨个去告,也告不倒本王。” 朱琏懒得再啰嗦,转身便走。 这个蠢王爷,虽然展现出了昙花一现般的威严,但是吹牛皮的毛病可是一点都没改。 程家背后是整个户部乃至童贯,反观赵桓,一个孤立无援的废物王爷罢了。 也不知道赵桓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赵桓打残程方的消息,飞速在汴京传扬开来。 得知消息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 “什么?我没听错?你说的人……真的是那个废物王爷?” “嘘!不想活了?赵桓就算再废,那也是皇亲国戚,岂容你一个平头百姓诋毁!” “不过话说回来,赵桓该不会是转性了?竟然敢对户部子弟下此毒手。” “定王府和户部的死仇,算是结下了。” “赵桓仗着有朱家撑腰,便有恃无恐?呵呵,朱家就算再强,手也伸不进京都,赵桓这次死定了。” 第7章 未卜先知 就在坊间议论纷纷之际,户部侍郎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以及宫里送来的五百两银子,满面愁容。 程邸夫人,程陈氏哭得声嘶力竭:“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可怜我的方儿,平白无故蒙此大难。” 户部侍郎的脸色瞬间铁青:“方儿去定王府,乃是媪相的意思,任谁也难以预料,向来温顺的赵桓,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 “这个时候,你让老夫怎么出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应当以筹资大会为重,若是误了陛下大事,不只是方儿,整个程邸都要跟着遭殃!” 户部侍郎虽然痛心疾首,但这口恶气,只能暂时咽下。 现如今,民强而国弱,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乡绅豪勇,皆是富得流油,唯独国家穷的叮当响。 筹资大会乃是近期最重要的国家盛会,这个时候,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算是权阉六贼,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 夜渐深,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儿子,户部侍郎程表,除了隐忍,别无选择! 程表一夜没合眼。 而定王府,却一片呈祥。 上至官家,下至仆人,仿佛过年一样,喜气洋洋,恨不得直接出去放几挂鞭炮,扫去王府这些年积攒的晦气。 “昨日,你们是没看见,王爷教训程方时,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嘿嘿,这便是王爷该有的气魄!” “堂堂定王府,还能让一个小小户部子弟给欺负了不成?” “王爷千岁!咱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长福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炙热,恨不得现在就让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王爷的雄武!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男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小钗被人抓走了。” 正构思着赚钱大计的赵桓,听到仆人的喊声,不禁眉头微皱。 “小钗是谁?” 长福连忙解释:“小钗是王妃的陪嫁侍女。” 一听跟自己老婆有关,赵桓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户部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既然如此,本王就让他们整整齐齐的躺在一起。” “来人呐,秣兵历马,随本王杀向户部!” 赵桓一把抄起身边胡床,也就是俗称的“小马扎”,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来报的仆人连忙大喊:“王爷息怒,不是户部干的。” 仆人擦着额头的汗水,慌不择言道:“今天早上,小钗就出门去给王妃采办脂粉,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的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早在一个时辰前,小钗就被抓到红燕馆去了。” 红燕馆?! 赵桓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相关记忆。 这可是汴京八大教坊之一,说白了就是官营青楼。 虽说大宋年间“乐产”极为发达,青楼色户,不计其数。 可这里毕竟是汴京,天子脚下,谁敢明目张胆的掳劫良家妇女?而且还是王府的人! 恰此时,朱琏闻讯赶来。 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眼神竟流露出一抹紧张,可见这个陪嫁丫鬟对朱琏有多重要。 她直接把一个小木盒,放在赵桓面前。 “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是王府全部家当了,你立刻去红燕馆赎人。” 啥玩意儿? 赵桓一脸诧异:“堂堂王府,全部家当只有一千两银子?” 赵桓心里直骂街,就算自己再不受宠,也是大宋最尊贵的皇长子。 常言道,一任清知府,尚且还有十万雪花银,身为堂堂王爷,砸锅卖铁,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这混的也忒惨了! 朱琏懒得解释。 定王府落得今日这番田地,还不是赵桓造的孽? 年初户部拨的俸禄和各种补贴,合计足有五千两银子,结果不到两个月,就被赵桓挥霍一空。 就这一千两银子,还是娘家派人来探望时,暗中塞给朱琏的私房钱。 “现在还管这些做什么?” “救人要紧!” “小钗自幼与本宫吃住在一起,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 赵桓却气不打一处来。 “老婆,红燕馆抓咱们的人,不报官也就算了,反倒要花钱赎人?这是什么道理!” 朱琏眉目微颦:“那红燕馆是何等地方?” “良家妇女一旦掉进去,转眼就掉层皮。” “若是报官有用,我又岂会在这与你啰嗦?” “红燕馆背后是教坊司,教坊司背后是高太尉!” “高太尉虽不如童贯那般只手遮天,但也是汴京首屈一指的权臣,教坊司半数收入,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红燕馆掳走小钗,必定是高太尉授意,就是要讹王府的钱,让你参加不了筹资大会。” 高太尉? 赵桓心里一动,试探性问道:“难道是……高俅?!” 朱琏生怕小钗出事,催促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休得耽搁!” 天性孤冷的朱琏,竟然会为了一个陪嫁丫鬟,心急如焚。 足见,朱琏绝不是看起来那般冷冰冰。 至于高太尉,赵桓简直不能再熟悉。 虽然名震后世,提起来就让人恨得压根痒痒,但是搁在现在,只不过是二流货色罢了。 与童贯等北宋六贼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赵桓耸了耸肩,依旧不急:“就算小钗只是个侍女,那也是王府的侍女,高俅再猖狂,也不至于光天化日掳走王府的人。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事?” 朱琏虽不愿提及,但事已至此,却别无选择。 “小钗……是贱籍。” 赵桓眉头微皱:“不对!这年头还有贱民?” 赵桓之所以惊讶,只因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连风尘女子都是白身,更何况丫鬟? 朱琏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屈辱。 “大宋确实早已废除贱籍,但童贯却蛊惑陛下,将政敌后人贬为贱籍。” “凡是童贯看不顺眼者,一律赐发贱籍奴仆。” “表面是奖赏,实则却是敲打侮辱。” “小钗就是当初,陛下赏给朱家的奴仆,因为是贱籍,毫无尊严可言。” “别说把她抓到红燕馆,逼良为娼,就算是当街打死她,也不会有人为她伸冤。” 不愧是童贯老贼,打压异己这一手,都快玩出花来了。 连废除已久的贱民奴隶制度,都死灰复燃。 第8章 扬眉吐气 “老婆,你放心!” “小钗既然是你的陪嫁丫鬟,那就是自家人。” “谁敢碰咱家人一根汗毛,本王定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这钱你收好,用不着!” “本王正考虑筹资大会的钱从哪来,这就有人送来了!” 赵桓冷着脸,没有理会懵逼的众人,带着长福,直奔红燕馆。 望着赵桓的背影,朱琏眼神发生微妙变化,但这变化一闪即逝。 回想起刚才赵桓对付程方的手段。 朱琏不由摇了摇头:“只会逞凶斗狠,指望你,恐怕还没把小钗救回来,先把王府搭进去了。” “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一趟红燕馆。” 去红燕馆的路上,忧心忡忡的长福,连忙提醒。 “王爷,程邸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毕竟程邸在户部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 “但是这红燕馆可就不一样了,硬来,只怕是要吃亏。” “眼下,应当万事以筹资大会为重。” 赵桓却依旧叉着腰,迈着四方阔步,没有半点忌惮。 就算手里没有实权,赵桓依旧不虚,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未卜先知”。 程邸也好,红燕馆拿人也罢,全都是奸臣佞党的“组合拳”。 目的就是把赵桓打懵,夹起尾巴做人。 这筹资大会,谁都能参加,唯独赵桓不行。 否则陛下宣布立储,赵桓抵死不从,就算无法违抗皇权,却能在朝野引发非议。 如今正值乱世,佞党绝不止童贯这一支,若因立储一事,引发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把赵桓隔绝在筹资大会之外。 王府的困境,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砸锅卖铁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 用一个“钱”字,直接把定王府压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深知王府困境的赵桓,迈着四方阔步,昂首挺胸,眉宇之间尽是自信。 “本王当了这么多年软柿子,已经当够了。” “谁想拿捏本王,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手指头够不够剁!” “什么红燕馆,教坊司,本王偏要去试试深浅!” 听到赵桓这番话,长福眼神一阵复杂。 之前教训程方,只能算是兔子急了还要人。 但此时此刻,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长福才终于意识到,王爷之威,绝非昙花一现,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场。 难道说,定王府终于要崛起了?! 长福猛地收紧拳头,望着赵桓坚定的背影,眼神炙热无比,只要能让定王府重振旗鼓,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值了。 汴京,乐产八大坊之一的红燕馆。 莺歌燕舞,一派热闹景象。 大白天就歌舞升平,淫腔浪调不绝于耳。 大宋的乐产之发达,算是让赵桓开了眼界。 他正要迈步往里走,一个粉衣歌姬直接迎面而来,挡住了大门。 “哟,这不是定王殿下吗?!” “呵呵呵,虽说您是红燕馆的常客,但也得带足了银子才能进门。” 赵桓毫不怯场,一双眼睛直接定格在粉衣歌姬最诱人的部位,紧接着从袖口取出一两银子递了上去。 “赏你的。” 赏? 粉衣歌姬看着那可怜兮兮的小银疙瘩,不由放肆娇笑起来。 “王爷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一两银子,您也好意思拿出来?来红燕馆的贵客,哪个不是豪掷千金?” 感受到粉衣歌姬眼神流露出的鄙夷,赵桓也不在意。 “本王进去看看总行?” 粉衣歌姬直接啐了一口:“看?小心看眼睛里拔不出来!” 小小歌姬都如此猖狂,看来这红燕馆确实背景极硬。 就在粉衣歌姬洋洋得意之际,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异样,她大惊失色,连忙抬手护住。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您现在欠下奴家,十两银子了!” 一听这话,赵桓笑了:“碰一下就十两银子?你这玩意儿镀金了?” “那本王可要开开眼!” 看着赵桓伸出双手,左右开弓,老油条本色尽显,粉衣歌姬反倒花容失色。 “啊!王爷欠奴家二十两银子了!” 赵桓不由兴奋起来:“虱子多了不咬,先欠个一百两银子再说。” “啊?王爷欺负人了!” 粉衣歌姬扭头跑进大厅,赵桓也顺势迈步闯了进来。 现场的贵客,尽是达官显贵,岂会认不出赵桓? 一时间各种鄙夷讽刺,从四面八方袭来。 “此乃官营教坊,王爷岂能胡来?莫不是把这当成私营的黑窑子了!” “岂有此理!忒的辱没斯文。” “堂堂定王,竟欺负歌姬?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是辱没了皇室威严?” 一众达官显贵,压根没把赵桓放在眼里。 上至陛下,下至朝臣,没有一个人支持赵桓。 那高高在上的“定王爵位”,实则一文不值。 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满脸鄙夷。 “没钱就赶紧出去,莫要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你也不抬头看看这里是哪!” 赵桓也不生气,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等本王把昔日嫖资讨要回来,不就有钱了吗?” 此言一出,现场直接炸锅。 哄笑之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我没听错?讨要嫖资?您还真敢说出口。” “事后索要嫖资这么离谱的事,那不成白嫖了吗?” “这红燕馆是属貔貅的,向来只进不出,若王爷能让红燕馆把嫖资吐出去,绝对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壮举!” “说的没错,哈哈哈,劳烦王爷捎带着,帮在下也把嫖资讨回来。” “还有我,本公子扔在红燕馆的银子,没有三千两,也有两千两,若是被夫人知道,非把我阉了不可,王爷救命啊。” 一番调侃讽刺,令红燕馆的紧张气氛,反倒欢快起来。 见王爷受到如此羞辱,长福紧紧攥着拳头,厉声怒喝:“你们竟敢如此羞辱王爷,好大的胆子!” 长福这一嗓子,非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招致一片咒骂。 黑衣中年男人,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长福。 “这里哪有你一个狗奴才说话的份?!” “也不看看这是哪!” “王爷,需不需要我替您管教管教这个狗东西?” 第9章 有本事咬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惨叫便响彻红燕馆。 闹哄哄的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黑衣男子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踉跄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赵桓则甩了甩沾着鼻血的拳头,不理会黑衣男子,轻描淡写的扫视着在场的客人。 “谁还想教训王府的人?” 嘶……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窝囊王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暴戾? “你……你怎敢打人?!” 面对旁边老者的质问,赵桓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怼了上去,当场把老者的门牙打掉。 “本王就打你了,有本事你咬我?” 刚才还颐指气使的客人,下意识后退,看待赵桓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丝丝畏惧。 这……这哪里是王爷?简直就是疯狗,逮谁咬谁。 一旁的长福,根本没有料到,王爷竟然会为了自己,直接动手,他早已经激动地浑身发抖。 赵桓无视四面八方射来的异样目光,转身看向粉衣歌姬,脸上流露出一抹坏笑。 “上次,本王只是摸了摸你的小手,就豪掷五百两银子,可有此事?” “上上次,你给本王唱了一首小曲,连小嘴都来不及亲,就坑走了六百两银子。” “还有上上上次……” 赵桓一笔一笔的翻着旧账,连拉了几次小手,亲了几次小嘴这种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粉衣歌姬的小脸,已经羞得通红。 身为风尘女子,本来最是放得开,可是论“厚颜无耻”,拍马也赶不上眼前这位王爷殿下。 在场的客人,也是一脸茫然。 王爷不仅变得暴戾了,而且比以前更加无耻了! 就在这时,一阵冷笑从二楼传来。 “王爷已经穷到在歌姬身上做文章了?” “呵呵,这处境未免也太惨了点。” “既然王爷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这嫖资,本公子给了!” 哗啦啦,一把银票,犹如下雨一样,从二楼稀稀疏疏的落下。 这一举动,瞬间赢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高公子,好气量!” “定王,你好好学学,看看什么叫做豪气!” “让定王比肩高公子,未免有点太难为定王了?” “哈哈哈,说的没错,他若能有高公子一成的魄力,也不至于混的这么惨,居然来讨要嫖资?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高尧康一只脚踩着二楼栏杆,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赵桓,眼神尽是戏谑。 “定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钱收了!” “这是本公子,赏你的!” 簇拥在高尧康身边的歌姬,娇笑不断。 “高公子随便打赏龟公,都是几十两银子,以王爷的身份地位,豪赏二千两银子,也算是合情合理。” “王爷,赶紧领赏,呵呵呵……” 高尧康的狂妄笑声,不断回荡在红燕馆。 把当朝皇长子踩在脚下,这种成就感,比一夜七次郎还要满足。 他就是要羞辱赵桓,告诉所有人,高邸跺一跺脚,整个汴京都要颤三颤!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戏谑笑声,赵桓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弯腰把银票捡了起来。 攒着厚厚一沓银票,冲高尧康挥舞了两下。 “大宋果然遍地是黄金,弯个腰就有二千两银子入账。” “高公子大气!” 看着赵桓没脸没皮的模样,高尧康心里反倒一阵别扭。 大宋王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场景并未出现…… 相反…… 整整二千两银子,犹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妈的,究竟是谁羞辱了谁?!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突然仰头问道:“既然高公子如此阔气,直接赏给本王一个丫鬟,也问题不大?” 一听这话,高尧康脸上尽是狞笑。 他早就料到,赵桓是为了小钗而来。 “带出来!” 一声令下,身后的客房门被推开,两个龟公,拽着梨花带雨的小钗,来到高尧康身边。 朱琏早就到了红燕馆,只是身为王妃,不便涉足这种肮脏之地。 看到亲如姊妹的小钗,被强行换上歌姬的浪荡衣裳,满脸泪痕的可怜模样。 朱琏冷着脸,径直闯进红燕馆。 “老婆,你怎么来了?” 赵桓刚要为朱琏保驾护航,却被朱琏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神瞪了回去。 她亲眼目睹了赵桓卑躬屈膝,捡拾银票的一幕。 心里对赵桓的鄙视,已经到了极点。 “你可还有半点王爷的样子?!” “身为堂堂大宋王爷,竟为了区区二千两银子,卑躬屈膝,丢尽王府的颜面。” “我本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妄想罢了。” “你给我闪一边去!” 朱琏已经对赵桓不抱任何希望。 她无视赵桓委屈的表情,看着居高临下的高尧康,一字一顿:“把本妃的侍女放了!” 别人忌惮朱家的实力,高尧康却不在乎。 “这里是汴京,什么时候轮到朱家人发号施令了?” “身为王妃,涉足烟花柳巷,你该当何罪!” 面对高尧康的倒打一耙,朱琏脸色冷然:“达官显贵能来,本妃就不能来?” 高尧康没有半点敬畏,直接抬手,冲着朱琏一指:“一介女流,还敢妄言!” “不守妇道的东西,你配得上王妃二字?” 这顶高帽子一戴,周围的贵客,纷纷对着朱琏口诛笔伐。 “还敢狡辩!身为王妃,竟敢涉足红燕馆,你即便是说破大天,也休想摆脱不守妇道的罪名!” “我等在此,乃是为大宋贡献财政,你来了能做什么?” “哼,莫不是王府穷到这种地步,要王妃出来接客赚钱?” “定王只是丢了王府的脸,你却把整个大宋的脸丢尽了。” 朱琏早就料到,自己进入红燕馆,必遭非议。 但是赵桓靠不住,自己又只有小钗这一个知心人,宁可冒险,也不愿意看着小钗遭人凌辱。 小钗歇斯底里的嚎哭着:“王妃殿下,都是奴婢害了您。” “高尧康,你有什么手段,只管冲我使,休要侮辱王妃殿下!” 第10章 王善被人欺 啪! 高尧康反手一耳光,抽在小钗的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区区贱奴,以后就安心在红燕馆当前菜,凡是客人,皆相送,任凭消遣!” 主仆二人双双绝望之际,赵桓的声音却悠悠响起。 “本王带着爱妻,来此消遣,你算哪根葱,管得着吗你?” 原本熙熙攘攘的红燕馆,因为赵桓的一句话,瞬间安静了下去。 高尧康眉头一皱,他恍然间发觉,似乎严重的低估了赵桓的无耻程度…… 若只有朱琏一人,她说破大天,都休想逃过“不守妇道”的罪名。 但赵桓也在,性质可就变了。 只能说赵桓够无耻,连老婆都带来了,万千罪名,全都直指赵桓,偏偏……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在乎流言蜚语。 “定王,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替王妃背下这个黑锅,必遭天下嗤笑。” 赵桓摊开手,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千金难买本王乐意,有本事你去弹劾本王。”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高尧康,这一刻已经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赵桓。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贱种吗?” “一万两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少!” 王府终究是摆脱不了一个“穷”字! 一万两银子,对定王府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 朱琏扭头看向旁边的赵桓,心情反倒更加绝望。 如此险境,赵桓的眼珠子,竟然还在歌姬身上来回瞟,分明是没把王府的死活放在心上。 自己怎么会嫁给这种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王爷,难道你就打算看着妾身遭人羞辱?” 赵桓收回视线,眼神尽是委屈:“老婆,你让我闪一边去的……你没开口,我不敢上。” 朱琏险些被气笑,她倒要看看,这个废物,究竟有何办法,能够化解今日的险境。 “好!妾身与小钗的荣辱,今日就交给你了。” 得到朱琏的授意,赵桓抬头看向意气风发的高尧康,咧嘴一笑。 这笑容,反倒让高尧康莫名的心虚。 与朱琏相比,这个癫狂王爷,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伸出三根手指。 “本王只说三句话,你不仅要把小钗送回来,还会当众给本王磕头认错。” 此言一出,红燕馆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爆发出轰然大笑。 高尧康不断摇头感叹:“哈哈哈,定王,你该不会是昏了头?” “在这汴京之中,除了陛下和家父,还没人能够让我下跪。” 朱琏不由收紧小手,暗叹自己病急乱投医,怎么会把一切赌注压在赵桓身上? 她不断用眼神暗示赵桓,不要再发疯了,赵桓却以温柔眼神回应,似乎在说,本王必胜。 在众人的戏谑注视下,赵桓的声音响彻红燕馆。 “宣和三年,媪相义子暴毙,城东三十里外榆树林。” 刚才还一脸狞笑的高尧康,表情瞬间僵住,看赵桓的眼神骤变。 宣和三年,为争夺兵权,高俅派人暗杀童贯义子,随后,杀手被灭口,连带凶器一起埋在城东三十里外的榆树林里。 高尧康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这个秘密,除了高家父子之外,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赵桓是怎么知道的?! 一旦东窗事发,必定引发京都内乱,童贯的报复,绝非高邸能够承受……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政和八年,陕州官员为公相祝寿,十万两银子半路遭劫,陕州灵宝台。” 高尧康脸色铁青,心里更如惊涛骇浪。 政和八年,高俅奉命围剿山匪,缴获白银十万两,藏于灵宝台,谎称山匪潜逃,难以追缉。 此事相隔已近十年,知情者基本都已经被灭口。 赵桓突然扒出旧案,并且能够准确说出藏银地点,高尧康岂能不震惊。 赵桓不给高尧康任何喘息的机会。 “宣和元年,皇十子,邠王赵材,早殇,玉英。” 这句话,对于高尧康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眼神中已经尽是惊恐。 宣和十年,为打压赵材母族,童贯让名叫“玉英”的宫女,在赵材的汤里下毒,此事虽然高俅没有直接参与,但却熟知内幕。 如今消息走漏,童贯必定怀疑是高俅泄露了消息。 赵桓三句话,掀开三桩旧案,并且能够准确说出涉案地点和人物。 三起旧案,随便一件,都足够致高家于死地。 高尧康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他快步冲下楼梯,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 “求定王饶命!” 前所未有的恐惧,令高尧康浑身发抖。 就算是陛下的专属情报组织“武德司”,也不可能掌握到这种级别的内幕。 眼前这个公认的废物王爷,是如何得知? 难道在朱家的支持下,赵桓私下培养出了,比武德司还要恐怖的情报组织? 眼前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高俅之子,汴京只手遮天的权贵子弟,竟然被赵桓三句话就吓破了胆,当众跪地求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居然真的发生了。 生性孤傲的朱琏,眼神也不禁流露出一抹诧异。 “三句话,让高尧康肝胆俱裂?这……怎么可能?” 早已深陷绝望的小钗,呆呆的看着赵桓,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就在这时,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缓缓抬起手,放在高尧康的脑袋上,用力揉搓了两下。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岂能乱碰? 高尧康受到奇耻大辱,却没有丝毫不悦。 毕竟高家的兴亡,都攥在赵桓的手里。 现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哪,我没有看错?!高公子被如此羞辱,竟然……连头都不敢抬?” “定王到底干了什么?他提起的三件旧案,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高公子为何如此畏惧?” “难道高邸与这三件旧案有关?” “嘘!休要胡乱揣测,不想活了?” 赵桓熟读的各种历史文献,此时却成了足以断人生死的猛料。 第11章 三句话要你命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钗送下来!” 听到高尧康的吼声,龟公这才回过神,忙不迭的带着小钗下楼。 “王妃殿下!” 梨花带雨的小钗,一头扎进朱琏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朱琏不断抚摸着小钗的肩膀,像是对待新妹妹一样。 今天如果不是赵桓出手,不仅小钗命途多舛,朱家也会被牵连进来。 朱琏看向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异样神情,也不知是感激还是诧异。 就在那两个龟公准备转身离开时,赵桓的声音已经响起。 “本王让你们走了吗?” 两个龟公身体一哆嗦,直接瘫跪在地上。 赵桓双眼低垂,蔑视着跪地求饶的龟公。 “敢碰王府的人?” 不等赵桓下令,长福已经扑了上去,抓住龟公的脖子,一拳拳的砸在嘴上。 “啊!” “王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龟公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红燕馆。 看着龟公的牙齿被一颗颗打掉,达官显贵和歌姬夜莺,早已经脸色煞白。 整个红燕馆,只有高尧康能够阻止赵桓,可是当他们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尧康时,心里却更加胆寒了。 直到两个龟公的满嘴牙齿全部被打掉,长福这才停下。 把散落一地的牙齿捡起来,送到赵桓面前。 “王爷,请您过目。” 赵桓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着其中一个满脸是血的龟公,轻描淡写道:“刚才哪只手打了小钗?剁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得后背阵阵冒凉气。 朱琏阵阵惊讶,眼前这个杀伐果决,威严不容挑衅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个废物夫君?! 啊!!! 龟公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红燕馆。 高尧康咬牙切齿,却不敢抬头,只能在心里咒骂,该死的赵桓,今日之辱,本公子必定十倍讨回来。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却宛如催命符一般,从头顶传来。 “高公子,你刚才是用哪只手,打了小钗?” 什么?! 围观的客人和歌姬,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说……赵桓打算把高尧康的手也砍下来?! 高尧康也脸色煞白:“请王爷高抬贵手,在下愿意赔偿小钗的医药费。” 一听这话,赵桓来了兴趣。 “高公子打算赔多少钱?” 高尧康深吸了口气:“五百两银子!” 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冷意:“高公子,你是在羞辱本王吗?” 高尧康一脸茫然:“在下诚心化干戈为玉帛,岂敢羞辱王爷?” 赵桓轻哼一声:“当街掳走王府侍女,打掉了侍女一颗牙,五百两银子就想摆平。” “皇室威严,就值五百两银子?” “这不算侮辱,还有什么算侮辱!” 赵桓一抬手,长福心领神会,直接递上来一根棍子。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冷酷,高尧康瞬间后背发凉。 “王……王爷,你要干什么?!”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定王府的威严,你赔不起!” “既如此,那就以牙还牙。” “本王下手向来没轻没重,这一棍子下去,若是打掉了你满嘴牙,按照你开出的价格,一颗牙齿五百两,本王挨着补偿你。” 整个红燕馆,气氛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没人怀疑赵桓的疯狂,这家伙可是刚把程方给打残了,再多打一个高尧康,又算得了什么? 高尧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王爷息怒!” “五千两!小的愿意补偿五千两!” 赵桓左手抓住高尧康的头发,右手举起棍子,面无表情。 “高公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别说五千两银子,五万两……” 还没等赵桓那‘也不行’三字说完,高尧康就慌不择言道:“五万就五万!” “求王爷高抬贵手,饶小的一马。” 五万两无论放在哪,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于高尧康而言,却在承受范围之内。 钱没了还能再赚,满嘴牙被打掉了,下半辈子就只能喝稀的了。 况且…… 鬼知道赵桓下手有多黑! 就在高尧康已经发出剧烈颤抖的哭腔时,赵桓冷若寒霜的眼神,却突然冰雪消融。 嗒。 赵桓随手把棍子扔到一边,报以如沐春风般的微笑:“那就说好了,五万两银子。” 什么?! 一颗牙齿五万两银子?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尧康更是差点被闪了一个跟头。 合着赵桓这个混蛋,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这等着自己! 他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现在就把赵桓大卸八块。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而且相较于赵桓的棍子,高尧康更畏惧赵桓掌握的那些黑料。 “高公子,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回家拿钱,本王就在这里等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高尧康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回去调派银子。 整整五万两银子,就算是高尧康,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 半个时辰后,三万两银票摆在赵桓面前。 高尧康哭丧着脸:“请王爷再宽限些时日,剩下的二万两银子,在下必定送到王府。” 赵桓却摸了摸高尧康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以高公子的财力,连这点小钱都拿不出来,未免也太掉价了?” 小钱?! 即便是富甲天下的豪族,也不敢说五万两银子是小钱。 赵桓也懒得啰嗦,扫了一眼乌烟瘴气的红燕馆:“剩下的二万两银子,本王就不要了。” 不等高尧康松口气,赵桓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用红燕馆抵债就成。” 此言一出,高尧康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红燕馆作为汴京八大教坊之一,就算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赵桓居然一开口,就要吞下红燕馆,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红燕馆三分之二的收入,上缴教坊司。 而教坊司一半的收入,最终流进高家。 赵桓此举,无疑是在高家的身上狠狠捅了一刀,损失之大,绝不是区区二万两银子能够衡量。 第12章 文献记载的黑料 高尧康猛然抬头,卑微的眼神流露出一抹狠辣。 “难道王爷一点情面都不讲?” 赵桓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掳走王府仆人,本王没有打断你的狗腿,已经给足高家面子了。” 高尧康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可是一想起刚才赵桓挖出来的三桩旧案,心中的怒火就瞬间被畏惧所取代。 在搞清楚赵桓手里究竟有多少底牌之前,高尧康必须隐忍! “好!就以红燕馆相抵!” 赵桓也不啰嗦,干净利落道:“长福,回府调人,把红燕馆给本王拆了!” 什么?!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拆除红燕馆?难道赵桓的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红燕馆乃是八大教坊之一,直接拆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红燕馆连王府侍女都敢收,谁知道私底下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这种鬼地方,少一个,大宋就太平一分! 前一刻,这里还歌舞升平,转眼间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已然陷入沉默。 赵桓不仅把小钗救了回来,还将不可一世的高尧康踩在脚下,更是砸了祸害无穷的红燕馆。 一颗牙五万两银子?这绝非狮子大开口,而是皇亲国戚该有的魄力! 朱琏那颗死气沉沉的内心,竟产生了一丝悸动。 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无力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爷威严,朱琏自然高兴,但遭到奸臣佞党的群起而攻之,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赵桓救下了小钗,重新树立了王府的权威。 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兴盛,也值得庆幸了。 红燕馆被砸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在这个娱乐生活极为匮乏的年代,最脍炙人口的休闲娱乐,无外乎是吃瓜围观。 没过多久,红燕馆外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看着掉在地上的牌匾,以及不断被清理出来的废墟,在场的百姓,无不觉得匪夷所思。 “红燕馆真被拆了?莫不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 “瞧你这话说的,整个汴京,有几个敢拆红燕馆的?” “就是!也不看看红燕馆背后是谁!” “听说是……招惹了定王!” “谁?!” “哈哈哈,就是那个汴京公认的废物王爷?” “你们还真别不信,就连高尧康都在定王面前俯首称臣,而且据说……戏猴不成反被猴戏,总之老惨了!” “何止!” “王府侍女被打掉一颗牙,你们猜,高尧康赔了多少钱?” “了不起几十两银子罢了。” “呵呵,几十两?整整五万两银子!” “什么?!一颗牙五万两银子?!” 现场一片哗然,围观众人,皆是露出了震惊无比的目光。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拆的好!”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淫窝,早该被拆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里站着一个满脸泪痕的老者。 老者显得无比激动,当初他的女儿,就是被掳进了红燕馆了,因抵死不从而被“祸害”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红燕馆门外,伤心欲绝的嚎哭起来。 “王爷,您可要给小老儿做主啊。” “小老儿在城外租了块地,地主故意抬高租金,小老儿没办法,只能举债交租,一来二去可就还不清了。” “我那可怜的女儿,被卖到红燕馆抵债,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后,又转手卖给了乡绅。” “老婆子受不了刺激,一头倒扎进了井里。” “如今,小老儿只能在城里乞讨,还要被衙差四处驱赶……” “若是连您都不给小老儿做主,小老儿还活着干什么?” 听着门外传来的哭声,赵桓迈步走出红燕馆。 已经花甲之年的老者,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赵桓不顾尊卑有别,直接把老者扶了起来。 当今乱世,像这种人祸,不胜枚举。 赵桓虽然感同身受,但毕竟势单力薄,他能做的,也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散碎银子,塞进老者手里。 “这钱你拿着,先混个温饱,日后……” 不等赵桓说完,老者就已经把银子塞了回来,一边嚎哭一边摇头。 “王爷施舍小老儿,这是不打算给小老儿做主了?” 赵桓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先生,你需要多少钱,才能赎回女儿?” 老者满脸绝望,哆哆嗦嗦道:“至少……一百两银子。” 以大宋的消费水平来说,一百两银子不算特别多,但对于一个家破人亡的老头而言,却依旧是天文数字。 既然能够拔一毛而利天下,赵桓自然不遑多让。 他直接取出二百两银子,却并未递给老者,而是塞进长福手里。 “你回府叫一个家丁,陪这位老先生回家,帮衬着把女儿赎回来。” “这笔钱若是交给他,只怕是半路性命不保,有王府护着,相对妥帖些。” 老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呆愣过后,他用力挣脱赵桓的手,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王爷千岁,您乃是菩萨转世。” “小老儿虽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以后谁要再说您昏庸纨绔,小老儿便是舍掉这条贱命,也要维护王爷的声誉。”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 赵桓压根就不认识这老者,只因对方诉冤,便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而且还派王府家丁,护送老者回去赎人?! 现场议论纷纷,众人觉得,这诡异的一幕,要么是赵桓逢场作戏,要么就是菩萨转世……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冷笑。 “王爷还真会演戏!” “你若真有这般好心,就该用自己的钱,接济这苦命老人。” “用高家讹诈来的银子,借花献佛,算什么本事?” 隐藏在人群中的高家鹰犬吴峥,肩负重担,他必须败坏赵桓的名声,就算赵桓有钱,也不能参加筹资大会。 面对吴峥的质疑,赵桓直接睁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嘴脸。 “你说这银子是高家的?可有证据?” 第13章 菩萨转世 “高家的钱,怎么会出现在本王的手里?若是没有证据,小心本王告你诽谤!” 看着赵桓煞有其事的模样,现场立刻响起阵阵哄笑。 就在刚才,大家亲眼目睹赵桓把高尧康坑出血来了,结果一扭脸,赵桓就不认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可是众人却并不觉得讨厌,毕竟高尧康那个吸血鬼,堪称汴京的四害之一。 他手里的每一文钱,都沾着百姓的血。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高尧康遇到赵桓这个疯狂王爷,绝对算得上天道好轮回。 吴峥支支吾吾,愣是不知道该如何还嘴。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赵桓这么不讲理的人…… 赵桓却当众反问:“高尧康的钱,又是谁的?” 干净利落的一句话,直接令吴峥面红耳赤。 陈澄是什么货色,还需要斟酌? 谁站在高尧康这边,谁就是与天下义士为敌。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本王替你说。” “高尧康哪有什么钱?他手里尽是大宋百姓的血与泪!” 众人看赵桓的眼神,瞬间剧变,他们纷纷收紧拳头,呼吸阵阵急促。 片刻寂静过后,也不知道谁带了头,现场直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说的没错!高尧康有个屁的钱!” “他只不过是依附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罢了。” “姓吴的,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在场有多少人,被高尧康害的家破人亡?”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中年男人,鼓起勇气,走出人群,来到赵桓面前。 “王爷,您可要给小民做主啊,我那结发妻子,就是被卖进官营教坊了,小民诉冤无门。” 赵桓没有任何迟疑,直截了当的问道:“需要多少钱?” 中年男人脸色涨红,搓着手,死马当活马医道:“二百两银子……” 几乎是话音刚落,二百两银票,已经塞进了中年男人的手里。 中年男人呆呆的看着银票,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噗通! 回过神来的中年男人,直接跪倒在地,眼泪汹涌。 “王爷,您当真是活菩萨转世!” 意识到赵桓是来真的,现场直接跪倒一片,嚎哭声此起彼伏。 “王爷,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王爷,只有您能救我们一家子了。” 赵桓大行善举之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大量百姓,闻讯而来。 整个红燕馆门外,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由于现场人太多,赵桓连忙从王府调来十个家丁,在现场维持秩序,并且让人把银票兑换成散钱。 凡是前来诉冤者,有求必应。 转眼间,赵桓已经散财上千两。 没人知道,赵桓此举暗含深意! 高尧康掳走小钗一事,无疑证明了赵桓的猜想,陛下绝不会轻易允许赵桓参加筹资大会。 如今手里突然有钱了,隐藏在身后的那只黑手,肯定会变本加厉。 所以花钱消灾,才是正道! 而且这些钱不白花,能够获得百姓的支持,本就是一笔无形的财富。 看着赵桓受到百姓拥趸,吴峥不禁冷笑道:“演戏谁不会?” 众人瞬间炸毛,冲着吴峥破口大骂起来。 “你倒是演啊!” “文人误国,说的一点都没错,你除了会动嘴皮子,还会干什么?” “王爷与我等非亲非故,却解囊相助,若天底下的达官显贵,都像王爷这般“虚伪”,那我大宋反倒有救了。” “哪都有你!滚一边去,写你的酸诗去。” 吴峥脸色时而通红,时而煞白,生怕遭愤怒的人群当街打死,哪敢再啰嗦,灰溜溜的钻进人群里逃走了。 殊不知,隐藏在人群中的各路义士,正不动声色的暗中审视着。 这些人其貌不扬,却都拥有极为恐怖的背景。 或是地方豪绅,或是名门子弟。 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看待赵桓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戏谑、震惊,升华成了钦佩。 “看来咱们这位王爷,远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砸了红燕馆这等壮举,已经俘获人心,而千金散去,帮扶苦难百姓,更是仁义昭彰,至少我看不出有半点逢场作戏的成分。” “不止如此!王爷深知高家的三万两银子,根本捂不住,反倒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索性直接拿来接济百姓。如此一来,高家只能哑巴吃闷亏。” “那些隐藏在幕后,不愿让王爷参加筹资大会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一手,趋利避害!” “有勇有谋,更有惠及天下的魄力,若是定王不能参加筹资大会,未免也太可惜了。” 短短一个时辰,赵桓已经把三万两银子,全部散尽。 遭到官营教坊和红燕馆欺压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赵桓都救济不过来。 对街二楼的高尧康,看着赵桓把自己的钱,施舍给那群泥腿子,脸色阴沉的吓人。 旁边伺候的仆人,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这个赵桓,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定王府自己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思施舍别人?呵呵呵,真把自己当成活菩萨了?” “哈哈哈,蠢材!公子,很何必跟这种人置气?” 仆人本想借机说几句好话,在高尧康面前讨个赏,结果话音刚落,高尧康反手一耳光就抽了过来。 啪!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仆人直接被打的原地转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高尧康眼神冷厉,咬牙切齿道:“蠢材?说的就是你这种!” “赵桓那个混蛋,空手套白狼,拿着本公子的钱,大行善举,百姓念他的好,自然不必多说,而隐藏在人群中的各路义士,已经被他笼络。”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仆人被打的晕头转向,浑身冒冷汗,哪敢起身查看? 反倒是身边的一众户部子弟,纷纷起身,朝着楼下眺望,果然发现不对劲。 慕名来参加筹资大会的义士,为的就是匡扶江山社稷,自然是谁对大宋有利,他们支持谁。 此时此刻,人群中那些或是器宇轩昂,或是身穿华服的“义士”,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尽是炙热。 第14章 笼络人心 这些人,或许在汴京不显山不漏水,但要是放在“地方上”,最不济,也是乡绅豪勇。 而且……保不齐里面还有世家子弟。 一旦赵桓得到各路世家的支持,那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步登天了。 由于赵桓废了程方,已经与户部结下死仇。 在场的户部子弟,焦急无比。 “高公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找找场子!” “就是,谁规定只需赵桓笼络人心?论财力,这个穷鬼拍马也赶不上咱们。” “这可是邀买天下义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让赵桓独占鳌头?” 面对户部子弟的怂恿,高尧康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我要是下去行善,谁会认?只怕是被人当成猫哭耗子,惹来嘲讽罢了。” “况且,那群泥腿子,都快被赵桓救济完了,现在下去,也只能吃些残羹剩饭,有何意义?” 被高尧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在场的户部子弟不禁抓耳挠腮,又心急,又无奈。 “高公子,您说这些,咱们都懂,可是咱们总不能在这干看着?” “以往,定王府唯一的靠山,只有朱家。” “若是得到了地方豪勇的支持,以后想要再打压定王府,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高尧康轻哼一声,不屑与这群废物浪费口舌。 他坐在窗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受人拥趸的赵桓,眼神闪过一抹冷厉。 就凭你,也想扰乱汴京格局,自立门户?做梦! 笼络了人心又如何?各路义士,齐聚于汴京,目标是参加筹资大会,就算想要支持定王府,也绝非一朝一夕。 地方势力也好,朱家也罢,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个“穷”字,就能把定王府压死。 “呵呵呵,赵桓,你不是拿着老子的钱肆意挥霍吗?” “老子有钱!随你花!我倒要看看,你把手里的钱花光了,还怎么参加筹资大会。” “筹资大会之后,你就是条任人拿捏的狗!” 高尧康依靠父亲高俅的关系,自然知道赵佶立储的核心内幕,也正因此,才笃定筹资大会举办之日,就是赵桓沦为“吉祥物”之时。 只要把赵桓的门路封死,让他求不来一文钱,赵桓就必败无疑。 一旦赵桓进了东宫,以高家的关系,金口一开,即便是个小宫女,都能把这个废物掐死在睡梦中。 “赵桓,你等着!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就在这时,楼下又是一阵沸腾。 激动的人群,几乎要把赵桓给淹没了,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只为跪倒在赵桓面前,诉说自己遭遇的各种不公。 只可惜,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后面的人根本就挤不过来。 朱琏站在红燕馆门外台阶上,看着引发大规模“骚动”的赵桓,不仅眉头微皱,准备把这个败家子,直接拎回去。 结果却感受到周围百姓,前所未有的炙热目光。 自从她嫁入定王府以来,经历的只有无尽的谩骂和诋毁,她这个所谓的“王妃”也是一文不值。 她从来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赵桓可以重振旗鼓,拿出王爷该有的样子。 只要这家伙,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别出去惹麻烦,朱琏就已经烧高香了。 看着无数百姓,前仆后继的拥戴赵桓,朱琏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快看啊,是王妃殿下!” 还没等朱琏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百姓,已经涌了过来,把朱琏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遭的百姓,攥着拳头,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朱琏。 更有甚者,当场嚎哭起来。 “王妃殿下,多亏了您的循循善诱,才能唤醒王爷。” “王爷是救苦救难的真君,那您就是菩萨。” “那些逢场作戏的达官显贵,我见得多了,但是像王爷这般真心对待百姓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这都要归功于王妃殿下。” “殿下万福,我等有救了,大宋有救了。” 哗啦啦,周遭百姓跪倒一片,对着朱琏就是一阵磕头。 别说朱琏,就连旁边的小钗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几何时,定王府出来丢人,要么遭到权臣子弟的羞辱,要么就被百姓背后戳脊梁骨。 而今,却受到百姓的跪拜,宛若菩萨转世…… 现在小钗终于明白,为什么长福那个家伙,死心塌地的跟在王爷身边,这份骄傲,何其强烈? 生性冷漠孤傲的朱琏,在王府里说一不二,但是面对百姓的跪拜,却有点手足无措。 她看向不远处的赵桓,不由轻轻的咬了下朱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义士,突然冲赵桓大声询问。 “有王爷坐镇,乃是大宋之幸!” “不知三日后的筹资大会,能否见到王爷尊驾?” 正在兴头上的赵桓,想都没想,大手一挥:“这是自然!本王不仅要参加筹资大会,更要夺下筹资大会的头魁!” “纵使散尽千金,只要能匡扶大宋社稷,又有何妨?” 现场又是一阵沸腾,唯独朱琏的小脸冷了下去,心里暗骂,这个家伙,真是死性不改,一有机会就开始吹牛了。 凡是获得筹资大会头魁者,若是白身,直接册封男爵,若本身就是达官显贵,则册封侯爵,并且食邑封地。 光是“食邑封地”这一条,就足够令天下所有人,趋之若鹜。 届时,头魁之争,必定极为激烈。 赵桓确实靠着小聪明,坑来不少钱,但是这厮却豪爽的过了头,扶持百姓,千金散尽。 手里没钱,只怕是连参加筹资大会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夺魁? 赵桓的豪言壮志,自然是传遍全场,坐在对街二楼的高尧康自然也听见了。 他一扫脸上的阴沉,直接站起身,兴奋道:“王爷,此言当真?” “你真要竞争头魁?若是拿不下来,这人可就丢大了。” 面对高尧康的挑衅,赵桓不答反问:“这不是高公子吗?你还没走?是不是丢了红燕馆,回家被高大人一顿爆捶?” 第15章 希望之火 “来,这些钱你拿去疗伤,乃是本王资助你的。” “毕竟天子臣民,人人平等。” 说着话,赵桓抓了一把铜钱,顺着窗户扔了上去。 现场哄然大笑,百姓也好,暗中窥探的义士也罢,皆是满脸快意。 任谁也想不到,向来喜欢用钱砸人的高家公子,今天反倒被赵桓用钱砸了,而且屁都不敢放。 解气!太解气了! 一众百姓,谁不知道高尧康的恶行?赵桓既然敢当众与高尧康为敌,那无疑是站在了百姓这一边。 “王爷千岁!” “王爷万福!” “这么多年过去了,汴京终于出了一个愿意为百姓撑腰的权贵,太不容易了。” 高尧康满脸涨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赵桓当众羞辱了。 此仇不共戴天,高尧康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混蛋付出血的代价。 他已经等不赵桓入主东宫再动手了,筹资大会上,就要让这厮颜面尽失。 “好好好!不愧是王爷,好生阔气。” “这钱,本公子收下了,待到筹资大会上,希望王爷也能一如既往的阔气,散尽千金,扶持社稷。” 赵桓尽是不以为然。 “不就是个头魁吗?本王以前逛青楼的时候,又不是没拿过。” 别说现场的百姓,就连高尧康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这个定王,难道真的不知道“廉耻”二字为何物?竟然当众自揭短处,而且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朱琏眼神一厉,心里好不容易产生的一丁点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要脸的东西!” 原本闹哄哄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下去,众人皆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赵桓。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赵桓的掌控之中。 毕竟他以前的名气实在是太臭了,黑历史数都数不过来,与其日后被人大做文章,倒不如直接“自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就是逛窑子,泡妞吗?大家都是男人,你们跟本王装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本王现在心里只有爱妻王妃,任谁也偷不去本王的心。” “哈哈哈,只怕是,全城的女人们,都该为本王患上相思病了。” 现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震惊无比的表情。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可是结合赵桓的大行善举,以及当众勇于“痛改前非”,对于这份无耻,大家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认为是真性情。 一时间,现场再次被笑声淹没。 “京中权贵无数,私下里龌龊之事干了不知道多少,到了台面上,却一个比一个大义凌然,我呸!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败类罢了。” “说的没错,像王爷这般,敢作敢当,真性情的汉子,才值得敬佩。” “王爷只是好这一口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凡是男人,谁不好这一口?” “王爷真性情,在下佩服。” 见众人非但没有因为赵桓的自爆,而怒火中烧,反倒更加佩服了,高尧康后槽牙都咬的咯吱作响。 好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 被他这么一闹,昔日积攒的臭名,顷刻间都被“真性情”所取代了。 如果说之前他殴打程方,砸了红燕馆,都只是临时发疯,那么此举,足够证明此人,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智若愚?有这么点意思! 高尧康深吸了口气,已经隐隐意识到,赵桓的所有举动,都是有迹可循,这厮恐怕是想借助筹资大会,一举翻身。 看穿了赵桓的计划,高尧康不禁放声大笑。 “王爷,您想要去争夺头魁?还是先想办法,获得参加筹资大会的资格。” “就您那仨瓜俩枣,也不嫌丢人现眼。” “本公子在筹资大会上等着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高尧康转身消失在窗边,旁边的户部子弟,则纷纷露出鄙夷嗤笑目光。 如果说之前,赵桓还有一丁点机会,那么现在已经是回天乏术! 得罪了户部和高家,整个京都,绝不会再有人敢跟赵桓扯上关系,纵使赵桓一身本事,也无处施展。 随着京兆府派人来维持秩序,遣散人群,原本喧闹非凡的街道,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若不是红燕馆的牌匾落地,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独向来不待见赵桓的朱琏,留到了最后。 朱琏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冷:“王爷,看在你救下小钗的情分上,妾身劝你一句,算了。”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看不出,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童贯的奸计?” 赵桓当然明白,筹资大会关乎国运,招揽天下有志之士,那么赵佶就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禁止自己参加筹资大会。 童贯身为六贼之一,自然要为赵佶排忧解难。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暗中封死赵桓进入筹资大会的所有通道! 程方代表户部,高尧康代表高家,得罪了这两家,等同于得罪了整个京都。 现在赵桓休想再得到一文钱。 没钱,自然就无法参加筹资大会。 朱琏临走之前,留给赵桓一个满怀深意的眼神。 “有些事早已命中注定,你将是大宋储君,未来的国君。” 望着朱琏优雅端庄的背影,赵桓的神情却变得更加坚定。 “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认命。” “散尽的三万两银子,不仅是为了接济百姓,更是撒下了希望的种子,我相信,总有开花结果的时候!” 就在这时,赵桓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嗓音。 “说得好!” “我等也正是心怀希望,才齐聚于京都。” 赵桓下意识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衣公子哥。 此人长相极为陌生,赵桓寻遍记忆,也没有任何线索。 “你是何人?” 黑衣男子,用力一抱拳,嗓音铿锵有力:“不过是贩夫走卒而已,何须留名?” “金贼扣关,屡屡过境劫掠屠戮,边陲早已民不聊生。” “纵使我等商人,报团取暖,依旧损失惨重。” “唯有国强,方可民安。” “怎奈何商人轻贱,就算去了筹资大会,也只不过是沦为边缘陪衬,唯有强人代表,天下才能听见我等微言。” “王爷的所作所为,我等皆看在眼里,乱世飘摇之中,您绝非孤身一人!” 黑衣男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卷银票,直接递到赵桓面前。 “这三万两银子,本该是接济天下百姓的善款,既然王爷已经代替我等行善,那么这笔钱就当是王爷参加筹资大会的门票!” 说到这,黑衣男子再次抱拳,弯腰行礼:“在下代表大宋万千蚍蜉,恭祝王爷明日一举夺魁,荡清天下污浊,护大宋江山,保万民承平!” 第16章 筹资大会 赵桓看着手里的三万两银票,心情竟有些沉重…… 他本以为撒下的是希望的种子,结果却是星星之火,乘着乱世之风,熊熊燃烧了起来。 当赵桓抬起头时,黑衣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算是把一切,都赌在了本王身上?” “常言道,士农工商,商人轻贱……谁又能想到,在大宋天变即将到来之际,反倒是这群最不起眼的蚍蜉,依旧胸怀家国大义?!” 一卷纸而已,却沉甸甸的。 赵桓默默把银票塞进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本王以为,这个国家,早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事实证明,火种从未熄灭!” “明日筹资大会,本王必不负天下义士!” …… 皇宫,御书房。 童贯快步而来,兴冲冲道:“陛下,喜讯!” “定王从高家讹诈的三万两银子,已经散尽,再无参加筹资大会的可能。” “挡在陛下面前的最后一个阻碍,已经清除。” 龙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而赵佶则纸笔描丹青。 听到童贯带来的喜讯,赵佶心情大好,他拂袖一甩墨锋,眼神大亮:“媪相来看看朕这副千里江山图,与朕之学生王希孟相比,如何?” 童贯快步上前,装模作样的扫了一眼,连忙挽起袖子,竖起大拇指。 “王希孟受陛下指点,才绘成千里江山图,陛下自然是更高一筹,乃是万里江山无暇!” “人间之画,与圣人妙笔,岂能相提并论?” “陛下这落笔之处,何其雄壮?此乃千古明君之风范!” 赵佶仰头大笑:“哈哈哈,说得好!明日筹资大会,朕便集天下之志,一举拿回燕云十六州,创先人未有之壮举,于泰山封禅,功成身退,将这万里大好河山,尽数赐予吾儿赵桓!”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汴京就笼罩在一层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汴京景龙门以东的艮岳园,已经热闹非凡,京中权贵和各界名流,纷纷前往艮岳圆参加近年来最盛大的筹资大会。 景龙江上,游船画舫,歌舞声声,好不热闹。 而进入艮岳园的拱桥上,无数达官显贵,已经排着队往里走。 赵桓和朱琏走在前面,长福和小钗紧紧跟在身后。 望着远处“苑中叠石,缀山神技”,就连赵桓也忍不住暗暗感叹,没想到传说中的“艮岳”竟如此气派! 清朝的圆明园,堪称万园之园,但也只是恰似时空交错重现“艮岳”之辉煌罢了。 只可惜,短短两年后,金人攻破汴京,这座“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的艺术品,也将毁于一旦。 就在赵桓暗暗发誓,绝不让这灾难上演之际,身边却传来阵阵不和谐的嘲笑声。 “快看,这不是定王殿下吗?” “嘿,还真是!他难道不知,进入艮岳之前,要先验明资产?为了防止有人鱼目混珠,前来捣乱,凡是现银少于三千两者,一律禁止入内。” “呵呵呵,自取其辱罢了!” 朱琏也听到了旁边的非议,尽管面若止水,没有半点动容,端庄优雅的气质,与这艮岳无双,相得益彰。 但她心里却早已哀声连连…… 若不是赵桓死皮赖脸,苦苦哀求,她又岂会来艮岳丢人现眼? 朱琏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袖口,里面藏着薄薄的一千两银票,这便是定王府的全部家当了。 等会遭到礼部官员核查,这一千两银子私房钱,兴许能为王府挽回一丁点的颜面。 堂堂朱家千金,定王妃,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每次思量,朱琏都觉得胸口发闷,怨念丛生…… 再看赵桓,却是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简直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就在朱琏暗暗叹息之际,一个更加刺耳的声音传来。 “谁这么大胆,竟然把王妃殿下的袆衣弄坏了?!”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在朱琏身上。 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此时脸上也闪过一抹红霞,她赶紧拉了一下靛蓝色的袆衣,遮住裙摆下方指尖大小的烫洞。 定王府各种花销甚大,为了省钱,朱琏几乎把王府的所有内侍全部裁尽。 小钗虽然勤恳,却已经身兼多职,分身乏术。 以至于,就连整理寝居这种粗活,都要由朱琏亲自动手。 半个月前,她点燃熏香时,竟不小心把袆衣烫坏,这可是她唯一的礼服,根本没钱再置办新的。 不过好在,平日里穿的少,就算是面见外人时,也都是端庄正坐,根本没人会发现裙摆下方的小洞。 岂料,今天还真就遇到那眼尖的了! 平日里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朱琏都能承受,唯独这等小小细节,却令她方寸大乱,心里的委屈,怎么压都压不住。 若不是担心失态,她早已经转身回府了。 朱琏的反应,自然被赵桓尽收眼底。 赵桓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威严华丽的爱妃,竟然清贫到了这种地步,参加盛会,还要穿着破衣裳…… 偏偏这个时候,周围的嘲笑声,已经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王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今日艮岳齐聚天下义士,你却连一件像样的袆衣,都不给王妃准备,岂不是要让天下看皇室的笑话?!” “呵呵呵,若定王府穷成这个样子,早说一句,在下可献上绵薄之力。” “还等什么?赶紧带王妃回去换礼服,若是失态,可就真成笑话了。” “哦,对了……王妃规格的袆衣,置办一件,少说要六百两银子,王爷您买得起吗?” “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户部子弟,竟然故作惋惜。 “哎!王妃何等威严端庄?偏偏是嫁到了定王府,千金之躯,却要破衣遮体,这是何等的委屈?” “王妃殿下,我都为您不值!” 面对众人的挖苦嘲笑,朱琏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别无选择,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资本。 而就在这时,赵桓大手一挥:“岂有此理,本王爱妃,岂能受这等委屈?” 啪! 赵桓抽出一张千两银票,直接拍在朱琏袆衣的烫洞上。 第17章 勤俭之风 由于没有针线,赵桓直接单膝跪地,从自己头上拔下簪子,直接穿透银票和袆衣,把银票固定在上面。 堂堂王爷却长发散落,威仪尽失! 赵桓却丝毫不以为意,起身简单归拢了两下,又取出一张银票,搓成长条,犹如纶巾,把长发绑于头顶。 齐活! 等赵桓抬起头时,发现众人皆是嘴巴张大,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自己。 赵桓不以为然的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尘土,脑袋支棱的老高。 “看什么看!” “如今我大宋外忧内患,国库空虚,王妃遵循陛下的号召,奉行勤俭之风,置办一件新袆衣需要六百两银子,王妃自然是舍不得。” “省下的钱,用来支援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这是何等气节?” “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粮草告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解囊相助?” 面对赵桓这一番犀利言辞,在场众人眼睛更是睁得老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赵桓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众人看向朱琏袆衣上的千两银票,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你特娘告诉我,这叫……勤俭之风?! 现场轰然! “这定王府,还真叫在下开了眼界,好一个勤俭王妃!” “王爷,别藏着了,赶紧把您的金锄头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王妃都用千两银票打补丁了,只怕是王爷平日里,也只能含泪吃些眼燕窝鲍鱼果脯了?” “话说回来……这厮不是没钱了吗?怎么扭脸又掏出二千两银票?” 众人看着赵桓头顶的银票纶巾,极为扎眼。 朱琏也被赵桓的一番操作,惹得目瞪口呆。 刚才……王爷当众单膝跪地,为自己缝补袆衣?而且还是用……银票?! 朱琏那颗早已经冰冻三尺的心,竟产生些许消融…… 被赵桓这么一闹,那暗含无数委屈心酸的烫洞,竟变得光彩夺目?! 朱琏薄唇轻咬,明眸闪过一抹复杂神情:“哗众取宠!” “你若真有这个钱,还不如置办一件新袆衣……等等,这钱是哪来的?” 朱琏突然意思到问题所在! 赵桓不是已经散尽千金,过足了活菩萨的瘾吗?怎么又凭空捞出二千两银子来?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 赵桓神秘一笑:“爱妃向来勤俭,舍不得换新衣,那本王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再说了,爱妃乃是千金之躯,区区千两银票,充其量也只是点缀而已。” 闻言,朱琏心里又是一阵拧巴。 高兴自然是高兴,试问天底下的女人,谁不愿意千金点缀,如若瑰宝? 只是…… 这番话,横竖都不像是赵桓能说出来的,没有个十几年纵横风月场所的阅历,绝说不出这番令人心头悸动的情话。 在场的达官显贵眼睛都直了。 定王府本该自惭形秽,灰溜溜的逃走才是,怎么稀里糊涂的让赵桓招摇起来了? 那户部子弟脸色阴晴不定,借机讥讽:“越是缺什么,越是显摆什么。” “你若真有钱,就拿下筹资大会的头魁,助我大宋度过难关。” “用银票打补丁?亏你干得出来!简直是有辱斯文。” 赵桓把头一扬,摆出一副“老子愿意,有本事你咬我”的嘴脸。 “怎么?本王疼媳妇,碍你什么事了?”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刚才就是你这厮眼尖,率先发现袆衣上的烫洞?” “非礼勿视!区区布衣,竟敢暗中窥伺王妃千金之躯,找死!” 什么?! 还没等户部子弟反应过来,长福已经扑了上去,一拳砸在户部子弟的眼窝上。 伴随着惨叫声,户部子弟被拽到赵桓面前。 赵桓也不啰嗦,刚才还嬉皮笑脸,此时已经面若寒霜:“把他眼睛给我抠出来!” 此言一出,户部子弟瞬间吓得浑身颤抖。 连程方和高尧康,都被赵桓收拾通透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子弟?! 朱琏心里也阵阵诧异,这家伙……怎么属狗的?前一刻还摇尾巴,这一刻已经呲牙要咬人了。 这份喜怒无常,还真有几分……帝王之相。 自从朱琏嫁入王府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霸道维护,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聚集在周围的达官显贵,早就听说赵桓这两天的丰功伟绩了。 程方废了,高尧康颜面尽失…… 没人敢质疑赵桓的暴戾,这厮还真敢当众抠眼,若事情闹大,触怒龙颜,凡是刚才起哄架秧子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一众达官显贵,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他们可不想和赵桓这个光脚莽夫斗狠,连忙劝阻起来。 “王爷息怒!” “此人乃是初犯,不知规矩,请王爷高抬贵手。” “艮岳重地,若是见了血,只怕是不好向陛下交代?” “说的没错,自艮岳建成以来,即便是陛下,也不曾在这里用刑,王爷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必遭弹劾。” 殊不知“弹劾”二字,对于赵桓而言,何其美妙? 他巴不得有人去赵佶面前,狠狠参自己一本。 “你们想保他?” 面对赵桓的犀利眼神,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才有人装着胆子回了一句。 “一切都是为了,筹资大会能够顺利举行,王爷应当以大局为重。” 赵桓耸了耸肩:“既然一切以袆衣而起,那就以袆衣而终。” “这个狗东西的眼珠子,正好可以补爱妃袆衣上的烫洞。” 有资格参加筹资大会的人,都是老狐狸了,他们岂会听不出赵桓的弦外之音? “王爷,我这有颗珠子,正好可以补洞。” 只见一个户部官员,从袖子里取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直接低了上来。 不出赵桓所料,这群家伙,身上都带着不少宝贝。 他也不客气,一把夺过,掀开银票,在袆衣窟窿上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道:“太小了!根本堵不住!” 见赵桓顺势把镇主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那户部官员气的直跺脚。 堵不住,你特么倒是把珍珠还回来啊! 第18章 宠媳妇天经地义 “王爷,您看这块小金饼够大吗?” 赵桓接过户部员外郎递上来的金饼,拥抱一种看“傻缺”的眼神,看着户部员外郎。 “你自己都说是小金饼了,那自然很小嘛!” 看着赵桓顺理成章的把“小金饼”没收了,户部员外郎气的直嘬后槽牙。 为了保下户部子弟,户部司主簿取出珍藏多年的玉佩时,心都在滴血。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赵桓一把夺了去。 “这块玉佩……成色也太差了!” 户部司主簿差点哭出来:“王爷,你也太不识货了,瞧这做工和意境,横竖都值二百两银子!” 朱琏担心赵桓继续闹下去,会传到陛下耳中,当即轻咳了一声,示意赵桓适可而止。 赵桓本打算借此机会,一鼓作气把这群贪官污吏薅秃噜皮,听到朱琏的提醒,他也只好不情愿的放弃。 “既然诸位大人,都这么重情重义,愿意帮扶王府,本王自然要礼尚往来。” 赵桓瞥了那户部子弟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眼珠子上比划了一下,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以后再敢窥探本王爱妃,眼珠子给丫抠出来! 那户部子弟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后退,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凶猛野兽盯住似的,浑身发毛。 这份霸道,令朱琏冰封已久的内心,也不禁一阵松动。 而在场的户部官员,则面面相觑。 赵桓所展现出来的老辣手段,没有个十几年的朝堂历练,根本就不可能沉淀下来…… 可偏偏这家伙,前半生闲云野鹤,挥霍无度,乃是汴京第一等的庸才。 就算是开窍了,也不至于一瞬间从废物变成天才? 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却又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闹哄哄的拱桥,因为赵桓的雷霆镇压,变得异常和谐。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第一个目标,就是让结发妻子朱琏,过上好日子,成为整个大宋仰望的定王妃!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把敲诈来的珍珠玉佩小金饼,全部扔给小钗。 “这些东西,直接塞进爱妃的首饰盒里就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小钗眼神无比炙热,打心眼里为主子高兴。 朱琏的眼神也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动容,但当着这么多外人,她自然不会表露半点心意。 画舫上的歌姬,亲眼目睹了赵桓的一举一动,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哇,好羡慕,真想不到,定王竟然如此宠爱王妃……” “坊间讹传不可信,谁说王妃久居深闺守活寡?人家私底下,不知道有多恩爱呢。” “就是就是!夫妻之间,自然是关起门来,偷偷恩爱,哪有大肆招摇的?” “我也好想被人如此宠溺……” “赶紧死了这条心,定王妃可是朱家千金,出身名门,与王爷门当户对,咱们不过是些卑贱的夜莺罢了,岂能与王妃相提并论?” “都散了。” 此时赵桓和朱琏已经来到艮岳大门,守在门口,核查入园资格的礼部官员,甚至根本没拿正眼去看赵桓。 “参加筹资大会,最少三千两银子。” 朱琏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取出全部家当,又指了指裙子上的补丁,和赵桓头上的纶巾…… “周大人,正好三千两银子。” 礼部郎中周浦眼神流露出一抹异样,他见过招摇的,却没见过像定王府这般招摇! 如今国库空虚,大宋江山岌岌可危。 陛下更是身先士卒,推行勤俭之风。 用千两银票补衣束发?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更是以金钱铜臭,玷污官场清雅。 “哼!” 周浦毫不掩盖厌恶之色:“难怪定王府风评甚恶,能做出这等招摇之事,遭人唾弃,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定王府如此有钱,千两银票,也只不过是点缀行装。” “那入场资格提升到五千两银子,想必也毫无压力?” 面对周浦的故意刁难,朱琏非但没有半点气愤,反倒神情平和,柔声细语的解释起来。 “王爷此举,也是逼不得已,请周大人见谅。” 周浦冷冷一哼:“见什么谅!百姓食不果腹,将士粮饷短缺,你们倒好,为了出风头,真是毫无廉耻可言。” “二千两银子,能够养活多少百姓,添置多少兵器甲胄?” “昨日定王散尽千金,救苦救难,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虚伪至极!” 被周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朱琏不再辩解。 周浦瞥了赵桓一眼,语气毋庸置疑:“五千两,少一文钱,王爷就请回。” 旁边的名流权贵,尽是憋着笑,幸灾乐祸的看着赵桓。 他们巴不得赵桓和周浦干起来!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桓,竟然满脸陪笑。 “周大人,气大伤身,若是英年早逝,大宋岂不是失去了栋梁之材?” 根据前身继承的记忆,在定王府最困难的时候,就是这个周浦,不遗余力的维护定王府。 别看他只是个五品郎中,但却是礼部尚书的学生,更是大宋硕果仅存的“清流铮臣”之一。 周浦并不是针对定王府,而是对谁都这个德行,就连当今陛下,看到这个软硬不吃的倔驴,都要绕着走。 筹资大会,由周浦负责核查和维护秩序,乃是众望所归,担得上一个“官低而权重”。 周浦眼睛一瞪,根本不跟赵桓啰嗦:“少啰嗦!后面的人还在排队,你若拿不出钱,就赶紧离开!” 朱琏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被周浦给挡住了。 就在朱琏已经准备转身离开时,周围却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朱琏眉目微颦,转身看向赵桓,心头也不由抖了一下。 这……这家伙,居然从袖子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 现场惊呼不断。 “什么情况?!赵桓的钱不是败光了吗,怎么又拿出这么多钱,他该不会是趁夜把城里的钱庄给洗劫了?” “赵桓的钱袋子,到底有多深?!” “邪门!” 第19章 千里江山 “如此说来,高尧康昨日受的屈辱,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何止!程方的一顿毒打,也白挨了。” 周浦也愣了一下,他深知今日筹资大会,各方势力盘踞,必定凶险异常。 而身为礼部官员,按照长幼有序的宗法礼制,自然是不希望赵桓这个皇长子,来筹资大会冒险。 赵桓咧嘴轻笑:“周大人,现在本王能进去了吗?” 周浦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暗骂这厮不知好歹,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赵桓非要进去送死,周浦也懒得再理会,当即一挥手,示意守卫放行。 在周围异样目光的注视下,赵桓带着爱妃和家仆,昂首挺胸,穿过大门。 朱琏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钱?” 考虑到北陲义士,不愿意显露身份。 赵桓神秘一笑,煞有其事道:“我说是捡的,你信吗?” 朱琏小脸骤冷,直接把视线挪开,懒得再看赵桓一眼。 惨遭爱妃无视,赵桓不禁摸了摸鼻子,自己何时才能把这座冰山融化? 与此同时,艮岳内园三秀堂,赵佶刚刚坐定,传话太监就来到身旁。 “启禀陛下,定王大闹园门,敲诈户部官员,还扬言要挖了户部子弟的眼睛。” 赵佶不由一阵冷笑,想必是赵桓进不了艮岳园,怒火中烧,破罐子破摔罢了。 筹资大会即将开幕,断然不会因为这点“小疵”扰乱计划, 身旁的童贯,也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自陛下亲访定王府,定王便性情大变,乖张暴戾,喜怒无常。” “想必是,心中积怨,无处发泄所致。” 提起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赵佶眼神就尽是鄙夷:“再让这厮癫狂一日。” 就在这时,传令太监小声提醒:“陛下……定王已经进入艮岳内园。”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赵佶,脸色瞬间一僵。 童贯也愣了一下,赵桓已经千金散尽,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足量的银子。 况且有周浦那个清流铮臣,守着园门,任凭赵桓撒泼打滚,逞凶斗狠,也休想让周浦退让半步。 赵桓那厮,难不成是从景龙江游进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童贯的低喝,传话太监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周大人为了挡住定王,故意把参会资格提升到五千两银子,结果……定王直接拿出了三万两银子……” 什么?! 赵佶和童贯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匪夷所思。 散尽三万,又来三万! 赵桓那厮,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钱?若不是有周浦守门,做不得半点假,赵佶甚至怀疑,自己那个废物儿子伪造银票! 童贯脸色阴沉至极,他指示户部和高家,联手绞杀赵桓,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却成黄粱一梦。 这该死的废物王爷,怎么就压不垮?! “陛下,绝不能让定王引起天下义士的注意,否则他借机胡言乱语,必定引发舆情。” “他手里不是有三万两银子吗?只要逼他把银子交出来,手里没了钱,就算是他站在最醒目的位置,也免不了被边缘化。” “在艮岳园里,声量有多大,取决于手里有多少银子。” 事已至此,赵佶也别无选择:“媪相,定王府一事,全权交由你来处置。” 童贯暗喜,这也就意味着,将来无论对赵桓干什么,都不必再过问赵佶的意思。 他连忙行礼:“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势必要让陛下名垂青史!” 三秀堂外,名流权贵和天下义士,已经纷纷落座。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是坐在紧挨着三秀堂大门的位置,整个内院,除了堂内的赵佶之外,就属赵桓最醒目。 在众人的注视下,童贯迈步来到门外,站在台阶中央。 “历代先帝,为恢复汉人失地,与金人浴血奋战!” “如今,金人屯兵北陲,屡屡犯境,而我大宋国力式微,天灾人祸不断。” “此等乱世,陛下宏才大略,力挽狂澜,收回七州,这是何等壮举?” “更是携手天下有志之士,抽募资金,一举夺回剩下九州!” “圣威浩荡!” 在童贯的带领下,在座之人,纷纷振臂呼应。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吼声,回荡在整个艮岳园。 感受到现场热血沸腾的气氛,赵佶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稳坐千古名君的宝座。 坐在下席的赵桓,却撇了撇嘴。 “真特么不要脸!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文字游戏。” “一举夺回九州?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宋要厉兵秣马,与金人决一死战。” “殊不知,筹资大会结束后,昏君佞臣将会捧着银子,跪拜在金人面前,摇尾乞怜,祈求金人施舍九州。” “然后便是金人振臂高呼,小孩子才做选择,老子全都要的俗套戏码。” 童贯使了个眼神,四个太监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画轴,来到面前。 “陛下胸襟可括天下,又岂能让诸位义士空手而归?” “此次筹资,采取拍卖形式。” “这第一件拍品,乃是千里江山图!” 刚才还无精打采的赵桓,瞬间支棱了起来。 什么?千里江山图?!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为了敛财,还真是下了血本,连这等“重宝”都拿出来拍卖了。 随着四个太监,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画技精湛,唯美绝伦的群山叠峦,徐徐映入眼帘。 “我靠!” 赵桓瞬间动了心,这要是珍藏起来,传给子孙后代,岂不是取之不竭的财富?! 就在这时,童贯的声音响起。 “这幅千里江山图,起拍价一千两银子,价高者得。” 现场哪有不识货的人?纷纷争相竞价。 “才一千两银子?这也太良心了!我出一千五百两!” “在下早就听说过,千里江山图的大名,今日得见真迹,果然是鬼斧神工!在下愿以二千两银子珍藏。” 就在这时,一个高亢声音响起。 “我出五千两!” 现场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高尧康身上。 户部侍郎程表,见高尧康已经引起注意,当即起身,一甩长袖。 “定王,您真打算将这千里江山,拱手让人?!” 第20章 就你也想跟本王斗 “大宋千里江山描摹于丹青之上,高公子虽是忠臣之后,但毕竟是外姓。” “堂堂定王,大宋皇长子,难道真要让大宋江山,落于外人之手?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 程表和高尧康,一个白脸,一个唱黑脸,把这顶高帽子,稳稳的戴在赵桓的头上。 这天下义士,可都在场上看着呢! 千里江山图,绝非只是一幅画作那么简单! 倘若赵桓拱手相让,他之前的善举,充其量只是仁义,绝称不上什么远大志向,凡是默默支持他的义士,也必定大失所望。 反之,若赵桓参与竞拍,程表和高尧康便会一鼓作气,把赵桓手里那点银子,全部榨干! “王爷一言不发,难道是怯了?” “您不是口口声声,要振兴大宋吗?现在可正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啊!” 程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义士,就算对千里江山图兴趣浓厚,也不可能再竞价。 程表心里隐隐冷笑,他等了整整两天,就是等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 一想到爱子程方,瘫在床上,程表就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 感受到程表眼神中的凶狠,朱琏连忙轻声提醒。 “王爷,莫要中了激将法。” “就算你手里还有三万两银子,也绝对斗不过高尧康。” 赵桓却依旧洒脱,直接冲朱琏一仰头,眉宇之间尽是自信:“爱妃这是在担心本王?” 都什么时候了,赵桓好有心思开涮! 朱琏直接扭过脸,语气中已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随你便!” “就算是提前清退出场,对于早已威严尽失的王府而言,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这两天,依靠赵桓的撒泼打滚,确实为王府找回来一些颜面。 但除了那些领了银子的穷苦百姓之外,还有谁念王府的好? 只怕是背后,都不余遗力的戳王府的脊梁骨? 如今,好不容易进入筹资大会,若是率先被清退出场,自然是颜面尽失,以后王府在汴京,只会沦为笑柄。 就算将来,赵桓依靠皇长子的身份,入主东宫,也没人会敬畏他,废物王爷过度成傀儡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朱琏的落寞眼神,被赵桓尽收眼底。 放心媳妇! 本王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首先,便是让所有人畏惧你! 堂堂定王妃,绝不容许任何质疑! 面对程表的一再挑衅,赵桓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程大人说的没错!” “我大宋的千里江山,怎能落入外人之手?” “况且拍卖所得钱款,将全部支援前线,与金人决一死战,只要能拯救大宋,即便是倾家荡产,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高坐于三秀堂的赵佶,脸色难看至极。 朕可从来没说过,筹集善款,乃是为了作战! 你这逆子,岂敢擅自为朕做主! 童贯也慌了,生怕赵桓继续胡言乱语,扰乱陛下大计,他连忙冲程表使了个眼色。 程表会意,当即冷笑起来:“说的比唱的好听,王爷若真有这般心胸,可要守住这千里江山啊!” 赵桓也不啰嗦,大手一挥:“既然是千里江山,自然是穷尽一切,也要守住!” “本王出一万两!” 嘶…… 在场的达官显贵,纷纷倒抽凉气,心里暗骂,这个穷酸王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高尧康如此阔气,也只拿出五千两银子而已。 赵桓一开口,便足足压了高尧康一头。 程表眼睛一眯,心里暗暗冷笑,虽然不知道那三万两银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但只要开始竞价,必让你血本无归! 反倒是高尧康的心情有些沉重。 先前在红燕馆,他已经被赵桓坑了三万两银子,就算高家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挥霍。 但是回想起下跪之辱,高尧康的眼神瞬间凶狠起来。 他已经派人询问过父亲高俅,赵桓之前提及的三桩旧案,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根本就不可能掌握任何实证。 换言之! 这厮在红燕馆,可是把高尧康耍了一溜够! “一万五千两!”高尧康咬牙切齿,只要能把赵桓踢出筹资大会,便是首功一件! 损失区区几万两银子,却能够换来陛下的绝对信任,值了。 现场的达官显贵和义士,早已经热血沸腾。 筹资大会才刚刚开始,竞价就已经超过一万两银子! 众人纷纷呐喊起来。 “这便是我大宋的雄厚财力!” “哈哈哈,即便是用钱砸,也能把金贼砸死!” “只是……高公子力争千里江山图,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定王守住千里江山,乃是应该的,毕竟他姓赵。而高公子,则是扶大宋江山之气概!” “无论鹿死谁手,都将是一段佳话。” “话虽如此,可是此次筹资大会的目标是九十万贯钱,一上来就争个你死我活,若是没钱了被清退出去,岂不是弄巧成拙,颜面尽失?” “怎么,你是在质疑高家的财力?” “我是担心定王……”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万两!” 喧闹的艮岳园,骤然安静了下来,尽管这笔钱与筹资大会的目标,相差甚远,但依旧足够惊人了。 朱琏已经漠然摇头,不出所料,赵桓果然上头了,且不说他根本斗不过高尧康,就算真拍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手里没钱了,这筹资大会可就再也没有定王府发言的机会了。 傻子! 相较于笼络天下义士,区区一幅画,有算得了什么? 高尧康猛地一咬牙,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击,赵桓已经完了! “两万九千两!” 坐在外场边缘的北陲义士,纷纷攥拳。 不愧是高家长子,好狠! 他们只给了赵桓三万两银子,高尧康一出手,便让北陲义士的希望彻底破灭。 就在他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之际,赵桓却突然咧嘴一笑。 “本王输了,这千里江山图,归你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大宋江山即便是描摹于丹青,依旧神圣!借此救国之际,才交由你高家保管,你若胆敢私卖变现,便是践踏国威!” 第21章 出手即废 前一刻还得意洋洋,觉得胜券在握的高尧康,直接被赵桓一记回马枪,戳的晕头转向,半天说不出话。 两万九千两银子,拍回一副根本不能变卖的绝世名画。 若是换做才子佳人,或许觉得物有所值。 但是对于高尧康而言,这番博弈,差点把他的裤衩都赔进去了,他攥着拳头,浑身颤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恨不得要把赵桓生吞活剥。 高尧康心里狂吼不止。 “整整两万九千两银子啊!!!” “我要这幅破画有什么用!” “短短两天时间,尽出五万九千两银子,别说达到政治意图,反倒被牵着鼻子戏耍。” “赵桓,我要杀了你!从今以后,这汴京城内,你我之间只存一人!” 纵使高尧康已经急火攻心,可身处筹资大会现场,面对当今陛下和天下义士,他却不敢发作分毫。 程表也已经呆住,他笃定赵桓一定会拍下千里江山图,以正王威。 结果这厮……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最后关头虚晃一枪…… 程表不甘心,咬牙切齿:“王爷,你就这么把千里江山,拱手让人,可有半点皇族权威?” “一幅画,尚且如此怯弱,若是将来,面对金人雄兵,恐怕也会割地赔款,卖主求荣?” 现场的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赵桓身上。 户部鹰犬,纷纷附和起来。 “说的没错,堂堂王爷,怎能轻易把千里江山,拱手让人?” “定王,你难道忘记了自己乃是大宋皇长子?” “今日出让丹青,明天你就会割地赔款。” “难道说,王爷平日里闲云野鹤惯了,已经没有半点血性,甘当金人的走狗?” 户部丢过来的高帽子,一顶接着一顶,非要把赵桓压死才罢休。 朱琏虽危襟正坐,坦然自若,但其实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现在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了,跟赵桓能够入主东宫无关,而是……他这个王爷,逆天下而行。 尤其是“金人走狗”这个罪名,足够把整个定王府压垮。 赵桓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拒绝立储,乃是为了防止成为替罪羊,但这不代表他会破罐子破摔。 为了让朱琏过上好日子,打铁还需自身硬,逆天下而行,或许会摆脱储君诅咒,但也会成为过街老鼠。 童贯这一招,奇毒无比。 要么老老实实的当替罪羊,要么就成为天下唾弃的叛徒,二选其一,皆是死局。 好在赵桓早有韬略。 面对以程表为首的户部党羽围剿,赵桓却从容不迫,脸上尽是洒脱笑容。 “千里江山图,确实极具象征意义,但程大人口口声声外姓人,非要把彼此分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在故意挑拨君臣关系?” 此言一出,大肆叫嚣的户部党羽,瞬间没了动静。 程表也脸色一沉,硬是没敢回答。 赵桓乘胜追击,轻哼道:“金人扣关,国难当前,天下义士齐聚于艮岳,乃是众志成城,匡扶江山社稷。” “无论是谁,无论姓氏,只要站在艮岳园,便是我大宋热血儿郎。” “程大人,本王倒是想反问你一句!” “今日这筹资大会,究竟是为了救赵家,还是为了救大宋!” 程表早已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临现场,他绝不相信这番有理有据,慷慨激昂的豪言,是出自赵桓之口。 不等程表回应,整个艮岳已经沸腾。 一众有志之士,看赵桓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炙热。 “说的没错,我等乃是为了匡扶大宋,才齐聚于此。” “程表!你身为户部侍郎,朝中大臣,却非要用“外姓”二字,将有志之士分门别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愧我大宋王爷,何等气概!何等心胸!” “好你个程老贼,你莫不是在暗示我们,要与皇室划清界限,大宋乃是赵家的大宋?其心当诛!” 面对现场众人的呵斥,程表已经脸色煞白。 他本想给赵桓扣一个“卖主求荣”的高帽子,结果没想到,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挑拨人心的罪名,即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认。 偏偏这个时候,赵桓却根本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赵桓脸上的笑容已经尽失,厉声喝问:“程大人,现在本王再问你,这千里江山图交给高尧康,何罪之有?” 程表嘴巴长得老大,呆呆的看着赵桓,半天说不出话。 若是回答有罪,那就是分化人心,其心当诛。 若是回答无罪,便是故意诋毁赵桓。 赵桓一开口,便把程表的全部退路封死。 两害相权取其轻,程表别无选择,只能低下头,拱手作揖:“是老臣鼠目寸光,误解了王爷的本意,险些酿成大祸。” 现场的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亏你还是户部侍郎!” “呵呵呵,现在大宋官员的甄选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连这等庸才,都能爬到侍郎的位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此等佞臣作乱,难怪我大宋会落入今日这般田地。” 听到身后传来的叱骂声,程表脸色时而涨红,时而惨白。 今日的筹资大会,又何止赵桓一人如履薄冰?任何人说错了话,都会被汹涌舆情,生吞活剥。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眼神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面对高尧康和程彪的联手绞杀,赵桓竟然反败为胜?而且……还赢得如此彻底! 不仅高尧康,白白扔出两万九千两银子,就连程表的仕途也毁了。 只怕是那些朝堂历练半生的老狐狸,也没有这般手段? 就在朱琏暗暗惊讶之际,赵桓直接往她身边一靠,得意洋洋道:“媳妇,被本王的豪言壮志感动到了吗?今晚回家……” 赵桓一张嘴,朱琏就知道这厮又要污言秽语,当即眼睛一瞪。 “把嘴闭上!艮岳重地,休得辱没斯文!” 赵桓虽然满脸不服,但还是很识相的闭上了嘴,他真不是怕老婆,纯粹是没想好今晚的活动项目而已。 位于边缘位置的北陲义士,默默攥紧了拳头,眼神炙热的注视着赵桓。 第22章 北陲最后的希望 就算赵桓真用北陲义士筹集的三万两银子,拍下千里江山图,他们也绝不会心生怨念。 毕竟赵桓身为王爷,守护大宋江山,合情合理。 结果任谁也没想到,赵桓竟然一文钱都没花,就把高尧康挤兑的想死,更是令程表身陷囹圄,仕途尽毁。 凡是北陲义士,都恨透了高尧康,准确来说,是恨透了高家! 金兵名义上是囤积在边陲,但实际对边陲的骚扰和劫掠,从未有一刻停止过。 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男人,遭到金兵的虐杀,数不清的女人,被掠走当成玩物。 生命与尊严,遭到无止境的践踏。 只要大宋的军队,主动出击,驱逐那些四处劫掠袭扰的游骑,就可以保护边民的安全。 可惜,边军却对百姓的惨状,熟视无睹,甚至谎称,金兵对边民秋毫无犯。 高家与边军同气连枝,在京中替边军掩盖消息。 凡是进京告状的边民,甚至包括地方官员,刚进入汴京,就会被高家安排人灭口。 昨日在红燕馆,也正是亲眼目睹了赵桓与高尧康为敌,北陲义士,才将赵桓视为依靠。 如今,赵桓所展现出的手段,对于北陲义士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 身穿黑衣的北陲义士代表赵昆,强忍心中激动。 “我们赌赢了!” “如果说,我们北陲边民,还有谁可以依靠,那么非定王莫属。” 周遭的北陲义士,同样激动地浑身颤抖。 “定王砸了红燕馆,接济苦难百姓,与高尧康为敌,只能算得上有勇气有胆识,而今日筹资大会之壮举,则彰显出定王的智慧谋略。” “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大宋定王,以定王的能力,为何会被埋没这么多年?” “只怕是昔日遭到昏君佞臣的联手打压,王爷孤军奋战,难有作为。如今筹资大会,对于王爷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说的没错,我等应当誓死支持定王!王爷之荣辱,关乎我北陲边民的生死。” 赵桓并不知道,他挤兑高尧康和程表,对于北陲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北陲义士齐聚艮岳。 此时的赵桓,只顾着向朱琏展示自己的王爷气概,希望能够捂化这座冰山,回家做羞羞的事。 就在赵桓疯狂示爱之际,站在三秀堂门口的童贯,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这出“千里江山葬定王”的戏码,乃是童贯的得意之作,结果却被赵桓如此轻易的化解,还反手废了程表。 童贯只感觉,像是被赵桓当众甩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陛下就坐在三秀堂里,目睹了整个经过。 他虽然是陛下亲密无间的“媪相”,但像他一样得宠的人,还有五个! 倘若能力受到质疑,今天他能被捧到天上,明天就会摔进深渊,粉身碎骨。 童贯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即命令太监,搬出下一个拍品。 童贯故作激昂,代表着身后的赵佶,夸夸其谈,为高家往回找补,避免输得太难看。 “一副千里江山图,竟拍到两万九千两银子,虽说距离九十万贯的目标,还相差甚远,但高公子对大宋的忠诚,对国难的痛心疾首,以及匡扶社稷的气概,都令人佩服之至。” 童贯对高尧康大肆夸赞,却绝口不提赵桓。 现场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到高尧康身上。 他虽然亏了两万九千两银子,肝都在颤抖,但能借机成为“爱国志士”,笼络天下义士之心,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是对于赵桓的恨意,却丝毫不打折扣。 此时,童贯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第二件拍品,乃是陛下墨宝。”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沸腾起来,陛下的艺术造诣,毋庸置疑,若是能把陛下的墨宝收入囊中,传给后人,必定是福泽子孙,受用不尽。 在众人的注视下,太监徐徐展开卷轴,裱于卷轴中央的诗文,映入眼帘。 “醉落魄……” “无言更噎。看灯记得年时节。行行指月行行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 “好诗啊好诗!唯有陛下,才能将如此细腻的感情,流露于白纸黑字之上。” “此诗,早有耳闻,乃是陛下于四年前,在景龙门赏灯时,触景生情,思念薨逝的刘贵妃而作。” “此诗值万两!” “万两何止?我出一万三千两!” 不等童贯宣布开始,在场的豪商和义士,就已经开始争相竞价。 高坐于三秀堂的赵佶,看到自己的墨宝,竟然如此受到追捧,因赵桓而不悦的心情,也瞬间豁达了不少。 “诸君,还是很识货的嘛。” 就在赵佶飘飘然之际,童贯已经目露凶光。 高尧康会意,虽然不愿再“掏钱流血”,可是迫于童贯的压力,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起身,仗着刚博到的“爱国志士”身份,大袖一挥,甚是豪气。 “王爷心系天下,早已京华美名扬,不知打算为陛下的墨宝,献出几分情义?” 此时,墨宝的价格已经被推到两万七千两银子。 就算有当今陛下的光环加持,也已经是天价中的天价了。 众人见竞争如此激烈,纷纷熄火,将视线投向赵桓。 就连赵佶,也对这个逆子的态度,极为感兴趣。 朱琏虽然担忧,但这个拍品,毕竟是陛下墨宝,高尧康借机发难,赵桓避无可避,因此朱琏也没有阻拦。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赵桓再次站起身。 “陛下对刘贵妃的深切爱意,又岂能以金钱衡量?只怕本王倾家荡产,也难抵陛下真情分毫。” 此言一出,童贯直接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该死的,拍马屁的功力,竟不输咱家! 童贯余光一瞥,果然发现赵佶眼神似有亮色。 这对父子之间的仇恨,绝不可有半点消融,否则对于童贯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童贯眼神一厉,高尧康连忙发难。 “陛下于国难之际,不惜拍卖自己的真情切意,这是何等胸襟?” “在下已经珍藏了千里江山图,王爷身为皇子,更应收下父母之情,不是吗?” 第23章 千古第一博 赵桓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家伙,不把自己手里那三万两银子榨出来,绝不会罢休。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心里反倒暗暗偷笑。 他早已经把这三万两银子,变成了诱饵。 钩直饵咸,却依旧能钓上大鱼! 面对高尧康的步步紧逼,赵桓却咧嘴一笑,不答反问:“不知高公子觉得,本王应该出多少钱,珍藏陛下的情义如山?” 咳咳咳…… 高尧康被呛的直咳嗽,陛下的情义,岂能用金钱衡量? 但是为了把赵桓拖下水,高尧康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银子有价,情义无价,无论是陛下对刘贵妃的思念之情,还是我等齐聚于此,狂扶大宋江山社稷的国家大义。” 现场的官员本就支持高尧康,再加上高尧康拍下千里江山图的豪气,笼络了不少义士的重视。 这番气势十足的言论,自然是引发现场的沸腾。 “哈哈哈,不愧是高公子!” “高公子不仅豪掷千金,匡扶社稷,就连这气势也丝毫不输给定王。” “说的没错!高公子才是真正的爱国志士。” “王爷,你别总是喊口号,说的比唱的好听,有本事你也砸下重金!” “就是……”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支持,高尧康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高尧康伸手一指赵桓,不留半点余地:“定王,请!” “让我等看看,为了大宋江山涉及,王爷愿意献出几分力。” 童贯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和。 此时赵桓已经被彻底逼入死角,即便是他巧舌如簧,也休想躲过这一劫。 这银子,赵桓掏定了! 就在这时,赵桓的嘹亮声音,传遍全场。 “既然是为了救国,本王自然是竭尽全力。” “本王出,五万两银子!” 坐在旁边的朱琏,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沉,她扭头看向赵桓,清冷孤傲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气愤。 这家伙,又犯老毛病了,吹牛不打草稿! 赵桓的全部家当,只有那来路不明的三万两银子,就算把整个定王府全卖了,也凑不出五万两银子。 若是搁在别处,吹吹牛倒也无伤大雅。 可这里毕竟是艮岳,圣驾面前,夸下海口,若是不能履行,便是欺君之罪。 朱琏小脸仿佛凝结出一层寒霜,她把嗓音压得极低:“赵桓,你非要把定王府所有人都害死,才甘心吗?” 朱琏坚信,赵桓一定听到了自己的提醒,但是这厮……竟然充耳不闻! 该死的! 她正欲起身,亲自解释,赵桓乃是口误,并非五万,而是三万。 偏偏这个时候,高尧康的狂笑,已经传来。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朱琏缓缓合上双眼,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此时…… 整个艮岳,除了高尧康的狂妄笑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别说那些陪衬的官员,就算是大商人,也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整整五万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位极人臣的“三师”,岁入俸禄加上补贴,也不过才四千多两银子而已。 这几乎相当于十二个“太师”一年的俸禄。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王爷怎么会这么有钱?” “五万两银子……在下经商这么多年,也舍不得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 “呵呵呵,别猜了,王爷这是找死!” “怎么说?” “之前入园时,礼部郎中周浦,已经核查过定王带来的银子,共计三万两银子,他又如何凭空多变出两万两银子?” “什么?!这……这可是欺君之罪,难道定王真不想活了?” 高尧康已经激动的浑身发抖,双眼更是通红,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赵桓背负欺君之罪,被处以极刑的场面了。 他指着赵桓,咬牙切齿:“圣驾之下,无戏言!” “我倒要看看,你从哪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童贯也惊讶无比,心里暗骂,难道说……这个废物王爷的精明,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如若不然,岂会在黄泉路上一去不返? 莫说政敌,即便是北陲义士,都不相信赵桓能够拿出这么多钱。 赵昆神情沉重:“王爷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死无疑之际,他却大手一挥,甚是豪气,没有半点临死前的落寞。 “只要本王能拿出五万两银子就行,不管来路,是否?!” 高尧康鄙夷至极:“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若能拿出五万两银子,我愿为你磕头奉茶!” 赵桓却是一阵好笑:“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高公子的膝下,恐怕只有民生疾苦?” 高尧康眼神一厉:“定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桓不答反问:“本王既是陛下亲封的定王,更是大宋皇长子,你挑战本王的权威,区区下跪就想了事?莫不是太天真了。”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气场,明明胜券在握的高尧康,反倒有些心虚。 这……这家伙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难道他真有这么多钱? 不!绝不可能! 周浦那只倔驴,守在园门,别说赵桓,就算是六大权相齐聚,也休想作假,除非他们踩着周浦的尸体进来。 可是……赵桓这份自信,究竟是从哪来的? 不等高尧康捋清头绪,赵桓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若本王凑齐五万两银子,你不仅要磕头奉茶,更要倒赔三万两银子。” “别误会,本王可不是要独吞,而是拿这笔钱,接济北陲边民。” “毕竟,本王向来乐善好施。” 乐善好施…… 回想起昨天,赵桓刚花了三万两银子,接济汴京百姓,自然没人质疑他的这份“仁善”。 高尧康反倒有些犹豫,他已经赔进去五万九千两银子了,若是再赔进去三万…… 只怕是,连高俅都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童贯的声音响起。 “这番豪赌,陛下准了。” 此时,高坐于三秀堂内的赵佶,竟也隐隐兴奋,连他都没料到,今日的筹资大会,竟如此成功! 第24章 本王教你写诗 若赵桓输了,便是欺君罔上。 届时,是打入冷宫,沦为罪臣,还是强行洗白,不过在赵佶一念之间罢了。 倘若有那万中无一的机会,赵桓赢了,又有五万两银子入账,距离金人开出的价码,又近了一大步。 虽说此举,高家会流血不止。 但高家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赵佶岂会不知?只是懒得管罢了。 若是不让下面的人捞好处,又如何尽心尽力效忠? 这场豪赌,无论谁赢,赵佶都是庄家通吃,百利而无一害。 经过陛下认证,艮岳再次陷入沸腾。 “天哪!陛下亲证的豪赌,足足五万两银子啊,堪称旷古绝今第一赌!” “何止?若是高尧康输了,还要倒赔定王三万两银子,共计八万!” “哈哈哈,你们该不会真以为,定王能赢?” “万一呢?” “万中无一!” 众人如血沸腾,只觉得今日算是开了眼,不虚此行。 整个艮岳,唯独高尧康脸色难看至极,宠臣也分三六九等,童贯能混到媪相,高家却只能沦为炮灰。 妈的! 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好!反正都是为了匡扶社稷,本公子便与你博上一搏!”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凑出这五万两银子。” 一瞬间,现场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没人相信赵桓能够拿出这笔钱。 朱琏也做好了沦为罪人的心理准备。 这便是汴京,一念高不可攀,一念跌入尘土。 纵使她有住家撑腰,机关算尽,守护定王府至今,也终究是力量有限,难以挽狂澜于既倒。 罢了,这便是命。 自嫁入定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认了。 “可有纸笔!”赵桓的嘹亮声音,传遍艮岳。 程表虽然完了,但户部与赵桓之间的仇恨反倒更深了,一众户部子弟,纷纷大喊起哄。 “王爷,你要纸币干什么?难不成是要现场伪造银票?哈哈哈哈!” “等等……你该不会是要写诗?与陛下一样,拍卖墨宝?” “开什么玩笑!王爷肚子里那点墨水,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陛下墨宝值五万,王爷的墨宝只值五两。” “啥玩意儿?五两?倒赔五两,我都不要,挂在家里,也不嫌寒碜。” 三秀堂里的赵佶,目露光彩。 倒不是欣赏这个废物儿子的勇气,而是……这厮竟然敢在自己的墨宝前献丑,何等的不知死活? 亏他还担忧了一阵,生怕逆子大闹艮岳。 事实证明,太高看他了。 童贯喜上眉梢,忙不迭的打发小太监,搬来一张桌子,摆在赵桓面前,奉上笔墨纸砚。 童贯虚伪至极的好心提醒:“王爷,这可是上好的端砚,您可别糟蹋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赵桓也不言语,研磨沁笔,右手持笔,左手拂袖,没有半点迟疑,墨锋在宣纸上龙飞凤舞。 他虽然没有赵佶自创瘦金体的才学,但绝对算得上工整。 至于赵佶的诗才,确实称得上绝顶,但跟赵桓相比,却相差甚远。 赵桓有如神助,嘴角尽是明快笑意。 “本王上学那阵,被老师揪着耳朵,逼着背下的《元明诗词曲三百首》,跟你闹呢?!” “知识改变命运,初闻不解此言意,再闻已是言中人。” “九年义务教育积累的宝贵财富,今儿就要震一震你们这帮才子!” 一首写罢,赵桓却并未停手,而是继续舞文泼墨,一鼓作气,再写九首! 反正这年头没有版权协会来办赵桓,凡宋朝以后的千古名诗,都特么是老子的! 见赵桓一刻不停,洋洋洒洒,越写越多。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露出了疑惑目光。 高尧康吞了下口水,故作镇定:“这……这家伙,到底在写什么?” “粗制滥造出来的东西,可卖不上银子!” “赵桓,你死定了。” 众义士也一头雾水。 “没完了?” “且不说诗的质量如何,即便是打油诗,如此利落,也称得上一个才思泉涌了。” “什么狗屁才思泉涌,乱写一气,我能连写一晚不重样。” “他不仅是欺君罔上,更是愚弄整个艮岳。” “呵呵,看着,等他掀开宣纸的那一刻,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 没人发现,站在赵桓两旁的小太监,早已目瞪口呆。 此二人,连忙扭头冲童贯摇头使眼色,示意情况有变。 可惜……这份暗通款曲,看在童贯眼里,却成了提前报喜。 今天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赵桓。 “呼……”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把毛笔随手往旁边一扔。 “累死本王了。” “陛下的诗才,堪称大宋第一等,本王这点墨水,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只能以数量取胜了。” “这十首诗,乃是本王临场发挥,请诸位品鉴。” 所有人都已经挺着脑袋,迫不及待的等着看赵桓出丑,毕竟短短半柱香时间,赵桓就洋洋洒洒写出十首诗,即便是文曲星下凡,也断然做不到如此壮举。 两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掀起宣纸。 高尧康眼神鄙夷至极,盯着第一首诗,不屑的念了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念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高尧康的嗓音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这首诗,当真是赵桓不曾斟酌分毫,一鼓作气写出来的? 与此同时,现场的诵读和惊叹声,此起彼伏。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好诗!当真是好诗!” “没有几天几夜的斟酌,休想作出此等佳作……定王不假思索之作,怎会拥有此等雅韵?” “这等才气,竟丝毫不输给陛下。” “嘘!小点声,你这不是让陛下难堪吗?” “陛下写诗,尚且要斟字酌句,许久才出一作。王爷却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写出十首,而且每首都不输给陛下。” “不只是高尧康输了,陛下也输了……” 第25章 技惊四座 众人越读越心惊,这十首诗,随便单拎出来一首,都是上乘佳作,就算是绝世奇才,也不可能文思泉涌到这种地步。 在诗文造诣方面,赵桓确实没有赵佶名气大。 但是一张纸,括下十首佳作真迹,这本身就是绝无仅有之事! 再加上创作背景…… 这幅诗卷的价值,不可估量。 现场已经有人急不可耐,打算趁其他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一鼓作气把这幅真迹收入囊中。 “在下愿出白银一万两,收藏王爷之墨宝。”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 聚集在艮岳里的人,除了真正心系天下的义士,还有不少都是得到“内幕消息”,知道筹资将以拍卖的形式进行,专程来此地投机倒把。 陛下的诗文固然好,可毕竟有“皇威”二字加持,只能挂在家里珍藏供奉,绝不敢轻易倒卖。 但是赵桓的诗可就不同了,只要遇到合适的买家,必定能血赚一笔! 嗅到金钱的气息,竞价之人此起彼伏。 “想不到,王爷竟有如此大才,若非今日为了筹集善款,只怕天下人都被蒙在鼓里,我愿出一万三千两银子,为王爷助威!” “之前谁说王爷是庸才?半柱香写出十首佳作,即便是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 “一万五千两!” “都别啰嗦了,今日这幅墨宝,小爷我势在必得,两万,谁想和我周家竞争,还需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周家?没听说过!难道是地方上来的土包子?在汴京也有你说话的份?两万五!你若胆敢竞价,我便再加五千!” “此等佳作,只应天上有,说其是价值连城也丝毫不为过。” 没人料到,一副墨宝,竟然引发轰动,相比之下,就连当今陛下的墨宝都黯然失色。 赵佶的脸色难看至极。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从未自负的认为,自己的才学冠绝大宋。 但是输给亲儿子,而且还是所有儿子中,最废物的一个。 赵佶犹如受了奇耻大辱,他甚至怀疑,这个逆子早就知道自己要拍卖墨宝,所以提前准备了十首诗,就是要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是…… 这一切皆因高尧康而起,赵桓又岂能未卜先知,算准高尧康的每一步? 要不是墨宝已经被拍出,赵佶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撤下来,免得挂在那丢人现眼…… 门外的朱琏,早已睁开了眼睛,看着群起沸腾的人群,眼神尽是诧异。 赵桓会写诗?! 诗才甚至还稳压陛下一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朱琏绝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此时此刻,激动无比的商人,已经把赵桓的墨宝,炒到了三万两银子! 而且势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 没人怀疑,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赵桓的墨宝可轻而易举突破五万两银子。 朱琏的心情无比复杂。 “这个家伙,为何从来没有显露过诗才?” “既然墨宝这么值钱,光是靠卖诗,就是取之不竭的财富,可这厮却眼睁睁看着王府落魄……” “难道是因为这些年朱家的长臂管辖,他早已经心生怨念,所以故意报复,欣赏我的惨状?” “既如此,之前在艮岳门外,他又何必出手为我遮羞?” 朱琏越发的看不懂这个癫狂王爷了。 同样看不懂的人,还有高尧康,本来他已经胜券在握,可是赵桓的一副墨宝,直接把他一脚踹进万丈深渊。 且不说跪下奉茶,高家的声誉就全毁了。 那三万两银子更是要命,连带着之前的五万九千两,已经被秦风坑了接近九万两银子! 换言之,高家流的血,已经相当于一成的筹资岁币! 他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钱了,到时候父亲出面,他在高家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 高尧康只能铤而走险,指着赵桓怒吼道:“作弊!你这分明是作弊!” “普天之下,何人能够在半柱香时间内,写出十首上乘佳作?” “要么是你事先有所准备,要么就是窃人墨宝!” 周围的户部子弟,岂能眼睁睁看着赵桓,在筹资大会一枝独秀? 他们连连附和。 “高公子此言在理,普天之下,没人拥有这等诗才!” “定王,你分明是欺君又戏君!” 赵佶也不相信这个逆子,拥有此等大才,当即冲童贯使了个眼色。 童贯故作正气道:“诸位的质疑,不无道理。” “定王,你如何能够证明这些诗,确实是出自你的手笔?” 赵桓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他从容不迫的耸了耸肩。 “大宋重文轻武,本王在如此氛围的熏陶下,善于写些小诗,合情合理。” 高尧康轻哼一声:“小诗?王爷说话果然豪气,您这些小诗,可都是字字千金,不查不行!” 高尧康直接转身看不远处的官员。 国子监主簿起身,冲三秀堂拱手作揖:“下官从未听闻这些诗。” 什么? 就在高尧康愣神之际,翰林院学士也站了起来。 “若这些诗是出自他人之手,想必早已在民间传颂,翰林院不会一无所知。” “王爷此举,虽然惊为天人,但无凭无据,指责王爷窃人墨宝,未免有失公允。” 国子监和翰林院都发话了,高尧康彻底心灰意冷。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这个蠢材,竟然藏得这么深! 偏偏这个时候,童贯补了一句:“既然难以公断,不如请王爷再展神技,不就行了?” “也不必十首诗,只要一鼓作气写出三首,就算自证清白。” 此言一出,高尧康大喜! 朱琏却眉目微颦,哪怕是为了定王府的未来,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奸人佞相,如此恬不知耻的欺负赵桓! 她直接起身,轻声道:“吟诗作对,讲究个文思泉涌,若是无须过脑,佳作便信手拈来,那所谓的墨宝还有什么价值?” 童贯一脸虚伪:“王妃殿下,老奴也是为王爷着想,若不能自证清白,只怕遭天下人诟病揣测,岂不是有损王威?” 第26章 三诗定乾坤 朱琏本还想据理力争,结果耳边却传来赵桓的窃笑。 “爱妃竟替本王申辩,本王好感动。” 朱琏纵使再清雅,摊上赵桓这个没心没肺的相公,也终究是绷不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我若再管你,我就不姓朱。” 见朱琏气呼呼的坐了回去,赵桓不由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在男权至上的时代,给自己媳妇当舔狗都这么难? 赵桓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自己的前身,你特么到底做了多少孽,才能让结发妻子如此记恨自己? “定王,你到底行不行?” “若是作不出来,那就赶紧承认窃人墨宝,莫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高尧康已经急了,今日若不能把赵桓置于死地,他自己也休想翻身。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迈步走到会场中央,背着手,胸前仿佛怀有日月,气概拔群。 “莫说三首,即便是三十首,三百首,又有何妨?” “本王墨宝,只有那一副!” “正因绝唱,所以才价值连城。” “至于接下来本王所作之诗,皆无偿相送,诸位只需张大耳朵,听好了便是!” 赵桓猛然转身,长袖飞舞,如云如雾。 这番气魄,令在场众人皆是看呆,尤其是朱琏,迎上赵桓的深情眼神,心里竟产生一丝异样。 只能以恨,掩盖心中悸动。 “这……这该死的,又要搞什么鬼?” 赵桓一扫往日乖张癫狂,嗓音骤然变得气势如虹。 “那首绝唱真迹,无论卖出什么价,本王皆分文不收,尽数赠予大宋!” “而现在,这第一首诗,本王要赠予爱妃。”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最后一字落定,朱琏已经拂起长袖,遮住朱唇,一双眼眸尽是惊艳。 这一刻,仿佛站在面前之人,并非那个臭名远扬的废物王爷! 而是……真真的大宋皇长子! 一瞬间,朱琏竟忘记了,厌恶眼前此人。 整个艮岳,更是鸦雀无声,就连那些争得面红耳赤,非要拍下赵桓墨宝真迹的商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迷茫又震惊的注视着赵桓。 绝诗佳作,在赵桓手里,竟成了大白菜! 仿佛思之即有,张嘴即来! 轰! 清静素雅的艮岳园,直接炸锅。 “这……这便是传说中的,信手拈来?!” “我大宋皇长子,难道真是文曲星下凡?” “此等大才,只怕是旷古绝今第一人也。” “此诗,字里行间尽透着少女思恋之意,望穿秋水盼君归,若是平白出自定王之口,甚是突兀,但此诗赠予王妃,岂不是说……定王与王妃的爱意,历经十年沧桑,一如初恋?!” “好一首,十年岁月伊如旧!” “此诗胜过陛下,此情更胜过陛下!” “你特娘的赶紧闭上嘴,若是陛下听见,非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坐在东区的官邸小姐们,只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而已,此时却已经跟随着人群,尖叫不止。 “哇,没想到王爷竟如此深爱着王妃,真叫人羡慕。” “谁说自古君王多薄情?看看定王,十年如一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是何等的情深意切?” “天哪,好浪漫!” 如果不是有之前的十首诗,朱琏绝对认为,赵桓是花钱买来的情诗,故意撩拨她。 十年了!整整十年! 朱琏从未想过,自己那颗死气沉沉的心,还会再跳动起来。 而不远处的童贯,早已经急的满头大汗。 这……这首诗,岂不是专门给陛下难堪?! 等他转身看向三秀堂,果不其然,堂内的气氛仿佛阴沉到了极点。 赵佶打压了这个逆子足足十年,只凭这一首诗,就足够让他颜面尽失。 对于刘贵妃的思念之情,更成了无病呻吟! “好儿子!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你若蛰伏十年,就等着这一朝报复朕,朕倒是称赞你的隐忍定力。” “倘若是借花献佛,欺君罔上,纵使骨肉相连,朕也要杀了你!” 就在赵佶准备直接下令,让赵桓补齐剩下的两首诗时。 赵桓洪亮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这第二首诗,赠予高公子,感谢高公子豪掷千金,为国助力。”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高尧康脸色时而涨红如血,时而阴沉如灰。 他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艮岳外围却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呐喊。 “好诗!” 带头之人,正是北陲义士领袖,赵昆! 他本低调行事,生怕被高家人发现来历,惹来杀身之祸。 但赵桓的第二首诗,却令他热血沸腾,情难自禁。 “定王便是这万里冰雪中的一簇傲梅,不屑与漫山遍野的桃李为伍,好气魄!” 坐在不远处的官员,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赵桓这首诗,可算是骂遍了全场。 他把自己比喻成了梅花,而桃李代表着官员。 一句“不同桃李混芳尘”,直接把桃李与尘埃混同,明摆着骂大宋官员,都是些昏庸奸佞之辈,定王不屑与尔等为伍。 满朝文武皆败类,唯有定王精神高。 我呸!真特么不要脸! 此时,不只是北陲义士,来自各地的义士,皆是目露亮色。 就在这时,赵桓的第三首诗,已经响彻艮岳。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啪嚓! 赵佶直接把茶杯摔在地上,起身怒喝:“给朕闭嘴!” 由于艮岳的赞叹声此起彼伏,没人听到三秀堂内传出的暴怒。 童贯脸色煞白,他断然想不到,赵桓竟如此疯狂,骂完官员,骂陛下! 这厮,难道真的活腻歪了不成?! 不对! 童贯惊讶发现,天下义士看赵桓的眼神,早已炙热如火。 第27章 天下归心 一直以来,童贯都以为赵桓是在抗拒储位,此时却意识到,赵桓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与赵佶博弈! 而是趁此千载难逢的机遇,笼络天下义士。 届时人心所向,赵桓便可一步登天,从此摆脱被各方势力任意拿捏的处境。 若是他立主东宫,或是有朝一日,继承大统。 在天下义士的支持下,绝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傀儡,而这对于六大权相而言,无异于末日降临。 想到这,童贯已经不寒而栗。 此子,粗劣的外表下,竟野心十足。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赞叹,赵桓大手一挥,得意道:“三首已过,本王自证清白,若还有人不信,本王就再作三首!” 童贯吓得一个踉跄。 赵桓三首诗已经骂遍朝堂,连做梦都想成为千古名君的陛下,都别赵桓指着鼻子骂成昏君。 那一句“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对赵佶的明君梦,杀伤力何其之大? 再让这厮作下去,只怕是要把历朝先皇都从棺材里拽出来,指名道姓挨着批评…… “谁若再胆敢质疑定王,以污蔑皇室论处!” 童贯哪敢再迟疑?第一时间打断了赵桓的诗兴大发。 三首诗助威下,义士沸腾,而那唯一的墨宝真迹,更是被近乎疯狂的商人,炒到了整整七万两银子! 噗通! 高尧康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回去,眼睛阵阵发直。 七万两银子…… 赵桓的一副墨宝,真的拍出了天价! 一名来自江南的豪商,喜不自胜的收下墨宝,将厚厚一叠银票,尽数交到赵桓手中。 赵桓数出五万两银票,扔到小太监的托盘里。 “这五万两银子,乃是本王收藏陛下墨宝所需。” “至于剩下的二万两银子,则是以定王妃的名义,借此筹资大会之际,捐赠于北陲边民,助苦难百姓,休养生息。” 这句话,算是彻底说进了赵昆等人的心坎里。 还没完! 他们惊讶的发现,赵桓从袖子里取出三万两银票,大手一挥:“这三万两银子,则是本王赠予浴血奋战的将士!” “无论是谁,只要愿意与金兵血战到底,凡是缺少粮饷,皆可从这三万两银子中调拨!” “我大宋义士千万,区区金贼,何惧之?!” 偌大艮岳,只剩下赵桓一人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不知过了多久,赵昆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激动地热泪盈眶,浑身颤抖。 不顾泄露身份,直接跳到凳子上,振臂高呼。 “定王千岁!” “我泱泱大宋,何惧金人!” “王爷一人之力,可撼山岳!集我大宋之力,可碎金国!” 北陲义士纷纷振臂响应。 “定王千岁!” “陛下万岁!” “大宋无疆!” “筹资大会,天下合力,九十万金银,数十万大宋热血男儿,定让金兵有来无回。” 整个艮岳的呼号之声,震耳欲聋。 坐在三秀堂里的赵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已经彻底呆住。 集天下之力,筹集的九十万贯钱,绝非军饷,而是岁币! 目的是赎回剩下的九州,铸千古名君之伟业。 而现在,一切都跑偏了! 金人的耳目,早已无孔不入的渗透进了大宋的每个角落,筹资大会发生的一切,必定会传入金人耳中。 大战已不可避免…… 如果不是现场耳目繁多,天下义士,山呼海啸般的支持赵桓,赵佶早就已经下令,将这大言不惭的逆子,废入宗正寺,速断典刑! “逆子!坏朕大计!” 童贯最害怕的一幕,终究是发生了。 他望着群起激昂的义士,只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完了!彻底完了!舆情已起,势不可挡,就算筹资大会结束后,各路义士离开汴京,但天下归心的势头,已经初见端倪。” “赵桓必须死,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无论是赵佶还是童贯,亦或者满朝文武,没人料到,赵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天崩地裂之势。 难道,大宋的天,要变了? 赵桓心里隐隐冷笑。 “你们不是要合起伙来,把本王当成癞蛤蟆,踢来踢去吗?” “什么国之大义,先人未有之伟业,狗屁!” “现在,我倒要看看,谁还敢逼着本王背黑锅。” “究竟是黑锅,还是九章冕旒,尽管来试试看。” 赵佶和童贯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以赵桓现在的势头,将他册封为太子,绝非张冠李戴,而是养虎为患。 君臣二人,愣是不敢提及立储一事。 赵桓眼神一瞥,凌厉目光直指高尧康,直接把高尧康吓得浑身哆嗦。 既然要办,那就办的彻底一点! 凡是皇族,谁还没个好记性?以往桩桩件件的欺压侮辱,本王可都拿着小本给你记得清清楚楚。 眼下,也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高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了做?” 刹那间,数以千计的义士,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这厮竟诬陷王爷,窃人墨宝,该当何罪!” “王爷之气节,岂是尔等能够相提并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愧是高家人,果然无耻!” “愿赌服输,下跪奉茶,我就不信,你高家再有权势,还能逆天下不成!” 面对众人的怒吼,纵使背后拥有父亲高俅和媪相童贯的撑腰,他依旧直不起腰杆,只觉得浑身绵软。 别说他一个小小子弟。 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敢逆天下而行。 噗通! 高尧康重重的跪倒在地,接过太监递来的茶杯,高高举过头顶,嗓音剧烈颤抖。 “请王爷赎罪。” 赵桓根本不理会高尧康手里颤抖的茶杯,眉头一挑:“高公子,何罪之有?” 有罪就要罚!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高尧康狂吞口水,牙齿打颤。 他连忙趴在地上,颤抖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王爷天纵奇才,请王爷雅量,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 见高尧康如此卑微,原本支持他的义士,纷纷露出鄙夷目光。 “忒!此等懦夫,怎可匡扶大宋?” “软骨头,若是面对金人,岂不是要当场吓尿裤子?” 第28章 裹民心,挟天威 高尧康犯了大忌,国难当前,任何软弱行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跪,高尧康算是彻底沦为了大宋的耻辱。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鄙夷叱骂,高尧康的眼神阵阵呆滞。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拥有整个大宋最优渥的资源,而赵桓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王爷而已,为何自己会输得这么惨。 赵桓接过高尧康头顶的茶杯,非但没喝,反倒随手泼到一旁。 一来是防止有人趁机下毒,凡是不知根底的食物和水,赵桓一概不碰。 二来,则是高尧康根本没资格给赵桓奉茶。 这个举动,对于高尧康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但是围观的人群,却没有任何质疑。 毕竟高尧康的名声,已经臭到底了。 赵桓把茶杯塞回高尧康手里,然后摊开手掌,和言语色道:“高公子,愿赌服输,本王只收现银,凡抵押物一概不要。” 该来的终究来了。 高尧康差点当场哭出来,在遇到赵桓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这辈子有一天会被“钱”逼到绝境。 “王……王爷,可否宽限几日?” “我……” 不等高尧康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怎么,堂堂高家,连三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面对赵桓的质问,高尧康被气的急火攻心。 他之前已经被坑了五万九千两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接近九万! 这笔钱,对于任何人来说,哪怕是六大权相,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再怎么说,高公子也为我大宋献上了一分力。” “本王又岂能不近人情?” “只是,本王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囊中羞涩,还是故意拖欠不给?” 高尧康连忙解释:“若王爷不信,我可以把账本……” 话到嘴边,高尧康生生咽了回去,脸色煞白。 就差一点,他就掉进了赵桓挖出来的万丈深渊。 一旦高家的账本被赵桓核查,必定能挖出里面的无数“脏款”,对于整个高家而言,无异于末日。 反之,若是不交账本,就无法获得赵桓的“信任”,那么这三万两银子,就必须马上交付。 最绝望的是……周围的义士,看高尧康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了异样。 “高太尉就算再受宠,每年的进项,撑死了也就三四千两银子而已。” “刨除各项支出,每年能结余五百两银子都烧高香了。” “纵使积攒二十年,也只不过是一万两银子。” “从昨日到现在,高公子已经拿出了五万九千两银子,他们高家……哪来这么多钱?” 这汴京的官员,谁也不比谁干净,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但如今,天下义士齐聚汴京,若是谁被扣上了“贪官污吏”的罪名,毕竟会掀起舆情。 这三万两银子,高尧康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已然被逼入绝境。 高尧康终于明白……赵桓这厮,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赵桓不光要钱,更是要命! 高尧康只能向童贯求救,结果却发现……童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现在高家已经被赵桓架在火上烘烤了,这个时候,谁敢伸手捞人,必定会被烧焦手脚。 “高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场豪赌,可是有陛下认证,你该不会是想……欺君?” 看着高尧康的绝望神情,赵桓心里隐隐冷笑。 就你小子,要把定王府踩在脚下?处处羞辱本王爱妃? 本王若不把你的手脚剁掉,岂不是愧对王爷之名? 赵桓的语气骤然一厉:“诬陷本王窃人墨宝,拖欠本王债款,欺君罔上,愚弄天下,你该当何罪!” 杀意毕现,整个艮岳为之一静。 高尧康为了活着离开艮岳,已经顾不上背后的利害关系了,当即哀嚎道:“我这便派人回府拿钱,求王爷息怒。” 此言一出,正中赵桓下怀。 得罪了方丈,还想跑? 赵桓当即仰头大笑:“哈哈哈,不愧是高家,果然有钱!短短两天,拿出八万九千两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若我大宋官员,皆是这般富得流油,为国筹资,又何须召集天下义士?” 这些话看似是调侃,实则却杀意腾腾,直接狠狠捅了高家一刀。 童贯深深吸了口气,暗骂高尧康这个废物,竟被赵桓如此轻易就吓破了胆。 三万两银子要拿,骂名也要背。 童贯已经彻底放弃了高尧康。 堂堂高邸大公子,已经被赵桓彻底废了,就连高家也会因此受到重创。 不出赵桓所料,偌大的艮岳,瞬间被天下义士的怒吼填满。 “高尧康,你这些钱都是从哪来的?” “纵使你父亲位极人臣,也绝不可能靠俸禄,积攒下这么多钱。” “你若不把这笔钱的来路说清楚,不光我等不答应,整个大宋都不答应。” “国难当前,天下义士解囊相助,反倒是你们这些京官,富得流油,岂有此理!” 起初户部子弟,以及高家的党羽,还想出面打圆场。 见此情形,他们纷纷缩了回去,不敢再啰嗦半句。 大难临头各自飞,高家死,总好过自己死。 高尧康直接瘫坐在地上,这一刻他才终于幡然醒悟……自从得罪赵桓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横竖躲不过一死。 这个看似行事乖张的废物王爷,下手之黑,已经超出了高尧康的认知。 “赵……赵桓!” “我已经答应赔钱,你为何还要我死?” 赵桓居高临下的蔑视着高尧康,眼神冷冽,宛若看待一具尸体。 “抓小钗,羞辱王妃?” “本王这条四爪金龙的逆鳞,也是触之即死。” 高尧康的眼神已经尽是恐惧。 就在这时,赵桓转身面向三秀堂,拱手作揖,宛若催命符般的洪亮声音,响彻艮岳。 “高家钱款来路不正,天下民意汹汹,请陛下严厉察查高家账务,以慰人心。” 赵佶脸色早已铁青,但眼神却流露着庆幸…… 幸亏他没有封赵桓为太子…… 否则立储东宫,有天下民意的支持,恐怕他这个皇帝,都制不住这逆子! 第29章 王威触之即死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高俅乃是陛下宠臣? 赵桓竟然裹挟民意,当众逼迫陛下严审高家,不仅是当众打了陛下的脸,更是要废陛下臂膀。 此乃大忌! 就算赵佶迫于压力答应了,事后也必然要报复,圣人一怒,只怕是天崩地裂。 朱琏也没想到,赵桓竟然如此“疯狂”。 她担心定王府和朱家,全部被牵连进来,连忙起身阻止赵桓。 “王爷,就算要查高家,也不该耽误筹资大会的进行。” 朱琏的态度很明确,定王府已经赚的盆满钵满,没必要再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把高家逼死。 向来“听媳妇话”的赵桓,此时的态度却无比坚决。 “筹资大会,究根结底是为了一个“钱”字,以善款助大宋渡过难关。” “凡是与钱有关之事,都绝不可姑息。” “天下义士解囊相助,官员却釜底抽薪,岂不是愧对天下?!” “况且,昨日高尧康当街掳走爱妃的贴身丫鬟小钗,明知小钗的身份,却要逼良为娼,本王就算再窝囊,也绝不会让爱妃受此委屈。” 朱琏秀眉紧锁。 成婚十年,冷落十年,为何现在却要如此霸道的守护? 难道是为了弥补?这场起始于政治的婚姻,有什么好弥补的? 尽管无法理解赵桓的动机…… 但是赵桓不惜当众触怒圣驾,也要维护爱妃尊严的决绝,令朱琏怦然心动。 相遇十年,却如初见…… 此时,整个艮岳彻底被无尽的怒火吞噬。 “什么?!我没听错!” “高尧康这个畜生,竟然干出如此下作的勾当,分明是故意羞辱王妃。” “王爷心系天下,为大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这混蛋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趁机羞辱定王府,其心当诛!” “高尧康!你老实交代,你在京都横行霸道,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背后究竟有何人撑腰?是仗着你父亲高太尉,还是另有其人?” 这一个“另有其人”,差点把赵佶和童贯吓死。 若是高家这把火,延烧到赵佶身上,昏君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就算他用这九十万贯钱,把剩下的燕云九州买回来,也势必会被天下人所不耻。 童贯已经顾不得主持大会,快步冲进三秀堂里。 赵佶眼睛睁得老大,咬牙切齿:“朕要杀了这个逆子!” 童贯就怕赵佶被愤怒冲昏头脑,连忙劝阻:“陛下,您也看到了,人心所向!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速断高家,免得这把火越烧越旺。” 赵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已经无奈妥协。 只得点头,示意此事由童贯处置。 听着外面义愤填膺的怒吼,童贯哪敢有半点迟疑,快步行出三秀堂,大喊道:“来人呐,严查高家钱款来源,以慰民心。” 吏部官员有心暗保高尧康,但整整八万九千两银子,就算是做假账也来不及了。 而且…… 有赵桓卡在中间,若是弄巧成拙,引发更大的舆情,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弃卒保车。 不到半个时辰,吏部郎中,就带着高家的账本,回到艮岳。 “启禀陛下,想要清查高家账务,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下官竭尽所能,也只查清了……其中三万两银子的来源。” “乃是……出自官营教坊红燕馆。” “其余银子,还在追查。” 当吏部郎中说出“红燕馆”这三个字的时候,高尧康已经合上了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不等义士们发难,童贯便假惺惺的厉声呵斥:“什么?红燕馆的钱,怎么会跑到高尧康私人手里?” “高尧康,你好大的胆子!” “贪赃枉法不说,还敢私自控制红燕馆,逼迫王妃侍女从娼,践踏皇威。” “若不严惩,国威何在?若不重罚,人心何安?” “陛下震怒,责令将这孽障收押入狱,从严从重惩戒!” 武德司卫士上前,正欲带走高尧康,赵桓的冰冷声音却再次响起。 “可是押往御史台?” 嘶…… 童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断然想不到,赵桓竟如此心狠手辣,非要致高尧康于死地不可。 大理寺狱和开封府狱,皆有操作空间,只要高俅暗中发力,必定保住高尧康。 但御史台狱可就不同了,其中在押重犯,皆由陛下亲审。 高尧康已经惹下众怒,陛下也决定速断重罚,君无戏言…… 一旦进入御史台,高尧康必死无疑,而且绝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童贯心中又恨又惊,前期对于赵桓的轻视误判,酿成今日大祸。 为了保住陛下的明君威严,童贯别无选择:“此人犯下滔天大罪,自然是押往御史台!” 高尧康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崩灭。 他整个人像是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自始至终,他只是想搞垮控制赵桓而已……而赵桓却想杀了他。 这就是王爷的威严?触之即死? “赵桓……我……我在下面等着你。” “我爹一定会为我报仇,一定!” 高尧康被武德司卫士拖走时,双眼布满血丝,流露着滔滔怨恨,只可惜……他绝命发出的威胁,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赵桓却面带微笑,云淡风轻道:“子债父偿,高公子,你死了,那三万两银子也照样要赔。” “别怪本王斤斤计较,毕竟本王……很穷!” 高尧康最后一点怨恨,也彻底被绝望取代。 难道说……那三万两银子赌债,便是自己临死前,为父亲大人留下的铡刀?! 望着被押走的高尧康,赵桓转身冲三秀堂作揖行礼,高声呼喊:“陛下圣明!” 艮岳义士,纷纷振臂高呼。 “陛下圣明,千古明君!” 赵佶蕴含着腾腾杀意的眼神,因院内震耳欲聋的“明君”二字,而产生缓和迹象。 大宋将倾,只要能够成为千古明君,名垂青史,赵佶已不在乎过程……他只要结果。 筹资大会,依旧继续,却再无一人,敢于挑衅赵桓。 第30章 本王天生骨头硬 坐在三秀堂东侧的官员,感觉头顶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阴影。 他们本打算,借此筹资大会,豪掷千金,大肆笼络天下义士。 结果…… 被赵桓这么一闹,任谁也不敢再掏出半文钱。 百官皆是危襟正坐,摆出一副两袖清风,囊中羞涩,胸怀日月朗朗的虚伪姿态。 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回荡在官员之间。 “邪门!高家公子,就这么……被赵桓给整死了?昔日那个纨绔王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何止?定王的手段,有目共睹!” “高尧康貌似占据主动权,处处针对,实则却被定王牵着鼻子,一步一步走进了万丈深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尧康虽然死了,但高家欠定王的三万两债务,可不会一笔勾销……” “这手段,没有个几十年的朝堂历练,绝对使不出来,可问题是……定王闲云野鹤了整整十年,未曾走进朝堂半步……” “依我看,定王分明是伺机而动,他蛰伏了整整十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太可怕了!看来大宋的天,要变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也有点会不过神。 以高家的实力,稳稳压朱家一头,在此之前,对于朱琏而言,高尧康简直是高不可攀。 可是……赵桓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高尧康,单凭一张嘴,就把高家长子给灭了。 “该死的赵桓,你整整骗了我十年。” “别以为一朝示好,就能弥补十年怠慢。” “这笔账,等回到家,咱们一笔一笔算清楚。” 此时,朱琏心里有多高兴,就有多恨赵桓。 想掐死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本打算趁机显摆一番的赵桓,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腾腾杀意,只能昂着头,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架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嗓音。 “王爷,大会之后,可有安排?” 安排?! 这个词,对于赵桓来说,实在是太熟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旁边不知何时,凑上来一个白衣公子哥。 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胖头大耳,一脸富贵相。 根据前身继承的记忆显示,此人乃是翰林院学士之子,陈钊。 翰林院在汴京的地位举足轻重,直隶于内侍省,主要负责“琴棋书画,艺医文书等”。 起初是纯粹专属与陛下的陪玩机构,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陛下的专属“智囊”。 总负责人为“勾当官”。 由于内侍省与宫中太监勾连极深,因此“勾当官”渐渐也变成了贬义词,所谓“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暗骂勾当官。 赵桓心里一阵犯嘀咕,不明白,翰林院子弟,怎么突然来向自己示好…… “陈公子,有事直说,本王胆子小,最怕被人算计。” 刚才还满脸堆笑的陈钊,瞬间脸色一沉,心里破口大骂。 谁胆小?若不是你这厮,刚刚把高尧康整死了,我还真信了! 考虑到,正事要紧,陈钊强行挤出笑意。 “王爷莫要多心,在下只是想与陛下,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罢了。” “王爷大才,十三首诗,犹如文曲星在世,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着陈钊一脸真诚的模样,赵桓心里却阵阵冷笑。 翰林院负责“诗词歌赋等”,以“切磋诗词”为借口前来接触,理由相当充分。 只可惜,赵桓可不傻。 翰林院隶属内侍省,而内侍省又是童贯的党羽。 贸然跟翰林院子弟交朋友,只怕是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不过…… 赵桓并未一口回绝,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陈钊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是切磋诗艺,还是剽窃本王的墨宝?” 陈钊先是一愣,随即窃笑起来:“哈哈哈,以王爷的大才,随便一副墨宝真迹,都能卖出大价钱。” “届时,必有商人前来争抢。” “待筹资大会结束,在下就去王府接王爷如何?” 赵桓一挥手:“好说。” 朱琏本来还生赵桓的气,发现他居然和陈钊勾搭到一起了,连忙沉声呵斥起来。 “你若不怕死,就去。” “只是死在外面,可莫要让本宫去给你收尸。” “那陈钊也是你能沾惹的?” 朱琏冷着脸,心里不由犯嘀咕,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精明的时候,灭掉高尧康,犹如碾死一只蝼蚁。 犯糊涂的时候,又蠢不可及,令人发笑。 陈钊乃是翰林院子弟,傻子都知道,他必然是童贯的狗腿子,这个时候来接触赵桓,巴结是假,算计是真。 而且…… 陈钊可是官营教坊的常客了…… 朱琏倒不是担心赵桓去拈花惹草,而是怕他把王府好不容易积累的声誉,全都败尽了。 被爱妃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赵桓心里却阵阵窃喜。 看来这座冰山,潜意识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十年冷落,恨意根深蒂固,一时间难以释怀罢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媳妇,本王心里有数。” 朱琏眼神尽是鄙夷:“你若真有数,就不会裹挟舆情,逼着陛下杀了高尧康。” “现如今,定王府算是同时惹上了陛下和高家这两个大敌!” 赵桓却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怕什么?” “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若是不怕死,尽管来我媳妇面前上蹿下跳。” “来一个,本王灭一个。” 面对赵桓这番狂妄至极,却又爱意汹涌的言论,朱琏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疯子。 赵桓却心如明镜,他和赵佶早就是水火不容了,就算闹得天翻地覆,关系也不会变得更坏。 况且,高家在赵佶心里算个屁? 赵佶真正在乎的是燕云九州,千古明君的称号。 筹资大会发生的事,必定会传入金人耳中,既然摇尾乞怜这条路已经走不通,那么就只剩下浴血奋战这一条路了。 这个时候,更需要天下民心的支持,赵佶反倒不会轻易对赵桓下黑手。 第31章 潦草收场 说到底,赵桓与大宋可谓同病相怜…… 摇尾乞怜,换不来安居乐业,唯有激流勇进,方能让敌人投鼠忌器。 此时,整个筹资大会,除了赵桓和义士们之外。 所有人的心情,都像是被赵桓吐了口痰,还得装作享受佳肴般恶心。 官员只能干瞪眼,不敢入局。 赵佶就算是筹够了九十万贯钱,也无法再与金人达成私下交易。 童贯更是浑身难受,恨不得现在就下令,让人把赵桓砍了,免得这厮日后得势,疯狂报复。 况且赵桓已经证明了他“睚眦必报”且“杀伐果决”的行事作风。 怎奈何。 这场大戏既然已经开唱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唱完。 反倒是赵桓,一看没什么油水可捞了,直接拽着朱琏,扭头就走。 “王爷,筹资大会还没结束,你这是要去哪?” 面对童贯阴阳怪气的质问,赵桓直接把头一扬,甚是挑衅。 “本王与爱妃如胶似漆,自然是急着回家,至于干什么……” 赵桓故意深深的看了一眼童贯的裤裆,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嘴脸:“媪相就别多问了,问多了,皆是心事。” 嘶…… 杀人诛心,这番话,简直是把童贯的自尊扔到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 纵使权倾朝野,位极人臣,又能如何? 连男人最起码的那点事,都是奢望…… 望着赵桓扬长而去的背影,童贯脸色涨红,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好你个赵桓,咱家与你的恩怨,算是过不去了。” “别以为在筹资大会上邀买了人心,就能趁势崛起。” “咱家有一万种方式,能让你合情合理的消失,走着瞧。” 赵桓这一走不要紧,北陲义士想都没想,直接退场。 如此一来,反倒是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义士,离开了艮岳。 就算是赵佶这个皇帝,也是敢怒不敢言。 “陛下,定王分明是故意给您难堪!” 面对童贯的状告,赵佶却冷哼一声:“何止是难堪,这逆子已经把朕的大计,搅得七零八落。” “朕以为,他参加筹资大会,乃是为了立储一事。” “结果连朕都被他给耍了,自始至终,他的目标都是为了搅黄赎买九州的国策!” 赵佶和童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 舆情沸腾,天下义士还没有离开汴京,就算君臣二人恨得压根痒痒,也不敢对赵桓轻易下手。 “陛下!老奴以为,定王势头太盛,若不加压制,必定养虎为患。” “为今之计,只有令定王身败名裂,失去义士拥趸,方能重新掌控。” 赵佶也是这么想的,想要惩治这逆子,就必须让他失去人心。 “朕已下旨,高尧康必死无疑。” “嫡长子都被杀了,高俅岂会坐视不理?” 童贯眼睛一亮:“陛下,您的意思是说,先让高太尉与之周旋,想办法,先安抚金人?竭尽所能,挽回赎买九州一事?” “陛下圣明!金人兵强马壮,大宋虽已筹集巨款,且兵力依旧有一战之力,却奈何士气低迷……” 赵佶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不是朕非要向金人摇尾乞怜,而是……现在的边军,已经不堪大用。” “仅仅是因为迟发军饷,士卒哗变,斩杀首将的例子,便数不胜数。” “如何叫朕寄希望于这等兵马?” “唯有朕之良策,方可延续大宋社稷。” 艮岳园拱桥,赵桓拉着朱琏冰凉小手,要多招摇就要多招摇。 只要人心所向,便是免死金牌,赵桓谁也不怵! 偏偏这时,他感觉手心像是被虫子狠狠咬了一口,疼的直嚎。 “卧槽!什么虫子如此大胆,竟敢偷袭本王!” 赵桓低头一看,只见掌心的掐痕清晰可见。 朱琏冷着小脸,眼神尽是鄙夷:“先前在艮岳园里,本宫只是迫于身份,与你逢场作戏罢了。” “出了园子,你是你,本宫是本宫。” 赵桓揉着手心,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嘴脸:“媳妇,你对夫君也下得了这种狠手?”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真是一点都没错。” 朱琏轻哼一声:“你我成亲十年,始终形同陌路,今天才想起夫妻之约,只怕是晚了点?” “以后私下里,你休得与本宫拉拉扯扯!” 听到这话,赵桓却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公共场合,可以卿卿我我?” 朱琏眼神闪过一抹异样,连忙辩解:“我可没这么说!” 赵桓不怕死的抓住朱琏的小手,结果下一刻,就感觉脚指头都快被踩掉了。 “王爷!我劝你自重!” “别以为帮本宫遮丑,就可以弥补十年亏欠,本宫又不是黄毛丫头,任你哄骗。” “你以后最好收敛点,若是把朱家牵连进来,本宫饶你不得!” 朱琏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钗从赵桓身边经过时,幽幽叹了口气,小声提醒:“王爷,您越是心急,越会招致王妃殿下的记恨。” “十年冰封,想要消融,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闻言,赵桓撇了下嘴,没好气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本王这叫快刀斩乱麻,女人都吃这一套。” 不知为何,说出这话的时候,小钗的眼神里仿佛流露出一抹鄙夷。 还好那丫头片子溜得快,否则赵桓非要跟她掰扯清楚不可! “长福!你说本王此言,有没有道理!” “霸道王爷,谁不喜欢?” 长福满脸堆笑:“王爷说的极是!若王妃殿下不是守了十年活寡,已练就出不坏金身,只怕在王爷的手里,过不了三合。” 一听这话,赵桓瞬间泄了气。 冰封千里,不坏金身…… 就在赵桓郁闷的想死之际,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王爷,在下特意前来道谢!” 赵桓一转身,只见赵昆带着一众北陲义士,正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自己。 还没等赵桓反应过来,哗啦啦……几十个北陲义士,跪倒一片。 群起激昂的喊声,回荡在景龙江上。 “有王爷这条脊梁在,我大宋有救了!” 第32章 招募家丁 那三万两银子的回报,远远超出了赵昆的预期。 不仅北陲义士筹集的善款,尽数惠及边民,赵桓还额外拿出二万两银子。 而且阻挡在北陲边民面前最大的祸害之一,高尧康被除掉了。 这对于整个北陲而言,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 “苍天有眼,如此乱世之中,派王爷救我边民于火海。” “若不嫌弃,从今以后,凡我北陲义士和百姓,愿肝脑涂地,鼎力支持王爷!” “请王爷,再受我等一拜。” 赵桓背着手,仰头傲立,对于几十个义士的跪拜,受之无愧。 毕竟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气势。 “起来。” 随着赵桓轻飘飘的一句话,北陲义士没有任何迟疑,纷纷起身,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再亮一分。 乱世之中,唯有枭雄方可力挽狂澜! 赵桓是不是“英雄”,还需时间判断,但他现在却绝对担得上一个“枭”字。 “王爷,高尧康已被押入御史台狱,已必死无疑。” “高俅回京,必定发难,您可要小心点。” 面对赵昆的善意提醒,赵桓却轻笑道:“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 “筹资大会动静闹得这么大,你们这些人,必定已经引起注意,想要活着离开京都,只怕是难比登天。” 听到这话,赵昆却没有半点担忧。 他大手一挥,豪气道:“我等来京,本就抱着必死信念,如今北陲边民已经得到王爷的庇护,我们死而无憾。” 赵桓却眉头一皱:“你们死了,本王怎么办?” 赵昆一愣,眼神尽是疑惑:“王爷此言何解?” “今日,王爷之威,撼天动地,天下义士呼应者众!” “况且除了王爷这个爵位,您还是大宋皇长子,将来的大宋皇帝,就算是那权倾朝野的六贼,恐怕也不敢动王爷分毫。” 一听这话,赵桓心里直骂街,你吹牛逼,能不能别带上本王? 社稷将倾,乱世当前,别说区区一个皇子,就算陛下,还不是转眼就沦为阶下囚? 上至国君,下至佞臣,都已经极度疯狂。 想要在这乱世立足,威望和权力,缺一不可。 现在的赵桓,充其量只是获得了“声望”,距离“威望”还差的老远。 而权力,更是处于绝对“真空”的状态。 这个时候,无论赵桓表面如何风光,他的脑袋始终悬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掉了。 威望是获得权力的基础,而权力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本王就算有心匡扶大宋社稷,奈何四面楚歌,孤木难支。” “你们若是死了,等筹资大会的消息传回北陲,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没有百姓的支持,本王的所有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赵昆如梦方醒,当即低下头,脸色涨红。 “请王爷恕在下愚钝。” “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离开汴京,回到北陲!” 赵桓却压了下手,语重心长道:“离开汴京,也不要轻易回去,高家与边军勾连极深,你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十万火急传令兵。” “与家人团聚之时,就是你们家破人亡之日。” 不止赵昆,所有北陲义士脸色皆是一沉,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欣喜! 王爷如此深谋远虑,将来必成大事! “那按照王爷的意思是?” 赵桓脱口而出:“自然是发挥你们身为商人的优势,积累财富,只要有了钱,就可以招兵买马。” 听到“招兵买马”这个词,所有义士,皆是目瞪口呆。 赵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王爷,您说什么?招兵买马?” “身为皇长子,这可是意图谋反的大罪。” 赵桓眼睛一瞪,四下瞥了几眼,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你喊什么?” “是不是嫌本王命长,准备给本王增加一点游戏难度?” 游戏?! 如此大事,怎能儿戏…… 但是回想起,赵桓在艮岳的种种壮举,又绝不是一个骄纵妄为之人…… 赵桓耐着性子解释。 “我大宋雄兵,虽人强马壮,装备精良,但士气却已经崩溃,而且军纪极为涣散,已经不堪大用。” “指望这些人,挡住金人的攻势,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有培养出一支骁勇之师,正面重挫金人锐气,方能提振士气。” “至于养兵自重,蓄意谋反……谁说本王养的是兵?本王只是招募家丁而已。” 家丁…… 能够正面击溃金人大军的家丁,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考虑到边军现在的乱相,赵昆也别无选择,他只能继续孤注一掷的赌在赵桓身上。 “请王爷放心!” “我等必定竭尽所能,为王爷招兵买马,与金贼决一死战。” 赵桓生怕矫枉过正,连忙补充:“切记,本王招募的是家丁,人数不宜太多,限制在一千人以内。” “至于兵器甲胄……也一律不要配备,等本王手里有了兵权再说。” 赵昆当即一抱拳,带着众义士转身而去,转眼消失在了人群中。 长福早就按捺不住了,连忙上前询问。 “王爷,一千家丁,连兵器甲胄都没有,如何与金人作战?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 赵桓昂着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本王再强调一次,这一千人,皆是家丁!” “你不也是家丁吗?” 长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神阵阵发亮:“凡是能够成为王府家丁者,哪个不是武艺超群?” 赵桓背着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现在大宋缺的不是士兵,更不是甲胄,而是士气! 敢于正面迎战金人的胆量! 退一万步说……就算功败垂成,这一千人,依旧可以成为赵桓南迁的本钱。 这份私心,便是为即将到来的“末日”进行准备。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匆匆朝着艮岳而来,正好与赵桓迎面相撞。 若不是长福反应快,第一时间挺身挡住,那人非把毫无防备的赵桓,撞得人仰马翻不可。 “臣!参见王爷!” 一声犹如闷雷般的低喝,响彻艮岳。 身穿紫色官服的高俅,拱手作揖,一双怒目却凌厉如剑,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 第33章 就你小子叫高俅 五十多岁的高俅,却丝毫不显老态,身材高大,气势十足。 早在三天前,高俅就听说北陲来人了,为了防止边军乱象传入京中,他带人在城外严防死守,结果却扑了个空。 得知儿子被定王扳倒,更被押入御史台狱,高俅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汴京。 此时遇到赵桓,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高家与定王府,向来和睦,为何王爷却非要致犬子于死地?” “王爷虽贵为皇长子,但陛下尚在潜邸时,老臣就常伴左右,为大宋兢兢业业三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难道王爷连此等情分都不顾,非要让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见到赵桓之前,高俅绝不相信,这个汴京公认的废物,有能力扳倒自己的儿子。 可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北陲义士对赵桓跪地行礼! 由此可见,先前传闻,绝非空穴来风! 相较于高俅的义愤填膺,赵桓的心情却甚是微妙…… 这便是传说中的高俅? 本以为是个尖嘴猴腮的佞相,没想到竟如此雄武。 想想也是,善于踢球又精于枪棒,还能奔赴战场指挥,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面对高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质问,赵桓却面带微笑,处变不惊。 “高大人刚才说什么?” “王府与高邸向来和睦?怎么,在高大人看来,任凭百般凌虐,只要留王府一口气,本王就该感恩戴德?” 高俅不理会赵桓的讥讽,神情尽是哀求,语气却异常凌厉。 “难道王爷要让老臣下跪磕头,才愿意宽恕康儿?” 赵桓煞有其事的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一副“好怕怕”的姿态。 “本王可受不起高大人的跪拜。”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五伦再上!” “高大人既是枢密使,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的封疆大吏,更是本王的授业恩师。” “恩师跪学生,这不是要让本王折寿吗?” 熟读历史的赵桓,深知高俅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太子太师!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一露面就要下套。 他若是当着艮岳这么多人的面,跪在赵桓面前,赵桓便是有违人伦,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 高俅心里也暗暗一沉。 如今赵桓风头极盛,他的姿态又摆的这么低,以赵桓的性格,必然是要踩在他的头上才是。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这种时候还能沉得住气,狂而不傲。 看来这位蠢王爷,果然转性了。 高俅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王爷还记得老臣的师恩,恳请王爷高抬贵手,放康儿一马。” 赵桓却摊开手,一脸无奈:“高大人,真不是本王不帮忙,而是有心却无力。” “您这位从一品的封疆大吏都使不上劲,我一个游手好闲,没有半点实权的小王爷,能有什么法子?” “再说了,押入御史台狱,自然是由陛下亲审,高大人乃是宠臣,陛下自然会卖你几分薄面。” 一听这话,高俅恨得直咬后槽牙。 筹资大会虽然快结束了,但余威至少还要持续个十天半月。 只有等天下义士,尽数离开汴京,高俅才好发力。 而在赵桓的逼迫下,陛下不得不降旨“速断”,等高俅能使上劲的时候,高尧康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眼下唯有赵桓,才能把高尧康的小命保下来。 “王爷……开个价!” 说出这句话,意味着高俅已经无路可走。 把这位遗臭万年的奸臣,逼得走投无路,这感觉……太特么爽了! 赵桓眼神越发“和善”起来:“贵公子还欠本王三万两银子,怎么说?” 高俅早就知道,高尧康被赵桓里外里坑了八万九千两银子,虽然心都在滴血,但为了保住血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明日一早,老臣就派人,把银票送到王府。” 金兵浩劫将近,银票马上就要变成废纸了,谁接手谁傻缺。 “本王只收现银!” 嘶…… 高俅倒抽了一口气,纵使恨不得把赵桓抽筋扒皮,但为了儿子的小命,他也只能强行压下满腔怒火。 “三万两现银……只怕是要把京中钱庄都搬空。” 赵桓耸了耸肩:“那本王可管不着,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再说了,高大人手耳通天,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高俅恶狠狠一咬牙:“好!明日一早,三万现银奉上。” 赵桓眉头一挑:“可是说定了,高大人若是反悔,可别怪本王去开封府告你。” 以赵桓的身份,就算是要打官司,也应该去御史台或是大理寺。 他偏要挑最下等的开封府,其目的,无外乎是把动静闹大,让天下义士撑腰。 高俅自然洞悉赵桓这点小心思。 以高家的财力,断然不会给赵桓发难的机会,只要把高尧康保下来,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 “既如此,御史台的事……” 不等高俅说完,赵桓便直接打断:“什么事?” 高俅一愣,眼神骤然凶狠至极,犹如即将发狂的猛兽般:“堂堂王爷,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赵桓毫不顾忌,当场翻脸,冷冽笑声,回荡在拱桥之上。 “那三万两现银,乃是贵邸公子欠本王的,若是让本王保下高公子,自然是要另算。” “本王要汴京所有贪官污吏,奸臣佞党的项上狗头,这个价码,高大人付得起吗?” “高家对定王府的所有凌辱,本王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高大人还是回家张罗丧事,我以王爷的声誉向你担保,明日一早,三万两现银入府,高尧康的人头回家!” 拱桥之上,人头攒动,却静的可怕。 无论是义士,还是提前退场的官员,皆是呆呆的看着赵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人敢相信,赵桓竟然当众向高俅宣战,而且还是……死战! “定王!十日之后,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便是老臣礼尚往来之时!” “老臣!告退!” 高俅眼神冷若寒霜,已将赵桓视为必除之敌,不死不休! 第34章 筹资大会的余威 直到高俅的背影,消失在艮岳,现场围观的人群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我……我没看错?!刚才定王与高大人撕破脸了?” “何止撕破脸,高俅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番血仇,必定不死不休。” “那又如何?堂堂王爷,岂能被人踩在脚下?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高家对定王府的欺辱凌虐?” “换做是我,但凡是有机会,也要将那高尧康碎尸万段!” “话虽如此……十日之后,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便是高俅疯狂报复之时,王爷只怕是凶多吉少……” 围观众人对于赵桓的处境,皆不抱任何希望。 就连长福,都倍感压力,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虚汗,低沉的语气尽是疑惑。 “高俅老贼为了保住子嗣,肯定会不计代价。” “王爷完全可以利用高尧康的狗命,换取真金白银的利益,为何非要争这一口气?” 长福说的极为隐晦。 整个汴京,上至陛下和童贯,下至文武百官,全都被赵桓得罪了个透彻。 现在又与高俅结下血仇…… 强敌林立,群狼环伺。 即便每人踩王府一脚,都足够让王府上上下下,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不答反问:“难道放过高尧康,王府的处境就变好了?” 此言一出,长福瞬间沉默。 赵桓伸手拍了拍长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里。” “摇尾乞怜,换不来安居乐业。” “不止王府,大宋亦是如此。”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自信与坚定,长福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身为王爷的心腹臂膀,面对今日之险境,他竟然产生了畏惧心理,甚至冒出了“以和为贵”的荒唐念头。 这对于长福而言,无疑是可耻至极! 他攥紧拳头,自惭形秽道:“我连面对强敌的勇气都没有,不配跟随王爷……” 赵桓却毫不在意长福的胆怯,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只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要逆天下而行! “不必自责,你能陪本王走到这一步,本王已经非常欣慰了。” “勇气,需要时间沉淀。” 望着赵桓不算宽阔,却异常刚毅的背影,长福终于明白,为何王爷能够笼络天下人心! 或许王爷现在还不具备力挽狂澜的力量,但这份决心,却无人能够质疑。 长福眼神尽是崇拜,他暗暗咬牙。 “能为王爷效力,即便是与天下为敌,又有何妨?!” “粉身碎骨,亦无惧!” 赵桓带着长福,踩踏着各方势力的异样目光,潇洒而去。 与此同时,筹资大会发生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在汴京城内传扬开来。 “听说了吗?王爷在筹资大会出尽风头,一炷香时间内,赋诗十三首,犹如文曲星转世,连翰林院和国子监都极为震惊,此等大才,创千古未有之壮举!” “王爷?哪个王爷?” “自然是定王!” “哈哈哈!谁?定王?天还没黑,你怎么说起梦话来了?整个汴京……甚至整个大宋,谁不知道定王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王爷?” “他若有这等大才,又岂会被埋没至今?一炷香十三首佳作?滑天下之大稽!” “哼,像你这等庸才,自然不知昨日筹资大会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爷十首佳作汇聚一副墨宝,受各路商人争相竞价,拍至七万两银子的天价,王爷大手一挥,所有银子,尽数献给国库。” “此等诗才,此等气魄,岂是尔等能够度量?” 赵桓在艮岳创下的壮举,对于压抑已久的“天子臣民”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 不止百姓,就连各路文人公子,都汇聚于各处,夸夸其谈。 唯有高家,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今日清晨,高尧康被明正典刑,尸身已经被送回高邸。 家眷的哭声,连绵不绝。 一身素袍的高尧康,看着身首异处的儿子,眼神冷冽如剑。 听着夫人伤心欲绝的哭声,高俅的后槽牙已经咬的咯吱作响。 十天?! 他已经等不了十天! “赵桓!三天之内,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七天之后,康儿回魂夜,便是你的死期。” “老夫要用你的血,祭奠康儿!” 高俅余光一瞥,看向身旁前来通风报喜的小太监,冷冷道:“赵桓去了翰林院?你可看清楚了!” 小太监感受到高俅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哪敢有半点迟疑? “回高大人的话,王爷十三首诗,已名满汴京,受邀去翰林院吟诗作对。” 高俅眼神一厉:“他不是号称文曲星转世吗?!” “老夫便让天下义士亲眼看着,所谓的大宋脊梁,是如何被人踩在脚下,跪地求饶!” …… 翰林院对面的寻墨阁,乃是院中学士或庶吉士,消遣休息,附庸风雅之所在。 此时寻墨阁已经人满为患,就连门窗都被攒动的人头填满。 昨日在艮岳,花费重金拍下墨宝真迹的大商人陈博翰,也在其中。 而汇聚十首绝诗真迹的墨宝,则挂在寻墨阁最醒目的位置,惊艳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白草红叶黄花……好诗!好诗啊!” “想不到,王爷竟有这等大才,若非圣驾之下,不敢弄虚作假,还真以为这十首诗,乃是抄录而来……” “尤其是王爷附赠三诗!” “冰雪林中着此身……散作乾坤万里春!这是何等胸襟?!” 听到翰林院庶吉士们的盛赞,陈博翰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毕竟这幅真迹墨宝,越负盛名,将来卖出去的价格也就越高。 一些围观的商人,已经开始捶足顿胸。 “早知王爷墨宝如此珍贵,纵使舍上全部身家,也要拍下来!” “哎!陈博翰这回赚大发了!” 坐在上席的某剽窃惯犯,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炙热目光,竟厚颜无耻的照单全收。 没有版权协会的时代,真是太爽了! 就在这赵桓得意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十首诗,风格气韵大相径庭,当真是出自一人之手?未必!” 第35章 翰林院的绞杀 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 眼尖之人,一眼认出,此乃翰林院庶吉士,吴超!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庶吉士,但因为诗才出众,时常入宫,参加陛下每月举办的“小苑诗会”。 能在陛下面前吟诗作对,又岂是常人? 这里本就是“内侍省”的地盘,而像吴超这样的青年才俊,更是童贯众多“义子”之一。 众人顾忌童贯的淫威,纵使觉得吴超大煞风景,却也不敢言语半句。 吴超背着手,气定神闲,扫视着墨宝真迹,虚伪至极的品鉴起来。 “在下绝非质疑王爷的诗才,只是这十首诗,所述之事,所寄之情,所携之风,皆是天差地别。” “十首诗,犹如出自十人之手。” “难不成……除了在家守灵的高大人外,王爷还有另外九位恩师?” 吴超下嘴极毒! 不仅质疑了赵桓的诗才,更是暗示赵桓欺师灭祖。 在场的庶吉士,本就是童贯高俅之流的拥趸,自然纷纷附和起来。 “吴公子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王爷纵使才高八斗,也不至于每首诗都别具一格?” “既然今日,翰林院学众和各地义士,齐聚寻墨阁,不如请王爷解惑一二?” “有道理,毕竟这幅真迹墨宝,拍出了七万两银子的天价,而所有钱款,已尽入国库,若是其中藏污纳垢,岂不是有损国体?” 一众庶吉士,故作凝重的注视着赵桓,实则隐隐冷笑。 既然赵桓敢来翰林院的地盘,那可就别怪他们,关门打狗! 坐在一旁的陈钊,脸色难看。 他本打算借机拉拢赵桓,为“主战派”献上一份力,结果却反倒令赵桓身陷囹圄。 但是面对众庶吉士的围剿,陈钊又不敢冒头,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陈钊一脸愧疚的看向赵桓,结果却惊讶的发现,赵桓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吴超放在眼里。 “情至深处,自然流露,写诗乃是极为私人的事,本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吴公子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点?” 吴超早就料到赵桓会撒泼打滚,不急不缓道:“若是孤芳自赏,本公子当然管不着。” “但以墨宝筹款,匡扶社稷,就不是私事了。” “王爷避而不答,难不成是因为……心虚?” 天下义士尚未离京,虽然暂时还动不了赵桓,但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赵桓身败名裂! 如此一来,他在艮岳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周遭的庶吉士冷笑不止,不遗余力的挖苦起来。 “王爷该不会是露怯了?哈哈哈哈!” “大宋脊梁?也不过如此!” “散作乾坤万里春?诗中气概万丈,现实中的王爷,却唯唯诺诺,难道这就是常说的,言不由衷?” 现场围观的义士,本对赵桓钦佩至极,但是听到庶吉士们的质疑,心里也不免开始犯嘀咕。 既然身为大宋脊梁,就更要洁身自爱,不能揉半点沙子。 人群中站着两个头戴惟帽,白纱遮面的女子,正是朱琏和小钗。 自从听说赵桓受邀来翰林院,朱琏心里就七上八下,索性带小钗前来窥探。 结果不出所料,赵桓果然遭到围攻! “这个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翰林院也是他能来的地方?” “凡翰林院者,十有八九都是童贯党羽,高家与王府已经结下死仇,这些佞臣党羽,自然是要帮高俅出气!” “纵使他真有才学,又怎能抵得住庶吉士们的围攻?” “莫说十日,王府恐怕连三日都撑不过去。” 见朱琏神情严峻,小钗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陈博翰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王爷,吴公子此言,不无道理。” “您若是不讲清楚,我也只能退还墨宝了。” 陈博翰可不管什么国之大义,若是墨宝因为受人质疑而贬值,那他可就亏大了。 朱琏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已经闷得喘不过气。 倘若陈博翰真的退还墨宝,整整七万两银子的天价债务,如何偿还? 只怕是……高俅也会借此发难,质疑赌约的有效性,拒绝偿还高尧康欠下的三万两银子…… 这帮庶吉士,看似风度翩翩,实则却下手狠辣。 他们不仅要让赵桓身败名裂,更要用整个定王府,祭奠高尧康。 此时,寻墨阁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前一刻还众星捧月的赵桓,此时却已经身陷舆论漩涡。 就在王府已入绝境之际,赵桓的笑声却回荡在寻墨阁。 “本王的墨宝又不愁卖,陈老板想要退还墨宝,本王绝不拦着。” 吴超已经毫不掩饰鄙夷,狂妄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王爷,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沉得住气。” “您若是不说清楚这十首诗的来历,所谓的墨宝,恐怕顷刻间一文不值?” 旁边的庶吉士,鄙夷嘲笑起来:“莫说七万两银子,七两银子都不值!” “这等有辱国体的东西,收入囊中,只怕是有辱家门清风?” 面对嘲笑,赵桓毫不在意,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本王并非不可置疑。” “只是区区癞蛤蟆,在脚边聒噪,本王何须理会?” “若人人质疑,本王逢人就要解释一通,岂不是太累了?” 吴超被赵桓讽刺为癞蛤蟆,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冷哼道:“在下身为庶吉士,享七品俸禄,难道不配质疑王爷?” 赵桓眉头一挑:“你懂诗词歌赋吗?” 现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吴超脸上尽是戏谑,摇头感慨:“在下月月参加小苑诗会,王爷竟说我不通文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爷可敢与在下斗诗?” 赵桓心里冷笑,三言两语就拱火成功? 这便是大宋的储备人才?文人误国,说的一点都没错! 赵桓伸了个懒腰,不理会吴超的挑衅,视线在现场的庶吉士身上一扫。 “在场诸位,谁若质疑本王,一起上就是。”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第36章 何惧诗词 且不说艮岳园十三首诗出处存疑,就算真是出自赵桓之手,也绝不可能挑战整个翰林院! 虽然国子监,也是文人聚集地,但论诗词造诣,根本无法与翰林院相提并论。 凡庶吉士,皆是文人骚客的翘楚。 赵桓此举,等同向大宋半壁诗词界,发起挑战。 吴超知道赵桓很狂,却没想到,竟狂妄到这等地步。 “既然王爷如此自信,我等岂能不给面子?” “王爷不是一口气,作出十三首佳作吗?在下倒是想看看,王爷的才思迅捷到何种地步。” 吴超一抬手,身旁的庶吉士就送上一本诗集。 他随手一抖,书页翻飞,哗啦啦的响声,压过寻墨阁聒噪的嬉笑声。 翰林院庶吉士的风韵尽显! “筹资大会余威尚在,谁敢弄虚作假,就是有损国体!” “以质量和速度为重,十题定胜负!” “题面……听天由命!” 话音落,吴超随手将诗集倒扣在桌面上,正好盖在砚台之上,等再拿起时,墨汁已经浸染一团诗文。 墨渍之中取其词,便是题面。 “梅花!” 吴超的气魄,赢得满堂喝彩,众人皆是感叹。 “不愧是小苑诗会的常客,这气势,岂是碌碌之辈能够相提并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今日王爷落在吴超手里,只能算他运气不好。” “呵呵呵,既然吴公子断定,那十三首诗出处不详,那么基本可以判断,王爷在筹资大会上弄虚作假。” “此罪名若是坐实了,不仅陛下饶不了他,天下义士更是不会放过他!” “好一出天选之题,定王不是才思敏捷吗?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应付这等局面!” 与此同时,现场的庶吉士,以及闻讯前来凑热闹的文人,纷纷摇头晃脑,斟字酌句。 整个寻墨阁,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吟诵声。 朱琏轻叹了口气,摇头苦笑:“我就知道!” “王爷在艮岳园出尽风头,却让陛下难堪,更是与高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京城外,繁花似锦,城内却寒如严冬……” 现如今,整个汴京所有名流权贵,都想灭了赵桓,向童贯高俅之流邀功。 纵使天下义士拥趸,又有什么意义? 朱琏已不抱希望,她之所以没有转身离开,只是念及夫妻之情,配赵桓走完这最后一程罢了。 此时已有庶吉士灵光乍现。 “有了!” “万里江山裹银装,唯有梅花骄似火……” “我也有了,献丑了!” “乍暖还寒二月天,枯木萧瑟畏寒烟。我欲煮酒偷的闲,忙趁东风觅梅香。” 顷刻间,七八个庶吉士,纷纷以诗为刀,以墨为剑,朝着赵桓围攻而来。 见赵桓良久不语,吴超已然胜券在握,奉上致命一击。 “日落见云起,摇摇风里消。寒蝶环作垄,散如满河星。” 吴超虽通篇不提梅花,但短短几句,众人脑海中已浮现出,寒冽山村,梅树环绕,被风吹落的梅花,散在冰河上的美妙景象。 一时间,寻墨阁惊叹之声,震耳欲聋。 “不愧是吴公子!”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王爷!您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面对吴公子等庶吉士,已然江郎才尽?” 朱琏已经看不下去了,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之际,赵桓的声音,传遍寻墨阁。 “天下义士,齐聚京都,如此盛景,一首怎么够?” “刚才……诸位作了几首?本王便送还你们几首!” “照水疏花冰有晕,横窗瘦影玉无痕。孤山越冷黄昏后,拄杖曾敲处士门。” “粲粲梅花树,盈盈似玉人,甘心对冰雪,不爱艳阳春。” “凋尽群芳一树奇……” “冻蕾寒香蜡点匀……” “……” “够了吗?” “不够的话,便按人头算,现场有多少庶吉士,本王就作几首!” “胸中有日月,脑海尽江山。不惧金贼殆,何妨几首诗?” 静!死一般的寂静! 现场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桓,竟半天说不出话。 凡是参与围剿赵桓的庶吉士,脸色早已涨红。 吴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八人,每人一首诗,本已经把赵桓逼入死角……这厮竟出口成章,捻之即来,反还八首! 尽管这八首诗,依旧是风韵差距极大,可是……身为翰林院庶吉士,他寻遍脑海中所有名作,也不见赵桓所作诗句。 就算是窃人墨宝,又岂能窃尽天下文豪?! 朱琏脚步骤停,她站在人群中,透过惟帽白纱,注视着寻墨阁中间的赵桓,宛如梦境…… 此情此景此人……怎么如此的不真实? 就在这时,赵桓一把抓过诗集,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金人扣关,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尔等还纠结于文墨之事,难不成打算以笔作剑,砍开金人甲胄?” “翰林院之行,本王大失所望!” “诸位只管附庸风雅,匡扶社稷重任,自然有人担当。” 啪! 赵桓将诗集拍在砚台上,墨水浸染了“鞑虏”和“菊花”,赵桓却故意无视鞑虏,单取菊花。 此举,更是令在场的庶吉士,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会看不出定王的讽刺? 金人铁蹄即将南下,一众酸儒却还顾着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大宋江山交给他们,亡矣!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嘶…… 吴超眼睛睁得老大,倒抽一口凉气,此诗……当真是赵桓临场所作? 不等吴超反应过来,赵桓再一次把诗集摔在桌子上。 啪! 每一次脆响,都震慑众人,大宋王威,锋芒毕现!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此诗虽是咏竹,但这份气势,却令众人终于想起,眼前此人,乃是大宋皇长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王! 所有庶吉士,脸色早已煞白。 而围观的义士则攥着拳头,兴奋地满脸涨红。 第37章 诗为剑墨为刀 翰林院的诗刀墨剑,在赵桓展现出的气势之下,黯然失色。 整个寻墨阁只剩下赵桓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不绝。 一字一句,连成雷动的战鼓声,唤醒大宋男儿的血性,在筹资大会余威加持下,天下义士已热血沸腾,战意空前。 眼前这一幕,正是他们所期望的! 字字入心的诗句,便是战前动员,手中不断挥舞的诗集,则是随风舒展的旌旗! 响应者,众! “定王!定王!定王!” “大宋不会亡!金人不足惧!我等愿流尽最后一滴血,共赴国难!” 这前所未有的声势,竟令吴超等庶吉士,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后退,眼神中胜券在握的自信,早已经被恐惧所取代。 集翰林院之力的围剿,本该让赵桓身败名裂,背负欺君罔上,愚弄天下的死罪。 可结果却颠覆了所有人的预期。 赵桓每作出一首诗,他的声望都会空前高涨,这股势头,已不可阻挡。 转眼间,赵桓已猛击九次! 最后一击,竟直接将那砚台砸碎。 咔嚓! 早已沸腾的寻墨阁,瞬间一片寂静,众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桓拿起诗集。 谁说诗文软弱?携千万字之势,亦可碎石! 在众人炙热无比的眼神注视下,赵桓为翰林院的妖魔鬼怪,奉上致命一击! 他将墨渍沾染的“鞑虏”二字,再一次推到吴超面前。 气势如虹的声音,余音不绝,杀气腾腾! “杀尽鞑虏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公子不识英雄汉,只凭哓哓问姓名!” 眼前“鞑虏”二字尤为刺眼,赵桓的浑厚嗓音,更如雷霆。 周遭聚集的义士,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呼号声。 “好一个公子不识英雄汉!” “翰林院的邪魅,早该除尽!” “尔等所谓公子,只知附庸风雅,岂能窥破王爷之气魄?!” “现在谁还敢说,王爷窃人墨宝?谁若胆敢再诋毁王爷,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吴超脸色煞白,竟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两步,脚下一失,当场瘫坐在地上。 无论是赵桓的旷古诗才,还是以诗为号,所展现出来的威严气势,皆令吴超无法抵挡。 完了…… 彻底完了…… 翰林院的围剿,不禁失败了,更是亲手把筹资大会的余威,推上了巅峰。 在吴超绝望无比的注视下,赵桓举着诗集,将鞑虏二字,推到吴超面前,一字一顿。 “吴公子,轮到你了!” 若是平常,以吴超的才学,自然能够以“鞑虏”二字,舞文泼墨。 但此时此刻,他却大脑一片空白,纵使绞尽脑汁,也无法匹及定王之威分毫…… 周遭的义士,早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们纷纷大声质问起来。 “吴公子,还等什么?士子已经十题尽出,轮到你了!” “身为小苑诗会的常客,怎么连作诗的勇气都没了?” “呵呵呵,只是作诗而已,又不用你上阵杀敌,你慌什么?” “正如王爷所言,尔等只管附庸风雅,匡扶社稷之重担,自然有人胜任!” 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鄙夷目光,吴超犹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眼神暗沉无光,哪还有昔日庶吉士的风范?! “接着!” 赵桓手一松,诗集滑落,直到重重掉在地上,吴超才神情木讷的举起双手。 “吴公子,你的反应也太迟钝了!” “怎么,驱除鞑虏,对你来说,太重了?!” 赵桓已不屑再在吴超身上浪费半点时间,他仰头大笑。 现场所有的翰林院庶吉士,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恐惧目光,他们知道……自己肚子里这点小家子气的墨水,与赵桓心中日月乾坤相比,竟是如此的滑稽。 吴超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仕途,已到此为止。 朱琏早已离开了寻墨阁,没人发现,惟帽白纱下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眸,除了麻木与冷漠之外,已经产生一丝微妙变化。 小钗更是激动的小脸通红。 “王妃殿下,今日之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 “不止我王府终于有了当家的,软弱窝囊的大宋,也终于有了脊梁!” “殿下,其实您心里也很高兴?” 惟帽白纱下,传出一声轻飘飘的训斥:“多嘴!” 朱琏前脚离开寻墨阁,后脚阁内就炸了锅。 陈博翰一把将赵桓的墨宝撤下,以最快的速度卷起来,塞进怀里,刚要逃走,却被几个商人当场截住。 “陈东家,你这是要去哪啊?” “先前你不是说要退还墨宝吗?还等什么?!” “王爷之墨宝,在陈东家手里,岂不是暴殄天物?在下愿以七万五千两银子收藏。” “呵呵,陈东家不是害怕亏本吗?这风险,还是由我来承担。” 陈博翰死死护着怀里的墨宝,今日谁想把墨宝抢走,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商业嗅觉灵敏的陈博翰,岂会不明白? 赵桓唯一的墨宝真迹,将会成为绝世孤品! 原本他还打算变卖获利,现在却只想代代传承,福泽子孙后代。 “都特么给老子滚!” “王爷的真迹,乃是我的,谁敢抢,老子跟谁拼命!” 在场的商人,自然不甘示弱,薅着陈博翰的衣领子,让他兑现承诺,出让孤品真迹。 赵桓看着打作一团的商人,心里隐隐好笑。 没人知道,赵桓胸中不仅有日月,更有千古名诗佳作,只是元朝以前的佳作,不敢抄袭,生怕被当众打脸而已。 即便如此,元明清三代诗词,也足够赵桓挖掘了。 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感叹。 “在下对王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赵桓余光一瞥,发现陈钊的胖头大脸又凑了上来。 刚才赵桓遭到庶吉士围攻时,这小子有多远躲多远,这会发现局势又变,又上来献殷情,什么东西! 赵桓故作冷漠:“你是谁?” 陈钊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涨红,他知道,赵桓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当即脸上堆满谄笑。 “在下与翰林院主战派一样,与王爷乃是风雨同路人。” 第38章 蝴蝶苍蝇全来了 见赵桓不为所动,陈钊连忙换了一张脸,故作无奈的长吁短叹起来。 “家父虽然是翰林院学士,但因为政见与主流不合,早已经被边缘化。” “而吴超却是童贯义子,更是在小苑诗会上,深受陛下青睐,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请王爷相信,真不是我故意冷眼旁观,而是……我压根不敢开口。” 陈钊这小子虽然懦弱,但也算是个实诚人。 现如今,整个汴京都将赵桓视为灾星,谁沾上赵桓,必遭童贯高俅之流的打压。 别说吴超不敢出头,就算是他老子来也一样要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话说回来…… 以大宋当今这种格局氛围,竟然还有“主战派”在苟延残喘? 赵桓还以为,整个大宋朝廷,已经没有站着尿尿的官员了。 “既然你连一个小小庶吉士都不敢得罪,为何还要来结交本王?就不怕高俅像是碾苍蝇一样把你碾死?” 陈钊四下扫了几眼,见众人都在叱骂吴超等庶吉士,陈钊这才松了口气,他连忙把声音压得极低。 “搁在以往,主战派绝无出头之日,我等自然是要低调行事。” “若王爷愿意带领主战派,携民心所向,必能在朝廷上大展宏图!” “主战派的党魁之位,非王爷莫属!” 赵桓现在最缺的就是盟友,但他绝不会病急乱投医,以陈家为代表的主战派,绝对不靠谱! 说是血战金人,保家卫国,恐怕只是以此为噱头,从中渔利! 尤其是眼前这个陈钊,横看竖看,都像是个投机分子。 真正的主战派是什么样,赵桓见过,便是镇守艮岳大门的周浦,那等宁死不屈,刚正不阿之人,才是真正敢于直面金人的勇士。 如果说,整个大宋朝廷,还有哪股力量,真正在为国家着想,也就只剩下周浦等清流铮臣了…… 赵桓深知陈钊不堪大用,但却并未直接拒绝。 原因很简单。 盟友不分三六九等,无论是生死与共的血盟,还是中间和稀泥的塑料盟友,缺一不可。 “陈公子,本王奉劝你一句,还是再观望几天。” “高尧康魂断御史台,高俅正在家中操办丧事,暂时还顾不上本王。” “等丧期一过,高俅必定疯狂报复,到那时,凡是与定王府有牵连者,必遭殃及。” 陈钊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但他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等到将来,赵桓渡过难关,以主战派在汴京的分量,只怕是连给赵桓提鞋都不配。 “主战派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为了延续血脉,不得不夹缝求生而已。” “我等愿支持王爷,挽狂澜于既倒!” “纵使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感受到陈钊炙热的目光,赵桓故意瞥了吴超一眼:“你看,吴超已经在恶狠狠的盯着你了。” 什么?! 陈钊一愣,连忙捡起诗集挡住自己的脸,低着头退到一边,瑟瑟发抖。 等他鼓起勇气,露出眼睛,却惊讶的发现,吴超竟然昏死倒地,也不知道是哪个愤青,趁乱拍了吴超一板砖。 意识到被赵桓耍了,陈钊顿时脸色涨红,结果看向身旁,哪还有赵桓的影子? 隐匿在人群中的主战派子弟,不约而同的啐了一口。 “真特么丢人现眼!” “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居然派这个货来结交王爷。” “主战派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回王府的路上,赵桓背着手,哼着小曲,心情大好。 沿途百姓,纷纷向赵桓行注目礼,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待大宋救星一般。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己越是招摇,上面那群昏君佞臣就越是不敢碰自己。 长福紧紧跟随在身后,眼睛冒光。 “王爷!您这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诗词歌赋?” “整个翰林院绑在一起,都不是您的对手。” “刚才离开寻墨阁时,您可听见了那帮义士如何评价?皆说您是大宋诗词第一人。” 相较于义士,汴京文人如何评价,才是赵桓真正兴趣所在。 十日之内,筹资大会余威散尽,天下义士纷纷离京。 到那时,远水解不了近渴,汴京文人的舆论,就成了赵桓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 无论是在艮岳,还是寻墨阁。 赵桓厚颜无耻的大抄后世诗词歌赋,就是为了在汴京文人圈,占据一席之地! 长福兴奋之余,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询问。 “陈钊虽然软弱,但毕竟是翰林院子弟,王爷为何拒绝陈钊的拉拢?” 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老辣:“谁告诉你,本王拒绝了陈钊?” 哈? 长福一头雾水:“陈钊被您耍的颜面尽失,难道此事……还有后续?” 赵桓不顾周围的异样目光,爽朗大笑起来:“长福,好歹你还是王府管家,别人看热闹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看热闹?” “在汴京这片地界上,重要的不是你干了什么,而是说了什么。” “只要本王没有明确拒绝,陈钊就还会继续来纠缠。” 长福先是一阵迷茫,紧接着眼睛大亮:“我懂了!” “王爷的意思是先吊着陈钊的胃口,如此一来,日后才好讨价还价?” 赵桓没有回答,心里却已经冷笑不止。 随着筹资大会的举办,星星之火已经点燃,一旦将来燎原大火燃起,主战派便借赵桓之势,大捞政治资本。 欲战者,必先选边站队,而他们根本就没得选,只能成为主战派的拥趸党羽。 届时,主战派便可一步登天,成为朝中大党。 接下来便可同仇敌忾,共抗金兵?做梦! 只怕是党争内耗会变得更加惨烈。 “什么狗屁主战派,分明是投机派!” “特娘的,等到战火燃起的那一天,老子先把你们绑上战场当炮灰!” 此时御书房内的气氛极为凝重。 户部官员,已经将筹资大会所得款项统计清晰。 “恭喜陛下,此次筹资大会圆满成功,所得善款,去零取整,共计九十二万七千六百贯钱。” “出资最多之人,乃是……” 第39章 血债血偿 “乃是……定王,光是拍下陛下墨宝就有七万两银子,再加上捐给北陲的三万两……正好十万两银子。” “按照规矩,筹资大会的头魁,非定王莫属。” 赵佶脸色阴沉的吓人,齐聚御书房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定王府有多少钱,赵佶心里最清楚! 筹资大会开始之前,定王府全部家当不过区区一千两银子。 如今筹资大会结束,定王府的家当……依旧是一千两银子。 偏偏穷的叮当响的赵桓,成了筹资大会的头魁,赵佶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既然是规矩,那就按规矩办。” “该给他的,给他便是!” 赵佶一挥手,户部官员便低头退下,他视线在文武群臣身上扫过,不由冷哼一声。 “都哑巴了?” 现场官员,低着头跪在地上,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敢冒头。 这父子俩,爱怎么掐怎么掐,谁掺和谁傻缺。 童贯心里暗骂这帮废物,分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吹,真到需要他们处理的时候,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陛下可听闻……先前寻墨阁发生的事?” 寻墨阁? 赵佶轻哼一声:“翰林院附庸风雅之地而已,能翻出什么浪花?” 童贯很识相的低下头,轻声道:“倒是没发出浪花,却把天捅破了……” “筹资大会虽然已经结束,但余威更盛!” “奴才给您念念定王所作的诗句,陛下就明白了。” “杀尽鞑虏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啪! 赵佶一巴掌将面前茶杯拍开,正好擦着童贯的头顶飞了出去。 “这逆子,非要让战火燃尽天下,他才罢休。” “纵使筹集了九十万贯钱,又有何用!” “再让这逆子闹下去,大宋都要因他而亡。” “速断!速决!” 童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走出御书房,让小太监去转告高俅,三日之内,只要能把赵桓的嚣张气焰压下去,可不择手段! 童贯背着手,转身看向御书房,眼神阴狠至极:“陛下,在除掉定王这件事上,老奴可比你还要心急啊!” “若有朝一日,定王成就伟业,老奴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呵呵呵……血祭王印者,何止老奴一人?” 此时定王府大院里,赵桓正跺脚骂街。 “高俅老匹夫,不讲诚信,说好了今天把三万两银子欠款如数奉上。” “到现在为止,本王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 “堂堂从一品的高大人,竟然欠债不还?不要脸!” 坐在大堂看书的朱琏,听到赵桓的叱骂,眉头轻皱。 堂堂王爷,如此粗鄙,成何体统? 搁在以往,朱琏早就让人把赵桓的嘴堵上了! 但这一次,朱琏却破天荒的没有言语,只是冲小钗使了个眼色,示意把房门关上,莫要扰了她的清雅。 结果小钗刚把门合上,赵桓就一脚把门踹开,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 “媳妇!那三万两银子,可是本王用来给你买大金链子的钱!” “高俅老贼,竟出尔反尔,无耻至极!” 朱琏眉目微颦:“大金链子?粗俗!” 赵桓却昂着头,毫无收敛:“本王的爱妃,自然是要受人仰望,穿最名贵的衣裳,佩戴最张扬的首饰!” “思来想去,只有大金链子,才配得上爱妃的气质。” 小钗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王爷若真心疼爱,还是先为王妃殿下,置办一件新袆衣。” 赵桓竟然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连忙来到朱琏面前,一本真经道:“爱妃,待本王亲手为你量量尺寸,也好派人裁衣定制。” 看着赵桓伸来的咸猪手,朱琏眼神骤冷。 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双手若是不要了,尽管染指本宫。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长福的喊声。 “王爷,高家派人把钱送来了。” 赵桓连忙借坡下驴,嘿嘿一笑:“正事要紧,等迟些,本王再为爱妃裁衣。” 看着赵桓扭头跑掉,朱琏轻哼一声:“懦夫!” 一旁的小钗掩嘴窃笑:“若王爷是懦夫,天底下可还有男人?” “无论是惩治高尧康,还是筹资大会上直面圣驾,亦或是寻墨阁豪言杀尽鞑虏百万兵……” “论豪气胆识,只怕寻遍汴京,也难有人能与王爷匹及。” “可偏偏回到王府,面对王妃殿下,那凶名震天的恶狼,转眼变成了温顺的狗儿……” “王妃何不给王爷一个弥补的机会?” 朱琏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余光一瞥,小钗连忙识相的低下头。 “就你多嘴!” 朱琏捡起诗书,斟字酌句的欣赏着墨迹未干的诗篇。 反应机敏的商人,已经把赵桓所作的诗词,尽数汇总于纸上。 朱琏虽嫌弃至极的撕掉了印有《定王诗集》的书皮,但那字字铿锵,句句雄壮,却尽入眼眸。 她心中轻叹。 “你若真能带领王府渡过难关,十年恩怨,自当一笔勾销。” “只是孤木难支……你又怎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 朱琏心头一沉,连忙放下诗集,快步而去。 定王府门口摆着四个大木箱,已经全部打开,前三个装满银锭,而第四个箱子里面却尽是血淋淋的人头!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朱琏毕竟是见过大场面,倒还算沉得住气,而赵桓却已经脸色煞白。 紧接着…… 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爷,你没事?”长福惊慌失措,一脚把箱子盖踢上,连忙扶住赵桓。 朱琏和小钗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疑惑。 她们已经分不清,赵桓究竟是英勇无畏,还是……胆小如鼠…… 区区十几颗人头,就吓成这样? “我了个大槽!”赵桓一边狂吐,一边大声哀嚎。 赵桓虽然废了程表,灭了高尧康,但毕竟都是有人代劳,现在亲眼目睹一堆血淋淋的人头。 这种画面,对于赵桓而言,太过于震撼了。 而且…… 赵桓认出,箱子里的人头都是北陲义士! 这便是……血债血偿?! 第40章 典刑市曹 经过长福清点,箱子里的人头一共十七颗! 摆列整齐,逐一查看,并不见赵昆的首级。 确定赵昆没死,赵桓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先把人头收起来,本王这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直到长福把装满人头的箱子拖到别院,赵桓煞白的脸色,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朱琏眼神尽是鄙夷。 “王爷有直面圣驾,迎战金人的勇气,却受不了区区人头?” “幸亏这是在王府里,若是被天下义士看见,岂不是威严尽丧?” 面对朱琏的挖苦,赵桓没辩解,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北陲义士离京失败,客死异乡。 此次来京共计十九人,其中十七人遇难。 包括赵昆在内,还有两人,漂泊在外,恐怕也凶多吉少。 赵桓必须到这两人,否则他与北陲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系,就此付诸东流。 就在这时,府门突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丧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拱手作揖。 “在下高邸管家,奉家主之命,前来给王爷带个话。” 高管家拱了拱手,举手投足尽是谦卑,但表情却是一副佞相。 “我家公子欠王爷的三万两银子,已经如数奉上。” “三日之后,家主将于开封府外,斩首北陲叛党,典刑市曹!” “王爷不是心系天下,最痛恨叛徒吗?家主特意禀明陛下,邀请王爷监审!” 高管家隐隐冷笑:“叛党名为赵昆、王奇,王爷可曾听说过此二人?” 一旁的朱琏,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暗潮汹涌。 赵昆等北陲义士,在筹资大会上太过高调,以至于高俅布下天罗地网,将北陲义士一网打尽…… 捏造出的叛党罪名,只不过是用来对付王府罢了。 朱琏暗暗冲赵桓使眼色,却发现赵桓依旧云淡风轻。 “既然是叛党,则关乎江山社稷,非同小可,应当把案子查清楚,若冤枉了好人,可是要遭天谴!” 面对赵桓的讽刺,高管家满不在乎,甚至阴阳怪气。 “高公子尚且能被速断,更何况一群北陲叛党?” “不过……我家大人深知,王府有意笼络天下义士,若王府愿意力保,此事便可商榷。” 说到这,高管家故意扫了一眼那三万两银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三万两银子,买下赵昆、王奇两条人命。 否则三日之后,北陲义士最后两个独苗,必定魂断汴京,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朱琏深知,北陲对赵桓意味着什么。 赵桓在筹资大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为的就是和北陲取得联系。 “王府苦日子过惯了,有没有这三万两银子,不打紧。” 朱琏轻描淡写的暗示赵桓,用这三万两银子,保下赵昆、王奇。 赵桓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始终笑眯眯的注视着高管家。 “既然此二人,没有被押入御史台,更无速断口谕,短短三日,就想斩首示众,未免太过草率了?” 草率? 高管家心里直接啐了一口,暗骂赵桓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之前在艮岳,赵桓携舆情,逼着陛下一日速断高尧康。 如今轮到他的人落难,就扯什么典刑复核,当真是厚颜无耻! 高管家直接冷哼一声:“凡京中缉捕细作之事,皆由我家大人定夺,王爷若是不服,可以直接进宫弹劾。” 说到这,他又瞥了钱箱一眼,冷声质问:“我家大人,已经给足了王爷面子!” “这钱……” 不等高管家说完,赵桓直接一口回绝:“你老盯着本王的钱看什么?难道想趁机行窃?” “若是在王府手脚不干净,小心本王把你的手剁下来。” 感受到赵桓身上突然散发出的恐怖戾气,高管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考虑到,三天之后,典刑市曹,便可一锤定音,灭了王府,腰杆也就瞬间直了不少。 “哈哈哈,就算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王府行窃。” “既然王爷刚正不阿,不在乎那二人的死活,那么咱们……开封府见!” 就在高管家准备扬长而去之际,赵桓的利落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本王让你走了吗?” 高管家眉头一皱,回想起赵桓的手段,不由头皮发麻。 “王……王爷还有事?” 赵桓伸手一指钱箱:“你说三万就三万?给我把钱数清楚,少一两,便是意图愚弄王府,本王定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高管家,瞬间脸色煞白。 管家知道眼前这个疯狂王爷,是个言出必行的狠主,为了避免触霉头,只好硬着头皮,掀开箱子,一个银锭一个银锭的数了起来。 赵桓不再理会高管家,转身进了大堂。 紧随而来的朱琏,眉目微颦:“王爷,难道赵昆、王奇二人,还不如三万两银子重要?” 赵桓端起茶杯,直接一口饮尽,甚是舒畅的舒了口气,似乎压根就没把高俅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三万两银子,进了王府,就是王府的钱。” “花钱保下叛党?难道本王是嫌命长了?” 赵桓心头一沉,王妃竟然丝毫没有看穿高俅的毒计! 只要自己答应花钱赎人,便坐实了“里通外国”的罪名。 届时,恨王府入骨的陛下,便会下令拿人…… 一旦进了御史台,定王府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朱琏坐在赵桓身旁,望着门外数钱的高管家,幽幽叹了口气。 “三天之后……典刑市曹,便是王府的末日!” “高俅甚至都不需要赵昆咬王爷一口,只需当众公布,王爷与赵昆曾私下接触过,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王爷押入御史台调查。” “到那时,白的变成黑的,假的变成真的,王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赵昆是不是叛党根本不重要,赵桓有没有叛国也不重要。 高俅只需要一个借口,把赵桓押入御史台即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是朱家出面,也绝对保不下王府。 偏偏此时,长福跑了进来:“王爷,高管家数完了,整三万两银子。” 赵桓咧嘴一笑:“称重了吗?没称重可不算数!” 第41章 进我一尺,还你一丈 长福恍然大悟,当即坏笑不止。 赵桓让高管家数钱,可不仅仅是为了教训他一下。 “王爷,您是想把高管家留在王府?” 赵桓露出一副“你小子很上道”的得意表情。 “这么大的事,高俅自然不会派一个小喽啰来通知本王。” “既然是高邸管家,那么手里或多或少,都会有高俅的黑料。” “本王根本用不着逼他,只要把他留在王府,高俅就该坐立难安了。” 长福瞬间明白了赵桓的心意。 “嘿嘿,小的这就把高管家和银子带到后院。” “再去药房借杆秤,让他细致入微,好生清算!” 朱琏眉眼轻合,无奈摇头。 去药房借秤? 药方的秤,乃是用来称重药材,以“钱”计重。 用药秤去称量三万两银子,这要称到猴年马月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不假! 自从赵桓转性,长福才跟在赵桓身边几天?这就已经开始坏的冒水了! 不过话说回来…… 赵桓的报复,来的也太快了! 高俅才刚进一尺,赵桓马上就还一丈! 而且朱琏发现,赵桓的眼神蔫坏,恐怕又冒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鬼点子。 只是……高俅此计甚毒,而且来势汹汹,三天之后即断生死,以赵桓的小聪明,当真能够力挽狂澜? 朱琏根本不抱太大希望,她转身离开前堂,回去拟写书信,提醒朱家做好迎接“浩劫”的准备,避免被王府牵连。 赵桓则坐在前堂,跷二郎腿,不断往嘴里扔葡萄。 后在一旁的小钗,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赵桓的一双贼眼,在小钗身上来回打量,这丫头虽然瘦瘦小小,但长相却没的挑剔,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钗被赵桓盯得面红耳赤,娇嗔道:“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赵桓依旧气定神闲:“慌什么?” “典刑市曹还有三天,而高邸管家,现在就在本王手里,该急的人,应该是高俅才对。”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高管家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王爷,算……算清楚了,三万两,分毫不差。” 高管家擦着额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神显得焦急无比。 身为管家,他在汴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严格约束,毕竟高邸很多事,都要由他出面处置。 若是不能及时赶回高邸,万一高大人起了疑心,那他可就离死不远了。 赵桓故意拖着腔调:“这么快就算清楚了?” 高管家咽了口吐沫,异常急躁:“小的先用戥子,称出十两银子,然后用体积换算即可……” 赵桓眼睛一亮:“聪明啊!那你可把清算结果,记录清楚了?” 啊?! 还没等高管家回过神,长福已经把药铺借来的戥子,交到赵桓手上。 咔嚓! 赵桓直接掰断,扔到一旁。 高管家差点当场哭出来,他在王府每多耽搁一会,距离被高俅灭口就近了一步,早知道赵桓如此无赖,打死他都不会亲自来传话。 就在高管家被扣押之际,正在为儿子守灵的高俅,已经脸色铁青。 “高驰为何去了这么久?” 守在旁边的仆人,连忙上前。 “回老爷的话,高管家一个时辰前进了王府,就再没见他出来过。” “要不然……小的去王府问问?” 高俅瞥了一眼儿子的灵位,眼神越发阴冷。 “用不着!” “赵桓此子,癫狂至极,想必是得知赵昆被抓,恼羞成怒,扣下了高驰,还以颜色。” “哼,老夫守灵期间,不便外出,只管去叫上人,把高驰抢回来便是!” 高俅坐回灵位前,望着高尧康三个大字,虽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冷若寒霜。 “康儿,别急!” “三日之后,典刑市曹,我便让赵桓下去陪你!” “即便是到了阴间,赵桓依旧是你脚边踏石!” “何止为父?就连陛下和媪相,也巴不得立刻处死赵桓!” 就在高驰跪在地上,一边嚎哭,一边继续清点银子之时,定王府大门被直接撞开。 开封府三班衙差,五十余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带头之人,正是开封府尹赵石岩。 “高邸报案,称管家高驰被王爷无故羁押,可有此事?” 赵石岩一露面,甚至连最基本的行礼都没有,劈头盖脸便大声质问起来。 这份气势,分明是没把赵桓放在眼里。 面对呵斥,赵桓却气定神闲,扫了一眼周围凶神扼杀的差人,然后冲赵石岩报以微笑。 “赵大人带兵直冲王府,难道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赵石岩曾在艮岳,亲眼目睹赵桓的伶牙俐齿,甚至此人善辨! 再加上那首“散作乾坤万里春”,骂遍官场,赵石岩自然是心中有恨。 他根本不给赵桓周旋的机会,伸手一指后院:“给我搜!” 长福拎着长棍,横身挡在二门中间,怒目而视。 “王府重地,没有陛下手谕,尔等安敢造次!” 赵石岩根本不吃这一套:“你想抗法?!滚一边去,否则就地正法!” 就在差人攒着刀,向长福靠拢之际,赵桓却走出前堂,用力伸了个懒腰。 “长福,把路让开,让他们进去搜便是。” “若是冲撞了王妃,有一个算一个,皆杀!” “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家丁,都给本王叫来,关上门,莫要放走一个。” 见长福前去招揽人手,赵石岩却满脸鄙夷。 “王爷,您是在威胁下官?” 赵桓耸了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大人要搜查王府,本王自然不会阻拦,相应的,本王杀你们的时候,也合乎王法。” “若赵大人不信,尽管尝试,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哦。” 赵石岩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后院,又看了看赵桓,竟有些进退两难。 他不怕动武,以开封府差人的实力,足够把王府屠戮殆尽。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王府啊! 而且赵桓刚得到天下义士的拥趸,这个时候血染定王府,用不着等金兵南下,他就会被愤怒的义士,挂在树上晒成人干。 第42章 这便是余威 偏偏这时,赵桓后退了一步,煞有其事道:“怎么,赵大人这是怂了?” 赵石岩脸色瞬间涨红。 按理来说,他根本没必要畏惧一个光杆王爷,可是赵桓这几日的势头实在是太盛了,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赵桓背着手,直接坐在院落石桌旁,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悠悠调侃起来。 “开封府尹一职,统揽汴京行政,司法,民生要务,历任府尹,多是由皇亲国戚担任。” “你姓赵,自然也是咱老赵家的亲戚,堂堂皇亲国戚,沦为给奸臣佞党跑腿的地步,真特么丢人!” 杀人诛心! 赵石岩虽然只比赵桓大五岁,但论辈分,赵桓还要叫他一声大伯。 开封府尹更是京中要职,但自从六贼之一的蔡京,向陛下倡议,搞了一出“君相平衡”戏码。 没成想,陛下竟然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自崇宁三年,开封府尹就不值钱了,因为除了皇亲国戚照常担任府尹之外,六贼还会额外推举一人,担任开封府牧! 开封府牧,乃是正二品官阶,比六部侍郎的官阶都高,仅次于六部尚书。 凡大事,皆由开封府牧做主,赵石岩完全变成了个陪衬,只能干些边角料的粗活累活。 今日替高家抢人,竟要由他这个府尹出面,真是奇耻大辱! “童贯高俅之流,虽是奸臣佞党,但王爷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王爷在艮岳得势,却不曾帮皇亲国戚美言半句,一句不同桃李混芳尘,令我等颜面尽失。” “族人的背叛,才最是可恨!” 面对赵石岩的指责,赵桓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彼此而已,王府落难时,也从未见族人伸出援手。” “不过既然赵大人既然来了,何不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筹资大会,其中内情,赵大人恐怕心知肚明?” “天下舆情汹汹,宋、金开战,已成定局,赵大人何不顺应天下大势,弃暗投明?” 赵石岩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赵桓胆子这么大,竟然当众策反他。 要知道,现在的开封府,早就成了六贼的后院衙门。 只怕是不出一个时辰,赵桓这番话,就会传入六贼耳中。 赵石岩就算有心匡扶宗室,也绝不敢当众表露分毫。 “赵桓!你休得胡言乱语!” “立刻把高驰交出来,否则……” 不等赵石岩发难,赵桓已经抢先一步起身,气势陡变。 “否则如何?!” “难道整个赵家,就剩本王这一个硬骨头了?尔等甘愿在佞党膝下,摇尾乞怜,沦为鹰犬?” “筹资大会余威尚在,天下义士的目光,尽数聚焦定王府。” “你带兵气势汹汹的杀进王府,难道天下义士都是瞎子不成?” 赵石岩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赵桓策反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王府外就传来阵阵喧闹声。 紧接着大门被再次撞开,各路义士,裹挟着京中百姓文人,纷纷涌入王府。 闻讯赶来的陈钊,一眼就看出了局势不妙,为了避免失去赵桓这个盟友,他故意躲在人群中,暗暗拱火。 “王爷刚夺头魁,开封府就硬闯王府,究竟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赵石岩暗叫不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愤怒的义士和文人,犹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五十个差人,转眼就被人潮淹没。 赵石岩大惊,连连呼喊:“莫要还手!” “都给我稳住了,莫要还手,众怒难犯!” 赵石岩都快把喉咙喊破了,可惜这些差人,仗着有府牧撑腰,根本不把这群老百姓放在眼里。 或是拳脚相加,或是以刀鞘撞击。 这一还手不要紧,一个义士等于半个愤青,各种搬砖和板凳就招呼上去了。 场面瞬间失控,差人虽武艺高强,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看着被打的头破血流,生死未卜的差人,赵石岩早已目瞪口呆。 等他看向赵桓,却见赵桓站在石桌上,正跳着脚拱火。 “开封府差人,硬闯王府,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分明是公报私仇,替高家报复本王。” “本王一人安危,不足挂齿,若是耽搁了与金人的大战,岂不是酿成大祸?” 赵桓直接把自己和宋金大战绑在一起,三言两语,威望就蹭蹭往上窜。 现场的义士文人,怒不可遏。 “尔等败类,竟敢对王爷不敬,分明是想动摇国本!” “给我打!” “连王爷都敢碰,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开封府的差人又如何?禁军来了,老子也敢揍!” 赵桓故作痛心疾首,大呼道:“大家都冷静点,众怒难犯,法不责众……” 赵石岩气的直嘬后槽牙,你这是在灭火,还是火上浇油?! 法不责众? 一听这话,众人更是肆无忌惮,明明差人已经昏死过去,仍旧一阵拳打脚踢。 赵石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色早已煞白! 这……这便是筹资大会余威的恐怖之处!? 十日之内,余威散尽之前,谁敢对赵桓动粗,便是这般下场。 难怪就连陛下,都要窝着火,等各路义士离京后,再与赵桓算账。 就在赵石岩无计可施之际,一块板砖奔着脑袋就飞了过来。 赵石岩大惊失色,赶紧转身跑进前堂,生怕被愤怒的人群直接当场打死。 赵石岩躲在门后,看着五十个差人,被人群摘掉帽子,脱掉衣裳,拖着往外走,既是浑身冒冷汗,心里又升起一丝异样…… 自六贼揽政,除陛下之外,所有皇亲国戚,都要看六贼的脸色行事。 而今…… 赵桓这位皇长子,却不惧奸佞环伺,逆流而上,这是何等的气魄? 眼前这汹汹舆情,更是令赵石岩隐隐激动。 若是能借助赵桓之势,兴许能一脚把开封府牧踹开,重新由赵氏皇族执掌开封府! 那五十个差人被打的老娘都不认识,眼线等于被间接拔除了。 这对于赵石岩来说,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爷!王爷!你来!” 赵石岩半个身子露在门外,强忍兴奋,不断冲赵桓挥手。 第43章 乱中有序 恰在此时,长福也带着家丁赶到,见开封府差人,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长福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振臂高呼。 “开封府差人硬闯王府,意欲何为?!” “保护王爷!” 十几个家丁纷纷响应,拎着棍棒,跟随长福冲进人群,无视站在石桌上的赵桓,很自然的加入了围殴行列。 整个定王府,已经鸡飞狗跳。 高驰蹲在二门,露出半个脑袋,窥探着前院,欲哭无泪。 本以为开封府来人了,自己必能够脱离苦海,结果下一刻,心情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看着开封府差人,被愤怒的人群,薅着头发,像是死狗一样拖出王府。 高驰吞了下口水,很自觉的回到后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老老实实的清算银子。 赵桓则背着手,跳下石桌,迈着悠闲步伐,走进前堂。 “赵大人,人都走了,你可以继续搜查王府了。” 赵石岩脸色涨红,他无视赵桓的讽刺,试探道:“赵桓,你携舆情聚众闹事,殴打开封府差人,就不怕陛下治罪?” 赵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怕个毛!” “本王连金人都不怕,难不成还会怕金人的一条狗?” 什么? 赵石岩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桓身为皇长子,竟然……当众咒骂当今陛下?! 这家伙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感受到赵石岩惊愕的眼神,赵桓却耸了耸肩:“难道我说错了?” “陛下筹集九十万贯钱,不过是进贡给金人的岁币罢了,金人一高兴,便把剩下的九州,像是骨头一样,扔到陛下面前。” “一国之君,却向外敌摇尾乞怜,丢尽大宋的颜面!” “照此下去,大宋必亡,对于这等祸国殃民的昏君,本王骂他几句都是轻的!” 说到这,赵桓突然话锋一转,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嘿嘿,这番话,就咱们俩知道,你可别出去瞎传。” 嘶…… 赵石岩脑袋嗡嗡作响! 眼前这个疯癫王爷,不光胆大妄为,而且还无耻至极,天下义士称他为“枭”,未免太抬举他了。 此子之评,绝非一字能够概括。 在赵石岩看来,“枭”乃表象,骨子里却是“奸猾狠辣”。 偏偏……赵石岩不觉得厌烦。 反倒觉得,越是赵桓这样的人,在乱世中越能如鱼得水。 “虽是关门私谈,但依旧恳请王爷谨言慎行,就凭你刚才那番话,就足够让整个定王府死无葬身之地。” “开封府,统揽行政,司法,民生要务,在京中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却成为六贼的后院衙门,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照此下去,君权必定被彻底架空,就连陛下,也会沦为六贼把玩的傀儡。” “陛下妄做九州梦,只顾青史身后名,朝中乱象,唯你我能拨乱反正!”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不惜把整个定王府搞得鸡飞狗跳,一手造成群敌环伺的危境,终于有了回报。 北陲义士,乃是未来! 而赵石岩才是当下! 能否得到赵石岩的支持,直接关乎赵桓能否在汴京立足。 “大爷!” 按照辈分,赵石岩确实是赵桓的本家大爷,因此这一声敬叹,合情合理。 反倒是赵石岩有些措手不及,前一刻,赵桓还恨不得让暴动的人群,把自己拖出去吊在树上。 这一刻,已经亲人相见,热泪盈眶? 脸皮真够厚的! 赵桓用力握住赵石岩的手,激动道:“老赵家就靠你我二人,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了。” “从这一刻,本王有了明确的目标!” “废府牧,重振府尹权威,同时清除佞党,任人唯贤,像你这样的贤明之人,若光担任一个府尹,未免大材小用了。” “大宋王爵,应当有你一个才是!” 赵石岩又不傻,赵桓嘴上说的都是家国大义,心里盘算的都是利益。 废州牧,正府尹,看似是为了巩固君权,但其中受益最大的人,自然是赵石岩。 至于封王爵…… 赵桓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明摆着以爵位换取支持。 听着府外的人声鼎沸,赵石岩权衡片刻,一咬牙:“我手里的权力已被府牧架空,你若能帮我重掌开封府,我便暗保你!” 赵桓眼睛一眯,笑问道:“你将以何等身份,暗保本王?政治同盟?” 赵石岩低喝一声:“既然王爷认我为本家大伯,那便是自家人,家人相护,合情合理,不是吗?” 赵桓的心情,豁然开朗! 家人,既是宗室! 门外的暴动,愈演愈烈,消息已经传入高邸。 仆人低着头,站在高俅面前,噤若寒蝉的汇报着。 “大人……定王府那边出事了。” “未能抢回高驰,反倒引发义士文人激愤……” 高俅冷冷瞥了仆人一眼:“直扑王府,快刀斩乱麻,抢在义士汇聚之前,抢回高驰,速速撤回即可。”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仆人吞了下口水,连忙把自己摘出去:“都……都怪开封府太无能!” 听到“开封府”三个字,高俅的脸色骤然冷厉至极。 他猛然起身,一双眼睛凶狠至极:“你刚才说什么?” “谁让你去开封府找人的?” 仆人低着头,丝毫没有察觉到高俅的异样,连忙解释:“奴……奴才以为,硬闯王府重地只怕不妥,由开封府出面,更是妥帖。” 话音刚落,高俅一耳光抽了过来,直接将仆人打翻在地。 “狗东西,谁让你擅作主张,坏老夫大计!” “开封府向来由皇家执掌,如今以相权分化君权,府牧架空府尹,赵石岩长久以来受到压制,一旦与赵桓私下接触,必定反弹!” 仆人被打蒙了,惊慌失措的辩解:“三班差人,被暴民殴打至废,府牧肯定会借机报复赵桓!” 高俅眼神狰狞至极:“三班差人尽废?!” “压制赵石岩的眼线被尽除?” “来人呐,把这擅作主张的狗东西,塞进麻袋,乱棒打死!” “以后谁再敢替老夫拿主意,皆是这般下场!” 第44章 剑指开封府 那狗奴才自然是为了高俅着想,误以为开封府出面,赵桓会忌惮三分。 殊不知,此举正中赵桓下怀! 赵桓巴不得整个京都的司法衙门,全部跑到王府去,动静闹得越大,赵桓的势头也就越猛。 十日之内,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之前,任何人胆敢对赵桓动武,都是蠢不可及。 一旦赵桓与赵石岩暗通款曲,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手里无实权,光靠一个王爷爵位,想灭了他,犹如碾死蝼蚁。 可一旦掌握了实权,想灭赵桓,就必须要有正当理由,否则必起舆情。 以大宋现如今的境地,经不起任何舆情的冲击。 就在高俅暗自思量,如何弥补之际,突然……他脑袋嗡的一声。 “不好!” “该死的狗奴才,万死也难辞其咎!” “快!快派人去开封府,通知府牧,即刻起,任何人不得踏入开封府半步。” 高俅眼皮狂跳。 以他的地位,在北陲义士的头上按个叛党罪名,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可一旦沦为叛党,高俅就不能私自羁押,必须移交开封府。 而此时…… 赵昆、王奇,就羁押在开封府。 一旦赵桓通过赵石岩,进入开封府,暗中操作,高俅精心设计的死局,必破! 就在这时,高邸家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老爷,来不及了,赵桓已经去了开封府。” 什么?! 高俅只觉得心头一沉,暗暗惊叹,这个赵桓,动作也太快了。 此子貌似乖张癫狂,实则心思无比细腻,一双鹰目,仿佛能够洞悉全局。 否则……他岂能事事拿捏的恰到好处? 高俅迈步就要往外走,却被家丁拦下。 “老爷服丧,不便外出,天下义士环伺,只怕节外生枝。” “小的这就去找府牧大人!” 望着家丁匆匆而去的背影,高俅眼神凝重,只要府牧能拖住赵桓,这盘棋就还能走下去。 与此同时,开封府。 赵桓直接鸠占鹊巢,肆无忌惮的坐在公案后,瞧着二郎腿。 赵石岩站在下首,一言不发,暗中窥探,审时度势。 府牧李铭,负手而立,眼神凌厉的注视着赵桓,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王爷打我下属,致五十差官生死难卜,又强占公案,乱我府威。” “难不成,王爷这是要……造反!” 面对李铭的厉声呵斥,赵桓却掏了掏耳朵,根本不当一回事。 “李大人,你吼什么?本王来找你,就是为了妥善处置此事。” “你没有手谕,便纵容差官,强闯王府,冲撞王妃,又激起民愤。” “前者是以下犯上,有损王威。后者,则是不顾江山社稷,诱使舆情汹汹。” “你这个府牧,难道是干够了?” 此言一出,李铭不禁仰头大笑,丝毫没有把这狗屁王爷放在眼里。 “哈哈哈,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王爷,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哪!” “此乃开封府,本官乃开封府牧,官身正二品,你跑到这来审问本官,不知是谁给你的勇气?” 李铭自然有狂妄的底气,他背后不仅有高俅,更有六贼撑腰。 他便是六贼用来分化君权的马前卒。 典刑市曹在即,三日之内,可决出赵桓生死,十日内,可断出赵桓未来。 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开封府! “勇气?” “李大人请听府外山呼海啸,不知这算得上勇气吗?” 李铭早就听见府外义士文人的呐喊了,筹资大会才刚结束,那九十二万贯钱,便是这群暴民的免死金牌。 任凭他们闹得再凶,不看僧面看钱面,陛下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正因此,京中各司,才集体沉默,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派兵来维持秩序。 闹,就闹十天而已。 十天一到,都特么给老子滚蛋! “王爷可想好了?你今日这般行事,十日之后,只怕是要遭报应。” 面对李铭的威胁,赵桓心里却暗暗冷笑,十天时间,够老子整死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了! “开封府,仅次三司,掌尹正畿甸之事,外面舆情汹汹,你这个开封府一把手,应该出去管管?” 李铭才不会出去触霉头。 开什么玩笑!开封府的五十个差官,全部被打残了,这个时候,民愤沸腾,谁特么出去谁挨揍。 见李铭不言语,赵桓趁热打铁:“既然李大人不顶事,那就由本王代劳?” 李铭眼睛瞪得老大,低喝道:“你敢越权!” 赵桓轻哼一声:“大厦将倾,自有天下义士匡扶。开封府内乱,由本王主持大局,有何不妥?” 李铭一甩长袖,厉声怒喝:“谁说开封府内乱?你可有凭证!” 啪! 赵桓直接把惊堂木砸在公案上,突如其来的巨响,将李铭吓得后退半步。 赵桓双目如焗:“本王让你出去维持秩序,你推三阻四。为你出面平乱,你又百般阻挠。” “你这厮,看着京中乱象,是不是隐隐窃笑,正合你意?”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李铭欲言又止,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局面…… 身边没有差官,一个光杆府牧,放屁都不响。 若是离开府衙,进宫禀奏,无人镇着赵桓,开封府狱,岂不成了赵桓的自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赵昆、王奇二人,乃是诛王关键,绝不能有闪失。 就在李铭举棋不定之际,赵桓却突然看向赵石岩。 “既然府牧不顶事,又信不过本王,那就由府尹大人出面维持秩序。” 感受到李铭的凶狠目光,赵石岩也有些进退两难。 一边是只有十天势头的癫狂王爷,另一边则是六贼的马前卒…… 倒向赵桓,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而倒向李铭,这辈子都会被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斟酌片刻,赵石岩把心一横,身为赵氏皇族,哪怕是为了皇权延续,也要放手一搏! 赵石岩硬着头皮朝府外而去。 李铭却脸色阴沉至极:“好你个赵石岩,竟与赵桓暗通款曲,背叛本官!” 第45章 三日之期断生死 李铭暗暗打定主意,事后就先从赵石岩开刀。 但同时,李铭敏锐的察觉到,局势似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赵桓势头再猛,也只是一个光杆王爷而已,空有爵位,没有实权。 赵石岩却不同,作为开封府的二把手,昔日的京畿首官,一旦赵石岩得势,李铭必然会被边缘化。 赵桓得到开封府首官的支持,身份地位将发生质变! 就在这时,府外的喧闹声,竟然已经出现了平缓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 “暴动的义士文人,怎会听从赵石岩那个废物的编排?!” “不妙!府中差官尽损,无人阻挡,赵石岩趁势夺权,照此下去,只怕是官本动摇!” 李铭不再迟疑,低喝道:“来人呐!人都死哪去了!速速去殿前司调人!” 赵桓往椅背上一靠,冷笑不止:“别嚎了,开封府的官员,早就已经被文人义士围住了。” “王府遇袭,王威受损,不必本王开口,京中文人义士,便自发前来相助。” “这便是人心所向!” 民为水,君为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无论那九十二万贯钱,能否买来天下太平,对于各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无外乎一个字,稳! 正值金人扣关之际,任谁也不愿意见到民变! 而百姓之势,空前强大,再加上赵桓在中间,扇阴风,点邪火,星星之火,必成燎原烈焰! 李铭不敢再有丝毫迟疑,相较于高俅的“典刑市曹”,他更在乎的是屁股下的位子,以及背后整个文官集团!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铭直奔后门,贴着墙根,快步朝着殿前司而去。 赵桓则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般,来到开封府狱。 镇守府狱的差官,不约而同的吞了下口水。 “拜……拜见王爷。” 赵桓也不啰嗦,一挑眉:“把门打开。” 差官对视了一眼:“这……” 啪! 清脆的响声,打破府狱的寂静肃穆。 差官直接被赵桓一个“大逼兜”打的找不到北,脸上烙印着鲜红的巴掌印,就这么楞在原地。 赵桓轻哼一声:“怎么,还需要本王说第二遍?” 差官后背阵阵发凉,眼前这个王爷,担得上一个“喜怒无常”。 来时还笑脸盈盈,哼着小曲,这一刻已经呲牙要咬人了。 他们已经得信,府尹叛变,府牧跑路,整个开封府,已经被愤怒的百姓义士,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这敢逆赵桓,便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啊!” 赵桓昂首挺胸,进入阴暗潮湿的府狱。 不出赵桓所料,这二人已经被“脱了像”,三分像人,七分不知道像什么鬼东西…… 尤其是王奇,身上的伤就不提了,嘴巴不断往外流着黑色血浆。 舌头已经被割掉! 三日之后,当着天下义士的面,将这二人斩首示众,高俅老贼,又岂能让他们开口说话? 赵昆奄奄一息,但舌头还在…… 很显然,刑官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 看到赵桓,二人眼神似有亮色,可惜他们实在太过虚弱,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赵桓长叹了口气,将随行的差官,一把薅到面前。 嗓音冷如冰,寒如雪。 “把刑官带来。” 差官自然明白,赵桓已经动了杀意,颤抖着解释起来。 “王爷明鉴,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无论是高太尉,还是府牧大人,一句话便是天意,我等小小奴才,岂能逆天而行?” 不可否认,这番话,救了刑官一命! 赵桓松开手,眼神一厉,差官便忙不迭的把赵昆、王奇二人,从刑架拆下来。 赵桓蹲下身,又是叹了口气。 “本王早就说过,你们在艮岳太过高调,一旦暴露行踪,高俅势必将你们一网打尽。” “来了十九个人,只剩下你们俩,还都残了……” “这就是汴京,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宋王都!” “本王虽有心救你们脱离苦海,怎奈何手中无权,位高而言轻。” “三天,你们只需要坚持三天,本王定保你们离开汴京。” 就在赵桓起身之际,手腕却被赵昆一把抓住。 血流不止的滚烫掌心,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道。 赵昆虚弱的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赵桓,似是有千言万语。 “省点力气,本王都知道。” “那十七个义士,绝不会枉死,北陲百姓,更不会永坠苦海。” 赵昆的手缓缓松开,尽管满脸是血,伤痕无数,但他却笑了起来,缓缓合上眼睛,一瞬间便昏睡了过去。 王奇的眼睛同样炯炯有神,他虽无法言语,却紧紧攥着拳头,发出“啊啊”的狂笑声。 就连一旁的差官,都被二人展现出的毅力所折服。 赵桓转身而去,眼神却冷冽至极! 随行的差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关门之际,赵桓突然一把抓住差官的手掌,猛地往里一收,依靠狱门的木杆,几乎把差官的手指杠断。 “啊!!!” “王……王爷手下留情,奴才与这两位义士无冤无仇,此情此景,也非我等所愿。” 赵桓不理会差官的求饶,冷声道:“此二人,乃本王异姓兄弟!” 差官一哆嗦,点头如捣蒜:“若高俅和府牧再下令行刑,除非亲临监刑,否则小的便暗保周全。” 赵桓自袖子里,取出一枚银锭,顺着狱门扔了进去。 “这二十两银子赏给你们了,盛则贴补家用,衰则筹办后事!” 望着赵桓的背影,差官攥着银锭的手,止不住颤抖。 “邪……邪门!” “昔日的废物王爷,怎变得如此凶悍……” 几乎是赵桓前脚刚回到府衙,李铭带着二十个殿前司卫士,便直接围了上来。 李铭一阵狞笑:“赵桓!你擅闯府狱重地,罪大恶极,不必等到典刑市曹,今日本官就拿了你。”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就在这时,府门突然敞开,聚集在门外的义士,纷纷向府内侧目。 隐匿于人群中的陈钊,唯恐天下不乱,大喊一声:“王爷有难!” 第46章 义士有灵护王威 乌泱泱的人群,作势就要往府衙里冲,好在赵石岩及时拦住府门,大声喝止。 “大家都冷静点,此乃开封府重地,不得擅闯。” “你们若真为王爷着想,就不该节外生枝。” “倘若践踏了肃静权威,只会令王爷引火烧身。” 在赵石岩的安抚下,一众义士这才狠狠作罢,他们聚集在门外,直勾勾的盯着李铭和一众殿前司卫士。 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殿前司卫士,这一刻已经没了动静。 带队的校尉,窘笑了一声:“李大人,真不是我们不帮忙。” “来时,统领已经说了,万万不可激起民愤,以安抚为主。” 殿前司校尉不理会李铭阴沉的脸色,瞥了一眼门外的义士,脚后跟都发凉。 别说殿前司,就算是武德司,面对义士百姓,也只有挨揍的份。 毕竟对各路义士动武,后果之大,无人能够承担。 看着赵桓一脸得意的模样,李铭不甘心,当即转身冲门外聚集的义士大喊起来。 “按照大宋律例,擅闯开封府狱者,斩立决。” “赵桓身为王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若是连王法都可以肆意践踏,何以正国威?” “本官坐镇开封府,掌畿甸诸事,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法律森严!本官就站在这,谁若想践踏大宋律法,尽管从本官尸体上踏过去便是!” 李铭不愧是朝堂老油子了,心里脏的直冒坏水,但一开口,便是大义凌然,朗朗乾坤。 在场的义士,皆是出身名门,自然不易动摇。 但百姓可架不住这一招。 他们望着昂首挺胸,气势如虹的李铭,不由一阵犯嘀咕。 “府牧大人,也算是豪杰……” “他既然能誓死守卫大宋律法,自然也能誓死拥护江山社稷。” “王爷,您好端端的闯什么府狱啊?我们就算是有心护你,也不好出手……” 见百姓已经被压了下去,李铭顿时得意起来。 他当即大手一挥。 “府狱中羁押叛党二人,定王擅闯府狱,自然是为了与叛党接触。” “典刑市曹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若是不信,只管去查证便是!” “你们啊,都被赵桓利用了!” 此言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开封府,瞬间安静了下去。 一众百姓,看赵桓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绝对的信任,开始产生了质疑。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会私自接触叛党?!” “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江山岌岌可危,王爷却与叛党暗通款曲,无论有何动机,都其心当诛!” “此事必须解释清楚!” 见赵桓已经被推向风口浪尖,李铭心中大喜。 这帮愚民,真是太好糊弄了,三言两语,即可为己所用。 赵昆和王奇的叛党罪名,乃是官府“盖章”,而其余十七个义士,早已被斩首。 纵使赵桓磨破嘴皮子,也休想脱身。 一旁的赵石岩,心已经悬到嗓子眼。 “擅闯府狱,私自与叛党接触……终究是我下错了注?” “完了,这回全完了……” 面对百姓的质问,以及赵石岩的绝望呼声,赵桓却不以为然。 他深知此事,百口莫辩,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长福!” 随着赵桓一声低喝,长福挤开人群,冲到赵桓面前。 “王爷,奴才在!” 赵桓干净利落,一甩长袖:“回府,把东西搬来!” 长福早已是赵桓腹中蛔虫,立刻明白所谓的“东西”,指的便是那十七颗义士的项上人头。 他转身跑掉,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带着家丁,将大箱子搬了过来。 盖子掀开的一瞬间,李铭脸上的兴奋,直接被绝望所取代。 在场的百姓,更是纷纷后退,眼睛睁得老大。 十七颗人头,赫然于眼前! 赵桓心中长叹一声:“诸位,本王借你们的项上人头一用,三日之后,若不能还你们清白,本王自刎谢罪!” 片刻默哀,赵桓再抬起头,眼神已锐利如剑。 “李大人说本王暗通叛党?那本王府中,为何攒有贼首十七颗?”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什么?!这……这些人头,都是叛党首级?” “王爷从未出过城,怎会斩获这么多首级?神了!” “难道说,王爷已经暗中布下天罗地网?” “等等!刚才李大人说王爷暗通叛党,那这些叛党首级,又该如何解释?” 现场百姓,齐刷刷的看向李铭。 李铭早已在心里破口大骂。 该死的赵桓,应变竟如此之快! 这十七颗人头,本是高俅用来钓赵桓的饵料,此时反倒成了赵桓手里的王牌! 李铭声音已经有些打结:“这……这些首级,乃是本官与高太尉联手斩获,与你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赵桓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 “本王也想问问李大人,这些叛党首级,为何会出现在本王府中?” “莫非他们死不瞑目,去找本王……伸冤?” 李铭进退两难,若直接言明这些人头,并非叛党,而是义士……必定会被愤怒的人群,踩成肉泥。 反之,若咬死了,这些人是叛党,却又无法解释,这些人头为何会在王府。 就在这时,赵桓话锋一转,冷哼道:“李大人,究竟是谁在愚弄百姓?” 殿前司校尉反应最快,听到这话,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纷纷向后退去。 赵石岩却眼神大亮,因为赵桓此时的口吻,太熟悉了! 先前在艮岳,高尧康被干掉之前,赵桓便是这般,云淡风轻下,尽是杀意。 等李铭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赵石岩被一把推开,密密麻麻的百姓,涌入府衙,朝着李铭冲去。 “好你个狗官,竟唆使我等陷害王爷!” “王爷诛杀十七个叛党,何等神勇,你这老匹夫,只不过抓住两个叛党,便想借题发挥?我呸!” “这厮把我们当傻子玩!” 就在这时,一直暗中拱火的陈钊,抓住机会,大喊一声:“此等奸佞之辈,竟然能当上府牧,官拜二品,岂不是奸臣当道?” “我大宋亡矣!” 轰! 现场直接炸锅,李铭看着愤怒的人群,腿肚子一软,噗通瘫坐在地上。 第47章 邦邻永睦 身为堂堂开封府牧,正二品大臣,竟被吓得当场瘫倒? 这已经不只是丢人那么简单,而是有损官威! 就在李铭即将被百姓淹没之际,一个洪亮且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 “都站住!” 人潮距离李铭也就两步之遥,却戛然而止。 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赵桓身上。 百姓和义士的令行禁止,令李铭看赵桓的眼神更加恐惧,这说明赵桓的声望,已经彻底蜕变为威望! 威望乃是获得权力的基石,赵桓的势头,已经锐不可当! 长福却一脸疑惑,想不明白,赵桓为何要阻止人群,像李铭这样的狗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而赵石岩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眼前这个癫狂王爷,竟然进退有度,将舆情浪潮的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就算李铭再不是东西,依旧是朝廷命官。 一旦百姓义士真把李铭当场打死,众怒就变成了暴动,上峰自然也就有了镇压舆情的合理借口。 差官打了也就打了,但李铭这个正二品大员,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负手而立,笑眯眯的看着李铭。 “堂堂正二品开封府牧,竟然被吓得瘫坐在地?” “李大人,胆子是不是小了点啊?” 长福相当有眼力价,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就你,也能剿灭叛党?” 感受到的四面八方射来的鄙夷目光,李铭面红耳赤,刚要起身,陈钊突然大喊一声。 “汰!” 李铭小腿肚子一哆嗦,又坐了回去。 这一幕,瞬间引来轰然大笑。 “哈哈哈,这便是我大宋的开封府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指望尔等狗官,大宋必亡!” 李铭羞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转身看去,却发现赵桓已经扬长而去。 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极致的愤怒过后,反倒尽是绝望…… 赵桓的威望达到极致,而李铭却颜面尽失…… “废黜李铭!” 赵桓的一声厉喝,顿时千呼百应,一时间整个开封府都回荡着“废黜李铭”的呼声。 消息很快传入皇宫。 得知开封府的乱象,童贯在心里破口大骂。 “高俅和他儿子一样,都是废物,竟然让赵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典刑市曹那天,如果不把赵桓拿下,咱家先拿你开刀!” 等童贯一转身,又换上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看着书案后,舞文泼墨的赵佶,细声和气道:“陛下,京中乱象频发,皆是因义士聚集而起。” “老奴觉得,应当正一正风气了,若是任凭义士闹下去,只怕是有损国威。” 赵佶也不抬头,笔锋于宣纸上游走,堪称出神入化的瘦金体,拼凑出四个大字,宋金永好。 赵佶对自己的墨宝,颇为得意,点了两下墨,继续落笔,心情甚好。 “常言道,吃人嘴浅,拿人手短。” “天下义士筹集九十二万贯岁币,这才刚过去多久,朕就要下令镇压,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便凭他们闹,闹事和暴动,还是差别很大的嘛。” 一听这话,童贯心里顿时郁闷至极。 甚至暗叹,李铭没有被打死,真是可惜,否则便可借此机会,直接把各路义士扫出汴京。 就在昨夜,金人使者秘密进宫,谈及筹资大会一事。 九十二万贯岁币,对于金人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金人开出两个条件,只要赵佶满足,便可宋金永好。 其一,尽快将岁币送入金国。 其二,速灭赵桓! 这两点,可都是说进了赵佶的心坎里,这心情自然也就拨云见日,明媚春暖。 见赵佶亲手起草送给金国皇帝完颜晟的书信,瘦金体发挥到极致,以便展现出大宋修好的诚意。 洋洋洒洒,已有十几字,可谓是文思泉涌,赤城无比。 “那逆子在筹资大会闹出的动静,已然惊动了金人,九十二万贯岁币和一个废皇子,换取燕云九州,修得邦邻友好。” “媪相,你觉得如何?” 童贯直接一抚袖口,竖起大拇指:“陛下真乃千古明君也!” “定王凶悍躁狂,所作所为,不过是激怒金人,坏我国体。” “陛下宏才大略,化干戈为玉帛,修邦邻永睦,兵不血刃便拿回九州,此乃天纵奇才!” 赵佶心情更是愉悦,笔锋走的也快了许多。 “那便废黜李铭,安抚舆情,专心经营典刑市曹。” 童贯虽满脸微笑,心里却咯噔一声。 废黜李铭?! 李铭可是六相联手推举的府牧,以开封府为支点,掌京畿诸事。 此举,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陛下,李铭乃正二品大员,说废就废,恐怕……” 不等童贯说完,赵佶已经抬起笔,眉头微皱:“下一句该写什么?” 一听这话,童贯赶紧把脑袋压了下去。 赵佶的心思,他岂会不知?才思闭塞,就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了。 “老奴遵命,这便向吏部传旨。” 话音落,笔锋也落。 次日正午,李铭就被罢去府牧官职,降为正四品中书舍人。 此消息一出,举京哗然。 就连赵桓都有点意外:“卧槽,不愧是陛下,一出手就这么狠。” “连降两级不说,直接从掌握大权的府牧,一脚踢到翰林院起草诏书去了。” “我都有点捉摸不透,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早早前来拜会赵桓的陈钊,咧嘴坏笑。 “陛下虽昏庸……咳咳,虽闲云野鹤,却并不傻。” “李铭乃文官集团的爪牙,除掉他,既能安抚舆情,又能抽文官集团一耳光,何乐而不为呢?” 赵桓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钊:“陈公子难道知道些内幕?” 昨日在开封府,陈钊可是出了大力气,虽说还没有和赵桓正式结盟,但狐朋狗友的身份已经拍板。 为了搭上赵桓这艘快帆,陈钊嘿嘿一笑,嗓音压得极低:“家父乃翰林院学士,时常出入内侍省,倒也有些耳闻。” “陛下虽宠信六相,但也觉得六相权力过大,机会摆在眼前,陛下自然要顺手利用一下。” 第48章 好汉配好妻 六贼极力分化架空君权,赵佶就算是再昏庸,也能察觉到些许端倪。 现如今奸臣揽政,无论赵佶愿不愿意,他都要“宠信”六贼。 哼!自作孽不可活! 一旁的赵石岩,看赵桓的眼神,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竟然真能扳倒李铭,而且……只花了一天时间! 这般雷霆手段,令他既佩服又畏惧。 “王爷,六贼绝不会轻易放弃开封府,若指派心腹接手开封府,该当如何?” 一听这话,赵桓不乐意了。 “差官尽损,李铭被废,现在的开封府就是一个空壳子。” “若是这都能让人抢回去,只能证明赵大人不太适合混迹汴京。” 赵石岩脸色涨红,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被李铭压制的太久,一时间已经忘记该如何主持大局了。 就在这时,赵桓轻笑起来。 “筹资大会余威散尽之前,陛下也好,六贼也罢,都不会委任府牧。” “换言之,这段时间,便是你重掌大权的绝佳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石岩重重一点头,已经彻底把赵桓当成了主心骨,更将他视为重振皇权的唯一希望。 “我这就回府,安排诸事!” 赵石岩虽然辈分比赵桓高,但举手投足尽是恭敬。 拱手作揖,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陈钊早已急不可耐,赵石岩一走,他便连忙凑了上来。 “我翰林院主战派,将誓死追随定王府!” “以后谁想对王爷不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看着陈钊这份信誓旦旦的模样,赵桓心里憋着笑,暗叹这小子虽说胆小如鼠,但却是个奸猾之人。 之前若不是他一直在暗中起哄,舆情也不会酝酿的如此顺利。 不过说到底,陈钊之流尽是投机分子,可交,却不能深交。 赵桓起身,拍了拍陈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干,本王看好你。” 陈钊眼睛直冒光:“王爷这是答应与主战派结盟了?” 一听这话,赵桓直接把手缩了回来。 “好端端的,结什么盟?若主战派忠心耿耿,为匡扶社稷献力,本王自然是鼎力支持。” “既然我等目标一致,皆是以重铸大宋辉煌为己任,又何须盟约束缚限制?” 陈钊瞬间垂头丧气…… 陈钊虽然胆小,却不傻。 咱这位王爷,向来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真要出手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若没有盟约限制,只怕……前脚大家还推心置腹,后脚就被赵桓斩首祭天了。 这才过去几天? 程家父子,高尧康以及李铭,全都被赵桓给整垮了,这可都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 陈钊要的就是赵桓的一句话。 可惜,赵桓却根本不给他周旋的机会,直接让长福送客。 赵桓往椅子上一靠,正准备松口气,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步摇声。 循声望去,只见朱琏穿着她那件破洞袆衣,迈着轻佻的步伐,来到前堂。 “爱妃,你这是?” 赵桓甚是意外,向来端庄典雅的朱琏,今天怎么如此不修边幅? “差点把正事忘了!” “长福,快去给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买全城最好的布料,找全城最好的裁缝!” 就在长福转身之际,却被朱琏叫住。 “不必了,这件袆衣挺好。” “常言道,好马配好鞍,像本宫这样的女人,有衣衫遮体就够了,属实配不上太金贵的衣裳。” 这话……味不对,尽是讥讽之意。 长福多聪明? 一看情况不对,扭头就走。 赵桓看着长福的背影,心里暗骂,恶仆!说好的忠心护主呢? 整个前堂,只剩下赵桓和朱琏二人。 赵桓吞了下口水,强颜欢笑道:“爱妃,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你跟本王说,本王定为你出气!” 朱琏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别装糊涂了!” “像你这样忘恩负义之辈,本宫纵使穿金戴银,也难掩身上沾染的那一股脏气!” “既然王爷自甘堕落,本宫当然要与你……门当户对!” 朱琏把“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说的极重,眼神流露出的鄙夷,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赵桓已经听明白了,朱琏这是在讽刺他,颠倒黑白,将那十七个义士的项上人头,说成叛党。 朱琏虽然一心振兴王府,但以她眼睛不容沙子的性格,绝干不出背信弃义之事。 朱琏视赵桓为耻。 “昨日,你可以利用北陲义士的项上人头,以后,你为了自身利益,就可以灭尽朱家满门。” 说到这,朱琏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毫不在意礼节,头上的步摇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好马配好鞍,能配得上好妻的人,自然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很显然,赵桓担不起“男子汉”这三个字。 赵桓轻叹了口气,收敛起平日里的轻佻,望着门外故作忙碌的仆人们。 “后天正午,典刑市曹,本王自然会还北陲义士一个公道。” “若是爱妃不信……”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便冷冷打断:“我当然不信!” “难道你以为,废了李铭,暂时掌控了开封府,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 “天真!” “典刑市曹的布告,早已经公之于众,后天正午,赵昆、王奇就会被推上刑场。” “而你故意掀起舆情,废除李铭,搞乱开封府的行径,也必定会成为暗保叛党的铁证。” “叛党的罪名,乃是陛下和童贯以及高俅,联手烙印在此二人身上,就凭你也想翻案?只怕是异想天开。” 朱琏缓缓闭上眼睛,她深知躲不过这一劫,就算是死,也要让整个定王府,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离开。 现在,却背负上了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污点。 可耻! 朱琏猛然起身:“本宫就算再难的时候,也不曾向人央求过一根针!” “身为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气魄。莫要让本宫看不起你!” 见朱琏拂袖而去,赵桓并未挽留,心中的念头却更加坚定。 “本王绝不会让北陲义士含恨而终!” 第49章 灯下黑 就在这时,长福突然跑了进来。 “王爷,高家来人了,见还是不见?” 赵桓轻哼一声:“当然要见!” “不过,长福,你先去帮本王准备十七个灵位,切忌是空白灵位!” 长福自然明白赵桓要厚葬那十七个义士,但是为义士沉冤昭雪之前,还不能刻名字,否则必然遭小人算计。 长福转身跑掉,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家丁,来到赵桓面前。 高邸家丁也不啰嗦,直接下跪行礼:“小的参见王爷。” “按理来说,高家正在丧期,不便登门,但此事非同小可,特事特办,还请王爷多担待。” “我家二公子高尧辅,闻家中突变,专程从外地赶回来,还未进家门,并未沾上丧气。” “二公子在长春楼摆下大宴,请王爷与王妃赏脸,希望王府与高家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新鲜! 二儿子刚回京,就要约仇家见面。 究竟是化干戈为玉帛,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谁会不知? 若只是宴请赵桓一人,也就罢了,想要把朱琏也卷进去,那就恕不奉陪。 就在赵桓准备一口回绝之际,高邸家丁却抢先一步开口。 “二公子官拜永庆军观察使,此次回京,乃是为了永庆军中有人谋逆一事,打算先和王爷私谈此事。” 永庆军…… 如果赵桓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小舅子朱孝章,正是永庆军承宣使…… 自家小舅子和高俅小儿子,竟然在同一个部门任职。 观察使和承宣使,都是正四品官职。 而永庆军,则是广南东路的驻军,位于广州一带。 所谓的谋逆,恐怕是要给小舅子使绊,这也是为何高尧辅,点名道姓让朱琏也参加宴会。 就在赵桓犹豫之际,朱琏的清朗嗓音却从身旁传来。 “何时赴宴?” 高邸家丁脱口而出:“就在正午。” 朱琏神情淡漠:“本宫自然会去参加。” 目送高邸家丁离开,朱琏也不理会赵桓,直接转身离开。 赵桓虽然不希望朱琏卷进来,但娘家人都遭到高家威胁了,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 而且…… 高邸管家还被赵桓扣在后院,高尧辅此举,十有八九是为了高驰而来。 赵桓眼前豁然开朗,他起身拍打了一下袖口,朝着后院走去,脸上尽是期待笑容。 “小小管家,居然能让高家父子如此大费周章。” “你手里到底攥着多少秘密?” 此时,高驰正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眼泪都已经哭干了。 “倒霉催的!早知道王府进来容易出去难,打死我也不来触霉头。” “现在倒好!就算回到高家,老爷也必定心生猜忌。” 高驰想死的心都有,已在定王府已经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就算在此期间守口如瓶,但高俅生性多疑,岂会相信?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银锭,高驰恨不得一头撞死。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推开。 高驰抬头一看,只见赵桓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王爷!自打小的进入王府,已经整整数了十遍银子了!” “您打算让我数到什么时候?这分明是擅自监禁!” “我要去开封府告你!” 面对高驰的威胁,赵桓当场笑出声:“开封府牧都被废了,府尹乃是本王的族人,不知堂下何人状告本王?” 高驰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大人被废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正二品大员,仅次于六部尚书,才一天时间,就被赵桓给拉下马了? 前一刻还疯狂叫嚣的高驰,这一刻已经变成了霜打茄子。 “王……王爷,您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高驰主动问起来了,赵桓自然不绕弯子。 “高家父子挖空心思,也要把你从王府捞出去,你这个小小管家,恐怕没那么值钱?” 高驰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辩解:“我家老爷最是重情义!” 赵桓眉头一挑:“重情义?这么说,你现在回去,高俅不会灭你的口?” 高驰又没了动静,心里阵阵发虚,以他对高俅的了解,此番回邸,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见高驰沉默不语,赵桓立刻趁热打铁。 “不如你弃暗投明,把高俅那点破事都告诉本王。” “本王既然能够一天之内扳倒李铭,自然也能在典刑市曹之日,拿下高俅。” “高家完了,自然没人理会你这等小喽啰。” 面对赵桓的策反,高驰虽然绝望,却不为所动。 “王爷真会说笑,高家能有什么黑料?” “我家老爷,那可是大大的忠臣!” 赵桓早就料到高驰不会轻易就范,也懒得废话,直接转身往外走,临关门前,抛出一个满怀深意的眼神。 “高尧辅回来了,你可知道?” “今日正午,本王就要去长春楼,会会高家二公子。” “届时,本王自然会为你多美言几句。” 二公子回来了…… 高驰的腿肚子剧烈颤抖起来,面对高俅,大不了被一刀砍了,断然不会殃及家人。 但面对这位性格暴戾的二公子,只怕是全家老小,都要被屠戮殆尽! “王爷请留步!” 高驰猛地攥紧拳头,彻底豁出去了。 既然二公子已经回京,那他绝无善终的可能,唯有放手一搏。 “高家的账本,都是我一手记录。” “以往的行贿受贿就不提了,此次筹资大会举办前夕,老爷出城,便是与北陲边军接触……” “边军奉上白银二万两,希望老爷可以继续在京中庇护北陲。” 边军早就穷的叮当响了,居然还有二万两银子行贿? 呵呵呵! 高尧康的命还值三万两,高俅却只值二万两,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赵桓直截了当:“单凭你一张嘴,对高家根本构不成威胁,料想是有什么铁证,在你手里?” 高驰长叹了口气,此时知道定王的恐怖,还有什么意义? 也不再挣扎,转身从堆积如山的银锭之中,取出一枚,递到赵桓面前。 银子上方的印戳,映入赵桓眼帘。 最醒目的便是“易州造”三个字。 两侧还有铸造时间和铸造部门,绝对是北陲流回来的银子! 好一个灯下黑。 若不是高驰开口,赵桓到死都发现不了,隐藏在银子里的杀机! 第五十章 当众羞辱 易州是抵御金人的第一线,也是最吃军饷的地方。 据赵桓所知,户部刚向易州拨了三万两银子,扭脸就有二万两易州锭送了回来。 好一个“出三进二”。 这“回扣”吃的也太残暴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易州锭,本该融掉重铸,但高俅却玩了一手移花接木。 夹在银子堆里的易州锭,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典刑市曹,赵桓被押入御史台,倘若舆情汹涌,从王府搜出的易州锭,即可堵住悠悠众口。 反之,若市曹出了岔子,易州锭依旧可以让赵桓身陷囹圄。 既然高俅处心积虑也想灭了定王府,赵桓自然是要礼尚往来。 “高俅!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儿子够挥霍!” 正午,长春楼被整个包下。 前来赴宴的京中权贵子弟,不下三十人,整个长春楼人声鼎沸。 随着赵桓和朱琏的出现,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阴冷鄙夷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当赵桓走到大厅中央时,嗤笑声逐渐响起。 “定王还真敢来?” “呵呵,他恐怕不知道高尧辅的手段?” “废话!高家二公子常年在广州,鲜少回京,如今高家突发变故,二公子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何止赵桓?京中有一半子弟,都不曾见过二公子。” “大公子尸骨未寒,二公子此番回来,就是要报仇雪恨,赵桓不是很能蹦跶吗?我倒要看看,面对二公子,他还能不能蹦跶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王妃殿下也太漂亮了?” “此等绝女子,竟然嫁给了定王,真是暴殄天物!” 听着周遭非议,朱琏神色从容,心里却幽幽叹息。 纵使赵桓闹得再凶,京中各界名流权贵,依旧不把王府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赵桓只不过是临死前的疯狂罢了,且不说各路义士离京后清算总账,光是典刑市曹这一关就过不去。 朱琏余光轻瞥,却发现赵桓脑袋扬得老高,摆出一副“有本事你们咬我”的架势。 难道这家伙的字典里,就没有“收敛”二字吗?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嘲笑。 “王爷,您也太不把王妃当回事了。” “之前去艮岳时,就穿着这件破袆衣,今日还是这件。” “高邸不是赔了你三万两银子吗?就不舍得给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您也太小气了。” 此言一出,周遭子弟纷纷调侃起来。 “呵呵,不就六百两银子?很多吗?” “王爷在艮岳一口气扔出十万两银子,何等的气派?到了自家人身上,反倒计较起来。” “难道这便是常说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哈哈哈!谁要是嫁给王爷,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今日并非盛典,朱琏本不必盛装,她却故意穿上这件破袆衣,就是要时刻警醒赵桓。 王府就算再困难,也绝不能干出任何损人利己之事。 那三万两银子,沾着北陲义士的血,朱琏就算衣不蔽体,也不会花其中一文钱。 赵桓对自家媳妇的气节,由衷钦佩。 但是周遭的嘲讽调侃,却甚是刺耳。 任凭外人如何贬低赵桓,他都会一笑置之,唯独不允许任何人羞辱朱琏。 王之逆鳞,一触即怒! “私议王妃?看来你们还没有吸取艮岳的教训。” “凡是刚才说三道四者,本王都已记下名字,事后,本王自然会挨个去拜访你们。” 刚才还嬉笑不断的长春楼,瞬间寂静无声。 他们在心里暗骂赵桓小心眼,不就是开个玩笑,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但明面上,却无人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王妃与你们共处一室,已是你们前世修来的造化。” “直视王妃,大不敬!” “都给本王把头低下,否则,挖眼!” 赵桓的声音清冷犀利,绝无半点虚张声势。 一想到赵桓亲手送走了高尧康,连正二品的李铭都被他扳倒了,在场的官宦子弟,只感觉手心冒汗。 他们不能低头,否则就等于向赵桓认怂,进而令高尧辅颜面尽失。 可是不低头的话,赵桓这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长春楼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感受到赵桓的霸道保护,朱琏的阴沉心情,终于有所回暖。 她之所以敢来长春楼赴宴,就是笃定赵桓一定会保护她的清誉,毕竟已有艮岳的前车之鉴。 但今日之事,毕竟涉及娘家兄弟。 朱琏不愿把事情闹僵,轻声道:“本宫不差他们心不由衷的礼节。” 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赵桓,瞬间变脸,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既然王妃如此仁善,本王自然无话可说。” “还不谢谢王妃?” 众人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冲朱琏拱手作揖。 虽然逃过一劫,但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却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 从鄙夷,逐渐转变为畏惧。 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任谁也摸不准他的脉络。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冷哼。 “堂堂大宋皇长子,竟对女人马首是瞻,当众溜须拍马,就不嫌丢人现眼?”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权贵子弟,瞬间来了精神。 他们纷纷抬头向楼梯看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笑意,眼神更是崇拜至极。 只见一个不到二十岁,身穿黑色锦衣,黑发束冠,剑眉冷眸的男人,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此人,正是高俅二子,永庆军观察使高尧辅。 先前被赵桓吓得一头冷汗的子弟,连忙迎了上去。 “二公子明鉴,我等虽是官宦子弟,却并无官身,面对王爷王妃,自然是要谨言慎行。” “不过……有二公子在,我等的腰杆也就硬了。” 面对这番厚颜无耻的溜须拍马,高尧辅却眼神一厉:“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 那子弟依旧满脸堆笑,巴不得把脸凑上去,让高尧辅抽几巴掌出气。 高尧辅懒得理会这般废物,一双凌厉鹰目,冷冷注视着赵桓。 “赵桓,你好大的威风!”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把本公子的眼睛挖出来!” 第五十一章 朱琏的抉择 大宋的朝廷命官,品级越高,越不能动粗! 纵使犯了死罪,也要押入京司审理,绝不可滥用私刑。 宋吏不受杖! 虽然赵桓对这条规矩,嗤之以鼻,觉得贪官污吏就要按在地上摩擦才解气。 但规矩就是规矩,谁敢坏规矩,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也是为何,官拜正四品观察使的高尧辅,直面王威还敢如此嚣张。 见赵桓笑而不语,在场的官宦子弟,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高尧辅眼神更是鄙夷:“难道王妃不开口,王爷连话都不敢说了?” “一个惧内的废物,还想扰乱汴京格局?异想天开!” 高尧辅懒得理会赵桓,视线一瞥,落在朱琏身上,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公子在长春楼设下宴席,乃是为了商谈永庆军一事。” “永庆军承宣使朱孝章,乃王妃胞弟,此事与王妃私谈,也算妥帖。” “闲杂人等在一楼,自便!” 朱琏冰雪聪明,岂会不明白高尧辅的险恶用心? 虽然她还不知道,朱孝章意图谋反一事的真实性,但这可是夷九族的大罪,她不敢有半点冒险。 想要私谈此事,就必须独身上楼。 纵使高尧辅绝不敢对朱琏怎么样,但天下悠悠众口,依旧会把朱琏生吞活剥。 若是拒绝闭门私谈,她就无法保护朱孝章。 毕竟这些奸臣佞党,最是擅长颠倒黑白,栽赃嫁祸。 朱琏进退两难,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桓身上。 可高尧辅毕竟是正四品观察使,倘若赵桓硬来,反倒会把事情闹大。 今日这场鸿门宴,左右皆是死局。 “高公子,本宫身为王妃,绝不可能与你闭门私谈,你若真想谈及永庆军之事,至少要有王爷在场。” 高尧辅早就料到朱琏会这么说,他直接瞥了赵桓一眼,当场冷笑起来。 “这个废物也配?” “本公子邀请你夫妇二人一同来长春楼,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 朱琏早就听说过高尧辅的恶名,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猖狂。 任凭朱琏心中如何愤慨,都无法定高尧辅的罪,只因这里是汴京,只要手里的权力够大,黑白不过一念间。 “高公子身为正四品观察使,又是高家子弟,当众出言不逊,未免有辱门风?” 面对朱琏这不痛不痒的教训,高尧辅不禁仰头大笑。 “我高家与定王府,早已经结下血海深仇,若无皇亲国戚这个身份,我早就让你二人血溅长春楼!” “我赏你脸,才称你一声王妃殿下,如若不然,你算什么东西!?” “你只不过是朱家送到定王府的政治资本。” “就凭你,也敢教训我?” 这个高尧辅,不仅生性暴躁,就连嘴巴也甚是恶毒。 杀人又诛心! 纵使朱琏千般不认,也无法改变事实,她本就是朱家的政治牺牲品。 父慈子孝,兄贤弟恭,又能如何?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朱家换取政治筹码的一个器物。 朱琏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自尊心,寸寸龟裂发出的脆响…… 高尧辅乘胜追击,冷嘲热讽道:“区区一个花瓶,摆在哪里不是摆?” “你真把自己当成定王府的救星了?” “别说是你,就算整个朱家绑在一起,到了汴京也要夹起尾巴做人。” 高尧辅伸手一指楼梯,嗓音冷然,竟尽是命令的口吻。 “你若自己上去,朱孝章尚且能够活命,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这,高尧辅故意瞥了赵桓一眼,眼神尽是讽刺。 你不是护妻心切吗?本公子就是要当着你的面,羞辱你的爱妃,你又能如何? 进一步,朱琏身败名裂,赵桓也必将受到连累。 退一步,朱孝章就危险了。 朱琏脸色已经苍白至极,她别无选择,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不起……章儿。” “本宫既然已经嫁入定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你与王爷二选其一,本宫也只能……成全夫家。” 说出这番话,朱琏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向来高傲的俊首,竟不由自主的垂落,犹如失去魂魄一般…… 高尧辅奸计得逞,当场放肆狂笑起来。 要么是王妃受辱,要么是赵桓受辱,总要有一个人,要拜服在他的脚下。 高尧辅的锐利目光刺向赵桓。 “听说……王妃乃是王爷的逆鳞,触之及怒?” “你今日莫不是变成哑巴了?” “呵呵呵,什么狗屁王威,不过尔尔!” “今日先浅尝即止,待典刑市曹,本公子再亲眼看着你被扒掉盘龙袍,押送御史台!” 在一众子弟的拱卫下,高尧辅阔步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之际,赵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高公子,欺负了本王的爱妃,还想走?” 高尧辅眉头一挑,猛然转身,发现朱琏的手腕正被赵桓抓着,而赵桓的神情,非但没有半点愤怒,仿佛……尽是感动? 赵桓之所以一声不吭,就是想看看朱琏会如何抉择。 当朱琏宁可牺牲胞弟,也要保全王威时,赵桓已经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人生得此女,夫复何求? “王爷……你不必为我强出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当着外人的面,朱琏自然不会挣脱赵桓的手,但她的眼神已经失去色彩。 看着昔日高贵端庄的爱妃,竟会露出这种绝望眼神,赵桓极心痛又愤怒。 他直接伸手捏住朱琏的下巴,把她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 “身为王妃,你只管继续高傲即可!” “其他的,交给本王!”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的霸道气势,那一瞬间,朱琏心里竟产生一丝涟漪。 赵桓漠然转身,重新打量了高尧辅一眼。 以高尧辅的背景和手里的筹码,自然不把赵桓放在眼里。 “怎么,王爷认不出本公子了?” 赵桓当即笑出声:“本王只是在想,等会先打断你哪个部位!” 此言一出,就连周遭的官宦子弟都不禁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王爷,您难道忘了,二公子可是正四品永庆军观察使!” 第五十二章 王驾只跪天地 “宋吏不受杖!就算你是王爷,也不能当众对二公子动武!” “况且……二公子刚才的言论,句句属实,字字珠玑,难道这年头,连真话都不让人说了?” “就是!哈哈哈哈!” 有了高尧辅撑腰,户部子弟的腰杆子,前所未有的硬朗。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赵桓就算势头再猛,面对高尧辅,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高尧辅看赵桓的眼神,尽是不屑。 “本公子今日叫你夫妇二人来长春楼,无外乎敲打一番罢了,直接踩死你们,未免也太无趣了。” “你们本可以走着离开长春楼,既然不识好歹,那我就让你们跪着出去!” 高尧辅看似狂妄,实则心细如发,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朱琏。 他深知,赵桓没脸没皮,死猪不怕开水烫。 但朱琏可就不同了! 此女既是名门出身,又是大宋最尊贵的王妃,心气何其之高? 蛇打七寸,杀人诛心,对付朱琏,才是对症下药。 “为了定王府,你能牺牲多少?” “难道你以为,本公子此次回京,仅仅只是为了朱孝章一人?” “你父亲朱伯材,身为从二品武康军节度使,若是谋逆,又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纵使向来心情淡薄的朱琏,心脏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赵桓,也被惊了一下。 武康军,乃是兴元府下辖洋州,此地位于汉中,与西川,汉江和江东并称四道大门,守住长江。 汉中的稳定与否,不仅关乎大宋的兴衰,更关乎将来南宋的命脉! 一旦老丈人出了岔子,必定产生连锁反应,就连以后“南迁”的后路,都被堵死了。 此罪,必定株连九族! 赵桓和朱琏,身为皇亲国戚,可免于一死,但也必定会遭到牵连。 但问题在于…… 朱伯材和朱孝章父子俩,一个在洋州,一个在广州,怎么会同时谋逆? 这已经不是巧合,而是纯粹的……不讲道理! 赵桓马上意识到,所谓的谋逆,不过以六贼为首的文官集团之惯用伎俩! 先泼脏水,然后深入调查,紧接着暗中操作,最后五马分尸! 这一系列动作,绝不仅仅是为了打压朱家,而是未雨绸缪,铲除赵桓唯一能够动用的外戚力量! 这场生死博弈,绝不局限于汴京。 汴京咳嗽一声,整个大宋都会跟着打寒颤! 高尧辅乘胜追击,冷笑不止。 “你朱家上上下下,全部捏在本公子手里。” “诛杀九族,还是诛灭九族,也全在本公子一念之间。”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现在,给本公子跪下!” 以高家在文官集团中的份量,确实有操作空间。 诛杀,九族只需派出代表即可…… 诛灭,则是老弱妇孺,一个都逃不掉。 朱琏的呼吸已经异常急促,她双腿颤抖,几次都要认命下跪,保全九族,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却又忍住了。 她可是定王妃! 这一跪,定王府的威望将荡然无存! 仅兄弟一人性命,她尚且能狠下心,而九族的重量,却已经与定王府持平。 她夹在中间,若不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恐怕早已崩溃。 高尧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一幕,虽不能让天下义士看见,但只要在京中传扬开来,就足够让赵桓永世不得翻身! 高尧辅余光一瞥,落在赵桓身上。 “王爷不是爱妻如命吗?既然王妃举棋不定,何不由王爷代劳?” “别人不敢受你这一拜,本公子可不在乎!” “今日王妃和王爷,总有一人,要跪在本公子脚边,俯首称臣。” 周围的户部子弟,看高尧辅的眼神,早已炙热无比。 这便是高家二公子,何等的气魄! 王爷又如何?皇长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二公子当场挤死? 赵桓往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个微小动作,却令朱琏反应激烈。 原本是赵桓拉着朱琏的手,瞬间反了过来。 朱琏紧紧攥着赵桓的手指,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你若跪下,本宫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记住,你是大宋最尊贵的王爷,在你头顶上,只有天地君亲师!” 朱琏脸色苍白,一字一顿:“本宫也绝不会辱没了王府的威严!” “只是……” 朱琏没有再说下去,她已经看穿高尧辅的伎俩,不过是为了铲除定王府的依靠。 而定王府与朱家唯一的联系,就是她! 只要她死了,高家自然也就不会再大费周章的对付朱家。 “今夜,本宫会染病暴毙,不知二公子……可还满意?” 面对朱琏宁死不屈的回应,高尧辅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现在才知道和定王府划清界限?晚了!” 高尧辅猛地往前踏了一步,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朱琏的尊贵玉体,没有半点尊卑有别。 “死,自然要死,跪,也必须得跪!” “若不把你们碾碎,何以告慰我大哥的在天之灵?” “既然你自己跪不下去,那本公子就帮你一把!” 话音落,高尧辅已经抬起右手,悖佞至极,直接朝着朱琏的脸上打来。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赵桓,打碎朱琏最后一丁点自尊心。 这便是得罪高家的下场! 今日发生在长春楼里的一切,没有人敢泄露半个字,就算赵桓告到天边,也没人会为他主持正义! 望着迎面而来的巴掌,朱琏毫不犹豫,猛地向后退避。 此举,并非软弱! 也绝非为了自保,而是……身为王妃,她决不能受这一巴掌,否则,她就对不起“定王”这两个字。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凌空出现,一把抓住了高尧辅的手腕。 啪! 力道之大,竟然发出一声脆响。 高尧辅的巴掌,悬在赵桓面前,就算朱琏不退,也断然打不到她。 高尧辅身为观察使,在军中历练,力道何其之大? 但是他暗暗发力,竟挣脱不了赵桓的掌心! 赵桓依旧无视高尧辅,扭头冲朱琏轻叹一声:“爱妃,本王刚才可不是要下跪!” 第五十三章 本王向来愚钝 朱琏的心,猛然一紧,感受着赵桓云淡风轻的眼神,心里竟升起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可是她依旧“去意已决”,只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赵桓如何能力挽狂澜…… 为了让朱琏安心,赵桓故意咧嘴一笑,甚是轻松。 “要不是刚才爱妃拽住,本王早把这悖佞狗贼的脑瓜子拧下来了。” 什么?! 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说……赵桓从来没想过,为自己忍辱负重? 而是……一路高歌猛进,撕碎所有意图伤害她的人? 不等朱琏从错愕中回过神,赵桓的视线已经落在高尧辅身上。 “二公子,你明知道本王,乃是亲王,更是皇长子,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对王妃不敬,还意图动粗?” “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你这般底气,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背后站着文官集团,你就刀枪不入了?” 赵桓继承的,可不只是这具身体,更是绝顶素质! 身为皇子,而且还是皇长子。 天下最优秀的良师武师,还不是任凭挑选? 君子六艺,更是必修课程。 其中的射艺,绝非射的准那么简单,光是锤炼膂力,胜任“上力硬弓”,就足够让赵桓秒杀一票权贵子弟。 凡是皇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率领大军,浴血奋战。 就连不爱政治爱书画的废物老爹赵佶,都绝非真正意义上的“废物”。 骑马,射箭和蹴鞠,样样精通,等闲根本近不得身。 就连老祖宗赵光义,如“驴车漂移世界纪录保持者,驴车漂移冠军侯,高粱河车神”等诸多雅称,也是亲临战场斩获。 大宋重文轻武,但大宋皇族却文武双全! 赵桓手上一发力,高尧辅脸色就发生了微妙变化,不服,惊讶,故作镇定等等情绪,一股脑的涌现了出来。 “看来二公子,也是知道疼的嘛!” 话音落,赵桓松开朱琏,腾出右手,一拳砸在高尧辅的鼻梁上。 砰! 鼻血四溅。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户部子弟,瞬间脸色煞白,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王爷!您疯了!” “二公子可是正四品官身!” 措手不及的高尧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等他回过神,下意识挥手反击之际,另一手又被赵桓抓住。 “你看,本王对你多好,小小观察使,若是当众打了本王,岂不是死罪难逃?” “本王打你,这份罪名,担得起!” “你打本王,只怕是担不起?” 话音落,赵桓抓着高尧辅的两只手,脑门直接顶上去,一个头槌,再次撞在高尧辅的鼻梁上。 本就被打断的鼻梁,直接被撞平了。 “啊!!!” “赵桓,我要杀了你!” “你和朱家,一个都跑不了!” “等我夷平朱家九族,再去御史台,让你生不如死!” 高尧辅彻底被激怒了,一边怒吼,一边喷溅着鼻血。 身为高家二公子,向来只有他打人的份,哪有人打他的道理? 今日,他不仅当众被赵桓打了,而且这厮……下手甚是恶毒,简直比地痞流氓还要阴损! 赵桓就这么抓住高尧辅的两只手,十指交扣! 任凭高尧辅如何挣扎,都掏不出赵桓的掌控。 “夷平朱家九族?最快,也要等到典刑市曹,本王身败名裂之后?” “任凭你叫的如何凶,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本王刚得势,朱家就叛乱,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只要本王站在这,你就动不了朱家一根汗毛。” 一旁的朱琏,早已呆住。 就在刚才,她还被高尧辅拿捏在掌心,即便是死,都掏不出掌控。 而现在……那看似不可战胜的高尧辅,已经满脸是血,歇斯底里的惨叫哀嚎着。 朱琏本该是最了解赵桓的人,但此时,却觉得这个男人,如此的陌生! 仿佛十年枯守,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 而今梦醒了,她的夫君,非但不是窝囊废,反倒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朱琏鼻子一酸,用力吸了口气,这才堪堪压住心中的激动,没有当场失态。 周围的户部子弟,更是目瞪口呆。 “二公子,您可是永庆军观察使,怎么会被定王拿住?” “闭嘴!妈的,你也不想想,赵桓可是皇子,天下名师锤炼出来的六艺,岂是普通人能够比拟?” “跟定王单挑,分明是脑袋被驴踢了!” “定……定王,难道你就不怕朱家被夷平九族?” “你特么傻啊?还没听明白?朱家谋逆一事,要等到典刑市曹后才能揭发,现在定王强势,这个时候出手,天下义士,必定激烈反弹。” “朱伯材乃是洋州节度使,掌一州兵马,镇守长江,虽在汴京不算什么,但在地方上,也是一方豪雄。” “若没有合理借口,贸然下手,朱伯材携天下义士之势,谁灭谁还说不准呢!” 赵桓懒得理会这些墙头草,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高尧辅身上。 “二公子口口声声要灭朱家九族,本王愚钝,不善谋略,想事没有那么深远……” “本王只知道,灭了你,就能保全朱家。” 话音落,第三记头槌,已经砸在高尧辅的脸上。 手一松,高尧辅整个人瘫跪在地上,鼻子已经被砸进了脸里,双眼充血,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 偏偏这时,赵桓竟然摸了摸高尧辅的天灵盖,语重心长道:“二公子还是懂规矩的,知道面见王妃,应当下跪行礼。” “知耻而后勇,你还是有救的。” 什么?! 一众户部子弟,齐刷刷的看向朱琏,嘴巴越长越大。 本该俯首称臣的朱琏,站在原地,而胜券在握的高尧辅,却跪在朱琏面前。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目睹了整个经过,却偏偏想不通,事态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朱琏看着跪在面前的高尧辅,也愣了一下。 本该屈辱下跪的人是她,可是一转眼,羞辱她的人却跪在了眼前。 朱琏轻咬薄唇,看向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赵桓,胸口竟怦怦直跳…… 高尧辅嗡嗡作响的脑袋逐渐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竟然跪在朱琏面前。 高尧辅不顾脸上的重伤,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 “赵桓!今日长春楼,你我只有一人能走出去!” 第五十四章 跪安吧 高尧辅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 等高尧辅从地上爬起来,嘶吼着冲向赵桓时,却感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迎面飞了过来。 由于双眼充血,高尧辅根本看不清楚,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的大脑,又是嗡的一声。 砰! 高尧辅仰头,硬挺挺的栽了下去。 站在周围的户部子弟,看的真真切切,赵桓的拳头,迎面砸在高尧辅的脸上,力道之大,仿佛溅起一片血花…… 他们已经分不清楚,这场鸿门宴,究竟是给谁设的。 赵桓甩了甩拳头上的血,云淡风轻道:“这种事本该交给下人去做,但二公子却只邀请我们夫妇二人来赴宴,那本王只能亲自动手了。” 在众人惊恐无比的注视下,赵桓转身看向朱琏,竟然小声问了一句:“爱妃,本王这不算失态?” 朱琏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对她而言,几乎无法抗衡的高家二公子,竟然被赵桓蹂躏的死去活来。 明明……赵桓除了那虚无缥缈的“人心”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资本,面对权倾朝野的佞党,却总是拥有近乎“莫名其妙”的自信。 可偏偏这种无法理解的自信与威严,却总是能为她提供最具安全感的庇护。 朱琏已经不再有任何犹豫,她把一切赌在赵桓身上:“王爷……只是在自卫。” 一听这话,赵桓仿佛解开了脖子上的无形枷锁,脑袋瞬时支棱的老高。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伸手抓住高尧辅的头发,把迷迷糊糊的高尧辅,直接从地上拖了起来。 赵桓单手拎着高尧辅,笑眯眯的看着在场围观的户部子弟。 “诸位都看见了,高尧辅意图伤害本王和爱妃,无奈之下,本王才出手反击。” “此人太过凶悍,要不是本王自幼练习六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户部子弟嘴巴长得老大,先是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高尧辅,又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赵桓。 这特么究竟是谁在伤害谁?! 究竟是有多无耻的人,才能一脸人畜无害的把对方打的半死不活,然后……恶人先告状?! 不等众人回过神,赵桓已经把高尧辅拖到大厅中央,随手一扔。 接下来更令众人恐惧的一幕发生了,赵桓竟然拎起凳子,高高举过头顶,猛地砸在高尧辅的膝盖上。 砰! 这一下,毫无保留,凳子应声而碎,众人明显听到一个渗人的“咔嚓”声。 却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凳子发出的,还是高尧辅的膝盖…… 朱琏也被赵桓所展现出的暴戾,吓了一跳。 这还是朱琏第一次看到赵桓出手,出手就是筋断骨折…… 还没完! 赵桓又拎起一个凳子,对准高尧辅的另一边膝盖,重重砸了下去。 那诡异的“咔嚓”声再次响起。 现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后背阵阵发凉,手心更是开始冒汗。 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高尧辅暴戾无常,但是与赵桓相比,高尧辅的暴戾只能算得上“脾气不好”。 赵桓一鼓作气,砸碎了高尧辅的四肢关节。 以当下的医术,根本无法治愈“粉碎性骨折”,高尧辅已是废人一个。 赵桓随手扔掉断裂的凳子腿,拍了拍手,再次厚颜无耻的自我标榜起来。 “爱妃时常督促本王,做人应当有好生之德,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动杀念。” “本王深以为然,故此饶恕高尧辅的大不敬之罪。” 饶恕?!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尧辅直接变成了废人,生不如死,而赵桓却根本没有下狠手? 户部子弟不敢想象,赵桓真正暴怒的模样,何其恐怖…… 就在这时,长春楼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群人出现在门外,正是闻讯赶来的高邸家丁。 看着倒在血泊中,已经形同废人的二公子,他们眼睛睁得老大,片刻错愕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愤怒。 “赵桓!你竟敢对我家公子,下这等毒手!” “公子刚刚返京,还未回家,就遭此大难,高家绝不会放过你。” “此仇不共戴天!” “你这厮当众重伤正四品朝廷命官,肆意践踏大宋官威,罪该万死!” “快!快去叫大夫!” “还愣着干什么?回去通知老爷,调派人手,为二公子……不!为两位公子报仇雪恨。” 就在家丁准备把高尧辅抬走时,赵桓却一脚踩住高尧辅的小腿。 原本已经昏迷的高尧辅,瞬间疼醒,整个长春楼回荡着杀猪般的嚎叫。 路过百姓,纷纷凑了上来。 户部子弟见状,对视了一眼,连忙跑过去,把长春楼的大门关上。 今日长春楼内发生的一切,绝不可外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邸家丁恶狠狠的瞪着赵桓,咬牙切齿道:“赵桓,你好生恶毒,难道连让我们医治二公子都不许?” 赵桓面带微笑:“凡事应当善始善终。” “既然二公子已经对王妃行了跪拜之礼,如今想要离开,那便跪安。” 跪安?!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高尧辅被砸碎的膝盖,这……这让他怎么跪? 赵桓这狗贼,分明是在故意刁难! 高邸家丁,恶狠狠的瞪着赵桓,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已解心头之恨。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浓了:“何止高尧辅?尔等也都跪下。” 高邸家丁宁死也不会给赵桓、朱琏下跪! 偏偏这时,那群早已经被吓傻的户部子弟,哗啦跪倒一片…… 连高尧辅都被收拾的惨不忍睹,他们哪还有半点面对赵桓的勇气? 眼下,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请……请王爷,把我们当成屁放了。” “王妃殿下,我等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与高家并不熟。” “对对对,都是高家逼我们的。” 看着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户部子弟,朱琏因绝望而死气沉沉的胸口,再一次传出有力的心跳声。 尤其是看向赵桓时,心跳更是急促无比。 第55章 专治硬骨头 嫁入王府以来,朱琏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有力的心跳。 她明白,因为这一刻,终于有一个男人,可以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十年了!整整十年,朱琏等的就是这一刻。 和赵桓统一阵线,同仇敌忾方面,朱琏已毫无顾忌。 就算赵桓的疯狂行为,极有可能导致定王府覆灭,她也无怨无悔。 赵桓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明朗。 朱琏没有阻止他对付高尧辅,愿意和他一条道走到黑,就足够证明,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桓看向跪地求饶的户部子弟,不由一阵冷笑。 “尔等虽善于趋炎附势,但也算是识时务。” “既然你们跪的这么快,也就省的本王动手。” “都给我记清楚了,念经只许这一次,下次就该超度了!” 感受到赵桓毋庸置疑的凌厉眼神,户部子弟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汴京局势,看似泾渭分明,实则却变幻莫测。 拥有碾压力量的高家,处处掣肘,长子被处斩,次子变成废人。 无论高家能否力挽狂澜,从根本上已经输的彻彻底底。 反倒是赵桓,区区一叶扁舟,却能劈风斩浪,屡屡创造奇迹! 户部子弟暗暗打定主意,在赵桓身败名裂之前,应当尽量隐匿于户部羽翼之下。 他们可不想被双方碰撞出的烈焰,烧成灰烬。 “多谢王爷手下留情,我等感恩戴德。” “王爷雅量!” “今日发生在长春楼的事,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长春楼之乱一旦泄露,必定为赵桓惹来一身骚,但相比之下,高家却会被汹涌的舆情搅碎。 不必赵桓开口,高家都会想方设法,封死这些墙头草的嘴。 赵桓余光一瞥,看向怒不可遏的高邸家丁。 “怎么,一群下人,还要本王亲自动手,你们才肯跪安?” 面对赵桓的威胁,高邸家丁压力大如泰山,但他们要么姓高,要么是高邸的心腹,倘若跪下去,便等同于对高邸赤裸裸的背叛。 “赵桓,整个汴京城,我们谁都能跪,唯独不会跪你!” “没错!大不了一死!” “纵使是死,也要拖你这厮一起去阴曹地府!” 不愧是家丁,果然有骨气! 赵桓心中升起一丝欣赏,但这并不妨碍他立威,在众人紧张无比的注视下,赵桓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云淡风轻的拍在面前家丁的脑门上。 啪! 一声脆响过后,茶壶四分五裂,鲜血顺着家丁脑门滴落。 那家丁咬紧牙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赵桓,你就这点本事?” “纵使你六艺冠绝,依旧是个窝囊废!” “朱琏……” 就在家丁的矛头指向朱琏时,脆响再次回荡在长春楼。 又一个茶壶在家丁头顶炸开,到嘴边的污言秽语也戛然而止。 赵桓一抬手,户部子弟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一个代表,硬着头皮递上来一个新茶壶。 赵桓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硬骨头家丁。 “直呼本王名讳,赏你满楼茶壶。” “直呼王妃名讳,赏你满楼桌椅。” “这辈子记牢了,下辈子还给高家当狗。” 啪! 随着第三个茶壶砸下去,家丁的身影已经摇晃起来,视线更是因为鲜血倒灌进眼眶而模糊不清。 赵桓干脆拉了张椅子到家丁面前,稳稳的坐在上面:“掌柜的,别藏着了,把长春楼所有的茶壶全都拿来,本王今天有的是时间。” 不一会,几十个茶壶就全都摆在了赵桓面前。 赵桓拿起一个,顺势拍在家丁头上,每一次脆响,都直击众人脆弱的心防。 户部子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已经吓得腿肚子绵软,纷纷瘫坐在地上。 朱琏毕竟是名门出身,早已眉头微拧:“王爷,你为何如此钟情茶壶?就不能赏他一个痛快?” 说话间,赵桓又拿起一个茶壶,他满怀深意的看向大门处的高邸家丁。 “这些人皆是高家心腹,个顶个的硬骨头,只要高俅老贼一句话,他们便会冲上来拼命。” “茶壶虽弱,却也能伤人。” “本王就是要把他们的硬骨头,一点点打碎。” “爱妃你看,那人小腿已经抖了起来。” 朱琏顺着赵桓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一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双腿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那年轻家丁,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相较于羞愧,更多地却是恐惧。 身为高邸家丁,在汴京向来是横着走,如今却突然成了待宰羔羊,心理落差有多大,恐惧就有多强烈。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在几十个家丁的拱卫下,高俅出现在门外,刚要喝骂,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二儿子倒在地上,早已昏死过去。 同时…… 高邸家丁,则跪在赵桓面前,满头是血,周围散落着大量瓷片。 在高俅的注视下,赵桓毫无顾忌,再一次把茶壶拍在家丁的头上。 只见那家丁,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整个长春楼一片死寂,高俅一双近乎疯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桓。 “定王,老夫丧期未过,你便重伤二子,可有说法?!” 感受到高俅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朱琏心里也不免一沉。 先失长子,后废次子,没人知道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高俅,究竟会干出什么。 等朱琏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这家伙依旧耸着肩膀,仿佛根本就没把高俅放在眼里。 “高大人,不是本王说你!” “高家两个公子,先后蒙难,罪责在你。” “要怪就怪你教子无方,难道你从来没有教过他们,面对王驾,应当谨言慎行?” 高俅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尧辅犯了何等大罪,才使得王爷非要下此毒手,才能泄愤?” 赵桓眉头一挑,干净利落道:“让本王和王妃,当众给他下跪,这罪名的份量,够重吗?” 高俅气急,反倒仰头狂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眼神一厉。 “若今日,老夫也要你跪下,你又该当如何?!” 第56章 群狼环伺又何妨 朱琏心里很清楚,事态发展到现在,定王府与高家的恩怨,已无关政治。 高俅的唯一目标就是杀了赵桓,为他的两个儿子报仇。 身为人父,高俅绝不可能让赵桓走出长春楼! 面对高俅的威胁,赵桓却不为所动:“想让本王跪拜?那倒要看看高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高俅再无任何顾忌。 他迈步跨过门槛,愤怒的眼神犹如即将发狂的野兽。 “难道你觉得,今天还能走出长春楼?” 砰! 长春楼大门被封死,接近二十个高邸家丁,把赵桓和朱琏团团围住。 户部子弟和长春楼的掌柜伙计,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心里很清楚,一旦高俅撕破脸皮,对赵桓痛下杀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桓!老夫再说最后一遍!” “跪下,给老夫一双儿子磕头认错,否则……” 高俅凌厉余光一瞥,落在朱琏身上。 伤害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对方最珍视的东西。 既然赵桓让高家断子绝孙,那么高俅自然会礼尚往来。 高邸家丁纷纷发出不堪入耳的淫笑。 “要说咱大宋最高贵的女人是谁,非王妃殿下莫属。” “就连那后宫的贵人,与定王妃相比,除了地位略高一筹,还有何可比性?” “哈哈哈,更难得可贵的是,王妃乃是完器!” 不愧是高邸家丁,下嘴比高俅还要恶毒几分。 一个“完器”,不仅讽刺了朱琏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更是嘲笑她嫁入王府十年,连“女人”都没当过。 由于大宋的“仵作行”极为发达。 就算朱琏身死,也能查出死因,这些贼佞,自然不敢真对朱琏怎么样。 但是在灭掉赵桓和朱琏之前,让高贵无暇的定王妃,承受不堪屈辱,自然是极好! 其中一个家丁,兴奋无比的注视着朱琏。 “今日之乱,对于王妃而言,未必是坏事,至少能够了却您的一桩心愿!” “既然赵桓无能,我等便替赵桓行夫妻之事!” 说到这,那家丁阴狠无比的注视着赵桓:“定王!你不是六艺绝顶,号称天下归心吗?” “今日便让你亲眼看着,最心爱的女人,从完器变成残器!” 见过无数大场面,早已处变不惊的朱琏,面对这种险恶局面,心情也已经跌入谷底。 她自然不相信,这帮鹰犬,敢对自己行不轨之事。 但身为堂堂王妃,当众受人如此轻薄侮辱,自然令她愤怒不已。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朱琏将身旁的茶壶砸碎,取尖锐瓷片一枚,紧紧攥在手里。 虽心中绝望,但一双明眸,却不露半点怯意。 “你们若想利用我,伤害王爷,本宫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 “不止你们!” “纵使天下所有人,也休想看到本宫怯弱一面!” “此命,早已许给王府!” “今日,本宫自然也会与王爷,同生共死。” 这股守护王府的气势,令赵桓为之动容。 十年孤寡,却初心不变。 赵桓在心中发誓,这世间谁若敢碰朱琏一根汗毛,必要以血来偿! 就连高邸家丁都被朱琏的气势所摄,不过转瞬间,迎接她的是更加疯狂的嘲弄。 “以死相逼?滑天下之大稽!” “高家的老爷和公子,自然不屑于这等龌龊之事。” “我等本就是高家忠犬,只要能为高家报仇雪恨,何在乎礼义廉耻?” “纵使是赵桓弃掉的衣裳,我等也要穿上一穿,何况王妃这般天仙?” 面对犹如群狼环伺一般,污言秽语不断的高邸家丁。 朱琏知道长春楼之乱,绝不会善终。 她手无缚鸡之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与王爷并肩战斗? 唯一能做的,便是与王爷,共赴生死! 高俅隐隐冷笑,今日赵桓必死!现场这么多人,随便抓一个顶罪便是。 虽是滔天大罪,但除掉赵桓,立下奇功,六相必定暗中力保。 纵使舆情汹汹,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 “赵桓,如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高俅已经胜券在握之际,赵桓冷如冰寒如雪的声音响起。 “本王不愿大开杀戒,但今日,长春楼却难免血流成河。” “你们这辈子,最愚蠢的行为,就是当着本王的面,羞辱王妃!”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长春楼里回荡的淫笑竟为之一静。 高俅深知,赵桓身为皇长子,六艺绝顶,想要杀他,必定要付出一些死伤。 但他手下这二十个家丁,都曾充当亲兵,跟随他奔赴前线。 金人雄兵,尚且不惧,何惧于单枪匹马的废物王爷? “呵,死到临头,还敢妄言!” “纵使你能以一敌二十,还有老夫在这等着你。” “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否翻出老夫的手掌心。” 赵桓与高俅四目相对,眼神相撞,仿佛迸发出烈焰一般,户部子弟和掌柜伙计,吓作一团。 赵桓深知,高俅虽无战功,且奸佞贪昏,但这家伙毕竟是赵佶潜邸里的好手,精通枪棒,且统领过禁军。 若是动武,别说那二十个家丁,光是对付高俅一人,都未必能胜。 但赵桓依旧自信无比,冷笑道:“高大人家里的易州锭,可花完了?” 听到“易州锭”三个字,高俅的脸色剧变。 很显然,高驰那个混蛋已经背叛了高家,他恨不得将那废物生吞活剥! 高俅深吸了口气,轻哼一声:“你知道了又如何?只怕是已经没机会公之于众!” 赵桓当即露出一种看白痴的眼神:“高尧辅一口气从永庆军杀了回来,本王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鸿门宴。” “明知此行凶险,本王依旧带着王妃来了,自然是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一个时辰内,本王与爱妃若不能回到定王府,便会有人将易州锭交于京中义士。” “现在还剩……一炷香时间。” 高俅脸色狰狞可怖,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明明赵桓就在面前,高俅却偏偏不敢下手。 正值国难之际,易州锭案发,必定会令整个高家覆灭。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但以高俅的年纪,还有延续香火的“力气”。 第57章 诚信为本 两害相权取其轻,高俅虽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 看着昏迷不醒的高尧辅,高俅暗暗发誓。 辅儿,再等一天! 明日就是典刑市曹,为父必定为你和你大哥报仇雪恨! 高俅猛然抬头,锐利如鹰的目光,定格在赵桓身上。 在场之人,感受到高俅散发出的熊熊杀意,无不避其锋芒,就连朱琏心中也压力甚大。 唯独赵桓像是没事人一样…… 双手抱着肩膀,摆出一副“有本事你咬我”的架势。 “王爷!这是老夫最后一次称你为王!” “明日正午,我高家与王府之间的恩怨,必有一个了断!” “血债还要血来偿!” “带上辅儿,我们走!” 若今日在长春楼杀了赵桓,虽能解心头之恨,但要承担的风险,自然也无比巨大。 相比之下,典刑市曹更加稳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尚且只等一天? 就在高俅准备恨恨而去之际,赵桓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高俅,你们父子可以离开,但高邸家丁要留下。”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户部子弟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着赵桓。 这个赵桓,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高俅都要走了,还招惹他作甚! 若是把高俅逼急了,血染长春楼,现场有一个算一个,都休想抽身世外。 “王爷,求您了……见好就收,我还没活够呢。” “二公子已经付出了代价,您还要怎么样?” “你要是还不解气,我便跪下,给您再磕一个?” 面对户部子弟的哀嚎,赵桓竟然咧嘴一笑,大声宣扬起来。 “本王已经占据先机!高俅老贼与北陲边军同流合污,将朝廷拨付的三万军饷,贪下七成。” “易州锭就在本王府邸,尔等无需畏惧,晾高俅老贼也不敢造次。” 此言一出,户部子弟和掌柜伙计,差点当场哭出来。 这种天大的秘密,您自己守着就是,说出来干毛线! 这下好了,所有听见了“易州锭”秘闻者,都成了高俅的封口对象…… 殊不知,赵桓就是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这帮奸臣佞党,狗咬狗,一嘴毛。 朱琏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赵桓若是不把长春楼搅个天翻地覆,绝不会罢休。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她也无所顾忌了,只管跟随赵桓,共赴生死便是! 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赵桓,高俅虽也有些措手不及,但眼神却更加鄙夷不屑。 “整个汴京,半数皆是六相拥趸。” “任凭你如何大呼小叫,也无人敢作声!” “想以此为要挟,让老夫留下心腹家丁?做梦!”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拉住朱琏的手腕,无视周遭的群狼环伺,堂而皇之的走到门口。 “本王偏不信邪!” “汴京虽妖邪肆虐,但必有清风拂过。” 见赵桓作势开门,高俅马上意识到,赵桓绝不是虚张声势。 这厮……真有胆量,把易州锭一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论逞凶斗狠,纵观汴京,也找不出一个能与赵桓匹敌者。 权倾朝野的高俅,面对赵桓,反倒是有力使不出。 “你……你就是个疯子!” 听到高俅憋屈至极的怒吼,朱琏虽神情从容,但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汴京格局,泾渭分明。 文官集团一派,除了六相,便是高俅。 这权倾朝野的老奸巨猾,竟然被赵桓逼成这般模样? 若不是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朱琏绝不会相信,自家王爷,会有这等通天能耐! 难道……定王府的境遇,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唤醒王爷的心智? 就在赵桓即将打开大门之际,一个家丁扑了上来。 刚要夺门,鼻梁骨就被赵桓一拳打断。 砰! 那家丁眼睛一黑,仰头栽了下去,瞬间没了动静。 现场瞬间炸锅,高邸家丁龇牙咧嘴,纷纷向赵桓逼近。 “尔等高邸忠犬,在本王面前呲牙,本王可不会顺毛摸你们!” “胆敢呲牙者,牙打断!” 高俅怒极,一字一顿:“赵桓,你莫不是非要逼本王在这里杀了你?” 赵桓没有半点畏惧,爽朗笑声传遍压抑到了极点的长春楼。 “若能把权倾朝野的高大人拉下马,本王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本王愿用一腔热血,点燃燎原大火,荡清天下污浊。” 他妈的! 高俅暗骂邪门,在他的印象里,整个汴京最硬的骨头,便是清流铮臣周浦,但与赵桓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相比,似乎也没那么难缠了。 就在高俅举棋不定之际,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俅老贼,本王就站在这里,尔等一拥而上,必能将我命丧当场。” “只是……本王怕你没这个胆量!” “你不是喜欢给本王出难题吗?今日,本王也赐你一题!” “还有半柱香时间,要么留下这帮狗东西,要么同归于尽!” “本王向来以诚信为本,说灭了他们,就要灭了他们!” 如果换做旁人,高俅绝不会有半点妥协,偏偏此人是赵桓,短短数日间,凶名就已经人尽皆知。 “够了!”高俅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发出一声厉喝。 小不忍则乱大谋,万般恩怨,明日典刑市曹,自见分晓! 高俅伸手抓起高尧辅,直接扛在肩膀上,一脚踹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顷刻间戛然无声。 不明真相的百姓,望着高俅父子,眼神尽是震惊。 “高大人不是在家守灵吗?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他肩膀上背的人是谁?” “咦?!那……那不是高家二公子,高尧辅吗?” “什么!高尧辅?永庆军观察使?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整个汴京,谁敢对高尧辅下这等毒手,难道不怕被文官集团生吞活剥了?” “你们快看,是王爷!” “谁?” “定王!” 街道上的百姓,齐刷刷看向长春楼,只见赵桓脸上洋溢着明媚笑容,缓缓把长春楼大门关上了。 望着大门紧闭的长春楼,一众百姓,眼神木讷。 “天哪……这还是当初那个废物王爷吗?” 第58章 血染长春楼 “难道说……高尧辅是被王爷所伤?” “废话!整个汴京,除了王爷,还有谁敢下这等死手?” “等等……高俅背着被打废的高尧辅,离开了长春楼,也就是说,高俅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成这样,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没想到,高俅也有今天,活该!” “这老贼鱼肉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仗着位高权重,任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终于有人能治他了,解气!” “哈哈哈,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高家父子被修理的这么惨,我就打心眼里高兴。” “恨不得放两挂鞭炮,助助兴!” 酒楼外面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酒楼内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剩下的高邸家丁,嘴巴长得老大,做梦都不敢相信,高俅竟然毫不犹豫的弃他们而去…… 要知道,现场还有不少人也姓高,真要算起来,都是高俅的宗亲。 与高家的利益相比,他们这些忠犬的性命,竟一文不值! 尽管他们合力,仍旧能够干掉赵桓,可是作为弃子,却再也燃不起半点斗志。 朱琏更是心惊不已。 高俅竟然被王爷拿的这么死! 为了自保,竟不惜放弃这么多爪牙,今日长春楼之乱,无论结果是什么,高俅老贼都已经在赵桓面前,一败涂地。 昔日王府需要仰望的大人物,如今竟被赵桓逼入死角,这一切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王爷,你这份魄力,究竟是从何而来?” 朱琏再也忍不住了,将心中最大的谜团,直接问了出来。 赵桓昂着头,得意道:“身为王爷,这份魄力,自然是与生俱来。” “这就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前一刻还惊叹不已的朱琏,此时小脸已经垮了下去。 每当朱琏对赵桓产生兴趣,想要重新认识这位成亲十年的夫君时,赵桓总能让她瞬间兴趣全无。 “呸!不要脸!” 面对朱琏的唾弃,赵桓嘿嘿一笑,也不辩解。 等他转身看向高邸家丁时,笑容瞬间消失,一双眼睛冰冷至极,与刚才判若两人。 “妈的!羞辱本王爱妻?若不把你们等脑袋拧下来,本王还有什么资格站着尿尿!” 带头的家丁还不服气,刚要发狠,却发现长春楼里的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直隔岸观火的户部子弟,已经纷纷从地上捡起棍子。 而掌柜的,更是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七八个伙计就从厨房拿出来一堆菜刀,分发下去。 朱琏心头一沉,还以为这些人要帮助高邸家丁对付赵桓。 结果下一刻,带头的户部子弟,已经咬牙切齿。 “高俅生性多疑,且心胸狭隘,易州锭和他舍弃家丁的丑闻,我等皆有目共睹,这老贼必定想方设法封我们的口。” “我等已无路可退!” “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干了他狗娘养的!” “王爷,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一直孤军奋战的赵桓,顷刻间多了一堆盟友,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难道这一切,皆在您的算计之中?” “天下义士,京中百姓,拥戴你也就算了,为何连这般官宦子弟都马首是瞻?” 感受到朱琏眼神中流露出的吃惊,赵桓只是潇洒无比的一甩鬓角。 “基本操作而已,爱妃莫惊。” 赵桓随便搪塞过去,心里却隐隐冷笑。 国难当前,天下义士齐聚汴京,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冒头。 赵桓只不过看穿其中玄机,深知现在所有人,都在一个水平线上,谁也不比谁金贵。 只要筹资大会的余威尚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本王与爱妃,向来心善,见不得血流成河的场面。” “你们下手的时候,记得轻点,莫要吓着王妃。” 赵桓不理会神情绝望的高邸家丁,带着朱琏,迈步上了二楼。 紧接着楼下就传来阵阵乱响,哀嚎声,哭喊声,混作一片。 朱琏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不去理会楼下的惨状。 “王爷,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易州锭的事情,是否揭发?” “时间快到了,咱们恐怕赶不回去了……” 赵桓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坏笑:“爱妃不必担心,本王确实跟长福打过招呼,不过是天黑之前把易州锭送到翰林院寻墨阁,昭告天下。” 听到这话,朱琏再次愣住。 “也就是说……你在诓高俅?” “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倘若高俅狗急跳墙,痛下杀手,再去王府搜银子也来得及。” 赵桓却轻哼一声,鄙夷道:“高俅老贼若真有这胆量,本王又岂会和他硬碰硬?” “当惯了权臣,身上那点血性,早已经被酒色财气磨的精光。” “本王就赌他胆怯!” 朱琏眉头紧锁,心中早已骇然。 难不成,这普天之下,可有赵桓不敢干的事? 就在这时,赵桓没脸没皮的凑了上来。 “爱妃,本王今日表现的这么好,今晚上你看……” 朱琏一把按在赵桓脸上,直接把他推开,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你口口声声忌讳别人顶撞本宫,你自己倒是令本宫惊魂不定。” “本宫没心情与你扯皮。” “典刑市曹在即,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可别忘了,赵昆、王奇命在旦夕,十七个北陲义士,死不瞑目!” 眼看今晚又要独守空房,赵桓好似怨妇一般叹了口气。 “放心爱妃,本王心里有数。” “明日正午,不仅北陲义士会拨乱反正,高家也必定覆灭!” 见赵桓如此有信心,朱琏虽然心里犯嘀咕,但除了相信赵桓,已经别无选择。 一炷香过后,一楼大厅才算是消停下来。 朱琏迈步走下楼梯,看着血流成河的大厅,虽然眉目微颦,却还算沉得住气。 赵桓没想到,这帮看似窝囊的户部子弟,下手竟然这么狠! 赵桓只是让他们灭了高邸家丁而已,他们却把长春楼变成了屠宰场…… “王爷!我等愿与您,一同干掉高家!” “高家不灭,灭的就是我们了!” 犹如血人一般的户部子弟,再次跪倒在赵桓面前,宛如找到了主心骨。 第59章 拍马屁的艺术 能在汴京立足者,尽是些人精。 这些户部子弟虽然窝囊,却明白,就算高俅现在饶他们一条小命,日后也必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易州锭”一事。 还有他们没能第一时间支持高家,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赵桓。 天子脚下,权力中心,什么明哲保身,中立自保,都是扯淡! 要么选边站队,要么是敌人,绝无第三种可能。 就连以周浦为代表的清流铮臣,也绝非中立,而是潜在的“帝党”。 以大宋当今的政治氛围,支持赵佶,等同于间接支持六贼,善与恶的界限已经异常模糊。 活下去,才是首要任务! 而户部子弟心里很清楚,当下这种险境,唯有赵桓能够为他们保驾护航。 “王府与户部随有恩怨,但程表父子,在户部之中绝对算不上举足轻重,我们之间尚有回旋余地。” “说的没错!这份恩怨,远远称不上你死我活。” “程表父子甘心给高家当狗,这不代表整个户部的立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在对付高俅这方面,我等愿与王爷同仇敌忾!” “至于户部其中的各种政见与势力,不必王爷操心,我等自然会从中周旋。” 赵桓并不怀疑这些户部子弟的诚意。 他们分得清楚,谁只是想揍他们一顿,而谁却想要他们的命。 而且不出赵桓所料,汴京这潭水,混得很! 别说朝堂鱼龙混杂,就算是各部之中,也是党派林立,所有人都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对于赵桓而言,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 “你们只需记住两件事。” “其一,你们的手上,都沾着高家的血,高俅绝不会放过你们。” “其二,明日典刑市曹,本王首当其冲,接下里就该轮到你们了。” 一众户部子弟,面面相觑,随即冲着赵桓作揖行礼。 “请王爷放心,在灭高俅这件事上,我等与王爷共进退!” 为了向赵桓表忠心,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再一次把大门关上,凌厉狰狞的视线,落在了掌柜伙计身上。 掌柜的是个老人精了,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紧张道:“小的初来乍到,还未曾结交过京中各路名流。” “高尧辅那孙子,选择在长春楼向王爷发难,还不是因为长春楼没背景?” “到时候事情闹大,真追究起来,小的们大不了一死,自然不会殃及到他的利益。” 说到这,掌柜的连忙跪倒在赵桓面前。 “若王爷不嫌弃,以后在汴京,小的就是王爷的耳目,这酒楼里人来人往,少不了那嘴长的货色,若是有什么消息,小的第一时间去通知王爷。” “有王爷罩着,小的在汴京的腰杆子,也要硬不少。” 掌柜的不愧是买卖人,那叫一个有眼力价。 他不顾户部子弟狰狞的眼神,连忙跑到门边,从伙计手里躲过麻布,仔细把门槛擦了一遍。 “王妃殿下,贵足踏贱地,小小长春楼,蓬荜生辉。” “以后若王妃想打牙祭,只管派侍女来说一声便是,长春楼的厨子,自然是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 “恭送王妃殿下。” 好一个对症下药,这马匹拍的,恰到好处! 朱琏自嫁入定王府以来,受尽白眼冷落,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 她本就清高,此时更是昂首挺胸,王妃的尊贵,显露无疑。 赵桓就吃这一套! 媳妇高兴了,咱老赵也高兴! 赵桓带着朱琏,跨过门槛时,满怀深意的看了掌柜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眼尖心快,马上明白,自己攀高枝的机会来了,连忙回答:“小的马赴!” 赵桓点了点头:“本王记住你了,以后谁敢你这找茬,只管报本王的名讳。” “若有人敢说,本王算老几。” “你便直接回他,本王会亲自告诉他!” 掌柜的前一刻,还差点被户部子弟灭了,这一刻已经傍上了王府的大腿。 作为初来乍到的生意人,他自然是兴奋无比,竟直接跪地磕头。 “恭送王爷王妃。” 赵桓带着朱琏,阔步而去,户部子弟经过马赴身边时,纷纷撇嘴。 “妈的,论拍马屁,你小子算是修炼到家了。” “有这张嘴,你还开什么酒楼?去说书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该走的人都走了,该死的也都死了,长春楼终于重归平静。 伙计垫脚踩着血浆,走到马赴身旁:“掌柜的,他们走了倒是潇洒,这一地尸体,总不能留着包包子?” “天气燥热,这血腥味越飘越远,只怕是用不了多久,开封府的官差,就会闻着味追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一脚踹开。 赵石岩带着几个新招募的“编外”官差,直接冲了进来。 马赴恨不得抽那伙计几耳光:“忒的乌鸦嘴!”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小命到头之际,赵石岩却一挥手,官差直接把大门再次封上。 赵石岩伸手,一把薅住马赴的衣领子。 “都给本官把嘴闭紧了,谁若是胆敢出去胡言乱语,尔等满嘴牙齿,尽数打碎!” 马赴吞了下口水,试探性的回了一句:“大人息怒,长春楼背后……是定王。” 刚才还要“吃人”的赵石岩,眼神骤然平和下来。 “早说!” 赵石岩松开手,拍了拍马赴的肩膀:“尸体,本官带走,按照章程办事。” “剩下的残局,收拾干净,对外便说是高邸家丁造反。” 马赴本是死马当活马医,他若是不站在赵桓这边,那帮户部子弟,必定要把他生吞活剥。 而此时,连开封府尹,都是定王的党羽。 马赴瞬间支棱了起来。 看来这赌注,没押错! 赵石岩的办事速度极为利落,不到半个时辰,开封府就张贴出了布告。 高邸家丁造反,重伤高家二公子,所有涉案之人,已就地正法。 一个老秀才,背着手,念完布告,直接往地上吐了口痰。 “天下乌鸦一般黑!” “老夫亲眼所见,定王开门走出长春楼时,血都快把地板淹了。” 第60章 供奉英灵之地 不明真相的百姓,一脸诧异。 “您是说,那高邸家丁,乃是被王爷所杀?” 老秀才昂着头,轻哼道:“何止!连高尧辅都是被王爷所伤。” 聚集在布告周围的百姓,眼神大亮,纷纷击节赞叹。 “不愧是定王!” “哈哈哈,高家这回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高尧康尸骨未寒,高尧辅就敢招惹王爷,分明是想下去兄弟团聚!” “呸!活该!纵使将高家满门抄斩,也绝无冤假错案。” “以后有王爷在,我看在汴京城,谁还敢造次!” “六贼……咳咳,六相怎么说?” “六相算个毛!老子站王爷!”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赵佶正在听着童贯的汇报。 “启禀陛下,书信已经由金国使者带走,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到完颜晟手中。” “届时完颜晟必然被陛下的诚意所感动,取回剩下九州,指日可待。” “另外,筹集的九十二万贯岁币,也已经尽数入库,只要金人回信,便可出发。” 见赵佶心情不错,童贯这才试探性的补了一句。 “高家二子,今日返京,按说本该进宫面圣,只因出了点差错,怕是来不了了。” 赵佶现在只关心赎买九州一事。 至于高尧辅能不能进宫,他并不在乎。 不过处于礼节,赵佶还是回了几句。 “朕早在潜邸之际,高俅就已经是朕之臂膀,其忠心不二,朕向来信任有加。” “高家突蒙变故,高尧辅返京吊唁,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先行奔丧,倒也就不必再进宫了,毕竟礼部那帮倔驴,向来把礼数看得很紧,若是高尧辅带来晦气,只怕又要多言!” 童贯低着头,小声道:“二公子向来懂礼,纵使悲伤欲绝,也依旧要先行进宫。” “只是……半路遇上了定王。” 听到“定王”二字,赵佶顿感头疼,脸色也顺着垮了下去。 “莫不是……那逆子又做出什么幺蛾子?” 童贯连忙火上浇油:“定王暴戾,此乃汴京公认!” “当初在艮岳,敢于忤逆圣驾,可见一斑!” “如今,更是将高尧辅打致重伤,高俅带着家丁去抢人,结果……所有家丁,尽被王爷所屠。” “开封府尹赵石岩,本该严查此事,却不到半个时辰就审结案情,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不等童贯说完,赵佶已经直接站起身,抄起面前的砚台,重重的砸在地上。 “陛下息怒!” 童贯大惊失色,连忙叩首,心里却暗暗冷笑。 赵桓这个蠢货,明知道高俅乃陛下潜邸心腹,先杀长子,后废次子,分明是故意打陛下的脸。 以陛下的性格,自然是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蠢货!” “高尧辅莫不是又去招惹那逆子了?” 此言一出,童贯直接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头,心中更是疑惑。 陛下确实怒不可遏,赵桓那厮本该死无葬身之地才是,为何……陛下却将矛头指向了高家? 还没等童贯反应过来,赵佶已经杀意腾腾。 “天下大势,连朕都要避其锋芒,高家竟敢逆流而上?此非忠心,而是愚蠢!” “朕已与金人修好,只需按部就班,便可完成朕之大计。” “诸般利害,与赎买九州相比,皆不值一提!” “高俅与开封府牧联手,杀害北陲义士,冒充叛党一事,难道真以为朕一无所知?” “倘若出了岔子,杀良冒功昭告天下,莫说高家,北陲边军也必受牵连!” 高俅确实很忠心,但在对付赵桓这件事上,却令赵佶屡屡失望。 既然明知定王势头正盛,就该低调行事,高俅闹得越凶,出岔子的可能就越大! 纵使老奸巨猾的童贯,也才如梦方醒。 他嗓音颤抖:“杀良冒功一事,本该速断!” “但高俅却为了给长子报仇,定下三日之约,企图让定王身败名裂,这无疑给了定王喘息的机会。” “陛下!应当立刻灭赵昆王奇之口!” 赵佶一扫往日的闲云野鹤,眼神骤厉:“那按照媪相的意思,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典刑市曹,就不办了?” 童贯瞬间哑口无言,他额头竟然冒出一层冷汗:“陛下……难道这一切,皆在定王算计之中?” “纵使王爷转性了,又岂能从庸才,摇身一变成为绝顶天才?” 就在君臣二人左右为难之际,赵桓已经命令长福,将王府闲置的库房,改造成祠堂。 十七个空白灵位,尽数摆在祠堂北尊位上。 站在赵桓身旁的朱琏,虽极为赞同赵桓的决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身为王爷,私设祠堂,若传扬出去,必遭弹劾。” “王爷真不在乎?” 赵桓耸了耸肩,口吻虽是轻描淡写,却处处透着铿锵:“北陲义士为匡扶大宋江山,不惜粉身碎骨。” “本王身为皇族,供奉这些英灵,何错之有?” “偌大的皇室宗祠,记录着列祖列宗的丰功伟绩。” “本王这小小祠堂,也容得下热血义士的可歌可泣。” “他们连死都不怕,本王何惧受人弹劾?” 朱琏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赵桓坚毅的侧脸。 短短一天时间,赵桓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惊喜,意识到没有嫁错人,于她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朱琏虽未言语,但心中已经暗暗发誓。 无论明日典刑市曹,以何种结果收场,她都必然与赵桓共赴生死。 “本宫去前堂了。” 赵桓转身,望着朱琏的背影,疑惑道:“天都黑了,不去本王床上,去前堂作甚?” 朱琏脚步骤停,凌厉余光一瞥:“你这家伙,还真是不经夸啊!” “供奉英灵的肃穆之地,也敢如此口无遮拦!” “本宫去前堂,自然是等人!” 赵桓更加疑惑了:“等谁?” 朱琏脱口而出:“为高尧辅报仇的人。” 赵桓耸了耸肩,重新转身看向空白灵位:“早点睡,没人会来。” “陛下一门心思的讨好金人,可没心思理会一个小小高家。” 第61章 典刑之日 以赵桓对陛下的了解,就算面对天下义士的施压,也绝不会秣兵历马,与金国决一死战。 筹集到的九十二万贯钱,必定会想方设法,去讨好金国皇帝完颜晟。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一切求“稳”,任何舆情汹涌,都会影响到他的“宏图伟业”。 而高家,眼瞅着把动静闹得越来越大,这对于赵佶而言,无异于眼睛里掺沙子。 就算赵佶真要对王府下手,也要等到明日正午。 绝非此刻,节外生枝。 朱琏没有言语,只是深深的看了赵桓一眼。 经历了长春楼之乱,朱琏对赵桓的能力,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 如果明日典刑市曹,连赵桓都无法力挽狂澜,那么任凭朱琏做的再多,也毫无意义。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开封府外就挤满了人。 距离典刑市曹,只剩下一个时辰,汴京子民,期待亲眼欣赏,叛党狗头落地的一幕。 众人群情激奋,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看来筹资大会的举办,已经见效!” “当众处决叛党,提振人心,无疑是为接下来的对金作战,进行铺垫。” “金人狗贼,侵占我燕云九州,意图染指中原。待我大宋厉兵秣马,迎头痛击,定要让金贼铭记终生!” “还等什么?赶紧把叛党压出来,直接砍了!” 今日这场监刑,意义重大,几乎整个汴京的视线,尽数汇聚于此。 尽管距离行刑,还有一个时辰,但开封府内,早已剑拔弩张。 赵昆、王奇,已经被五花大绑,押上大堂。 自从赵桓硬闯开封府狱以来,狱卒就没有再对二人用刑,赵昆的情况有所好转,但王奇的伤情却进一步恶化了。 由于伤口化脓,整个大堂,都回荡着一股恶臭。 高俅毫不掩盖眼神流露出的厌恶,冷冷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脏东西,押下去,好生清理!” “虽是死刑犯,但毕竟是公开典刑,如此气味恶劣,不堪入目,岂不是有损威仪?” 此次典刑,由开封府和殿前司联手督办。 尽管开封府,已经被赵石岩掌控,但随着高俅的一声令下,殿前司卫士,依旧迈步上前,企图将王奇押走。 赵石岩心知肚明,此二人,乃是定王与高俅争夺的焦点。 一旦落入高俅手中,必定将这二人折磨至濒死,即便推上刑场,面对全城百姓,也无法再开口吐出半个字。 “此案乃是由开封府一手侦办,殿前司的职责乃是监审,无权直接处置犯人!” 赵石岩使了个眼色,新招募的三班官差,立刻迈步上前,横刀立马,将殿前司卫士给顶了回去。 殿前司卫士,乃是禁军中的一支,甲胄披挂整齐,威武生风,绝非善类。 但开封府官差也不是吃素的,武艺高强乃是基础素质,更要有缉凶除恶的胆量,因此面对殿前司卫士,丝毫不虚。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高俅直接眼神一瞥,落在赵桓身上。 “此次大案,由开封府和殿前司全权负责,闲杂人等立刻退下!” 赵桓没有实权,确实称得上“闲杂人等”。 但他丝毫不慌,笑眯眯道:“本王乃是受开封府尹邀请,前来监审。” “反倒是高大人,家中频频变故,却依旧亲自督办典刑市曹,称得上一个大公无私。” 面对赵桓的挖苦,高俅脸色铁青。 长子还未过头七,次子已经瘫痪在床,这番血海深仇,令高俅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将赵桓碎尸万段。 可偏偏……昨夜童贯紧急派人捎信,让高俅不得再轻举妄动,将全部赌注,压于典刑市曹一事上。 陛下对高家失望透顶,若此事再办砸了,必然失去宠信。 “若是寻常案件,王爷监审,倒也无妨。” “但此案关系重大,若有差池,只怕是贻害无穷,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开封府和殿前司的人,其余人,都应当退避!” 赵桓抱着肩膀,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此案,危及大宋江山社稷,无论是本王,还是开封府尹,皆是姓赵。” “难道我们两个赵家人,还不如你一个姓高的有分量?” 这一句话,差点把高俅憋死。 很显然,赵桓和赵石岩,已经穿一条裤子了。 殿前司虽有监审权,但主审权依旧在开封府,只要赵石岩不松口,任凭高俅说破大天,也休想把赵桓轰走。 眼看着距离典刑时间,越来越近。 高俅心急如焚,不惜孤注一掷:“为稳妥起见,行刑之前,应当进行最后一次审问。” “堂下叛贼,在京中可还有残党余孽?” 面对高俅的喝问,赵昆双目圆瞪,恨不得将这奸臣碎尸万段。 赵昆直接啐了一口,低喝道:“王爷府尹在上,岂轮得着你来审问我?” “高俅老贼,纵使我北陲义士只剩一兵一卒,也要与你对抗到底!” 高俅非但不气,反倒面露喜色。 他猛然站起身,一指赵昆,兴奋道:“咆哮公堂,当众羞辱审官,掌嘴!” 就在殿前司卫士准备迈步上前,赵桓却突然笑了起来。 “赵昆只是阐述事实,何来的羞辱审官?” 什么?! 高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盯着赵桓,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阐述事实?!” 赵桓耸了耸肩:“赵大人才是主审官,你只不过是个监审而已!” “本王和赵大人坐在这,哪有你擅作主张的份儿?” “赵昆骂你乃是僭越老贼,自然是合乎情理。” 高俅气的老脸通红,咬牙切齿道:“老夫乃从一品大臣,你竟敢当众侮辱老夫?” 赵桓眉头一挑,冷笑道:“侮辱你又何妨?” “老贼,你若是不服气,只管进宫弹劾本王便是!” 见高俅脸色阴晴不定,呼吸阵阵急促,仿佛急火攻心,赵石岩心里暗暗偷笑。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身份地位仅次于六贼的高太尉,面对赵桓这个癫狂王爷,简直就像是拳打棉花,根本使不上力气。 第62章 唇枪舌战 经过一番扯皮,距离典刑市曹,只剩下半个时辰。 高俅的心情,反倒比赵桓更加沉重。 这是他报仇雪恨的唯一机会,决不能错过! 可问题恰恰出在这! 失去开封府大权的高俅,无法再私下接触赵昆、王奇,而赵石岩则势必会给这二人说话的机会。 只要这二人当众说出实情,哪怕没有证据,也必然会掀起汹涌舆情。 案情发回重审,就无法以“审讯”为由,收押赵桓。 整个计划,自然也功亏一篑。 就在高俅进退两难之际,府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高亢嗓音。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典刑市曹,关乎大宋江山社稷,陛下极为重视,为避免出现差错,此案由殿前司主审。” 赵桓早就料到陛下和童贯,不会坐视不理,倒还算沉得住气。 高俅则是一扫先前的颓气,眼神大亮。 “赵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你拥有天下义士支持,又有何妨?老夫背后,乃是陛下和六大权相!” “我高家与王府的恩怨,今日一并算清!” “从此以后,大宋再无定王!” 获得陛下支持的高俅,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凶相毕露。 高俅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赵桓被押入御史台,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画面! 赵石岩神情剧变,失去了主审官的权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案情走向,顺着高俅的心意发展。 赵石岩与赵桓,早已是命运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不成这两日的大权在握,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奢望? 面对昏君、奸臣的联手围剿,终究要被残酷现实所唤醒…… 可是当赵石岩转身看向赵桓时,却惊讶的发现,赵桓一如既往的轻松淡然,仿佛早就料到了事态的发展似的。 “以高大人的资历,全权处置此案,自然是众望所归。” “高大人若是想审问这两个叛党,只管审就是。” 见赵桓依旧云淡风轻,高俅忍不住暗暗犯嘀咕,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底牌没露出来? 哼!就算有,又何妨? 拥有陛下和童贯的支持,已经胜券在握,任凭赵桓如何撒泼打滚,都无法扭转定局! 高俅看向眼神愤怒的赵昆,宛如看待一具尸体。 “你不是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吗?审问之前,先搓搓你的锐气!” “还愣着干什么?掌嘴!” 几乎是高俅话音刚落,不等殿前司卫士上前,赵桓的声音已经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大宋律例明文规定,问斩之前,不得用刑。” “高大人,你身为从一品大臣,该不会连大宋最基本的法条都不知道?” 什么?! 高俅为之一愣,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上,赵桓竟然会搬出大宋律例! 若是搁在往日,高俅根本懒得理会。 但面对赵桓,一旦高俅有任何越权违规,这家伙势必会冲出开封府,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肆宣扬。 典刑市曹,必须速断速决,不能给赵桓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哼,没想到,闲云野鹤十余载的王爷,竟然如此懂法!” “既然如此,那本官亲审案犯,可否合乎规矩?” 赵桓耸了耸肩:“大人自便就是。” “不过……必须在本王的注视下,公开审理。” “毕竟此案关乎江山社稷,任何关门私审,都可能藏污纳垢。” 高俅气的直嘬后槽牙,若是公开审理,那这个主审官,当不当还有什么劲! 这个该死的赵桓,看似疯疯癫癫,实则心细如发。 明明占据优势的高俅,竟然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本来已经绝望的赵石岩,见此情形,瞬间支棱了起来。 “高大人,时辰快到了,应当押送案犯,示众公审了!” 就在高俅准备孤注一掷之际,原本紧闭的府门,竟然轻飘飘的打开了。 只见长福站在门口,冲着赵桓挥手大喊。 “王爷,典刑市曹什么时候结束?王妃还等您回去吃饭呢!” 赵桓咧着嘴,露出一抹坏笑:“知道了!” 聚集在门外的百姓,迟迟不见案犯被压出来,早已经有些心急火燎,恰此时,长福和官差里应外合,把府门给打开了。 一瞬间,所有视线,齐刷刷的射向大堂。 见赵昆、王奇跪在地上,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快看!那就是北陲叛党!” “大家别急,既然已经过堂了,料想马上就要公审了。” “都把手里的臭鸡蛋攥住了,只要定了罪,便往这两个混蛋脑袋上招呼!” “大人!还等什么?赶紧把那两个混蛋押出来砍了!” 门外群起激愤,高俅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将案犯押出大堂。 尽管是由殿前司卫士押送,但现场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 想要暗中下黑手,却毫无机会。 而且…… 所谓公审,其实就是从大堂压到大院,大门敞开了,任凭百姓观摩。 堂门台阶上,摆着三把椅子。 高俅作为主审官,坐在中间,赵桓和赵石岩身为监审,则坐在两侧。 高俅虽然有些心慌,但一想到背后站着陛下和整个文官集团,腰杆子也就瞬间硬朗了起来。 “案犯赵昆、王奇,你二人与金人暗通款曲,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来人呐,将这二人,就地正法,以正国威!” 一旁的赵桓,看着高俅急不可耐的模样,心里阵阵好笑。 本以为高俅会有何等高明手段,结果到头来,也只不过仗着昏君奸臣,以权谋私罢了。 既然已经开始公审,那赵桓也就不再客气! “此二人虽是死刑犯,但亦有留下遗言的权利。” “高大人,如此心急火燎,匆匆处斩嫌犯,难道是担心夜长梦多?” 高俅早就料到赵桓会这么说,当即冷哼一声:“寻常罪名,自然能留下遗言。” “这等卖国求荣的败类,没有将他们碎尸万段,已经是法外开恩。” “留遗言?哼,他们也配!” “反倒是王爷,对这些叛党,未免也太大度了!” 第63章 最后一个义士 隐匿于人群中的高邸家丁,立刻开始拱火。 “王爷口口声声心系天下,以匡扶大宋江山为己任,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倒处处向着叛党?” “典刑市曹,乃是众望所归,更是民心所向,王爷阻碍执法,难道是想包庇叛党?” “难不成,坊间传闻,王爷擅闯开封府狱暗保叛党,也是真的咯?” “呵呵呵,王爷如此重视这两个叛贼,恐怕在北陲有不少利益?” 百姓的心思可没有那么深,他们只知道,这两个叛党罪无可赦。 任何胆敢包庇叛党的人,都是整个大宋的敌人。 哪怕是近日来,风评甚好的赵桓,也不例外! “诛杀叛党,以正国体,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王爷,也休要从中作梗!” “说的没错,任何人都不能阻碍执法!” “王爷之前已经闯过开封府狱,此时更应该避嫌。” 现场的风向瞬间大变,一众百姓,纷纷将矛头指向赵桓。 倒也不怪他们,毕竟大宋受到金人压迫,已经憋屈的太久了,他们太希望宣泄出心中积蓄的怨气了。 得到了百姓的支持,高俅顿时一脸自信。 当下,更是巴不得赵桓继续阻碍执法。 赵桓反抗的越激烈,百姓就越是仇视他。 “还愣着干什么,行刑!” 就在这时,赵昆拼尽全力,嘶声呐喊:“我等乃是北陲义士,来京都参加筹资大会!” “高俅老贼,担心我等泄露他与北陲边军的肮脏交易,便痛下杀手,还将我等冠以叛党罪名,杀良冒功。” 随着赵昆临死翻供,原本闹哄哄的开封府,瞬间安静了下去。 高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倘若这个时候,赵桓怂恿百姓,将此案撤回重审,可就全完了。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冷哼。 只见殿前司统领刘普,迈步而来,直接将一沓身份文书,摔在赵昆面前。 “就知尔等会翻供诡辩!” “这些身份文书,便是凭证!” “已经被诛杀的十七人,尽是住在北陲的边民,常年出入金国境内。” “你二人,更是罪大恶极,在大宋以经商为名,赚取钱财,尽数运入金国。” 高俅眼神大亮! 这个刘普,来的正是时候。 这些伪造的身份文书,虽然根本经不起调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一锤定音的铁证。 不出高俅所料,现场彻底沸腾了。 一众百姓,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举起手里的东西,或是鸡蛋,或是石头,一股脑的朝着赵昆、王奇扔来。 王奇本就已经快油尽灯枯,被愤怒的百姓一通乱砸,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没了动静。 殿前司卫士上前一探鼻息,连忙禀报:“大人,案犯已死!” 此言一出,赵桓心如刀绞。 赵桓曾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赵昆、王奇,终究还是食言了! “兄弟!” 赵昆双目充血,看着已经咽气的王奇,悲伤欲绝,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 “若是死在奸臣手里也就罢了!” “偏偏是死在百姓手里,那些我们曾经发誓,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护的百姓!” 好一个亲者痛,仇者快! 纵使如此,赵昆依旧没有将愤怒发泄在百姓身上。 赵昆猛然转身,视死如归的眼神,死死盯着高俅:“老贼,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俅已经胜券在握,不禁仰头大笑。 “哈哈哈,鬼?你活着的时候,老夫都不怕,何况变成鬼?” “你若敢阴魂不散,老夫就代表大宋的朗朗乾坤,再杀你一次!” 就在这时,赵桓起身朝着赵昆走去。 隐匿于人群中,头戴惟帽的朱琏,看到这一幕,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明知,赵桓此举,必定触及众怒,但朱琏非但不气,反倒暗暗支持。 “若你连保护义士的勇气都没有,本宫反倒要看扁你!” 当赵桓用身体挡在赵昆之际,高俅心中大喜,没想到,向来精明的赵桓,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高俅直接起身,一甩长袖,指着赵桓,气势十足的怒喝道:“赵桓!看来你包庇叛党一事,证据确凿!” 聚集在府门外的百姓,呆呆的看着的赵桓。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心中最佩服的王爷,竟然会暗通叛党。 惨遭背叛的愤怒,瞬间令百姓失去了理智。 “王爷!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吗!” “我至死都不愿意相信,王爷会和叛党暗通款曲,但现实却由不得我不信!” “天下乌鸦一般黑,连你都成了无耻小人,世道昏暗,哪还有什么奔头……” “小的曾发誓,为王爷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而今,终究是错付了!” 高邸家丁见状,趁热打铁,将手里早已准备多时的臭鸡蛋,朝着赵桓扔了过去。 神准,一击命中! 啪! 恶臭难闻的蛋液,瞬间在赵桓的额头炸开。 在高邸家丁的带动下,愤怒的百姓,纷纷朝着赵桓投掷手里的一切,宣泄着满腔怒火。 臭鸡蛋,烂菜叶也就罢了。 石头和破砖块,却能要命! 一块核桃大的石头,在一众杂物的掩护下,直奔赵桓脑门而去。 砰! 赵桓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下一刻,鲜血已经顺着头顶溢出。 看着满头是血的赵桓,朱琏心里猛地一抽,本打算旁观到底,然后回府操办后事,等一切准备妥当,再跟随赵桓共赴黄泉。 但此刻,看着赵桓用血肉之躯,为赵昆抵挡百姓的怒火。 朱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撤下惟帽,箭步冲到赵桓面前,转身冲着百姓娇喝。 “就算暗通叛党一事,难以洗清嫌疑。” “王爷曾为大宋奉上十万两白银,更是散尽千金,帮扶京中苦难百姓。” “难道最后,连一个王爷的体面都不配吗?” 群起激愤的人群,为之一顿。 百姓眼神复杂,他们不愿意相信赵桓是叛徒,可……铁证如山,又该如何解释? 见百姓不愿再下手,高邸家丁又岂能坐视不理?当即大声叫嚣起来。 “朱琏!你和赵桓乃是一丘之貉!” 第64章 大宋最后的希望 在信息并不发达的当下,舆论导向,无非存在表面证据的引导。 “你这厮,怎能直呼王妃名讳?” “哼!直呼名讳又如何?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说的没错,从她维护赵桓的那一刻,就已经配不上“王妃”二字了!” “朱琏,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呵呵呵,你这叫什么话?人家本来就是两口子,不帮赵桓,难道帮你啊?正所谓夫妻同心,要我猜,朱琏的底子肯定也不干净!” “这还用猜?夫唱妇随,赵桓是什么货色,朱琏就是什么路数,一个窝里的耗子,好不到哪去!” 在高邸家丁不余遗力的怂恿下,舆情再起!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指责赵桓和朱琏,仿佛大宋落得今日境地,都是这对“奸夫淫妇”造的孽。 躲藏在人群里的高邸家丁,抡起手里的臭鸡蛋,直接朝着朱琏扔了过去。 赵桓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将朱琏拉到怀里,猛地一转身,用自己的身体,为朱琏挡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侮辱。 “王爷!你放开我,有什么事,妾身与你荣辱与共!” “这般羞辱,算得了什么?” 朱琏用力挣扎,希望能够挣脱束缚,为赵桓分担一半羞辱。 可惜,赵桓抱的实在是太紧了。 任凭朱琏如何用力挣扎,都无法挣脱分毫,等她抬头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赵桓的表情极为……诡异! 明明满脸是血,却咧着大嘴,流露出爽朗的笑意。 “爱妃,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若是度过这一劫,与我……”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就在他的大腿根上狠狠掐了一下。 刚才被石头砸破脑门,赵桓都没有吭声,此时却疼的倒抽凉气,龇牙咧嘴。 朱琏满目寒霜:“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摆你那些淫腔荡调!” “你给我记住!本宫站出来,绝不是原谅了你十年冷落,而是……身为王妃,你的妻子……不得不站出来。” “就算是到了阴间,我也依旧恨你!” 朱琏虽然嘴上很凶,但心里却已经在滴血,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赵桓也不愿意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那副不算宽阔的臂膀,为朱琏挡下了所有侮辱与攻击。 这一刻的爱之如命,足以抵得上十年空房…… 就算今日之劫难,已成定局,但是能与这样的丈夫共赴生死,朱琏已经无怨无悔。 与此同时,赵昆早已目瞪口呆。 赵昆虽然是义士,但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介布衣。 面对高俅狗贼的构陷,赵昆本该碎尸万段才是,而现在却反倒成了最安全的那个人…… 高高再上的王爷,以血肉之躯挡在最外面,而端庄尊贵的王妃,则与王爷生死相依,拼凑出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墙。 “王爷……王妃……” 赵昆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哭起来。 “在下何德何能?” “这条路,本就是在下自己选的,就算是死无全尸,也无怨无悔。” “王爷王妃,何必为我这一个将死之人,承担这份屈辱?” 朱琏已经放弃了挣扎,她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赵昆,眼神温柔而坚定。 “你落得今日这幅田地,皆是因社稷而起。” “定王府,绝不会坐视不理!” “本宫这辈子只认一个真理,纵使黑暗环伺,必有阳光所至,哪怕是一缕微光,也值得以命相守。” 这番话从朱琏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意外! 名门出身,大家闺秀,枯守落魄王府十年而初心不变,光是这份坚毅韧性,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提并论。 赵桓脸上的笑容更甚! 人生的此女,夫复何求? 让朱琏幸福,乃是赵桓必生为之奋斗的目标,而想要完成这个壮举,就必须扫清所有障碍! 赵桓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北陲十九个义士,只剩下你这最后一个独苗。” “倘若连你都保不下,本王何谈与这黑暗世道为敌?” “不必愧疚,更不必感伤,本王只不过是血统好罢了,而你,则代表着大宋的希望!” “本王愿为你保驾护航,以这一腔热血,助你这点微光,燃成普照大地的一轮耀阳!” 赵昆猛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骤然坚定无比。 赵昆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王爷王妃,你们放心!” “我赵昆发誓,若不能匡扶大宋涉及,便自刎谢罪!” “此身,许国无怨!此命,许君无悔!”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石岩,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拳头。 死死注视着赵桓,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曾几何时,赵石岩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为皇族的骄傲。 而今! 那尘封已久的傲骨,终于被再次唤醒。 赵桓给他上了一课,让赵石岩明白,身为大宋皇族,应当如何顶天立地。 赵石岩猛然转身看向高俅,一双锐利目光,恨不得将高俅撕碎。 高俅却心情大好,不断仰头大笑。 在付出了两个儿子的代价后,终于把赵桓踩在了脚下! 高俅身为主审官,本可以直接下令处死赵昆,却偏不着急,就是要欣赏赵桓跌落神坛的场面。(反派死于话多!) 那个在艮岳笼络人心,成为天下义士精神领袖的男人。 如今,却已经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何等解气?! “哈哈哈!” “赵桓,你不是要把整个大宋格局搅乱吗?为何现在却直不起腰板了?” “你斗得过老夫,斗得过六相,却永远都斗不过这天下!” “百姓是一片无暇宣纸,我等为墨,稍加浸染,便天下皆黑!” “就凭你这一丁点清流,就想荡尽这浓墨重笔?天真!” “此刻老夫坐在你面前,在老夫背后,还有童贯,蔡京,王黼……” “还有当今陛下!” “更有数以万计,如狼似虎,陈兵边关的巾帼大军!” “你此番赴死,不过是又一个粉身碎骨的蝼蚁罢了。” 听着高俅狂傲无比的讽刺,赵桓缓缓抬头,眼神没有任何改变。 “高俅老贼,你可听说过,蚍蜉亦可撼树?” 已经被先前的仇恨,与当下的舆论所麻痹的高俅笑容尽失,眼神锐利如剑:“你可未必是那只蚍蜉!” 第65章 皇室有难 赵昆的罪名已经坐实,无论背后的昏君权相,还是面前的百姓,都已经为高俅所用。 今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救赵桓于水火! 高俅灭掉的不只是赵桓,更是天下义士,心中那团号称不灭的希望之火! “赵桓,你完了!” “今夜御史台,老夫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待到明日拂晓,便是你咽气之时,以尔王血,祭奠我那英年早逝的康儿!” 高俅已经心满意足,他不再迟疑,大手一挥。 “证据确凿,民心所向!” “处死赵昆,收押定王!” “荡清污浊,以正国威!” 一声令下,殿前司卫士跨步上前,门外聚集的百姓,亦是大呼人间正道是沧桑。 朱琏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奸臣佞党,高举正道大旗,何其讽刺?” “本宫……对大宋无能为力,当好人妻,也就罢了……” “白袍素冠,合骨长眠,知足……” 赵昆双目燃着熊熊怒火,声嘶力竭的高呼:“我等身虽死,浩然气长存!” 赵石岩紧紧攥着拳头,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一幕…… 大宋……终究还是那个大宋。 满卷皆是墨淌,纵使一缕清风拂过,又能如何? 就在这最后关头,赵桓却松开朱琏,猛然直起身。 尽管蓬头垢面,浑身脏污,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依旧清风自在! “谁说本王输了!” “本王才刚开始赢而已!” 什么?! 高俅的眼神闪过一抹惊诧,但转瞬就被鄙夷所取代,他不仅冷冷发笑。 “呵呵呵,事已至此,你还有何翻身的手段?” “陛下,文官集团,京中百姓,联手绞杀你这个疯癫王爷,这是何等盛况?就连老夫也极为动容。” “就凭你这将死之人,也想大煞风景?做梦!” 赵桓不理会高俅的讽刺,看向同样满脸疑惑的赵石岩。 “赵大人,你可信我?” 赵石岩眉头紧锁,事已至此,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绝不可能扭转颓势。 出于理智,赵石岩绝不可能与赵桓一起发疯,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但是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赵石岩又犹豫了。 整个大宋皇族,就剩下这么一根傲骨。 若是连这根骨头都被打断了,大宋尚在,而赵氏皇族却完了。 况且,唇寒齿亡…… 赵桓一死,接下来就该轮到赵石岩了。 赵石岩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 猛然站起身,一甩长袖:“开封府,三班官差可在!” 开封府的“底子”,早就被赵石岩清洗了一遍,如今招募的官差,都是从来京义士中挑选出来的。 这些官差,亲眼看着赵桓朱琏为了保护赵昆,不惜以血肉之躯,抵挡侮辱伤害。 更是亲耳听到赵桓和高俅的对话。 他们早已怒不可遏,双目喷火。 “三班衙差,尽在!” 一众官差纷纷迈步上前,抱拳行礼,嗓音铿锵有力。 得到了官差的回应,赵石岩有如神助,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已经彻底打消。 赵石岩左手抓住右袖,右手攥拳,高高举过头顶,厉声怒喝:“勤王!” 三班官差,再次挺进一步,纷纷刀兵出鞘,将赵桓三人护在中央,冷冷注视着对面的殿前司卫士。 震天怒吼,响彻汴京。 “王室有难!” “勤王!” “尔等进犯半步,必以血偿!” 别说门外的百姓,就连高俅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死局已定,竟然还有人敢站在赵桓那边。 这个疯癫王爷,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总能笼络人心? 朱琏嘴巴微微开合,眼睛更是睁大。 事已至此,依旧有人愿意把赵桓视为大宋定王,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护之周全。 就算朱琏再铁石心肠,冷若冰山,此时眼眶也不禁湿润。 她转身看向蓬头垢面,浑身脏污的赵桓,非但不觉得肮脏落魄,反倒……犹如光彩照人。 这一刻,朱琏终于确信,昔日那个废物王爷已经死了。 站在面前这个男人,才是她要嫁的大宋定王!!! 高俅也站了起来,一脚将椅子踹开,冲赵石岩怒吼起来。 “身为开封府尹,本该助老夫拨乱反正,却当众倒戈,力保叛党,罪大恶极!” “若是悬崖勒马,老夫尚且进宫为你求情,身为皇室,亦可保全性命。” “否则,身死是小,牵连其余皇室亲属是大!” 面对高俅的威胁,赵石岩不为所动。 在赵桓的感染下,他重拾了皇室威严,昂首挺胸,甚至不屑于多看高俅一眼。 “仅以此身,护大宋江山社稷,愿以此血,荐朗朗清风明月。” “本官,何惧之有?” 高俅咬牙切齿,着实没想到,赵石岩这个窝囊废,竟然变得这么有骨气。 而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赵桓! 高俅猛然一转身,狰狞眼神,死死盯着赵桓。 心中暗叹,赵桓的血统不值一提,真正恐怖之处,在于能够度化众生,感化众人的能力! 此人不除,那星星火焰,必定燎原! “凡是拥趸赵桓者,皆是叛党余孽,杀!” 官差虽武艺高强,但殿前司毕竟是禁军之一,就算是日常巡逻,都身披甲胄。 披甲战卒,对上这些血肉之躯。 或许会浪费点时间,但结果却早已注定。 殿前司卫士,直接把所有人包围,并未直接扑上来短兵相接,而是以手里的刀围困之。 然后…… 几个殿前司卫士,开始逐一分发长枪。 有甲对无甲,长枪对手刀,这场战斗将会结束的异常之快。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大笑起来。 “高大人!你恐怕忘了点事?” “那批银子,如何了?” 高俅早就料到,赵桓必定以“易州锭”做文章。 当场冷笑起来:“原来这就是王爷的底牌?” “真是叫老夫失望透顶!” “现在有了陛下和媪相的支持,区区易州锭,就像扳倒老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桓却眼睛微眯,满怀深意道:“本王说的是,岁币!” 第66章 一言定生死 听到“岁币”二字,高俅脸上的狞笑瞬间消失。 别人听不出此言暗含的杀意,高俅岂会不知? 艮岳筹资来的九十二万贯岁币,将尽数送给金国,以赎回燕云剩下的九州。 此事需暗中进行,绝不可有半点声张。 待岁币运入金国,双方再装模作样的打一场仗,金国战败,归还九州,这门生意就算是做完了。 倘若内情泄露,如此卖国求荣的龌龊事,绝不是引发舆情那么简单了…… 必生民变! 在天下义士的带领下,愤怒的百姓必定冲进宫里,直接把赵佶和六相,全部吊死在歪脖树上。 高俅吞了下口水,强装镇定。 “什……什么岁币!” “赵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别再妖言惑众。” “艮岳筹集的九十二万贯钱,都将作为军费,厉兵秣马,与金人决一死战。” 面对高俅的狡辩,赵桓却一脸好笑,当即讽刺起来。 “本王说的是,每年进贡给辽国的岁币。” “高大人突然提起艮岳那九十二万贯军费,岂不是会错意了?” “难道说,天下义士解囊相助的军费,也要变成岁币,进献给金国?” 此言一出,高俅脸色煞白。 他心里破口大骂,好你个赵桓,死到临头,还敢咬人! 高俅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毕竟现场聚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来……来人呐,将府门关上!” 虽然此举有心虚之嫌,但高俅绝不能冒一丝风险。 挨骂总好过掉脑袋。 只可惜,门外有长福把守! 早在赵桓受辱之际,长福就几次想要冲进来护主。 但赵桓交给他的任务,乃是宁死也要守住府门。 长福只能咬紧牙关,强忍心中悲痛,躲藏在人群中隔岸观火。 此时正是出力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半点含糊。 不等殿前司卫士跑到大门,长福已经暗中使坏,把几个百姓推了进来。 有人带头,剩下的百姓,自然也就下意识往前挤。 纵使殿前司卫士煞气十足,能够镇住前排的百姓,却拿后面推搡拥挤的百姓,毫无办法。 眼见大门关不上,高俅只能放手一搏。 “杀!” 官差自然是挡不住殿前司卫士,但这不代表赵石岩也不行。 赵石岩猛然往前一步,厉声呵斥:“我看谁敢动手!” “尔等身为禁军,乃是皇室忠仆。” “当众典刑赵昆也就算了,定王既是亲王,更是皇长子,纵使犯下滔天大罪,也要先送交御史台定审。” “擅杀皇室,夷平尔等九族!” 殿前司卫士虽然对高俅忠心耿耿,却不敢冒“夷平九族”的风险。 赵桓抓住机会,冷哼道:“那九十二万贯善款,既然是军费,就该先汇入国库,由户部统一拨付。” “户部的账目,可有记载?就算是记载了,又是拟以何种名目?” “其次,户部先前拨给易州的三万两军费,乃是筹资大会之前。” “如此重任,将由户部指派的兵马,与易州军,共同押运,即刻返程,不得有误。” “为何时至今日,易州派来押运军费的兵马,还未离京?” “难道说,易州兵马要押送的军费,远不止这三万两?” 听到赵桓的质问,高俅早已面如死灰,肝都在颤抖。 这……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高俅与易州关系匪浅,此事,赵佶也好,童贯也罢,皆是心知肚明。 易州锭只不过是个幌子,高俅真正的任务,是把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运送到易州,与金人交接。 这番计划,不仅天衣无缝,更是大宋最核心的机密。 层层包裹的赃事,竟然被赵桓全都捅了出来,高俅心中剩下的,只有恐惧! 回想起当初在红燕馆,赵桓当众敲打高尧康,直接把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再结合岁币一事…… 高俅确信,赵桓手中必有一个恐怖到了极点的情报网! 其中眼线,甚至连皇宫都早已渗透。 高俅既堵不住赵桓的嘴,又无法速杀,更关不上开封府的大门。 或许赵桓今日必死无疑,但又有多少人会给他陪葬? 好一出,鱼死网破! “赵桓,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已洞悉内情。” “恐怕就连陛下身边,都尽是你的眼线?” 一听这话,赵桓当场笑出声。 很显然,高俅自行脑补出了一个组织严明,极其发达且恐怖的谍报组织。 而且这个组织,只听命于赵桓。 殊不知,赵桓只不过是记性好点,熟读大宋历史,再结合局势,将部分跑偏的历史脑补回来罢了。 同样是脑补,赵桓已经掐住了高俅的咽喉,而高俅却呼吸困难。 赵桓的嘲笑,映入高俅眼帘,却变成了冷笑…… “你难道想拉整个赵氏皇族陪葬不成?” “我劝你,最好以大局为重!” 赵桓这回是真的冷笑起来了:“大局?本王恨不得将这所谓的大局,踏碎成齑粉!” “官差挡不住殿前司卫士,这一点,你我皆是心知肚明。” “但本王倒要看看,是殿前司卫士的攻势快,还是本王的嘴快!” 即便如此,现在的局势,也只不过是势均力敌罢了。 为了让高俅彻底死心,赵桓奉上最后致命一击。 “九十二万贯岁币,可否修得,宋金永好?” 宋金永好…… 高俅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目瞪口呆。 赵佶送给完颜晟的亲笔信上,最醒目的四个大字,便是……宋金永好! 赵桓……他什么都知道! 一张嘴,胜过刀砍斧剁,千军万马。 这已经不是鱼死网破,而是足以颠覆大宋的灾难。 不等高俅从惊恐中回过神,人群已经向前涌动,倒不是百姓沸腾,而是……夹在人群中的乔装武德司卫士,已经憋不住了。 武德司同属禁军之一,但更加神秘,权限也更大! 武德司,探察不轨,制衡诸将,地位超然。 说白了,就是专属于赵佶的间谍组织,类似于“东厂”和“锦衣卫”。 武德司卫士心里很清楚,再让赵桓说下去,大宋的天可就要变了。 第67章 本王向来不穿鞋 六个乔装打扮的武德司卫士,强行推开人群,挤进大院里。 为首者,乃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长相极为低调,但眼神却犀利如鹰。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高俅心里咯噔一声,宛若跌入万丈深渊。 见到武德司卫士,如同陛下亲临。 典刑市曹,半途而废,意味着高俅已经错失报复赵桓的唯一机会。 不仅仅是功败垂成那么简单! 想要修得宋金永好,前提条件之一,便是三日之内除掉赵桓,而今天,便是最后期限! 若赵桓全身而退,必定龙颜盛怒,届时,高俅“潜邸宠臣”的身份,也将一文不值。 王府衰,则高邸盛! 赵桓生,则高俅死! 高俅不甘心,踏步上前,攥着拳头冲武德司卫士低吼。 “赵桓并无实证,只不过是仗着一张嘴,胡言乱语罢了,岂可当真?” “赵昆叛党罪名已坐实,赵桓也脱不了勾连叛党的嫌疑,只需斩杀赵昆,典刑市曹便圆满成功!” 武德司卫士轻哼一声,看高俅的眼神已经尽是鄙夷。 卫士的声音压得极低,再加上另外五个武德司卫士,正在极力压制围观的百姓,因此才有胆提起岁币一事。 “空口无凭?定王之言,句句戳中要害。” “若他真拿出铁证,又该如何?” 任谁也无法肯定,赵桓手里到底有没有铁证,因此也无人敢冒这份风险。 “宋金永好”这四个大字,既能成就陛下的千秋伟业,自然也能让大宋覆灭。 纵使万分之一的风险,也无人能够承担。 武德司卫士的语气,毋庸置疑。 无论是陛下,还是媪相,都已经给过高俅太多机会,可惜,没有一次高俅能够把握住。 反倒是赵桓……反击的势头越来越猛。 无论是艮岳一口气除掉程表和高尧康,还是长春楼废了高尧辅。 亦或者此刻,抱着“宋金永好”玉石俱焚。 这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论逞凶斗狠,谁是赵桓的对手? 高俅凌厉的眼神,随之涣散,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自己拥有整个大宋,最强大的势力,并且付出两个儿子的代价,为何依旧斗不过赵桓…… 不!这不可能! 高俅不想就这么认输,尤其是输给最鄙视的废物王爷。 近乎疯狂的高俅,攥着拳头,冲着一众殿前司卫士,歇斯底里的怒吼。 “杀!全杀光!” “赵桓,朱琏,赵昆,还有赵石岩,所有人都得死!” “今日老夫要血洗开封府!” 高俅的吼声不断回荡着,整个开封府却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门外的百姓,呆呆的看着刚才还占据道德高地,此时却已经变成发狂野兽的高俅。 忠心耿耿的殿前司卫士,却对高俅的命令,熟视无睹。 殿前司,确实听命于高俅,但前提是童贯点头。 而今,赵佶与童贯同仇敌忾,关系前所未有的牢固。 武德司代表着赵佶,而赵佶的意思,就是童贯的意思。 “你……你们这群混蛋,难道连老夫的话都不听了吗?” “给我杀!” 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高俅,殿前司卫士却不为所动。 反倒是门外的高邸家丁,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他们与高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会为高俅赴汤蹈火。 只可惜…… 此时此刻,武德司卫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让赵桓把嘴闭上! 他们生怕高俅的疯狂会刺激到赵桓,几乎是高邸家丁冲进开封府的瞬间,武德司卫士已经拔刀出鞘,毫不犹豫的劈砍了上去。 顷刻间,惨叫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武德司卫士,乃是禁军中的翘楚,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冲进来的八个高邸家丁就被屠尽。 整个开封府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八个心腹的尸体,横陈在高俅眼前。 高俅已经彻底呆住。 “这……这不可能。” “今日典刑市曹,死的人明明应该是赵桓,为何……是老夫的人?” 现场的百姓,已经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他们迷茫诧异的注视着,开封府内越发诡异的场面。 朱琏眼神也尽是震惊。 仿佛回到了当初的红燕馆,赵桓三言两语,就把高尧康拿下…… 又如艮岳,面对豺狼环伺,赵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笼络天下义士。 而今,奇迹再次发生! “王爷,难……难道这一切,皆在你的算计之中?” “既然你早就胜券在握,为何还要承受这番屈辱?” 屈辱? 尽管赵桓的头发上尽是臭蛋液,以及凝固的血污,就连头发都变得一缕一缕了。 可赵桓还是骚气无比的一甩头发,甚是傲气。 “若无这番屈辱,世人岂知,这世道早已礼崩乐坏,善恶模糊?” “所见之善,未必是善,所闻之恶,未必是恶!” “本王只不过是流点血而已,若能唤醒天下沉睡的百姓,也是值得的!” 赵桓的声音铿锵有力,传遍整个开封府。 一时间,在众人的注视下,眼前这位大宋王爷,仿佛光芒万丈。 殊不知…… 赵桓此时心里正在骂街。 “妈的,疼死老子了,为了演这场苦肉计,老子容易吗?” “百姓醒不醒,根本没有意义!众所周知,百姓的记忆,只有七秒!” “除非被逼到揭不开锅,活不下去了,否则百姓的承受力,超乎想象。” “赵石岩和天下义士醒不醒,才是我关注的重点!” 那副光芒万丈,气吞山河的伟岸身躯下,却隐藏着一颗极为功利现实的灵魂。 小小屈辱,换来以赵石岩为首的开封府,绝对的忠诚支持。 这笔买卖,太特么划算了! 站在台阶上的赵石岩,早已激动地双拳紧握,双目犹如燃起汹汹希望之火。 “大宋,有救了!” “我赵氏,有救了!” 赵石岩再一次亲眼见证了赵桓的能力,心里已经再无半点质疑和顾虑。 并且暗暗发誓,救国之道,无他尔! 唯有与定王,一条道走到黑! 第68章 王怒难平 本已经抱着必死信念的赵昆,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高邸家丁,以及呆滞落魄的高俅,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希望火焰,瞬间爆燃。 赵昆拖着摇摇欲坠的伤躯,顶着沉重的镣铐枷锁,对着赵桓和朱琏,用力磕头。 “王爷!王妃!” “我代表北陲义士,无辜边民,以及大宋亿万生民,对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请无论如何,受在下一拜。” 就在赵昆的脑门即将触地之际,赵桓却一把抓住了赵昆的肩膀。 赵昆为之一愣。 “王爷,这一拜,您受之无愧!”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拜,还太早了点。” “你和那十八位惨死的义士,还未沉冤昭雪。” 什么?! 赵昆的眼睛骤然睁得老大,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由高俅和昏君佞臣,联手设下的绞杀死局,能够反击到这种地步,已经堪比奇迹了。 至于沉冤昭雪,洗清叛党嫌疑,赵昆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 而此时,感受到赵桓明亮眼神流露出的自信。 赵昆却惊讶发觉,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壮举,对于王爷而言,似乎……并非不可能。 赵桓向来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谁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本王就是要用明枪,把尔等捅成马蜂窝! 府内的所有人,皆是听到了赵桓和赵昆的对话,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赵石岩心里暗暗犯嘀咕。 “事已至此,已经重创昏君奸臣设下的死局,不亚于完胜!” “难道就算这样,王爷依旧不满意?” 赵石岩用余光瞥了高俅一下,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难道说……王爷想要彻底除掉高俅,就像之前除掉高尧康和高尧辅那般利落?!” 一直冷眼旁观的武德司卫士,心里也暗暗诧异。 若赵桓真能速断高俅生死,那此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难怪,为了对付一个废物王爷,整个朝堂,前所未有的团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笑眯眯的看向高俅。 “高大人,可曾记得,本王跟你说过什么?” 高俅知道自己已经功败垂成,但他绝不相信,这个混蛋,能够洗清北陲义士的罪名。 更不相信,赵桓能够当场决断他这个从一品封疆大吏的生死! “王爷话多,老夫可记不清了!” 面对高俅的讽刺,赵桓反倒咧嘴一笑:“那我就再提醒你一下。” “子不教,父之过!” 这叫什么话? 高俅眉头一挑,不明白赵桓此言暗含的深意,毕竟两个儿子,一个死,一个残。 就算犯下过滔天大罪,也已经弥补了过失。 赵桓现在提起康儿和辅儿,究竟是何意图! 不等高俅捋清头绪,赵桓逐渐冰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高尧康,高尧辅,仗着高大人乃是封疆大吏,三番五次羞辱本王爱妃。” “难道以为,一死一残,就可平息本王怒火?” 什么! 高俅眼睛骤然睁大。 同样目瞪口呆的人,还有朱琏。 她仰头看着赵桓,表情已经尽是错愕。 朱琏知道赵桓对她的深沉爱意,却没想到,这股爱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侮辱过本宫的人……就算是残了,甚至死了,都无法平息王爷的怒火。” “难道说……王爷要把整个高家都连根拔起,给本宫出气?” “不!并不只是为了本宫,而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很生气,怒火难平。” 赵桓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那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了当初在艮岳,一语断高尧康生死的恐怖王爷。 “周大人,你打算作壁上观到什么时候?” 赵桓余光一瞥,凌厉视线落入人群。 不多时,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不是旁人,正是礼部郎中,周浦! 大宋第一等硬骨头。 周浦奉命,前来监审,倘若赵桓仗着王威,撒泼打滚,有他在,便可搬出宗法祖制,直接把赵桓压下去。 作为赵佶和童贯,稳住局面的底牌,此时……却成了赵桓手中的利剑。 “周大人,本王问你,你只管回答便是。” “当初在艮岳,举行筹资大会,可有北陲来的义士?” 周浦为人刚正不阿,就算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要了高俅的命,却依旧脱口而出。 “自然!” 赵桓继而问道:“可有名录?” 周浦记忆甚好,依旧是脱口而出:“为首之人,名为赵昆。” 周浦低头看了一眼遍体鳞伤的赵昆,笃定道:“正是此人。” 原本静悄悄的开封府,瞬间一片哗然。 现场百姓,尽是目瞪口呆。 “什么?!这叛党,乃是从北陲来的义士?” “既然是义士,为何会沦为叛党?” “说……说不好,兴许义士是伪装,叛党才是实质?” “也有可能,此番罪名,皆是栽赃嫁祸?” 赵桓深知,光是表明赵昆的身份,还不足以洗清罪名。 赵桓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一抬手。 长福冲出人群,从怀里取出一个账本,连忙递到赵桓手里。 赵桓直接翻开,当众展示。 “此乃定王府账本,诸位可见,其中有三万两银子进项,便是北陲义士,交给本王的善款。” “那三万两银子,已经尽数献给艮岳。” 说到这,赵桓又翻了一页:“此乃近日进项,这三万两银子,乃是高邸偿还赌金欠款。”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银锭。 把银锭正面的印戳,展示出来。 “诸位可认得,易州二字?” “易州锭乃是户部拨付给易州的军饷,专款专用,而且早该押送离京。” “这银子,为何会出现在本王手里?” “原因自然简单,因为这银子,便是高大人送来的,想借此机会,栽赃本王。” 不等高俅喘息,被赵桓羁押多日的高邸管家高驰,已经被王府仆人带了过来。 “本王连人带银子,一并扣下了,这总不会出错?” “高俅与易州的关系,朝野皆知。” “易州边军为祸一方,致使民不聊生,易州军生怕北陲义士揭发边境疾苦,故而与高俅里应外合,痛下杀手。” 第69章 谁说死局无解 说到这,赵桓拿起刚才殿前司统领刘普,送来的身份文书。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用大拇指,在上面的文字上用力蹭了两下,直接举起手,高高竖起大拇指。 此时,无声胜有声。 赵桓的大拇指,一片漆黑! 要知道,身份文书这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商人而言,必定是长期持有。 而这些身份文书的墨迹还没有干透,足够证明其真实性了。 赵桓根本不给高俅任何狡辩的机会,再次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 乍一看是一卷纸。 等赵桓缓缓舒展开来,竟然是一沓身份文书。 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写着“赵昆”的大名。 为了防止有贼人趁机渗透,所有来京的义士,身份背景都要遭到层层审查。 并且所有义士的身份文书,全部暂时存放在户部。 “这两份文书,孰真孰假,由诸位自行评断!” 赵桓直接把两份文书,全部随手扔到高俅面前。 高俅早已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如纸…… 赵石岩见高俅已经呆住,便第一时间捡起身份文书,仔细比对。 “殿前司送来的身份文书,崭新无比,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明显是近期拟作!” “而王爷拿出来的身份文书,虽无任何破损,但却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且上面的墨迹……” 赵石岩用手指按住上面的字,用力蹭了两下,举起来时,手指上依旧干净整洁。 整个开封府静悄悄一片,只剩下赵桓的清冷声音。 “赵大人,劳烦你把身份文书上的内容,念给大家听。” 赵石岩自然没有任何迟疑。 “赵昆,男,二十八岁,易州紫荆关镇东沟人士,祖上三代经商,家中共有父母妻儿兄妹等共计九口人。” “经年借道之地,皆以地方官府留印为证,定州,太原,代州,诸行皆是以经商贩布为由……” 赵桓瞥了高俅一眼,宛如看待死尸一具。 “身份文书,乃是商人的命根子,绝不可能有任何闪失。”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无比,赵昆虽常年漂泊外地,但却从未离开过大宋疆域。” “甚至都很少靠近燕云十六州。” “而开封府出据的定罪书上,明确提到,赵昆经年所获利润,数次运往金国。” “可否请高大人解释清楚,这份罪名,究竟是张冠李戴,还是故意捏造?” 一番话,条理清晰,字字铿锵。 高俅早已经被逼入死角,辩无可辩。 直到这一刻,高俅才终于意识到,赵桓准备的究竟有多充分。 事已至此,高俅只剩下死鸭子嘴硬,他指着赵石岩手里的身份文书,咬牙切齿。 “既然是来京义士的文书,尽数存放于户部,王爷是如何得到?” 户部乃是高俅的拥趸,赵昆等人的身份文书关系重大,户部绝不可能将这些文书,交给赵桓。 面对高俅的质问,赵桓冷笑更甚。 “高大人,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长春楼之乱,就在昨日,难道高大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长春楼…… 高俅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群夹在定王府和高邸之间的户部子弟,本该与高邸同仇敌忾才是,结果……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高俅,直接把他们与高邸家丁,一并舍弃在长春楼。 此举,既代表着赤裸裸的背叛,更极具威胁意味。 那些户部子弟生怕遭到高俅的打击报复,便临阵倒戈,助赵桓除掉高俅这个隐患。 户部官员,或许不愿意卷入其中。 但户部子弟,依靠着背景关系,想要绕开官员,直接把身份文书拿到手,却是易如反掌。 “不……不可能……” “今日,本该是你们的忌日,怎么会变成老夫……” 高俅目光已经涣散,不断后退,喃喃自语着。 身为仅次于六相的权臣,从一品封疆大吏,手里掌控着殿前司,教坊司,户部,易州军,内侍省,翰林院…… 更是“潜邸宠臣”,深受当今陛下的宠信。 就连六大权相,都是高家的座上宾。 只要高俅一句话,光是用钱,就能砸死半数敌人。 论权力,财力,家世背景,皆是碾压之势。 可结果呢?! 前前后后被赵桓坑了大几万两银子不说,一双引以为傲的儿子,一个死一个残。 而今,就连高俅本人,也落得一个众叛亲离,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高俅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输给赵桓的,而且还输的这么彻底…… 难道…… 仅仅只是因为,赵桓所言的……子不教父之过?! 不等高俅捋清头绪,阵阵同样诧异呆滞的质问声,已经从大门方向传来。 一众百姓,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什……什么情况?” “你特娘的告诉我,亲手诛杀叛党,刚正不阿的高大人,竟是个无耻小人?!” “杀良冒功,污蔑王爷,羞辱王妃……” “赵昆并非叛党,而是受到高俅和易州军构陷的北陲义士?” “此人曾向王爷交付三万两银子的善款,帮扶江山社稷?” “王爷、王妃,并非暗通叛党,而是宁死保护义士!” 围观百姓,看着一身臭鸡蛋和肮脏血污的赵桓,先是脸颊涨红如血,紧接着恼羞成怒。 该死的高俅,竟然利用民心,污蔑构陷王爷! “高俅,你这个混蛋!” 随着一声怒吼,整个开封府瞬间炸锅。 殿前司卫士第一时间冲上去,挡住了愤怒的百姓。 眼看情况不妙,赵石岩也生怕高俅被愤怒的百姓当场打死。 纵使高俅罪该万死,身为一品大吏,也必须押往御史台受审,否则何以正国威? “快!快拦住百姓!” 在赵石岩的命令下,官差也加入了阻挡百姓的阵营。 开封府与殿前司联手,这才堪堪挡住汹涌的怒潮,并且将百姓强行推出了开封府大门。 砰! 随着大门重重关上,所有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开封府内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场典刑市曹,已经取得了圆满成功,但却是对赵桓而言! 第70章 撼奸臣易撼冰山难 高俅迷茫绝望的后退,结果脚后跟撞到台阶,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昔日权倾朝野的封疆大吏,如今却成了威仪尽失,狼狈不堪的糟老头子。 这种巨大的落差,更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俅彻底颓废。 “高俅,你可知罪!” 赵石岩眼神犀利,厉声喝问,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无论高俅认不认,他勾结易州军,杀良冒功的罪名都已经坐实了。 任凭陛下和六大权相同时出手,也休想保下他! 败局已定,现场已无人理会高俅,就连昔日忠仆殿前司卫士,都自觉的退到一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姿态。 汴京这片土地的冷血无情,再一次展现的淋漓尽致。 赵桓则再一次成为现场的焦点。 所有人看赵桓的眼神,皆是透着不可置信。 朱琏眉目微颦,神情显得极为凝重,倒不是因为赵桓下手太狠,为了给她出气,直接把整个高家连根拔起。 而是……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朱琏生怕做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梦,梦醒时分,一切化为泡影。 “王爷,难道这十年来,本宫从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你?” “一念十载春秋,昔日那个闲云野鹤的废物王爷,以及今时今日,壮举无数,威严无双的王爷,究竟……哪个才是你?” 朱琏倒是更希望,这些年赵桓的窝囊怯弱,全都是真的,今日这般威严身躯,只不过是厚积薄发。 否则…… 这些年,她岂不是对一个情义无双的王爷,恨之入骨? 亲者痛,仇者快?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起手,将朱琏略有凌乱的秀发,轻轻归于耳后。 刚才那凌厉霸道的王爷,再次恢复成了,朱琏记忆中温柔随和的一面。 尤其是这细致入微的举动,更是令朱琏怦然心动。 “爱妃无需纠结过往,只需记住一件事即可。” “从今往后,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如果是以往,朱琏只会对这番动人情话,一笑置之,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而此刻,却字字入心! 朱琏对赵桓的质疑,已经随着高俅的垮台,彻底烟消云散。 “本宫相信你……” “但……” 朱琏咬了咬牙,狠心道:“这都是你欠本宫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琏的心阵阵抽痛,伤害最亲近的人,滋味确实不好受…… 无论如何,朱琏都必须留有余地。 经历这件事,定王府也好,朱家也罢,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她对朱家的了解,及时止损,明哲保身,才是永恒的信条。 哪怕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朱琏也绝不会离开定王府,但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赵桓,阴阳两隔。 唯有与赵桓保持距离,当那一天到来时,赵桓才不会太痛苦。 就在朱琏以为,赵桓会愤怒,或是失望透顶之际。 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依旧面带微笑,柔声细语道:“当然。” “本王说过,会用余生,加倍偿还昔日对你的亏欠。” 此言一出,朱琏只觉得胸口怦怦乱跳,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朱琏不断在心里大骂。 傻瓜!热脸贴冷屁股也要有个限度,本宫对你如此冷漠无情,你应当拿出男子气概来,将本宫推开! 蠢货! 你可真是天下第一等蠢货! 骂着骂着,朱琏的鼻子竟然微微泛酸,若非那犹如“诅咒”一般的端庄优雅,恐怕早已当场失态。 “既然你知道……那就好!” 朱琏几乎是攥着拳头,咬着牙说出来,她生怕稍有动摇,便会彻底破功。 结果…… 不出所料! 赵桓对朱琏升不起半点忌恨,仰着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只要爱妃开心,本王粉身碎骨又何妨?” “不过,这世上能杀本王者,还在娘胎里修炼。” “本王要好好活着,活的潇洒自在,本王盛,则爱妃盛!” 朱琏轻哼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惟帽,戴在头上。 随着轻纱落下,那双冷如冰寒如雪的眼眸,却泛起一片晶莹。 就在这时,赵桓面前传来一阵闷响。 砰砰砰! 循声望去,只见已经除去镣铐枷锁的赵昆,正跪在地上,冲着赵桓不断磕头。 仅仅三下,额头破裂,鲜血四溅。 卧槽! 赵桓吓了一跳,一把薅住赵昆的后脖领,强行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这家伙,也太实诚了?!” “没死在高俅老贼手里,反倒自己磕头磕死了,这要是传扬出去,笑话可就闹大了。” 赵桓对赵昆的义气千秋,佩服无比,但这并不妨碍赵昆在心里暗骂他傻缺。 赵昆却不理会渗血的脑门,眼睛无比明亮。 “王爷!在下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结交您!” “若无王威相助,匡扶大宋的伟业,只怕是黄粱一梦。” “北陲十九人,虽只剩在下一人,但这番牺牲,无疑是值得的。” “高俅与易州军勾连之深,实力之强,对我等而言,犹如蚍蜉撼树。” “但在王爷的圣威之下,这般妖魔邪祟,却跪地伏诛,王爷便是朗朗乾坤降下的一道霹雳,令天下奸佞为之颤抖。” 感受到赵昆的炙热眼神,以及夸张到了极点的溢美之词。 赵桓没有半点心理障碍,照单全收。 “赵昆。” “属下在!” “属下?” “自今日起,我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了,只需王爷一句话,任凭刀山火海,绝不退缩分毫!” 不出意外,赵桓依旧没有半点推辞,受之无愧。 “你在王府疗养些时日,伤愈后就返回北陲,易州军若不革新,我大宋边疆危在旦夕。” 赵昆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点头。 “属下,遵命!” 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武德司卫士,虽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 定王,日后必成朝堂心腹大患,但对于大宋而言,却未必是坏事…… 而且,这厮虽貌似癫狂,杀伐果决,可是尺度分量,偏偏拿捏的恰到好处。 扳倒高俅,便戛然而止,对于“宋金永好”一事,绝口不提。 也正因此,武德司卫士,才容得下赵桓。 第71章 定王府的情报网 为了向赵桓展现出诚意,武德司卫士当场羁押了高俅。 为首的武德司卫士陈斯,冲赵桓使了个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 开封府大堂,已经屏退闲杂人等。 唯有赵桓和陈斯二人。 陈斯装模作样的抱拳行礼,面对赵桓,举手投足尽是卑微,但那双凌厉的眼神,却像是审问犯人一般。 “高俅杀良冒功,罪大恶极,难逃明正典刑。” “王爷在艮岳的壮举,属下尚且记忆犹新,如今典刑市曹力挽狂澜,更是令属下佩服之至。”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望王爷解惑。” “以王爷手中掌握的罪证,本可以将高俅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永保定王府承平。” “为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着实可惜!” 这番话,貌似赤城,实则却暗藏杀机。 一边试探,赵桓手里到底攥着多少猛料,一边暗示,高俅背后的势力,除了陛下和六大权相,还能有谁? 武德司代表着陛下,赵桓哪怕是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致疯狂报复。 现在还远远不是与赵佶撕破脸皮的时候。 赵佶再窝囊,也是大宋皇帝,赵桓势头再猛,也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皇子。 “本王只对高俅感兴趣。” “毕竟这老贼,三番五次羞辱本王爱妃。” “至于其他人,无论心里在想什么,只要没有付诸行动,本王便不予理会。” 陈斯低着头,故作谦卑:“王爷雅量,非常人所能够企及,但话说回来,王爷不找麻烦,可若是麻烦找王爷呢?” 赵桓轻哼一声,云淡风轻道:“高家便是前车之鉴。” 陈斯心里暗暗犯嘀咕,这个王爷,貌似暴躁凌厉,实则却滴水不漏。 既给予了有力回应,同时又对手中猛料,只字不提。 感受到赵桓眼神中散发出来的自信,陈斯强烈怀疑,这厮手里必定掌握着一个恐怖的情报网。 既如此,那么针对于“宋金永好”一事,也必定是铁证如山。 “王爷可知……高大人与媪相的关系?” 此言一出,杀意毕现! 赵桓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答反问:“高俅老贼与媪相,除了同朝为臣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 “陈将军,你可要谨言慎行!” “高俅杀良冒功,罪大恶极,而媪相却是陛下最信赖的忠臣。” “媪相岂能与这等奸佞为伍?” “媪相之心,堪比万里白云!” 童贯是什么货色,陈斯岂会不知? 万里白云?都特么万里了,还白个毛线,只怕是乌云压境,风雨雷电弹指间。 赵桓这番话,分明是在拐弯抹角的骂童贯,乃是把持朝政的奸佞。 不过…… 这番话还有一层深意,便是赵桓无心对付童贯。 单凭这一点,赵桓就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出开封府,否则……陈斯便要想办法封口了。 倒不是为童贯除害,而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 毕竟赵桓手中猛料一旦公之于众,必定天崩地裂,动摇国本。 陈斯再次抱拳行礼。 “大宋能有王爷这般志士,天下之幸也。” “属下不敢叨扰,这便退下了。” 就在陈斯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时,赵桓却伸手一把抓住了陈斯的肩膀。 陈斯眉头微皱,余光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大手。 虽然只是一个小统领,区区六品武官罢了,但却代表着皇威。 赵桓此举,甚是无礼! 感受到陈斯的不善眼神,赵桓却不以为然,直接迈步绕到陈斯身旁。 手上虽然依旧抓着陈斯的肩膀,但姿势,却从极为挑衅,转变为……勾肩搭背。 “嘿嘿,陈将军,别急着走啊。” “本王有事求你。” 一听这话,陈斯心里不由一阵冷笑,早就知道,赵桓对高俅的报复,绝不止于此! 高家公子,一死一残,高俅也难免处以极刑。 但这一切……只不过是赵桓的铺垫罢了。 “王爷有何所托,一句话便是,属下自当万死不辞。” 赵桓的笑容逐渐平易近人。 “有陈将军这话,本王心里就有底了。” “身为武德司统领,你可是能够直达天庭的大人物,就连本王也不敢小瞧你。” “等你回宫面圣之际,可别忘了替本王美言几句。” “待到高俅明正典刑,高邸抄家,必定是一笔糊涂账,想必统筹清算诸事,极为繁琐。” “本王闲云野鹤这么多年,自责不已,愿担负一定责任,为陛下分忧。” 陈斯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点头:“请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将原话带到。” 待转过身,心里已经破口大骂。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灭了人家父子也就算了,连人家的家产都不放过,真叫一个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话说回来,高家有多肥,整个汴京谁不知道? 抄家时,哪怕是露点残渣,都够很多人吃一辈子了。 这等肥差,媪相自然是亲力亲为,能劳烦旁人? 更何况早已被视为眼中钉的赵桓? 偏偏此时,赵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毕竟王府里还有一批易州锭,到时候抄家清算,由本王出面,也方便许多。” 陈斯心里咯噔一声。 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把这肥差交给赵桓,便继续在易州锭上做文章? 易州锭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易州”二字。 负责押送岁币的易州兵马,还驻扎在城外…… 纵使是见惯了无数大风大浪的陈斯,此时心里也有些郁闷,这个赵桓,当真是狗皮膏药一般。 任谁粘上他,都要被揭掉一层皮。 赵桓叉着腰,大摇大摆的走出前堂,心情前所未有的美丽。 虽说被扔了不少臭鸡蛋,但却因此,得到开封府的效忠,以及……查抄高家的机会! 这便是传说中的……一本万利? 与此同时,皇宫西花厅,赵佶偷得浮生半日闲,诗兴大发,正准备借此美景,赋诗一首之际,陈斯出现在身旁。 “陛下,北陲叛党一事,已经结案。” “此乃……杀良冒功,构陷忠良。” “高俅已被押入御史台,听后陛下发落。” 第72章 歌姬头子 赵桓的诗性,瞬间烟消云散,他甚至没有转身去看陈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盛开的花卉。 陈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宋金永好一事,险些泄露。” 险些?那就是还没泄露? 赵佶阴沉无比的脸色,瞬间拨云见日。 他伸手折断一根花枝,摇头叹息起来:“高俅乃朕潜邸宠臣,犯下这么大的罪过,这不是让朕为难吗?” “朕向来重情重义,高俅侍奉朕半生,虽有小疵,但瑕不掩瑜。” “哎!” 赵佶又是长叹一声,眉宇之间尽是不舍。 而一旁的陈斯,注意力全在赵佶手里的花枝上。 “陛下喜欢这支花?属下这就让人准备花盆,把它栽上。” 赵佶却随手把花扔到一旁,云淡风轻:“如此艳丽的花朵,一旦折了,也就剩下几日的芳香。” “纵使精心呵护,也难以成活。” “无根之株,气数已尽。” 陈斯重重一点头:“臣明白了。” 赵佶一如既往的不务正业,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与御书房里判若两人。 一言一行,尽是深意! 赵佶的潜邸宠臣,又不止高俅一人,就像这百花争艳。 折断一枝,无伤大雅。 花儿虽艳,可一旦折断,脱离了花丛的根基,也就再难成活,就好似…… 高俅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擅作主张。 忠犬一旦挣脱了绳子,开始不受主人的掌控,肆意撒欢,就显得有些可恶了。 “陛下,还有一事……” “定王似乎对查抄高邸,很感兴趣,说是要为陛下分忧。” 赵佶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这逆子……倒是终于长了点心,只可惜,依旧是心术不正!” “不过话说回来,定王府的易州锭,确实是个麻烦。” “由定王出面,将这批银子合流,统一清算,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定王悠闲了这么多年,也该出点力气了。” “准了。” 陈斯领命,低头退下,直到离开西花厅,这才直起身。 整个皇宫禁军,几乎都被六相把持着,唯独武德司,死死攥在赵佶手里,任谁也无法染指分毫。 陛下善于附庸风雅不假,但从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大统,靠的可不完全是运气。 一个“易州锭”,就点出了无数利害关系。 不给赵桓点好处,那从不肯吃亏的癫狂王爷,又岂会善罢甘休? 手中的易州锭,貌似已经没用了,实则却是导火索,足够把“宋金永好”这个惊雷,炸的天翻地覆。 陈斯心里很清楚,此乃权衡之策。 既然短期内已经无法除掉赵桓,那就以“安抚”为主,免得这厮再闹事。 至于金人那边,其实无伤大雅。 除赵桓,不过是金人的施压,鞭策陛下,莫要忘了陈兵边关的金国大军,随时都可以南下,灭了整个大宋。 而那九十二万贯岁币,才是核心。 直到陈斯彻底消失在宫中,童贯才急匆匆的跑到西花厅。 “陛下,出大事了,高俅栽在了赵桓手里……” 夜,静谧。 定王府祠堂,十八个灵位,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北陲义士,刘奇之灵位。” “北陲义士,王鹏之灵位。” “北陲义士,高辞之灵位……” “……” 无数烛火的拱卫之下,十八个灵位被映照的清晰无比,甚至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宛若荡尽污浊,重现华光。 赵昆跪在灵位前,亲自为十八个兄弟守灵。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不可能跪拜,但还是站在供台前,双手平伸,缓缓向前合拢。 紧接着,身体下躬,对十八位义士,行了一个最标准的作揖礼。 仅此一个举动,赵昆就已经感动的泪流满面。 同行的赵石岩和陈钊,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跟随赵桓,对着十八位义士,作揖行礼。 在赵桓的命令下,定王府大门挂上白灯笼,拉上灵幡。 此番景象,令路过百姓,无不侧目。 “定王府正在办白事?谁没了?” “你这厮,也太耳目闭塞了?今日京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高俅狗贼,构陷北陲义士,杀良冒功,所幸有王爷在场,才令义士沉冤昭雪。” “这场白事,便是为那十八个义士所办。” “什么?!王爷乃是皇亲国戚,怎能在家中供奉旁人灵位?” “何止是皇亲国戚,乃是皇长子,第一个首封的亲王,此举,未免有对祖宗不敬之嫌,必定会遭人弹劾。” “你们就闭嘴,王爷此举,何等气魄?!” “就是,王爷心系天下,以大宋江山为己任,供奉北陲义士,合情合理。” “现在谁还敢说,王爷虚伪?试问天下皇族,谁敢背着皇室宗祠,供奉旁人灵位?” 定王府供奉义士灵位一事,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 就连朱琏都有些隐忧,担心会有礼部官员上门,直接把祠堂拆了,然后押着赵桓去皇室宗祠磕头赔罪。 结果足足过去了两天,也没有任何礼部老倔驴来闹事。 就连周浦都没露面! 朱琏暗暗松了口气,让小钗不必再顾虑,只管为北陲义士大办白事即可。 她多问了一嘴:“王爷去哪了?可还在英灵祠?” 小钗咧嘴一笑:“这大清早的,王妃便问及王爷,以往可从来没有过。” 朱琏心头微颤,脸颊有些发烫,却故作镇定,轻哼道:“连本宫都敢调侃,信不信拔了你的舌头!” 小钗自然不会畏惧朱琏的这般威胁,心里暗暗感叹,虽说冰山未消,但已经有徐徐融水流淌出 小钗打心眼里为王爷王妃高兴。 “王爷带人去高邸了。” “今天一大早,宫里来了圣旨,命王爷全权负责查抄高邸一事。” “还封王爷为……教坊司主使。” 听到“教坊司”,朱琏小脸瞬间冷了下去,暗暗鄙夷。 教坊司虽是礼部下辖,教坊司主使一职,也算得上礼部官职,可但凡是有点气节之人,谁会去当歌姬头子? 堂堂王爷,整日与歌姬夜莺打交道,成何体统。 第73章 愿天下无贪 “小钗!随本宫去一趟高邸!” 见朱琏反应这么大,小钗脸上笑意更浓。 “难道王妃殿下……对王爷不放心?” 朱琏自然是不放心!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赵桓确实从人人喊打的废物王爷,变成了人人畏惧的癫狂王爷,但好色下流,可是一丁点都没有改变。 教坊司里的歌姬,个顶个的狐媚,就凭赵桓那厮,只怕是转眼就会沦陷其中。 赵桓才刚获得天下义士的拥趸,若因此事,遭到天下人耻笑,定王府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大宋,已经有了一个喜好犬色声马的陛下。 绝不能再多一个,喜好酒池肉林的王爷。 隐忧归隐忧,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哼,纵使他妻妾成群,本宫又有何妨?” “莫要再耽搁,速速启程!” 此时高邸大院,静悄悄的一片,唯有赵桓和陈钊以及长福三人,伫立在大院中央。 赵桓背着手,正义凌然,心里却乐开了花。 高俅的私宅,必定藏了金山银山,只要从上面刮点金沫子,都够王府吃一阵了。 “陈钊,此次你随本王查抄高邸,可要长起眼来,不能有丝毫纰漏。” “丁是丁,卯是卯,上缴国库的银子,必须分毫不差。” “如此,方不辱陛下信任。” 听到赵桓这番清正廉明的言论,陈钊大受鼓舞,朝着食指上吐了口吐沫,仔细查阅着账本。 “王爷!根据账本上的记载,高邸搜刮的民脂民膏,共计七万六千九百二十七两银子。” “足足将近八万两银子,果然是个死不足惜的巨贪。” “若不是王爷将这老贼,打入御史台,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民脂民膏,流进他的口袋里。” 赵桓却不满意,眉头紧锁,眼神犀利。 “还不到八万两银子?” “高俅老贼,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怎么会只搜出这点银子?” “记载在账面上的银子是这些,那么没有登记造册的,又有多少?” 陈钊眼神无比坚定,刚正不阿:“王爷明鉴,尚未登记造册的银子,共计两万三千零七十三两银子。” “两账合流,整十万两银子。” 赵桓眉头皱的更紧了:“整十万?会不会巧了点?” 陈钊摊开手:“就是这么巧。” “属下敢以身家性命做担保,若王爷还是不信,可让礼部郎中周浦,周大人前来监察。” 连周浦这位神仙都搬了出来,看来陈钊确实秉公执法。 赵桓点了点头,将陈钊统计出来的账本,递给长福,沉声道:“送往御史台,由陛下亲审。” 长福前脚刚离开,陈钊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地契,双手递到赵桓面前。 “承蒙王爷厚爱,属下才能得到这份美差,此乃入仕之,意义重大。”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请王爷一定收下。” 赵桓接过地契,满脸为难:“这……不好?” 陈钊弯腰行礼,极为谦卑:“王爷不必推辞。” “这地契,不过是城中一个小户,就算是变卖折现,也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 “若是有人弹劾王爷受贿,总不能因为几百两银子,治王爷的罪?” 盛情难却,赵桓也就不再推辞。 况且陈钊说的没错,区区几百两银子而已,难不成还会压死堂堂大宋王爷? 在陈钊的带领下,赵桓前去查验房产。 果然是个小门小户,一进的宅子,共三间瓦房。 推开正屋大门,寒酸简陋的房间映入眼帘,赵桓坐在银锭堆砌成的凳子上。 陈钊坐在对面,中间乃是一个大木箱,里面装满了珍珠翡翠玛瑙…… 陈钊一脸窘迫:“让王爷见笑了,这小门小户,也不知能否入得了王爷法眼。” “您看,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只能随意将就,哎……” 赵桓语重心长:“陈公子无须自责,本王向来两袖清风,几百两银子的宅邸,对本王而言,已经是重礼了。” “就是这桌椅板凳……” 不等赵桓说完,陈钊就已经拍着胸脯,正气凌然道:“都是在下从高邸搬来的。” “也就值个区区……十五万两而已。” “若是有人追究,自然也追不到王爷头上。” “再说了,不过是些区区桌椅板凳,难不成还会有人追究?” “高俅老贼的族亲,巴不得把这些破东西都扔了,如此方能轻装上阵,悠然离开汴京。” 赵桓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陈钊自然是紧紧跟在身后。 “礼轻情意重,但再怎么说,本王也是皇亲国戚,应当两袖清风,专心为陛下办事。” “几百两银子的事,可大可小,若陛下真要追究……” 不等赵桓说完,陈钊就已经把话抢了过去。 “都怪属下鼠目寸光,险些好心办坏事,虽是小疵,但若因此败坏了王爷的名声,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我还是把宅子收回去。” “若陛下问起此事,在下有心送礼,但王爷两袖清风,严词拒绝,想必陛下也会宽心。” 有道理! 既然陈钊如此识大体,赵桓也就不再纠结。 心意和桌椅板凳,赵桓收下了,房子退了,如此才能保住好名声。 至于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赵桓可是一律不知情。 赵桓心里暗暗感叹:“父皇,儿臣也是为你分忧啊。” “这么大的家业,儿臣不帮你把持着,岂不是让你全败光了?” “宋金永好,儿臣不会再提……但是那九十二万贯岁币,乃是天下义士的心血,想要送给金人?做梦!” 就在赵桓暗暗盘算,如何把九十二万贯岁币留在大宋之际,却见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王爷!您赶紧去教坊司。” “王妃殿下,去高邸找您,扑了个空,以为您去了教坊司,便直接寻了过去。” “教坊司虽是礼部下辖,但本部却对此地嗤之以鼻,鲜少有礼部官员靠近。” “那地方乌烟瘴气,尽是奸臣爪牙,残花败柳……” “若是王妃殿下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赵桓心里一慌,教坊司可不是良人该去的地方! 第74章 色户之首 礼部乃六部之首,不仅威严,更是清高。 而下辖于礼部的教坊司,却是乌烟瘴气,云龙混杂,与礼部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教坊司回荡着阵阵坏笑。 “这不是王妃殿下吗?呵呵呵,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贵足踏贱地,整个教坊司,蓬荜生辉!” “不愧是王妃殿下,教坊司精挑细选出来的夜莺,在定王妃的盛世容颜下,顷刻间黯然失色。” “都给我规矩点,这可是王妃殿下!” “定王官封教坊司主使,掌天下色户,如此说来,王妃殿下岂不也是色户之首?哈哈哈!” “非也,王妃殿下何等尊贵?色户怎能与之相提并论?应当是,天下第一等色妃,嘿嘿!” 一众教坊司“部头”,围着朱琏和小钗,指指点点。 他们当然知道定王爱妻如命,谁若胆敢欺辱朱琏,必遭雷霆镇压! 既然明着不能欺负,那就阴阳怪气,含沙射影。 虽然“色户”专指歌姬,但“色”字,却并非贬义词,而是中性。 教坊司“正副使”之下的官职,便是“色长”,再之下,才是部头。 色虽中性,但强加在朱琏身上,其中暗藏的羞辱之意,又何其强烈? 朱琏自然不屑与这般“高俅旧部”一般见识。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任凭他们逞一时口舌之利,又有何妨? 倒是小钗,气的小脸涨红。 她站在朱琏面前,掐着腰,指着一众部头,娇声呵斥。 “少跟我在这阴阳怪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狗东西,都是高俅的狗腿子。” “连你们的主子高俅都完了,若是识相的,便跪在地上摇尾乞怜,兴许新主子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谁敢呲牙,给你们把牙打断!” 宫里的侍女,王府的丫鬟,都是能断人生死的狠茬子。 王妃不便说的话,自然有小钗代劳。 王妃不便干的事,自然也有小钗出手料理。 这便是贴身丫鬟的价值所在。 感受到小钗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现场的部头,虽不敢正面顶撞,但心里却破口大骂。 “你个死丫鬟,若没有定王在背后撑腰,岂敢如此张扬?” “哼,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这定王府还真是发迹了,连一个小丫鬟都快嚣张到天上去了。” 部头们虽畏惧赵桓的“暴戾无常”,但教坊司其中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岂能把这么大一块蛋糕,拱手让给赵桓? 况且…… 陛下册封赵桓为教坊司主使,其中用意,人尽皆知! 你赵桓不是自诩天下义士的领袖,自视甚高吗? 让你当歌姬头子,掌天下色户,且不说如何权衡“声色犬马”与“救国之志”。 光是站在大宋最“污浊”之地,耳濡目染,慢性侵蚀,就足够磨光赵桓的性子! 教坊司,绝非赵桓的崛起之地! 而是软禁蛟龙的无形囚牢! “呵呵,小钗姑娘何必如此气愤?” “我等也是为王妃着想!” “这教坊司,虽然是礼部下辖的部门,但毕竟有太多歌姬,出入于此。” “若是那般浪蹄子,冲撞了王妃,玷污了王妃的清白,我等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还请王妃殿下,回了!” 朱琏本就对教坊司嗤之以鼻,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赵桓。 既然赵桓不在,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就在朱琏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一阵惨叫声,突然引起了朱琏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副部头”押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穿过院落,朝着押房走去。 那女子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披头散发,浑身衣裳被鞭子抽打的破破烂烂。 可偏偏一张俏脸,却完好无损。 柳眉杏目,朱红小嘴,虽然眉宇间还透着些许稚嫩,但已经初具倾城之貌,将来必定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此女,异常之柔弱,可是就算被打成这样,依旧在有气无力的抗拒着。 结果可想而知! 副部头抓住女子的头发,照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膝盖。 噗通。 女子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娇躯乱颤。 “贱货!都到这了,还敢使性子。” “像你这等硬骨头,老子见多了,不出三日,便收拾的利利索索!” “今儿,咱们有的是时间,老子不把你的性子磨光,我这副部头也不用干了。” 副部头再次抓住女子的头发,竟然直接拖着她往押房走去。 朱琏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她看得出,此女必定是被官卖的千金小姐。 将心比心,倘若有朝一日,王府蒙难,朱琏的下场,比之此女,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犹豫再三,朱琏还是轻声何止。 “教坊司乃是礼部下辖,而非刑部,岂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滥用私行?” 一听这话,为首的部头陈孟,虚伪至极的赔笑。 “王妃心善,但莫要被这些臭婊子蒙蔽了眼睛。” “这般浪蹄子,最会装无辜,博取同情。” “呵呵呵,副部头下手已经很轻了,您瞧,她那张俏脸,不是完好无损吗?” “此地晦气,王妃赶紧回府,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朱琏眉头微皱,瞥了一眼现场最是炸刺的陈孟。 “怎么,本宫说话不好使?” 一听这话,陈孟直接轻哼一声,貌似谦卑,实则鄙夷。 “若是私下里,王妃下令,我等莫敢不从。” “但公事公办,王妃的私令,恐怕左右不了我等职责所在。” 为了证明教坊司真正的主子,陈孟当着朱琏的面,冲副部头低喝道:“没用的东西!” “连个官卖的贱货都收拾不了,扰了王妃的清静,你别干了!” 被陈孟一喝,副部头哪敢迟疑,从后腰抽出鞭子,对着女子就是一通鞭挞。 女子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蜷缩成一团,强忍着剧痛,发出幽幽哭声。 “赶紧给本宫住手!” 面对朱琏的娇喝,副部头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反倒抽打的更狠了。 第75章 下个大马威 陈孟隐隐冷笑:“王妃殿下,管的太宽了!” “您虽身份尊贵,但却并无官身,做好您的分内之事就是,若是干预教坊司的公事,恐有越权之嫌!” “您在定王府说一不二,但这里是教坊司!” “王妃殿下,您还是……哪凉快去哪待着去!” 陈孟虽是讥讽,却又道出实情。 身份尊贵的朱琏,一旦离开王府,顷刻间变得一文不值。 就在朱琏脸色越发冰冷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妃说话不好使,那本王呢?” 闹哄哄的教坊司,顷刻间寂静无声…… 朱琏微凝的眉头,直接松弛开来,她心里很清楚,赵桓一来,这般妖魔邪祟,鹰犬爪牙,必定尽数镇压! 刚才还得意无比的陈孟,看着跨过门槛,迎面而来的赵桓,脸色瞬间煞白。 陈孟与一众正副部头,紧张无比的注视着赵桓。 自始至终,赵桓都没有理会陈孟等人。 反倒是长福,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一耳光,抽在陈孟的脸上。 “若我没听错的话,你特么刚才是在对王妃颐指气使?” “日你娘!谁给你的胆量?” 啪! 长福又是一耳光甩上去。 两巴掌,直接把陈孟打的目瞪口呆,楞在原地,现场的其余部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毕竟高俅都完了,身后无人撑腰,他们犹如欺负“母狮”的鬣狗群,见到雄狮来了,遭到血统压制,腿肚子都在发抖。 朱琏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果然,对付这帮狗贼,暴力是他们能够听懂的唯一语言。 磨破嘴皮子,也不如这两巴掌实在。 “王爷,你去哪了?” 朱琏冷着脸,语气不善的质问。 赵桓却不急着回答,而是一把搂住朱琏的肩膀。 赵桓感叹,这个王爷干的苦闷啊! 私下里,根本不敢染指朱琏,唯有众目睽睽之下,知道朱琏会给自己留着面子,才敢动手动脚,趁机揩油。 朱琏虽眼神冷冽,却并不反抗…… “本王公务缠身,一直在处置高邸一事,反倒是爱妃,怎么一个人跑到教坊司来了?” “这鬼地方,鸟人甚多,若是有那狗东西,敢欺负爱妃,岂不是心疼死本王了?” 听到这番话,朱琏轻哼一声,心里却暗暗得意。 谁说王妃,离开王府就一文不值? 反倒是陈孟,脸颊被抽的通红肿胀,却低着头,不敢吭声。 很明显,赵桓口中的“鸟人”,说的就是他。 赵桓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巴不得这帮高邸狗腿子,继续炸毛,也好一鼓作气,把他们都收拾了。 可惜…… 这帮家伙,遇到赵桓,脑袋一比一个低。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欺软怕硬,还是……太他妈识时务了。 赵桓想灭他们,都不好下手。 “你!过来!” 赵桓盯着陈孟,面无表情的低喝了一声。 结果…… 这厮三步并做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朱琏面前,拱手作揖:“王妃殿下,贵足踏贱地,我等荣幸之至。” “如今王爷也来了,整个教坊司,可谓是蓬荜生辉。” 靠!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赵桓心里一阵骂街,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些人虽然都是败类,可毕竟是朝廷命官,又跪地惨败,赵桓的脚已经抬起来了,却怎么也踹不过去。 朱琏都有些措手不及,刚才这厮不是还呲牙要咬人吗? 怎么一转脸……就开始摇上尾巴了? 就在这时,陈钊突然来了一句。 “先跪王妃,后拜王爷?你这分明是在怠慢王爷!” 啊?! 还没等陈孟反应过来,长福已经一脚踹了过来:“好大的胆子!” 陈孟被踹的东倒西歪,连忙爬起身,哭丧着脸,重新跪拜赵桓。 结果…… 陈钊这个家伙,又阴阳怪气的斥责起来:“你明知道王爷爱妻如命,将王妃视为心头肉,却只拜王爷,不拜王妃。” “莫不是故意轻慢王妃,羞辱王爷?” 话音落,长福一巴掌抽在陈孟的脸上。 陈钊轻哼一声:“身为官员,不戴官帽,此乃衣冠不整!” 啪! 陈钊和长福配合的亲密无间,想要揍陈孟,借口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桓搂着朱琏的肩膀,笑眯眯的冷眼旁观。 虽然依旧无法信任陈钊,但这并不妨碍,赵桓无比喜欢此人。 这小子,胆小懦弱,却又奸猾阴损。 有陈钊在身边,赵桓也省了不少心。 陈孟被当场打哭,在场的部头,更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个下马威的劲头,实在是太足了! 替朱琏出完气,正事还是要办的,赵桓当即迈步朝着本部大堂走去,准备着手接收教坊司。 经过那女子身边时,朱琏随口提了一句。 “王爷,教坊司滥用私行,甚为不妥。” 赵桓这才注意到瘫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女子,马上意识到,又是一个被官卖的可怜女人。 这些名门千金,自恃清高,来到教坊司,自然是不肯依从,免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赵桓随口问了一句,准备从这个女人开始,重新整肃教坊司。 副部头哪敢迟疑,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拖起来,面向赵桓。 “贱人,王爷问你的名字呢!” “到了教坊司,你便是教坊司的资产。” “偌大教坊司,上有王爷,下有色长和部头,你这般戴罪之身,最是下等!” “王爷一句话,就能断你生死,若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非把你腿打断不可,让你长长记性。” 女子已经虚弱至极,眼神呆滞,茫然彷徨的注视着赵桓。 片刻过后,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幽幽响起。 “罪女,唤名……郑庆云。” 赵桓表情瞬间僵住。 松开朱琏,迈步上前,蹲在女子面前,再一次质问:“你……叫什么名字?” 观察入微的朱琏,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赵桓身上散发出一股暴怒前夕的绝对冷静…… 朱琏再次看向郑庆云时,眼神已经发生细微变化,明白此女恐怕不简单…… “回……回王爷的话,罪女郑庆云。” 郑庆云…… 赵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是本王的……二老婆?!” 第76章 侧妃郑庆云 整个教坊司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桓,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朱琏嘴巴微张,她也断然没有料到,赵桓会说出这番匪夷所思的言论。 陈孟和副部头的表情,变化最大…… 这个官卖的千金,是赵桓的老婆?! 整个王都,谁不知道赵桓此人,爱妻如命,羞辱过朱琏的人,几乎全都被赵桓除掉了。 倘若此女,真是赵桓的妻子,对于陈孟和副部头而言,死都是奢望! 郑庆云也愣了一下,她呆呆的看着赵桓,眼神迷茫诧异。 “罪女……不曾出阁,家道中落之前,也从未进京,今日乃是与王爷初见……” “不知王爷此言,从何说起?” 赵桓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没法解释。 但是郑庆云,确确实实是赵桓的妻子,赵桓继承大统后,获封“才人”。 她与赵桓、朱琏,一同被掳到金国,被金人“赐浴”,不堪受辱,与朱琏一并自尽。 只是史书上,对于郑庆云的记载,几乎为零。 赵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与郑庆云相遇…… 就在这时,赵桓余光一瞥,冷如寒雪一般的眼神,落在副部头的手上。 此时,副部头还抓着郑庆云的头发。 等副部头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赵桓猛地将手伸向长福,作为王府管家,赵桓的贴身家丁,为保护赵桓的周全,长福自然是身怀兵刃! 赵桓伸手拔出长福腰间的匕首,众人只见寒光一闪,副部头的手掌就和手腕分离…… 啪! 瓢泼而出的鲜血,重重拍打在地上,竟发出一声闷响。 副部头呆呆的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腕,先是一阵呆愣,紧接着捂着手腕,趴在地上,发出阵阵低吼。 副部头不敢声嘶力竭的喊叫,生怕引来赵桓更加疯狂的报复。 赵桓随手扔掉匕首,一把扯掉郑庆云头发上的断手,用力砸在副部头的脸上。 紧接着,顺势抱起郑庆云,一双冷厉目光,死死盯着副部头。 “将此人与部头陈孟,就地格杀!”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虽然众人一头乱麻,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一个被官卖的落魄千金,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和赵桓扯上了关系。 而且还是……最不容挑衅的夫妻关系。 但是他们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郑庆云的身份已经不重要,赵桓动怒了,后果不堪设想。 长福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把陈孟踹躺下,捡起匕首,就要行刑。 恰此时,一直躲在大堂的“色长”冲了出来。 “王爷息怒!” “他们虽然罪该万死,但毕竟是朝廷命官,王爷不可滥杀。” 面对色长的善意提醒,赵桓却冷哼一声,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杀意,非但没有任何消减,反倒更加强烈。 “本王,乃是大宋皇长子,陛下册封的亲王。” “难道还左右不了两个部头的生死?” “还是说,本王杀了他们,陛下会让本王一命抵一命?” 色长哑口无言。 陈孟和副部头,皆是最低级的从九品,与其说是官员,倒不如说是官差。 而且他们手中并无实权,只能在歌姬面前耍厉害,欺负这般女流之辈。 就算是遇到开封府的官差,他们都要夹着尾巴绕路走。 毕竟…… 教坊司在京中名声甚臭,以欺负凌虐歌姬为职责的部头,更是过街老鼠。 王爷杀了他们,虽然会有官员弹劾,但却无人敢让王爷抵命。 见色长不吭声,无需赵桓下令,长福便一刀将那副部头捅死。 等拔出匕首,转身看向陈孟时。 陈孟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小便失禁。 “王爷饶命啊,小的根本不知道此女与王爷的关系。” “否则就算是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对她动粗。” 感受到陈孟紧张懊恼的眼神,赵桓点了点头。 “本王相信你,你确实不知情。” “不知者不怪,本王饶恕你的无知过错。” 听到这话,陈孟反倒有些不可置信,片刻过后,心中狂喜。 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大度。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冷的掉渣。 “活罪可免,死罪难饶!” “记住了,下辈子,别碰本王的女人!” 陈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长福毫不含糊,犹如恶狼一般扑上去,乱刀将陈孟捅杀于众目睽睽之下。 正副部头相继殒命,赵桓却依旧面无表情,冷厉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其余人。 凡目光所过之处,尽是噤声。 赵桓已不屑于动嘴皮子,无声胜有声! 被赵桓紧紧抱在怀里的郑庆云,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赵桓。 家道中落,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她一直被羁押在大牢里,一个月前才被官卖,因长相出众,被各地甄选歌姬的“司乐”挖掘。 于三日前被押到汴京教坊司。 从进入教坊司大门的那一刻,郑庆云就已经认命了。 但大家闺秀的气节,令郑庆云明知毫无希望,却依旧抵死不从。 整整三日,殴打折磨郑庆云的部头,换了一个又一个。 除了脸蛋,浑身上下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又听了多少污言秽语。 要不是因为尚未出阁,乃是处子之身,这“完器的殊荣”,在歌姬之中极为珍贵。 可用来讨好王公贵族,甚至献给内侍省。 否则郑庆云早已经被部头先行玷污。 这三日间,郑庆云一直在寻找自尽的机会,怎奈何部头盯的太紧…… 就在郑庆云已经绝望之际,赵桓的出现,犹如那无尽黑暗中的一道曙光,那么的耀眼…… 这一切,宛如梦境,那么的不真实…… 可是赵桓强壮有力的臂膀,以及将郑庆云包裹住的滚烫胸膛,都证明……这一切并非梦境。 “我……何时成了王爷的妻子?” “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在郑庆云迷茫之际,赵桓的冷厉声音,再次传遍教坊司。 “郑庆云进入教坊司,已有几日?” “何人教化过她?” 色长心里咯噔一声,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已……已有三日,前后共四人,教化郑庆云。” 赵桓脱口而出:“尽诛!” 第77章 陛下特赦 半个时辰后,整个教坊司犹如冰窖,上至色长,下至歌姬,皆是噤若寒蝉。 他们今日算是亲身体会,何为喜怒无常。 没有人能够摸得清赵桓的脉络。 更没人料到,昔日的废物王爷,反倒是最像王爷的王爷! 教坊司本部大堂,色长部头,齐聚于赵桓面前。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恐怖压迫感,他们低垂着头,互相交换眼神,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就连当初高俅接手教坊司时,都不像赵桓这么狠辣。 一露面,就连杀六人! 这哪里是下马威?分明是要血洗教坊司…… 陈钊和长福,一左一右站在赵桓身旁,好似护卫神一般。 只是…… 众人心里都清楚,长福就是个纯粹的王府恶犬,只要赵桓一声令下,这厮逮谁咬谁,下口绝不含糊。 而陈钊则是翰林院主战派子弟,虽胆小懦弱,却极度奸猾阴险。 赵桓倒还好说,毕竟身为王爷,不屑于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但陈钊可就不一样了,为了拍赵桓的马屁,这厮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折磨的死去活来。 就在这时,赵桓咳嗽了一声。 十几个色长部头,哗啦啦全部跪了下去。 “王爷饶命呐,郑庆云才刚来汴京,我等与之无冤无仇,只是按章办事。” “这倒霉催的……咳咳,是郑小姐太倒霉了,遇上我等败类。” “凡是碰过郑小姐的人,都已经伏法,请王爷高抬贵手,从今以后,我等唯王爷马首是瞻。” “以后这教坊司,就是王府的后院,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细碎琐事交给小的们就是。” 他们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只因教坊司在朝廷中的定位极为特殊。 虽然都有官身,而且还非常受宠。 但手中却无实权,一旦离开教坊司,他们的声量还不如一个屁劲大。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京中官员人人自危。 就算今日,赵桓真的血洗教坊司,开封府就不用说了,就连大理寺和御史台,都会装聋作哑。 教坊司之乱,说到底是因郑庆云而起。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为首的色长,连忙献策。 “郑庆云乃是戴罪之身,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但此事并非无解。” “郑庆云人在教坊司,受礼部管辖,但罪籍却在刑部,王爷金口一开,刑部自然不敢怠慢。” 听到色长的建议,赵桓心里却冷哼一声。 说得轻巧! 郑庆云身为官宦千金,而且早在一年前就结案,难就难在这了。 想要为郑庆云恢复身份,乃是一个极为漫长且繁琐的过程。 先由刑部从俘隶簿录取出案卷,复核后,发回大理寺重审,因为是涉及官员,开封府根本够不上。 等大理寺审结了,判郑庆云无罪,方可由刑部除去罪籍,再由户部恢复户籍。 如此一来,郑庆云才能从歌姬,恢复成自由之身。 此事,涉及大理寺,刑部,户部三者,但凡有一个环节被卡住,便是遥遥无期。 陈钊见状,直接冲赵桓使了个眼色。 二人来到侧房。 陈钊压低嗓音,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奸猾。 “王爷,属下只问您一言。” “您和这郑庆云,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然赵桓已经口口声声的确认,郑庆云乃是王府侧妃。 但在陈钊看来,此事过于邪乎。 若是不问清楚缘由,陈钊也不好暗中发力。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赵桓自然心知肚明,但自己和郑庆云的关系,太过复杂,不便解释。 赵桓索性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赵桓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地乃是教坊司。 为了防止歌姬暗中逃脱,四面八方的墙壁,都是后砌的,要多薄就有多薄。 隔音之差,如若无误。 而侧房隔壁,就是正在给郑庆云紧急处理伤势的房间。 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听到赵桓铿锵有力的声音,郑庆云嘴巴不由长大。 这个男人,不仅把她从苦海救了出来,而且……还打算保护她的余生? 坐在一旁的朱琏,面无表情,心里却轻哼一声。 “所谓弥补余生,不过尔尔!” “见到漂亮姑娘,便瞬间原形毕露。” “索性本宫,并未再错付。” 与此同时,陈钊也眉头紧锁,没想到,向来理智的赵桓,竟然会扯出什么一见钟情,这等鬼话。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一见只能钟“欲”,钟不了情。 但话又说回来了,以赵桓的地位,想要占有郑庆云。 只需一句话,色长部头们,就会上杆子用棉被把郑庆云包裹起来,送到赵桓床上。 毕竟像郑庆云这等“完器”,本就是用来讨好王孙贵族的器物。 不过陈钊是个聪明人,并未深究,而是搓着下巴,分析起来。 “此事,若是按章办事,属下敢打包票,郑小姐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歌姬的身份。” “毕竟……” “郑家的罪,乃是大理寺审结,陛下审阅。” “恢复郑庆云的自由身,不亚于自赏耳光,打了整个大宋司法机构的脸。” “想要成事,只能暗中操作。” 陈钊凑到赵桓耳边,轻声低语:“此事,唯一解法,便是陛下特赦。” 说到这,陈钊还眨了眨眼睛,示意赵桓该进宫“探亲”了。 回宫探亲…… 赵桓的母后,早就去世多年了。 父皇更是巴不得,掐死赵桓这个逆子。 贸然回宫,只怕引起宫中猜忌,到时候宫里同仇敌忾,一门心思的除掉赵桓,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宫要回,但不是赵桓主动回去,而是需要宫里人,请自己回去。 陈钊不愧是翰林院子弟,见赵桓没有头绪,便小声提起一人。 “王爷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母后了?” 母后…… 赵桓马上意识到,陈钊口中所提之人,并非已经去世的生母,显恭皇后。 而是现任,显肃皇后。 当年母后去世,赵桓年幼,曾被显肃皇后收养过一段时间。 但自从赵桓离宫,便再也没有见过显肃皇后,已有十几年光景了。 显肃皇后,便是赵桓最好的退路! 那么进宫的方式,也就迎刃而解。 第78章 兄贤弟恭 “长福!” 赵桓直接把长福叫到面前,脸上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 “去请肃王来府上做客,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见了,甚是想念。” 肃王赵枢…… 此人乃是陛下与王贵妃所诞五子,在京中甚是得势,向来看不起赵桓这个大哥。 去给赵枢下请柬,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长福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既然是王爷的命令,他莫敢不从。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轻语。 “罪女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得到王爷此般恩宠……” 听到这话,赵桓和陈钊皆是一愣。 卧槽! 隔墙有耳! 赵桓抬腿,对着陈钊屁股就是一脚,恼怒道:“你在搞什么鬼?瞧你挑的这好地方。” 陈钊也一脸委屈:“王爷,属下也是第一次来教坊司,生的很……” 偏偏这个时候,小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王爷真是疏忽!” 小钗貌似责怪,实则提醒赵桓,王妃也在。 赵桓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他硬着头皮来到隔壁。 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郑庆云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妥当,由于教坊司还需要她赚钱,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但伤口普遍不深。 郑庆云眼神尽是感激,而朱琏则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品茶,根本没拿正眼看赵桓。 “爱妃……” “你怎么还没走?” 听到这话,朱琏依旧不看赵桓,随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怎么,担心本宫坏了你的好事?” “王爷尽管放心,本宫早就说过,任凭你妻妾成群,亦是无妨。”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朱琏嘴上说着不关心,但赵桓却很清楚,此刻朱琏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此事,也没法解释,就赵桓在支支吾吾之际,郑庆云突然撑着身体,想要下床行礼道谢。 可惜,郑庆云的身子太虚了。 双手扶空,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当赵桓跑过去,将郑庆云从地上抱起来时,不出所料,朱琏的眼神鄙夷至极! 好一个善于伪装,以娇柔引诱男人的浪蹄子! 朱琏本还同情郑庆云的遭遇。 此时,心中的好印象,已经烟消云散。 朱琏甚至不屑于这等下作胚子,浪费口舌,直接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爱妃,事情不是你想那样,我和郑庆云的关系很单纯,只是纯粹的夫妻而已。” 此言一出,朱琏脚步骤快,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钗不禁摇头苦笑:“王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危难之时,您便是王府的救星,没人能质疑您的能力。” “可是……” “平日里,您真是一言难尽……哎!” 看着主仆二人消失在眼前,赵桓一脸委屈。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郑庆云,不由低下头,眼神尽是自责。 “王爷,都是我的错……您赶紧去劝劝王妃殿下。” 赵桓把郑庆云放在床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王知道你是好心。” “但是……你这番言行,真的越来越像绿茶婊了。” 绿茶婊? 郑庆云眼神尽是费解,自认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却无法参透“绿茶婊”这个词的深意。 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 郑庆云感激又迷茫的看着赵桓。 “王爷出手相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见钟情?” 说出“一见钟情”这个词的时候,郑庆云脸颊瞬间红的滴血。 郑庆云还未出阁,以往久居深闺,鲜少与外人接触。 被羁押这段时间,为了防止有人染指,看守郑庆云的狱卒,专门替换成了妇人。 如今到了汴京,倒也接触过几个男人,但尽是些下手狠毒,处处要郑庆云性命的恶人。 男人就怕衬托! 此时此刻,在郑庆云看来,赵桓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重礼。 经年蹉跎,换来的便是这一朝的勃发。 感受到郑庆云满是期待羞怯的眼神,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赵桓,毫无心理负担的承认了。 “不错!” “只是一眼,本王就认定你了!” “你便是定王府侧妃的不二人选。” “罪籍一事,无须担心,本王自然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今的郑庆云,除了一身罪孽之外,再无他物。 既然赵桓愿意救自己脱离苦海,无论是真情实意,还是逢场作戏,郑庆云都认了。 侍奉一个男人,总好过任人把玩。 殊不知,此时赵桓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虽然史书上对郑庆云着墨甚少……但毕竟是赵桓的妃子,怎么会沦落成歌姬? 这哪里是门不当户不对?简直就是辱没皇室威严! 究竟是历史跑偏了…… 还是本王……特么的认错人了? 不等赵桓捋清头绪,长福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王爷!肃王回话了。” “他说……他说……让您哪凉快,滚哪歇着去。” 长福本以为,这般羞辱,必定会激怒赵桓。 结果…… 赵桓非但不气,反倒满脸坏笑:“肃王真是这么说的?” 长福点头如捣蒜:“一字不差!” 赵桓一拍大腿:“太好了!祖训有云,凡皇子,应当兄贤弟恭。” “肃王猖狂惯了,对我这个长兄出言不逊,此乃意料之中。” “长兄如父,本王自然是要好生教训教训他!” 赵桓不放心把郑庆云留在教坊司,直接让长福带人,把郑庆云抬回王府。 临走之前,赵桓冲一众色长,冷喝道:“教坊司诸事,尽数停滞。” “所有事,等本王回来再处置。” 教坊司的事,其实很麻烦。 虽然赵桓现在是主使,但大宋的色业,实在是太发达了,其中利益牵扯太深。 尤其是绝色歌姬,每月都要选出一批,送到内侍省,为所谓的“小苑诗会”助兴。 赵佶就好这一口。 真要是给断了,赵佶非跟赵桓拼命不可。 如今正好要进宫探亲,便可顺道,把教坊司的事也一并解决。 直接拔掉这个毒瘤,基本不现实。 只要能扑灭七八分的毒性,赵桓就已经知足了。 凡事要循序渐进,不可冒失,否则必遭反弹。 第79章 亲兄弟明算账 汴京,肃王府,热闹非凡。 莺歌燕舞,不绝于耳。 自教坊司挑选来的上等歌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赵枢垮坐在椅子上。 左手捏着酒杯,右手拦着歌姬,甚是潇洒自在。 身为武宁军节度使,进封肃王,母亲又是王贵妃,还深得陛下宠信。 种种光环,令他在汴京足以横着走。 前几日,刚回汴京,就听闻大哥赵桓的种种“丰功伟绩”,赵枢心中的鄙夷,更盛三分。 “哼,本王不在这段时间,大哥倒是闹出了不少动静。” “今日竟然打发仆人,恬不知耻的来请本王叙旧。” “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凡定王府来的人,不得进大门半步!” 守在旁边的管家全福,连连附和。 “定王势头再盛,也只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废皇子罢了。” “先前听到风声,说是陛下要择期宣布立储一事。” “结果这段时间,一点动静都没了。” “呵呵呵,只怕是现在整个汴京之中,就属陛下,最是不待见定王。” “他虽是皇长子,又如何能与王爷竞争?” 此言甚合赵枢心意,说到底,赵桓就是个没妈的废物罢了。 老娘死的早,后宫没有依靠,任凭赵桓如何上蹿下跳,也休想继承储位。 而当今显肃皇后,虽为人宽厚正派,只可惜诞下的皇二子赵柽,莫说满月,第二天都没熬过去就夭折了。 赵柽…… “柽”乃落叶小乔木,枝条纤弱。 这倒霉名字,就该着早夭! 赵枢甚是记恨显肃皇后,若不是这个老妖婆坐在皇后大位上碍事,他母亲王贵妃,早就立后了! 若母亲为后,统领六宫,就算赵枢不是皇长子,这天下大统,也早晚是自己的。 就在赵枢暗自咒骂之际,家丁却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定王来了。” 赵枢的好心情,早就被赵桓给扰了。 此时赵桓不请自来,赵枢顿时恼怒:“慌什么!” “本王不是刚说过,凡定王府来人,一律轰出去!” “王驾亲临也一并处置!” 家丁脸色煞白,连忙解释:“只……只怕不成……” “定王来势汹汹,正在门口,挨着抽家丁的嘴巴……” 什么?! 赵枢猛然站起身,一脚把面前的桌子踹翻,怒不可遏。 “赵桓,你竟敢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厮……分明是故意来找茬!” 管家全福,见王驾盛怒,哪敢迟疑,连忙冲家丁喝问。 “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肃王婉拒了定王的好意,也不至于直接打将上门,定王的气性也太大了!” 家丁哭丧着脸,眼神复杂。 “这……这恐怕不是找茬,先前王爷回话时,多了几分火气。” 全福精明得很,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转身劝阻赵枢。 “王爷,定王此番前来,乃是得理不饶人,您可要兜着点火气,莫要与这厮硬来。” “否则只怕是,正中下怀。” 赵枢乃是武宁军节度使,整日混迹军中,自然是染上了点军人的暴戾脾性。 可就算是赵枢再不待见赵桓,也不能直接对赵桓出言不逊。 毕竟“目无兄长”这种罪名,可大可小。 真要闹起来,普通百姓都要严惩,更何况家规森严的皇室? 在全福的百般安抚下,赵枢这才勉强压下邪火。 片刻过后,十几个肃王府的家仆,满脸红肿,委屈至极的来到赵枢面前。 那眼神仿佛在说,王爷给小的做主啊! 赵枢却不理会家仆的哀怨眼神,迈步上前,双手平伸,对着赵桓连忙行了一礼。 “臣弟,恭迎王兄!” 赵桓叉着腰,迈着四方大步,直接无视赵枢,从身旁经过,一屁股坐在赵枢的位置上。 “接着奏乐,接着舞。” 赵枢脸色阴沉至极,若不是全福一个劲使眼色,赵枢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这个混蛋大哥。 “不知王兄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面对赵枢的明知故问,赵桓不由冷哼一声:“听说,你让本王,哪凉快,滚哪呆着去?” 赵枢连忙低头,故作谦卑:“臣弟今日身体有恙,不便见客,恐怕是下面的人,误传了臣弟的意思。” 赵桓知道,眼前这个兄弟,以往可没少给自己使绊。 要不是赵枢身为武宁军节度使,时常离京公干,只怕是整个汴京,就是赵枢挤兑定王府最起劲。 说到底,赵桓乃是赵枢面前的绊脚石,只有踢开赵桓,赵枢才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殊不知……这狗屁皇位,白给赵桓都不稀罕。 “不便见客?怎么,血脉亲情,到了四弟这里,竟会如此生分?” “本王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客人?” 赵枢恨得直咬牙,他算是看出来了,赵桓今日前来,就是故意找茬! “王兄怎能空口污蔑臣弟的清白?” “臣弟向来对王兄恭敬无比。” 赵桓满怀深意的视线,在现场十几个歌姬身上一一扫过,隐隐坏笑。 “既然肃王还认我这个大哥,那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来之前,本王已经查过账本。” “自宣和元年,教坊司便频频向肃王府送上歌姬,每月少则一次,多则三次。” “如今已有五年光景,肃王从未向教坊司交付一文钱。” “今日,咱们就把帐清了!” “按照账本记载,你理应付四万七千两银子,本王给你凑个整,交五万就算了。” 什么?! 赵枢差点当场气死,去零凑整,还特么有往上凑的? “王兄真会开玩笑,五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赵桓耸了耸肩,一脸理所当然:“送交肃王府的歌姬,皆是个中翘楚,美若天仙。” “成色不同,价格自然不同。” “要怪就只能怪四弟嘴太刁,只对天仙感兴趣,看不上凡间的女子。” 赵枢知道这混蛋肯定没安好心,却没想到,竟狮子大开口到了这般地步。 五万两银子?! 别说赵枢付不起,就算是有这个钱,也不能付! 身为王爷,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光是一个礼部和吏部,就能查死赵枢! 第80章 兄训弟天经地义 赵枢脸颊涨红,心有不甘。 “按照你的说法,自宣和元年至今,已经是五年光景。” “本王一年花在教坊司的钱,竟高达一万,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既然陛下封你为教坊司主使,你来向本王讨债,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本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只给你五千两银子,多一文钱都没有。” 赵桓最不怕的就是对方耍横。 五千两银子,就想大发自己?做梦! 赵桓端起酒杯,云淡风轻道:“也就是说,你打算赖账?” 以赵枢的身份背景,自然不会畏惧赵桓。 面对赵桓充满威胁意味的询问,赵枢眉宇之间尽是不屑。 “本王从不赖债!” “只是王兄不厚道,不仅狮子大开口,还污蔑本王的清白。” “本王就算是再不求上进,也绝不会在短短五年时间,挥霍这么多银子。” “你这并非清算,而是讹诈!”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也就不再啰嗦。 攥着手里的酒杯,直接朝着赵枢脑门扔了过去。 赵枢毕竟是武宁军节度使,自然轻而易举躲了过去,此举却反倒正中赵桓下怀。 赵桓直接抬手,指着赵枢,嗓音凌厉:“你还敢躲!” “目无兄长,出言不逊,本王教训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乃是天经地义。” “你若胆敢反抗,本王直接砍了你,以正家法!” 赵枢自然不吃这一套,刚要回敬,却被全福一把拦住了。 全福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王爷,你冷静点,千万别犯糊涂。” “定王乃是皇长子,长兄如父,教训你是应该的,你若反抗,必落话柄。” “这种事,可大可小,而到了定王手里,必定是闹得鸡犬不宁。”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赵枢心里窝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直憋得脸颊涨红。 可是…… 全福说的没错,赵桓这厮,最是善于拿着鸡毛当令箭。 尤其是艮岳余威未尽,而这厮又刚斗垮了高俅,风头正盛。 今日来肃王府找茬,绝不仅仅是为了清算欠款,必是暗藏祸心。 赵枢咬着后槽牙,缓缓低下头,心口不一道:“王兄……教训的是。” 赵桓仗着大皇子的身份,一手叉着腰,一脚踩着小方桌,早已经把肃王府当成了自家后院。 “老五,你在众皇子中,武艺冠绝,因此才能担任武宁军节度使,迁封太保,封爵为王。” “论官身,你乃是从二品,论爵位,你与本王并驾齐驱,乃是超品王爵。” “众皇子中,就属你最有出息。” “本王作为兄长,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堕落?”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来啊,长福,把鞭子拿来!” “今日,本王就忍着心痛,好好给肃王立立规矩。” 什么?鞭子! 尽管旁边的全福,脑袋都快摇到天上去了,再三提醒赵枢,一定要沉得住气。 可赵枢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后宫之中,除了显肃皇后,就属他赵枢的母亲王贵妃,最具权势。 偏偏显肃皇后的龙子早夭,只剩下一群女儿,不成气候。 赵枢的背景之硬,便是众皇子之最。 眼前这个废物王爷,竟然仗着兄长的身份,抽他鞭子?此无异于奇耻大辱! “赵桓!你别太猖狂!” “若是惹急了,本王让你有进无出!” “就凭你们这对废物主仆,本王三合就拿下你们!” 赵枢绝非吹嘘,论武力值,乃是众皇子中最强者,赵桓和长福绑在一起,也未必是赵枢的对手。 但赵桓能走到今天,靠的可不只是逞凶斗狠。 随着赵枢暴怒,全福心里暗叹,完了! 五皇子脾气暴戾,自然是受不了赵桓的激将法,三言两语,便漏出了把柄。 赵桓从长福手里接过鞭子,隐隐冷笑。 “老五,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对本王出言不逊。” “今日这顿毒打,你是跑不了了。” “你若敢还手,我便要了你的命,不信你便以身试法!” 打不过,不代表杀不了。 赵桓攥着鞭子,径直朝赵枢走去。 面对阔步而来的赵桓,赵枢反倒不由后退了一步。 就算再不待见赵桓,也无法改变,赵桓是大哥的事实。 就在赵枢进退两难之际,全福突然跪倒在赵桓面前。 “王爷,请您息怒!” “不就是五万两银子吗?肃王府拿不出,王贵妃那边也能帮扶一把。” 全福这个时候提起王贵妃,就是为了让赵桓投鼠忌器。 倘若赵桓今日真对赵枢动了手,王贵妃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枢和全福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流露出一抹狞笑。 他们吃定了赵桓后宫无人,不敢造次。 结果…… 啪! 赵桓一鞭子抽在赵枢的肩膀上,这一下,不留半点余地,竟直接把赵枢的衣裳抽出一个大口子。 赵枢疼的直跺脚,连连后退,指着赵桓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这个疯子!” “今日兄训弟,本王忍了!” “待明日,母妃召见你,有你好瞧得!” 不说这话还好,赵桓抬手又是一鞭子,直接把赵枢打的连连后退。 赵桓不禁一阵好笑:“用王贵妃来压本王?我看你是没睡醒!” “本王年幼时,曾寄养在显肃皇后膝下,真论关系,本王乃是皇后之子!” “有显肃皇后在,后宫什么时候轮到王贵妃做主了?” “先祖三令五申,后宫不得干政,怎么,王贵妃的手还能伸到朝前来?” 赵桓之所以有恃无恐,只因王贵妃,终究是个妃。 而显肃皇后,才是统领六宫真正的主子。 皇后杀妃子,根本就不会偷偷摸摸,用尽心计。 直接光明正大的碾死即可,此乃皇权祖制,赋予皇后的特权。 偏偏陛下又是个喜好声色犬马的主,纵使王贵妃再俊美,也已经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的人了。 恐怕是平日里,想要见上陛下一眼都难,何况耳边吹风? “长兄如父,本王让你跪下行礼,这不算刁难你?” 第81章 自省自爱自重 赵枢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会猖狂到这种地步,连自己母亲王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今日之事,若不低头,这顿毒打绝对躲不过。 挨打是小,丢脸是大。 皇子的威望,代表着未来的地位,若是威望尽失,对将来的储君之争,遗祸无穷。 赵枢咬着牙,噗通一声跪在赵桓面前。 “好!” “今日本王就跪你,弟跪兄,天经地义,倒也无妨!” “那五万两银子,本王也给了,不过本王向来两袖清风,拿不出这么多钱。” “待明日筹集,自会奉上!” 赵枢为人刚猛,他那点小心思,赵桓岂会不知? 不过是为了去王贵妃面前告状罢了。 而这,恰恰是赵桓所希望看到的。 “明日正午,若是不偿清欠款,本王还来抽你,就算你地位再高,也只是个臭弟弟而已。” “本王既然担任教坊司主使,自然是要狠抓账务,为大宋财政,添砖加瓦。” “谁敢碍事,纵使大义灭亲,本王也要扫清障碍。” 赵桓随手把鞭子往旁边一扔,背着手,迈步就走,根本不理会赵枢。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歌姬们。 “都给我回去!” “以后,你们都是本王的人,凡是京中权贵名流邀约,没有本王点头,不准出教坊司半步。” “谁特么欠老子的钱,连本带利,都给我吐出来!” 歌姬哪敢迟疑?连忙拿上乐器,跟在赵桓屁股后面,头也不回的走了个精光。 赵枢的怒吼声,却不断回荡在肃王府。 这一刻,赵枢真真的领教到了,什么叫做急火攻心。 “赵桓,你给我记住!” “明日见了母妃,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否猖狂的起来!” 赵枢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可惜……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名声本来就臭到了极点。 就算真联合朝臣,一起弹劾挤兑他,也是毫无意义。 而直接杀了赵桓,风险又太大,赵枢根本承担不起。 思来想去,唯有让王贵妃敲打赵桓,方能解心头之恨。 全福擦了擦额头冷汗,早就知道赵桓喜怒无常,任谁也摸不清他的脉络。 今日见到本尊,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王爷息怒,奴才以为,定王处处找茬,分明是别有用心。” “他恐怕巴不得进宫。” “咱们不能让他轻易得逞,那五万两银子,稍微筹措一番,倒也能凑齐,就不必惊动王贵妃了?” 正在气头上的赵枢,一把抓住全福的肩膀,直接薅了过来。 “咱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本王自称咱们!” “赵桓如此猖狂,若不迎头痛击,本王还有何威望可言?” “受此大辱,还能咽下这口恶气,我看你,不是窝囊就是坏。” 全福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摇头。 “冤枉啊,小的对王爷的忠诚,天地可鉴。” 赵枢手一松,直接把全福推了一个跟头,眼神尽是鄙夷。 “狗东西,亏你还是王府管家,处处长他人志气,灭本王威风。” “再有下次,扒了你的皮!” 全福瘫跪在地上,哪敢吭声? 心里委屈的想死,明明自己处处为肃王府着想,怎么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相较于定王的喜怒无常,肃王才是真的暴戾成性。 虽然全福笃定,赵桓今日乖张行径,必定暗藏祸心,可是眼下肃王什么都听不进去,也就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赵桓直接带着一众歌姬,返回教坊司。 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查今日的进出款项。 色长在旁一个劲的擦额头冷汗。 毕竟,刚听说,赵桓气势汹汹欧的去了肃王府,把五皇子一通收拾。 连五皇子都在赵桓面前栽跟头,其余人,哪敢扎刺? “除去常驻各地的歌姬,教坊司名录上记载的歌姬,还有一百二十人。” “本来初来教坊司时,坊内歌姬九十人,今日进项为零。” “此时,不算本王带回来的歌姬,还剩六十三人,进项依旧是零。” 赵桓撂下账本,一把抓住色长的衣领子,骂骂咧咧:“你特么是不是拿本王的歌姬,出去干私活了?” “薅本王的羊毛,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色长差点当场哭出来。 “王爷明鉴,属下虽官阶不低,但地位很低,京中权贵名流一句话,属下莫敢不从。” “他们来要人,属下能怎么办?” 赵桓也不啰嗦,从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就这么薅着色长的衣领,拖到墙边,一通鞭子伺候。 色长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教坊司。 “王爷饶命啊,属下夹在中间,很难拿捏度量。” “属下再也不敢了……” “大宋早有规矩,不得对士大夫用刑……” 赵桓就这么坐在前堂台阶上,继续翻看着账本,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大宋对士大夫宽仁,不代表本王也宽仁。” “身为色长,教坊司二把手,这笔糊涂账,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以后先交钱,后派人,本王每日查账,但凡有半点亏空,后果你是知道的。” 直到色长都快被抽的背过气了,赵桓才挥手,示意长福可以了。 不理会被拖走的色长,赵桓瞥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瑟瑟发抖的部头们。 “都给我记清楚了,本王乃教坊司主使,我的话,便是天意难违。” “谁敢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皆杀。” “歌姬外派,只需助兴,暂时终止侍寝的业务。” “无论是部头还是歌姬,敢背着本王做皮肉生意,严惩不贷。” 众部头已经见识过赵桓的手段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桓随手把账本扔在一个部头的脸上,冷冷道:“都出去给本王收账!” “把亏空全补回来,三日之内结清。” “谁若是拒不还债,本王亲自登门催债,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可别怪本王下手重。” 部头哪敢迟疑,捡起账本,一哄而散。 赵桓余光一瞥,落在花容失色的歌姬身上:“自省,自重,自爱。” “谁若自轻自贱,女人又如何?本王照收拾不误!” 第82章 这事儿闹的 起初,歌姬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畏惧。 她们好不容易把高俅熬垮了,没成想,来了一个比高俅更狠的主子。 这才一天光景,已有好几个部头挨了刀子…… 上至色长,下至歌姬,任谁也不能幸免,但凡是沾上赵桓,便要剥掉一层皮。 这下马威的劲头,未免也太大了点。 哪里是定王?分明是阎王! 可是…… 当她们亲耳听到赵桓,一口气说了五个“自”,心境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省,自爱,自重,则赏。 自轻,自贱,则罚。 难不成,王爷是想救她们脱离苦海。 把她们从任人把玩戏弄的器物,变回真真正正的人? 一个胆子大的歌姬,鼓起勇气,小声问了一句。 “汴京这片地界,达官显贵,不胜枚举。” “我们乃是最下等的夜莺,人家一句话,我们便要咽泪装欢。” “若是不从,对方打将上门,又该如何?” 不等赵桓回答,收拾完色长的长福,便跑了回来,直接抢过话茬。 长福叉着腰,昂着头,甚是威风。 “你们是教坊司的人,王爷是教坊司的主子。” “谁敢为难你们,王爷自然会教他做人。” “怎么?” “事到如今,谁还敢质疑王爷的魄力?” 歌姬们面面相觑,若赵桓把她们当成私有物品,全部占下,护食呲牙,倒也说得通。 这年头的人,皆是无利不起早。 可赵桓……若单纯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不惜与京中名流反目,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歌姬,眉眼尽是不可置信。 “我等皆是下贱胚子,一条烂命还不如一匹马值钱。” “王爷因我等,与权贵结仇,岂不太亏了?” 赵桓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放屁!” “人命关天,岂能与畜生相提并论?” “都给本王记住!只要本王还是教坊司的主使,你们就只卖艺,不卖身!” “就算是卖艺,也要卖的有尊严。” “你们代表的可是本王的颜面,若因尔等夜莺淫乱,致使王威受损,本王也绝不会姑息。” 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能够理解。 众歌姬如释重负,她们并非警惕性太强,而是纯粹的认了命。 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路货色,一举一动皆为利往。 目送赵桓离去,原本压抑至极的教坊司,气氛反倒变得更加诡异了。 平日里,那些对歌姬非打即骂的部头,反倒挠着头,凑到歌姬身旁,一脸费解的搭话。 “邪门!” “咱们这位王爷,既是大宋最像王爷的王爷,又是最不像王爷的王爷……” “喜怒无常,暴戾成性,威严霸道,不容挑衅。” “可偏偏……还有护短惧内的一面。” 惧内? 歌姬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是定王,连高俅都被他斗垮了,岂会惧内?” 部头嘴里“啧”了一声。 “让你们平日里多学察言观色,你们真是一点都不上进。” “王妃在的时候,王爷大气都不出一下,王妃走的时候,王爷只敢站在门口观望。” “这不是惧内,还有什么算惧内?” 众歌姬纷纷摇头,表示看不出来。 部头恨铁不成钢,却又迫于赵桓的淫威,不敢再对歌姬动粗。 王妃生性冷漠,但毕竟是名门闺秀,识得大体,凡是众目睽睽之下,别说忤逆赵桓,甚至都不会跟他大声说话。 但那凌厉的眼神,却好似拥有法力一般,不动声色的拿捏着赵桓的进退。 歌姬意识到部头比往日“和蔼可亲”了许多。 她们对赵桓的信任,自然也就上升了几分,有人撑腰了,那小蛮腰也跟着硬朗了许多。 甚至敢跟部头顶嘴了。 “什么惧内,那叫……爱!” “就是,王爷对王妃的爱意,整个汴京,何人不知?” “若有哪个男人,如此护着我,宠着我,依着我,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这么说来……王爷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恐怖。” 部头撇了下嘴,没好气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若是王爷的人,自然是有恃无恐。” “反之,王爷能把你碾成齑粉。” “刚得到的消息,肃王因出言不逊,目无兄长,被王爷拿着鞭子抽的嗷嗷叫,最后跪地赔罪才算罢休。” 一众歌姬,嘴巴长得老大,不只是惊恐还是佩服。 “天哪!” “肃王可是皇子中最出众,最受宠的那一个,定王连他都敢打?” “何止!肃王生母可是王贵妃。” “听昔日的客人们说,后宫的贵人们,比王贵妃有权者,没她漂亮,比她漂亮者,没她有权。” “整个后宫,也就皇后能拿住她。” “皇后虽统领六宫,一言就能断人生死,但王贵妃向来对皇后恭敬有加,从不敢冒失,因此与皇后甚是和睦。” “王贵妃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诞下五个龙子,三个公主,儿女成群,这是何等福分?” “除皇四子早夭之外,肃王还有三个兄弟,三皇子郓王,曾数次随陛下北伐,虽武艺不如肃王,但勇在肃王之上。” “这两兄弟,一个是武宁军节度使,一个是宁海军节度使,这是何等实力?” “郓王……若我没记错的话……” “郓王妃好像是定王妃的亲妹妹?” “王爷这回算是彻底捅了大篓子了。” 与此同时,定王府一片死寂,前堂的丫鬟仆人,已经噤若寒蝉。 赵桓端坐在家主之位上,轻松自在的喝着茶。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朱琏就坐在旁边,正首端坐,目不斜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寒意逼人。 “听人说,王爷把肃王给打了?” “不愧是大宋皇长子,好气魄!” “你可知肃王与郓王乃是同胞兄弟?” “若郓王出面,你是不是连郓王都要打?” 赵桓继续喝茶,一脸从容,心里却已经开始骂街。 大爷的! 光顾着想辙进宫,帮郑庆云谋求特赦,结果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赵桓和赵枢的胞兄郓王,不仅是兄弟,还特么是……连襟! 兄弟娶了姐妹,这事儿闹的! 第83章 既是兄弟也是连襟 老赵家的关系极为复杂,就连赵桓都要好生梳理,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纰漏。 郓王和肃王,皆为王贵妃所生。 而除去早夭的二皇子,便是身为三皇子的郓王赵楷,最是年长,只比赵桓小一岁。 同为皇子,待遇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一岁时,就并封太尉,节度使和国公。 七岁封王,十二岁进封太保…… 十五岁迁封太傅,掌管徐、陕两州。 十七岁进封郓王…… 不止如此,还是皇家状元,六艺冠绝。 可以说,郓王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身怀无数光环,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与赵桓这个无所事事,闲云野鹤的皇长子,无疑是鲜明对比。 郓王和肃王不仅是同胞兄弟,关系也极为亲密,赵桓修理肃王一事,必定会牵动郓王。 “慌……慌个毛。” “爱妃,你乃朱家长女,本王又是皇长子,长幼有序,论辈分,都直接压他们夫妻一头。” “嘿嘿,他们若敢扎刺,咱们夫妻联手,必定其利断金。” 朱琏依旧保持着危襟正坐的端庄姿态,心里却止不住的幽幽叹息。 赵桓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意味着赵桓对朱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朱家的一双女儿,尽数嫁给皇子,这是何等殊荣? 最最关键的是…… 长女嫁给皇长子,次女嫁给皇三子。 无论赵桓能否立储,都无法动摇,朱家未来的地位。 毕竟…… 赵桓垮了,按照长幼有序,储位必定落在郓王赵楷的头上。 朱家必定能出一个皇后,一个王妃…… 怎奈何,赵桓怠惰十年,前途尽毁,就算他依旧是皇长子,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赵桓被废,只是时间问题。 四皇子和二皇子一样早夭。 那么下面的两个顺位继承人,便是三皇子赵楷,五皇子赵枢…… 任凭风起云涌,局势如何变化,将来皇权,必是王贵妃一子承接。 也正因此,朱家已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朱凤英身上,而朱琏只不过是个……不争气的闺女罢了。 今时今日,定王府竟然与肃王府结仇。 无论是朱家还是王贵妃,势必会以为,是赵桓和朱琏不死心,为巩固储位而出手打压。 朱家和王贵妃的反应,必定激烈异常。 “王爷,你与郑庆云一见钟情,本宫不予理会。” “你为了给她求得特赦,洗脱罪籍,本宫也不拦着。” “但因此得罪王贵妃和朱家,致使整个定王府身陷囹圄,遭到大宋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围攻。” “本宫就算再依着你,也必须出面阻止。” 几乎是同一时间,郑庆云被小钗带了进来。 郑庆云早已听见了赵桓和朱琏的对话。 郑庆云做梦都想不到,王爷为她洗脱罪籍,竟然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王爷……” 郑庆云缓缓跪倒在地,早已哭花了妆。 “奴家乃是戴罪之身,又是卑贱的夜莺,纵使祖上积德,于深渊中与王爷相遇,也断然不值得王爷如此冒险。” “教坊司的歌姬,个个美若天仙,王爷喜欢,任凭挑选,何必为了奴家……” 不等郑庆云说完,赵桓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 “莫说冒险,逆天又如何?” 就算赵桓明知道,此事牵扯甚大,但心思,却从没有一刻发生过动摇。 只因,赵桓深知,郑庆云被金人掳走后,曾与朱琏一起,拼了命守护赵桓的尊严。 为了不给赵桓抹黑,不惜以死守护清白。 虽然…… 赵桓还不确定,眼前的郑庆云,究竟是不是未来的后妃。 但赵桓依旧不敢冒险。 万一是呢?亲眼看着妻子遁入深渊,万劫不复,赵桓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郑庆云早已泣不成声。 郑庆云不明白,为何赵桓就认定了自己。 明明……赵桓乃是大宋皇长子,天上翱翔的龙,而自己只不过是罪臣之女,凡尘挣扎的蚁。 天上、地下,龙子、蝼蚁,悬殊如此之大。 “王爷……” 郑庆云默默攥了下拳头,抬头看向赵桓,默默做出了决定。 “仅一面之缘,王爷便为奴家赴汤蹈火,一见钟情也好,皆为利往也罢,已然无妨。” “相遇相识相知相依,皆在一念之间,已是苍天对奴家不薄。” “仅凭这一瞬的刻骨铭心,奴家已然心满意足。” “奴家也愿为王爷,破釜沉舟。” “若有来世,奴家乃清白之身,王爷也是意气风发,白马青衣再相逢,亦可相依。” 话音落,郑庆云猛然起身,竟没有半点犹豫,一头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初见之礼太重了,重到郑庆云无力承担这份盛宠。 唯有此法,能回馈王爷知遇之恩。 朱琏心扉微动,敬佩郑庆云的贞烈,虽是飘摇娇躯,却不辱大家闺秀的刚强。 但为了定王府的未来,也只是隔岸观火,并未制止。 小钗眼神动容,连忙扭开头,不忍去看。 就在郑庆云即将血洒王府之际,长福却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抓住了郑庆云的手腕。 “郑姑娘,王爷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赵桓缓缓起身,眼神已然静如止水。 无论眼前此女,究竟是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位后妃,都已经不重要了。 郑庆云,便是赵桓阅尽青史,留名于白纸黑字之间,寥寥几笔的后妃。 赵桓看向朱琏,轻声道:“爱妃不是说,要为本王选妃吗?” “可还当真?” 朱琏幽幽吸了口气,她已经明白,这份债缘,已不可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桓直接抬起手,一指郑庆云:“那就不必选了,就是她了。” “本王与王妃,同时选定的人,虽然是戴罪之身,但又有何妨?她便是王府后妃。” “本王护着她,犹如守着你,并无本质不同。” 事态的发展,出乎朱琏的预料,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 赵桓也曾这般毋庸置疑的护着朱琏,也正因此,朱琏心知肚明,赵桓认定的人,纵使逆天而行,也要护在身后。 朱琏缓缓站起身,转身而去,冷冰冰扔下一句话。 “本宫做了该做的,剩下的,王爷自行定夺。” 第84章 青史携手千年 朱琏小钗一走,郑庆云的幽幽哭声,便在前堂回荡开来。 赵桓也不言语,直接迈步上前,将郑庆云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搂进怀里。 虽然相识不过一天,但赵桓与郑庆云,却于史书中携手千古。 非但没有半点生分,反倒……有一种横跨千年重逢的激动。 纵使有了共赴生死的觉悟,可郑庆云依旧想不通,赵桓对自己的盛宠,究竟从何而来? “王爷……甚至根本就不了解奴家。” 听到这话,赵桓却笑了起来。 “了解,太了解了。” “是你,不了解本王而已。” “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你此刻,只需要毫无负担的爱上本王即可。” 啊?! 郑庆云眼角挂着的泪水还未干,脸颊却瞬间涨红。 本王选中了你,你自己想办法爱上本王…… 这便是王爷的霸道与威严?! 郑庆云薄唇轻咬,胸口噗通乱跳,明知道此事犹如梦境,美得不真实…… 可是却不受控制的心动。 并未走远的朱琏,站在门边,听着前堂传来的交谈,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神情。 绝无嫉妒,反倒尽是欣慰。 “能够代替本宫者,既已出现,日后本宫也可潇洒离去。” 夜…… 静谧…… 遍体鳞伤,却容光焕发,好似死而复生的郑庆云,身穿一袭雪白长衣,低着头站在床边。 “王爷盛宠,奴家无以为报,唯有此身……” 尽管赵桓知道,眼前此女,乃是他未来的妻子。 可是面对,郑庆云的以身相遇,以赵桓的厚颜无耻程度,竟然……毫无心理负担的答应了。 堂堂王爷,还未亲近过女色,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那方面有问题。 赵桓抓住郑庆云的小手,直接拽上了床。 剧烈颤抖的娇躯揽入怀中,赵桓宛若老手一般,直奔主题。 直到郑庆云娇喘连连,这才娇羞无比的询问:“王爷铺垫了这么久,便是为了这一刻?”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然呢?” 啊? 郑庆云眼神流露出一抹惶恐,生怕被用之即弃。 惴惴不安之际,赵桓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如此,你便是本王的女人了,那所谓的戴罪之身,已不值一提。” 郑庆云嘴巴缓缓开合,眼眸涟漪不断。 这一夜过后,有了王威加身,诸般罪业,又有何惧? 郑庆云不再有任何顾虑,决定放手一搏,将自己的一切,尽数赌在赵桓身上。 成也好,败也罢,一天一夜经历了旁人一生的跌宕起伏,此生并非空来一遭。 而不远处,王妃寝居内。 朱琏坐在床边,看着枕头,神情木然。 许久之后,凄笑一声:“这一切,不正是我所期望?这般……也好。”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传旨太监就出现在定王府。 不出赵桓所料,圣旨上只字未提赵桓教训肃王一事,而是以“进宫述职”的名义,召见赵桓。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郑庆云深知,一入宫门必定凶险环伺,定王此番赴汤蹈火,皆是因她。 等赵桓穿戴整齐,准备进宫时,郑庆云已经早早等在门口。 此乃郑庆云,入府第二天。 尚且无所适从,处处拘谨,但唯独面对赵桓时,却又极为自在。 仿佛普天之下,仅此依靠。 “王爷进了宫,谨言慎行,奴家在这等您回来。” 看着郑庆云好似小媳妇般乖巧,赵桓心里也热乎乎的。 不过他还是转身看了一眼前堂。 以往出门,都是朱琏相送,虽说是冷冰冰的站在那,注视着赵桓离开。 但毕竟是有人“守着”。 今日进宫,犹如奔赴战场,朱琏却没有露面,这令赵桓多少有些不适应。 郑庆云看出了赵桓眼神中的忧虑,小声道:“都怪奴家,挑拨了王爷与王妃的关系……”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笑着安慰。 “此事与你无关。” “记住,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是,莫要胡思乱想。” “还有……” “有本王护着你,谁若是欺负你,尽管来本王面前告状就是,自然会为你出头。” 郑庆云最害怕的就是,所有的期望,变成昙花一现的奢望。 可是昨晚侍寝,赵桓却是浅尝即止,并未完全占有。 这令郑庆云受宠若惊,心里也终于明白,赵桓对自己的好,不掺任何杂质。 “王爷,奴家在这等您。” 挥手与郑庆云告别,赵桓背着手,朝着皇宫而去,脸上的微笑,顷刻间烟消云散。 见赵桓神情阴郁,长福连忙出言询问。 “王爷何故忧愁?” “莫不是有人惹得王爷不顺心?属下这就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王爷当球踢。” 赵桓不答反问:“你说……” “就是假设……” “本王把小钗给卖了,王妃会不会跟本王生气?” 听到这话,长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嗤笑起来。 “王妃自然不会与您生气,而是会……” 不等长福说完,赵桓已经挥手打断,不敢继续听下去了。 赵桓之所以如此记恨小钗,只因昨晚,这死丫头趴在门外,足足偷听了一晚上! 到嘴边的鸭子,不能吃,差点没把赵桓憋屈死。 得知赵桓与郑庆云一夜“无事”,长福眼睛冒光,赞叹道:“王爷竟没有趁人之危?真乃君子也。” 君子你大爷!你们全家都是君子! 赵桓恨得压根痒痒,表面却昂首挺胸,举手投足尽是浩然正气。 “那是,本王又岂能与尔等臭男人,同流合污?” 就在赵桓进宫之际,童贯也第一时间赶到御书房。 “不出陛下所料,定王担任教坊司主使后,果然是闹得鸡飞狗跳。” “教坊司,不禁掌天下色户,与汴京各路名流权贵,更是交往甚密。” “而定王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断绝了来往。” “赫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正在埋头作画的赵佶,心情大好。 赵桓不是要当天下义士领袖吗?如今成了教坊司主使,整日与污秽打交道,看他还如何能够清高的起来! 此举不仅可以败坏赵桓的威望,还可令其与京中权贵结仇,一箭双雕。 第85章 回宫探亲 “那逆子进宫了?” 面对赵佶的询问,童贯满脸堆笑。 “前脚刚进宫,后脚就被叫到后宫去了。” 刚才还满脸红光的赵佶,听到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后宫?” “谁允许定王去后宫的?” 见赵佶脸色难看,童贯心里也不由一沉。 赵桓得罪了肃王,遭到王贵妃的召见,此乃顺理成章之事。 以王贵妃的背景地位,想要拿捏一个小小王爷,还不是手到擒来? 除非…… 后宫之中,有人能够压制王贵妃,并且这个人,偏向赵桓…… 随着那个人浮现在脑海,童贯手心不由阵阵冒汗。 “陛下是担心定王与显肃皇后接触?” 赵桓眼神阴冷,对于王贵妃的僭越,甚是不悦。 “定王曾寄养于皇后膝下,若是唤醒昔日亲情,定王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么多年了,朕不许定王进宫,便是让他与皇后彻底断了念想。” “看来……朕也要回一趟后宫了。” 与此同时,赵桓已经进入后宫。 尽管身旁引路的小太监,监督的禁军,足有十几人。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拘谨,反倒一身轻松,就这么抱着肩膀,大步流星。 “王爷,您慢点,等等奴才们。” “此乃后宫重地,王爷慢行,若是冲撞了后宫贵人,小的们可担待不起这份责任。” “王爷,您走错了,这条路乃是通往皇后寝宫,这边才是去王贵妃的宫邸。” 见赵桓脚步不停,小太监赶紧使了个眼色。 武装到牙齿的禁军,立刻将赵桓团团包围。 这些禁军也是无根之人,虽说甲胄整备,凶神恶煞,但就是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赵桓直接把面前拦路的禁军推开,继续往前走。 “谁说本王走错路了?” “最起码的长幼尊卑,本王还是懂的。” “来到后宫,自然是要先去给皇后殿下请安,王贵妃先往后稍稍。” “还是说,在这六宫之中,王贵妃的地位比皇后还高?” 小太监脸色煞白。 一口气叫来十几个禁军,就是为了防止赵桓在后宫横冲直撞。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偏偏赵桓此言有理,若是先见贵妃,后见皇后,岂不是故意怠慢? 禁军面面相觑,明知道赵桓今日进宫,乃是王贵妃召见,可此时赵桓偏要去见皇后,任谁也不敢阻拦。 在一众禁军太监的拥趸下,赵桓直奔皇后所在的仁明殿。 刚到门口,赵桓便直接弯腰行了一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小太监早已在心里破口大骂,事后王贵妃追究起来,绝饶不了自己。 此时见赵桓站在门外拱手行礼,小太监立刻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王爷口口声声说知礼,怎么到了皇后驾下,反倒忘了规矩?” “身为皇子,面见皇后,应当跪地行礼!” 赵桓依旧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同时扭头瞥了小太监一眼。 “怎么称呼?” 小太监脸上堆着虚伪笑容:“小的余贵。” 赵桓眼睛一眯:“平日出宫吗?” 小太监不明白赵桓的深意,但还是回了一句:“鲜少出宫。” 赵桓轻哼一声:“那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宫里伺候着!” 言外之意,你特么敢出宫,本王整死你!让你多嘴! 小太监脸上的鄙笑,直接僵住。 正欲解释之际,侍女走了出来,余贵只好悻悻打住话茬。 皇后侍女唤名香兰,已年近三十岁,自显肃皇后入宫时,便一直跟随在左右。 乃是皇后之心腹。 香兰早听闻赵桓进宫的消息,就这么站在赵桓面前,轻哼一声,皇后近侍的威严,显露无疑。 “殿下未曾召见王爷,王爷何故不请自来?”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乃是为母后请安。” 香兰更是鄙夷三分:“皇后近日疲惫,早早歇着了,王爷请回。” 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这才日上三竿,母后就歇着了?香兰姑娘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连找借口都不会找?” 嘶…… 旁边的余贵,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桓这家伙,平日里在宫外猖狂也就罢了,来到后宫还敢如此傲慢。 眼前此女,可是皇后近侍,就连王贵妃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得罪了香兰,只怕是走不出宫门! 后宫的侍女,王府的丫鬟,这可都是要命的主。 香兰脸色铁青,她仗着皇后的威严,向来是在六宫横着走,一瞪眼,纵使是大总管都要哆嗦一下。 今天倒是遇到个邪性的王爷,令她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王爷看清楚了,这是哪?” “可莫要把宫外的习气,带进这肃穆庄严之所!” “若是出了岔子,可别怪奴婢没提醒你。” 面对香兰的威胁,赵桓嘴里却“啧”了一声。 这一声甚是不耐烦的“啧”声,直接把余贵吓得浑身哆嗦。 等抬头看向香兰时,不出所料,香兰柳眉紧锁,凌厉的眼神,恨不得要把赵桓生吞活剥一般。 赵桓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语气却冷了几分。 “你一个奴婢,站在本王面前,莫不是故意占本王便宜?” “闪一边去!” “再敢僭越,小心本王宰了你!” 余贵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众威胁香兰。 香兰也目瞪口呆,早就听说过定王疯癫,在艮岳的时候,甚至敢逼迫陛下,将高尧康打入御史台。 今日见到本尊,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的狂佞! 香兰顿时咬牙切齿:“定王,你此言当真?” 赵桓直接起身,眼神骤冷:“你在质疑本王?” 面对赵桓的反问,香兰竟有些语塞,尤其是感受到赵桓眼神中的凌厉,香兰竟有些后背发凉。 生怕……赵桓真一刀砍了自己。 毕竟普天之下,就没有这个疯癫王爷不敢干的事请。 “王爷……且等着,奴婢回宫传话!” 香兰扭头就走,心里暗骂,这个混蛋王爷,十年未进宫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来了,当场便是下马威。 什么东西! 等见到皇后,看你还敢猖狂! 第86章 母子重逢 一旁的余贵,早已目瞪口呆。 这里可是后宫,就算是储君来到这里,也要谨小慎微,稍不留神,就可能大祸临头。 赵桓一未立储,二不受宠。 这家伙,究竟是哪来的底气,竟然敢当众威胁皇后近侍?! 不等余贵捋清头绪,赵桓深不见底的眼神,已经投了过来。 余贵只感觉小腿肚子一哆嗦,理智告诉余贵,眼前这位疯癫王爷,绝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先前还阴阳怪气的余贵,此时已经满脸堆笑,卑微至极。 “王爷知荣辱,懂礼节,奴才佩服之至。” “身为皇子,来到后宫,自然是要先给皇后殿下请安。” “王爷请便,奴才在这候着就是。” 这还差不多。 纵使主子有万般不是,也轮不到一个奴才说三道四。 不多时,香兰再次出现在赵桓眼前,态度明显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嘴角却勾勒着若有若无的狞笑。 “皇后殿下说了,身子乏了,不便接见王爷。” “王爷在宫外候着,等皇后殿下醒来,自然会见你。” 香兰暗暗得意,该死的赵桓,你不是很猖狂吗? 先在宫外等几个时辰再说。 倒要让你看看,在这后宫之中,究竟谁是主子! 赵桓心里很清楚,皇后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接见自己,想要再见面,就已经难比登天。 说到底,还是因为赵桓最近风头太盛。 显肃皇后不愿与赵桓走的太近,免得背上一个“干政”的嫌疑。 但是若无皇后支持,想要陛下赦免郑庆云,几乎不显示。 妈的,豁出去了! “你回去转告母后,既然累了,那就多歇息,本王若是一味叨扰,未免太没眼力介了。” “本王年幼时,曾受母后殿下养育,待日后有机会,再叩谢养育之恩。” 说到这,赵桓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艳阳。 “辰时未尽,母后便如此疲乏,儿臣生怕母后凤体有恙,离宫时,儿臣捎带去一趟礼部,让御医给母后查验一番。” 就在赵桓转身之际,香兰的厉声娇喝已经传来。 “定王!你竟敢威胁皇后殿下,好大的胆子!” 赵桓这番话,自然是夹枪带棒。 先是阐明了对养育之恩的感激,然后便话锋一转,扬言要去礼部。 礼部有个屁的御医?尽是些执拗迂腐,眼里不揉沙子的老倔驴。 若是知道皇后辰时还不起床,必定搬出礼法祖制,直接闹到御书房去。 尤其是周浦那个混蛋,莫说皇后,后宫妃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弹劾遍了。 香兰怒火攻心,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赵桓,恨不得将这大胆狂徒,直接碎尸万段。 “还愣着干什么?” “将定王押送宗正寺,严审!” 余贵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声问了一句:“香兰姑娘……收押定王可以,不知……是何罪名?” 这话,差点没把香兰给噎死。 过了许久,香兰才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此人扬言去礼部弹劾皇后殿下,难道还不够定他一个忤逆之罪?” 赵桓耸了耸肩,根本没把这个嚣张至极的老婢女放在眼里。 “是本王表达不清,还是你耳朵塞驴毛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本王说,要去弹劾母后?” 香兰脸颊涨红,攥着拳头,低喝道:“你去礼部,找的哪门子御医!” “分明是借机威胁!” 赵桓摊开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委屈模样。 “本王不受宠,势单力薄,只怕御医根本不把本王当回事。” “如此,只能请礼部官员出面,代请御医,有何不可?” 香兰仗着皇后之威,向来是说一不二,看谁不顺眼,一句话就能灭了对方。 论口舌之利,她哪里是赵桓的对手? 三言两语,就被怼的气喘吁吁,脸色阴晴不定。 “你……你这分明是狡辩!” 赵桓心里暗暗好笑,皇后近侍,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这就急眼了? 他不理会无能狂怒的香兰,直接转身看向余贵。 “小总管,你倒是说说,本王哪句话能挑出毛病来?” 余贵差点哭出来,你们俩掐就是了,往咱家身上扯什么?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边是皇后近侍,一边是喜怒无常的癫狂王爷,哪边也惹不起。 无奈之余,余贵只好秉公执法,竭尽所能的中立客观…… “王爷乃是关心皇后凤体,只要能把御医找来便是,至于去哪找,不无不妥……” 好你个该死的余贵,竟然敢帮着赵桓说话! 等时候,本姑奶奶绝饶不了你! 就在香兰暗暗发狠之际,赵桓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香兰瞬间慌了神,急得直跺脚:“王……王爷留步!” “皇后殿下凤体无恙,不必操心,更不必去……礼部找什么御医。” 赵桓却脚步不停,故作关心:“相较于你这傲慢婢女,本王还是更相信御医的诊断。” 这事儿万一闹到礼部,且不说赵桓的下场是什么,皇后的威望必定受损。 “你……你回来,皇后殿下说了,若实在拦不住你,便让你进来。” 赵桓缓缓转身,眼神饱含深意。 “这话是母后说的,还是你说的?” 为了稳住赵桓这个刺头,香兰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自然是皇后殿下说的,奴婢岂敢左右王爷?” 赵桓从香兰面前经过时,语重心长道:“这就把母后给卖了?你这老婢女,忠诚度有问题啊!” 什么?! 如此说来,岂不是……显肃皇后故意刁难赵桓? 香兰的脸色瞬间煞白,一句话说错,竟直接被赵桓挖坑给埋了。 显肃皇后虽仁善,但能够统领后宫,又岂是泛泛之辈? 单凭香兰这一句话,便可直接失宠。 一旁的余贵,嘴巴长得老大。 这……这便是坊间传闻的暴戾王爷?一句话就把皇后近侍给坑死了? 惊愕之余,余贵心里又暗暗庆幸。 好在自己没有和赵桓结仇,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桓不理会呆若木鸡的香兰,仰着头,大步流星的走进仁明殿。 “母后,儿臣想你啊!” 第87章 显肃皇后 赵桓一边往大殿走,一边嚎啕大哭。 虽说干打雷不下雨,但演技却没的挑剔。 噗通! 赵桓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伤心欲绝,不断用袖子擦拭着眼眶,同时暗骂失策,早知道带点甘油倒眼睛里。 那母子重逢,悲痛无比的哭声,不断回荡在庄严肃穆的仁明殿。 大殿北尊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目测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身穿深青朱里翘尾袆衣,绣着红腹锦鸡花纹。 头戴九龙四凤冠,插着十二根点翠珠花。 虽然已是中年,但皮肤保养的极为白皙,端正面容,点缀着“珍珠花钿妆”。 眉心和两翼嘴角各有一颗珍珠,脸颊两侧,还各悬着一串珍珠。 可谓是威严端庄到了极点,仅仅是往那一坐,便让人心中的所有邪念,烟消云散。 就算赵桓早知道,传说中的显肃皇后,极为美丽优雅。 但见到本尊,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 难怪靖康之耻,哪怕已经年过五十,成为太后的她,被押送到金国后,还是遭到无数权贵觊觎美色。 …… 显肃皇后脸颊端正,双目微垂,居高临下的瞥了赵桓一眼。 仅仅是一眼,整个仁明殿就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意。 纵使再仁善,终究也是皇后,纵观整个大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定王十余载未曾入宫,今日你我母子终于重逢,却在宫外聒噪喧哗,该当何罪?” 赵桓哪敢有半点迟疑? “儿臣终于要与母后重逢,情不自禁,心向往之。” “反倒是香兰,处处从中作梗,还说母后贪睡,因此不便接见儿臣。” “不知母后殿下,可有此事?” 面对赵桓的反问,显肃皇后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因为嘴里含着珍珠,即便是说话的时候,唇翼微动,优雅不露贝齿。 “辰时已过,本宫这不是坐在你面前?”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直截了当道:“这么说,是香兰故意使坏?” “那个搬弄是非,挑拨儿臣与母后关系的婢女,真是该死啊!” 赵桓不仅小心眼,睚眦必报。 还必须要扫清他和显肃皇后中间的障碍。 有香兰夹在中间,母子岂能同心协力? 显肃皇后岂会不知赵桓的小心思? 十年不见,一见面就要除掉皇后近侍,显肃皇后心中尽是不悦。 “此乃仁明殿,从上至下,所有生死,皆在本宫一念之间。” “定王这是在替本宫拿主意?” 面对显肃皇后的敲打,赵桓见招拆招。 “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王贵妃召见儿臣。” “儿臣先行来给母后请安,合情合理,而香兰却处处阻碍,分明是收受了王贵妃的好处。” 这盆脏水泼出去,香兰已经面如死灰。 香兰知道赵桓是个狠人,却没想到,竟然狠毒到了这种地步。 仅仅是口舌之争,赵桓便要治自己于死地。 二十年的深宫磨砺,今日倒是让一个不受宠的宫外王爷,狠狠上了一课。 显肃皇后眼神一凝,只要她愿意,甚至无需经过宗正寺,都可以直接灭了赵桓这个不受宠的皇长子。 “香兰乃本宫心腹,不如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她这一回如何?” 这番话貌似退让,实则却杀意凌厉。 弦外之音…… 本宫的人,你都敢碰,是不是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赵桓顶住压力,直接拱手作揖,不卑不亢。 “香兰乃母后近侍,更是直达天听之人。”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一丁点的瑕疵,都可能招致大祸,若母后不愿脏了手,儿臣可代劳!” 显肃皇后眼神流露出一抹诧异。 这哪里是母子重逢?分明是气势汹汹的杀进来,兴师问罪。 立刻意识到,赵桓这是在借题发挥,怪自己这些年,没有保护定王府,致使赵桓和朱琏受尽屈辱。 杀了香兰,昔日恩怨就一笔勾销,往后依旧是母慈子孝。 如若不然,赵桓甩袖而去,母子决裂,必定大肆宣扬,显肃皇后与王贵妃串通一气。 打算废长立幼,拥立郓王或是肃王!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般阴险了? 看来坊间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现如今的赵桓,早已变成了刺头,谁沾上他,都要扎得一手血。 显肃皇后心中暗暗衡量利害,端庄威严的眉目依旧处变不惊。 “香兰侍奉了本宫二十年,纵使犯了滔天大罪,本宫也要保她,此乃人情世故。” “本宫虽母仪天下,但绝非薄情寡义。” 赵桓低着头,嗓音深沉,步步紧逼:“大宋正值多事之秋,一切应当以一个“稳”字为重。” “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这婢女以下犯上,对本王不敬之罪,尚且姑息。” “但她对母后不忠之罪,其心当诛!” “若母后为难,儿臣就去礼部,让礼部大臣们定夺此事!” 显肃皇后暗暗吐纳,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陛下对赵桓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错。 逆子! 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处处拿礼部压她,凡后宫之人,最怕的就是和礼部打交道,就算身为皇后也不例外。 而且这厮,三句话不离礼部,难不成……早已和礼部大臣暗通款曲? 如此才能解释,这小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哼!” “逆子!” “自此刻起,你我便是以母子身份对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匆匆来仁明殿,还不是畏惧王贵妃,让本宫护着你?” 显肃皇后目光轻移,落在早已吓瘫的香兰身上。 “去跟王贵妃支会一声,便说母子重逢,想多待一会。” 香兰哪敢有半点迟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显肃皇后懒得理会香兰,视线再次落在赵桓身上,那犀利的眼神仿佛再说。 差不多得了,再纠缠,让你出不了仁明殿! 赵桓自然是借坡下驴,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满脸堆笑。 “我就知道!母后最心疼儿臣了!” “王贵妃仗着郓王和肃王,甚是嚣张。” “但只要有儿臣在,任谁也抢不走母后的大位,儿臣一挑二,绰绰有余!” 第88章 两位母后 显肃皇后既受制于宗法祖制,但同时也受宗法祖制的保护。 只要她还活着,就没人能够动摇她的大位。 赵桓这番话毫无意义,只不过是故作殷勤罢了。 “前朝的争斗,留在前朝便是,谁若想借此扰乱后宫的清静,本宫自会让他付出代价。” “定王不必浪费口舌。” “本宫并非不敢卷入其中,只是不屑罢了。” “在你看来,王贵妃权势滔天,但在本宫眼里,不过蝼蚁。” “本宫一言,就可断她生死,何须勾心斗角?” 这便是六宫之主,大宋皇后的威严,一念间天下承平,一念间腥风血雨。 只是显肃皇后天性仁善,只要不触及底线,向来轻拿轻放。 相较于王贵妃,显肃皇后倒是对“捏死”赵桓更感兴趣。 这臭小子,自打进了宫,便咄咄逼人,仗着在前朝兴风作浪,竟然想把祸水引入后宫。 找死! 若不是艮岳余威未尽,赵桓今日,高低走不出仁明殿的大门。 赵桓深知与虎谋皮的风险,但也懂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旦得到显肃皇后的支持,就有了最大的靠山,虚浮的荣誉权柄,将彻底落于实处。 反之,艮岳余威散尽,赵桓便会被打回原形。 所有的声望,皆化为泡影。 “儿臣今日进宫,所为三件事。” “其一,希望母后庇护,镇住王贵妃母子。” “其二,希望得到母后的支持。” “其三,请求特赦郑庆云。” 前两件事,显肃皇后早已了然于心。 倒是这第三件事,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郑庆云是何人?”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罪臣之女,被官卖的歌姬。” 显肃皇后眼神微动:“还有呢?” 赵桓脑袋微低,轻声补充:“儿臣一见钟情的美眷,非她不娶。” 显肃皇后缓缓抬起右手,皓白手指轻轻一点:“你过来。” 几乎是赵桓刚走到面前,显肃皇后便扬起巴掌,直接抽了上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仁明殿不断回荡。 赵桓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一座鲜红的五指山。 “堂堂王爷,大宋皇长子,竟为一个歌姬舍身犯险,不知上进。” “这一巴掌,是替你生母,显恭皇后打的。” 话音落,显肃皇后扬起巴掌,再次抽在赵桓脸上。 “显恭皇后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本宫,本宫曾将你视为己出。” “显恭皇后薨,本宫便是你的母亲,浪荡十年,不曾进宫探望,此乃不孝。” “这巴掌,你服不服?” 赵桓没有任何怨气,以往的乖张暴戾,早已烟消云散。 此时,规规矩矩,宛如犯错挨罚的混小子。 “儿臣……服。” 显肃皇后反手又是一耳光:“当年你寄养在仁明殿,香兰整夜整夜的抱着你,哄着你。” “她虽是婢女不假,但对你却是仁至义尽。” “相隔十年,再次见到你这逆子,她心中自然有怨气。” “而你,却处处要置她于死地,此乃不仁。” “像你这等不仁不孝的东西,还妄图得到本宫庇护?” “看来定王府的妖风不小,将你的心智都蒙蔽了。” 显肃皇后话音如剑,直指朱琏和郑庆云。 以仁善着称的显肃皇后,一旦动了杀意,此二女,绝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赵桓心如明镜,母后不杀自己,乃是忌惮艮岳余威,想要灭了朱琏和郑庆云,却犹如碾死蝼蚁一般。 好在…… 赵桓早就料到其中凶险,不卑不亢的嗓音,再次响起。 “母后久居深宫,充耳不闻宫外事,又岂知儿臣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若非教训了肃王,招致王贵妃的怒火,儿臣岂能进得了宫门?” 显肃皇后眉头一挑:“你终究是怨恨本宫没有护着你!” 赵桓却大袖一甩,昂首挺胸:“儿臣谁都不怨!” “昔日的窝囊赵桓,早已经死了。” “今时今日,站在您面前的人,乃是大宋皇长子。” “只要能永保定王府昌盛,纵使披荆斩棘,逆天下而行,又有何妨?” 显肃皇后眼神闪过一抹深邃:“看来你今日来找本宫,只是为了再续母子之情。” “你早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是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赵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干净利落,一口承认:“不错!” “储君之位也好,皇权大统也罢,对儿臣来说,一文不值。” “谁若胆敢阻碍儿臣,意图对定王府不利,儿臣自然让他以血来偿。” “易州押送军饷的兵马,以及那九十二万贯进贡给金国的岁币,还有什么狗屁宋金永好。” “儿臣皆是一清二楚!” “艮岳也好,开封府也罢,儿臣和北陲义士,已经证明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就算灭了儿臣的口,又如何灭得了天下义士之口!” 显肃皇后缓缓合上眼,长叹一声。 她就知道…… 赵桓今日进宫,根本就不是来恳求特赦。 这特赦,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艮岳余威散尽之前,便是赵桓最疯狂之时。 “给本宫一个准话,岁币之事,就此翻篇。” 赵桓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可能!” 什么?! 显肃皇后眼神一厉:“本宫不喜杀戮,但若是有必要,本宫不介意让血从仁明殿一直流到易州。” 赵桓深知靖康之耻后,显肃皇后在金国的种种不堪遭遇。 而赎买九州之事,便是金国南下的导火索。 赵桓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身边所有重要的女人,遭到金国畜生的蹂躏凌辱。 “宋金不可能修好,儿臣必定要与金人决一死战。” “那九十二万贯岁币,乃是我大宋最后的希望!” 显肃皇后眼神静如止水,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赵桓会变得如此有骨气,更未想过,这孩子会把匡扶大宋社稷,视为毕生追求。 若显恭皇后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赵桓距离储位越来越远……却又越来越具备储君之威。 显肃皇后沉默良久,无奈一挥手:“滚出去,逆子!” 第89章 香兰姐姐 这句喝骂,对赵桓而言,简直比天籁还要悦耳。 经过惊心动魄的剑拔弩张。 赵桓还能活着走出仁明殿,已经等同于获得了显肃皇后的宽恕和支持。 “儿臣告退。” 当赵桓昂首挺胸,走出仁明殿大门的那一刻,余贵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虽然没有听见赵桓和显肃皇后的对话。 但却亲眼见到,显肃皇后赏赵桓耳光,这意味着二人刚才已针锋相对! 换做旁人,此时恐怕已经凉透了。 单凭赵桓能够活着离开仁明殿这一点,就足以让余贵肃然起敬。 “王爷,您还去见王贵妃吗?” 赵桓背着手,咧嘴一笑:“见个毛!” 余贵先是一愣,转眼又恢复如初。 眼前这位王爷,就算是说出再惊人的话,余贵也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况且…… 得到了皇后的默许庇护,赵桓已经有了在后宫横着走的资本。 就算是王贵妃,也要投鼠忌器。 赵桓没有急着出宫,而是站在原地等候,直到香兰出现在眼前。 看到赵桓,香兰先是一愣,紧接着眉头紧锁,也不理会赵桓,低着头便往仁明殿里走。 “香兰姐姐!” 听到赵桓的呼唤,香兰脚步微顿。 香兰的眼神极为复杂,饱含畏惧和气愤。 当年赵桓寄养在仁明殿时,香兰才十二岁,本身就是个黄毛丫头,为了照顾年幼的赵桓,当真是操碎了心。 相隔十年,再次重逢。 刀子嘴豆腐心的香兰,本打算小惩大诫,让赵桓长长记性。 却不料,记忆中那个总喜欢抱着香兰大腿的小皇子,却已经变成了恐怖威严的王爷。 物是人非,昔日亲情已然寡淡…… 而此时,一声熟悉的“香兰姐姐”,仿佛揭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奴婢断然承受不起王爷的这声称呼……” 赵桓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由于年幼时的记忆太过模糊,若不是显肃皇后提起此事,赵桓根本无法想起当年发生的事。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冲着香兰行了一礼,腰部几乎弯成了九十度,举手投足尽是恭敬。 “昔日年少不经事,已难以记起香兰姐姐的诸般呵护。” “如今定王府四面楚歌,本王只能谨慎再谨慎,任何胆敢凌驾于王府之上者,本王都要迎头痛击。” “先前对香兰姐姐的不敬之处,还请担待。” “若不是顾虑王威,就算是给香兰姐姐磕头道歉,又有何妨?” 听到这话,香兰眼眶早已通红。 香兰只比赵桓大了四岁,相较于乳娘,倒更像是姐弟或是玩伴。 这十年间,香兰日日夜夜的寄挂,一有机会,便会托人打探赵桓的消息。 得知赵桓这些年的遭遇,香兰纵使忧虑的整晚整晚睡不着。 纵使心心念念,怎奈何一介婢女,只能强忍着思念,不敢吐露半点心声。 意识到赵桓已经想起自己来了,香兰再也绷不住,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香兰迈步上前,不顾余贵就站在旁边,轻轻抚摸赵桓略有肿胀的脸颊。 “你也莫怪奴婢……” “身为皇后近侍,但凡有半点软弱,便会遭人算计,多少人想要利用我,在皇后殿下身边安插眼线?” “你为了守护王府,变得越发狠辣暴戾,奴婢我又何尝不是?” “疼吗?别记恨皇后殿下,她一直把你视如己出。” 初见香兰,还是个傲慢猖狂,令人生厌的婢女。 而此时,掌心的温柔,却令赵桓如沐春风。 赵桓心里既后怕又庆幸,若不是显肃皇后极难被撼动,险些害了最牵挂自己的人…… 等赵桓再次抬头看向香兰时,那张因厌生丑的脸颊,竟也变得明媚俊美起来…… 果然是相由心生。 “谁说本王,爹不亲娘不爱,孤苦伶仃?” “仁明殿尽是本王的至亲!” 香兰破涕为笑,但是当感受到余贵的异样目光,又不得不藏起真情。 明媚的神情,再次被猖狂傲慢所取代。 “赶紧走!” “仁明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香兰娇喝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香兰的背影,赵桓那颗生冷坚硬的心肠,也不由随之松动…… 这便是……亲情的滋味吗? 原来本王并不孤独。 除了朱琏和郑庆云之外,还有牵挂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余贵。” “奴才在。” “仁明殿里的人,可都是本王的至亲。” 余贵满脸堆笑:“王爷放心,奴才绝不会把眼见之事,泄露出去。” 赵桓点了点头,不理会余贵的信誓旦旦,瞥了一眼旁边监视的禁军。 “把这些人的名字,都给本王记录下来。” “本王回一趟后宫不容易,总得带点什么回去。” 禁军岂会不知赵桓此言深意? 意识到赵桓要封他们的口,一众禁军哗啦啦全都跪了下去。 “王爷开恩,我等必定守口如瓶,绝不敢透露半个字。” 赵桓却面无表情:“定王府能够支撑到现在,靠的可不是仁爱众生。” “不过……” “本王的生母和养母,皆是以仁善着称。” “看在两位母后的面子上,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记住了,倘若有人借此事做文章,本王先杀光你们。” 众禁军面面相觑,哪敢有半点质疑,跪地磕头如捣蒜。 他们心里很清楚,就算赵桓进一次宫,难如登天,但想要杀他们,依旧犹如碾死蝼蚁。 高俅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得到显肃皇后的默许,郑庆云的特赦,已经不成问题,只需回去等着圣旨即可。 几乎是赵桓前脚刚离开皇宫,赵佶便气势汹汹的杀到了仁明殿。 “皇后,朕不是再三叮嘱,不得私自见那逆子。” “看来你是没把朕的话听进去!” 看着站在面前,脸色冰冷的赵佶,显肃皇后却从容不迫,没有半点怯弱。 “一道宫墙,便阻隔了我们母子十年!” “嫔妾倒是要反问陛下一句,为何如此狠心?” 赵佶眉头一挑,眼神凌厉:“你这是在怪朕?” 显肃皇后不甘示弱:“怎么,陛下就怪不得?” 第90章 谁说本王没家人 昔日里温文尔雅,端庄大气的显肃皇后,此时却尽是皇后威严,哪怕是面对一国之君,也毫不畏惧,据理力争。 赵佶虽不悦,却又拿显肃皇后毫无办法。 其一,皇后受宗法祖制的保护,别说颐指气使,就算稍加无礼,礼部那帮混蛋,都不会轻易罢休。 其二,显肃皇后向来贤淑明德,单凭赵桓这逆子,还挑拨不了赵佶和显肃皇后的夫妻关系。 赵佶只能把心里这股邪火压回去。 “别的,朕也懒得理会。” “那九十二万贯岁币,定王可曾提及?” 显肃皇后没有半点遮掩,脱口而出:“自然。” “定王既是天下义士之领袖,又是主战派,如此大事,他岂能袖手旁观?” 嘶…… 赵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因显肃皇后这句话隐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义士领袖一事,早已天下皆知。 而主战派,则意味着赵桓已经和翰林院学士勾搭到一起了。 再加上赵桓向来与礼部眉来眼去,以及手里那恐怖的“情报组织”。 赵佶竟感觉如芒在背。 这股巨大的压力,竟不输给直面金人。 “那逆子,难道真要……造朕的反不成?” 守在殿外的童贯,得到赵佶的暗示,眼神当即一厉。 童贯匆匆离开后宫,第一时间召见了殿前司统领。 “赵桓此子,成长神速,这才几日,羽翼渐丰!” “照此下去,必成心腹大患。” “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把赵桓手中的情报组织查明,凡赵桓之耳目,皆杀!” 殿前司统领重重一抱拳。 “请媪相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只是……赵桓小儿,与翰林院和礼部,接触甚多,此二者,应当如何处置?” 童贯眉头紧锁,提起这两个衙门,他也极为烦闷。 “翰林院里的势力,错综复杂,除了咱家之外,其余五相,也牢牢掌控之。” “贸然对翰林院下手,只怕会触及五相的利益,适得其反。” “至于礼部……” “此乃六部之首,虽势力泾渭分明,只有帝党和清流铮臣。” “但帝党乃陛下之心腹,而清流铮臣又是些执拗至极的硬骨头。” 童贯没有再说下去,但字里行间表达出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翰林院和礼部,还不是童贯现在能碰的。 尤其是礼部的清流铮臣,早就看赵佶不顺眼了。 这个时候贸然动手,只怕是会激起清流铮臣的强烈反弹。 若是直接与赵桓合流,携大势,以“祖制”为刃,直接发动罢黜赵佶,那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童贯眉头越皱越深,背负双手,站在殿前司大堂上,不住的嘀咕着。 “邪门!太邪门了!” “这个废物王爷,蛰伏了十年,一朝勃发,竟势不可挡……” “这才过去多久?天下义士,翰林院,礼部,全都和赵桓有所勾连,如今更是与显肃皇后母子重逢……” “照此下去,就算艮岳余威散尽,想要动他,也难比登天。” 童贯绞尽脑汁,也只能把赵桓的种种不同寻常,与那神秘到了极点的“情报组织”联系在一起。 现在童贯看谁,都像是赵桓的耳目…… 与此同时,慈元殿内,气氛有些微妙。 一身浅蓝袆衣,高坐大殿尊位上的王贵妃,脸色阴晴不定。 肃王站在身旁,攥着拳头,已经怒火中烧。 肃王今日早早进宫探亲,就是为了亲眼看着,赵桓那个混蛋,跪在母妃脚下,瑟瑟发抖的狼狈相。 结果…… 赵桓那个混蛋,竟然一扭头,走了?! “母妃,赵桓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依儿臣所见,不如直接下诏,将这狂佞逆子拘来。” “直接一刀砍了他,也没人会说半个不是,毕竟这厮,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王贵妃也气的直攥拳。 自从成为贵妃以来,后宫也好,前朝也罢,任谁听到王贵妃的名字,都会直接吓得瘫软跪地。 唯独遇上了赵桓这个刺头,竟然敢无视自己的召令,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回府了。 王贵妃恨不得将这混蛋碎尸万段。 可是…… 王贵妃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这孽障,有了皇后撑腰,自然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现在碰他,岂不是与皇后结仇?” 一听这话,肃王更是咬牙切齿,满脸狞相。 “母妃何惧皇后?” “皇后久居仁明殿,耳目闭塞,膝下无子。” “她父亲虽是静海军节度使,但远在安南,身为外戚,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贸然回京。” “母妃与她只差一级,何惧之?” 王贵妃脸色骤然难看至极,娇声喝止。 “这番言论,只许这一次,若是再让本宫听见,对付定王之前,本宫先废了你!” “显肃皇后,乃六宫之主,只要她不干政,礼部就拿她没办法。” “没有礼部制衡,在这后宫之中,自本宫以下,皆是皇后指间蝼蚁罢了。” 尽管王贵妃不愿承认,但事实胜于雄辩。 皇后想杀王贵妃,一句话,太监就会来把人吊在房梁上。 纵使王贵妃宫外势力再强,也不敢造次,谁若敢向皇后寻仇,便是大逆不道。 况且…… 宫外诸般势力,错综复杂,就连六相,都并非一股绳,而是各有各的算盘。 “你乃皇五子,除了赵桓,上面只有你大哥郓王。” “只要赵桓一垮,你们兄弟必有一人,能够继承大统。” “身为竞争者之一,你本该谨言慎行,若是刚才的言论,传扬出去。” “那所谓的仁善皇后,杀你的时候,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礼部更不会饶了你!” 面对王贵妃的训斥,肃王虽不甘心,也只能低头认骂。 该死的赵桓,你给本王等着! 那几鞭子,本王定要百倍偿还你。 赵桓自然知道,此时定王妃和肃王,肯定正在问候自己的列祖列宗。 嘿嘿,尽管骂! 赵桓心情大好,脑袋支棱的老高。 此次进宫,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就在赵桓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朱琏和郑庆云时。 却惊讶的发现,王府门口站着一道清瘦身影。 “庆云?你该不会真的在这,一直等着本王?” 第91章 兄妻弟继 赵桓辰时离府,现在已经接近申时。 也就是说,郑庆云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丫头,未免也太实诚了。 “庆云,本王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不必拘谨。” 郑庆云低着头,揉捏着裙角,俊俏的小脸泛着淡淡红晕。 “奴家没有拘谨……只是单纯想在这等着王爷而已。” 昔日那个富甲一方的郑家,早已家破人亡。 族人们死的死,逃的逃。 郑庆云一人流落汴京,无所依栖,在她的心里,赵桓就是她的唯一。 只要能和赵桓待在一起,那个彷徨悲凉的心房,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哪怕只是站在大门外,静静地等着赵桓回来。 至少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有价值…… 看着贤惠温柔的郑庆云,向来能言善辩的赵桓,竟然一阵语塞。 这丫头,何止单纯?简直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王爷进宫可有收获?” “就算求不来特赦,也不必因此恼怒,只要有王爷护着,就算这辈子都是罪籍,又有何妨?” 赵桓却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嗓音虽柔,态度却无比坚定。 “本王虽不拘小节,但想要背靠皇室,就必须遵守皇室的规矩。” “你若一直背负罪籍,本王又如何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 郑庆云脸颊阵阵发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 可是,却没想到,赵桓想要娶自己的心意,竟然如此坚决。 前半生的蹉跎,换来下半生的良人厮守,值了。 “奴家……全听王爷安排。” 赵桓看郑庆云的眼神,越发明亮。 这丫头虽不如朱琏那般大气,也不懂得政治厉害和朝堂格局。 但却温柔似水,真挚单纯。 只要是郑庆云认定了的人,便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能有朱琏和郑庆云为妻,就算外有金人扣关,内有奸臣当道,又有何惧? 就在赵桓飘飘然之际,郑庆云却突然想起什么,羞怯的小脸顿时紧张起来。 “王爷,您进宫的时候,王妃去了郓王府!” 郓王府…… 赵桓心里咯噔一声。 不等他开口,郑庆云已经是满脸自责。 “王妃离府时,奴家也试着劝阻,怎奈人微言轻……” 赵桓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尽是忧虑。 不用想也知道,朱琏必定是去向妹妹求情。 免得郓王回京,协同肃王,一起对赵桓发难。 朱琏和朱凤英虽然是亲姐妹,但毕竟各为人妇,姐妹再亲,也不如夫妻亲。 况且…… 这些年朱琏不得势,在朱家的地位,早已经跌入谷底,朱凤英对她更是一百个不待见。 为了避免朱琏受到刁难,赵桓不敢有丝毫迟疑,直奔郓王府而去。 赵桓本打算轻装上阵,只带长福同往。 但郑庆云却非要跟着。 考虑到,恭王府上上下下,唯朱琏马首是瞻,虽表面对郑庆云客客气气,但私下里,免不了白眼。 至少在郑庆云真正融入王府之前,赵桓还是要多上点心。 此时,郓王府热闹非凡。 朱琏站在大院中央,身为定王妃,又是朱凤英的亲姐姐,亲自前来拜访,竟然连前堂都进不去…… 反观朱凤英和两个户部千金,则舒舒服服的所在前堂大厅里。 身旁既有侍女伺候着,面前还摆着瓜果,甚是潇洒。 看着烈日下,已经汗流浃背的朱琏。 朱凤英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反倒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姐姐,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争气!” “你乃朱家长女,只要你离开定王府,普天之下的如意郎君,还不是任你挑选?” “我看肃王就不错!” “你虽是二婚,难以扶正,但只要肃王不嫌弃你,再加上我和朱家从中牵线,当个妾,还是绰绰有余。” “连先祖明肃皇后,都是年幼嫁给银匠,后成歌女,最后才嫁入宫中,立位皇后。” “你若改嫁肃王,便是兄妻弟继,岂不也是妙谈?” 妙谈?! 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妹妹,怎会变得如此刁钻无礼? 先祖明肃皇后,乃是遇到败类,被原配夫君卖了,后被先祖真宗选中,才飞上枝头。 而赵桓虽然癫狂,但却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朱琏。 这如何相提并论? 况且,兄妻弟继,乃是金人辽人的风俗! 泱泱大宋,中原正宗,岂能沿用这等劣俗?分明是礼崩乐坏,道德沦丧才是! “凤英,你变了……” “难道成为郓王妃,连初心都丢了?你可还记得,父亲如何教导我们?” “朱家的门风……” 不等朱琏说完,朱凤英已经直接把面前的瓜果,连带着盘子,一并扔了出来。 紧接着,厉声娇喝:“闭嘴!” “你也配提朱家?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指望你,朱家早就败了!” “若不是念及亲情,像你这等蠢货,连给郓王府擦台阶的资格都不够!” 一旁身穿粉衣的新任户部侍郎之女刘露,轻哼一声,毫不掩饰对朱琏的鄙视。 “亏你还是个王妃,闲来无事,跑到郓王府找骂来了,可还有半点王妃的体面?” “也不知道赵桓那种癫子,到底有什么好,怎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不惜给朱家抹黑。” 坐在朱凤英右边的户部郎中之女王月梅,仗着有朱凤英撑腰,也不把朱琏放在眼里。 “你若还识得大体,就该离开定王府,改嫁肃王。” “如此一来,朱家便同时有了郓王妃和肃王妃。” “赵桓一败,长幼有序,储君之位,自然从郓肃二者中,选其一人。” “将来,朱家无论如何都能依靠皇后,或是贵妃。” “难道为了摇摇欲坠的定王府,你连朱家的未来都不顾了?” 面对三女的批驳,朱琏眼神没有任何涟漪。 她既然嫁给了赵桓,便绝不会活着离开定王府! “本宫已为人妇!万般皆以夫君为重!” “既然姐妹之情已如此寡淡,本宫就不再叨扰!” 朱琏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朱凤英的冷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郓王府是什么地方?!” 第92章 敢打本王的女人 郓王府大门被猛然关闭,七八个侍女,直接一拥而上,将朱琏抓住,强行按跪在前堂台阶下。 朱琏眉头紧锁,却没有半点求饶的打算。 “长跪幼?郓王府果然是个伦理败坏的地方!” 朱凤英本就压着邪火,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当年在朱家,朱琏便处处压自己一头。 凡族人,只知有朱琏,不知有朱凤英。 就算是同为王妃,朱琏都踩在自己的头顶,凭什么? 这些年,定王府衰败,朱凤英没有敲锣打鼓的庆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今日朱琏竟然还厚着脸皮来求和?真够不要脸。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朱凤英就要让整个朱家,乃是天下都搞清楚,究竟谁才是大宋最尊贵的王妃。 “此乃郓王府,还容不得你来撒野!” “去,给我赏她两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动手打王妃? 在场的侍女,面面相觑,没人敢动手。 反倒是刘露,为了巴结郓王府,毫不犹豫的冲到朱琏面前,巴掌高高举过头顶。 朱琏却毫无畏惧,反倒冷哼一声。 “你若敢打本宫,定王必血洗刘邸!” 感受到朱琏眼神流露出的权威,刘露竟当场僵住。 谁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定王府就算再寒酸,朱琏这份与生俱来的威严魄力,依旧令京中的所有王妃,黯然失色。 况且,赵桓虽弱势,却是诸王爷中,最暴戾的一个。 那个疯子,才刚去教坊司,就连杀数人…… 就在刘露举棋不定之际,朱凤英的厉喝再次响起。 “本宫?!京中王妃这么多,凭什么只有你能自称本宫!” “赵桓都被赶出皇宫这么多年了,移清宫居然还给他留着。” 朱凤英妒火中烧,汴京城里这么多王妃,唯独朱琏沾了皇长子的便宜,名义上拥有移清宫。 也正因此,自称本宫的王妃,独她一分! 为了把朱琏踩在脚下,朱凤英咬牙切齿,迈步走出前堂,一把将刘露推开,扬起巴掌,重重的抽在朱琏的脸上。 啪! 声音清脆,现场的侍女,连带着刘露和王月梅,全部愣住。 她们没想到,朱凤英竟然真的敢打朱琏。 朱琏白皙如雪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被逼着下跪,被亲妹妹赏耳光,连两个区区官邸千金,都能骑在朱琏的头上。 这是何等屈辱? 朱琏心中早已阵阵抽痛,但身为定王妃,她决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朱琏,既代表着定王府最后的尊严。 强忍着心如刀绞,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端庄清冷。 “以下犯上,对本宫动粗。” “念及亲情,本宫尚且能够饶你一命,只怕本宫那夫君,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朱凤英直接气笑。 在朱凤英看来,朱琏一定是疯了,而且还疯的不轻。 现在郓王肃王以及王贵妃,都想要赵桓的命。 这还不止,虽然六相只有童贯在京,但高俅之死,已经触碰到了童贯的核心利益。 童贯必定会将赵桓置于死地。 就连当今陛下,都恨不得把这个逆子,直接废了。 面对皇族,外戚和文官集团,三股最强大势力的联手围剿,赵桓如何逆天? “呵呵呵!”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一点都没错。” “看来赵桓的疯病,都传染给你了。” “你今日厚着脸皮来郓王府求情,现在又敢威胁我,我看你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朱琏目光坚定,她笃信,以赵桓的性格,必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只是,这未必就是她希望见到的。 “本宫今日来郓王府,乃是求和,而非求饶。” “本宫不希望见到王爷们兄弟反目,更不希望见到你我姐妹相残。” 面对朱琏的好意,朱凤英却狞笑不止。 反手又是一耳光,重重的抽在朱琏脸上。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定王妃?朱家的嫡长女?” “我才是大宋最尊贵的王妃,朱家的未来!” “你算什么东西?” “别说赵桓来不了,就算来了,又能如何?” 几乎是朱凤英话音刚落,郓王府大门就被直接撞开。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长福推着一辆“大车”,直接闯了进来。 就在众女愣神之际,只见赵桓阔步而来。 “爱妃,你……” 赵桓本想直接带着朱琏回家,结果看到朱琏被按倒在地,脸颊红肿,赵桓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眼眸,顷刻间冷到极致! 郑庆云吓得失声惊呼,本能的捂着嘴倒退,但又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硬着头皮冲上去。 “你们快松开王妃!” 郑庆云用力把面前的侍女拉开,一把护住朱琏。 虽然郑庆云知道朱琏不待见自己,但这并不妨碍郑庆云爱屋及乌。 朱琏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朱凤英被赵桓的气势,震得后退一步,但转眼间便恢复如初。 “哼!我就知道你会来。”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你教训肃王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你若够胆,也赏我几鞭子。” “废物,我只怕你没这个胆量。” 朱凤英之所以有恃无恐,不仅因为是王妃,更是郓王不在京中。 纵使朱凤英犯了天大得罪,也不能有任何人对她动粗,否则便是羞辱郓王。 “羞辱”二字,在皇族中,可大可小。 若是私下里,自然无人理会。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其罪当诛! 赵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决不允许任何人,碰朱琏一根汗毛。 赵桓一步一步朝着朱凤英逼近。 长福见状,也是豁出去了,凶相毕露,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随赵桓血洗郓王府。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的腾腾杀气,就算朱凤英再有底气,心里也不禁打鼓。 毕竟……硬的怕不要命的。 “赵桓,碰我一人,整个定王府跟着陪葬,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面对朱凤英一而再的威胁,赵桓的冷厉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就在赵桓准备动手之际,一只雪白纤柔的小手,却突然抓住赵桓的手腕。 除了朱琏,还能是谁。 “你若出手,王府与朱家就算是彻底决裂了。” 第93章 触之必死 朱琏早已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 她之所以恪守礼仪,为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定王府。 今时今日,她受尽屈辱,亦是无妨。 只要定王府,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她的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今日之事,乃是本宫与妹妹之间的私事,不牵扯定王府和郓王府。” 看着朱琏受此大辱,却依旧只考虑王府的存续,赵桓心里早已经滴血。 他曾发誓,决不允许任何人碰朱琏一根汗毛。 就算是朱琏求情,也不行! 赵桓轻轻抚摸了一下朱琏的手背,柔声细语,却坚定无疑:“松手。” 朱琏身体微颤,心里已经明白,今日之劫,已经躲不过去了。 纵使万般不愿,但她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只因,身为人妇,她绝不会当众忤逆夫君。 几乎是朱琏前一刻刚松开手,下一刻,赵桓犹如虎爪般的大手,已经猛地伸了出去,死死抓住了朱凤英的脖子。 “郓王妃?朱家千金?朱琏的妹妹?” “纵使你有再多身份,从头到脚皆是金铸的,碰了本王的女人,也得死!” 朱凤英脸色煞白,她拼了命的想要掰开赵桓的手。 可惜…… 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 感受到赵桓的手指越收越紧,窒息和绝望感越来越强烈。 朱凤英终于明白,赵桓所谓的“杀”,绝非虚张声势。 她眼睛睁得老大,恐惧无比的注视着赵桓。 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势单力薄的赵桓,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朱琏脑袋越压越低,就算朱凤英如此对待她,她也不忍心看着妹妹死在眼前。 可是…… 身为定王妃,她又不能出手阻止赵桓。 此时此刻…… 朱琏的心情无比复杂,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恐惧。 以往,她担心朱家对赵桓不利,而现在,却担心赵桓为了她,把整个朱家都灭了。 郑庆云虽然不知道,定王府与郓王府之间的恩怨。 但是看着赵桓,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可以毫不犹豫的逆天而行。 郑庆云心里,反倒尽是激动。 因为她知道,赵桓也会为了她,如此的杀伐果决。 一旁的刘露和王月梅,早已经被吓傻了。 眼看着朱凤英已经开始翻白眼,就在这时,郓王府大门被猛地撞开。 童贯带着一众禁军,鱼贯而入。 当看到朱凤英快要被赵桓掐死,就算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童贯,都被惊得为之一愣。 “定……定王,你疯了不成?!” “快,快去阻止这个疯子!” 随着童贯一声令下,众禁军直接涌了上来,强行将赵桓和朱凤英分开。 “咳咳咳……” 朱凤英捂着脖子,狂咳不止,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 若童贯再晚来一步,她必然会死在赵桓的手里。 喘匀称的朱凤英,刚要破口大骂,接触到赵桓的冰冷眼神,已经到嘴边的叱骂,硬生生被吓了回去。 童贯几十年沉淀的阅历,此时也不禁感觉……三观颠覆! 天底下,怎么会有赵桓这般疯狂大胆之人? 回想起这段时间,赵桓的种种疯狂举动,童贯终于明白,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虚张声势。 而是骨子里,就是这般疯狂! “定王,你意图杀害郓王妃,该当何罪?” 面对童贯的怒斥,赵桓却眉头一挑,眼神冷厉不减。 “朱凤英殴打本王爱妃,羞辱定王妃,又该当何罪?” 童贯看向朱琏脸上的巴掌印,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还真是国祚有变,末日将近,这群家伙,全都疯了。 童贯虽有心直接收押赵桓,可是,朱凤英毕竟打了朱琏。 此事若是闹大,定王府和郓王府,都要被废。 童贯只能将这股乱象,当成“皇族家事”来处理。 “既然如此,就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 赵桓面无表情的盯着童贯,不留半点情面。 “你说扯平了就扯平了,区区一个狗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什么?! 童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为六相之一,掌兵二十年,权倾朝野的媪相。 竟然有人敢称他为狗奴才? 要知道,就连当今陛下,都要给他留着面子。 赵桓小儿,何其猖狂? 童贯强压心中邪火,咬牙切齿:“那么依照定王的意思呢?” “难道定王真想杀了郓王妃不成?” “你恐怕没这个权力!” 赵桓态度坚决,朱凤英必须死,他就是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胆敢染指定王府的人,必死无疑! “不信?敢不敢与本王赌一赌?” 现场禁军严阵以待,赵桓已经不可能直接杀了朱凤英。 等他离开郓王府,想要再碰朱凤英一根汗毛,犹如登天! 童贯轻哼一声:“赌什么?” “赌命!”赵桓脱口而出。 铿锵有力的嗓音,竟震得童贯心里咯噔一声。 他明明没有任何理由畏惧赵桓,可是感受到赵桓那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心里却止不住发虚。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桓只不过是个失势王爷罢了,而童贯却权倾朝野,跟这种疯子搏命,得不偿失。 童贯语气生硬:“老奴的贱命,怎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赵桓眉头一挑:“怕了?” 童贯脸色难看至极,却也只能低头。 “既然怕了,就给我滚一边去。” 就算童贯权势滔天,众目睽睽之下,也绝不敢当众与赵桓硬碰硬。 但这番羞辱,却令童贯怨恨到了极点,他暗暗咒骂。 “赵桓小儿,你给咱家记住。” “私下里,咱家有一万种方式,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桓不理会一脸狰狞的童贯,直接将朱琏从地上拽起来,一把搂进怀里。 紧接着拉上郑庆云微微颤抖的小手。 “既然禁军来了,那就让你再苟活一阵。” “朱凤英,记住本王的话,你必死!” “长福,回府!” 既然速杀无望,赵桓也不啰嗦,直接带着朱琏和郑庆云,转身便走。 望着赵桓的背影,朱凤英嘴巴微张,眼神发直。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全身。 难道……这个疯子,真要杀了自己才罢休? 仅仅是因为…… 打了朱琏两巴掌而已? 第94章 真正的姐妹 回府的路上,朱琏始终不发一言。 她不否认,这种被赵桓捧在手心的感觉,令她无比温暖幸福。 但赵桓对她越好,定王府的处境就越发艰难。 现在朱家,已经巴不得和定王府划清界限。 光是名义上恩怨义绝,根本不解决实际问题,将来定王府垮掉,朱家依旧会被牵连。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朱琏离开定王府。 当朱琏抬头看向赵桓时,那张坚毅无比的脸庞,竟令她有些慌乱无措。 她赶紧低下头,平复了一下悸动的心情。 转眼间,已经恢复成了昔日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定王妃。 “王爷,为了妾身,得罪王贵妃一脉和朱家,值得吗?” 赵桓昂着头,目光坚定。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 “莫说王贵妃和朱家,就算是整个朝堂,又有何惧?” 赵桓根本没把王贵妃的威胁,放在心上。 毕竟早在赵桓拒绝储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上至昏君,下至佞臣,全都恨不得把赵桓生吞活剥。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要以最疯狂的方式,对周遭环伺的恶意,迎头痛击。 “爱妃,本王知道你舍不得朱凤英这个妹妹。” “就算她再刻薄,再恶毒,依旧是血浓于水。” “若你让本王就此罢手……”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已经苦笑着摇头打断。 “这已经不再是家族私事,而是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 “纵使这份血脉亲情再难以割舍,我也会以大局为重。” 越是坚强的女人,越是令人心疼。 就连赵桓都不禁暗暗感叹,他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才能与朱琏结为夫妇。 这一刻,赵桓终于明白那句老生常谈……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会有一个成功的女人。 “爱妃,你放心,本王此生绝不会辜负你!”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汹汹爱意,朱琏虽怦然心动,但却并不妨碍她,做好随时为王府牺牲的准备。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郑庆云,早已无比动容。 她的前半生,犹如金丝雀一般,被圈养在深闺中。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界的人情冷暖,知之甚少。 可是看着赵桓与朱琏的感情,郑庆云心里既羡慕又佩服。 在汴京这种你死我活的权御斗场上,万事皆为利往。 而赵桓和朱琏还能保持初心,为了对方,赴汤蹈火,这是何等可贵? 就算朱琏再不待见她,她也要将此生一切,奉献给王府。 就在郑庆云默默下定决心之际,却惊讶的发现,朱琏正静静的注视着她。 郑庆云心头一慌,连忙低下头,显得极为紧张。 哪怕郑庆云再金贵,顶了天,也只是一个官宦千金,还是地方官…… 纵使朱琏再落魄,也是高高在上的定王妃。 这中间不知道相差了多少个档次。 况且,朱琏那股与生俱来的端庄大气和尊贵威严,更是令郑庆云这种“小家子气”相形见绌。 殊不知,朱琏早已经把郑庆云给看透了。 先前那番“矫揉造作”,并非是伪装出来,勾搭男人的下贱手段。 而是未经人事,与生俱来的单纯。 “庆云……” “啊?王妃有何吩咐。” 朱琏已经认可了这个丫头,便也不再为难她。 “以后在王府,切记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莫要做出任何,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听到这话,郑庆云心里更是慌乱。 “请王妃赎罪,奴家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 “这个卑贱的戴罪之身,不配触碰王妃的玉体。” 见郑庆云明显是误会了什么,朱琏也不解释,只管说下去。 “你既然是王爷看上的人,便是定王府未来的后妃。” “纵使你郑家,罪该万死,那也是身后之事,已与你无关。” “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更是王府的权威。” “以后在王妃,谁若是对你不敬,便要杀伐果断,将那邪念扼杀在摇篮里。” 感受到朱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郑庆云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后妃…… 意识到朱琏已经接纳了她,郑庆云不受控制的捂住吃惊的小嘴,激动地秀脸通红。 赵桓不动声色,心里却兴奋无比。 在此之前,赵桓最担心的,便是朱琏太过刚强,容不下郑庆云。 倒不是嫉妒狭隘,单纯是因为郑庆云乃是罪籍。 而此时,看着朱琏这位正妃,竟然主动教导郑庆云王妃之礼。 还有什么是比“家庭和谐”,更值得开心的事? 不过…… 郑庆云似乎很崇拜朱琏,转眼就变成了朱琏的小迷妹,直接跑到朱琏身边去了,这倒是令赵桓一阵吃味。 不过看着这幅“以大带小”的和睦画面,赵桓心中的杀意不降反增。 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感情,赵桓自然是要以狂风扫落叶之势,除掉眼前的所有障碍。 送朱琏和郑庆云回府,赵桓脚后跟都没站稳,就直接带着长福,气势汹汹的杀向皇宫。 不出所料! 没有召见,就算是皇长子,都不可进入皇宫半步。 但赵桓并不在乎,只要宫里的人知道,他来过,就够了! 一个时辰后,慈元殿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 侍女神色焦急,小声禀报。 “殿下,今日郓王府出了大事!” “郓王妃打了定王妃,此时……已经被召到仁明殿。” 听到“仁明殿”三个字,王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她杏目圆瞪,咬着牙,一字一顿:“对定王妃动粗?那个蠢材,脑袋被驴踢了不成?” “朱家长女,性格执拗,夫唱妇随,难堪大用。” “朱家次女,狂妄傲慢,不知深浅。” “当初选择朱家,真是失策至极。” 侍女吞了下口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若殿下现在去仁明殿求情,或许还来得及。” 闻听此言,王贵妃眼神骤厉:“是去求情,还是去送死?” “你这贱婢,分明是把本宫往火坑里推!” “尔等只知皇后仁慈,可曾见过她发怒的模样?” “纵使她再势单力薄,也改变不了,她是皇后,六宫之主的事实!” 侍女直接被吓瘫,哪敢再胡乱说话。 第95章 谁的面子也不给 仁明殿,朱凤英站在显肃皇后面前,心情有些沉闷。 赵桓那个疯子,刚在郓王府撒玩野,皇后就将她召进宫里,明摆着是要给赵桓出头。 朱凤英仗着背后有王贵妃撑腰,有恃无恐。 尤其是皇后主动给她赐座,无疑表明了对王贵妃的忌惮,这更加助长了朱凤英嚣张的气焰。 不等显肃皇后开口,她已经抢先一步,语气甚是强势。 “我知道,定王年幼时,曾寄养在殿下身边,颇有些旧情。” “可就算如此,殿下也不该明目张胆的偏袒定王?” “若不是媪相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死在定王手里了。” “殿下不是最在意家族和睦吗?为何遇到定王,就开始泛起糊涂了?” 这并非朱凤英第一次进宫,却是第一次面对显肃皇后。 在她看来,这个久居深宫,仁善淑德的皇后,没什么了不起的。 甚至连她唯一的父亲,都被远派到安南去了。 可见,陛下防皇后如虎! 最关键的是,显肃皇后没儿子。 呵呵,后宫最讲究母凭子贵,单凭膝下无子这一点,显肃皇后就毫无“前途”可言。 就在朱凤英洋洋得意之际,殊不知…… 送她来仁明殿的余贵,都快吓得背过气去了。 余贵止不住在心里哀嚎:“姑奶奶,您可千万管住那张嘴哟,也不看看这是哪!” “咱家进宫也有小二十年了,从未见过有一个人,敢这么跟皇后说话。” “您自己交代在这,倒还好说,就怕给王贵妃惹了麻烦!” 面对朱凤英的倒打一耙,显肃皇后面色祥和,根本不受影响。 “本宫召见你,不过是想问清楚,郓王府之乱的来龙去脉。” “郓王不在,定王与你这个王妃发生冲突,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有损皇家威仪。”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皇后如此客气,朱凤英心中更是鄙夷。 很显然,在这后宫之中,真正的主子,乃是王贵妃。 这所谓的皇后,只不过是个样子货罢了。 “呵呵!” “看样子,皇后殿下是执意要偏袒定王了?” “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王妃,哪敢忤逆?” “就是王贵妃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再怎么说,我也是王贵妃的儿媳,儿子不在家,儿媳被人欺负了,王贵妃的脸往哪放?” 显肃皇后幽幽轻叹。 “若本宫惩治定王,此事必定宣扬的人尽皆知,丢了皇室的颜面,又该当如何?” 朱凤英心里轻哼一声,传说中的六宫之主,也不过如此! 她更不把显肃皇后放在眼里,直截了当,不留半点余地。 “那我可管不着!”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显肃皇后也无计可施,她只能缓缓合上眼。 字里行间,尽是无奈。 “皇家威仪,乃是重中之重,决不允许任何动摇。” “既然本宫劝不了你,那就只能……换了你。” 什么?! 朱凤英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就感觉头皮一阵剧痛,下意识捂住脑袋,惨叫不止。 香兰一把抓住朱凤英的头发,直接将她拽的仰面倒地。 紧接着从腰间抽出丝带,在朱凤英嘴巴上一绕,动作甚是娴熟。 随着嘴巴被勒住,朱凤英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她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余总管,把她扛到后院。” 余贵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从朱凤英挑衅显肃皇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显肃皇后的仁善,乃是对于“众生”而言。 就连王贵妃,都不敢对显肃皇后有丝毫不敬,一个小小王妃,竟敢如此造次,真是找死。 余贵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朱凤英五花大绑,任凭朱凤英如何挣扎哀嚎,都不予理会。 抬到后院花圃后,香兰随手一指有些发蔫的红色蔷薇。 小太监轻车熟路,拿来铲子,在蔷薇花株旁挖了两下,马上停了下来。 “香兰姑姑,这株恐怕不行,上次那个嚣张至极,辱骂德妃的才人,还没烂干净呢。” 听到这话,朱凤英眼睛睁得老大,尽是恐惧。 她做梦都想不到,为人和善的显肃皇后,另一张面孔竟然……这么黑! 香兰暗叹糊涂:“我说这株蔷薇怎么老实发蔫,原来是被肥料烧的。” 香兰扫了一眼后院的几十株蔷薇花,不禁有些犯难。 “我也记不清,到底哪株花下面没人……” “算了,随便挑一株就是。” 就在太监挖坑时,肃王赵枢,急匆匆的赶到定王府。 见到赵桓,他咬牙切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怨毒至极。 “赵桓,你好生歹毒!” “在郓王府撒玩野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取郓王妃的性命!” “等郓王回京,绝饶不了你。” 正在用熟鸡蛋,帮朱琏滚熨肿胀脸颊的郑庆云,听到这话,因为太过惊讶,一时没拿稳,鸡蛋脱手掉在地上。 她之所以如此震惊,只因……赵桓竟然真的言出必行,要了郓王妃的命。 那可是……堂堂王妃啊! 说完就完了? 朱琏眉目微颦,眼神复杂,她虽然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可朱凤英毕竟是她的胞妹。 源于血脉亲情的心痛,仍旧蔓延开来。 而赵桓,则四仰八叉的坐在王爷椅子上,吹着茶杯上的热气,压根没把兴师问罪的肃王放在心上。 “肃王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本王势单力薄,爹不亲娘不爱,落魄如我,岂能动得了郓王妃?” “肃王,你就算是看本王不顺眼,也不至于想出这么离谱的借口?” 肃王急火攻心。 这个该死的赵桓,不仅狠辣,更是无耻。 可偏偏……赵桓没有说错,放眼整个汴京,谁会相信,堂堂郓王妃的身家性命,竟攥在赵桓这个落魄王爷手里? “郓王妃已经被召进仁明殿,唯有你能救她!” “哪怕是看在郓王的面子上?” 赵桓眉头一挑:“郓王的面子,很大吗?” 第96章 恐怖的仁明殿 赵枢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很狂,却没想到,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 一旦朱凤英死在仁明殿,定王府与郓王府之间,就算是结下血仇了。 不止如此! 就算明肃皇后处死郓王妃,表面上,无人能够追查到赵桓身上。 可是,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朱凤英之死,乃是赵桓一手导致。 连自家人都不放过,何其毒辣,怎可君天下? “赵桓!你难道连储君之位都不在乎吗?” “郓王妃一死,陛下将对你彻底死心。” 闻听此言,赵桓差点当场笑出来。 那储君之位,谁爱要谁要,本王可不感兴趣。 只要宋金大战,一天没有展开,谁也无法断定,大宋究竟是山河破碎,还是力挽狂澜! 谁上了储君之位,谁就是替罪羊。 “本王说过,谁敢碰朱琏一根汗毛,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王妃也好,朱家次女也罢,皆不能幸免。” “郓王妃打了本王爱妃两巴掌,本王要她的命,合情合理,不是吗?” 赵枢心里很清楚,想让赵桓回心转意,难如登天。 想要挽救朱凤英的性命,只有一个办法。 赵枢也算是豁出去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高俅一倒,易州军人人自危,若有人愿意推波助澜,严查易州贪腐,不知能否换回郓王妃的性命?” 这话倒是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 易州乃是对抗金人的前线之一,同时与燕云十六州接壤。 若是能够拿下易州的控制权,再结合北陲义士,里应外合,便可逐步打造出抗衡金人的桥头堡。 不可否认,赵桓心动了。 就在赵桓纠结之际,偏厅房门突然被推开。 朱琏迈步而出,欠身行礼:“王爷,妾身不适,回内宅了。” 看着朱琏郁郁寡欢的模样,赵桓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说杀朱凤英,是为了给朱琏出气,可是……这未必就是朱琏想要的。 她为了王府牺牲了太多太多。 只要朱琏开心,就够了,在此基础上,自然是要大捞特捞! “用易州换朱凤英?倒也不是不行。” 此言一出,朱琏身体微颤,抑郁的眼神也重新焕发出了光芒。 朱琏心里很清楚,这是赵桓为了她,才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赵枢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虽然用易州换朱凤英,代价太大了点。 但朱凤英绝不能出事,否则郓王回京,必定与赵桓你死我活。 到那时,兄弟不睦的罪名,谁也逃不掉。 自赵桓到赵枢,这三个最有竞争力的皇子,反倒全部被内耗掉,那些边缘皇子,则坐收渔翁之利。 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既透着深意,也有毋庸置疑。 “肃王,你可要听清楚了,本王要的是易州!” 赵枢攥紧拳头,他别无选择。 “高俅垮了,易州群龙无首,诸般利益,自然会落入媪相手中,只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若想踢开媪相,直接插手易州,就必须严查贪腐。” “你不是号称天下义士之首吗?在玩弄舆情方面,任谁能与你相提并论?” “有了民意,本王自会暗中相助。” 赵枢乃是王贵妃之子,在汴京的根基极为稳固,有他相助,严查易州,并非难事。 不过…… 赵桓根本不信任这个弟弟! “此事需快刀斩乱麻,若是故意拖沓,等郓王回京……” “本王既然可以放朱凤英一马,自然也能随时再杀了她!” 面对赵桓的威胁,赵枢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的赵桓,已经今非昔比。 有显肃皇后在背后撑腰,虽然无法直接干预政事,但背后搞小动作,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王贵妃曾亲口告诉赵枢,仁明殿后院埋的尸体,都快没地方落脚了。 素以宽仁着称的显肃皇后,在对付敌人方面,可是相当的不含糊…… 与赵枢达成协议后,赵桓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宫。 之前赵桓连宫门都进不去。 而这次,却是长驱直入,一路畅行。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王贵妃的功劳,毕竟只有赵桓,才能挽救朱凤英的小命。 等赵桓到达仁明殿时,已经入夜。 按照规矩,赵桓只能在殿外等着,不可越界半步。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赵桓心里止不住犯嘀咕,朱凤英那个碧池,该不会已经凉透了? 素雅清静的仁明殿,此时被黑暗笼罩,竟透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就在赵桓一度认为,易州的“买卖”要黄的时候,香兰终于露面了。 “香兰姐姐!” 赵桓激动地连忙挥手,急不可耐道:“朱凤英死了没有?” 香兰白了赵桓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轻哼一声。 “王爷整整十年不曾回宫,如今又闲不住了,短短一天时间,来了两次。” “纵使两次,奴婢也入不得王爷的法眼。” “奴婢可担不起姐姐二字。” 好大的醋味! 赵桓心里直犯嘀咕,香兰比他大了好几岁,按说应该是姐弟关系才是。 怎么却透着一股,怨女的味道? 而且…… 经过这一日的回忆,年幼在仁明殿的记忆,逐渐丰富完整。 那一个个被埋进后院花圃的冤魂,相继在赵桓眼前浮现,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香兰亲自动手刨坑。 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当姐姐还好,至于其他的关系,还是算了! 跟这种女人躺在一个床上,只怕睡觉都要做噩梦! “香兰姐姐,本王这不是忙吗?” “嘿嘿,时辰不早了,按规矩,本王不该在宫里逗留,若是被礼部知道,非用吐沫星子把本王淹死不可。” “朱凤英,死了吗?” 香兰眼睛都快白到天上去了,不过为了让赵桓尽快离宫,免得惹上礼部那群倔驴。 她只好压住怨气,没好气道:“殿下就知道你会回来,只是稍加教训,并未真的要了朱凤英的命。” “不过……” 赵桓吞了下口水,连忙追问:“不过什么?难道是用了大刑?” 香兰撇了下嘴:“那倒也不至于,就是郓王妃的承受能力太差,吓出了一点小毛病。” 第97章 户部监察御史 莫说仁明殿,在这后宫之中,哪怕是嫔妃的居所,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赵桓纵使在前朝势头再猛,到了后宫,也得规规矩矩。 朱凤英敢在仁明殿造次,除了活腻歪了,赵桓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 见到朱凤英时,她整个人已经萎靡不振。 嘴里时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 “仁明殿的蔷薇花,开的真艳……” “我要回府,我再也不想来皇宫了……” 朱凤英被连夜送回郓王府,虽说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对于仁明殿的恐惧,已经成魇。 整个郓王府,上上下下,谁也不能提“后宫”二字。 提了,朱凤英一准犯病。 赵桓也没闲着,趁着天下义士离京前夕,将严查易州贪腐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再加上赵枢暗中发力,没过几日,童贯便亲自带着圣旨,来到恭王府。 “经由御史台严查,高俅贪赃枉法,不计其数,与易州军勾连极深。” “若不严查易州,大宋江山危矣。” “定王检举高俅有功,册封户部监察御史。” “教坊司歌女郑庆云,虽是罪籍,但念其护王有功,特赦除其罪籍,降回庶民。” “定王,接旨!” 童贯阴沉着脸,单手高举圣旨,接着对圣旨的恭敬,眼高于顶,根本不拿正眼去看赵桓。 赵桓也不在意,高举双手。 “儿臣,恭谢圣恩。” 童贯根本不把圣旨递过去,就这么冷冷注视着赵桓。 “自我大宋建国以来,可从未见过有人,站着接旨。” “定王,你身为皇长子,更应当慎行,以为其他皇子做出表率。” 面对童贯的借题发挥,赵桓不卑不亢,咧嘴一笑。 “跪迎圣旨,天经地义。” “怎奈何本王自幼患有膝盖降旨的老毛病,硬是跪不下去。” 童贯眼睛一眯,冷哼道:“你这是目无宗法,还是目无陛下?” 若是旁人来传旨,跪也就跪了。 面对童贯这个老阴阳人,赵桓若是跪下去,究竟是跪圣旨,还是跪媪相,可就说不清了。 “媪相此言差矣。” “本王向来心怀谦卑,从不敢对陛下有半点不敬。” “反倒是媪相,传旨就传旨,本王跪不跪,跟你有个毛关系?” “你老是端着,就怕本王一个忍不住,打断你的老胳膊老腿,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只怕父子不睦。” 童贯被直接气笑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上次被人威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普天之下,也就赵桓够胆,敢当众威胁他。 这个混蛋,真是越看越招人厌! 当初就该趁着他落魄,斩草除根,哪还会受今日这般鸟气? 啪! 童贯将圣旨拍在赵桓手上,任务虽然完成了,却不急着离开。 他上下打量着赵桓,故作讽刺。 “大宋不仅有六相,更有六大监察御史,咱家是其一,王爷也是其一。” “以后同朝为官,恳请王爷多多照顾!” 童贯这番话,无疑是在挖苦赵桓的官身,一个比一个不入流。 之前的教坊司主使,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礼部都以教坊司为耻。 如今,赵桓获封的监察御史,才区区……八品官而已。 仅比地方县令高上一级。 最可笑的是,赵桓还是“户部监察御史”,换言之,除了户部之外,剩下的五大本部,连理都懒得理他。 “照顾就算了。” 赵桓随手把圣旨,递给长福,直接把长福吓得一哆嗦。 圣旨这种东西,可是要供起来啊,哪能随手交给下人? 这轻描淡写的举动,令童贯也颇为不悦,若是换做旁人,单凭这无礼之举,就可治他个不敬之罪! 只可惜,面对赵桓这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纵使是混迹朝堂几十载的童贯,也是无计可施。 在童贯眼神不善的注视下,赵桓耸了耸肩,举手投足尽是云淡风轻。 “媪相乃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从一品的封疆大吏,无论入宫还是入堂,走的都是正门。” “本王这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只能走侧门。” “咱俩就算想见上一面都难,又何谈提携照顾?” “不过话说回来,咱俩到底谁大?” 童贯早知道赵桓这厮,尖牙利嘴,论口舌之利,整个大宋都找不出第二个。 他脸色一阵阴沉,虽不甘心,却又只能低头承认。 “论爵位,咱家拍马也赶不上王爷。” “论官身,咱家斗胆,比王爷稍高了七级。” 赵桓嘴角上扬,尽是坏笑:“既如此,本王与媪相碰了面,应当谁给谁行礼啊?” 这特么还用说! 王爷只跪天子,赵桓这个混蛋,连天子都不跪! 别说童贯只是从一品,就算是正一品,面对八品官身的赵桓,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磕头行礼。 童贯虽气,却不计较这一时的得失,倒也痛快。 当即跪在地上,对着赵桓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起身,拍打掉膝盖上的尘土。 看着童贯的洒脱风范,赵桓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不愧是媪相,跪了几十年,真是业务娴熟。” “在磕头行礼,溜须拍马方面,本王万万比不上媪相分毫。” 童贯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中的邪火。 他今日非要来恭王府传旨,可不是为了跟赵桓斗嘴。 “武德司这些时日,出了几桩案子,王爷可知晓些内幕?” 武德司乃大宋第一间谍组织,童贯老贼分明是想借机试探赵桓的底细。 赵桓岂会中他的奸计? “不知媪相问的是哪桩案子?” 童贯眼神骤厉:“昨夜那桩!” 昨夜? 赵桓立刻嗅到不祥的气息,毕竟昨晚他去过后宫。 万一后宫出了点什么岔子,牵扯到赵桓身上,别说是天下义士,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都保不了他。 赵桓心里慌得一批,表面却稳如老狗:“呵呵,本王向来恪守规矩,凡宫中之事,从不打听!” 宫中之事…… 童贯不由一阵咬牙,这个家伙,果然培养了一个恐怖的情报组织! 昨夜后宫发生的事,这厮必定一清二楚! 第98章 严抓贪腐 童贯已经看出来了,肃王根本就不是赵桓的对手。 唯有把郓王提前调回汴京,才有可能压制住赵桓。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郓王妃朱凤英出意外! 为了半路截杀朱凤英,童贯安排了六个禁军好手,结果……刚靠近仁明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案由武德司督办。 童贯提起此事,一来是试探赵桓的底细,二来是搞清楚,赵桓有没有反扑的意图。 殊不知,童贯眼神的变化,早已被赵桓所洞悉,他心中瞬间犹如明镜。 武德司乃是陛下的心腹,就算童贯这个老阴阳人,也调遣不动。 童贯提起武德司,不过是暗有所指! 后宫出了事,终究是绕不开两个人,其一是王贵妃,其二便是显肃皇后。 昨夜朱凤英受到皇后召见,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所谓的案子,十有八九是和朱凤英有关。 “妈的!” 赵桓心里暗暗骂街。 “幸亏本王昨晚亲自进宫去接朱凤英,否则高高在上的郓王妃,只怕是会被人塞进麻袋里喂鱼!” “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还积压在汴京,为了扫除自己这个障碍,昏君佞臣,已经近乎疯狂!” 赵桓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拍了拍童贯的肩膀。 童贯凌厉余光,瞥了一下赵桓的手,虽狠辣至极,却不敢躲闪。 “媪相,最近天下不太平。” “走夜路可小心点,万一撞到鬼,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好你个赵桓,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咱家。 普天之下,向来只有咱家威胁别人的份儿!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王爷也莫要出城,城外豺狼虎豹甚多!” 赵桓仰头大笑,丝毫不把童贯的威胁放在心上。 “汴京这么繁华,本王还没玩够呢,哪也不去。” 赵桓又不傻,只要他前脚离开汴京城,后脚就会被按在地上摩擦,他可不出去触那个霉头。 望着童贯恨恨而去的背影。 抱着圣旨的长福,僵立在原地,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王爷,这……这可是媪相啊。” “整个大宋,除了陛下,也就您敢这么跟媪相说话。” 赵桓双手抱胸,不以为然:“不过是个老玻璃罢了,有什么好怕的?要不是看他给本王磕了三个响头,本王岂能让他轻易离开王府?” “记住了,王府重地,没有事先通报,胆敢擅入者,先打断腿再说。” 王府重地…… 曾几何时,定王府还是菜市场,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今时今日,却已经成了整个汴京,仅次于皇宫的禁地。 这才是王府应有的威严! 长福激动的浑身发抖,他举起圣旨,兴奋道:“王爷,不如我把圣旨挂到门上。” “也让那般宵小看清楚,咱们王府也是有圣旨的!” 赵桓抓过圣旨,一把扔得老远:“晦气!” 看见赵佶的字迹,赵桓就忍不住联想起“宋金永好”那四个大字。 泱泱华夏的尊严,都被那个昏君丢尽了! 此时…… 府门大开,童贯倒是走了,随行的太监和禁军还没走。 他们亲眼看着赵桓把圣旨丢掉,眼睛睁得老大,这……这等大不敬之罪,赵桓难道是活腻歪了不成? 可是转念一想…… 赵桓这些时日的骚操作,哪次不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 结果呢?人家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非但没有严惩,反倒一口气捞了教坊司和户部监察御史两个官身。 “真够邪门的,我大宋律法森严,怎么到了定王这,全都失效了?” “何止是律法,阻止宗法都治不了他。” “若是其他皇子,陛下哪怕咳嗽一声,都足够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到了定王府,硬是反过来了……” “嘘!陛下治不了定王,难道还治不了你?再敢私议,小心脑袋。” 赵桓见太监和禁军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不禁一阵不耐烦。 “没见过这么帅的王爷?都给我滚蛋!” 众人面面相觑,哪敢迟疑,灰溜溜的跑了个精光。 长福的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当着太监和禁军的面,侮辱圣旨,他们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坐在前堂,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不由摇头轻叹。 “论暴戾,权威,手段,纵观大宋诸多皇子,无一人及他分毫。” “可偏偏,这厮私下里,却是个胆大妄为,毫无规矩可言的……痞子!” 听到朱琏对赵桓的评价,郑庆云忍不住偷笑。 “王爷这般乖张,自然是有所依靠。” “不过……奴家还是想不通,就算有人给王爷撑腰,也不至于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这不亚于欺君……” 郑庆云不敢说下去了,赵桓干的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惊悚。 朱琏又是轻叹一声。 所谓仰仗,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常言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手中若无资本,任凭赵桓后台再硬,也蹦跶不了几日。 从一开始,赵桓就在和陛下……准确来说,是和整个大宋朝堂搏命。 哪怕今时今日,也从未改变过。 等赵桓气呼呼的走进前堂,郑庆云赶紧迎了上去,拿着毛巾,擦掉赵桓额头渗出的热汗。 这事无巨细的温柔,令赵桓犹如做梦一般。 “庆云,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罪籍了。” 听到这话,郑庆云动作一僵,许久不见反应。 等赵桓抬起头时,发现郑庆云早已笑容尽失,泪眼婆娑。 “王爷,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恐怕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把郑庆云拉进怀里,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有什么好报答的?夫君疼媳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郑庆云小脸瞬间羞红,低着头,扭捏道:“奴家此生,必定竭尽全力服侍王爷。” 此时,小钗的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不断冲赵桓暗示,别秀了,正房就在旁边! 赵桓转身一看,只见朱琏小脸冷若寒霜。 她虽然接纳了郑庆云,但当着正妃的面,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滚出去!” 赵桓缩了下脖子,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郑庆云,灰溜溜的跑掉了。 第99章 请王爷秉公执法 赵桓借坡下驴,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府,背着手,直奔户部而去。 户部监察御史,虽然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但架不住官小而权大! 户部那帮狗贼,尽是高俅昔日爪牙,赵桓自然是要把他们的内裤都查清楚。 为了保险起见,赵桓直接打发长福去开封府调人,与赵石岩联合执法。 结果,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祝贺王爷高升!” 陈钊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大礼,看赵桓的眼神,越发不地道! “先是教坊司,现在又是户部监察御史,这可都是大肥差啊!” “坊间传闻,不可信。” “要我说,陛下还是很在意王爷的,虽然册封的官普遍品级不高,但架不住权力大。” “教坊司掌天下色户,只要王爷一句话,连宫中的小苑诗会都办不成了,陛下都得看您脸色行事。” “嘿嘿嘿,至于这户部监察御史,您一瞪眼,户部尚书腿肚子都打哆嗦。” 看着满脸谄媚的陈钊,赵桓不动声色:“房子,本王不是退给你了吗?” “你怎么还来纠缠本王?” 陈钊故作茫然:“什么房子?请王爷明示。” 赵桓眉头一挑:“就是那个,尽是桌椅板凳的房子。” 陈钊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王爷说的是那个房子,真不巧,半夜走水,一把火烧了。” 不愧是陈钊,在偷奸耍滑方面,天赋异禀。 中饱私囊这种事,就要从源头上毁灭证据,就算将来东窗事发,想查都无从查起。 陈钊这小子……是个人才! 赵桓越发的喜欢他了,随口提了一嘴:“听说易州兵马还在城外驻扎,不就是区区三万军饷吗,就这么难运?” 陈钊何其精明,马上领略了赵桓的深意。 易州乃北陲义士的立足之地,而赵桓如今担任了户部监察御史。 明面上查的是户部,私底下查的却是易州。 而运送军饷的兵马,其实是隐喻……暗度陈仓。 之前从高邸查抄出来的银子,得想办法运到易州,谋求发展才行。 银子多倒腾几下,才能盘活,若是只留在汴京,就是死钱,毫无价值可言。 礼部盯得紧,赵桓身为皇长子,又不敢铺张浪费,纸醉金迷。 “听说赵昆不日就要离京?届时,在下十里长亭送君子。” 啧! 本王说什么来着?这小子是个人才。 有这种人在身边,足够省去赵桓无数麻烦,只要这笔钱送到易州,赵昆必定大有所为。 “既如此,那你就陪本王去户部走一趟。” 陈钊眼睛冒光,低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石岩,不由轻哼一声,看陈钊的眼神尽是鄙夷。 若不是看在赵桓的面子上,他先办了陈钊这个污吏! 不等赵桓到达户部大堂,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都是熟面孔,当初帮赵桓搞到赵昆身份文书的户部子弟。 见到赵桓来了,一众子弟直接围了上来。 “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我等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的王爷格外英俊?” “少扯淡,王爷一直很英俊!” “嘿嘿,王爷,小的在长春楼摆下大宴,请您务必赏个脸。” 看着一众满脸谄笑的户部子弟,赵桓也不含糊:“少来这套!” “陛下册封本王为监察御史,自然是要严抓贪腐,凡事都要秉公执法,方不负陛下信任。” “本部官员都在?本王开个小会!” 户部子弟堆着笑,心里却骂娘。 不愧是定王,拿着鸡毛就当令箭。 名叫张涛的子弟,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王爷,恐怕不成。” “尚书大人正在宫中处置国事,侍郎大人外出公干,郎中报病,员外郎……” 不等张涛说完,赵桓已经大耳帖子抽上去了。 “现在呢?” 张涛捂着脸,差点哭出来:“王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您是八品,尚书大人是三品。” “您整日闲云野鹤,尚书大人公务缠身。” “总不能让尚书大人来迁就您?” 见赵桓又举起巴掌,张涛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连忙改口。 “您不就是想查易州的事吗?何须进本部大堂?经年拨付的军饷,全都登记造册。” “小的马上就让人,把易州的所有卷宗册集,全部送到定王府。” “退一万步说,查明了又如何?定罪是大理寺的事,废任调派是吏部的事,总有一个地方能卡着您。” “易州的内情很复杂,我劝您还是别查了,查来查去,引火烧身。” 易州有多难搞,赵桓岂会不知? 高俅倒了,易州的情况,只会变得更加混乱。 就算真罢免了一票军头子,也只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 朝廷派一个官吏,当地势力就敢杀一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易州早就烂到了骨子里。 但这也正是赵桓的机会,趁乱才可渔利,若当地势力泾渭分明,必定极为强势。 赵桓坐镇汴京,想要操控易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这难不倒赵桓,谁说户部监察御史,就管不到其他部门? 赵桓偏要一视同仁! “户部只给易州拨过款?” 一听这话,张涛再次后退,脸色煞白:“王爷,求您了,您就高抬贵手。” “这天底下的官,不查都是青天老爷,一查,都特娘是贪官污吏,可经不住查啊。” “若您一意孤行,引起朝堂激烈反弹,只怕……” 不等张涛说完,赵桓已经脱口而出:“怕?” “这个字,如何写?” 张涛瞬间哑口无言,别人不敢说,唯独眼前这位王爷,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就在张涛暗骂,户部只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时,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突然凑了上来。 “王爷,用不着麻烦,您只需秉公执法便是。” “需要用得着吏部的地方,尽管开口。” 还没等张涛回过神,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跑了过来。 “王爷,大理寺卿让小的给您带个话。” “随您在户部怎么闹腾,别把火烧到大理寺就成,现在国事繁重,大理寺可没工夫接待您。” 第100章 易州乱局初开 赵桓这个八品户部监察御史,不伤人,但是膈应人。 以赵桓的行事风格,真要闹起来,整个汴京都会被他搞得鸡犬不宁。 吏部也好,大理寺也罢,根本懒得与赵桓扯皮。 而这种明哲保身之举,在户部子弟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他们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不会?连吏部和大理寺,都要避王爷之锋芒?” “这算不算,当众举白旗?” “不……不愧是定王,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王爷会成为汴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叫什么话?王爷本来就是龙子!” “王爷,既然连吏部和大理寺都松口了,那我们还纠结个什么劲儿?您想查,随便查!” 赵桓虽昂首挺胸,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股得意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成为大宋储君了。 可赵桓心里,却比以往更加谨慎。 吏部和大理寺的捧杀,迷惑不了赵桓。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只不过堪堪自保罢了,哪有资本与六部九卿叫板。 “凡是与易州有关的卷宗,全都搬到定王府。” “本王奉陛下之命,严抓贪腐,定是要将易州的污秽,一扫而空,换我大宋边陲以清风!” 反正高俅都完了,易州的烂摊子,谁爱管谁管,户部可不操这个闲心。 户部子弟当即招呼人手,按照赵桓的吩咐,开始清点卷宗。 “赵大人,察查易州一事,希望你能替本王分忧,凡是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案子,全都罗列出来。” 赵石岩已经稳坐开封府一把手的位置,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赵桓。 他对赵桓早已推心置腹,马首是瞻。 当即吩咐官差,留在户部,负责护送卷宗。 至于清点案件诸事,必须挑选信得过的人,否则暗箱操作,藏污纳垢之事,必定不胜枚举。 就在赵桓大肆察查之际,消息已经悄然在汴京传开。 一直驻扎在城外的易州兵马,得知赵桓整肃易州之心坚若磐石,短短一天内,连续三次派人进城,联络童贯。 批复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都是等。 等你妈! 顺安军第三营部署王奇,全权负责此次押运军饷和岁币。 他率领第三营五百人,已经在汴京城外,苦苦等了一个月。 别说银子,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 反倒是不断听到城内传来噩耗,先是高家长子死,次子废,最后就连高俅都折了。 如果这是高家被连根拔掉,他还能说服自己,就当是高俅越发的脱离掌控,陛下看他不顺眼,借刀杀人罢了。 可是…… 就在今日! 陛下竟册封赵桓为户部监察御史,正大张旗鼓的严抓易州贪腐。 王奇虽然只是“小虾米”,可毕竟在大树底下乘凉这么多年,赵桓那个疯子,必定先拿他开刀。 汴京这么多驻军,派谁押运银子不成? 王奇大手一挥:“去他大爷的,老子不伺候了!” “兄弟们,跟我回易州,只要到了易州,君命便可不受!” 顺安军第三营的将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自然是一呼百应。 “说的没错!咱们在这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呢?” “陛下和媪相不犒赏也就罢了,反倒把赵桓那个疯子,送到了眼前。” “再等下去,只怕是脑袋都要被塞进铡刀里了。” “在汴京夹着尾巴做人,受够这个鸟气了,回到易州,兄弟们还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在王奇的命令下,五百易州将士,就地解除修整,纷纷披甲执兵,翻身上马。 汴京距离易州不算太远。 若是遇到半路拦截,只管冲杀出去,一鼓作气冲回易州便是,总比留在这,慢慢被赵桓玩死的好。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道箭矢,突然从远处射来,稳稳扎在王奇脚边。 王奇大惊失色,连忙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百步外,站着一个身穿步人甲,手持上力弓的士兵。 单从步人甲,判断不出对方隶属于哪个军队。 但是从对方的神准箭术,却可以判断出,对方绝对是禁军中的精锐。 “不妙……” “看来我们早就被盯上了。” “此人乃是试探,恐怕周遭,早已经埋伏了大量禁军!” 王奇反应也快,第一时间下令,所有将士下马,放弃出逃。 在王奇紧张不已的注视下,由六个禁军拱卫着一个官员,迈步而来。 来者正是赵石岩! “王部署,你这是打算去哪?” 看着一脸冷漠的赵石岩,王奇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当初府牧分权时,赵石岩这个开封府尹,一文不值。 而现在,有了赵桓那个疯子打掩护,赵石岩已经稳稳控制住开封府,手中的权柄,蹭蹭往上窜。 他敢亲自前来对峙,料想早已经有了万全准备。 直到这时,王奇才终于看清楚,赵石岩身旁的禁军,皆是隶属于殿前司下辖,虎翼军的精锐。 “属……属下,拜见赵大人。” “不知,赵大人何故出城?” 面对王奇的明知故问,赵石岩不由冷哼一声。 “本官若是再不来,你只怕是要跑的没影了?” 王奇已经满头冷汗:“我等只是趁着闲暇练练兵,绝无半点叛意。” “况且,此次来汴京,乃是肩负重任,岂敢临阵脱逃?” “赵大人位高权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可担待不起,还是赶紧回城。” 殊不知,赵石岩派人盯着王奇,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王奇刚冒出叛逃的念头,赵石岩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调遣虎翼军,前来围堵。 惹上了定王,还想跑?做梦! “本官用不着你来操心。” “你只管在这等着便是,王爷很快就会来提审你。” 赵桓那个疯子要来?! 王奇脸色瞬间苍白:“王爷乃是户部监察御史,我等乃是易州军,这恐怕有越权之嫌?” 赵石岩眼神骤厉:“王爷此行,是为了清除高俅余毒,尔等若无私心,有何可惧?” “若敢擅动,杀无赦!” 第101章 釜底抽薪 王奇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他只能硬着头皮,原地等候。 与此同时,赵桓正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出汴京城门。 为了防止童贯老贼暗下杀手,赵桓身边足足跟了五十个虎翼军战卒。 据赵桓所知,大宋的皇城驻军,极为庞大臃肿。 殿前司与侍卫亲军,并称两司,其下辖还有三衙。 两司三衙,便是大宋禁军的最高指挥机构。 除了两司三衙外,还有相对独立的“班直”等等…… 凡是汴京驻军,统称为禁军,说白了,都是正规军罢了。 虎翼军就是其中之一,共计两千五百人,隶属于殿前司, 殿前司内,并非铁板一块,就连童贯,也只能掌控部分殿前司的力量而已。 赵桓的声量,在虎翼军里还不如个屁劲大。 之所以能够从虎翼军中抽调人手,全靠赵石岩。 赵石岩这个开封府尹,位子做得越稳,手中权力自然也就越大。 等赵桓到达王奇驻地时,五百易州兵,已经全部卸甲。 “你就是王奇?” 面对赵桓的询问,王奇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跪倒在地。 “属下参见王爷!” “我等奉命在此守候,准备将军饷运回易州,不知为何,受到这般对待?” 看着王奇一脸无辜的模样,赵桓不禁冷笑。 “王部署,事到如今,就别跟本王绕弯子了。” “与人方便,也与己方便。” “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本王就放你们回易州,否则……” 赵桓没有说下去,但态度已经无比明显,这五百易州兵的小命,皆在他一念之间。 王奇久闻赵桓的凶名,如今终于见到本尊,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 这便是……皇长子吗?! 王奇心里阵阵哆嗦,但却依旧抱着侥幸心理。 “高俅贪赃枉法,危害涉及,罪不容诛!” “但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明察。” 查?该查的自然能查清楚! 不该查的,就算是把卷宗翻烂,也查不到任何皮毛。 这群大头兵,就算是收受了好处,也只不过是些赏钱罢了,根本都不配入账。 赵桓懒得与他啰嗦,直接瞥了赵石岩一眼。 “赵大人,这五百易州兵,意图抗旨出逃,该当何罪?” 赵石岩没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正法!” 刚才还言辞凿凿的王奇,听到“正法”二字,整个人直接踉跄了一下。 他脸色煞白,连忙跪倒在地:“王……王爷,我等戎马半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哪怕是看在我们与金人浴血奋战,戍守边陲安宁的份上!” 戍守边陲? 提起来,赵桓就火大。 赵桓直接一抬手,旁边的虎翼军战卒,倒是有眼力价,直接从腰间拔出战锤,递到赵桓手上。 这战锤,俗称“小金瓜”,不过两斤重,锤头六棱,大小如杏。 既能破甲,又能碎颅,极为顺手。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可愿交代实情?” 王奇身为边军,太清楚“小金瓜”的威力了,只需一下,便可脑浆崩裂。 他后背阵阵发凉,脑袋转的飞快。 连高俅都完了,继续守着秘密,横尸荒野,图什么? 只要说出实情,就算是天塌下来,自然也有个高的顶着。 “王爷息怒!” “我等在此,乃是为了押送善款。” 赵桓眉头一挑,嗓音生冷:“善款?” 王奇连忙改口:“岁……岁币!” 赵桓脸色骤冷,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九十二万贯钱,虽然是天下义士倾囊相助,但却是大宋百姓的血汗钱。 如今,昏君佞臣,竟然妄图借花献佛,讨好金人。 可悲!可恨!更是可耻! “押送岁币的命令,是谁下的?可有凭证!” 王奇眼神恍惚:“高俅下的令……” 不等他说完,赵桓已经抡起金瓜,砸了下去。 金瓜捶在王奇的肩膀上,只一下,就是筋断骨折,疼的王奇捂着肩膀,满地打滚。 周围的易州兵,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连虎翼军战卒,眼神都是微变,他们见过的皇子,或是骁勇,或是多谋,但像赵桓这么狠辣果决的,却是第一个。 赵桓不理会王奇的惨叫,目光冷厉如剑。 “高俅早已被押入御史台,你今日派人三次进城,难道是去御史台请命去了?” “死到临头,还敢替你的主子遮丑。” “下次碎的就是你的天灵盖了。” “究竟是谁下的令?” 王奇已经被吓破胆,连连哀嚎:“童贯!是童贯!” 听到这个回答,赵桓没有半点意外,这种丑事,赵佶自然不会亲自下场。 童贯身为宠相,为赵佶排忧解难,理所应当。 “可有凭证?” 王奇疼的直抽抽:“没有……皆是口述。” 赵桓虽抱有一丝期望,只可惜,还是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这种要命的证据,童贯那种老狐狸,岂能留下? “王爷,我都说了,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 赵桓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随手把金瓜扔给虎翼军战卒,冰冷下令:“杀光!” 什么?! 突如其来的命令,别说王奇,就连赵石岩都吓了一跳。 “王爷,这可是整整五百易州兵啊,而且陛下和童贯的眼线,肯定一直盯着这里。” “全杀光?必定激怒陛下。” 赵桓轻哼一声,不做解释,也不能解释。 九十二万贯岁币,这么大一笔银子,留在京中分批拨付,充盈军费,尚且合理。 若是一鼓作气运出去,如何自圆其说? 唯有塞到易州兵手里,假借押送易州锭,暗度陈仓,交付金人,才可万无一失。 没了这支易州兵,昏君佞臣短期内,根本无法把银子运出去。 金人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赵桓就是要逼着昏君佞臣,把这笔钱花到军备上! 按照时间推算,金国宗室名将完颜宗翰,即将发兵。 留给大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见赵桓态度如此坚决,赵石岩只能跟着赵桓一条道走到黑。 “杀!” 埋伏于周遭的虎翼军,一拥而上。 五百易州兵根本来不及披甲,面对披挂整齐的虎翼军战卒,被砍瓜切菜一般屠戮。 第102章 千古名将 毫无准备的易州兵,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在赵桓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听身后传来阵阵嘶吼声。 “收拢队形!” “收拢队形!” “往里靠,各自为战只会死得更快!” 如此局面,竟然还有人负隅顽抗? 赵桓顿时来了兴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六尺有余,魁梧彪悍的年轻人,正在竭力组织抵抗。 这个目测还有二十岁出头的男人,面对如此绝境,竟临危不乱。 手里攥着一把单刀,挥舞着胳膊,吸引着慌乱无措的易州兵,向他靠拢。 转眼间,身边就汇聚了一百多人。 他立刻下令,不断抽打周遭的马匹,试图让战马受惊,将周围的虎翼军战卒冲撞开。 只可惜,这些战马,隶属于轻骑部队,速度快,耐力好,但却缺乏“撞人”的勇气。 毕竟不是重装骑兵专门训练过的战马。 尤其是面对一个个身披步人甲,犹如铁罐头般的战卒,更是能躲则躲。 偶尔有一两批战马撞上去,也立刻就被战卒降服。 面对虎翼军战卒的贴身砍杀,男人临时构筑起来的防线,转眼就像是韭菜一样被割倒。 男人趁乱,举起单刀,顺着战卒面甲上方“眉庇”和“钝项”之间的缝隙捅了进去。 捅瞎战卒的双眼,紧接着扔下单刀,连连后撤。 几乎是他刚弃刀而逃,那战卒手里的短刃就横扫而出,若男人的反应再慢一点,必定被拦腰斩断。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赵桓,目光大盛。 这个壮汉,必定身经百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如此绝境,居然还能重伤一个重甲战卒,简直不可思议。 “留他性命!” 赵桓大吼了一声,准备冲上去,将壮汉撕碎的战卒,这才停下动作。 “想不到,易州竟然还有这种猛士!”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虽手无寸铁,却毫不畏惧,昂首挺胸,没有任何迟疑:“岳飞!” 铿锵有力的嗓音,回荡在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上。 岳飞?! 赵桓整个人为之一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眼前这个猛士。 竟然是名垂千古,岳武穆,岳将军! 按照时间推算,宣和七年,岳飞二十二岁。 一年前,父亲岳和病故,岳飞回到汤阴老家守孝,因生计困难,为了谋生,前往河东路投奔平定军。 怎么会突然跑到易州? 而且还和这帮败类,混在了一起? 赵桓想不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是整个大宋最值得依赖的人之一。 如果不是赵构和秦桧,这对昏君奸臣,以“莫须有”罪名,害死岳飞。 岳飞早已率领岳家军和背嵬铁骑,夺回开封府,将完颜兀术杀出大宋疆域。 历史不可逆,但如今让赵桓与这位千古伟人邂逅。 纵使相逢不相识,赵桓却已然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为岳武穆扫清障碍,痛击金寇! “王爷,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斩草除根。” 见赵桓唯独留下岳飞性命,赵石岩连忙在旁提醒。 “这五百易州兵,与童贯勾连极深,但凡留下一个活口,对王爷也极为不利。” “这般匪兵,尽数杀绝,也绝无冤假错案。” 听到这番话,岳飞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从地上捡起单刀,傲立于血肉之间,巍峨不动。 最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兵,却已具备昔日千古名将的风范。 “我岳飞一生,行得正,坐得端!” “此番迫于生计,投靠易州,只是听命行事。” “至于其中牵扯的利害,与我何干?” 一番话铿锵有力,这份魄力,反倒更加激发了赵石岩的杀心,这种人不能留。 谁知道他与易州兵究竟有何牵连,若是放他一条生路,日后必定反咬一口。 “王爷,诸般鼠辈皆可留,唯独此人,必杀之!” 只要赵桓一句话,虎翼军战卒就可一拥而上,瞬息间将岳飞碎尸万段。 纵使他再骁勇,再神武,一身布衣,手里甚至连破甲武器都没有,就凭一把单刀如何能与重甲战卒相抗衡?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一抬手,目光坚定。 “五百易州兵已尽数伏诛,此人,并非易州兵。” 什么?! 赵石岩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向来杀伐果决的定王,为何会为一个小卒子坏规矩? 赵石岩已将身家性命赌在了赵桓身上,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放任赵桓出昏招。 “王爷,一时之仁,恐怕……” 不等赵石岩说完,赵桓余光一瞥。 面对那凌厉至极的目光,赵石岩瞬间噤声,紧接着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赵大人,本王迄今为止,可曾看走过眼?” “易州正是用人之际,尤其缺将。” “若此人能为本王所用,日后必成大事。” 赵石岩深深吸了口气,沉声反问:“王爷怎知此人靠得住?”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郑庆云可靠得住?” 此言一出,赵石岩当场哑口无言。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刚去教坊司第一天,就随手捡回来一个后妃。 虽然不知道,赵桓的底气究竟是哪来的。 但连后妃都可一眼定缘,为易州选将,也是一眼而定,似乎也说得通了…… 不过…… 究竟是赵桓运气好,总能遇上良人,还是慧眼识珠,赵石岩现在是一头雾水。 “退下!” 随着赵石岩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虎翼军战卒,这才作罢。 赵桓现在手里有点闲钱,倒也阔绰,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赵石岩。 “虎翼军战卒,为本王出生入死,本王自然不会亏待。” “那唯一受伤的战卒,不仅他这辈子,就连他一家老小这辈子,本王也一并养了。” “这五百两银子,可够?” 赵石岩没吭气,心想这五百两银子,足够让那伤员全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本来虎翼军战卒还心存怨气,但是见赵桓出手如此阔绰,他们身上的戾气,自然也随之消散。 “岳飞,你跟本王回府。” 第103章 背嵬军魂 半个时辰后,定王府前堂,岳飞傲立于大堂中央,毫不胆怯,直视大宋皇长子。 赵桓则坐在家主之位上,同样打量着这位名垂青史的英雄。 片刻对峙,最终还是岳飞率先打破僵局。 “城外驻扎这些时日,在下早就听说过王爷的凶名。” “以王爷的行事风格,杀我,如同碾死蝼蚁,自然不会有半点怜悯。” “我虽身披易州甲,但却打心眼里佩服王爷这等豪杰,这才是大宋王爷应有的气势。” “但我还是要问,王爷何故放我?” 赵桓没有回答,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早已激动无比。 千卷丹青,亦容不下岳武穆,波澜壮阔的一生。 万古史书,也诉不完岳将军,十年功废的冤屈。 记忆中那个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的抗金名将,如今也只是一个热血男儿。 赵桓避开岳飞的问题,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可知,此行来京的任务?” 岳飞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押送军饷!” 赵桓眉头轻佻:“既然如此,本王为何大肆杀伐?” 面对赵桓的犀利眼神,岳飞却纹丝不动。 “王爷自然有王爷的考量,汴京自然有汴京的争斗,岂荣我一个卒子,说三道四?” 赵桓就是要搞清楚,岳飞究竟知不知道,易州兵的真实意图。 他不希望,这位千古名将,身上沾染半点污浊。 而事实证明,赵桓没有失望。 “那本王再问你,为何会去易州?” 岳飞非但不讨厌赵桓,相反,他心中极为敬重,否则以他的傲骨,自然不会与赵桓多做废话。 自从高俅被扳倒的那一刻,岳飞就已经明白,大宋还没有烂的太彻底。 “易州乃抗金前线,仅此而已。” 这个回答,无疑解开了赵桓心中一连串疑问。 宏观历史,并不会以某个小人物而改变,但微观处,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桓只觉得浑身轻松。 他已不在乎那些“细节”。 能在这一刻,遇到岳飞,细微的变化,未必就是坏处。 “正如你所言,你一个卒子,如何挡得住金国虎狼?” “你既然投戎易州,自然知道易州的乱象。” 岳飞的眼神微变,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汴京的大老爷们,能够体察到民间疾苦。 他们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用近乎愚蠢的傲慢,透过奸臣佞党罗织出的谎言,管中窥豹罢了。 但眼前这位王爷不一样。 对方不仅扳倒高俅,更是对易州了如指掌。 岳飞深吸了口气,嗓音铿锵如铁。 “纵使大厦将倾,基石尽碎,我也以此血肉之身,垫入其中。” “金寇千万,我亦往矣!” 明知粉身碎骨,也要负重前行,不愧是岳飞。 赵桓目光大盛,他猛然站起身,厉声回应:“你非一人,本王同行!” 岳飞猛然收紧拳头。 他不过区区卒子。 人微言轻,贱命一条,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对大宋而言,也毫无意义。 而眼前此人,乃大宋皇长子,堂堂王爷,却愿意舍弃一切,随他抛头颅洒热血。 单凭这一句话,就够了! 砰! 岳飞当场单膝跪地,重重一抱拳:“现在,我知道王爷为何留我一命。” “我岳飞,愿与王爷,并肩作战,痛击金寇!” 赵桓当不起千古英雄的一拜,但身为大宋王爷,他必须当得起! “你可知道赵昆?” 跪在地上的岳飞,声如洪钟:“知道!” “此人被王爷所救,乃是北陲义士之一。” 赵桓点了点头,没有半点遮掩,对待这位千古名将,根本无需虚情假意。 “赵昆不日启程奔赴易州,他虽满腔热血,但终究是一介布衣。” “只通商贾之道,不懂军事政治,一人之力,终难成事。” “你随他一道返回易州。” “临行之前,本王会送你三件礼物,就算身处泥沼,也可自保。” “本王要你替我拿下易州,厉兵秣马,与完颜宗翰决一死战!” 岳飞知道赵桓欣赏他,却没想到,仅仅一面之缘,就委以这惊天重任。 这哪里是信任?分明就是胡来! 但是迎上赵桓那双坚定犀利的眼睛,岳飞虽心中有疑,却并没有推卸,反倒重重一点头。 “若能与王爷,匡扶大宋,粉身碎骨浑不怕。” 在此之前,赵桓虽然已经招揽了帮手,但都是政治同盟,为了在汴京立足而已。 军事方面,一直是赵桓的短板。 如今有了岳飞相助,赵桓心气大振。 自从他成王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兴奋。 “既如此,本王就先赐你这第一份礼物。” 赵桓叫来长福,耳语几句,长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咬牙转身跑向英灵祠。 不多时,带着一个家丁,搬来一个厚重的大木箱。 打开箱盖,一套整齐甲胄,赫然出现在眼前。 “本王曾一心想为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但王妃节俭惯了,不许本王挥霍。” “那六百两银子,便省下来置办了这套甲胄。” “这一套甲胄,一直供奉在英灵祠里,与那牺牲的十七位北陲义士为伴。” “若无良将相助,本王打算亲自披甲上阵。” “从此以后,这套甲胄就是你的了。” 岳飞膂力惊人,可开上力硬弓,也因此曾担任“敢战士”,在相州平乱。 他披过重甲,自然一眼看出,这套甲胄的不凡之处。 此甲与步人甲有六分相似,上至兜鍪,下至鹘尾,一应俱全。 狮子腹吞,朱红裙带,眉庇如鹰! 岳飞只能认出,这是……非常贵重的“将校铠”。 “王爷,此甲可有名字?” 赵桓眼神尽是骄傲,这副甲胄,可是他花了重金,拆了好几副现成重甲,拼凑出来的。 “此乃……” “背嵬军将校铠!” 没错!赵桓是背嵬军的铁杆粉丝,恨不得亲自披甲,与凶名远扬的铁浮图,撞击在一起! “背嵬军……” 岳飞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下定决心,以定王之名,铸造背嵬凶风! “属下岳飞,叩谢王爷重礼。” “此甲铸魂十七人,我定不辱使命,助王爷拿下易州,壮我大宋之威!” 第104章 向死而行 赵桓对大宋的未来,第一次如此充满信心! 他让长福带岳飞去洗澡更衣,除去从易州兵身上沾染的晦气。 几乎是岳飞前脚刚走,传令太监就出现在了王府。 不出赵桓所料,赵佶紧急召他入宫。 被赵桓除掉的那五百易州兵,并非不可取代,但短时间内却打乱了赵佶的计划。 就在赵桓准备入宫之际,身后却传来朱琏的清冷声音。 “王爷,此行可还回来?” 朱琏不仅冰雪聪明,而且对汴京的政治格局了如指掌。 当得知赵桓消灭了城外的五百易州兵,朱琏立刻意识到,赵桓这一次进宫所面临的危险,远胜以往! 只因他触碰了陛下最核心的利益,已经不只是触之逆鳞那么简单,而是把陛下的整片逆鳞都扯了下来,还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赵桓深知,这个时候,哪怕装的再轻松,也无法安抚朱琏。 他索性嗓音铿锵,直截了当:“你只管在府上等我便是。” 朱琏也不啰嗦:“好,本宫便在此等你至天亮,若明日拂晓,王爷还未回府……” 朱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天亮之前,赵桓还不能活着回来,朱琏就会立刻开始筹办丧事。 但这丧事,绝不只是为赵桓一人。 赵桓一死,朱琏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她自然会去阴曹追随赵桓。 感受到朱琏眼神中的坚决,赵桓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活着回来,胜过一切。 “王爷!” 郑庆云焦急无比的跑了过来,她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王爷,您可一定要回来啊,奴家在这等你。” 赵桓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郑庆云。 毕竟朱琏坚强的令人心疼,就算赵桓真死在宫里,朱琏也未必会流一滴眼泪,不过是心碎罢了。 而郑庆云好不容易逃离魔窟,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要与赵桓共同承担这巨大风险。 朱琏身为王妃,尚且能够体面,而郑庆云必定被扣上一个“灾星”的罪名,处以极刑。 只有活着回来,才能避免二女受到牵连。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笑着安慰:“去前堂等着。” “你这丫头,虽然单纯,却执拗的很,说在这等着,明日本王回来,真看见你站在这里,只怕是要心疼死了。” “本王既然出手,自然是已经考虑过后果,陛下和媪相,想把我留在宫中,也未必是易事!” “不如这样,你替本王准备明日的早饭。” 听到这话,郑庆云擦了擦眼泪,强行挤出一丝柔笑:“王爷想吃什么?” “奴家亲自给您做,若是不会,就现学。” 赵桓脱口而出:“豆浆油条,我要吃一整根!” 宋朝的油条,足有小臂般大小,一根就能管饱,甚是实惠,后来更是被人形容成“油炸秦桧”,甚是形象。 见赵桓如此有胃口,郑庆云这才稍稍安心,点头如捣蒜:“王爷一走,奴家就去准备。” 府外的太监,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王爷,莫要耽搁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圣怒难违,您可麻利点。” 太监深知陛下有多愤怒,估摸着,赵桓十有八九是要死在宫里。 为了防止赵桓出逃,传令太监还专门带了二十几个禁军,名为护送,实为押送。 不等赵桓回应,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岳飞阔步而来,那巨响,正是岳飞手持步槊,砸击地板发出的响声。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岳飞直接将槊柄,砸在府门石阶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彪悍气势,就连禁军都为之忌惮。 “自今日起,我岳飞,已是定王府家丁!” “王爷进宫,特来相送。” “若中间出了岔子,纵使我一人之力,也要搅碎这汴京城,无他,不过是继承王之遗志,灭尽佞臣罢了!” 太监眼神剧变,心里暗骂,定王府何时冒出这么彪悍的武夫? 太监的任务,只是带赵桓入宫,自然不会与岳飞对峙。 当即嘀咕了一声:“赶紧进宫。” 赵桓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岳飞一眼:“府中女眷,就交给你了。” 岳飞目不斜视,犹如门神一般站在府门中央:“王爷放心去便是!” “王爷何时回府,我何时退下。” 让岳武穆守门? 啧…… 赵桓虽然受之有愧,但还是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此时,御书房里,六部朝臣齐聚,就连礼部员外郎周浦,都被破格召进宫里。 周浦的出现,意味着赵佶真的动了杀心。 赵佶坐在龙案后,脸色阴沉至极,一言不发,就等着那个逆子露面。 “定王到!” 随着传令太监的声音响起,原本就压抑至极的御书房,瞬间弥漫着浓烈的肃杀气息。 六部朝臣,全部低着头,闷声不吭。 “儿臣,参见陛下!” 赵桓迈步进门,双手平伸,缓缓合拢,对着赵佶作揖鞠躬。 事已至此,依旧不肯下跪叩拜? 好个天生反骨的逆子! 赵佶早已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厉声音,回荡在御书房内。 “朕,早听闻定王暴戾无常,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先前你在教坊司大开杀戒,又去殴打肃王,朕正想着如何治你。” “今日你竟敢残害我五百大宋将士,朕若不严惩,何以正国体?” 一旁的童贯,强忍狞笑,阴险无比的附和。 “王爷,难道非要败尽皇威才罢休?” “五百将士,你说杀就杀,心中可还有半点王法?” “正值大宋内忧外患之际,如此暴行,若是激起兵变,不知王爷能否付得起这个责任?” 赵佶已经恨之入骨,易州兵一灭,想要短期内把岁币运往金国,已经不现实。 亡国之危,已经迫在眉睫。 而这一切,皆是拜这个逆子所赐! 赵佶余光一瞥,直接绕开六部尚书,看向出了名的铮臣周浦。 “周爱卿,你说,定王何罪?” 周浦果然不负众望,脱口而出:“死罪!” 第105章 父子对峙 若是换做在场的任何一个大臣,都不会轻易治赵桓的死罪。 就算赵桓再不是东西,跟赵佶闹得再僵,也无法改变,赵桓是皇长子的事实。 把事情做得太绝,可就没有回头余地了。 但周浦却是个例外,他只念法理,不念人情。 死罪二字,掷地有声! “臣,早已经将定王的诸般罪证,记录在案,已经数次上奏弹劾,只是未有回音罢了。” “今日既然陛下问起来,臣口风依旧,绝无变化!” “血洗教坊司,杀害朝臣,死!” “屠戮五百易州兵,不惜激起兵变,死!” “殴打肃王,强闯郓王府,兄弟不睦,废!” “死罪已定,活罪亦不可免,至于如何量刑,由宗正寺和刑部做主,并非臣的职责。” 周浦一口气,把赵桓的所有罪证,全部罗列了出来。 根本不用赵佶和童贯的教唆,身为礼部官员,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在赵桓身上。 任何出格之举,周浦都会如数如实上奏弹劾。 赵佶眼神已然凶厉至极:“定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保持着作揖姿态的赵桓,根本不理会周浦铿锵有力的弹劾,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随着合拢的双臂,缓缓垂落,赵桓弯曲的身体,也再一次变得笔直。 他昂首挺胸,没有半点畏惧,双目直视赵佶。 “教坊司,逼良为娼,下作淫乱,经过这些年的荼毒,光是汴京一地,色户就足有万余。” “乱我国风,不该杀吗?” “易州兵,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押送军饷离开,易州乃抗金前线,军饷每晚一天,易州就乱一分。” “坏我边陲,不该杀吗?” “肃王无礼,以下犯上,不该打?郓王妃当众羞辱本王爱妃,不该惩戒?” “难道我泱泱大宋,只有昼夜更替,却无黑白之分?” 赵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御书房,犹如低沉的虎啸,余音不断。 六部朝臣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周浦依旧面无表情,而赵佶和童贯,眼睛则逐渐睁大。 当初,赵佶去定王府,私谈储君一事时,赵桓还夹着尾巴做人。 艮岳举办筹资大会,赵桓已经敢当面对质了。 而现在,赵桓的气势,分明是要把当今陛下都压下去。 仿佛每过一日,赵桓的气势就要强一分。 回过神来的童贯,咬牙切齿。 “定王,你这分明是颠倒黑白,你随便按个罪名,就可以大肆杀伐,那还要六部干什么?” “就算他们有罪,也要送交六部严审,岂容你滥用私行?” 赵桓眼神如鹰,直射童贯,似是要把这老阉人震得原形毕露。 “正如媪相所言,若六部有用,又岂轮得到本王出手?” “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宋江山,日薄西山,本王还要继续看下去?” 此言一出,童贯瞬间露出了奸计得逞的阴笑。 本来六部大臣根本不愿插手这种烂事,结果赵桓竟然不知死活,一句话把六部全得罪了。 不出童贯所料,原本低着头的大臣们,纷纷直起身,目光中尽是敌意。 可惜,不等他们发难,赵桓已经抢先一步。 “高俅与易州勾连,贪赃军饷一事,这么多年累积了多少赃款,为何一直耽搁到今日?” “高俅罪大恶极,查明即可典刑,为何押入御史台这么久,还没有行刑?” “易州乱象,兵部一无所知?” 这哪里是昏君佞臣联手绞杀赵桓? 分明是…… 赵桓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皇权和文官集团!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已经必死无疑,但六部大臣的脑袋,却重新低了下去。 他们不愿,也不敢,与赵桓对峙。 就算赢了又如何?还不是给陛下和媪相,落下一堆把柄? 见六部大臣竟然没有动静,童贯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赵佶更是压着满腔怒火,今日召赵桓进宫,乃是为了严审他,结果反倒被赵桓指着鼻子骂,岂有此理。 偏偏…… 周浦在旁边盯着,倘若罪名按得不够稳,贸然定赵桓的罪,周浦必定联合清流铮臣,逼着重审。 把周浦这个臭石头,叫到御书房,还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佶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怒意:“除定王外,全部退下!” 六部大臣想都不想,退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童贯虽不甘心,却又不能当众抗命,只能攥着拳头,跟随六部大臣一起离开。 转眼间,整个御书房,只剩下父与子,君与臣。 啪! 赵佶直接把桌上的砚台,重重砸在赵桓面前,气的手指哆嗦。 “好一个能言善辩,口若悬河的逆子!” “诸般皆可不提,唯独易州兵一事,朕绝不姑息。” “你可知,今日此举,意味着什么?” 既然是关起门来私议,赵桓自然不留半点情面。 “九十二万贯岁币,我大宋亿万生民的血汗钱,将留在这片土地上。” “厉兵秣马,对金寇迎头痛击,护我大宋万里山河。” 赵佶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放屁!” “若能战,朕岂会怯战?” “自先祖皇帝,便是屡战屡败,如今国力式微,金国势头正盛,如何力敌?” 赵桓不甘示弱,厉声回击:“难道摇尾乞怜,就能求来天下太平?” “金贼今日不灭大宋,只因他心情好,待明日心情差了,便是我大宋亡国之日。” 赵佶眼睛睁得老大,他不敢相信,这个逆子,竟然如此大胆。 “你……你竟敢说朕摇尾乞怜?” 事已至此,赵桓何惧之有? “谁说先祖皇帝连战连败?结果虽败,但过程却勇!” “谁说大宋将士,抵不过金人?我大宋步战,冠绝天下,只是士气人心皆毁罢了。” “若能重振士气,就算我大宋一个骑兵都没有,同样能把金人推回去!” 这是自赵桓封王以来,第一次与赵佶撕破脸皮。 赵佶从我想过,他窝囊的儿子,有朝一日,竟然比清流铮臣还要刚强。 若是盛世,有此王爷,足够告慰先祖。 但这末世,却容不下他。 第106章 父子豪赌 赵桓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厉兵秣马,与金人死战,就必须得到赵佶的支持。 既然是关门私议,赵桓自然要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赎买九州一事,木已成舟,就算陛下不顾影响,立刻召集兵马,押送岁币北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儿臣以为,这九十二万贯岁币,与其便宜了金人,不如铸造出一支虎狼之师。” “易州尚在我大宋控制之内,只要在易州屯兵,金人就不得不将军事中心东倾!” “凭什么金人打哪,咱们就要守哪?” “直接易州猛攻即可!” 闻听此言,赵佶冷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 在他看来,赵桓只不过是满腔热血的莽夫罢了,对军事国策一窍不通。 否则,这逆子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大计。 “辽已经接近亡国,中京尽数落入金人手中。” “金人在中京囤积大量兵马,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从太原路直扑而下!” “就算是要打,也要在太原府驻军死守。” “你这逆子,只会纸上谈兵,放弃太原,固守易州?” “易州直面南京道……” 不等赵佶说完,赵桓已经厉声打断:“什么南京!此乃我燕云十六州,华夏故土!” 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喝,竟将赵佶震得目瞪口呆。 自赵佶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御书房,对他厉声呵斥。 就连周浦那个硬骨头,都只是进谏而已,绝不会如此无礼。 赵佶几次想要下令,直接把赵桓拖出去,押入宗正寺。 可是…… 话到嘴边,赵佶又生生咽了回去。 再怎么说,赵桓也是皇长子,更是获得了天下义士,汴京文人,以及显肃皇后的支持。 同时还和翰林院以及礼部,纠缠不清。 没有合理的罪名,想要废赵桓,绝非易事。 就在赵佶眼神狰狞,已经气的心绪躁狂之际,赵桓却继续火上浇油,根本不给赵佶任何喘息的机会。 “陛下所做一切,不就是为了拿回剩下的九州吗?” “纵使你我父子之间,有诸多不睦,唯独在此事上,目标高度一致。” “只要陛下,把易州全权交给儿臣,儿臣便誓死夺回燕云九州!” “江山,向来只有争夺,哪有礼让的道理!” 赵佶咬牙切齿,已经恨不得把这个逆子碎尸万段。 但正如赵桓所言,木已成舟,宋金永好已经不现实。 一旦金人猛攻太原府,如何能够力克敌军? 赵佶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找人背黑锅的念头,再一次从赵佶的脑海中浮现。 他一甩长袖,背过身去,已不愿多看赵桓一眼。 “朕,已经把教坊司给你了,还封你为户部监察御史,非但没把你喂饱,这胃口反倒越来越大。” “像你这般逆子,朕岂能轻信?” 想要得到赵佶的支持,就必须给他足够多的筹码。 赵桓胸中早有韬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天下百姓,揭竿而起,起事叛党,数不胜数。” “易州也多有义军,且与易州兵互有勾连。” “十日之内,若儿臣,能二百颗,叛军人头摆在陛下面前,陛下就将易州大权,尽数交给儿臣。” “儿臣负责厉兵秣马,构筑工事,荡清易州叛党妖孽,吸引金人,使其军事重心南倾。” 赵佶没有吭声,他的思绪运转极快。 许久之后,赵佶这才冷冷回应。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朕给你十天时间!” “十天后,若能带回二百颗叛党首级,朕就把易州的指挥权,尽数交给你。” “倘若失败,朕便举行立储大典,册封你为储君。” 赵桓早就料到,这口黑锅,早晚都要他来背。 可是时不我待,若无这场豪赌,赵桓想要按部就班的拿下易州,无疑是天方夜谭。 金人,可不会给赵桓任何喘息的时间。 “一言为定!” “儿臣……告退!” 赵桓拱手作揖,缓缓退下,当走到大门时,他一甩长袖,推门而出。 御书房门外,人头攒动。 上至童贯,下至六部官员,全都在外候着。 童贯早就听到父子二人的怒喝,得知以易州和储君为赌约,童贯非但没有阻止,发到狞笑不断。 “王爷,老奴就等着您的惊世壮举了!” “呵呵呵,您若能成事,就连老奴都可以为您担保,普天之下,再无任何人,能与您争抢易州。” 童贯之所以如此有信心,只因这场赌约,赵桓必输无疑。 自汴京到易州,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来一去也要五天时间。 换言之,留给赵桓讨逆平叛的时间,只有区区五天。 想在五天内,斩首二百?笑话! 何止是童贯,就连六部朝臣,对于这场赌约,也不抱任何期待。 “王爷自幼生活在汴京,不知战场之惨烈,孤军奋战,斩敌二百?只怕是天方夜谭。” “王爷可知,两军对垒,数万人的大军,打个一天一夜,才能死几个人?” “您手里无兵权,远奔易州作战,短短五天时间,只怕是连地形都没摸清楚?” “呵呵呵,王爷可知……谁在易州?” “高拖山,可知此人?” 赵桓当然知道,自方腊起义后,闹得最凶,规模最大的起义军,就是以张迪和高拖山为首的“常胜军”。 高拖山活动到了易州,意味着,会有大量叛军在易州活动。 赵桓却满不在乎,根本没有把高拖山当回事:“易州早就烂到了骨子里,就算再烂几分,也没有区别。” “本王不仅与陛下豪赌,更是立下了军令状。” “尔等若是对这场赌局如此感兴趣,不如也与本王赌上一赌如何?” “每人一万两银子,给本王牵马!” 六部朝臣撇了下嘴,没人吭声。 他们可不会傻乎乎的和赵桓搏命,只管隔岸观火就是了。 一旁的童贯,阴笑道:“王爷,抓紧,再耽搁下去,怕是连赶路的时间都不够了。” “老奴擎等着您带回二百贼首。” “待到小苑诗会,亲自为您歌功颂德。” 第107章 大宋之耻 赵桓也懒得与这般佞臣废话,甩袖而去。 望着赵桓的背影,童贯不由啐了一口:“纸上谈兵,不知轻重,指望你这种莽夫,大宋早亡了。” 童贯转身之际,已经换上了一副谄媚表情。 “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赵佶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大门,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那个逆子,虽然猖狂,可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若是真在短短十日内,摘回二百贼首,君无戏言,易州可就归那逆子了。 明知不可能,但赵佶心中却抱有一丝期望。 “媪相,宋金永好,可有补救之法?” 童贯虽然谎话连篇,但在这件事上,却出奇的诚实。 “只怕是……无力回天。” “金人在汴京的耳目探子众多,想必密函已经在路上了。” “重新筹备押运兵马,肯定来不及。” 赵佶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麻木。 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以应对接下来的金人盛怒。 “先帝曾谕,凡能收复全燕之地者,赏以封地,给以王爵。” “媪相为收复失地,鞠躬尽瘁,朕心甚慰,遵循先帝遗训,封媪相为……广阳郡王!” 童贯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 他做梦都想不到,赵佶竟宠他到这种地步,封他为王! 噗通! 童贯直接跪倒在地,满脸通红,兴奋的直哆嗦。 “谢,陛下厚爱,老奴,惶恐。” 不等赵桓走出皇宫,童贯封王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看着那些兴奋无比,眉飞色舞的小太监,赵桓面无表情。 据他所知,童贯册封广阳郡王,便是金人南下的序章! 一个溜须拍马的老太监,竟然能封到王爵,哪怕只是“郡王”,也足够让大宋蒙羞了。 金人讨要岁币未果,用不了多久,就会册封完颜宗翰为左副元帅,沿着太原路,一路南下…… 留给赵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易州。 与此同时,定王府怒吼声震天。 “大胆,退下!” 长福站在府外,死死盯着以肃王为首的一众人群。 这里面不仅有官宦子弟,还有披甲的将士,熙熙攘攘,足有百人之多! 夜渐深,定王府却灯火通明。 岳飞伫立于府门台阶之上,而长福则率领王府家仆,在府外与众人对峙。 肃王脸色阴冷至极。 “狗东西,敢挡本王的路?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以为,定王能够活着走出皇宫?” “肃王府和郓王府之仇,今夜,本王就原原本本算清楚。” “若是识相,本王只需坐在尊位,诸般奴才,跪地恭迎,也就罢了。” “如若不然,今夜必血染定王府!” 当初为了保下朱凤英,赵枢不得不低头,帮赵桓拿下了户部监察御史的官职。 他心中尽是怨恨。 堂堂肃王,竟被那个废物拿捏住,奇耻大辱。 今天晚上,赵枢无论如何也要坐到定王的位置上,接受定王府家仆的跪拜。 奴仆拜王,合情合理,但问题在于,就算是同为王爷的赵枢,也不可擅入定王府,这无异于侵门踏户。 长福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王爷不在,任何人不得擅入定王府半步。” “谁若想强闯王府,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面对长福的厉声怒喝,赵枢眼神更加鄙夷。 “该死的奴才,竟敢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来人呐,把这以下犯上的狗东西,杀了!” 一声令下,两个披甲卫士,迈步上前。 长福也豁出去了,直接从后腰拔出匕首,双目充血,振臂高呼。 “府中只有王妃,任何人,不得擅入王府半步。” “我等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全王府威严!” 一看长福亮出兵刃,局面瞬间失控,赵枢带来的几十个甲士,直接扑了上去。 整个定王府,只有长福这一个“家丁”,其余的几十个人,只是“仆人”而已。 面对甲士,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转眼间就被打的东倒西歪,哀鸿遍野。 就连长福也是转眼就被两个甲士扑倒。 攥着匕首的右手,被另一个甲士,一脚踩住,强行把匕首夺了去。 仅仅三个甲士,就把长福牢牢制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就在甲士准备痛下杀手之际,只听“锵”的一声,那甲士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眼睛睁得老大。 等松开手掌时,惊骇无比的发现,身上捆扎甲片的绳子,竟然被挑断了。 坚固的扎甲,瞬间变得松松垮垮…… 与此同时,那两个压住长福的甲士,也是先后发出一声哀嚎,纷纷仰头倒地。 由于是在汴京城里,这些甲士披挂的并不完整,连“眉庇”和“面甲”都没有佩戴。 粗壮的槊杆,直接把二人的鼻梁骨打断,鲜血飞溅。 赵枢眉头紧锁,抬头望去,只见身穿背嵬将校铠的岳飞,正好收回步槊。 “长福管家,去护着王妃周全,府门交给我便是。” 长福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一阵复杂。 当初赵桓把岳飞带回府时,他还心存不屑,根本没把这个易州兵当回事。 而此时,面对气势汹汹的肃王,岳飞竟双目如剑,没有半点胆怯。 长福瞬间刮目相看,同时暗暗感叹,不愧是王爷,这眼力绝了,硬是从五百易州匪兵里面,发掘出了这个骁士! “岳飞,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长福已经抱着必死信念,他在岳飞的肩甲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算是正式认可了岳飞。 当即冲进英灵祠,拿出两把“小金瓜”,犹如门神一般,站在前堂。 岳飞则不动如山,继续守着府门。 “王爷未归,府中只有女眷,诸君皆退。” “越雷池半步者,死!” 铿锵有力,不容半点质疑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定王府。 赵枢常年混迹在军中,岂会不知岳飞这一身将校铠,就足以证明,此人乃是勇武过人的骁士。 而且…… 这家伙,披挂整齐,就连破甲武器都一应俱全。 哪里是守门?分明是守关! 第108章 一夫当关 现场的甲士,名义上只是保护肃王的周全,因此并未携带像样的兵器。 看着岳飞手里的步槊,腰间的破甲战锤,他们心里不由一阵紧张,纷纷看向赵枢。 赵枢态度强硬,这定王府,他非进不可。 “区区家丁,你可想清楚了,真敢拦本王的路不成?” “退下!” “本王只警告你这最后一次!” 面对赵枢的最后通牒,岳飞却不为所动,硬如寒铁一般的嗓音,徐徐响起。 “来者,皆杀!” “我在,门在!” 赵枢本不愿见血,既然定王府养了这等凶犬,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哼,定王走不出宫门,明日,定王府就会彻底从汴京消失。” “把此人的脑袋,给本王砍下来!” 随着一声令下,现场的甲士,手里没有破甲武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将近四十个甲士,一拥而上,气势十足。 岳飞早有准备,他往后猛退一步,以府门为依托,防止有甲士绕后偷袭。 同时,手里的步槊,对着府门外一通乱刺。 就算是这些甲士披挂完整,也不敢用身体对撞,或是以盾牌对峙,或是利用长兵器互攻。 以身体往上硬冲的下场,就是被步槊戳的人仰马翻,鲜血直流。 最惊人的是,岳飞的膂力极为恐怖,步槊往前一突,在恐怖的膂力加持下,便直接将对方的甲片戳穿。 转眼间,四个甲士应声倒地。 排头的甲士瞬间慌了,想要躲避,可惜被后面的甲士挤住,根本动弹不得。 岳飞攻势反倒增加猛烈,每一个喘息之间,都能连续刺出三次以上。 兵家招式,向来丑陋,既比不上练家子的轻盈身法,又不如武学大师的灵活招式。 但冲锋陷阵,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一招制敌,专攻命门! 付出了整整七个人的代价,甲士才终于强行挤进府门。 就在这时,岳飞从腰间拔出了破甲锤…… 他扔下步槊,右手攥着锤柄,重重的砸在一人的头盔上。 只听“铿”的一声,头盔完好无损,但那甲士却仰头栽了下去。 大宋的造甲工艺,毋庸置疑! 就算是岳飞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坚固的头盔,但势大力沉的一击,却穿透头盔,造成了恐怖的钝器伤。 仅仅一下,那甲士就当场暴毙,脑浆都被震烂了。 剩下的甲士,想要扑倒岳飞,却绝望的发现,纵使披挂完整,岳飞依旧身法灵敏,进退有序。 他每一次后退,都会顺势抡起破甲锤,挥出雷霆一击。 铿!铿!铿! 渗人的闷击声,不断回荡在定王府。 一个接着一个甲士,皆是一击而废,或是筋断骨折,或是七窍流血。 长福早已经目瞪口呆。 “王爷……您到底把什么怪物带了回来?!” 砰! 岳飞一脚把面前的甲士踹开,剩下的二十几个甲士,已经毫无战意,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 就连赵枢都一脸震惊,他麾下也有不少猛将,却无一人,能与眼前这骁士,相提并论。 “一己之力,退甲士四十余人?!” “这怎么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 岳飞连克十几个甲士,竟然只是微微喘息,仿佛再克十几人,也是游刃有余。 面对赵枢的惊呼,岳飞目光如炬,冷冷回应。 “河北西路,定真府,敢战士,岳飞!” 敢战士…… 赵枢岂会不知?敢战士可是当初定真府,抵御辽国的精锐。 难怪此人如此骁勇,这可是当初,专门招募来,对付辽兵的虎狼! 该死的赵桓,坐镇汴京,为何却能得到定真府敢战士的效忠? 而且还是……死忠! 赵枢咬牙狞笑:“像你这般百战精锐,就算是汴京禁军,也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此等勇武,应当为大宋建功立业,何必屈居于赵桓那个废物?”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你若愿意跟随本王,本王必将你培养成,未来的大将军!” 面对赵枢的重赏招募,岳飞却眼神清冷,剑眉微挑。 “匡扶大宋者,唯有定王!” “我岳飞,已经发誓,誓死追随定王。” “像你这般,无礼,无耻,无德之人,也配让我效忠?” 赵枢脸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既如此,本王就先杀你!” “回去披挂!” 随着赵枢一声令下,在场的甲士,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没过多久,那二十几个甲士就回来了,眉庇面甲护心镜,一应俱全…… 或是手持大斧,或是狼牙棒…… 赵枢冷冷一笑,看岳飞的眼神,犹如看待尸体。 “什么狗屁敢战士,你若能撑住一合,本王就转身离开。” 岳飞心里很清楚,面对披挂整齐,手持长兵器的甲士,以一敌三就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二十几人? 明知是死,岳飞非但不退,反倒挺进一步。 “此身已许国!” 就在岳飞准备殊死一战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府门传来。 “呵,没想到本王进宫才这一会儿,王府里就变得如此热闹。” 原本刀兵碰撞,铿锵不止的恭王府,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死寂至极。 岳飞眼睛一亮,紧紧攥着槊柄的手,也不由松弛开来。 长福更是激动地眼泪横流:“王爷,您回来了!” 赵枢脸色苍白,缓缓转身,还没看清楚赵桓的身影,就听到耳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整个人踉踉跄跄,好在随从眼疾手快搀扶,这才没有摔倒。 这已经是赵枢第二次被打,可是他却不敢发怒,反倒尽是心虚。 “皇……皇兄,你怎么回来了?” 在一众惊恐无比的眼神注视下,赵桓甩了甩手,紧接着一指赵枢。 “本王回自己家,有何不可,还用得着你操心?” “过来。” 赵枢知道,靠过去免不了又是一巴掌,但长兄如父……他纵使再愤怒,也不敢忤逆赵桓。 啪! 赵桓反手又是一耳光,直接把赵枢打的原地转圈。 肃王府的家仆也好,甲士也罢,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桓再次甩手,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过来。” 赵桓再次命令,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肃王,此时却犹如赵桓的掌心玩物,任凭拿捏。 第109章 定王府重地 赵枢被直接打蒙了。 身为大宋肃王,王贵妃之子,集万千荣誉于一身。 凡是见到他的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连王贵妃和陛下,都未曾对他恶语相向过。 可偏偏,遇到了赵桓这个凶悍大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逐渐回过神的赵枢,双目喷火,恨得浑身发抖。 但是面对赵桓,他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只因……眼前此人,乃是皇长子,他的大哥。 兄贤弟恭,在皇家之中,可绝不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赵桓这厮,破罐子破摔惯了,自然不在乎风评。 赵枢却不同,他紧盯着储君大位,但凡有丝毫“对兄长不敬”的污点,都可能影响将来继承大统。 不等赵枢站稳,赵桓的大手,迎面抽了过来。 啪! 第三巴掌落下,直接把赵枢给打毛了,他连退两步,攒着拳头,咬牙切齿。 “皇兄!这三巴掌,兄弟我记下了!” 赵枢暗暗发誓,将来只要继承皇位,定要让赵桓百倍偿还今日之辱。 “我们走!” 就在赵枢准备离开之际,后脖领却被一把拽住。 “本王让你走了吗?” 赵枢急火攻心,身体微微颤抖着,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 但最终,还是把这股邪火压了下去。 “难道,皇兄还没有消气?若是把我惹急了,可休怪我……” 不等赵枢说完,已经被冷冷打断。 赵桓根本懒得啰嗦,就这么一只手薅着赵枢的后脖领,同时瞥了一眼在场面若死灰的甲士们。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肃王身为皇子,竟然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明知道本王不在家,却要硬闯府邸。” “这般放肆,本王痛心疾首!” “今日,就好好教一教肃王何为礼字。” “你们都退下。” 肃王府家丁和甲士,面面相觑,他们哪敢走? 赵桓的脾性,早已经在王都传开了。 这厮总共俩官身,担任教坊司主使的第一天,就血洗了教坊司! 官封户部监察御史的当天,就灭了五百易州兵。 就连赵桓府里的家丁护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赵枢若是被拎进定王府,只怕是……死无全尸! 可是,连肃王都被赵桓三个大耳帖子打蒙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又能如何? 一眨眼的功夫,肃王府家丁已经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哭嚎起来。 “求定王开恩,放我家王爷回府。” “您乃是皇长子,怎能与自家兄弟一般见识?” “就是啊,血浓于水!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兄弟啊。” 亲情?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赵桓就来气。 之前放过朱凤英,本以为肃王会消停一段时间,结果呢? 竟然趁着赵桓不在家,闯空门? 赵桓今日若不教会肃王,花儿为什么那样红,他就不配自称“大宋王爷”。 面对众人的苦苦哀求,赵桓也不回应,只是抬手一指府门外的甲士。 “王府重地,披甲执锐?罪不容诛!” 岳飞直接撂下步槊,拔出破甲锤,迈步走了出去,照着其中一人的头盔砸了下去。 当!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直击心灵。 现场的甲士一看,留在定王府,只怕是要死在赵枢前面,他们哪敢再有半点迟疑,转眼就跑了个干净。 等岳飞锐利如剑的目光,扫向肃王府家丁。 一众家丁,早已吓得直哆嗦。 在一双双绝望的眼睛注视下,赵枢被直接拽进王府,紧接着大门重重关闭。 “坏了!肃王要出事,快去宫里请王贵妃!” “不……不能去!” “你们难道忘了,郓王妃上次去后宫,差点变成养花的肥料。” “论关系,定王明显比肃王更硬啊……有显肃皇后坐镇,只怕是王贵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可别给王贵妃惹麻烦了!” “不过话说回来,赵桓居然能够活着离开皇宫?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还用想?肯定是显肃皇后保下了定王!” “未必!定王屠戮易州兵,乃是政事,显肃皇后虽不容挑衅,但毕竟是六宫之主,从不插手前朝政事。” “哎呀,现在还纠结这些干什么?想办法,把肃王从定王府捞出来,再耽搁下去,只怕是……” 一众肃王府家丁,不敢再言语了,他们纷纷睁大眼睛,眼神尽是恐惧。 虽然皇室,极为忌讳“兄弟相残”。 但赵桓那个疯子,一旦发起狠来,打断赵枢的腿,还是极有可能…… 与此同时,赵枢站在定王府前堂,紧张的手心冒汗。 虽然论勇武,赵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但架不住,旁边还站着长福和岳飞。 长福那条疯狗,对赵桓忠心耿耿,只要赵桓一句话,别说他这个皇子,就算是当今陛下,恐怕也要被咬上一口。 而且……这厮作为定王府唯一的家丁,武艺绝非儿戏。 之前被甲士轻易降服,只因长福一身布衣,并未披甲。 倘若同样披甲执锐,长福绝不会输的这么窝囊。 最令赵枢畏惧的,自然是一旁沉默寡言,却目光如炬的岳飞。 连克十几个甲士,这是什么概念? 同样披挂整齐,赵枢只能应付两个甲士,若是两军对垒,必须有仆从军在旁协同防守,他才敢与敌人短兵相接。 凡是重甲战卒,皆是精锐! 而身为敢战士的岳飞,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赵枢心里阵阵咒骂,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本该死在宫里的赵桓,怎么就全身而退? 不光活着回来了,似乎还捞到了不少本钱? 否则这厮,岂敢如此猖狂!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柔,长相可人的女子,出现在赵桓身旁。 赵枢一眼认出,此女正是郑庆云。 紧接着,他整个人毛骨悚然,后背止不住的发凉。 郑庆云是官邸出身,虽然得体,但绝谈不上端庄,走路有声,这就弱了一分庄严。 郑庆云来了,意味着朱琏肯定也来了! 赵枢几乎是下意识低头,愣是不敢往旁边瞅! 第110章 第二份礼物 朱琏乃是王妃,走路无声,但只需要凭借那股素雅檀香,就可以判断出,朱琏已经来到前堂。 好汉不吃眼前亏! 赵枢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冲撞“大嫂”。 “来人呐,给肃王看座。” 听到朱琏的声音,赵枢脑袋压得更低了。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朱琏面前卑躬屈膝,可是一想到旁边坐着那个疯子一般的大哥,赵枢就脚后跟发凉。 “不……不必了。” 朱琏身为家主,自然是稳稳坐在赵桓身旁。 就在刚才,府外还剑拔弩张,朱琏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结果一眨眼,形势陡变。 她看了一眼身旁,挤眉弄眼的赵桓,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王爷回来了,本该开心,可是这心里,怎么总感觉气呼呼的? 朱琏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眼下,自然是以同仇敌忾为先。 “肃王不是一直要进府拜访吗?既然来了,为何不肯入座?” “你与定王,乃是亲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赵枢阴沉着脸,低声回应:“王妃又何必明知故问?”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枢就听头顶传来“嘎达”一声脆响,整个人吓得一激灵。 赵桓随手把茶杯扔到桌子上,一脸不爽:“王妃深居内宅,岂会知道你的意图?” “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还分不清楚轻重!” 死到临头? 赵枢艰难无比的咽了下口水,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赵桓。 “皇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乃皇子,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也有宗正寺来审理,岂荣得皇兄滥用私行?” 赵桓眼神清冷,压根没把这个弟弟当回事。 “滥用私行又如何?” “你说……” “你这个王爷,和城外的五百易州兵,哪个分量大?” 此言一出,赵枢如坠冰窟。 那五百易州兵,可是陛下的核心利益,按理来说,圣怒之下,赵桓应当碎尸万段才是。 可结果呢? 赵桓不仅活着走出了皇宫,而且还变得更加招摇了。 灭尽五百易州兵,尚且能够全身而退,就算今日,赵桓真的兄弟相残,又能何妨? 一滴冷汗,顺着赵枢的脸颊滑落。 自从他封王以来,还从未如此紧张过。 “误……误会,皇兄明鉴,今日我来定王府,只是放心不下皇兄。” “难道皇兄忘了,您官封户部监察御史一事,我还出了不少力气。” 赵桓直接起身,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反倒把赵枢吓得不轻。 任谁也无法摸清楚赵桓的脉络,兴许前一秒还笑脸相迎,下一秒就大开杀戒。 这厮,是不是大宋最有能力的王爷,暂且不谈,反正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赵桓就这么背着手,绕到赵枢身后,云淡风轻道:“你自己说。” “本王饶了你几次?” “先前在你王府里,小惩大诫,之后郓王府一事,本王也卖了你面子。” “若不是看在手足亲情的份上,本王早就让你身首异处了。” 由于赵枢站在身后,看不见动作和神情,赵枢反倒更加紧张了,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皇兄,请您无论如何,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昔日横行霸道的肃王,此时竟吓得嗓音颤抖,魂不附体。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岳飞,心中燃起熊熊斗志。 若赵桓只是单纯的暴戾,自然不值得岳飞效忠。 但暴戾之余,又善恶分明,心系天下,这份雄壮威严的风范,就连岳飞都暗暗佩服。 “乱世用重典,恶疾下猛药。”赵桓一扫往日的轻佻,嗓音冷厉铿锵。 “我大宋江山,岌岌可危,内忧外患,奸佞环伺。” “这个时候,难道还指望本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凡是碍事者,皆杀!” “纵使你是皇子,本王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赵桓一抬手,长福眼疾手快,直接把匕首低了上来。 赵枢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只觉得双腿一软,不受控制的瘫跪了下去。 “皇兄,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跪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赵枢,朱琏和郑庆云不由对视了一眼。 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大宋最凶悍的王爷之一,竟然被赵桓吓得跪地求饶。 啪嗒! 赵桓随手把匕首扔到赵枢面前,冷冷道:“这把匕首送给你了。” “没事就拿出来看一看,提醒一下自己,本王眼里只有江山,没有兄弟。” 赵枢看着面前的匕首,不由咽了下口水,脸色早已煞白。 他的凶悍与赵桓的暴戾相比,竟显得如此幼稚。 这个威严到了极点,不容半点挑衅的王爷,与昔日那个窝囊废,简直就是两个人! “多……多谢皇兄开恩。” 看着摇尾乞怜,跪地求饶的肃王,赵桓毫不掩饰眼神流露出的鄙夷。 大宋最凶悍的王爷?狗屁! 靖康之变后,看着亲人被金贼掳走,只知道嚎哭的废物!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殿前司禁军之一的虎翼军,曾受你调遣。” 赵枢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到赵桓提起虎翼军,他哪敢迟疑,连忙讨好。 “我这就进宫,求陛下将虎翼军的指挥权,交给皇兄。” “殿前司下辖的禁军,极为庞杂,只要我去求,陛下绝不会吝啬这一军。” 见赵桓挥手,赵枢头也不回,朝着府门跑去。 看着自家赵枢活着逃出定王府,一众家仆,自然是欢呼雀跃,结果却招致赵枢的咒骂。 “速速回府!我再也不想来定王府了!” 同为王爷,竟被吓破了胆? 现场的一众家丁,看向定王府的眼神,尽是恐惧。 “这……这鬼地方,简直比后宫还要凶险!” 长福站在府门,看着溃逃的肃王府家丁,甚是解气:“定王府重地,擅入者,便是这般下场!” “谁若不服,尽管以身试法!” 就在长福耀武扬威之际,赵桓已经把岳飞叫到面前。 “虎翼军,共计五营两千五百人,便是本王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 第111章 践行三礼 良将配宝甲,但想要在易州立足,光有一身勇武还远远不够。 就算今日没有肃王来闹事,赵桓也早已经盯住虎翼军了。 其一,这支禁军足够精锐。 其二,人数适中,两千五百人,既打得了硬仗,又便于指挥。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在大宋庞大臃肿的禁军体系下,虎翼军是赵桓唯一能够掌控的军队。 毕竟它与童贯勾连的不深,且部分听命于开封府的调遣,忠于皇权。 虎翼军,便是拿下易州的基础。 岳飞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如此阔气,一出手就直接送了他一支禁军。 这份魄力和信任,令岳飞叹服不已。 他当即抱拳,单膝跪地,洪亮的嗓音,传遍整个定王府。 “请王爷放心,属下奔赴易州,不成功便成仁,绝不辜负王爷期望!” “能得到王爷的鼎力支持,属下一腔抱负,便有了挂靠!” “为了大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面对未来的岳武穆,赵桓自然不必有半点担忧。 不过童贯已经封王,意味着完颜宗翰南下在即,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掌控易州。 赵桓没有时间,等着岳飞按部就班的经营易州,一切从快。 “本王送给你的第三份礼物,乃是三十万两银子!” 什么?! 三十万两银子? 岳飞不禁心头一震,他知道赵桓信任他,却没想到,已经信任到了这种地步。 要知道,就在昨天,他还是易州兵的一员,来到王府,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昼夜。 这哪里是一见如故,分明就是……盲目乱来! 可是回想起赵桓的种种事迹,岳飞又坚信,赵桓绝不是一个恣意妄为之人。 “王爷,三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筹资大会,集天下义士之力,也才筹集到九十二万贯岁币。 赵桓却一口气拿出三分之一的岁币,这已经算得上是,国本相授。 这笔巨富,足够颠覆任何人心,只要岳飞拿着这笔钱,从此销声匿迹,纵使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也动摇不了岳飞世代富贵,福泽子孙。 况且…… 赵桓身为皇长子,受到礼部严格约束,岂能有这么多钱? 别说岳飞,就连朱琏和郑庆云,都不由张开了嘴,看赵桓的眼神变了又变。 郑庆云自不必说,当年郑家最巅峰时期,一口气也只能拿出八百两银子。 三十万两银子,已经超出了郑庆云的认知。 朱琏则眉目微颦。 “王爷,先前高俅赔给王府的银子,替换了易州锭,共计三万两银子。” “你如何能拿出十倍银两?” 赵桓敢夸海口,自然胸有成竹。 王府的三万两,加上陈钊从高家私运出来的十五万两银子,这便是十八万。 剩下的十二万,自然是要从九十二万贯岁币里抠出来! 想让赵佶直接把九十二万贯岁币吐出来,绝不现实,那么赵桓只能采取蚕食之法,一点点这笔“国本”吃掉。 不过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一口气让岳飞运往易州。 “这三十万两银子,本王会分十期,分批次运往易州,你和赵昆离京时,本王会安排人,先让你们带走三万。” “这三万两银子,既是军饷,又是立足之本。” “行军打仗,打的不只是人,更是钱。” “穷家富路,只要你能打胜仗,花再多的钱,本王也不心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岳飞自然不会再有半点质疑。 “请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将定王之威,洒遍易州!” “若是得到王爷的三件践行礼,属下还干不出一番事业,便愧对列祖列宗。” 赵桓也不啰嗦,直奔主题:“本王对你这番厚爱,并非毫无所求。” “十日内,摘回二百颗叛党贼首,送到本王面前。” 岳飞从易州来,自然知道易州叛党盘踞,尤其是以高拖山为首的常胜军,更是猖狂已久。 四处招兵买马也就算了,还和易州数个将领,暗通款曲。 既然赵桓下令,岳飞自然是当仁不让。 但…… 十日杀敌二百,还要把人头送回汴京,就算是身为敢战士,曾与辽狼厮杀的岳飞,也毫无把握。 朱琏虽不通兵法,但也知道,汴京往返易州就要五天时间,五日内,杀敌二百,难如登天。 “王爷,常胜军甚是凶悍,就算岳飞骁勇,也极难成事。” “你又何必为难他?” 赵桓目光坚定:“本王今日能够活着走出皇宫,乃是与陛下,立下豪赌!” “十日内,若能取回二百贼首,诛杀易州兵一事,就此休矣。” “如若不然……” 赵桓没有说下去,因为立储一事,对于朱琏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唯有赵桓知道,立储意味着什么,他将成为软禁的金丝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转眼就会粉身碎骨。 到那时,赵桓将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朱琏眼神中的光芒消失了,心里更是冰冷至极,倒不是气愤赵桓擅作主张,把身家性命都赌了进去。 而是…… 定王府的劫数,怎么躲都躲不掉。 仿佛从赵桓封王的那一刻起,奸臣佞党的目光,就始终盯在定王府,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赵桓杀易州兵,自然有他的道理。 在这一点上,朱琏并无异见,她只是单纯为定王府而悲哀。 岳飞本还想争取几日,得知此事,关乎赵桓的身家性命,他当即一咬牙,低喝道:“十日内,若不见贼首,便见属下项上人头!” 感受到岳飞眼神散发出的决绝,赵桓甚是欣慰。 紧接着,赵桓却一扫先前的严峻,再次露出了惯有的笑容,那种胜券在握,自信心爆棚的表情,就连最亲近的朱琏和郑庆云,都无法理解。 “谁说十日之内,二百斩,难如登天?” “本王偏要逆天!” “现在立刻,派出快马,直奔易州,沿途散播,虎翼军北上平叛的消息。” “上狼窝里捉狼,自然艰难,但若是把狼引出来,岂不是省了不少麻烦?” 第112章 孤注一掷的豪赌 没有天时地利人和?那就自己创造! 几乎是赵桓刚刚派出快马,童贯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此时,童贯正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挑选着府邸。 “启禀媪相,不出您所料,定王果然有大动作!” “他派出十余骑快马,直奔易州而去,小的拦下一人,问清缘由。” “定王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隐秘低调,反倒大肆声张宣扬,即将派遣虎翼军,去易州平叛。” 此时童贯心情大好,不仅仅是封王,更是因为对赵桓的精准拿捏。 “哼,引蛇出洞?奇技淫巧,不堪大用!” “十日之约,乃是陛下与定王的豪赌,自然是要一板一眼,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若咱家没猜错,赵桓的下一步,就是重金悬赏。” 随行的几个大臣,虽然已经明白赵桓的计策,但却故作迷茫,面面相觑。 一脸谄媚的疑问:“重金悬赏?请媪相指点迷津。” 童贯甚是得意:“先是把事情闹大,吸引易州将领和高拖山的注意。” “然后,重金邀买叛党人头,就算十两一颗,也不过区区二千两银子罢了。” “这笔快钱,不光易州兵要赚,就连高拖山恐怕也会心动。” “随便杀点乌合之众,换些银子,岂不美哉?” 身旁的吏部郎中,恰到好处的送上一记马屁。 “不愧是媪相,竟如此高瞻远瞩,我等自愧不如。” “可是如此一来,定王……咳咳咳,赵桓岂不是赌赢了?” 童贯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做梦!” “十日之约,验的是赵桓的军事才能,而不是小聪明。” “若是用银子买回二百贼首,别说陛下震怒,朝野内外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在童贯看来,赵桓已经必输无疑。 君无戏言,就别想着耍小聪明,蒙混过关了。 若是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就凭一支“人生地不熟”的禁军,只怕是脚后跟还没站稳,就被打的跪地求饶了。 “等着,区区十天,待咱家喜迎乔迁之时,便是赵桓功败垂成之日!” 一众官员,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溜须拍马。 “哈哈哈,赵桓小儿,除了逞凶斗狠,还会什么?还不是被媪相算死了?” “赵桓暴戾,喜好杀戮,用惯了这种手段,自然是不会动脑了。” “这等蠢材,竟敢挑衅媪相,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着周遭的阿谀奉承,童贯意气风发,伸手一指面前的大院,这里便是未来的广阳郡王府了。 身旁的官员,连连赞叹。 “不愧是媪相,好眼光!” “周遭的宅邸,就属这间最是雅静,虽面积不大,却内藏乾坤。” 童贯眉头一挑,来了点兴趣:“哦?有何乾坤?” 众官员谄笑不止。 “请媪相自行体会,必定令媪相满意。” 自从得知童贯封王,这般蛇虫鼠蚁,为了攀附童贯,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整条街空闲的宅院,都已经事先安排好,金银美人儿,一应俱全。 童贯虽是阉人,但毕竟也曾“雄”过,哪怕是与美人“对食”,也能唤醒一些男人的风范。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 岳飞和赵昆,已经踏上征程。 两千五百人的虎翼军,分为两个批次。 前两营一千人,跟随岳飞赵昆,直奔易州,后三营一千五百人,则殿后。 岳飞甚至连像样的官身都没有,依旧挂着敢战士的虚衔。 但一身威风凛凛的背嵬将校铠,再加上赵桓亲自出城相送,临行前还每人发了一两银子俸禄。 虎翼军将士,对岳飞自然是极为顺从。 光有奖赏还不够,想要让虎翼军效忠岳飞,就必须蜜枣大棒一起招呼。 赵桓专门去了户部,把虎翼军将士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出来。 一人敢叛,满门抄斩。 虽说赵桓不会真的下此毒手,但场面上的戏份,还是要演足的。 考虑到赵桓在汴京的恶名,凡虎翼军将士,无一人敢质疑赵桓的心黑手辣,哪怕是为了家人,也绝不敢生出半点叛意。 等岳飞到达汴京地界时,陈钊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整整十辆马车,连银子带粮食,一并交给岳飞。 “岳将军,按照王爷的吩咐,除了三万两银子外,其余皆是粮食,供路上消耗。” “另外……” “王爷特别交代,千人行军,想要按时赶到易州,根本不现实。” “岳将军与赵义士,可兵分两路,沿途购置马匹,尽快组建起小股骑兵,先行奔赴。” 之前岳飞还犯愁,虎翼军都是步战,而且其中足有八百个重甲战卒。 为了行军,他们卸掉甲胄,由仆从军背负。 前两营名义上是一千人,实际却接近两千人,光是仆从军就多了一倍。 背着大包小包,行动缓慢,等到了易州,黄花菜都凉了。 好在…… 赵桓早已进行过周密策划。 沿途遇镇进镇,遇驿进驿,凡是能够看到的马匹,甭管贵贱,也不分战马还是苦力马,照单全收。 先行拨付的三万两银子,有一半,都是为了购买马匹。 大宋产马地,主要集中在幽云十六州,马源阻断,直接导致大宋马匹奇贵。 就连最普通的苦力马,一匹都高达五十贯钱! 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战马,至少要八十贯起步。 一万两银子,也就能买一百来匹马而已。 岳飞专门拿出一天时间,派出麾下将士,四处搜罗马匹,连走商的驮马都不放过。 这才于次日,勉勉强强凑出五十匹马。 岳飞率领这五十骑,先行一步,赵昆殿后,一边继续行军,一边搜罗马匹。 而这一切,尽在童贯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童贯甚至不屑阻止,区区五十骑,就算到了易州,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赵桓却大受鼓舞,大宋如此缺马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凑出五十匹,这场仗,已经赢了三成! 只要岳飞能够顺利到达易州,胜率就高达七成。 “虎翼军也好,事先宣传也罢,都只不过是铺垫罢了。” “本王真正的制胜法宝,只有一人,便是岳飞!” “当年抵抗辽兵的敢战士,可不止岳飞一人!” 第113章 小苑诗会 易州一博,功在千秋,纵使九死一生,亦无退路! 就在赵桓坐镇汴京,静候佳音之际,陈钊却带来一个噩耗。 “王爷,您赶紧去教坊司,今日只怕是要出大事!” 陈钊这家伙,胆小如鼠不假,但绝非喜欢空穴来风之人,尤其是对“危险”的嗅觉,极为敏锐。 再加上这厮,乃是翰林院子弟,对宫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赵桓虽心里不由一慌,但表面却稳如老狗。 “陈公子,何事如此惊慌?” “坐下来慢慢说。” 都什么时候了,赵桓居然还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往嘴里塞着葡萄,陈钊急得直跺脚。 “王爷,您就长点心。” “这段时间,我都快把嘴皮子磨漏了,张口闭口尽是小苑诗会,您真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再有五天,就是小苑诗会了!” 小苑诗会,在汴京乃至大宋,几乎都没什么名气,但在文人圈里,可是如雷贯耳,堪称天下第一大会。 本朝娱乐生活,达到了历史高峰。 民间的瓦舍勾栏极为红火,但毕竟略显粗鄙,自然入不了皇室的法眼。 而这小苑诗会,便是赵佶附庸风雅,娱乐消遣的好所在。 以往,陛下每月都会举办一次小苑诗会,地点无外乎两个。 艮岳和皇宫东殿之一的绛云阁。 这段时间,因受制于国库空虚,金兵施压,赵佶已经连续四个月,没有举办过小苑诗会。 翰林院早已经猜测,陛下本月必办,而且是大操大办。 结果不出所料,五日之后,于艮岳,举办小苑诗会。 “王爷,按照惯例,每次举办小苑诗会,都是由教坊司出力。” “凡京中名妓,都要参加助兴。” “燕乐之后,便是斗诗,京中文人全都削尖脑袋往里蹭,只要龙颜大悦,就可一步登天。” 一直翘着二郎腿的赵桓,换了条腿,继续翘。 “所以呢?” 陈钊嘴里啧了一声,连忙凑到赵桓身旁,压低嗓音,仿佛是什么重要机密一般。 “以往,歌姬都是教坊司出,如今教坊司归了王爷,现在宫里正在考虑,如何去教坊司拿人呢。” 拿人? 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这是要请歌姬助兴,还是抓人去艮岳受辱? 眼看着完颜宗翰就要南下了,居然还有兴趣搞什么小苑诗会。 当真是应了那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赵桓把一嘴葡萄籽,全都吐了出来:“没人!” “爱特么去哪找人就去哪,本王可不伺候。” 陈钊就料定,赵桓绝不会配合,连忙劝阻:“王爷,这事儿可由不得您啊。” “京中名妓,都归教坊司管,没有教坊司出力,这小苑诗会也就办不成了。” “万一内廷派人来怎么办?” 赵桓依旧不为所动:“内廷还管这种鸟事?那帮翰林院学士和殿学士,难道都闲得蛋疼不成?” 陈钊吓得一哆嗦,差点直接伸手捂住赵桓的嘴。 “哎呦喂,王爷,您这张嘴可是真要命啊,您也不看看内廷都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远的不说,童贯蔡京等六相,可都是内廷的人。” “只要陛下开心,怎么都成!” “再说了,不就是几个歌姬吗?送过去又何妨?这个风口浪尖上,王爷可就别跟上面拧着了。” 赵桓轻哼一声,没搭茬,肚子里的坏水已经开始酝酿。 小苑诗会?自然要去! 赵桓倒要看看,这些昏君佞臣,究竟还能腐朽到什么地步。 片刻过后,赵桓计上心头,他笑眯眯的看着陈钊,轻声询问。 “陈公子,你可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啊?! 陈钊一头雾水:“什么哥什么摩什么症?王爷,这大白天的,您可别讲天书了,小的我是真听不懂。” 陈钊乃是翰林院子弟中,最聪明的一批,虽说还没有入仕,但天文地理,占卜星象,皆是有所涉猎。 却唯独对这个什么哥尔摩综合症,一无所知。 不过从赵桓脸上流露出的坏笑,陈钊就能判断出,咱这位大王爷,又要搞事了! “王爷,不,祖宗,您可消停点。” “易州的事还没搞清楚呢,可千万别在小苑诗会上闹出什么动静。” “龙颜盛怒就不说了,内廷那批人,可不是咱们现在能够得罪的。” 内廷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文官集团,掌控着大宋的方方面面。 别说一个王爷,就算是当今陛下,想要动内廷,都要先掂量掂量。 但赵桓却不在乎。 “呵呵,放心,本王也该讲讲孝道了,此次小苑诗会,本王必定替陛下办的有声有色。” “总跟陛下硬着来,对于将来发展易州,未必是好事。” “童贯那个老阉人都封王了,本王身为皇长子,也得捞点好处才行。” 一听这话,陈钊差点激动地当场哭出来。 以赵桓的聪明才智,只要肯拍马屁,哪还有童贯什么事? “王爷,您这回可算是走上正道了。” “只要把小苑诗会办好,龙颜大悦,定王府自然是未来可期。” “不过,咱还是得先去一趟教坊司,免得内廷真派人来。” 赵桓心里暗暗冷笑,他自然是要把这场小苑诗会办的极为隆重,但也……仅此一回了! 在陈钊的拱卫下,赵桓直奔教坊司,把所有歌姬,全部召集起来。 凡是在京的名妓,足有八十几人。 一律全部送到定王府。 剩下的歌姬,无论是才艺还是姿色,都略逊一筹。 赵桓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又筛出五十几人,同样送往定王府。 陈钊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声泪俱下。 “王爷,咱不是说好了,尽心筹办小苑诗会吗?” “您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跟陛下抢女人啊!” 赵桓抬腿,照着陈钊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道:“你懂什么?只有姿色,没有才气者,甚是俗气!怎能配得上陛下?” “凡送往小苑诗会者,必定要以才学技艺为重。” “放心,本王心里有数,这场诗会,必定让陛下记忆犹新!” 第114章 筹办小苑诗会 凡是能够进入教坊司的歌姬,自然是美貌出众,才艺双绝。 任凭赵桓筛了一遍又一遍,剩下的歌姬,依旧美不胜收。 随着越来越多的歌姬,涌入定王府,小钗奉王妃之命,娇喘吁吁的跑到教坊司。 “王爷,您消停点!” “再闹下去,小心惹怒王妃。” “自您封王以来,定王府向来清雅,纵使汴京狎妓之风盛行,但从未有任何一个歌姬,踏入过王府大门。” “您倒好,一口气塞回去百余歌姬,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成何体统?王府的清誉都被你给败尽了。” 小钗来传话,已经是朱琏的最后通牒了。 赵桓却依旧我行我素,恨不得把教坊司的所有歌姬,全部带回王府。 这也怨不得赵桓,整个汴京,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定王府了。 若是换做别处,只怕是赵桓前脚把歌姬送去,后脚就会有“专人”把歌姬接走。 本次小苑诗会,主题为高雅,严禁任何恶俗之事! “都给我听好了!” “本王不管你们以前如何媚俗,既然以后教坊司由本王执掌,都给我把调门抬高了!” “别说权贵名流,就算是王孙贵族,也不配令你们献媚。” “咱教坊司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一众歌姬,已经逐渐明白了赵桓的为人。 虽然上任的第一天,就血洗了教坊司,但只是针对于部头。 对待歌姬,表面虽凶,内心却柔情似水,想方设法帮歌姬重拾尊严。 知道赵桓刀子嘴豆腐心,众女对于赵桓的怒喝,倒也没有那么惧怕,甚至有人当场打趣起来。 “呵呵呵,若是有王爷护着,姐妹们自然是把调门起的高高的,端庄优雅谁不会?” “可是……王爷总不能日日夜夜,守在奴家们身边?” “王爷前脚刚走,就有人来拿捏我们,我们能怎么办?” “就是,奴家们无依无靠,只有在京中,乖巧懂事,听人编排,才能活下去。” “今日仗着王爷之威硬气一回,改天王爷不在,只怕是权贵名流,要把奴家们的尾巴骨都打碎不可。” 众歌姬虽是笑谈,却说出了歌姬的苦楚。 她们虽然看似风光,实则卑贱,哪怕是一个小小部头,都能骑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除非不要命了,否则谁敢在“贵客”面前摆谱? 站在旁边的新任色长王大全,急得直跺脚,不断冲歌姬们使眼色,姑奶奶们,可别瞎说话。 眼前这位王爷,可是汴京出了名的凶悍,一言不合,便要见血! 自打筹资大会以来,死在赵桓手里的人,将近六百人了! 除了那五百易州兵,还有像高尧康这般名流! 曾在礼部后勤当闲差的王大全,得知被分配到教坊司,差点当场哭出来。 在王爷手底下干活,哪有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不等赵桓开口,王大全已经厉声呵斥:“什么狗屁权贵名流,再贵还有王爷贵?” “谁若胆敢逼迫你们,只管跟我说,我扭脸就去王爷面前告状!” 一旁的陈钊,嘴里“啧”了一声。 这王大全,不像好人呐! 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谄劲儿,而且身为教坊司的色长,以后跟王爷接触的机会甚多。 必须要防此人一手! 整个汴京,有且只有一人能拍赵桓的马屁,便是陈钊。 刚才还极力劝阻赵桓,一切以小苑诗会为重的陈钊,话锋陡变。 他大手一挥,低喝道:“说的没错!你们既然是教坊司的人,那么万般皆以王爷为准。” “王爷既然发话,整个汴京就没人敢欺负你们。” “高俅何其猖狂?还不是在王爷手里,撑不过三合?” “哼!” “敢在教坊司头上动土?别说王爷不答应,我陈钊也不答应!” 看着陈钊强硬挤出一丝权威气势,长福不由撇了撇嘴,小声鄙夷。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桓甚是满意,为了“制衡”陈钊,他故意拍了拍王大全的肩膀。 “身为本王的人,就应当有这等气势!” “记住了,你代表的不只是教坊司,还有定王府!” 一听这话,王大全瞬间支棱了起来。 就算明知道,赵桓在汴京早已是众矢之的,又有何妨? 说一千道一万,王爷就是王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桓的一句话,仍旧能够决定王大全的人生! 想要抱上六相的大腿,只怕是白日做梦。 但定王的大腿已经伸过来了,王大全就算是再傻,也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请王爷放心,只要王爷还是教坊司主使,属下必定严格贯彻王爷之风。” “谁若胆敢阳奉阴违,属下必定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没想到,新上任的色长,竟如此上道。 赵桓心情大好:“既然你如此支持本王的工作,那么筹办小苑诗会之前,先把正事办了。” “教坊司的所有亏空,可曾查清?” 王大全没有半点迟疑,一把薅住部头的衣领子,拽到面前,恶狠狠道:“去把账本拿来!” 他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要把部头吃了一般:“听清楚了,是所有账本,若是有遗漏,小心摘了你的脑袋!” 部头连连应下,心里却破口大骂。 去你大爷的!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教坊司乃是各党必争之地,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我等应当明哲保身,追缴亏空一事,报一瞒一即可。 凡是涉及三品以上大吏者,一律搁置。 现在抱上定王的大腿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什么东西! 不多时,厚厚一摞账本,就摆在了赵桓面前。 王大全连忙汇报:“启禀王爷,经过属下的不懈努力,终于将教坊司的全部亏空查清。” “已经追回的款项,共计一万七千两银子,还有五万两银子的亏空,没有补上。” “这些亏空,尽数牵扯朝中大员,以及名流望族。” “请王爷给属下十天……不!只需五天时间,属下必定将所有亏空,全部补齐!” 第115章 哼哈二将 这才是朝廷命官应有的觉悟和做派。 赵桓对王大全称赞有加,当即大手一挥,豪气万丈:“你的俸禄是多少?” 王大全脱口而出:“属下月俸七贯。” 赵桓不加迟疑:“像你这等得力干将,应当多劳多得才是。” “除了户部发给你的七贯月俸,以后本王每月单独给你补助十贯。” 王大全眼睛冒光,直接跪地行礼,感激涕零:“承蒙王爷厚爱,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赵桓亲手把王大全扶起来,眼神尽是欣赏:“以后本王不在教坊司的时候,教坊司诸事,由你全权处置。” “若你处置不了,便去王府找本王。” “远了不敢说,在这汴京城内,任谁也休想欺负你!” 王大全激动地直攥拳,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跟随在赵桓左右,确实冒险了点,但这好处却是立竿见影。 现在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一眼辨忠奸? 当初在教坊司,只用一眼,便认定了郑庆云这个后妃。 后来灭易州兵时,又是提拔了岳飞那个小卒子,更是连送三份大礼。 再加上赵桓在天下义士中的风评甚好,按照坊间说法,现在赵桓可是“良主”的大热门之一。 跟在赵桓身边,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风险虽大,但收益更大! 见赵桓如此器重王大全,陈钊只觉得嘴里阵阵泛酸,眼神中的羡慕之情,无比强烈。 他为赵桓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也只不过换来与赵桓为伍的机会。 王大全不过是一个挂职吃干饭的闲差罢了,一露面,就得到了赵桓的重用?凭什么! 王爷身边有坏人呐! 就在赵桓洋洋得意之际,一阵寒意,突然令赵桓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他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歌姬,果然发现,歌姬的目光,朝着大门方向汇聚而去。 有人来?而且……走路不带声? 必是朱琏! 所谓莲步轻移,端庄优雅,在赵桓看来,简直比索命厉鬼还要渗人。 赵桓反应极快,当即装模作样的冲王大全和陈钊吩咐。 “这些歌姬,都是苦命人,如今小苑诗会在即,免不了又要剥削她们。” “本王向来两袖清风,除了王府之外,再无其他地产。” “想要保她们,就只能送到王府。” “哎!本王一人之力,终究有限。” 王大全抱拳行礼,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王爷心系天下百姓,而歌姬自然也是百姓。” “能有王爷庇佑,乃万民之福,属下佩服之至。” 陈钊眼神尽是嫉妒,暗骂王大全虚伪,却不甘人后,连忙附和。 “王大人此言极是!”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王爷,真心实意造福百姓,此乃天下之福分。” 站在赵桓身后的朱琏,面若寒霜,根本不为所动。 陈钊是什么货色,朱琏一清二楚! 而凡是派到教坊司来的官员,都是被礼部清除的毒瘤,这个王大全,比起陈钊,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来若是赵桓继承大统,王大全和陈钊,便是现成的“蔡京童贯”。 皇权周遭,最不缺的便是这般谄媚之臣! 朱琏轻哼一声:“别演了。” “本宫自幼学习宫廷礼仪,熟读经典,又以一己之力,撑着王府十余载。”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本宫没见过?” “真把本宫当成郑庆云那般好糊弄了?” 同行的郑庆云,脸颊泛红,撅着嘴,小声嘀咕,怎么扯到奴家身上来了。 不过她极为崇拜朱琏,如今更是形影不离。 毕竟身为未来的后妃,她代表的是整个定王府的威严,还有很多东西要向朱琏学习。 赵桓后背发凉,却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爱妃什么时候来了?” “呵呵,若是搁在以往,本王绝不会让你来这种污秽之地。” “但经过本王的整肃,教坊司已经焕然一新,来就来,没人会说三道四。” 朱琏岂会听不出赵桓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让她以后少往教坊司跑,这地方就算再干净,也终究会吸引无数苍蝇。 众目睽睽之下,朱琏自然不会让赵桓太过难堪。 但她的态度也无比坚决:“王府重地,绝非圈养夜莺歌姬之地。” “纵使你是为了她们好,也绝不可影响王府清誉!” “难道王爷,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骂您与奸臣佞党同流合污,拥趸狎妓之风?”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就算赵桓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架不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况且,大宋的狎妓之风无比盛行,权贵名流,豢养“家妓”,招待客人的龌龊行径,比比皆是。 这一次,就连郑庆云都站在朱琏那边。 “王爷,奴家乃是歌姬出身,最清楚歌姬的苦衷,可是……把这么多歌姬送到王府,绝非明智之举。” 郑庆云心思单纯,万般只为赵桓好。 连郑庆云都觉得,往王府塞歌姬不妥,那么此事就不可再办。 就在这时,王大全直接往前迈了一步,替赵桓分忧解难。 “属下家宅,可容纳三四十人。” “愿为王爷分忧。” 陈钊气的直跺脚,妈的,怎么哪都有你? 瞧你那浓眉大眼,貌似忠良的嘴脸,实则拍马屁于无形! 陈钊肩上的压力,空前巨大,自从他跟随在赵桓左右,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附和:“属下家中,可容纳五十人!” 赵桓心情大好,有这等忠心耿耿的“哼哈二将”,王道必盛! 朱琏可不在乎,这些歌姬被送到哪。 或者说…… 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歌姬的死活,只要定王府昌盛就够了,她可没有赵桓那般心胸,更无法博爱众生。 眼中的夫君,身边的家庭,把这两点操持好,就可无愧于心。 “庆云。” “姐姐?” “我们走!以后只要王爷不把蜂蝶引到府里,你我自不屑来这种地方。” 郑庆云连连点头,跟着朱琏往外走,同时抛给赵桓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才过去几天,郑庆云就成了朱琏的小跟班,赵桓心里仿佛亏了几个亿! 第116章 内廷来人 就在朱琏和郑庆云,走到教坊司大门时,原本闭合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若不是同行的小钗反应快,第一时间把朱琏和郑庆云推开,二女必定受伤! 主子化险为夷,小钗可就惨了,直接被门板撞飞,重重摔在地上。 “啊……” 小钗本就娇柔,遭此巨力冲撞,不由发出一声惨呼,整个人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朱琏向来把小钗当妹妹看待,见小钗受伤,她清冷的眼神,顿时一慌,连忙上前,把小钗护进怀里。 郑庆云也吓得不轻,跑过来查看小钗的胳膊,这才一眨眼的时间,胳膊就已经肿胀得老高,红得发紫! 很显然,骨头都被撞得错位了。 “小钗,你怎么样?” “忍着点,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郑庆云刚要起身,却发现一群翰林院子弟,甚是嚣张的闯了进来,足有十几人之多。 为首者乃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官服判断,乃是翰林院学士! 翰林院本就是内廷的下辖,这个时候,翰林院学士来到教坊司,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小苑诗会而来。 陈钊一眼认出,带头的翰林院学士,正是其父的政敌之一,翰林院“主和派”之首,刘池! 见小钗被撞飞,且险些伤到朱琏和郑庆云,刘池却毫不在意。 甚至轻哼一声,鄙夷道:“哪来的脏东西,敢挡本官的道?找死!” 刘池与朝中那般老狐狸不同,他当初进入国子监,就是花钱买来的“例监”,后来进入翰林院,也是靠着攀关系。 年仅三十七岁,就成为翰林院学士,获得无数支持,更是成为内廷一员。 这番精彩的履历,自然是极为骄傲嚣张。 就算明知道朱琏乃是王妃,也听说过赵桓的凶名,但刘池依旧不以为意。 毕竟身为内廷的一份子,他与六相都有过“交谈”。 虽然六相根本不把他当盘菜,但对于刘池而言,光是同时“结交”六相,就足够他吹嘘一辈子,成为横行霸道的资本。 “定王妃也在?” “这我可要说你两句了,身为王妃,应当慎行,也不看看这里是哪。” “堂堂王妃,跑到教坊司来,这不怕礼部参你?” “若不是本官刚与周浦那个混蛋,争吵了一通,自然是要去礼部,说到说到此事。” 刘池甚是嚣张的瞥了赵桓一眼。 “王爷,您可把王妃看好了,若是在教坊司受了伤,说出去反倒丢人!” 朱琏向来威严,但却很少在外与朝臣发生冲突,向来是能忍则忍,倒不是她欺软怕硬,而是不希望给定王府招惹事端罢了。 郑庆云哪里懂得这些?看着小钗疼的满头大汗,她便忍不住回了一嘴。 “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如此霸道?” 仅仅这一句话,便招致了刘池的冷眼。 “本官听说过你,罪臣之女,本是下贱歌姬,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与那些攀附名流,给人当小妾的下贱胚子,也没什么区别。” “去了王府又如何?只要你和定王还没有成亲,便始终是个贱人!” “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本官饶你这一回,若再敢多嘴……” 不等刘池说完,赵桓的冰冷声音已经响起。 “刘大人打算如何?” 刘池余光一瞥,落在赵桓身上,狞笑不止,却故作虚伪谦卑。 “呵呵,这个卑贱歌姬,既然得到了王爷的青睐,下官自然不敢碰她一根汗毛。” “不过王爷可要注意风评!” “又是选歌姬为妃,又是近水楼台,把教坊司的歌姬全部送到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监守自盗呢!” 刘池作为筹办小苑诗会的官员之一,为了博龙颜大悦,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可是,赵桓这个混蛋,居然把姿色上乘的歌姬,全都强占了下来。 没有美人相伴,小苑诗会还有什么劲?这不是明摆着让刘池难堪吗? 也正因此,刘池才如此愤怒,直接踹门而入。 面对刘池的讽刺,赵桓毫不在意,冷厉目光,直射而去。 “刚才若非小钗舍命护主,本王的两个爱妃,都要被你所伤。” “不如这样,你跪下给面前三女,各磕三个响头,本王就留你全尸,如何?” 刘池知道赵桓躁狂暴戾,面对这番威胁,却毫不胆怯,甚至冷笑起来。 “怎么,王爷是打算对朝廷命官动粗?” “您先前杀的五百易州兵,魂魄未散,本官若是命丧教坊司,您这个暴戾王爷的名号,可就坐实了。” 赵桓眉头一挑:“那又如何?” “乱世用重典,恶疾下猛药,对待尔等佞臣,本王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而且……你话忒多!” 随着赵桓声音一厉,长福犹如恶犬一般扑了上去。 翰林院子弟,可都不是善茬,转眼就把刘池围了起来。 刘池站在人群中,冷笑嘲讽:“王爷,我看您真是昏了头,竟然为了一个婢女,不惜对朝廷命官动粗。” “本官今日敢来,仰仗的可不是这些后背子弟。” “您瞧,门外是谁!” 赵桓顺着刘池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老熟人,迈步走了进来,正是周浦! 看到周浦,陈钊直嘬后槽牙,这个丧门星怎么来了! 周浦冷着脸,冲赵桓行了一礼,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教坊司乃礼部下辖,下官听闻此地有人作乱,特来查看。” “王爷虽贵为皇亲国戚,但按照宗法,不得取士大夫的性命,唯有刑部和大理寺监审,才能断士大夫之生死。” 赵桓还真拿周浦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厮作为清流铮臣的代表,上怼国君,下骂奸臣,连六相都被他弹劾遍了。 虽然没人理他,可是不咬人,他膈应人啊。 就在这时,刘池的狂笑,响彻教坊司:“哈哈哈,王爷,您可听见了?” “唯有大理寺和刑部监审,才能定下官的死罪,就算您贵为王爷,也不可取下官性命。” 刘池得意之际,这种把王爷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瘾了! 赵桓却不为所动,直接瞥了周浦一眼:“若本王打断他的腿呢?” 周浦不假思索,嗓音铿锵:“殴打朝廷命官,本官自然回去弹劾王爷!”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你都弹劾本王几百次了,虱子多了不咬,你弹你的,我办我的!” 第117章 以宗法掣肘 自从周浦进入礼部,头一年就创造了历史。 以一年弹劾朝官一百七十二次的优越成绩,远远甩开第二名,成为大宋有史以来最能“弹”的铮臣。 整个大宋朝廷,几乎所有官员,都被周浦弹劾过。 而赵桓,更是荣获最受周浦青睐的殊荣,短短一个多月,被弹劾了五十多次! 像这种刺头,按理来说,早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奇怪的是,周浦不光活得好好的,甚至就连昏君佞臣,都极为仰仗他,尤其是需要名正言顺的除掉政敌时,周浦就是最好的利刃。 可悲的是,周浦身为大宋花样弹劾冠军,却没有成功扳倒过任何奸臣。 眼看赵桓朝着刘池走去,周浦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 “重伤朝廷命官,乃是大罪!” 惨遭赵桓无视,周浦虽怒,却无可奈何。 刚才还有恃无恐的刘池,却慌了神,脸色陡然剧变。 “当着礼部朝臣的面,你还真敢对本官动手不可?” “除非,你不想活了!” 面对刘池的威胁,赵桓根本不为所动。 他盯着护在刘池身边的翰林院子弟,冷冷道:“滚开!” 之前面对长福时,这些翰林院子弟丝毫不虚,可现在直面赵桓,小腿肚子却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毕竟…… 眼前这位王爷,绝非儿戏,刚被他灭掉的五百易州兵,还堆在城外。 整个朝廷,对于此事,三缄其口。 甚至就连当今陛下,都放了赵桓一马,没有追究此事,虽然以他们的地位,不可能知道内情。 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赵桓手里必定攥着某种底牌,连当今陛下都要忌惮的底牌。 “王……王爷,刘大人乃是翰林院学士,朝廷命官,更是内廷……” 不等那白衣公子,把“内廷中人”说完,赵桓的拳头已经砸了上去。 砰! 白衣公子应声倒地。 在剩下的一众翰林院子弟惊恐注视下,赵桓甩了下手,一脸不耐烦:“啰嗦!” 他抬起头,锐利如剑的视线,再次从众人身上扫过。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从本王面前消失,仅此而已。” 众子弟脸色逐渐泛白,面面相觑。 身后是他们所仰仗的翰林院学士,面前却是以绝对权威着称的凶悍王爷…… 得罪了哪一边,都足够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 砰! “王……” 砰! 挡在赵桓面前的翰林院子弟,开口的瞬间,迎接他们的便是赵桓的铁拳,一眨眼的功夫,又有两人倒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 名义上,他们是翰林院子弟,实际上,都是没有官身,仰仗家族关系的布衣罢了。 他们在大宋王爷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当赵桓再次迈步挺进,挡在面前的子弟,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不由吞了下口水。 片刻的天人交战,这身材魁梧的子弟,终究还是恐惧战胜了理智,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这一退不要紧,剩下的翰林院子弟,哗啦啦,全部散开。 刚才还拥趸者众的刘池,转眼就变成了光杆一个,身边所谓的鹰犬爪牙,面对赵桓毋庸置疑的王威,顷刻间被“震散”。 面对近在咫尺的赵桓,刘池猛然收紧拳头,强忍着骨子里产生的恐惧,故作镇定。 “哼,赵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不就是杀光了五百易州兵,活着走出了皇宫?六相任意一人,也能够轻松办到。” “论恩宠,你这个皇长子,远远不及六相。” “舍我一人,将你拉下马,想必六相也会很高兴?” 凡是内廷中人,皆是以六相同僚为荣,就算六相压根不把刘池当回事,但只要赵桓敢碰刘池,就等同于向内廷宣战。 哪怕是维护内廷的权威,六相也绝不会袖手盘管。 朱琏不由为赵桓捏了一把汗,若是搁在以往,她早已经出声劝阻,让赵桓避其锋芒。 但这一次,小钗受伤,而且定王府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朱琏只能默默选择的和赵桓,一条道走到河。 郑庆云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她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说刘池这样的内廷学士,随便一个京官,都足够镇住郑庆云。 她已经手心冒汗,但是看向赵桓时,心里的畏惧又瞬间消散。 仿佛只要有赵桓在,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王大全和陈钊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 王大全表面不动声色,仿佛坚定不移的支持着赵桓,实则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对内廷的人下手,无异于六相头上动土! 而陈钊则攥着拳头,一脸期待,毕竟刘池可是陈钊父亲主要政敌之一。 只要踢开刘池这个碍事的绊脚石,主战派在翰林院的话语权,必定得到质的提升! “为了一个区区婢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他看向赵桓身后的女眷,毫不遮掩眼神流露出的鄙夷。 明面上是在唾弃小钗,实则却是在践踏朱琏和郑庆云的尊严,捎带着把赵桓的脸打肿。 “整个定王府,从上至下,皆是贱骨头!” “你们没有听错,这话就是本官说的,尔等奈我何?” 凡是京官,没有蠢材! 刘池的狂妄并非空穴来风,他只是把童贯昔日想说,却不能说的话,一并说了出来罢了。 不出半日,教坊司发生的事,就会传遍整个朝堂。 这无疑是刘池向童贯递交出最好的投名状。 面对刘池的以小博大,处处挑衅,赵桓却笑了起来,这笑声令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刘大人,身为内廷官员,竟如此愚蠢。” “就凭你,也配与本王同归于尽?” “难道童贯没有告诉过你,本王向来是先斩后奏?” 赵桓甚至不屑跟这种人动手,直接叫来长福,冷冷道:“此人以下犯上,就地正法!” 什么?! 正法!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刘池,还是被赵桓的杀伐果决,惊了一下。 第118章 量刑过重 君无戏言,王爷同样无戏言,说杀就一定要杀,否则和谈王威? 刘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色骤变。 他本以为,今日激怒赵桓,顶多是被打残而已,只要休养过来,余生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 刘池做梦也想不到,赵桓竟然毫不犹豫的对他这个翰林院学士,痛下杀手。 难道这厮的字典里,就没有“投鼠忌器”这个词? “赵……定王,我……乃翰林院学士,大宋五品命官,你敢杀我?!” 刘池声嘶力竭的怒吼,但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后退,色厉内苒显露无疑。 赵桓就这么背着手,站在教坊司前院中央,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刘池。 “莫说你一个五品学士,就算是正三品学士承旨,胆敢对本王不敬,也照杀不误!” “亏你在朝廷为官多年,连最起码为人处世的规矩都没有,我看你这个学士,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已经封为广阳郡王的童贯,见到本王,也要低头做人,你一个五品小吏,也敢躁狂?找死!” 就算现在大宋官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朝政大权,都由奸臣佞党把持。 但尊卑有序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敢轻易捅破。 童贯手中大权在握,根本不把赵桓放在眼里,但面对面,童贯依旧要规规矩矩的行礼。 私底下干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开场合说了什么。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三岁竖子都懂。 意识到赵桓并未虚张声势,刘池的冷汗已经下来了,若是今日死在这,就算得到童贯的欣赏,又有何用? 刘池唯一的救命稻草,只剩下周浦了。 “周大人,您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定王,违反宗法祖制不成?” 周浦眉头紧锁,他早就料到,今日刘池不会善终。 整个汴京,这么多王爷,去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赵桓这个瘟神。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周浦虽然鄙视刘池,但宗法祖制不能乱。 “王爷,纵使周浦罪该万死,也应当交给大理寺处置,绝不可滥用私行。” “就算你能躲过易州兵一案,但滥杀朝廷命官,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此时,长福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任谁也不会怀疑,长福对赵桓的忠诚,这厮没有一刀捅了刘池,肯定是跑到开封府去推铡刀了! 面对周浦的喝止,赵桓却回以冷眸:“谁说本王是滥杀朝廷命官?” “此人以下犯上,对本王不敬,还冲撞王妃,重伤王府侍女,种种恶行,周大人觉得应当如何量刑?” 周浦不假思索:“应当重罚,发配。”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冷意:“既然此人罪责难逃,本王杀他,顶多算是量刑过重!” 什么?! 周浦知道赵桓善辨,却没想到,思维竟如此敏捷。 滥杀朝廷命官,整个朝堂,无一人能够担此责任。 但若是变成量刑过重,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以赵桓的身份地位,挨罚是难免的,但绝不至死。 周浦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桓看向早已呆住的刘池,不屑轻哼:“身为朝廷命官,最忌被人抓住把柄,你这厮却反其道而行之?当众侮辱本王?” “就算本王手里无权,依旧有一万种方式,能够整死你!” 刘池脸色煞白,此时此刻,就连宗法祖制都救不了他了。 朱琏和郑庆云,也目光诧异,根本没有料到,赵桓一出手,就要了刘池的小命。 这便是王府的威严,任何人胆敢挑衅,就地正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长福带着几个官差,把开封府的铡刀抬了过来。 砰! 随着铡刀落地,一声巨响,骤然回荡在教坊司,直接震碎了刘池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在场的歌姬,皆是吓得花容失色,却无人落荒而逃。 毕竟…… 此刻发威之人,正是她们的主子。 而受刑之人,则是意图来践踏她们尊严的狗官。 歌姬们虽花容失色,但心头却扑通扑通的乱跳,原来王爷说的都是真的…… 谁敢来教坊司造次,谁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给我进去你!” 长福薅住刘池的后脖领,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接踹进了铡刀里。 周围的翰林院子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刘池这个五品官,说杀就杀,他们这些布衣白丁,胆敢多嘴,只怕是会被碾成齑粉。 “我乃朝廷命官!” 刘池不断歇斯底里的哀嚎着,却无法换来赵桓的丝毫怜悯。 “你也配自称朝廷命官?” “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少你一个,对大宋社稷,毫无坏处,只要缮写善读者,任谁都能顶替你。” “你但凡有周浦一半的胆识和刚正,本王也可留你一条小命。” “我大宋,不养蛀虫,铡!”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长福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往下一压。 刘池瞬间安静了下去,猩红鲜血,飞溅数步,双目圆瞪的人头,直接滚落到赵桓面前。 赵桓一脚将刘池的脑袋踢开,眼神冷漠:“这般恶疾,除一个,我大宋就安宁一分。” 当赵桓抬头看向一众翰林院子弟时,众人无不后退胆寒。 “本王确实手中无权,但只凭皇长子这个身份,便可先斩后奏。” “翰林院也好,内廷也罢,谁若是想以身试法,尽管来,本王照单全收。” 一众子弟,吓得浑身颤抖,他们见过这么多王爷,却从无一人,像赵桓这般不容挑衅……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转眼间,一众翰林院学士,冲了进来,足有八人! 看到血溅五步的刘池,翰林院学士先是一愣,随即震怒。 “定王,你竟敢滥用私行!” “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宗法祖制!” “刘池乃五品命官,你说杀就杀,难道士大夫还不如猪狗?就算你是王爷,也休想脱身!” “我翰林院,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大理寺见!” 第119章 八大翰林院学士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一众翰林院学士,朱琏心情为之一沉。 很显然,刘池来教坊司闹事,乃是翰林院精心设下的局。 只要赵桓敢动手,这八个翰林院学士就会冲进来,意欲严惩赵桓。 可惜,他们严重低估了赵桓,看着已经身首异处的刘池,就算表面再凶,但颤抖的小腿,却已经出卖了他们。 可是当朱琏看向赵桓时,却惊讶的发现,赵桓依旧云淡风轻,眉宇之间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自信。 郑庆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已经吓得小脸煞白。 “姐姐,王爷闯祸了?” 闯祸…… 朱琏不由一阵好笑,这哪里是闯祸?分明是把天都捅了一个窟窿。 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等凶险,对于赵桓而言,似乎……根本不够看。 毕竟灭高尧康,杀易州兵,哪个不是弥天大罪?赵桓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眼前? 朱琏暗暗吸了口气,选择无条件的相信赵桓。 “庆云,你只需要记住两件事。” “其一,即便是天塌下来,你也只管毫不犹豫的相信王爷。” “其二,若王爷……身死,你我只需去阴间追随他即可。” 郑庆云薄唇轻咬,她虽然害怕,无法想朱琏那般不动如山,但对赵桓却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若不是赵桓,她要么被部头活活打死,要么沦为任人凌辱的下贱胚子。 对于郑庆云而言,赵桓不仅是未来夫君,更是再造恩人。 况且赵桓今日对翰林院痛下杀手,也是为府中女眷讨回公道。 “奴家知道了,只管跟着王爷一条道走到黑就是。” “虽未嫁入王府,但奴家……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说这话的时候,郑庆云偷偷瞄了朱琏一眼,毕竟面对正妃,她始终要恪守“后妃”的本分。 决不能压过朱琏,否则就算赵桓和朱琏不在意,外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一通,只会让朱琏难堪。 虽然到现在为止,朱琏依旧搞不懂,为何赵桓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了郑庆云这个女人。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朱琏已经明白,郑庆云所谓的“勾人手段”,并非矫揉造作,而是天性使然。 说到底,这是个没有经历过残酷现实毒打过的单纯女孩。 朱琏对郑庆云的敌意,自然也被“保护欲”所取代。 在她看来,郑庆云和小钗一样,都是她的妹妹。 反倒是小钗,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小脸煞白,却始终捂着脱臼的胳膊,咬紧牙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她生怕,进一步激怒赵桓,为了给她出气,更是为了帮朱琏找回面子,进行更加疯狂的报复。 哪怕小钗只是个丫鬟,依旧能从赵桓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那八个翰林院学士,已经作势要离开。 三女的心,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嗓子眼。 若此案闹大,必定会为定王府惹来祸端。 可是…… 赵桓非但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反倒一挥手,把长福和王大全叫到面前。 他瞥了一眼刘池的尸身,云淡风轻道:“本王虽不嫌晦气,但此地住的都是歌姬,只怕她们受不了刺激。” “把尸体扔出去,院子清理干净,铡刀送回开封府,刷洗干净,以后本王还要用。” 王大全悄悄擦掉手心深处的冷汗,一脸正色,拖着刘池的尸身就往外走。 长福也不含糊,带人把铡刀搬离。 陈钊虽然不愿意错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可他毕竟是翰林院子弟,这种时候要避嫌。 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大全,正一步一步成为定王的亲信。 赵桓打发教坊司的部头,清理院子里的血迹,自己则迈步来到小钗身旁。 看着小钗脱臼的肩膀,柔声道:“忍着点。” 这种挫伤,对于精通六艺的赵桓而言,并非难事,左手扶着小钗的肩膀,右手抓住胳膊。 “小钗,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对本王心动了?” 啊?! 刚才还疼的死去活来的小钗,整个人愣住,心想王爷又发什么疯。 当着王妃的面,胡说什么呀! 小钗下意识看向朱琏,就是这个分神的档口,赵桓抓住小钗的胳膊,用力往上一顶。 只听“嘎巴”一声脆响,脱臼的胳膊当场复位。 小钗惊讶无比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试着活动了一下,苍白的小脸瞬间恢复了血色。 “不……不疼了?” “王爷,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了?” 赵桓咧嘴一笑,不知谦虚为何物:“若本王说,趁着上茅房的功夫,把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全都看了一遍,你信吗?” 小钗下意识瘪了瘪嘴:“呸,鬼才信你!” 话一出口,小钗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小脸憋得通红,连忙低头认错。 “奴……奴婢一时得意忘形,还请王爷严惩。”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守着朱琏,赵桓自然不会和小钗一般见识。 直接摸了摸小钗的脑袋,调侃道:“小丫头片子,你也太可爱了。” 小钗脸颊涨红,心想自家这位王爷,真是个异类。 前一刻还杀伐果决,吓死人不偿命,这一刻又变回昔日那个不着调的纨绔王爷了。 朱琏和郑庆云对视了一眼,明明翰林院学士还站在门口,赵桓却仿佛已经把这些“敌人”给忘了。 既然赵桓都不在意,她们自然也不会纠结,当即把小钗扶起来,跟着赵桓往前堂走去。 现场的歌姬,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想要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门口那八个翰林院学士的眼神,便是如此。 “定王!你竟如此轻视我等!” “难道真要去大理寺,当庭对质,你才甘心?” “岂有此理,翰林院何时受到过这等羞辱。” 最极致的鄙视,就是无视。 赵桓直接把那八个气势汹汹的翰林院学士,当成空气,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赵桓迈步走上前堂台阶,这才转身瞥了他们一眼。 “忒的啰嗦,用不用本王把铡刀再搬回来?” 第120章 风向转变 为首的翰林院学士张茂,已经气的压根痒痒,他抬起手,指着赵桓,一字一顿。 “好你个狂妄至极的……王爷!” “今日若不将你送进御史台,我等枉为朝廷命官。” 陈钊虽不敢直接与翰林院撕破脸,但也没闲着,赶紧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赵桓身后。 赵桓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压根没把这些翰林院学士当成对手。 “若尔等真想去告本王,这会儿已经到大理寺了,何须在此聒噪?” “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刘池死了,压在头顶的大山被移开,只怕是尔等做梦都会笑醒?” 被赵桓直接戳穿心思,一众翰林院学士,顿时老脸涨红。 张茂一甩袖子,故作鄙夷:“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桓懒得跟张茂争辩,只管自顾自的说着。 “别说大理寺,就算是宗正寺也扳不倒本王。” “刘池以下犯上,当众对本王不敬,整个教坊司都是证人,本王杀他,乃是量刑过重。” “怎么,就凭这点罪过,就想让本王偿命?未免太天真了。” “尔等气势汹汹,不过是想让本王自认理亏,然后让出教坊司主使的位子。” “死了这条心,教坊司里面这么多油水,与其便宜了尔等,还不如本王自己捞。” 一众翰林院学士,嘴巴长得老大。 他们断然想不到,赵桓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竟当众宣扬“中饱私囊”。 可偏偏,他们拿赵桓毫无办法。 正如赵桓所言,除非他是个软柿子,任谁都能捏他一把,否则别说“量刑过重”这个罪名。 就算是真给他按一个“滥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也未必能够扳倒他。 除非暗中下毒手,否则想要光明正大的杀一个皇亲国戚,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按照流程,他们必须去大理寺状告赵桓。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如本王给你们指一条明道。” “刘池对本王不敬,冲撞王妃,重伤王府仆人,本王不得已将其就地正法。” “翰林院学士联名,请求陛下从轻或是免于处罚本王。” 张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厮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翰林院与赵桓已经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帮赵桓求情?我呸,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张茂正准备一口回绝之际,赵桓却抢先一步笑了起来。 “本朝还从未册立过翰林院学士承旨一职,待易州贼首发还汴京,陛下必定龙颜大悦。” “到那时,本王自然会请命陛下,册封学士承旨,不知应当从哪位学士中挑选?”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张茂,一把将两旁的学士推开,迈步上前,冲着赵桓作揖行礼,深深一拜。 “刘池胆大妄为,仗着乃是内廷中人,竟敢当众对王爷不敬,死有余辜!” “我等必定联名上书,恳请陛下,严惩此人!” 张茂身后的七个翰林院学士,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一把将张茂薅回来。 这老家伙反应太快了。 翰林院学士承旨,这可是……正三品官职。 而且一旦成为“学士承旨”,就等同于进入内廷,不光如此,将来还大概率会入相,一步登天,成为三公九卿的候选人才。 任何一个翰林院学士,都无法拒绝“承旨”二字。 张茂虽然站在赵桓的对立面,但却并不记恨,所有的敌意,都源于利益不合。 而今,赵桓不仅灭了刘池,还愿意为张茂保荐“承旨”一职。 张茂看赵桓的眼神,越来越柔和。 就在这时,一个不甘心的翰林院学士,咬牙驳斥起来。 “王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你和陛下约定的豪赌,整个汴京谁不知道?” “十日内,摘下二百颗叛贼首级,无异于痴人说梦。” “期限之日,王爷恐怕自身难保,又何来的保荐承旨?” 赵桓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光靠他自己一个人,对岳飞充满信心还不够。 易州豪赌,大有文章可做。 赵桓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易州豪赌,不过是本王和陛下演的一出大戏罢了。” “陛下对本王寄予厚望,如若不然,本王又岂能次次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在场的翰林院学士,皆是沉默。 尽管世人皆知,陛下向来不待见赵桓,可是这段时间,赵桓的所作所为,换做旁人,早就死一万次了。 此次易州豪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早在赌局开始之前,易州方面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桓派出去的虎翼军,只需要走个过场,把人头带回来,就算是交差。 如此一来,赵桓立下奇功,便可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 这些时日的种种不同寻常,全都指向“立储”。 难道说…… 赵桓自始至终,都是陛下走的一步暗棋? 众人看赵桓的眼神再次发生微妙变化,但依旧有人心存疑虑。 “陛下为何如此器重王爷?” “或者说……王爷哪里值得,陛下如此苦心栽培?”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本王乃是众多皇子王爷中,最优秀的一个。” 现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撇嘴白眼。 论脸皮厚,赵桓绝对拔得头筹。 张茂此时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除非……风向有变!” 风向有变? 众人心头一沉,脸色剧变,结合赵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个合理解释,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陛下正在引导风向,准备与金人决一死战,因此才会栽培,赵桓这个最刚烈的王爷。 翰林院主和派,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配合陛下的国策。 若是陛下有心一战,那么主和派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们必须尽快调整政见,配合陛下才行。 张茂眼睛一动,再次冲赵桓行了一礼。 “刘池该死,我等这就去大理寺,讲明缘由。” 说完,张茂转身就走。 一众翰林院学士面面相觑,也不再言语,跟着张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陈钊,眼睛放光。 “王爷,您真是神了!” 第121章 铁杆鹰派 陈钊知道赵桓外粗内细,看似躁狂,实则城府极深。 所谓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尽是赵桓博取政治资本的手段罢了。 但是,光靠一张嘴,就尽退翰林院学士,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陈钊的认知。 “属下本以为,今日已经免不了要去大理寺对峙。” “没想到,王爷一开口,便化干戈为玉帛,甚至亲自去大理寺,为王爷美言。” “属下对王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赵桓轻笑一声,眼神深邃:“陈公子,你该不会真以为,他们去了大理寺?” 陈钊表情微僵:“难道不是?” 赵桓起身背着手往前堂走,语重心长道:“他们必然先去内廷,请示童贯,打探风声。” “若是大宋风向有变,他们自然会去大理寺美言,反之,便是去告本王了。” 陈钊虽善于溜须拍马,人情世故,但对于政治的把握,却依旧稚嫩。 他低着头,捉摸了半天,终于脸色一变。 “若陛下主战,他们便会拥趸王爷,翰林院主和派土崩瓦解,以后只有主战派。” “但是……陛下可是向来坚定不移的主和!” 搁在以往,陛下自然是主和。 但自从赵桓灭了易州兵,那九十二万贯岁币,至今没有送出汴京,局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按照时间推算,完颜宗翰差不多已经知晓了,“宋拒不交岁币”一事。 完颜宗翰必定第一时间,奔赴京都,向完颜晟汇报,并且请求发兵伐宋。 木已成舟,大战不可避免。 赵佶不打也得打了,册封童贯为广阳郡王,就代表着赵佶政向转变。 战归战,但君臣父子之间的政见,依旧相差万里。 童贯受封广阳郡王,必定要奔赴太原府,统兵作战。 而赵桓的决战之地,则选在易州。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陛下也要打仗了,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赵桓这个“铁杆鹰派”大捞政治资本。 也就是半个时辰,张茂等人已经到了内廷,虽然没有见到童贯,却从内侍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 “陛下册封媪相为广阳郡王后,便数次与媪相商讨,决战于太原府一事。” “定王并非空穴来风,陛下已经改和为战。” 听到内侍亲口回应,张茂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已经目光大盛。 “好好好!太好了!” “正如定王所言,易州豪赌,不过是走个过场。” “若是立下战功,便可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就算出了岔子,陛下对定王的栽培,也绝不会停止。” “毕竟……纵观整个大宋,论主站鹰派,谁还能鹰得过定王?” 除刘池,保荐承旨,皆是意外之喜。 没有站到陛下的对立面,才是重中之重。 张茂非但不再记恨赵桓,反倒心里尽是感激。 “走,我们去大理寺,刘池贼子,竟敢对定王不敬,死有余辜。”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赵佶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 周浦可不管那么多,跪在地上,嗓音铿锵有力。 “定王滥用私行,量刑过重,擅自对士大夫挥动屠刀,应当严惩。” “按照宗法祖制,应当废其亲王爵,贬为郡王,以儆效尤。” 赵佶甚至都不愿看周浦一眼,面前堆着厚厚一摞奏折,貌似国事缠身,实则却是在奏折的掩护下,画着仕女图。 他心里冷哼一声,废赵桓亲王爵?媪相都不敢这么说! 若是贬了那逆子,还如何立他为储君? 别说区区一个五品学士,就算是杀了三品大员,该罚就罚,但爵位不能贬。 “周浦,光是这个月,你已经弹劾定王三十余次了,你不嫌烦,朕都嫌烦。” “以后,直接去大理寺,没有特别召见,不必进宫了。” 周浦不为所动:“开封府不敢管,大理寺无权管,宗正寺懒得管。” “难不成,就任凭定王如此恣意妄为下去?” “就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大宋即将和金人开战,定王乃是铁杆鹰党,但依旧应当奖罚分明。” 本来赵佶已经打算直接把周浦轰出去了,听到这话,立刻冷静了下来。 铁杆鹰党? 不是周浦提起来,赵佶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立赵桓为储君,本就是为了背黑锅,如今宋金大战已经在所难免,万一打输了,赵桓这个铁杆鹰党,岂不是现成的靶子? 赵佶心头一动,冲着周浦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好了,朕知道了。” “定王量刑过重,越过大理寺和刑部,擅自断士大夫生死,若不罚,不足以平人心。” “便罚他三个月俸禄,若不思悔改,再治他重罪。” 本来赵佶还担心,周浦这个死倔驴,会继续纠缠下去。 结果却出乎预料,周浦很是痛快的行了一礼,默默退下了。 也能理解,毕竟周浦前前后后,光是弹劾赵桓,就弹劾了不下百次。 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回音,这次能让赵桓挨罚,已经算是打了个大胜仗。 赵佶懒得再理会周浦,继续低头画着仕女图,心情逐渐明朗了起来。 “刘池?死得好!” “你这一死,朕和那逆子算是统一政见了。” “若是打赢了,朕依旧千秋万代,若是打输了,自有这个鹰派逆子,揽下所有罪责。”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武德司卫士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显肃皇后让属下传话。” “陛下这几日,回后宫吗?请陛下保重龙体。” 赵佶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朕公务缠身,不便回宫。” 武德司卫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皇后殿下想念定王,希望……” 不等武德司卫士说完,赵佶已经冷冷打断:“不许!” “以后任何人,不得擅自召那逆子入宫。” 武德司卫士脑袋压得极低:“皇后殿下说……让陛下二选其一。” “此乃礼法。” “按照时间推算,陛下也该行夫妻之礼了,若旧不回宫,只怕……” 赵佶放下毛笔,起身一挥手,甚是豪气:“朕岂能不近人情?让定王进宫,母子团聚。” 第122章 母子情深 仁明殿内园,蔷薇花圃开的正艳。 由花卉组成的幽径却凉风习习,显肃皇后走在前面,赵桓和香兰跟在身后。 这犹如人间仙境般的景色,对于赵桓而言,却处处透着诡异。 偶尔一阵凉风吹来,简直像是阴风一样! 鬼知道,内园里究竟埋了多少具尸体,兴许此时赵桓脚底下,就有堆砌的枯骨。 眼前的蔷薇花越是鲜艳,赵桓心里就越是发毛,这可都是用血肉催出来的艳丽。 就在这时,显肃皇后的声音传来。 “本宫虽从不干涉政事,但这次还是要说你几句。” “当众滥杀朝廷命官,此乃大忌,这次你运气好,不代表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面对显肃皇后的提醒,赵桓满脸堆笑。 “母后话,儿臣都记住了。” 话音刚落,显肃皇后脚步骤停,若不是香兰及时拽了赵桓一把,非直接撞上去不可。 显肃皇后缓缓转身,那威严至极的盛世容颜,竟没有半点表情。 “是真记住了,还是搪塞本宫?” 清冷的嗓音,与周围艳如鲜血般的花圃,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桓,每次面对显肃皇后时,都感觉浑身发毛。 这份畏惧,除了母子关系之外,自然还和显肃皇后的行事做派有关。 赵桓杀人,最起码还讲道理,只杀该杀之人。 而进了后宫,兴许一句话说错,都可能被显肃皇后像是蝼蚁一般碾死。 赵桓心里慌得一批,表面却镇定自若。 “母后对儿臣的厚爱,儿臣感恩戴德,又岂会搪塞母后?” “至于刘池,乃是罪有应得,怎么能叫滥杀?” “若是再有一次,儿臣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 显肃皇后眼睛里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 “本宫没说不让你杀,但要注意方式方法,莫要落人把柄。” “他不是伤了王府的人吗?此事涉及皇亲国戚,大理寺可管,宗正寺也可管。” “只要把他抓到宗正寺,本宫便可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届时,还要给他扣一个,弃官出逃,玩忽职守的罪名。” 听到显肃皇后这番开导,赵桓眼睛直冒光,在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这方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以前,赵桓进宫难,现在更难了。 赵佶深知“母子连心”的道理,自然不肯让赵桓与显肃皇后接触太多。 事实证明,赵佶是对的,若能时常动用显肃皇后的力量,赵桓在前朝早就可以横着走了。 不干政,不代表不杀人! 虽然赵桓的生母显恭皇后,早已经去世,但如今,赵桓却再次感受到了“强烈”的母爱。 显肃皇后,不仅是赵桓的养母,更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至于其他兄弟,甚至当今陛下,对赵桓而言,皆是陌路人。 就在这时,赵桓再次被香兰拽住。 而显肃皇后则独自一人,迈步朝内园深处的凉亭走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等会配本宫用过午膳再走。” “先让香兰带你在内园转上一圈。” 望着逐渐远去的显肃皇后,赵桓不由喜上眉梢,虽然这个母亲恶毒狠辣了些,但对他的感情,却深沉真挚。 见赵桓目送显肃皇后远去,一旁的香兰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定王,竟然也有噤若寒蝉的时候。” 赵桓脸皮何其之厚?自然不会承认。 “这叫尊敬!” “儿敬母,乃是天经地义。” “不过话说回来,香兰姐姐,这内园是不是晦气了点?” 香兰娇笑不止,她早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位王爷,不怕人,怕鬼! 在前朝杀伐的时候,何等凶悍?但每次只要靠近仁明殿,便屏住呼吸,目不斜视,生怕看到什么惊悚之物。 香兰故意使坏,伸手一指不远处的花圃:“王爷,您看那是什么。” 赵桓顺着香兰的手指看去,只觉得心头一沉。 那片花圃下面的泥土,明显最近刚翻动过,泥土上面,露出一个白色之物,仔细一看,竟是一根手指! “我勒个去!” “香兰姐姐,我说什么来着?这鬼地方太晦气了,还是赶紧让母后搬出去。” “这哪里是花园?分明就是乱葬岗!” “而且……仁明殿乃是寝宫重地,在如此庄严肃穆之地,埋下这么多尸体,若是被礼部知道……” 不等赵桓说完,香兰已经笑着打断,她显然早就习惯了与尸体为伴。 “一具尸体而已,瞧把你给吓的。” “皇后殿下虽杀伐果决,但并不弑杀,这蔷薇园里的尸体,有一大半,都是从别处运来的。” “后宫就这么大,人却那么多,别说侍女太监,就连嫔妃们,都要七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 “这人一多,矛盾就多,嫔妃们之间闹了矛盾,只能把气撒在侍女身上。” “若是正妃们打死了侍女,直接扔出去便是,嫔妃以下的贵人们,害了人命,又该如何处置?” “总不能看着那些进了宫,连陛下面都没见到的贵人,稀里糊涂,就被送到宗正寺?” 赵桓算是听明白了,显肃皇后这是在替那些“新人”善后。 至于这后宫,绝不像外界幻想的那般,锦衣玉食。 妃子的吃穿用度和俸禄,都是有数的,而且人多宫殿少,除了受宠的妃子,绝大多数“贵人”都是睡大通铺,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否则,哪有那么多宫殿给她们分配? 能自称本宫者,永远都是最受宠,或是地位最高的那几个,其余贵人,不过是些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皆是苦命人。 而且只有特例能够埋在蔷薇园,与其说是乱葬岗,倒不如说是一些苦命人的归宿。 除此之外,那些生病的,或是犯了罪的,全都被清理出宫,自然不会留下晦气。 赵桓看着那根露在土外的手指,不由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 香兰神秘一笑:“不是!此人背后私议皇后殿下,是我亲手勒死的!” 第123章 郓王返京 赵桓表情一僵,心里直骂街,亏老子还感动半天,结果啪啪打脸。 这蔷薇园……依旧是个鬼地方! 就在赵桓准备直接离开时,香兰的声音再次传来。 “此人乃王贵妃身边的侍女,肆意散播谣言,诋毁皇后殿下的声誉。” “若是不加严惩,日后,王贵妃岂不是变本加厉?” 王贵妃? 赵桓眉头微皱,立刻洞悉其中利害。 除非显肃皇后去世,否则王贵妃永远都不可能取代显肃皇后的位置。 因此,王贵妃根本没有得罪显肃皇后的理由。 唯一的解释,王贵妃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赵桓。 “看来郓王府和肃王府的恩怨,不可能轻易化解。” 听到这话,香兰不由一阵冷笑。 “化解?王爷,您也太天真了!” “郓王妃惊吓成疾,肃王更是颜面尽失,已经躲在王府,数日不肯露面。” “郓王和肃王,可是王贵妃的依仗。” “恐怕现在,王贵妃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才是。” “而且……” 香兰私下扫了一眼,见并无其他侍女在场,这才压低声音。 “满打满算,再有四天时间,郓王就会回到汴京。” “而四天后,正是你和陛下豪赌的兑现之日。” “到时候若是易州方面毫无进展,就算陛下放过你,郓王也不会放过你。” 郓王返京,可不是为了回京述职,而是为他的兄弟和妻子报仇雪恨。 赵桓本无意与郓王为敌,毕竟关系摆在那,既是兄弟,又是连襟。 据赵桓所知…… 郓王乃是皇家状元,不只是大宋,更是整个历史上地位最高的状元。 凡是能中状元者,哪个不是人杰天骄?郓王更是天骄中的天骄! 就算赵桓依旧很多年没有见过郓王,心里依旧清楚,这将是他面对过最强大的对手。 六艺冠绝,绝非儿戏! 四天后,兄弟重逢,只怕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局面。 用过午膳,赵桓便不再停留,离开皇宫,直奔艮岳。 由于刘池一死,举办小苑诗会,便有赵桓全权负责。 举办地点选择在“绛霄楼”。 按照以往的规矩,小苑诗会流程有三,武斗,燕乐,品诗。 大宋重文轻武,燕乐品诗,走走样子便是,这第一场武斗,则是大有搞头! 赵桓便要抓住这个机会,壮大宋男儿以血性! 绛霄楼外的院子,被全部清空,搭建起演武场。 仅仅过去一天,赵桓大搞武斗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本以为大宋文弱,不会有太多人响应。 结果却出乎赵桓的预料,前来报名者,竟络绎不绝。 “王爷,小苑诗会可别把在下忘了!” 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绛霄楼下,挥手大喊着,眼神充满期待。 赵桓笑着回应:“好说,去把报名费交一下。” 白衣男子一愣:“报名费?多少钱……” 赵桓直接比了个“耶”的手势:“不多,二百两而已。” 作为小苑诗会的策划人,赵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捞油水的机会。 以往参加小苑诗会的人,都是靠举荐,而这次,则全部变成报名! 区区二百两银子,就可以获得面见陛下的机会,这买卖何其划算? 白衣男子甚是爽快的应下,结果扭头就骂街。 “二百两银子?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半个小苑诗会,你都要捞一笔,还整日自诩两袖清风,大宋救星,我呸!真够不要脸的。” 赵桓站在绛霄楼上,笑眯眯的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 一旁的陈钊,忍不住调侃:“王爷,这厮背后准骂你。” 赵桓耸了耸肩,压根不在意:“只要交了报名费,尽管骂。” “现在我大宋正是用钱之际,百姓贫苦,本王也只能薅这些名流权贵的羊毛了。” 凡是能够参加小苑诗会者,自然是非富即贵。 尤其是参加武斗者,最次也是官宦子弟。 重文轻武,乃是说给百姓听的,凡皇亲国戚,名流权贵,哪个不是文武双全? 就连童贯老贼,都可上阵杀敌。 文武双全是“出将入相”的基础素质。 以往小苑诗会,规模普遍不大,一来是举办的太过频繁,二来举荐制,意味着参会者,都要托关系。 大圈子套小圈子,套来套去,也就那几个人而已。 赵桓直接改成报名制,只要交上二百两银子,任谁都可以参加。 光是当天报名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三百人! 要知道,这还只是参加武斗者。 而且…… 武斗比的可不是个人勇武,而是统兵作战,到时候再加上麾下兵马,仆从军…… 少说也要万八千人。 “王爷,如今国库空虚,奉行勤俭之风,如今大搞小苑诗会,只怕是会落人话柄。” 面对陈钊的提醒,赵桓却大手一挥,甚是豪气。 “格局小了!” “在别人看来,此乃小苑诗会,但在本王看来,却是战前誓师大会!” “会要办,钱要捞,精气神也要提振起来!” 陈钊目瞪口呆,脸上尽是佩服。 “不愧是王爷,属下只怕是这辈子,都难以望之项背。” “不过……” “有件事,属下要提醒王爷一下。” “翰林院的气氛,似乎不太对。” 赵桓眉头一挑:“怎么说?” 陈钊神情复杂:“按理来说,刘池一死,风向大变,主和派已经自行解散。” “现在翰林院只剩下一个主战派,可家父却并未得势,相反,张茂那群家伙,似乎有什么顾虑,这两日,甚是低调。” 赵桓没吭声,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张茂那群投机分子,必然是知道郓王即将返京,吃不准赵桓和郓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所以才骑墙观望。 偏偏就在这时,郓王府管家突然出现在绛霄楼下。 “听说小苑诗会改成报名制了?小的特意前来给我家王爷报名。” “武斗,燕乐,品诗,全部参加。” “六百两银子,奉上!” 听到“郓王”二字,陈钊脸色一白,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示意赵桓千万不要让郓王参加小苑诗会。 赵桓却装作没看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郓王府管家。 “三弟返京,本王甚悦!” 第124章 本王两袖清风 陈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揣测赵桓的心意。 作为最“了解”赵桓的属下,跟赵桓接触的时间越长,反倒越是迷茫。 这家伙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郓王返京,明摆着是奔着赵桓来的。 就算赵桓势头再猛,面对这位皇家状元,也必须避其锋芒,要知道……无论是从何种方向衡量,赵桓与郓王都差着一个档次! 甚至包括“人心”方面。 郓王身为皇家状元,在文人群体中的威望,何其之高? 与郓王硬碰硬,稍有不慎,赵桓积累的所有资本,都将顷刻间化为乌有。 郓王府管家,见赵桓竟如此不知死活,心里不由暗暗冷笑。 该死的赵桓,趁着郓王不在,欺肃王,辱王妃,这份恩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举办小苑诗会之时,就是赵桓身败名裂之日!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家王爷,也甚是想念定王,待到小苑诗会,兄弟重逢,想必是极为温馨的场面?” 郓王管家,故意把“温馨”二字的强调,拖得老长。 含沙射影,意在讽刺赵桓时日无多了。 “哦,对了!等到小苑诗会,我家王妃也会来参加。” “定王与我家王妃之间的小误会,到时候一并解除。” 究竟是“解除”还是“清算”,双方心知肚明,郓王府这些时日积压的怨气,都将一并清算偿还! 到时候,究竟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只是逞凶斗狠的皇长子笑到最后。 还是皇家状元,迁封太傅,宁海军节度使,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郓王,更胜一筹。 拭目以待! 郓王管家,撂下六百两银子,正欲转身而去,却被赵桓叫住。 “站住!” 郓王管家脚步骤停,眉头紧锁:“怎么,定王还有事要吩咐?” 距离郓王返京,还有四天时间,这四天内,郓王府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千万不能跟赵桓产生任何冲突。 只要等到郓王回来做主,便是胜利! 赵桓眼睛微眯,发出阵阵轻笑。 这笑声,令郓王管家后背发凉,赵桓这个混蛋,虽然“无权无势”,但仗着皇长子的身份,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倘若趁着郓王返京之前,突然对郓王府下手,还真是个麻烦事。 就在郓王管家低着头,逐渐紧张起来的时候,赵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好像忘了什么事?” 郓王管家,为了脱身,哪敢迟疑,连忙拱手作揖。 “请定王息怒,小的一时大意,竟险些忘了礼数。” 说话间,郓王管家深深一拜,尽管心里正在问候赵桓的祖宗十八待,但表面却恭敬至极。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他就是喜欢看这些奸佞,看自己不爽,又干不掉自己的憋屈模样。 “呵呵,不愧是郓王调教出来的……下人!” “还是很懂礼数的嘛。” “不过,本王指的是报名费。” “那六百两银子,只够郓王参会,既然郓王妃也要参加,报名费自然是要翻倍。” “本王向来恪尽职守,按规矩办事,就算是自家人,也不能徇私枉法,你说呢?” 郓王管家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心想,整个汴京,就属你脸皮厚! 教坊司主使,户部监察御史,这两个官职,本是过街老鼠一般的烂差,结果到了赵桓手里,愣是变成了摇钱树。 没有赵桓点头,教坊司的钱款,一个铜板都流不出来,歌姬更是成了赵桓的私仆。 户部一天被赵桓查几十遍,但凡有点油水,全都被赵桓吸得一干二净。 现在京中各大瓦舍勾栏,以及户部官员子弟,恨不得在家扎小人,咒死赵桓! 论徇私枉法,连六相与赵桓相比,都相形见绌。 此次小苑诗会的筹办权,落在赵桓手里,免不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光是报名费,一人就二百两银子,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郓王管家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怨恨,强行挤出一丝笑脸。 “瞧小的这脑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多谢王爷提醒。” “郓王妃参会的话,二百两……” 不等郓王管家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六百,少一文钱都不行!” “毕竟本王向来严谨,哪怕是面对自家亲戚,也要按章程办事,不信你去问周浦。” 呸!不要脸!你也配提周大人的名字? 郓王管家心里阵阵滴血,却只能强颜欢笑,又从袖子里取出六百两银票。 看着郓王管家那副憋屈相,赵桓暗暗好笑。 现在整个汴京都等着看热闹,巴不得郓王回来踢赵桓的屁股。 赵桓就纳了闷了,究竟是谁说的,郓王是他的克星?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为了拨乱反正,告诉京中各方势力,赵桓才是皇长子,大宋皇族名副其实的“老大哥”。 他就是要往死里挤兑郓王府。 “也就是说,郓王府参会之人,只有郓王和王妃二者?” “堂堂王爷,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未免有点掉价?” 一听这话,郓王管家差点哭出来。 “王爷,小苑诗会由您筹备,这端茶倒水的仆人,也应当由您安排?” 赵桓耸了耸肩:“这是自然。” “不过陛下身先士卒,推行勤俭之风,本王积极响应,若是雇佣太多杂工,岂不是多了一笔额外支出?” “到时候人手不够分,别人身边都有侍奉,唯独冷落了郓王夫妇,这该如何是好?” 好你个赵桓! 郓王管家气极,这明摆着故意给郓王府难堪,难道赵桓真不怕郓王回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定王,您给个准数!” 看着郓王管家直嘬后槽牙的怨恨模样,赵桓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一千两银子,本王必定让郓王夫妇享受最顶级的服务。” “人靠衣装马靠鞍,堂堂王爷,排场自然不能弱了,否则让人笑话是小,犹如皇威,被礼部弹劾,事大!” 一…… 一千两银子?! 郓王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这厮难道没见过钱?真敢狮子大开口! 第125章 郓王不过弟弟 报名费,加上服务费,这便是二千二百两银子。 往届举办小苑诗会,总花销,也没这么多! 赵桓这厮,分明是把小苑诗会,当成了他自己的摇钱树,借机压榨京中名流…… 见郓王管家满脸涨红,赵桓故作诧异:“不会?郓王府难道连区区二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郓王独得恩宠,两岁时,就被册封为检校太尉,开封府仪同三司,加封魏国公。” “这么多年下来,光是俸禄,都是一笔极为惊人的数字,你可别告诉我,诸般家产,早已挥霍一空。” “败家子!” 普天之下,只有三人,敢当众叱骂郓王为败家子,除了陛下和皇后,剩下的就是赵桓这个皇长子。 郓王管家气的直犯迷糊,差点急火攻心,一头栽倒。 但是郓王未归,现在王府没有顶梁柱,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好好好,不就是二千二百两银子?为了郓王,这钱我们出了!” “不过……定王,您可要当心了,靠着小苑诗会大发横财,小心户部来找您!” 赵桓双手抱胸,耸了耸肩:“户部来找本监察御史作甚?” 这话差点没把郓王管家噎死,户部监察御史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只对陛下负责。 换言之,能够管理监察御史者,唯陛下。 郓王管家无计可施,只能恨恨而去。 陈钊实在是憋不住了。 “王爷,您如此挤兑郓王府,倒是解气了,可是这份恩怨,也更加根深蒂固了。” “等郓王返京,岂会善罢甘休?”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你们还是兄弟?” 赵桓瞥了陈钊一眼,轻描淡写的反问:“不然依你之见,本王应当如何?” “备下厚礼,去郓王府摇尾乞怜,祈求郓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本王一马?” 陈钊半天说不出话,以他对赵桓的了解,恐怕小苑诗会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态度强硬,并无不妥,但也要有个度。 遇到郓王这等天骄,低头认怂不丢人,正所谓卧薪尝胆,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不过这些话,打死陈钊都不敢说出来。 赵桓却伸手拍了拍陈钊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有你的办事风格,本王自然也有本王的尊严底线。” “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负责屈,本王负责伸。” “只管放心就是,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本王顶着,断然压不到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钊自然也就不再纠结,反正是死是活,小苑诗会上自见分晓。 陈钊拿出账本,把小苑诗会的收入支出明细,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赵桓。 “扩建和装饰绛霄楼,共计花费五百二十六两银子。” “由于负责燕乐环节的歌姬,都是从教坊司出,因此并无额外支出。” “至于收入……” 说到这,陈钊不由吞了下口水。 “共计……三万六千两银子,若是算上刚才郓王府上交的二千二,则是……三万八千余两。” 赵桓大失所望:“本王忙活了这么多天,结果四舍五入,才赚了三万两银子?” 陈钊在作奸犯科,中饱私囊方面的天赋,也算得上天骄。 “王爷,四舍五入,应当是二万两银子才是!” 赵桓眉头微皱,转身看向陈钊,没好气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要不然……舍到一万两银子?” 一听这话,陈钊直接把账本撕了,摊开手:“属下压根就没入账,所有收纳支出,全部记载属下的脑子里。” “本次小苑诗会的收入,四舍五入为一千两银子。” 就在这时,绛霄楼里传来一声轻哼。 “你们二人,倒还算是有良心,竟然还给陛下留了一千两银子。” “三万八千两银子,四舍五入到一千两,童贯都没你们这么黑!” “王爷,你和陈钊配合的如此默契,恐怕不是第一次了?” 朱琏带着郑庆云和小钗,专程来绛霄楼探望赵桓,结果正好撞见了狼狈为奸,贪赃枉法的一幕。 看着陈钊,朱琏就来气,这便是典型的狐朋狗友,都把赵桓给带坏了! 面对冷不丁出现的朱琏,赵桓和陈钊皆是一惊。 见二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朱琏更是没有好脸色。 “口口声声,匡扶大宋社稷,私底下却大捞特捞,王爷,本宫向来不愿在府外苛责你。” “但你未免也太过分了,若是被外人知道,不光你的一世英名毁了,定王府的声誉,也要被你败尽。” “难道英灵祠供奉的北陲义士,都白死了不成?” 赵桓一声不吭,这更大宋,赵桓就怕两个人。 其一是显肃皇后,其二便是朱琏。 好在陈钊反应快,一扫刚才的奸诈模样,昂首挺胸,满脸正气。 “王妃殿下,您错怪王爷了。” “此乃劫富济贫,绝非中饱私囊。” “羊毛出在羊身上,京中权贵名流的钱从哪来的?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如今大宋国力积弱,眼看着就要打仗了,这么大的缺口,想要补上,谈何容易?” “王爷只能呕心沥血,想方设法,筹措军费抵抗金兵。” “王爷之心,堪比明月乾坤!” 这一通马匹拍下来,直接把赵桓拍的飘飘然,差点连赵桓都相信,他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大宋的英雄。 结果…… 朱琏压根不吃这一套,她冷冷注视着陈钊。 “你觉得本宫很傻,任凭你肆意拿捏哄骗?” 刚才还浑身散发着正气的陈钊,瞬间蔫了下去。 朱琏眼神一厉:“再敢信口雌黄,小心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大宋的奸臣佞党已经够多了,定王府这片净土,容不下尔等谗言。” “趁本宫改变注意之前,立刻消失!” 陈钊哪敢有半点迟疑?眼前这位王妃,连赵桓都不敢忤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翰林院子弟? 转眼间,陈钊就跑的无影无踪。 赵桓心里暗骂,这厮虽然聪明,用起来也极为顺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特么不讲义气了。 第126章 打仗就是打钱 陈钊这个“外人”一跑,朱琏的眼神更厉一分。 站在旁边的郑庆云,见赵桓满头大汗,畏朱琏如虎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娇笑,可算是救了命了! 赵桓连忙借坡下驴,一个箭步冲到朱琏面前,紧紧攥住朱琏的小手,无比真诚的解释起来。 “爱妃,你真误会我了。” “大宋的命脉在于易州,而易州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想要把易州变成大宋的门牙重镇,前沿堡垒,需要的钱,超乎想象。” “本王把所有钱,全都让岳飞赵昆二人,送到易州,可是想要打造出一支,对抗金兵的雄军,仍旧难如登天。” “你可知,打造一副普通铁甲要多少钱?” 朱琏虽不通兵法,但对于大宋的各种造办,还是有所耳闻。 她斟酌片刻,轻声回应:“三十贯?” 赵桓连连拍抚着朱琏清凉细腻的手背,点头如捣蒜。 “不愧是爱妃,连这种事都知道。” “没错,一副步弓手用的普通铁甲,都要三十贯。” “若是重甲战卒所需的重装战甲,一副至少要八十贯。” “这还只是战甲本身而已,要知道……一盔顶半甲,头盔向来都是单算。” “打造一副重型战甲,上至头盔眉庇,下至束腰靴子,一整套完备战甲,至少也要一百五十贯。” “除了甲,还要配备武器!” “一把好弓,就要三至五贯钱。” “一杆长兵器,又要五六贯……” 朱琏直接挥手打断,眉目微颦:“你只管说,打造一支抗金大军,需要多少钱便是,甚是啰嗦!” 赵桓长叹了口气,每当想起此事,肝都在颤。 “以两千五百虎翼军为例,若想将其打造成重甲部队,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 听到赵桓的报价,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朱琏,都不由惊了一下。 “什么?!怎么会这么多!” 郑庆云也捂着嘴,一脸诧异:“王爷……就算人人都穿银甲,也未必要这么多钱?” 虽然赵桓脸上的愁容都是装出来的,但心里的压力,却是真真实实与日俱增。 “光是一支虎翼军,是打不了仗的。” “重甲战卒,乃是战争平台,以重甲战卒为核心,其余兵种相互配合,才能成军。” “想要赢,未必需要重甲战卒,但想要不输,就一定缺不了重甲战卒。” “甲士中阵抗线,每一个重甲战卒,便要配备两个仆从军。” “光是这,就要七千五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步弓手,后勤……全部算下来,至少要有一万人,为虎翼军的两千五百人辅助。” “就这,还是因为我大宋缺马,难以组建骑兵,否则还要额外花上一到两倍银钱。” 朱琏知道打仗很费钱,却没想到,光是在易州建军,就要一口气砸进去这么多钱。 五十万两…… 要知道,举办一场筹资大会,也只是募集了九十二万贯钱而已。 建一个易州军,就要花光一半岁币?这已经超出了朱琏的认知范围。 殊不知,赵桓为了避免惊着她们,故意把钱往少了说。 还有一个“大头”,赵桓没敢提及,便是“箭矢”。 自古以来,箭矢从来都不是消耗品。 什么万箭齐发,射完不管,都是扯淡,这些箭矢战后必须回收,否则光是箭矢的损耗,就足够把大军拖垮。 一支合格的箭矢,工艺极其复杂,光是箭头的种类,就有几百种之多。 以名气最大的“火箭”为例,那玩意儿可不是肩头上绑个棉布,点燃就能射出去。 而是以把箭头打造成“镂空球箍”,在镂空内部,塞上引燃物。 光是打造一个火箭的箭头,就要一百多文,这还不算工艺更加复杂的箭杆。 正因为箭矢造价昂贵,箭无虚发和百步穿杨这些本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将才具备的神技。 而是步弓手最起码的军事素养,射的准,才能节约箭矢,进而节省军费。 最令赵桓头疼的是,箭矢可不只是步弓手才装备,仆从军甚至包括重甲战卒,都要装备…… 光是造箭,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朱琏终于明白,为何赵桓突然掉进了钱眼里,只要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的敛财。 在易州单独建军,陛下绝不可能给赵桓拨款。 毕竟一口气砸出去,几十甚至上百万两银子,对于大宋今时今日的国力而言,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朱琏理解了赵桓的苦衷,眼神随之缓和。 “既然王爷如此缺钱,以后就不必再往王府送钱了。” 发现朱琏眼神中的杀气已经消散,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轻轻抚摸着朱琏的手背,无比感动:“能够得到爱妃的支持,本王甚慰。” “但是王府的花销不能再削减了,本王可不舍得让爱妃过苦日子。” 说到这,赵桓长叹了口气:“至今为止,本王甚至都没有给你置办一件新袆衣。” 没想到,赵桓竟然还记得那件破袆衣…… 朱琏心里一软,但是那件袆衣,还要一直穿下去,至少可以鞭策赵桓,莫要忘记初心。 “本宫知道了,以后王爷敛财一事,本宫不再插手就是。” “但有两件事,依旧要提醒王爷。” “其一,本宫不喜欢陈钊这等馋臣,虽然他对你有利,但大宋今时今日的处境,就是因为馋臣太多所致。” “其二,把手松开!” 借机揩了半天油的赵桓,犹如触电,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朱琏一甩长袖,白皙如雪的小手,瞬间被袖口隐去。 郑庆云娇笑不止,觉得王爷实在是太有趣了,明明在汴京凶名远扬,人人畏惧,可是面对家眷,却又胆小如鼠…… “王爷,奴家不懂那么多,不过无论王爷做什么,奴家都会支持你。”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不由赞叹:“还是后妃懂事。” 直到小钗咳嗽了一声,感受到朱琏逐渐冰冷的眼神,赵桓这才收敛。 朱琏迈步走到窗边,看着逐渐搭建完毕的校场,语气逐渐深沉。 “小苑诗会举办之时,便是兑现易州豪赌之日。” 第127章 敌虽百人吾往矣 易州豪赌…… 提起此事,刚才还嬉笑怒骂的绛霄楼,突然安静了下去。 小苑诗会举办之日,不仅是易州豪赌兑现之时,更是郓王返京的日子。 三件大事,全都凑到了一起,这无疑是定王府面临的一道劫难! 可是,当朱琏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这家伙,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朱琏本欲呵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定王府注定渡不过这一劫,对于朱琏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她早就做好了,为定王府殉葬的准备。 而同一时间,易州涞水县以东十五里的石碑沟,身披背嵬将校铠的岳飞,此时正蹲在草丛中,极力远眺。 经过连日打探,他终于锁定了目标。 驻扎在石碑沟内的,常胜军第五营,共计五百人! 而岳飞身边,除了带来的五十骑,再加上到达易州后,几经波折联络到的二十个敢战士,共计七十人。 这七十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岳飞担任先锋统领,副将则是昔日战友,名叫王犇的糙大汉。 三十岁的王犇,身高接近七尺,比岳飞还要高出一截,放眼整个大宋,都算得上彪悍了。 王犇虽外表粗狂凶悍,但心思却极为细腻。 他注视着远处的第五营叛军,沉着分析。 “将军,根据斥候回报,这股叛军虽人数众多,却并无重甲硬弓。” “最关键的是,只发现了少量斧钺枪矛,以刀盾和部分粗劣长兵器为主。” “就连轻甲装备情况,也不足一成。” “由此可见,这第五营,十有八九是高拖山到了易州后,临时拉起来的队伍,还没来得及装备。” 闻言,岳飞不为所动,沉声追问:“可与易州兵有瓜葛?” 王犇果断摇头:“不像!” “斥候能够抵近侦察,足见敌军戒备松散,就算是有老兵,恐怕也是督战。” 确定了敌军的人数和装备情况,再结合老兵的数量,判断出士气和战斗力。 岳飞的眼神越发坚定。 “吾等虽不足百人,但此战可行!” “王犇,你率领敢战士,自右翼林间靠近,届时以响箭为号,率先冲阵。” “我率领虎翼军殿后,视情况助阵或是掩护撤退。” “切忌,不要过分纠结于首级,若能击溃敌军,再砍也来得及。” 王犇重重一点头,却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质问。 “将军……定王真如你所言,乃是我大宋之救星?” “当年我等在定真府效力,五百敢战士,浴血奋战,对辽狼予以迎头痛击,到最后,却连援军都等不来。” “四百多个弟兄,惨死沙场……” “凡朝廷之人,皆不可信!” 岳飞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络到二十个敢战士,就是靠这王犇牵线。 当年在定真府,岳飞便与王犇结下深厚情义。 来易州投戎,二人也是并肩而行。 岳飞心里很清楚,包括王犇在内的所有敢战士,都已经对朝廷失望透顶,一腔热血白白洒在疆场上,换来的却是奸臣当道,摇尾乞怜。 当初他们紧靠着两条腿,无论是面对辽国铁林军,还是西夏铁鹞子,都不曾怂过! 可惜,将士再勇,统领皆是败类,又有何用? 岳飞重重拍在王犇的肩膀上,目光如炬。 “定王不一样!” “我曾亲耳听闻,定王一鼓作气拔掉高俅,为供奉牺牲的北陲义士,不惜冒着被礼部弹劾的风险,在王府内设下英灵祠。” “更是亲眼看到他,将五百易州兵屠杀殆尽。” “若连定王都不值得我们追随,那整个大宋,还有谁值得我们浴血疆场?” 感受到岳飞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王犇明白,这个所谓的定王,必定与众不同。 他心里对定王充满了好奇,在这种豺狼虎豹,蛇鼠一窝的乱世,尚能独善其身者,究竟是何等英姿风范? 王犇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必定要亲眼见一见这位挽狂澜于既倒的大宋王爷! 王犇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带着二十个敢战士,各背着一个麻袋,朝着右翼密林而去。 林边距离石碑沟,也就一百多步。 在王犇的带领下,二十个敢战士,动作娴熟,打开麻袋,将里面的甲胄,一件件取出来,相互辅助披挂。 他们每人携带的装备,足足价值二百贯有余! 除了一整套的步人甲,还有上力硬弓一把,破甲箭三支,异形箭三支,普通箭矢四支,共计十支。 腰间插上破甲锤,五人持步槊,五人持长柄大斧,五人持狼牙大棒,最后五人手持陌刀! 清一水的长兵器。 光是披挂,就足足花了一炷香时间,所有甲胄武器加起来,重量达到了惊人的八十斤有余。 等于每个人背着一个婆娘! 不过这二十个敢战士,都是虎背熊腰,虽然无法与王犇相提并论,但站在普通百姓面前,皆是虎狼壮汉。 他们站在林间,目光如炬,注视着远处的敌营。 就在这时,一道哨声传来。 王犇没有任何迟疑,扛着陌刀,迈步走出林间,以四平八稳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石碑沟。 “响箭为号,敌虽五百,我等往矣!” “杀叛党,取首级,助定王成就大业!” 连带王犇在内,共计二十一个敢战士,稳步前进。 刚走了十几步,就被石碑沟里的哨兵发现,当即锣声震天。 即便如此,这二十一个敢战士,依旧没有丝毫慌乱,步伐坚定,不急不躁。 距离营地还有五十步远时,乌央乌央的敌军已经涌到营地大门。 见到王犇等人身披重甲,对方马上意识到,来者皆是精锐。 十几个弓手,直接对着王犇等人射了一轮。 叮叮当当…… 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这些劣质箭矢,除了在甲片上留下些许擦痕之外,再无任何意义。 还剩二十步,敢战士依旧没有突进,他们必须节省体力,任何多余的大动作,都会严重影响他们的作战时间。 毕竟此乃孤军深入,身边没有仆从军协同防守,体力就是生命! 第128章 步战巅峰 面对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二十一个重装敢战士,石碑沟的五百叛党,未战先怯三分。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一名企图逃跑的卒子,被监军一刀砍死,战斗的号角才正式吹响。 数以百计的叛党,毫无章法可言,直扑而来,转眼就将王犇等人淹没。 这些叛党,来到石碑沟之前,或是农夫,或是官府通缉的犯人。 他们坚信“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道理,就算是对方武装到牙齿,只要人够多,依旧能轻易战胜对方。 叛党们牟足了劲,挥舞着手里的刀刃,噼里啪啦的朝着王犇等人身上劈砍着。 这是他们此生,第一次面对重装战卒。 手里的刀刃,直奔王犇等人的要害劈砍,光是王犇,几个喘息间,脑袋和肩膀就挨了七八刀。 只可惜,越是要害部位,甲胄越厚! 这些粗劣的刀刃,劈在王犇身上,除了留下道道刮痕之外,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远处的监军见状,挥舞着障刀,气急败坏的怒吼。 “蠢货!往胸甲上砍!” 这些刀刃虽然无法破甲,却能够劈断衔接甲片的绳结。 现场吼声震天,排头的叛党,根本听不见后方监军的喊声,他们玩了命的攻击着敌人。 而自始至终,敢战士都依靠着身上厚厚的甲胄,硬抗四面八方的攻势,根本没有急着反击。 这些菜鸟,被一腔热血和兴奋冲昏了头脑,每一击都竭尽全力,以至于才挥舞几刀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后面的叛党,推搡挤压着前面的叛党,已经力竭的排头叛党,却无法撤到后方休息。 直到周围的攻势逐渐疲软,一直被动挨打的王犇,猛然举起手里的陌刀,朝着面前的叛党,迎头劈下。 这叛党穿着一身布衣,面对势大力沉的斩击,只听“咔嚓嚓嚓……”一连串的脆响。 这一刀下去,从叛党的左肩进入,先是斩断锁骨,紧接着是一连串肋骨…… 王犇深知节省体力的重要性,这一刀只用了一半力气,因此并未将面前的叛党斩成两半。 但是飞溅而出的滚烫鲜血,直接将周围的叛党惊得脸色煞白,脚后跟直冒凉气。 与王犇结成紧密龟甲阵型的敢战士,也相继开始反击。 敢战士手里的长兵器,自身重量就将近二十斤,专门用来对付重装甲士。 敢战士只需要把武器举起来,稍稍施力,迎头而下,劈砸在无甲的叛党身上,其结果惨烈至极。 开山大斧重劈之下,可不只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狼牙棒除非砸在脑袋上,否则致命效果并不如陌刀和开山斧,但任何人只要沾着狼牙棒,皆是筋断骨折,瞬间失去行动力。 从双方交手,过去了将近一盏茶时间,二十一个敢战士,无一人伤亡。 而周围的叛党,尸体已经互相堆叠,五十几人当场毙命,反倒是重伤者只有三人。 排头叛党,早已经吓破了胆,战意全无,哭爹喊娘的往后挤,却根本无法撤出战场。 二十几个监军,正在后面督战,所有叛党全部被驱赶着进攻敢战士。 怯战者,当场斩杀。 后面的往前挤,前面的逃不掉。 原本结成龟甲阵的敢战士,逐渐转变为两排,前后各十人,开始有节奏的向前推进。 数百名叛党,面对王犇率领的敢战士,犹如草芥一般被屠杀着,自始至终,都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 “我打你娘,这仗,你让老子怎么打!” “对方全特娘是铁罐头,刀砍在上面,跟挠痒痒一样。” “妈的,扑上去,只要摔倒他们,压也能把他们压死!” “放你娘的屁,你怎么不上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重甲战卒有多高,身材有多魁梧!” “拢共二十一个人,还分为两线,后面顶着前面,根本就推不动他们。” “锤呢?把锤子拿来!” “我看你像是锤子,对方全都是长兵器,重兵器,拿着小金瓜上去送死不成?” “快跑,打不了!” 监军眼看着就要稳不住阵线了,只能疯了似的砍杀着逃兵,但已经于事无补。 五百人对阵二十一个敢战士,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己方死伤已经超过百人,而敢战士别说阵亡,连受轻伤者都没有。 别说五百人,只要这二十一个敢战士的体力跟得上,他们能一直从早晨杀到晚上! 甲胄武器,士气,经验,体魄…… 全面碾压,如何力敌? “怯战者死!” 监军双目圆瞪,声嘶力竭的怒吼:“五百人,被一支小股重甲战卒杀溃,全他妈是废物!” “我常胜军,何时如此丢人过?” 起初还只有就地招募的新兵溃逃,到了后面,几个监军也顶不住压力,开始后撤。 “能够对抗重甲战卒者,唯有甲士和重骑。” “靠着群穿着布衣的新兵,上去就是单纯送死,撤。” 不到两炷香时间,石碑沟叛党,被王犇等二十一个敢战士,正面杀崩。 王犇用力把陌刀杵在被鲜血浸透的泥地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快累死老子了!” “人太少,不能轮替歇息,一口气杀到现在,胳膊都快断了……” “兄弟们,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只需钉在这里即可。” 王犇身后的二十个敢战士,也纷纷拄着武器,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面对四散而逃的叛党,眼神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他们是重甲战卒,唯一的任务就是抗线,只要稳住中阵,就算是胜利。 其余战斗,不在他们的职责之内。 至于携带的弓箭,也完全成了摆设,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已经根本拉不开上力硬弓。 见敢战士压根不追,一众叛党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偏偏就在这时,左右两翼竟冲出一支骑兵! “妈的,这里怎么会有骑兵?!” “易州兵!肯定是易州兵在清剿我们。” “该死,上峰不是说过,易州兵与常胜军早已谈妥,相互通融吗?为何突然发难!” 第129章 百战老兵与新兵 五十个虎翼轻骑,对着溃逃的叛党穷追不舍,一个接着一个叛党,被箭矢钉在地上。 轻骑靠着马速,来回驱赶,犹如配合无间的狼群。 他们始终保持着和叛党三四十步远的距离,单纯依靠弓箭进行追杀。 同一时间,还有另一支叛党,共计七十余人,朝着反方向西侧逃窜。 眼看着就要冲进山坳里,结果身上的血瞬间凉了一半,山坳中间站着一个男人。 身披背嵬将校铠,手持步槊,透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些叛党早已经被重装战卒打怕了,尽管岳飞只身一人,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战意,调转方向朝着北面山坡跑去。 锵! 岳飞将步槊重重插在地上,从肩膀上卸下牛角弓,提一根月牙铲形的箭矢,将弓拉至七分圆。 手一松,异形箭飞射而出,稳稳射在七十步外的叛党后心。 箭矢形如月牙,虽贯穿力不强,但创面极大。 那叛党疼的满地打滚,撕心裂肺的嚎叫。 “精锐!皆是骁武精锐!” “根本就不是易州兵!” 岳飞又提一根菱形箭,瞄准百步外的叛党,一箭射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连杀两人,其余的叛党,跑得更快了。 岳飞这才作罢,收起弓箭,提着步槊,迈步走到那惨嚎的叛党面前。 “将军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岁……” 不等叛党把“老母”二字说出口,胸口就被步槊戳穿,再也发不出半点动静。 岳飞面无表情,拔出步槊,用力一扫,依靠槊尖两刃,将叛党的首级砍下。 他拎起首级,拆开发髻,将头发拧了几下,往腰上一绑,转身朝着另一个叛党走去。 上了战场,只有杀与被杀。 与此同时,王犇也没闲着,带着敢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剁脑袋。 他们拿来一个麻袋,把血淋淋的人头扔进去。 整个战斗持续了不到三炷香时间,而光是取首级,就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整整三百零七颗贼首,尽数纳入囊中。 随着岳飞召集将士,共计七十二人,无一人死伤,就连那五十匹马都没受伤。 王犇已经卸掉甲胄,挂在马背上,自己则扛着一麻袋人头,走在岳飞身旁。 “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岳飞一抬手,目光如炬,沉声道:“不必了。” “这些叛党,皆是就地招募的新兵,根本就没打过仗,不知道战场之上,与重甲战卒近身搏杀的下场。” “虽愚蠢无知,但毕竟是我大宋百姓,死都死了,无需再羞辱他们。” 王犇耸了耸肩,没在言语,但他心里,却对常胜军嗤之以鼻。 什么狗屁叛党,简直和……屠宰牲口没什么区别。 那些监军老兵,也高明不到哪去。 只怕是所谓的常胜军,也就是欺软怕硬的主,根本不曾与正规军较量过。 “将军,你别嫌我啰嗦。” “想要拿下易州,军事上并非难事,常胜军不过些乌合之众,易州兵虽是整编,人数众多,武器甲胄也算精良,但士气太差。” “真正的难处,恐怕不在易州,而是在朝廷。” 岳飞脚步不停,他必须尽快带领麾下将士,远离石碑沟。 毕竟大部队还没来,他们就算再能打,也只有区区七十二人,一旦遭到围攻,依旧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战场之上,老兵和新兵的战斗力差距之大,超乎想象。 “朝廷的事,无需我等操心!” “只需将首级,按时送回汴京即可。” “我等为王爷冲锋陷阵,王爷则为我等挡下朝廷暗箭,各司其职。” 这话提气! 王犇双眼冒光,兴奋无比,他向来无惧敌寇,哪怕刚才面对的是金国铁浮图,他依旧会率领步战,推上去。 他最怕的,是来自于后方的黑手。 而现在,有一个人站在身后,为他们守住后背,只需勇往五千,奋力冲杀即可。 回到临时营地,岳飞同样卸掉甲胄,翻身上马。 “王犇,兄弟们就交给你了,我亲自将首级送回汴京,助王爷一臂之力。” 王犇接过岳飞的背嵬将校铠,重重一点头。 “放心,大部队到来之前,我等将隐于山野。” “岳将军,兄弟们在这等着你!” 岳飞不再迟疑,带着两名敢战士,朝着汴京方向而去。 除了他们胯下坐骑外,还各带着三匹马。 其中两匹用来驮载首级,余下的一匹马,则是备用马。 高俅虽死,但易州的情报网并未覆灭,只怕是石碑沟的战斗已经走漏,十万火急传令兵,已经奔赴汴京。 任凭岳飞再快,也快不过“十万火急传令兵”。 一旦朝中奸佞得到消息,必定沿路截杀。 岳飞三人,只背着弓,带足了箭矢,除此之外,所有武器甲胄,全部留下,轻装上阵。 距离期限,还剩三天,单纯赶路自然是够了,前提是路上不出岔子。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汴京艮岳,热闹非凡,宛如筹资大会重现。 各路权贵名流,齐聚于此。 赵佶高坐绛霄楼,除了童贯和六部朝臣外,赵桓这个筹办者,自然也站在楼上。 看着干净利落的校场,以及校场周围,满坑满谷的大宋儿郎。 赵佶龙颜大悦:“定王,朕向来推行节俭之风,你筹办小苑诗会,可曾劳民伤财?” 此言一出,绛霄楼里的气氛变得微妙。 别说六部朝臣,就连童贯都暗暗骂娘。 身为媪相,他参加小苑诗会的次数,比赵桓走过的桥都多,结果连他来艮岳,都要先交二百两银子报名费。 赵桓无视周围的唾弃,咧嘴一笑:“陛下放心,儿臣非但没有亏钱,反倒小赚了一笔。” 赵佶顿时来了兴趣:“哦?赚了多少?”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整整五百两银子!” 刚才还笑眯眯的赵佶,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心里暗骂。 好你个逆子,真当朕耳目闭塞? 五百两?剩下的三万七千五百两,都被狗吃了? 当着六部朝臣的面,欺君罔上,真是该死! 赵佶虽气,却并未点破,毕竟……他还指望着赵桓背黑锅。 第130章 郓王抵京 童贯心里暗骂赵桓贪赃枉法,就算是以童贯的手笔,也顶多吞下一半,留给赵佶一万五千两银子。 赵桓倒好,一口下去,连点渣滓都不剩。 那五百两银子,陛下是收,还是不收? 不出童贯所料,赵佶虽恨不得掐死赵桓,但表面却装作甚是豪气,大手一挥:“定王筹办小苑诗会有功,这五百两银子赏你了。” 童贯隐隐冷笑,凡是陛下赏赐金银,最少也要千两以上。 五百两银子,无异于打发叫花子,明赏暗贬。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会自惭形秽之际,这家伙竟然厚颜无耻的拱手作揖,甚是感激的接受了。 “谢陛下,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这五百两银子,儿臣就替陛下,捐给易州百姓了。” 此言一出,上至国君,下至朝臣,眼神无不流露出一抹疑惑,这厮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童贯岂会放任赵桓招摇? 宋金大战已成定局,金国大军集中兵力,主攻太原府,已经是朝堂公认的事实。 唯有集结兵力,与金人决战于太原府,才是正道。 受封为广阳郡王的童贯,自然而然,会成为抗金主帅,达则青史留名,败则顺势南迁。 偏偏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桓非要推行什么,易州决战论。 一旦大宋国力东倾,财政军需流向易州,太原府的重要性将会受到严重削弱。 这场仗就算是输,也绝不能大权旁落! 童贯当即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小苑诗会选择在今天举办,简直是多喜临门。” “易州十日之期已到,就连在外多年的郓王也已经进京,想必很快就会到达艮岳。” “不知定王,为陛下准备的厚礼,何时送到?” 现场的朝臣,无不流露出戏谑目光,没人相信,赵桓能把许诺的二百叛党首级,带回汴京。 今日小苑诗会,究竟是三喜临门,还是喜事丧办,恐怕已成定局。 童贯更是得意至极。 就在两天前,他得到消息,岳飞竟然以区区七十人之力,击溃常胜军一营五百人,斩获首级三百余。 双方战损为……零比三百…… 童贯手握兵权,比谁都清楚,战场的残酷险恶! 若是一百重甲战卒,想要零阵亡击溃五百叛党,并非难事。 但岳飞手里却只有二十一个重甲战卒,能够创下如此壮举,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当世无双! 童贯根本没有想到,赵桓随便“捡”的大头兵,竟如此骁武。 震惊之余,他第一时间下令,派兵截杀。 岳飞一死,易州的无双功绩,顷刻间化为乌有,赵桓的易州论也不攻自破。 感受到周围幸灾乐祸的目光,赵桓却不以为然。 “媪相怎么如此关注易州?难不成媪相不打算去太原府上任了,转而想去易州分一杯羹?” 赵佶和童贯,皆是眉头一皱。 赵佶册封童贯为王,便是让他去太原府,领兵抗金,但具体的政令,还没有下达。 此事,只有内廷知晓。 赵桓这厮,仿佛能够未卜先知一般,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若是说他没有在内廷安插眼线,打死昏君佞臣都不相信。 童贯脸色阴沉下去,冷冷回应:“去不去太原府,由陛下定夺,我等身为臣子,只需奉命行事即可。” 赵桓眉头轻挑,肆无忌惮的笑谈:“臣子?媪相只需自称臣即可,可莫要随意以臣子自居,免得让人笑话。” 在场之人,谁会听不出,赵桓在讽刺童贯是阉人,早已断子绝孙。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赵桓这个疯子,敢于当众陛下和童贯的面,如此揭人短处。 不出众人所料,童贯直接气的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 他已然封王,虽然只是郡王,但依旧是“臣之极”。 可偏偏赵桓有事没事就要强调他是阉人,既讽刺了童贯,又挖苦了赵佶。 骂童贯阉人干政,乱大宋国本,斥赵佶重用宦官,自掘坟墓。 怎奈何赵桓是皇长子,童贯纵使怨恨至极,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敢当面反驳。 看着童贯那副憋屈相,赵桓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他就是看宦官不爽,见一个办一个,又能如何? 纵观泱泱华夏五千年历史,宦官之多,数以百万计,也不就是只出了郑和,王承恩,高力士等能干之臣?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这良品率,低的吓人,甚至可以作为特例,根本不足以参考。 宦官得势,国之将亡,此乃历朝历代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世人皆知,赵佶又岂会不知? 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明知是毒,也要硬着头皮,大口大口吞咽,图一时之畅快。 在场的大臣,早就看透了,赵桓就是看童贯不顺眼,每次见面,都要把童贯骂的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不管童贯如何得势,明面上,他始终矮赵桓一头。 众大臣,连连打圆场。 “今日乃大喜之日,小苑诗会图个龙颜大悦,定王和媪相就不要再唇枪舌战了,免得饶了雅兴。” “就是就是,和气生财,媪相乃国之肱股,定王则是义士领袖,都是大宋的能干之臣啊,应当携手与共,共同为大宋献力才是。” “两位王爷在这吵来吵去,只怕是有失礼数。” 众人本以为赵桓会借坡下驴,结果…… 赵桓直接眉头一挑:“两位王爷?难道诸位觉得,本王和媪相,并驾齐驱,地位相同?” 妈的! 众大臣心里啐了一口,这个赵桓,明摆着就是个刺头,软硬不吃,逮着谁都要咬一口。 赵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暗怪赵桓不识大体。 “够了!” “朕今日来艮岳,可不是看你们撒泼打滚。” “十日之期已到,小苑诗会结束前,若定王许诺之事未能兑现,便是朕赢了!” “谁若再扰朕之雅兴,严惩!” 面对盛怒的赵佶,童贯和朝臣们,自然不再言语。 赵桓则背着手,依旧轻松潇洒,迈步走到窗边,正准备宣布诗会开始,一阵高亢喊声抢先一步传来。 “郓王到!” 第131章 双龙相争 郓王回来了?! 刚才还气的想死的童贯,顿时来了精神。 若说整个朝堂,还有谁能够制衡赵桓,非郓王莫属! 其一,郓王的地位和威信足够高,光是一个“皇室状元”的头衔,就不知道比赵桓高了多少个档次。 其二,郓王向来对赵桓恭敬有加,哪怕是定王府最落魄的时候,郓王也不曾落井下石。 整个汴京,都知道郓王乃是恭弟。 就算定王妃和郓王妃产生争斗,那也只是亲姐妹之间的内部矛盾。 倘若赵桓胆敢对郓王颐指气使,必定会遭人诟病,甚至冠以“恶兄”之名。 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以后凡是大宋皇子,都不必再把赵桓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童贯紧迎了两步,站在窗边往下扫了一眼,当即兴奋无比。 “郓王回来了!” “陛下,太好了!” 提起郓王赵楷,赵佶这个当父亲的脸上,也是荣光大盛,尽是骄傲。 三皇子,不仅自幼聪明伶俐,琴棋书画,六艺宗法,更是无一不精。 最难得可贵的是,赵楷几乎没有犯过任何错。 就算将其比喻成“完人”也毫不为过。 相比之下,赵桓这个长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佶起身走向窗边,光是这个一个举动,就足够展现其对赵楷的喜爱。 在场的朝臣见状,也是赶紧溜须拍马,纷纷凑上前去,热情迎接郓王返京。 只见,自院门走来四人,家丁和侍女跟在后面,郓王妃朱凤英稍前,而最前面便是郓王! 二十四岁的赵楷,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五尺半的身高,已经算得上鹤立鸡群,一身紫色龙纹王服甚是醒目。 相较于肃王的凶悍凌厉,郓王举手投足之间,反倒更具几分墨香。 “郓王到!” 随着郓王府管家高亢的嗓音响起,在场等候武斗的权贵子弟,无不作揖行礼。 一瞬间,郓王已成为艮岳毋庸置疑的焦点。 郓王款步而来,笑脸盈盈,但是当抬头看向绛霄楼,视线落在赵桓身上时,郓王的神情瞬间一僵。 随行的朱凤英,虽然休养多日,精神已经平稳了不少。 可是一看到赵桓,就不由自主联想到那日在仁明殿后苑发生的事,不由失声惊呼,竟当场瘫坐在地上。 这一变故,直接令艮岳的气氛,变得极为诡谲。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在赵楷身上,而赵楷则冷冷注视着赵桓。 仿佛就连周围的气温,都陡降了几分。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之际,赵楷强压怒火,冲着绛霄楼行了一礼。 “儿臣,参见陛下。” “弟,拜见王兄。” 赵楷甚是得体,就算是朱凤英当场失态,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昧着良心冲赵桓行兄弟之礼。 赵佶自然也窝着火,他好不容易把最骄傲的三儿子盼了回来,结果朱凤英惊吓成魇,无疑给郓王丢尽了颜面。 不过为了大局,赵佶也只能装作看不见,压了压手:“回来了就好。” “此行,路途遥远,想必极为辛劳,若王要回府歇息,便可提前退场。” 赵佶无论称呼哪个儿子,都是直呼其封号,唯独面对郓王赵楷,亲切的称呼为“王”。 这个时候,谁若是胆敢找赵楷的麻烦,无异于自掘坟墓。 可偏偏就有那不信邪的。 赵桓背着手,竟然厚颜无耻的接受了赵楷的礼数,摆出一副长兄姿态,点了点头。 “多年不见,郓王又成熟了不少,比肃王让人省心多了。” “如陛下所言,若郓王疲乏,就不必在此勉强了。” 此言一出,整个艮岳的视线,齐刷刷的朝着赵桓投来。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一个疑问,这厮究竟无耻到了什么地步? 朱凤英都惊吓成魇了,威仪尽失,这无疑当众打了郓王的脸。 结果,赵桓这厮,竟摆出一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也不知道该说他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过硬。 自赵楷记事起,他就压根没把赵桓当盘菜,别人对定王府落井下石,他却不屑。 可谁曾想,他的宽容大度,换来的却是赵桓的恩将仇报。 他不远千里返回汴京,为的就是讨回这口气! “陛下最喜小苑诗会,本王千里迢迢赶回来,便是为陛下助兴。” “不过既然王兄提起了肃王一事,我倒要问问王兄,肃王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等惩处?” “听闻,肃王已经十日不曾出门,已然积惧成疾,此绝非兄贤弟恭应有之举。” 见郓王直接宣战,童贯和一众朝臣,眼睛泛着亮光,纷纷作壁上观。 就连赵佶,都不予干预。 他也想看看,这两个长子,究竟谁更胜一筹。 与此同时,位于一楼的朱琏,虽面如止水,但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已经默默攥紧。 郓王回来了…… 今日的小苑诗会,恐怕难以善终。 一旁的郑庆云,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这位郓王,好不容易返京,为何与王爷一见面,便剑拔弩张?” “郓王妃一事……有因有果,又何必一味纠缠?” 朱琏没有言语,反倒是旁边的小钗,小声解释。 “若只是单纯的过节,倒也罢了,但这里面还牵扯着别的利害。” “郓王乃皇三子,由于皇二子早夭,所以他就是皇次子。” “再加上声望和地位,郓王乃是储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就算明知道郓王妃有错在先,他也必须争回这口气,毕竟这关乎将来继承大统的风评。” 郑庆云这才明白,皇家之事,远非眼见的那般浅显。 一言一行,都可能引发兄弟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 就在这时,阵阵阴阳怪气的议论声,已经从身旁传来。 来参加小苑诗会的女眷和千金,不在少数,她们全部聚集在一楼。 女眷千金,便是家族势力的延伸,家族看不起赵桓,她们自然也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如今郓王返京,她们必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趁势贬损定王,攀附郓王。 “呵呵,瞧啊,不愧是定王妃,还真能沉得住气!” 第132章 楼上楼下皆风波 “那是,要不然人家能成为王妃?狠起来,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 “把亲妹妹折腾的这么惨,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顾王族多薄情。” “以往有定王撑腰,京中没人能治住她,自然是招摇至极,如今郓王回来了,看她还敢放肆!” “所有皇子王爷里面,就属郓王最是得体,也最有皇室风范,反观定王,呵呵……” “这就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众千金打心眼里瞧不上赵桓,觉得那厮,只不过是个只会逞凶斗狠的粗鄙之人。 哪像郓王,温文尔雅,文武双全,不仅能力卓绝,长得还帅气非凡。 听着周遭的嘲讽,朱琏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朱琏很清楚,赵桓不是人们认知中的好王爷,但却是唯一肯干实事的王爷。 赵桓的名声,两极分化极为严重,在民间的声望步步攀升,但是在汴京名流圈里的名声,却臭到了姥姥家。 朱琏为了顾全大局,自然不会与众千金争辩什么。 但身旁的郑庆云却不这么想,她注定无法成为朱琏那样端庄大气的人。 任何人贬低污蔑赵桓,郑庆云都会伤心或是痛心…… 向来温柔的郑庆云,竟据理力争。 “若不是朱凤英打了王妃,王爷又岂会与她一般见识?” “你们怎么能倒打一耙?” 在场的千金,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她们正愁无处发挥,见郑庆云竟然敢争辩,当即娇喝指责起来。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虽进了定王府,但别说嫁给定王,甚至连婚约都没有,说到底,你就是个婢女!” “哼,别以为废黜罪籍,进了王府,就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做梦!” “王妃殿下,你是怎么管教仆人的?需不需要本小姐,替你教训教训这个猖狂婢女!” 众千金,就是要把郑庆云贬的一无是处,如此才可轻易拿捏。 毕竟朱琏太过冷静,根本不会上套,而郑庆云就是现在定王府唯一的罩门。 见朱琏不言语,带头的刑部侍郎之女陈香兰,更是嚣张。 她上下打量着郑庆云,毫不避讳的啐了一口。 “真不知道定王看上你哪里了。” “王爷的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话,不仅嘲讽了郑庆云,更是连带着朱琏也一并骂了。 现如今,大宋朝堂格局有变,国策更是逐渐转和为战,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所有朝臣的立场都极为重要。 尤其是六部侍郎以上的大臣,更是绝非儿戏。 也正因此,陈香兰才有恃无恐。 况且郓王返京,正是废长立幼最好的时机,只要把赵桓这个碍事的家伙踢开,郓王赵楷就是大宋众望所归的储君。 陈香兰巴不得朱琏愤然起身,赏她一耳光。 王妃失态,丢的可是王爷的脸! 反之,朱琏越是沉得住气,陈香兰就越是得寸进尺,朱琏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郑庆云毫无政治嗅觉,在她看来,陈香兰只是单纯找茬而已。 为了维护朱琏和赵桓,她攥着小拳头,顶住压力,据理力争。 “就算是在王府当婢女,我也心甘情愿。” “你们都是汴京官宦千金,怎能当众对王府不敬?难道就不怕……” 不等郑庆云说完,陈香兰已经冷哼打断:“怕?怕你个鬼!”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小姐?” “别以为当着王妃的面,我就不敢打你,再敢啰嗦,掌你的嘴!” 说到这,陈香兰故意瞥了朱琏一眼,眼神极具挑衅,仿佛再说,本小姐都骑在王府头上了,王妃殿下难道还不出手? 小钗深知,郑庆云太过单纯,正一步一步,掉进对方的圈套里。 为了保护郑庆云,小钗当即娇哼一声:“陈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要为了政治操弄,把小命丢了。” “这些时日,城内城外发生的事,您都忘了?” 陈香兰眼神一厉,她深知小钗乃朱琏身边的忠犬,对京中诸事甚是了解。 此番故意挑衅,其实是主动成为郑庆云的挡箭牌。 而且…… 小钗说的没错,赵桓那个疯子,不仅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极为护短。 陈香兰自然不会冒着风险动手,她眼神鄙夷至极的看着小钗,冷嘲热讽。 “又冒出一个卑贱的东西。” “再怎么说,郑庆云也是定王钦点的后妃,你又算什么?” “呵呵,该不会是早已经被定王给临幸了?” “坊间传闻,定王夫妇不睦,莫不是,王妃主外,你主内,十年来都是由你侍奉房事?” 小钗脸颊瞬间红的滴血,堂堂官邸千金,竟会如此无耻。 一旁的朱琏,看着郑庆云和小钗联起手来,都不是陈香兰的对手。 她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有什么事,等小苑诗会结束再说。” “陛下王爷,以及朝中大臣都在楼上,若是闹出什么动静,惊了圣驾,任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香兰眼神鄙夷至极,都到这一步了,朱琏竟然还能咽下这口气,好一个“窝里横”。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官邸小姐们,更是不把朱琏放在眼里了。 “王爷没个王爷样,王妃没个王妃相。” “定王府便是我大宋的败笔。” “呵呵,好在还有郓王!” 楼下唇枪舌战之际,楼上则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赵楷已经直接登楼,来到赵桓面前,双王对峙,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肃杀之气。 “王兄,听说你与陛下立了豪赌?不知可愿意与本王也赌上一赌?”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楷甚是豪气的抬起手,伸出二指。 “其一,我赌王兄输给陛下,若我赢了,王兄就亲自登门,给郓妃行礼道歉!” “其二,今日小苑诗会,我跟你连博三关!” “武斗,燕乐,品诗,只占鳌头,三局两胜。” “就以,府邸为注!” 见赵桓不语,赵楷当即冷哼质问:“王兄不是向来无所畏惧吗?为何今日却没了胆量?” 现场不知道是谁,竟然补了一刀:“自然是因为相形见绌,原形毕露。” 第133章 武斗大混战 一句“原形毕露”,直接令现场响起隐隐笑声。 所有朝臣,全部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毕竟现在处于国策转变时期,若是主战派占据绝对上风,那么赵桓这个铁杆鹰派,势必会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众大臣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郓王回京,恰到好处,正好可以搓一搓赵桓的锐气,让世人知道,赵桓这个铁杆鹰派,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罢了。 就连赵佶,也乐见其成。 赵桓的储君之位,谁也动摇不了,但赵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听从他编排的傀儡储君,而不是满身扎刺,逮谁扎谁的愣头青。 否则将来赵桓真正继承大统,岂不是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这个亲爹? 只怕是连六大权相,都要一个接着一个,被赵桓弄死。 就在这时,赵桓终于开口了,笑意难掩。 “赵楷,不是本王不和你玩,大人之间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否则,本王担心把你的裤衩都赔进去。”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郓王可是皇家状元,无论个人能力,还是背景后台,都甩赵桓好几条街。 赵桓哪来的胆量,竟敢如此嘲讽赵楷? 不出所料,赵楷眼神闪过一抹冷意,怒极反笑。 “多谢王兄关照,但本王就是要跟王兄玩上一玩,输赢不重要,就当是你我兄弟之间的游戏,如何?” 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赵楷,语重心长道:“赵楷,你有怨气啊。” “不就是因为,郓妃受了点小委屈?” “不如这样,本王给你画条明道,等小苑诗会结束,你就带着郓妃,来定王府给定妃赔礼道歉,念在兄弟和连襟情分上,本王既往不咎。” “放心,我自然会让长福,把大门敞开,自家兄弟绝不会吃闭门羹。” 六部朝臣,皆是连连摇头,心中感慨,这个赵桓,不管脸皮厚,脑子还不灵光。 定王府和郓王府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双王相争,必有一伤。 现在想要息事宁人?晚了! 赵楷眼神冷若寒霜:“王兄到底敢不敢赌?给我一个痛快话!”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撒泼打滚,百般耍赖之际。 赵桓却一甩长袖,神情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语气骤然锐利。 “赌!” “本王念在兄弟情义上,一而再给你机会,既然你不中用,那今日本王就好好给你这个弟弟,上一课。” “你不是要赌上加赌吗?本王成全你!” “若易州之约,本王兑现承诺,直接拿一万两银子,送到定王府就是。” “至于小苑诗会三场博弈,每场一万两银子!” 赵桓可不会玩虚的,万般好处,都不如银子实在。 手里有了钱,才能重铸易州军。 赵楷太了解这个废物长兄了,但相隔多年,再次面对赵桓,他心里竟产生一种错愕感。 眼前这个家伙,当真是大宋驰名废物? 不过身为皇家状元,他断然不至于畏惧赵桓,当即一口答应。 四万两银子,赌赵桓身败名裂!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迈步上前,站在窗边,冲着下面等候多时的权贵子弟,大喝道:“武斗,开始!” “参加武斗场的子弟,共有二百人,每人率领五十仆从,分十场!” “每场二十人,一千人大混战。” “能够站到最后的子弟,就是当场胜者。” “最后这十个子弟,将与本王和赵楷,进行决战!” 此言一出,现场沸腾! 以往的小苑诗会,最不受重视的就是武斗场,顶多是走走过场,几个人上去演武助兴,也就罢了。 而这次的斗武场,连子弟带仆从,足有万人! 这等规模,何其壮大! 若是能够在斗武场拔得头筹,必定扬名于天下,将来入仕,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随着一声令下,大混战随之展开。 千人混战在校场之上,虽然严格禁止使用钝器,且所有武器,都未开刃,但现场依旧惨烈无比。 伤者成片成片的被抬下场。 楼上观战的大臣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无不目瞪口呆。 “定王,这场面是不是大了点?” “说是武斗,其实是以武会友,应当点到即止。” 赵桓背着手,看着校场内厮杀鏖战的参赛者,脱口而出:“难道以后遇到金人,也要点到为止?” “我大宋,权贵名流,朝臣大员,皆是尚武,怎么一到了正式场合,全都斯文起来了?” 说到这,赵桓瞥了一眼在场的六部大臣。 “这是治民,还是愚民?压制将士血性,恐怕是自掘坟墓?” 重文轻武,乃是大宋权贵阶层的共识,赵桓这番话,相当于把在场所有人,挨个捅了一刀。 众大臣脸色难看,却没人反驳。 赵桓暗暗冷哼,这些权贵名流,张口闭口重文轻武,推崇文人地位,这无异于增加了他们在朝堂的地位。 但同时,手里养得亲兵,或是家丁,都他妈一个比一个能打。 就连这些大臣本身,绝大多数都是文武双全,只有少量被他们忽悠瘸了的年轻官员,才手无缚鸡之力。 这一点在参赛的子弟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全部相当生猛,不少子弟,身边的仆从都被打崩了,单枪匹马,仍旧能够挥舞着步槊,杀个来回。 光子弟们骁勇还不够,整个大宋沉寂已久的“血性”都要被唤醒。 只有比金人更狠更勇,才能重振大宋荣光。 在此期间,赵楷一直在暗暗打量赵桓。 他越发坚信,赵桓变了,与之前那个窝囊废,早已是天壤之别。 赵楷眼神流露出的鄙夷,反倒更加强烈,因为无论赵桓变成什么样,都绝不是他的对手。 小苑诗会的武斗帷幕拉开之际,岳飞也已经到达了汴京地界。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 岳飞和两个同行的敢战士,狂奔飞掠,而后方仅仅相隔三百步,就是童贯派来截杀的追兵,足足五十多个轻骑! 第134章 武斗开始 来时的十二匹马,此时还剩下九匹。 先前的三匹坐骑,早就力竭而亡,岳飞三人换乘备用马,继续狂奔。 而那六匹驮着人头的马,也已经到了极限。 此地距离汴京城只剩下不到三十余里,按说周围已经戒备森严,别说大队人马异动,即便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来殿前司的严查。 但至今为止,岳飞没有看到一个人! 别说禁军或是官差,甚至连老百姓都没了影子。 仿佛京中奸臣,早已经事先打点好,并且在岳飞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上钩。 就在这时,岳飞耳边传来敢战士的喊声。 “将军,必须减速了,否则驮马必亡!” 坐骑尚且还能替换,驮马可是一路从易州跑回汴京,此时更是驮着三百零七颗常胜军叛卒的狗头。 驮马已经接近力竭,若是再不停下歇息,随时都可能当场暴毙。 岳飞岂会不知马力的重要性?但身后追兵死死咬住,这个时候一停,等同于掉进狼窝里,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敢战士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将军先行,我留下断后!” 断后? 岳飞眉头紧锁,扭头冲身后的敢战士低喝:“无甲无刃,何以阻敌?” 若是敢战士披甲执锐,就算是单枪匹马,迎上追兵,也可周旋一会儿。 但为了缩短行程,按时把人头送到定王面前,三人都是轻装上阵,除了弓箭,再无他物。 这个时候迎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大胡子敢战士双目如焗,闷声如雷:“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能助定王成就大业,匡扶大宋,纵使化为足下基石,又有何惧?” “此身早已许国,将军只管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即可!” “此乃我等敢战士之使命。” 另一个敢战士也眼神如剑,决绝赴死:“我二人同往,兴许能多争取些时间。” “待甩掉追兵,王爷速速寻一处藏身之地,恢复马力。” “我大宋本朝,就出了王爷这一个血性之人,若连王爷都倒在奸臣面前,还有谁能挽狂澜于既倒?” 岳飞猛地收紧缰绳,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两位兄弟,当年我们在定真府便一起出生入死,没有死在辽狼齿间,更没有死在金贼刀下,反倒魂断于我大宋疆土之上。” “王爷府上设有英灵祠,供有十七个北陲义士的英魂,你二人必定也能位列其中。” 王府中设下英灵祠?难道就不怕被礼部弹劾? 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王爷,果然非比寻常。 二人几乎同时猛拉缰绳,拽停战马,看着远去的岳飞,异口同声的大吼。 “告诉王爷!” “我乃刘普,太原府定县人士,十三岁投戎,征战二十年,乃定真府敢战士也!” “赵飞龙,安南府蔚县人,十五岁从军,征战十八年,定真府敢战士!” “为了定王,为了大宋!” “敌虽半百,我二人,往矣!” 刘普和赵飞龙,拉拽缰绳调转马头,悍然朝着追兵逆行而去。 双方相向而行,转眼就要碰到一起,最后关头,二人一左一右朝两翼迂回。 取弓箭,以神准箭术,对着追兵点名射杀。 二人共射十八箭,杀死杀伤追兵二十一人,其中三人因身边战友摔倒,遭到牵连,被后面的马蹄当场踩死。 五十多人,竟被两名敢战士袭扰的方寸大乱。 只可惜,刘普和赵飞龙身上的箭所剩无几,十八支箭矢射完,就已经是油尽灯枯。 而且为了给岳飞争取时间,他二人并未驾马分头逃走,而是在官道两侧迂回牵引,直至胯下战马力竭…… 与此同时,小苑诗会的武斗场,已经达到了高潮。 二十场武斗,已经角逐出胜者。 最后一场,赵桓和赵楷两兄弟,亲自下场。 共计二十二支队伍,将再次掀起大混战,获胜者,不仅可以成为小苑诗会的瞩目新秀,更决定了赵桓和赵楷的荣辱。 以赵楷为首的二十一支队伍,算上各自的统领,共计一千零七十一人,已经在校场上列队。 现场只差赵桓一人,随着时间推移,议论声此起彼伏。 “定王怎么还没来?” “呵呵,该不会是怕了?” “废话,当然是怕了,也不想想他面对的是谁!” “放眼整个大宋皇族,论六艺,有谁比得上郓王?” “别看郓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真要上了战场,勇武绝不亚于肃王,若是卸甲比拼拳脚功夫,他能把定王吊起来打。” “哼,在郓王面前认怂,不丢人。” 就连绛霄楼上,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童贯站在窗边,已经难掩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心里暗暗得意。 “这武斗场,早已经被咱家安排妥帖了。” “无论怎么比,前二十场的胜者,全都是咱家的!” “呵呵呵,五十对一千零七十一,这差距之悬殊,就连我大宋面对金兵,都绝不止于此。” “赵桓,你告诉咱家,你拿什么赢?” 童贯一转身,已经换上一副笑脸,冲着赵佶恭维道:“陛下,这次的小苑诗会,不仅热闹,而且公平!” “无论谁笑到最后,大家都绝不会挑出半点毛病。” “不过我猜……定王恐怕会遭到围攻。” “毕竟定王向来凶悍,就算是换做我上,也要先把威胁最大的定王淘汰掉。” 此言一出,上至赵佶,下至群臣,皆是露出一抹冷笑。 而楼下的朱琏,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获胜的二十个子弟里,有一大半都极为脸熟,要么是刑部的人,要么是内廷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只要赵桓露面,必定被群起而攻之。 以五十,对阵一千零七十一?若是连这都能赢,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巴不得赵桓脚底抹油,直接离开艮岳。 否则就算一人一口吐沫,都足够淹死他了。 偏偏这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赵桓带着五十个甲士,走进校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第135章 半百破千 这五十个甲士,除了长福以外,其余一半都是定王府的家仆,还有一半,则是赵桓事先从禁军中挑选出的好手。 他们所有人,全部身披背嵬铠! 这些铠甲,都是赵桓为了组建易州军,准备的军需物资。 依靠拆解重组各类重甲,已经共计组装出了一百多套背嵬铠。 而赵桓,则身披背嵬将校铠,头顶上的红缨,异常醒目。 在赵桓的带领下,五十个甲士,手持大盾和战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散发着勇往无前的气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校场的西南角。 直到赵桓站定,寂静的艮岳才发出一阵激烈的争论。 “定王他们披的甲胄,怎么如此眼生?我大宋何时有这等制式重甲?” “这谁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定王竟真敢来,倒也还算个汉子。” “呵呵呵,既然来了,等会诸位都别客气,只管招呼就行。” “我算是看出来了,定王也就窝里横,真要动刀动枪,其实就是个门外汉。” “有这么多武器不选,非选战剑,难不成,他打算用剑劈开重甲?真是笑话!” 看到赵桓配备的武器,别说参赛的子弟,就连身后的家仆和禁军,都尽是鄙夷。 绛霄楼上的朝臣们,无不摇头,故作惋惜。 “输了!” “定王竟然配备战剑,所有武器里面,唯独这件被重甲克制的最惨,哪怕是一把手刀,只要力气足够大,都能当锤子用。” “最不济也能砍开衔接甲片的锁链。” “哎,定王终究是年轻啊,在汴京逞凶斗狠,不代表上了战场,也能靠着凶狠取胜。” “今日的武斗场,与真正的战场相比,不过是儿戏罢了。” 就连赵佶都没有料到,赵桓竟然会这么蠢。 他摇了摇头,眼睛里仅剩的一丝期待,也瞬间化为乌有。 坐在一楼的朱琏和郑庆云,皆是小脸一白。 五十一个配备战剑的甲士,面对一千零七十一个手持棍子的甲士,差距被再一次拉大。 要知道,这些棍子就算没有包铁,但一棍子敲下去,也能展现出三成钝器的威力。 几乎所有参赛者,都选择棍子充当武器,唯独赵桓扬短避长。 周围的官邸千金,已经绷不住了,嬉笑声不绝于耳。 “不愧是定王,总能出人预料。” “还没打呢,定王就已经输了,亏本小姐还期待了半天。” 陈香兰抱着肩膀,轻哼一声,不屑道:“连这种小打小闹都赢不了,还好意思夸口匡扶大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妃殿下,要我说,您还是改嫁给肃王算了,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和郓妃化干戈为玉帛,而且……” “肃王和郓王的关系,又岂是定王能够相提并论?”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妃殿下,您可要好好想想,哈哈哈……” 面对陈香兰不遗余力的嘲讽,朱琏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怒火。 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思应付陈香兰,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赵桓身上。 郑庆云已经紧张的攥起了拳头。 “姐姐……王爷他……” “算了,若是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随他去了。” 身披盆领铠,手持长棍的赵楷,看着站在对面的赵桓,眼神清冷不屑。 “王兄,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不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也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听到这话,赵桓的笑声从背嵬将校铠下传出。 “一拥而上?不出本王所料,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果然是要联起手来对付本王。” “放心,在本王重铸大宋辉煌之前,别说是尔等,就算完颜宗翰来了,本王也要把他踩在脚下。” 赵楷虽表面无波,但心里却已经产生涟漪。 赵桓明知必遭围攻,还敢来?究竟是勇气可嘉,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虽然搞不懂,但听着赵桓那狂妄至极的言论,赵楷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远千里返京,不仅要给郓妃出一口恶气,更要毁了赵楷的威望,推行废长立幼。 “王兄,你若是准备好了,我可就来了。” 面对赵楷的最后通牒,赵桓却毫不在意,甚至极为挑衅的勾了勾手指头。 “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战场上,赵楷,你都是本王的弟弟!” 一个“弟弟”却透着强烈的嘲讽意味。 赵楷震怒,不再迟疑,直接抄起棍子冲了上去。 赵楷这一动,整个校场皆动。 一千零七十二人,犹如浪潮一般,前仆后继的朝着赵桓涌来。 这一瞬间,绛霄楼上的所有达官显贵,全部起身,涌到窗边,仔细观看。 童贯之流,自然是想亲眼看着赵桓被打得跪地求饶。 而朱琏和郑庆云,则手心冒汗,生怕赵桓有个三长两短。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五十甲士,直接兵分左右,闪开一条通道。 赵桓从容不迫的往后退去,紧接着,排头的十个甲士,举起大盾向内合拢,保护赵桓的同时,还组成一条大盾构筑的防线。 砰! 几十个身披重甲的参赛者,重重撞击在大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可惜,盾墙依旧固若金汤。 长福的吼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十个排头兵用肩膀顶住大盾,他们每人身后都有四个战友,用身体抵住他们,再加上所处的位置,刚好位于校场的西南角。 五十人构筑而成的防线,硬是挡住了千人的冲击。 盾牌之外,几十个排头参赛者,挥舞着棍子,想要敲打里面的甲士。 结果大盾太高,而一众甲士又弯着腰,根本够不着。 没办法,他们只能抢夺大盾,可惜这些大盾都被绑在甲士的胳膊上,根本拽不开。 而后方又无比拥挤,甚至无法后退。 与其说拽不开,倒不如说……双方直接把大盾给夹住了。 校场内怒吼震天,绛霄楼里却为之一静! “什么情况?!定王……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五十人,挡住了一千多人?开什么玩笑!” “莫……莫慌,此乃大盾之利,耗下去,定王必败。” 第136章 阵法精髓 由于是武斗场,演习大于实际,因此每个参赛的士兵,只能选择一件武器。 任何人都可以选择大盾,但整个武斗场,上千号人,却只有十人持盾。 其余的二十一支队伍,仗着人多势众,压根就没想过防守。 在缺乏有效进攻手段,又没有事先排兵布阵的情况下,这十面大盾组成的防线,反倒成了难以攻克的壁垒。 赵桓站在阵中,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一阵冷笑。 “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却毫无凝聚力,只知道一窝蜂的往前冲,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盾兵稳住了,若是乏力,提前禀报,由后排替换。” “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唯一的任务就是稳住防线。”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断回荡在艮岳,绛霄楼里的大臣们,早已目瞪口呆。 如果说赵桓挡住第一波冲击,只是运气好,那么此时此刻,赵桓的防线已经坚持了将近一盏茶时间,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赵楷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随着一声令下,身边的亲兵,纷纷向外推搡,把挤在周围的其他参赛者,全部推开。 赵楷这才得以喘息,他往后退了几步,与大盾拉开距离,紧接着振臂高呼。 “别冲了!都给我退下来!” “一群蠢货,定王背靠围墙,处在西北夹角之中,后背和左右两翼,全部被围墙护住,只需专精于正面即可。” “你们冲的越狠,大盾被夹的越紧,反倒更加难以攻克。” “每十人一队,抢夺面前的大盾,我们人多,只需把大盾拽开,定王落败不过是喘息之间。” 与其说是二十一支队伍混战,倒不如说是定郓双王之争。 现场的一千多号人,全部听从赵楷的调遣,很快就分出了一百多人,有序的上前抢夺盾牌。 殊不知,赵桓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朝着绛霄楼大喊:“说是混战,结果二十一个队伍,打本王自己一人,这不厚道?” 童贯早已难掩心中喜悦,冷嘲热讽道:“这就是王爷你的不对了,既然是混战,那就是毫无章法可言。” “只要能够战胜对手,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现在才觉得不公平,晚了点?” 赵桓压住心中嘲意,故作为难:“也就是说,只要是在规则之内,任何手段都能用?” 童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是自然!” 赵桓再三强调:“武器也是一样?” 看着赵桓手里的战剑,童贯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武斗场上,除了不准使用破甲武器和弓弩之外,再无其他限制。” 几乎是童贯话音刚落,赵桓的笑声,已经传遍整个武斗场。 所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赵桓有什么可笑的,难不成事已至此,他还天真的以为,区区五十人能够击败一千多人? 蠢货就是蠢货! 殊不知,这一切全都在赵桓的算计之内。 他故意露怯,为的就是让童贯再次强调武斗场的规矩,只要是在规矩之内则百无禁忌。 赵桓不再迟疑,他大手一挥,低喝道:“反击!” 第二排甲士,纷纷举起手中战剑,顺着大盾之间的缝隙伸了出去。 战剑确实无法破甲,但想要杀敌,未必就一定需要劈开甲胄。 一把把战剑,目标明确,直奔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除了赵桓之外,几乎所有参赛者,全部披挂着步人甲和盆领铠。 二者区别在于,保护脖子的甲片,下粗上细者为步人甲,下细上粗者为盆领铠。 但唯独面门部位,尤其是上半张脸,缺少保护。 面对刺来的战剑,前排的参赛者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他们跺着脚咒骂起来。 “定王,你疯了不成?!” “此乃武斗,不是死斗,举剑刺我等面门,分明是要取我们性命。” “你心中你可还有公平二字?” 赵桓不由大笑起来:“公平?你们一千多人打本王五十人,也好意思提公平?” “没听媪相亲口所说?只要是规则之内,百无禁忌。” “小苑诗会的武斗,从来就没有规定点到即止。” 这一刻,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桓选择战剑。 这种武器虽然劈砍乏力,但是刺击却很凶险,若是没有佩戴眉庇或是面具,极有可能被一剑刺死。 赵桓这个混蛋,从一开始就奔着玩命来的! 媪相脸色瞬间难看至极,若只是单纯的比武,棍子自然比战剑好用的多。 可是一旦涉及到生死之战,整个武斗场上,也就只有赵桓这五十人,装备了杀器! “定王,参赛者皆是京中名流子弟,你若伤他们性命,必遭千夫所指!” 赵桓毫不在意童贯的威胁,语气一冷:“若本王没有事先做好准备,死的人就该是我了。” “这么多人,全部身披重甲,少说也要二三百斤,一人一脚,都能把本王踩死。” “既然尔等不讲武德,那也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童贯气的直攥拳,却又拿赵桓毫无办法。 而一众参赛者,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硬是不敢再靠近半步。 用棍子根本不可能打坏大盾,但是徒手上前抢夺盾牌,又会遭到战剑刺击。 上千人,竟拿赵桓的刺猬阵毫无办法。 赵楷也没想到,这厮竟然玩得这么绝,一旦动了杀心,那这场比试的性质可就变了。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没了退路。 赵楷当即厉声大喝:“比试已经开始,除非结束,否则谁也不能退场。” “今日艮岳,既分胜败,也分生死!” “自现在开始,所有人全都听从本王指挥,胆敢违令者,就地正法!” 赵楷身边的五十个亲兵,瞬间变成了监军…… 他们强行把人群推出一条通道,赵楷直接从阵前走到阵尾,踩着校场边缘的石墩,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校场。 “二十个队伍,全部分开,各在其位!” 助战的兵丁,绝大多数都是殿前司的禁军,自然是训练有素,转眼就分成了二十个小方队。 第137章 一线胜机 其余参赛的二十个子弟,反倒被直接晾在了一边。 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虚伪的证明,这一千多禁军是他们的人,只不过是暂时借给赵楷调用罢了。 赵楷再次下令,这二十个方队,又汇聚成了两营十都。 一营五百人,一都一百人,如此划分,才便于调动指挥。 就连赵桓都暗暗感叹,郓王不愧是皇室状元,又上过战场,这军事素质没的说! 绛霄楼上的大臣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起初他们还担心,赵桓搏命,会导致其余参赛者士气低迷,此时见赵楷直接以战争状态,指挥所有士兵,那么赵桓必败无疑。 赵佶竟直接起身,走到窗边,仔细观看这场内战。 大宋皇权之争,向来是各种明争暗斗,机关算尽,而像赵桓赵楷这般,直接排兵布阵,互相攻伐,倒是头一次。 朱琏早已经手心冒汗,赵楷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既然他亲自指挥这一千多人,赵桓可就危险了。 一旦盾墙被攻破,转眼间赵桓就会被打死。 “王兄,你不是仗着大盾之坚,战剑之利,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吗?” “今日,我就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战场之上,讲究的就是个灵活多变,因地适宜。” “看我如何破你的刺猬阵!” 赵楷当即大喝一声:“一营一都,头盔反戴!” 头盔反戴?赵桓眼睛微眯,立刻意识到了赵楷的意图,同时下令:“缩阵!” 本来五十个甲士就极为紧密,随着赵桓一声令下,所有人后退半步,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再无半点缝隙。 盾,人,墙三者紧密贴合。 与此同时,一都百人,已经直接扔了手里的木棍,像是疯牛群一般,朝着大盾撞了过来。 由于离得近,他们根本无需看路,侧着身子,往前冲即可。 再加上反戴头盔,战剑失效,以肩膀重重撞击在大盾上。 厚重的甲胄,提供了足够的防御,百人的冲击,反倒比之前千人冲击的威力更大。 就算是赵桓等人已经紧密贴合,相互支撑,仍旧被撞得一阵摇晃。 “稳住!都给我稳住了!” “盾墙若是破了,面对千人,我等毫无胜算。” 对方连续撞了三次,盾墙的缺口越来越大,尽管转眼就会重新合并,但排头兵已经没有力气了。 眼看这盾墙即将被撞破,赵楷趁热打铁,下令发动了第四次撞击。 赵桓也没闲着:“换人!” 排头兵被撤下,二排变一排,继续顶住大盾,扛下了第四次冲击。 仅仅是一击,排头兵就再次力竭,想要顶住第五次冲击,就只能继续换人。 而赵桓也正是这么做的。 赵楷眼神流露出一抹不屑:“频繁换人,饮鸩止渴。” “这刺猬阵确实结实,只可惜,人数太少,一千对五十,就算是耗,也能把你们的体力耗光!” “凡甲士者,体力就是生命,没了体力,一切都是空谈。” 赵桓第三次轮换排头兵,这一次由长福带着家丁顶了上去。 当赵楷的第五次撞击来临之际,赵桓突然大喝一声:“开门!” 什么?开门! 赵楷一愣,惊讶无比的发现,在赵桓轮换排头兵时,原本紧密至极的阵型,已经悄无声息的向外扩张了一圈。 随着内部空间变大,一众甲士,自然也就有了辗转腾挪的空余。 原本紧密连接的大盾,竟敞开一条口子,而那些反戴头盔的士兵,哪里知道赵桓已经变阵,闭着眼睛冲了进去。 足有三十几人,被放进了赵桓的口袋阵里。 大盾再次闭合,而那三十几个头盔反戴的士兵,被赵桓的甲士,纷纷扑倒在地,直接撤掉他们的头盔,抡起来,照着脑门就往下砸。 “啊!!!” “王爷饶命啊……” “此乃比武,不是杀敌,犯不着下手这么狠。” 一众士兵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艮岳,由于受到大盾阻挡,只有赵楷能够勉强看到大盾后面发生了什么。 三十几个头盔反戴的士兵,被赵桓的人,按在地上一顿爆锤,直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直到这三十几人全部被打晕,赵桓才让人把他们一个一个丢了出去。 一营一都剩下的六十几人,望着那些头破血流,已经昏迷不醒的战友,纷纷脸色煞白。 尽管赵楷的命令接踵而至,但他们的冲击,明显变得心虚了不少。 头盔反戴,去你大爷的,这也能叫战术? 看不见前面的情况,这不是上杆子往赵桓面前送菜吗。 当余下的六十几人,再次撞击在大盾上时,不出所料,因为士气受到影响,撞击的威力大打折扣,那些大盾只是抖了一下而已。 眼看一都已经士气受阻,且已经快要力竭。 赵楷果断撤下一都。 “二营一都,轮换,继续给我撞!” “一千多人,我就不信撞不开赵桓区区五十人构成的防线。” 别说赵楷不信,绛霄楼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信。 就连朱琏,都觉得此时的僵持,根本不解决问题,毕竟人数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再精巧的战术,也无法弥补巨大的军力差距。 而且赵桓的口袋阵,不可能接连施展,否则对方有了提防,到时候就不是关门打狗了,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长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王爷,对方攻势绵密,我方人少,就算是轮替休息,也缓不过来。” “照此下去,只不过是延缓战败的时间而已。” “王爷快想想办法……” 赵桓目光如炬,沉声道:“二十倍的军力差距,而且无法做到真正杀敌,就无法真正动摇对方的士气,那么想赢,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 “哪怕是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本王也绝不会放过。” 赵桓举起手里的战剑,振臂高呼:“擒贼先擒王,唯有拿下郓王,方可扭转局势。” “诸君,随本王冲杀!” 周遭甲士也明白,无论怎么耗,都耗不过对方,唯有主动出击,方有一线机会。 第138章 破釜沉舟之势 二十倍兵力差距,而且全员甲士,想要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十面大盾,防守面有限,背靠墙壁,尚可抗线。 一旦冲出去,就会出现顾头不顾尾的局面,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此乃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赵桓站在队伍中央,高举战剑,气势如虹的吼声,响彻艮岳。 “今日艮岳演武之后,我等将直面金寇,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 “区区千甲又何妨?就算是甲碎刀折,我大宋儿郎也必将勇往直前,绝不后退半步。” “此身已许国!” 在赵桓的动员下,身旁的五十甲士,眼神逐渐散发出炙热光彩。 泱泱大宋,受辽狼金寇欺压百载,何等憋屈! 如今有人愿意带领他们,破釜沉舟,与金寇血战到底,扬大宋以国威,众人沉寂已久的血性斗志,逐渐被唤醒。 众甲士,纷纷提起大盾,攥紧战剑,目光如狼,直视对面的敌人。 长福双手举着大盾,嘶声怒吼:“我大宋儿郎,何惧千军万马?” “为了大宋,为了王爷,杀!” 赵桓等人,竟直接把校场演武当成了真正的战场,而面前的对手,便是金寇仇敌。 在赵桓的带领下,五十人竟散发出不亚于千军万马的气势,齐声大吼。 “为了定王!” 五十甲士离开“固若金汤”的西北角,主动发起进攻。 长福一马当先,左右各有三个盾兵,共计七个盾兵形成棱形尖角。 赵桓和其余甲士紧随其后,仅剩的三个盾兵殿后。 没有任何人料到,身处如此绝境,赵桓竟然还敢主动出击,一时间各种惊呼声,此起彼伏。 六部大臣,眼睛睁大,尽是不可置信。 “定王难道疯了不成?区区五十人,就敢冲千人大阵?!” “虽说战场之上,士气至关重要,但是双方兵力过于悬殊时,任何外部因素都无法弥补这巨大的差距。” “若是骑兵也就算了,骑兵神速,可趁着敌军来不及反应,直扑主将所在的中军。” “但定王麾下都是重甲战卒,行动缓慢,唯一的用处就是抗线,主动出击,无异于自寻死路。” “门外汉!” 童贯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就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结果。” “定王的所有战术,皆是纸上谈兵,虚浮乏力,根本无法落于实处。” 五十甲士,并非不能冲阵,前提对方是轻步兵。 而赵桓面对的,却是皇家状元率领的一千禁军精锐。 就算是一比一对战,赵桓都未必能赢,更何况二十倍差距? 在童贯看来,赵桓所谓的破釜沉舟,只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楼下女眷的笑声,不绝于耳。 陈香兰捂着嘴,笑的前俯后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定王雄武,但仔细一看,就知道,蠢不可及。” “王妃殿下,你也亲眼看到了,定王纯粹就是个莽夫,跟着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未来?” 旁边的官邸千金们纷纷附和。 “呵呵,以卵击石,不知天高地厚。” “就连我们都知道,武器装备相当的情况下,人数就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若定王极力防守,面对千人猛攻,坚持数个回合,虽败犹荣,可他却非要主动进攻。” “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能赢?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朱琏无视周遭的冷嘲热讽,她紧紧攥着粉拳,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校场。 无论输赢,朱琏根本不在乎,她单纯只是希望,赵桓可以安然身退。 郑庆云的小脸也早已经苍白如纸。 “王爷……” “面对这种处境,依旧要发动进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和王妃该怎么活?” “这还只是演武,若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岂不是……” 郑庆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眼眶早已经泪花浮现。 朱琏和郑庆云心里都很清楚,将来若是赵桓亲临战场,恐怕也会对金寇发起悍然进攻,绝不会后退半步。 这一刻,二女竟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相同的念头,那就是……赵桓千万不要去易州。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的进攻,不过是以卵击石,加速败亡之际。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面对赵桓的紧密推进攻势,挡在面前的禁军,竟然被推得东倒西歪。 大盾的优势,再一次体现的淋漓尽致。 连续推翻数十人后,赵楷眼神一厉,意识到赵桓此举,绝非送死,而是集全部力量发起的搏命猛攻。 常言道,穷寇莫追,困兽莫斗,便是这种道理。 当对方的士气爆发到极致时,要么战要么死,必定会展现出超越正常水平的战斗力。 赵楷当即大声下令:“一营二都三都,给我顶住!” 两都二百人,猛地冲了上去,依靠身披重甲的身躯,强行拦停了赵桓的队伍。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桓已经举起战剑,顺着盾牌的缝隙,向前猛戳。 顷刻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啊!!!” “我的眼睛!” “郓王,我等没有佩戴眉庇面具,难防刺击!” 面对近乎疯狂的“定王府甲士”,前排抗线的禁军,惨叫连连,毫无保护的脸颊,被盾牌缝隙伸出来的战剑,刺的血流不止。 “快散开!” 排头兵手里没有破甲武器,只能扛住大盾的推进,但却无法抵御战剑。 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就连禁军精锐的士气,也顷刻间瓦解。 这场艮岳演武,只不过是小苑诗会的武斗开胃菜而已,为的不过是博陛下一笑,拼的哪门子命? 就算是输了,这些禁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若是玩命的往上冲,面对杀气腾腾的赵桓,不死也残,图个什么劲儿?! 二百禁军,与定王府甲士对垒,仅仅是几个喘息之间,就已经崩溃,除了留下十几个惨叫不止的禁军外,其余人一哄而散。 这一幕,直接令观战的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什么?!” “赵桓竟然冲散了二百禁军?这怎么可能!” 第139章 随本王赴死 童贯同样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片刻迷茫过后,童贯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赵桓率领的五十甲士,一旦落败,极有可能被上千禁军围殴,不死也残。 对于别人来说,这场演武,只不过是一场“博戏”。 但对于赵桓等人而言,却是生死搏命之战。 反观赵楷这边,就算是输了,对于禁军而言,也没什么实质损失,他们又岂会心甘情愿的上去与赵桓玩命? 此战,若是赵桓力挽狂澜,获得优胜,其在京畿的声望,将势不可挡! 别说坊间舆论,恐怕就连朝堂上的主战派,都会大批倒戈向赵桓。 童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双手紧紧抓着护栏,冲着校场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一千多人,竟然挡不住区区五十人,若是溃败,将尔等全部逐出殿前司!” 童贯的威胁,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却极为有限。 毕竟校场上人多嘴杂,惨嚎连连,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听到童贯的声音。 赵楷见状,脸色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做梦都想不到,整个大宋皇室,最废物的王爷,竟然可以爆发出这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赵楷不敢再有半点怠慢,匆忙下令:“怯战者,就地正法!” 身边的五十监军,抡着手里的棍棒,不断抽打着面前溃败的禁军,可惜却于事无补。 这些棍棒,打在禁军身上,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根本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眼看着禁军根本无法维持秩序,赵楷只能咬牙放弃那些溃逃的禁军。 “一营四都,正面抗线!” “二营三都五都,攻其两翼!” “定王甲士,两翼薄弱,攻之必胜!” 赵楷的战术安排,极为妥帖,三百禁军,分为前锋和左右两翼。 正面阻挡赵桓的推进,左右两翼,合拢夹击。 一根根棍子,不断砸在定王甲士身上,震耳欲聋的闷响,此起彼伏,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更是接连不断。 尽管棍子难以破甲,且容易折断,但是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还是有定王甲士,不断被撂倒。 赵桓一剑戳在面前禁军的脸上,收回战剑,高举过头顶,大吼道:“收拢阵型!” “自动弥补缺口,减少作战面,向本王靠拢!” 赵桓站在阵中,作战能力有限,却是整个队伍的核心,若是没有赵桓的不断指挥,甲士们早就被打散。 定王甲士,根本无需观瞧,只要依靠着赵桓的声音,向内靠拢即可。 自赵桓发动进攻以来,整整推进了五十步,已经到了半场,但身边的甲士,也已经损失了十几人。 一个定王府家仆被十几根棍子砸倒在地,就算是躺在地上,他依旧不断挥舞着战剑,嘶声呼喊。 “不要管我,掩护王爷继续推进!” “定王府必胜!” 一众禁军,把怒火发泄在那些掉队的甲士身上,十几个禁军,围着一个甲士,劈头盖脸的砸击着。 若不是有重甲保护,这些甲士,早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看着战友受到这般对待,剩下的甲士,更是双目布满血丝,青筋暴起,咬紧牙关跟随着赵桓继续往前冲。 站在石墩上的赵楷,看着那些正在围殴甲士的禁军,气的直咬牙。 “混蛋!听命行事!” “不准围殴败兵,尔等此举,无异于激发定王府甲士的死斗士气。” “都他妈给老子集结起来,夹击定王!” 这些参赛的禁军精锐,都特么是常驻汴京的老爷兵,虽然孔武有力,装备精良,问题是压根没去战场上磨砺过。 越是对付死斗孤军,越要放开口子,让对方心存求生的希望,唯有如此,才能动摇对方的死斗决心。 这帮混蛋,就算是要对败兵下手,也不能当着定王府甲士的面! 赵桓也已经红了眼,战剑不断朝着面前拦路的禁军刺击。 “诸君随我赴死!” 长福已经快要力竭,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大盾上,依靠着残存的一点力气,往前顶。 眼看着抗线的先锋再次被击溃,赵楷别无选择,只能将一直充当监军的郓王府甲士调了过来。 “众甲士听令,正面迎敌!” 郓王府甲士,都曾跟随赵楷去前线磨砺过,根本不是寻常禁军能够相提并论。 仅仅五十人,却一鼓作气将赵桓的攻势逼停。 此时,赵桓距离赵楷只剩下区区二十步之遥,可是在郓王府甲士的阻拦下,却远如千山万水。 而且这些郓王府甲士极为聪明老练,他们全都弯着腰,用肩膀顶住盾牌,脑袋往后缩,脸颊更是往后看。 如此一来,战剑就无法再攻其面门。 赵桓瞅准机会,举起战剑,从上而下,顺着郓王府甲士的项甲插了进去,一剑将面前的郓王府甲士刺死。 这是艮岳之战展开以来,第一个死在校场上的甲士。 “死人了!” 随着一声大吼,周遭的禁军为之一愣,但是郓王府甲士却不为所动,依旧稳如磐石。 赵楷咬牙切齿:“一群废物,本王亲兵已经扛住防线,尔等速速合围!” 有了重甲抗线,其余禁军这才围拢上来,从四面八方对赵桓展开了围攻。 越来越多的定王府甲士倒下,转眼间,赵桓身边已经只剩下二十人。 照此下去,必败无疑。 长福红着眼睛,大喊道:“众将士随我赴死,为王爷开路!” 话音落,在长福的带领下,排头兵手一松,一直屹立不倒的大盾,顷刻间全部倒下。 使出浑身力气抗线的郓王府甲士,全部被闪了一个踉跄。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拎着战剑,踩着面前甲士的身体,朝着赵楷冲去。 由于失去阵型依托,转眼间,长福和剩余的定王府甲士,就被如浪潮一般的禁军淹没。 他们纵使再英勇,面对数不清的棍子,也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打倒在地,只能蜷缩成一团,咬紧牙关,硬抗围殴。 在定王府甲士不惜全灭的代价下,赵桓终于到了赵楷面前。 而赵楷却冷哼一声:“王兄,一对一,你是来找死吗?” 第140章 哲宗之勇 绛霄楼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赵桓依靠区区五十甲士,竟然冲破千人防线,成功抵达到郓王面前。 就算这一战赵桓输了,依旧足够名震汴京。 童贯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冒汗,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桓。 “还……还有机会,郓王六艺冠绝,乃是皇室状元,一对一,定王绝不是郓王的对手。” 赵桓心里也很清楚,他绝对打不过赵楷,但前提是拳脚功夫。 身披重甲,意味着双方的差距,被无限拉平。 甲士之勇,靠的从来都不是武艺,而是膂力。 换言之,谁的力气大,耐力强,谁就占据绝对优势。 赵桓直接扔掉战剑,且不说战剑发挥不出效果,就算能发挥出,他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刺死郓王。 见赵桓没有任何迟疑,迎头撞来,郓王眼神一冷,双手紧攥棍子,举过头顶,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赵桓砸了下去。 “喝!” 势大力沉的一棍子,准确无误的砸在赵桓的脑袋上。 就算是隔着头盔,赵桓的脑袋都是嗡的一声,眼前一花,险些当场摔倒。 咔嚓! 棍子应声而断。 一击竟然没有撂倒赵桓?!这厮竟如此皮糙肉厚? 赵楷暗呼不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赵桓一头撞向赵楷,赵楷身披重甲,动作迟钝,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硬抗赵桓的撞击。 赵楷被直接撞得后退数步,后背撞在墙上。 “好大的力气!” “王兄,真是看不出来,你这身膂力,已经不亚于真正的重甲战卒。” “世人笑你闲云野鹤,但仅凭你这一撞,本王就料定,你一直在潜心磨砺体魄,从未松懈过。” “身披重甲,本王确实难以拿下你,但只要坚持住,你还是输定了。” 赵桓用力抱着赵楷的腰部,突然咧嘴一笑:“死斗之际,还有心思争口舌之利?” “说你是弟弟,你还别不服气。” “没错,论六艺,本王不如你,但身披甲胄,你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什么?! 还没等赵楷反应过来,赵桓突然收紧胳膊,脑袋顶在赵楷的胸口,而双臂则往内收力。 赵楷直接被赵桓的蛮力,掰成后弓形,身上力道一散,下一刻,双脚已经离地,竟被赵桓直接抬了起来。 绛霄楼里的大臣,看着赵桓竟托起赵楷,惊呼连连。 “郓王连人带甲,接近三百斤,定王竟能将他托起来?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道?!” “若是抱死物,三百斤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郓王会反抗,三百斤比五百斤还要难托。” “想不到,定王竟有如此神力?!” 童贯早已目瞪口呆,在此之前,他坚定不移的认为,赵桓在汴京逞凶斗狠,不过是靠着血统优势罢了。 但此时,赵桓展现出来的骁武,竟不亚于前线战将! 没人察觉到,赵佶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异样色彩,尽管这眼神瞬间消失,但赵佶却一言不发,静静的注视着这场双王之战。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闷响,赵楷被赵桓横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在气力方面,赵桓竟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这还是那个,整日闲云野鹤的纨绔王爷吗? 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乘胜追击,骑着赵楷一顿猛捶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赵桓假意扑撞。 赵楷果然上钩,下意识举起双手抵挡,结果右臂被赵桓一把抓住,紧接着往赵楷的胳膊上一骑。 双臂合拢,抱住赵楷的手腕,双腿交叉,夹住赵楷的胳膊根,顺势往下一躺。 顷刻间,赵楷的通呼声,响彻校场。 “啊!!!” 本来打算冲上来解围的禁军,全部楞在原地,他们眼神尽是恐惧,呆呆的看着赵桓。 赵桓竟然当场把赵楷的右臂给掰断了,而且还是隔着甲胄。 整个艮岳,瞬间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赵楷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在众人惊恐无比的注视下,赵桓松开赵楷的胳膊,起身捡起战剑,左手按住赵楷的脑袋,右手举起战剑,锋利的剑尖正对着赵楷的面门。 “都给我本王退下!” 别说禁军,就连郓王府甲士,都连连后退。 童贯脸色煞白,赵桓竟然……赢了?! 五十人对一千多人,冲溃敌阵,擒获主将?! 其勇,不亚于哲宗皇帝! 回过神来的童贯,连忙转身冲赵佶急呼:“陛下,定王暴戾,竟手足相残,重伤郓王,应当治其重罪!” 向来对童贯百依百顺的赵佶,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立刻答复。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随口问道:“众爱卿如何以为?” 六部大臣,哪个不是老狐狸?赵佶没有立刻答复童贯,就等同于已经答复了。 众大臣对视一眼,纷纷作揖行礼。 “擂台拳脚无眼。” “这场比试,郓王展现对大战场的卓越指挥能力,而定王则神勇无当,双王皆是我大宋之骄傲。” “双王无论谁获胜,都足以提振我大宋士气。” 对于众大臣的态度,赵佶颇为满意。 这场死斗,令赵佶对赵桓这个逆子的印象,大为改观,此子虽暴戾无常,且极为刁钻忤逆,但其勇,却远胜于其他任何皇子。 储君之位,自然要给赵桓留着,但赵佶对于另一个“可能性”,也开始产生了兴趣。 此战,赵桓有勇有谋,若他亲自指挥易州军作战,大有可为。 就算无法击溃金兵,也能为太原府方向分担压力。 国战若胜,大宋便可延续,赵佶继续稳稳坐着皇位,岂不美哉? 况且,痛击金寇,与夺回燕云十六州相比,其功绩相当,足够令赵佶名垂青史。 童贯眼神流露出一抹诧异,他太了解赵佶的性格了,赵佶明显是被赵桓的骁勇给打动了…… 除了陛下,朝中主战派也必定会对赵桓产生浓厚兴趣。 难不成…… 定王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不!童贯眼神阴沉至极,暗暗咬牙,他绝不会放任赵桓壮大,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第141章 风向有变 绛霄楼一楼大堂,早已寂静无声。 陈香兰和周围的官邸千金,呆呆的看向校场。 心情从鄙夷转变为错愕,最后定格在震惊。 就算是亲眼所见,她们依旧不敢相信,赵桓竟然以五十破千甲,生擒郓王。 “这……这怎么可能?” 大堂里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官邸千金们的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更是充斥着震惊。 “定王赢了?!” “我肯定是眼花了,五十破千甲,开什么玩笑,郓王该不会是放水了?” “我也希望郓王念及兄弟之情放水了,可是……” “郓王可是皇家状元,六艺冠绝,怎么可能输给定王这个莽夫。” “莽夫……事已至此,你们该不会还觉得定王是莽夫?无论是阵法的运用,还是临场应变,都堪称绝顶了。” 众千金大呼不可思议,如果双方相差不大,兴许运气还能决定成败。 可是定郓双王之间,可是存在着足足二十倍的悬殊差距,这都能赢,就绝不是运气能够解释的了。 就算所有人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赵桓可以力挽狂澜,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从辩驳。 朱琏已经坐回椅子上,她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心中的紧张绝望已经被前所未有的骄傲所取代。 尽管脸上一如既往的处变不惊,但朱琏的心里,早已经掀起了万丈波澜。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但屡屡力挽狂澜,足以证明实力……” “王爷,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 朱琏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她突然感觉一身轻松,定王府终于有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一旁的郑庆云,则脸颊赤红,捂着嘴,眼神无比崇拜的注视着赵桓。 因为太过震惊和兴奋,郑庆云半天都说不出话。 直到大堂里传来阵阵惊呼声,郑庆云这才回过神。 “姐姐,王爷赢了!” “王爷也太厉害了,这简直是……逆天而行啊。” 尽管没有得到朱琏的回应,但郑庆云仍旧激动地娇躯微颤,对赵桓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别说以五十破千甲,就算是现在赵桓直接带着这五十部下,与金国大军鏖战,郑庆云也坚信赵桓一定会赢。 就在这时,小钗的声音响起。 她瞥了陈香兰一样,昂着头,得意的不行:“陈小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定王不行吗?” “现在如何?” 陈香兰脸颊瞬间涨红如血,她本来计划,只要定王输了比试,就可以趁机落井下石,逼着朱琏失态甚至动手。 到时候,陛下必定会严惩朱琏,等于间接打击了定王府。 可是现实却无情的打了陈香兰的脸,赵桓不仅赢了,而且还是力挽狂澜,赢得彻彻底底,令人无法辩驳。 陈香兰咬了咬牙,她此次来艮岳的任务,就是羞辱打击定王府。 哪怕是惨遭打脸,也只能抵死不认,当即涨红着脸,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郓王不远千里返京,舟车劳顿,肯定是疲乏到了极点,就算定王赢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哼,要我说,是定王胜之不武,若是再比一次,定王必输无疑。” 陈香兰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必定会得到一呼百应。 可是整个绛霄楼大厅却静悄悄的。 她眉目微颦,连忙转身看向周围的官邸千金,结果却惊讶的发现,一众千金的眼神,竟然流露出浓浓的鄙夷。 而且这鄙夷,并非是冲着朱琏,而是冲着她陈香兰! 这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就在赵桓赢下比试的同时,朝中风向已然大变,尤其是赵佶故意无视赵楷受伤一事,甚至没有配合童贯发难。 楼上的大臣们马上意识到,陛下已经被赵桓的骁勇所打动。 现在大宋正处于“由和转战”的风口浪尖上,陛下的态度至关重要。 既然连陛下都暗中欣赏赵桓这个铁杆鹰党,其余大臣自然是见风使舵。 一楼大堂的变化,自然是政风转向的延续。 这些官邸千金,可不是陈香兰的狗腿子,她们各自代表着背后的家族和立场。 得到楼上的消息,她们便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 “哼!陈小姐,你这就未免有点失态了?” “赢就是赢,哪有什么胜之不武?再说了,郓王携千甲围攻定王五十,难道就公平了?” “就是,愿赌服输,有什么好说的,撒泼打滚有什么意思?” “呵呵呵,亏你还是官邸千金,竟然毫无风度,真是把陈家的脸都丢尽了。” 面对一众千金的指责,陈香兰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前一刻,众千金还是她的拥趸,结果一转眼,就成了朱琏的人? 陈香兰脸颊瞬间苍白如纸,作为官邸千金,一旦风评招恶,以后也就休想再在汴京立足。 “你……你们太无耻了,当初不是说好了,一起对付定妃吗?!” “难道因为定王赢了,你们连自己的立场都改变了?” “一群墙头草!” 若陈香兰灰溜溜的跑掉,今日之事也就翻篇了。 她的一番话,直接点燃了众千金的怒火,瞬间变成了过街老鼠。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千金,左手掐腰,右手指着陈香兰,厉声娇喝:“谁跟你立场同一了?” “本小姐代表的是背后家族,你算什么东西?” “你父亲虽然是朝中大臣,但以你们赵家的根基,也敢在汴京吆五喝六?” “哼,家父虽然只是从四品官,但我们刘家在汴京乃是公认的望族,少扯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呸!”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汴京这片地界上,官阶高,不代表着根基稳。 刚提拔上来的官吏,绝不敢得罪当地望族,否则转眼就会被排挤下去。 真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香兰处处“冲锋陷阵”,带头挤兑朱琏,单凭这一点,就证明陈家没什么后台,不过是炮灰罢了。 真正的老油子,都躲在后面,谁会傻乎乎的亲自去和定王府对峙? 第142章 燕乐之斗 陈香兰屈辱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众官邸千金,看朱琏的眼神,反倒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们纷纷堆笑,凑到朱琏身旁,举手投足,字里行间尽是恭敬。 “王妃殿下,莫要与陈香兰那种人一般见识。” “就是,纵观整个大宋皇族,唯有王妃殿下,最是大气,和那种撒泼打滚的小家子气较真,有失身份。” “呵呵呵,我早就看好定王,殿下能够嫁给定王,乃是福分呀。” “这话我爱听,大宋这么多王爷,论分量,任谁也比不上定王,陈香兰竟然处处挑拨王妃殿下,改嫁肃王,真是其心当诛!” 众女知道郑庆云将是王府后妃,对于郑庆云的奉承,也是不绝于耳。 “郑小姐,你虽是小地方出身,但进了王府,就等同于飞上了枝头,以后咱们可要多走动呀。” “汴京好玩的多着呢,闲来无事,我带您到处转转。” “以后谁敢再在郑小姐面前替教坊司,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谁提了?” 郑庆云天性单纯质朴,哪里受得了这种架势,当场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能够在汴京立足,已经不易,哪敢奢望获得官邸千金的敬佩? 而这一切殊荣,自然是王爷所赐。 常言道,干的好不如嫁的好,这一句话虽有歧义,但在郑庆云身上却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郑庆云脸颊泛红之际,小钗却挡在郑庆云面前,把那些过分热情的官邸小姐隔开。 “后妃心性单纯,诸位小姐就饶了她。” 看到小钗这个碍事的东西,众小姐眼神尽是厌恶。 但考虑到现在定王府得势,而小钗又是朱琏的贴身侍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也不好与小钗计较。 等众人的视线投向朱琏时,发现朱琏依旧面容清雅端庄,眼神静如止水,根本不受这般虚荣的影响。 身为王妃,这股定力,别说郑庆云,就连在场的官邸千金都暗暗感叹。 喜怒不形于色。 斯为泰山而不骄,汝为流水而不躁。 或许朱琏背后一地鸡毛,但论整个大宋最端庄大气的王妃,自然非朱琏莫属。 朱琏余光微动,瞥了陈香兰一眼,云淡风轻道:“陈小姐,坐下。” 朱琏没有落井下石,对陈香兰赶尽杀绝,令在场的官邸千金,又是一阵敬佩。 殊不知,朱琏这份从容和大气,反倒是对陈香兰最大的羞辱。 朱琏的言下之意,便是尔等鼓噪跳蚤,根本不配调动本宫的息怒,本宫甚至都不屑出手灭了你。 陈香兰垂头丧气的坐下,已经无地自容,而且所坐的位置,也从最醒目的前排,被排挤到了边缘角落。 在场的一众官邸千金,则很自觉的坐在三排。 朱琏傲首在前,郑庆云和小钗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御医已经赶到校场,紧急为郓王诊治,确定郓王只是胳膊脱臼了,众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所有甲士,全部被扯了下去,整个校场,只剩下赵桓和赵楷这两个王爷。 赵楷捂着隐隐作痛的肩膀,脸色难看至极。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输给赵桓这个废物。 废物…… 现在谁还敢说赵桓是废物?就在刚才,这厮率领五十部下,大破千甲,生擒敌主将。 这股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魄力,以及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骁勇,就连向来清高的赵楷都为之震撼。 他死死盯着赵桓,心里暗骂,难道他离京这段时间,赵桓得到了陛下的宠信,集天下名师教导,精学六艺?! 赵楷抬头看向绛霄楼,眼神竟有些落寞。 “果然,不在京中,天高皇帝远,哪怕是再受宠,这份关系也会逐渐冷落。” “谁整天在陛下面前转悠,谁才能得到恩宠。” 这份落寞,取而代之的是不甘与愤怒。 他返京是为了给郓王妃和肃王报仇,结果连自己都折进去了,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就在赵楷酝酿报复之际,赵桓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老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老弟…… 听到这极尽蔑视的称呼,赵楷急火攻心,可是输了就是输了,他断然还不至于撒泼打滚。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赵楷脸上火辣辣的,低头冲赵桓行了一礼。 “王兄骁武难当,其勇已具哲宗先帝之风,兄弟我叹服。” “愿赌服输,之前许诺的一万两银子,小苑诗会结束后,就会送到定王府。” 赵楷暗暗咬牙,小苑诗会还有两场,若是能够拿下燕乐和品诗两关,就可反败为胜。 赵桓在京中文人圈子里,虽小有名气,但是与赵楷这个皇家状元相比,却差了好几个档次。 武斗落了下乘,便在文攻上找回场子! “小苑诗会由王兄亲手筹办,想必燕乐必是绕梁仙音,佳话美谈。” “赶巧,兄弟我返京,带回来一支乐坊,斗胆在王兄面前献丑。” 一万两银子入账,赵桓心情大好。 尤其是正面击败赵楷,朝堂主战派,必定会刮目相看,这对于将来部署易州,益处甚大。 若能在文攻方面,继续挫败赵楷,今日小苑诗会的收益,便可最大化。 想到这,赵桓自然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老弟你先来。” “身为皇室状元,想必老弟的音律品味,也是极高的。” 狂! 你狂任你狂,待到跪地求饶之际,看你还如何猖狂! 就在小苑诗会第二场,燕乐场筹备之际,位于王都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人六马正在稳步前进。 岳飞胯下战马,已经力竭而亡,他不得不徒步赶路。 相较于人迹罕至的荒野,官道虽然最扎眼,但相对的也会安全不少。 但岳飞心里很清楚,童贯麾下鹰犬,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就算是在汴京官道之上,恐怕也不会有所顾忌。 岳飞背着弓,左手牵着马,右肩扛着一根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步槊。 他双眼犀利如鹰,坚定不移。 “定王,属下定不辱使命!” 第143章 千里走单骑 此地距离京城太近,就算是童贯之鹰犬,也不敢大队截杀。 官道两旁,蛰伏着十几个杀手。 他们目光凶恶,犹如豺狼,死死盯着岳飞,只要岳飞走进伏击圈,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岳飞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岳飞突然停下脚步。 在杀手们的警惕眼神注视下,岳飞把六匹驮马,绑在路边的小树上,紧接着把马背上装满人头的麻袋拆下。 距离京城只剩一步之遥,岳飞竟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喂马休整? 蠢货! 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一路从易州冲杀到汴京的,之前那些截杀岳飞的骑兵,居然连这种家伙都搞不定,更是蠢不可及。 杀手们隐隐冷笑,他们最怕的就是岳飞舍弃部分人头,骑上驮马,强行闯过去。 而现在,岳飞的举动,无异于正中杀手的下怀。 甚至无需等岳飞进入伏击圈,现在就可以冲上去,干掉定王的狼犬! 就在这时,令他们疑惑的一幕再次发生。 岳飞竟然扔下驮马,扛着步槊,自顾自的走到官道中间。 下一刻,犹如闷雷般的低沉嗓音,已经响彻官道。 “驮马已乏,无法再狂奔闯关。” “尔等潜伏于暗处的鼠辈,只管出来便是。” 听到这话,杀手先是一愣,紧接着狞笑不止。 很显然,岳飞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所以准备誓死一战,如此也好,倒是省了不少追击的麻烦。 顷刻间,十三个杀手,走出藏身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岳飞靠拢。 杀手与战卒不同,他们身上并无甲胄,就连武器,都是以方便携带的刀剑弓弩为主。 岳飞被团团包围,却眼神无波,一路从易州冲回汴京,他早已经杀的麻木了。 “自我投戎以来,定真府猎辽狼,易州战敌寇,向来只与战卒搏命,并不善于与尔等宵小交手。” “数年戍守生涯,养成了出手必亡的习惯,若不能为诸位留下全尸,还请担待。” 听到这话,带头的中年男人,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定王圈养的恶狼,就算是身陷如此绝境,依旧大言不惭。” “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的脑袋,就会和常胜军的贼首放在一起,一并掩埋。” 十三对一,而且都是个中好手,杀手们自然是稳操胜券。 就在他们继续向岳飞靠近之际,岳飞突然扔掉步槊,挽弓提箭。 嗡嗡嗡! 三声弦惊过后,岳飞面前的三个杀手,被当场射杀。 什么?! 剩下的十个杀手,脸色瞬间一变,身为杀手,他们自认可以悄无声息的干掉任何人。 可是直接现身,正面与岳飞为战,却被岳飞的恐怖箭术,当场镇住。 “杀了他!” 随着一声低喝,七个杀手抽出手刀,直奔岳飞而去,另外三个杀手,匆忙举起弓箭。 岳飞眼神锐利如剑,从他出手的那一刻,动作就没有停止过。 早在杀手现身之际,他就已经洞悉对方的人员配比,以及威胁缓急。 共有六人手持弓弩,无论对方箭术如何,都必须第一时间干掉,否则冷箭不胜防。 岳飞连杀三人后,无视冲来的七个杀手,提箭在手,重点射杀三十步外的弩手。 自幼锤炼的箭术,令岳飞早已经与弓箭浑然天成。 而且箭术,乃是一个战将,最起码的素质,若是做不到百步穿杨,提箭速杀,那就回家耕田,还打个锤子的仗。 纵使策马驰骋,上下颠簸,岳飞仍旧能在八十步外,射杀辽国骑兵。 此时,最近的杀手,距离岳飞已经不足五步,他仍旧铤而走险,提箭再杀一个弓手。 下一刻,手刀已经迎面劈砍而来。 岳飞侧身躲过,脚尖一勾槊柄,提槊在手,横扫而出。 槊柄直接抽在面前杀手的身上,将对方扫飞。 岳飞顺势往前一送步槊,抓住槊柄,又是抡圆横扫,将周围的杀手逼退。 由于遭到围攻,岳飞根本无法施展出步槊的真正优势,只能把步槊当成棍子用,左抽右扫。 周围的六个杀手,提着手刀,像是狼群一般,不断试探躲闪,每当岳飞后背有空档,便立刻扑上去。 岳飞无暇分心,只能不断挥舞步槊,与六个杀手周旋。 将面前杀手逼退,岳飞抓住机会,猛进一步,侧身躲过杀手的攻击,连冲几步,直接闯出包围圈。 不必再提防后背冷刀,这才得以喘息,岳飞不断后退,举着步槊,由抽打,改为刺击。 杀手也明白,面对岳飞这等骁将,再加上对方手持长兵器,贸然进攻,风险太大。 他们只能不断散开,扩大队形,企图再次包围岳飞。 但是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岳飞并非一味防守,随着杀手散开,岳飞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提槊挺进,直取面前的杀手。 那杀手大惊失色,一边后退,一边挥舞手刀抵挡,还是被岳飞一槊刺中胸口,当场毙命。 等剩下五个杀手,意识到情况不妙,准备再次合力之际,已经来不及了。 岳飞化被动为主动,反倒开始追着杀手打。 长兵器便是他最大的优势,再杀三人后,面前只剩下两个杀手。 就在岳飞准备一鼓作气解决战斗之时,突然感觉左肩一疼,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两步。 三十步外的弓手,一箭射中了岳飞。 没有甲胄保护,岳飞受到箭伤,瞬间卸力。 两个杀手抓住机会,猛冲而来,一人看向岳飞脖子,另一人砍向大腿。 岳飞挥舞槊柄,将左边的杀手扫飞,但右边已经来不及,他索性撂下步槊,腾空跃起,躲过攻势后,直接把杀手扑倒。 强忍着左肩传来的剧痛,依靠征战沙场练就的恐怖膂力,直接将杀手扼毙。 就在这时,冷箭再次袭来。 啪! 岳飞仰头栽倒,这次射来的竟是梅针破甲箭,箭头直接射穿了岳飞的护心镜,扎在胸口。 虽然不深,但却令岳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绷紧。 他迈步冲向官道,趁着弓手慌忙提箭之际,捡起撂在地上的弓箭,双方几乎是同时放箭。 第144章 大宋燕乐之风 岳飞和杀手先后中箭,一前一后倒了下去。 艮岳绛霄楼,燕乐场已经开始。 赵楷带回来的十二人乐坊,奏出气势恢宏的天籁,光是琴就有四把,奚、古、稽以及七弦,四种琴音交织在一起,既有清亮大气,又有自怨单于。 景钟磅礴,玉磐神秘,大埙厚重,小笛灵动…… 在乐师精湛演奏技艺下,一副情至深处,求而不得的爱情画卷,徐徐展开。 众人陶醉于美妙的音律之中,对这首《羡鸳曲》评价极高。 “不愧是郓王带回来的乐坊,这技艺,简直无可挑剔。” “珠玉在前,定王如何取胜?” “定王虽勇,但是在音律乐曲方面的造诣,明显与郓王有差距,竟让郓王先奏,有了这般令人动容的绝曲在前,就算定王之曲,伯仲之间,也落了下乘。” “好一首羡鸳曲,小苑诗会筹办至今,这首曲子,至少能入绝曲前三!” “定王如何能赢?” 六部大臣,因武斗场而风向转变,他们自认为客观公正的评价这场燕乐之斗。 郓王带回来的乐坊,明显是知名乐师,可谓是准备充分。 反观赵桓,自筹办小苑诗会以来,还从未听说过赵桓筹建过乐坊,若是临阵磨枪,想要胜过郓王乐坊,恐怕是难如登天。 楼下大堂,众千金也沉醉于羡鸳曲的天籁之中。 她们本就是怀春姑娘,品味着乐曲之中流露出的情深意切,不由心向往之。 “哇,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这首羡鸳曲,绝对会成为京中脍炙人口的神仙曲子。” “郓王虽然输了武斗场,可毕竟是皇室状元,在音律文学方面的造诣,仍旧是大宋皇族之最。” “说的没错,想必郓王斟酌推敲了许久,才作出这首羡鸳曲,再以名师乐坊演奏之,当成称得上是绝曲。” “定王不该让郓王先行演奏,珠玉在前,如何能够盖过其锋芒?” “谁说不是呢,哎,这次定王可是失策了。” 听到官邸千金的议论,朱琏心里也有些担忧。 郓王六艺冠绝,年幼时,就曾参加小苑诗会,跟随宫里的乐师演奏,可谓是底蕴浓厚。 这首羡鸳曲,就连朱琏都为之动容,不谈政见立场,但凭此曲,郓王确实是大宋皇族首屈一指的才子。 至于赵桓…… 谋略勇武甚至诗词文学,都在京中有些名声,可是唯独音律乐曲方面,从未听说赵桓研习过。 就连平日生活中,也嫌少见到赵桓品味乐曲。 如今面对郓王的上乘之作,如何取胜? 不过…… 就算是输了,倒也无妨,毕竟赵桓已经率先拿下一城,输掉燕乐场,也只不过是一比一而已,双王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届时,第三场的诗关,才是双王角逐胜负的关键。 郑庆云沉醉于美妙乐曲之中,当年家族兴旺时,她也经常听乐曲,偶尔还会自己上阵,轻扫琴弦。 但是以往接触的乐师,与郓王带回来的十二人乐坊相比,简直就是草台班子。 一首羡鸳曲,感情之深又大气恢宏,简直刷新了郑庆云对于音乐的认知。 她越是惊艳,就越是担忧赵桓的处境。 相较于朱琏的处变不惊,郑庆云则尽是小家子气,她的心眼很窄,不愿让赵桓的人生有半点瑕疵。 就算是希望渺茫,她依旧希望赵桓能赢。 “姐姐,王爷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如何?” 朱琏幽幽轻叹一声:“身为皇长子,自然通晓,但只能浅尝,不可细品。” 说白了,赵桓就是略通皮毛,哼哼几句还行,真要是摆开架势,写谱作曲,那就有点为难赵桓了。 一听这话,郑庆云顿时失望,忧心道:“那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三场了。” “好不容易占得先机,马上又要输回去,好不甘心啊。” 一曲终了,在郓王的带领下,十二个乐师,起身冲绛霄楼行礼示意,立刻赢得满堂喝彩。 赵佶最是欣喜。 之前的武斗场,等同于替他铺垫了,国策之转变,虽说赵桓那逆子,依旧讨人嫌,但却歪打正着,合了赵佶的心意。 而这燕乐,则是纯粹投了赵佶的喜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舞姬倩影曼妙。 “朕辛苦了半辈子,不就是喜好点女色?那混小子,非要让朕玩纯粹的高雅,忒的无趣!” “美女与妙曲,才是绝配。” “难道朕连这点享受的权力都没有?” 赵佶心里虽然暗骂,但脸上依旧笑呵呵,毕竟郓王这首羡鸳曲,令小苑诗会的终于增添了一份雅致。 一直站在旁边,抑郁寡欢的童贯,终于等到了机会。 之前武斗场,让赵桓占了先机,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却又无可奈何,谁让现在朝堂风向,朝着“主战”刮去? 就这时候,勇武者,自然能够讨得欢心。 而第二关燕乐,则是将赵桓踩在脚下的最好机会,同时也是唯一的机会。 毕竟赌局是三局两胜,若赵楷再失一城,赌局可就结束了。 不过童贯并不担心,毕竟在乐曲方面,赵桓拍马也赶不上郓王。 “呵呵,不愧是郓王,这乐曲造诣,简直是登峰造极。” “就是不知定王如何了……” “珠玉在前,可不要虎头蛇尾。” 这也正是在场所有人担忧之处,这首羡鸳曲极为惊艳,倘若赵桓整出一首俗腔烂调,大煞风景,必定会遭到陛下嫌弃,甚至愤怒。 小苑诗会好不容易整点文雅的东西,赵桓这厮,可不要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在众人注视下,赵桓抱着琵琶,带着一个歌姬,映入众人眼帘。 “就俩人?” 童贯难掩脸上笑意:“郓王的羡鸳曲何等大气,定王仅凭俩人,就像挑战十二人乐坊,未免有些天真了?” 赵佶也眉头微皱,凡宫廷乐曲,皆是气势恢宏,以此彰显皇威。 赵桓抱着噼啪,带着歌姬,该不会是要演奏民间小调? 此乃艮岳,不是教坊青楼,演奏乐曲可是要分场合的。 第145章 以立意为胜 朱琏心里咯噔一声,不由紧张的攥了攥小拳头。 赵桓虽然整天张口闭口全都是“兄贤弟恭,尊卑有别”,但纯粹是赵桓拿着鸡毛当令箭,为了打压郓王和肃王的借口而已。 以朱琏对赵桓的了解,这厮骨子里是看不起宫廷礼节的。 至今为止,连下跪参拜都不曾有过。 小苑诗会既是陛下最在乎的私苑,更是朝臣齐聚,倘若赵桓失礼,当着陛下和群臣的面,奏上一曲民间俗调。 那么无论赵桓如何骁勇,都只能被归类到“匹夫”之中,难以君天下。 反观郓王,大气得体,闻曲如人。 这要是输了,可不只是输了比试那么简单,依靠骁武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也会付之东流。 毕竟……朝臣可是很在乎“气势”的,不得体之人,只会糟人耻笑。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坐定,作为皇子,轻扫琵琶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而且只是伴奏,曲调音律极为简单,只要赵桓不是故意搞事,便不会出岔子。 而面前的歌姬,才是重点。 经过赵桓的紧急培训,聪明伶俐的歌姬,已经基本掌握了曲风,以及赵桓想要的“感觉”。 但是当着陛下和权臣的面,独唱小曲,歌姬还是紧张的娇躯微颤,就连手心都隐隐冒汗。 为了防止歌姬自乱方寸,赵桓在身后善意提醒…… “若是唱岔了,小心龙颜盛怒!” 歌姬微颤,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紧张焦躁的心情。 楼上的童贯,不禁嘲讽起来:“王爷亲自拨弦?不知道打算为陛下,奉上何等天籁?哈哈哈!” 童贯暗骂赵桓愚蠢,若是指派歌姬演奏,就算是演砸了,也能把脏水泼到歌姬身上。 现在亲自上场,可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小苑诗会的性质,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最初,小苑诗会乃是名流权贵结交攀附的平台,而现在,却成了朝政的风向标。 赵桓和赵楷在会上的一切表现,都会被朝臣暗中评价,直接决定了,日后在朝堂之上的份量。 赵桓也不理会童贯,手指在弦上轻拨了一下,清脆响声回荡在绛霄楼,等同于提醒众人噤声,演奏要开始了。 绛霄楼为之一静,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轻轻弹奏起琵琶,只要掌握了最起码的技巧,琵琶这种乐器,怎么弹奏,都不会太难听。 虽然二胡,才更适合接下来这首曲子,但赵桓这三脚猫的水平,还是别献丑了。 随着幽怨悲切的琵琶吟徐徐展开,歌姬深吸了口气,按照赵桓的事先安排,如泣如诉的幽幽歌声,逐渐传出。 “戏一折,水袖起舞。”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起初,众朝臣,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鄙夷。 这种民间小曲,听的实在是太多了,充其量只能称之为“雅俗共赏”,但是与皇家乐曲相比,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种自哀自叹的曲调,不堪大用,更是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随着歌姬逐渐唱下去,众大臣逐渐觉得不对劲了…… 尤其是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更是令朝臣眉头紧锁。 大宋正处于和战交替之际,推崇一切可以提振人心之事物。 赵楷的羡鸳曲,虽然大气,但通篇都是描写情爱,虽然感情细腻,却少了家国大义。 反倒是赵桓与歌姬,一弹一唱,虽是民间小调,但是为国心伤的大义情感,却无比真挚。 “好……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朝臣眼睛大亮。 “没想到,区区一个歌姬,竟也心怀国事,这曲子虽然排场小,但其中蕴含的义,却极大!” “说的没错,郓王的羡鸳曲,乃是标准的皇家乐曲,胜在技艺和排场。” “而定王的曲子,虽然在规模气势上无法与郓王相提并论,但是却胜在其中深意。” “求而不得的感情,为国忧心的感伤,相得益彰,此乃上乘佳作!” 本来已经稳操胜券的赵楷,听到赵桓的曲子,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这首小曲,虽然悦耳,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赵桓这个家伙,竟然将感情和国家大义糅合在了一起,尤其是……位卑未敢忘忧国,更是调动起了众人的爱国之心。 从技艺上,赵桓拍马都赶不上赵楷。 偏偏这厮投机取巧,立意太高,若是判赵桓输,岂不是与国策相悖? 别说赵楷,就连赵佶心里都破口大骂起来。 “朕这小苑诗会,乃是附庸风雅之地,你这逆子,非要把朕这最后一块清雅之地,变成争权弄势的角斗场!” “无论是技艺,还是排场,赵楷都是毋庸置疑的胜者。” “但朕却不能判赵楷赢,岂有此理!” 与此同时,位于一楼的千金们,尽是动容。 赵楷的羡鸳曲虽然宛如天籁,但是赵桓的曲子,却更能牵动人的心肠。 “情字难落寞,她唱须以血来和……天哪,好凄美……” “王爷此曲,虽谈不上精妙,但是其意,却令人动容。” 郑庆云捂着小嘴,眼神尽是感动。 “想不到,王爷竟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就在这时,曲终。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起身放下琵琶,缓缓抬起手,一指坐在绛霄楼前堂的朱琏,气势十足道:“此曲,送给爱妃。” 一楼的官邸千金,瞬间炸了锅,她们看朱琏的眼神别提有多崇拜了。 朱琏也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赵桓竟然会突然冒出这个幺蛾子。 朱琏的脸色瞬间涨红,鼻子泛酸。 身为朱家千金,朱琏始终都无法挣脱朱家的影响,总有一天,朱家会和赵桓剑拔弩张。 当那一天到来时,也就是朱琏离开之日。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朱家伤害赵桓的棋子。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宿命,朱琏才会接受郑庆云,毕竟总要有一个真心实意的人,陪在王爷身边。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第146章 一曲入心肠 这首曲子,宛如为朱琏量身打造。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句句填词,直入心扉。 自从朱琏嫁入定王府以来,她就处处身不由己,就连最起码的相夫教子,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哪怕定王府欣欣向荣,日子越过越好,可是朱琏却总有一天要离开,这种悲戚想法,从来没有一刻动摇过。 只要有朱凤英这层关系在,朱家就可背靠郓肃双王,以及背后的王贵妃。 无论赵桓势头再生,也只能压制下面的两个弟弟,永远都无法做到,除掉二人,毕竟兄弟相残,乃是皇家之大忌。 朱琏以为赵桓不懂她的苦心,但是这首曲子,却诉尽朱琏的愁肠。 朱琏坚若磐石的心理防线,竟寸寸凋零,鼻子泛酸,若不是身为王妃,绝不能在公共场合失态,她恐怕早已泪满衣襟。 就在这时,一个官邸千金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门口,冲赵桓大声询问。 “定王,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赵桓清亮铿锵的声音,回荡在绛霄楼:“赤伶。” 赤伶? 伶乃戏子,赤乃……革命! 听到曲名,朱琏心头更是一颤,自从她嫁入定王府,就一直在逢场作戏,但是却心有不甘。 短短二字,却道尽朱琏心中的所有委曲求全。 王爷……什么都知道! 十年悲凉,并非无的放矢,王爷嘴上不说,却从未忽略过朱琏对王府的默默奉献。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万般委屈,全都值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阵湿润,晶莹的泪滴逐渐酝酿出来。 就在泪滴即将垂落之际,小钗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快步凑到朱琏面前,煞有其事的为朱琏吹拂眼睛。 “王妃殿下,有个小虫子飞到你眼睛里了。” 小钗一边为朱琏吹拂眼睛,一边不动声色的用手帕,为朱琏擦掉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 别说外人,就连郑庆云都没有察觉到朱琏的异样。 唯有小钗,十年侍奉,陪伴左右,早已经对朱琏了如指掌。 十年来,苦过累过更是委屈过,但小钗从来没有见过朱琏流泪,而这一点眼泪,便是彻底与过去的苦难和解了。 小钗打心眼里为朱琏高兴,王爷为王妃精心创作的这首《赤伶》,真正的为朱琏拂去了那故作坚强的伤痛。 此时绛霄楼,早已经被官邸千金们莺莺燕燕的声音淹没了。 一众千金,眼睛冒光,尽是羡慕和嫉妒。 遥想当初,艮岳举办筹资大会之际,赵桓就曾舍尽一切,护朱琏周全,这份真挚纯粹的感情,令人为之动容。 而今天,小苑诗会上,赵桓一首《赤伶》更是动人心肠。 官邸千金们此刻已经忘记了政治诉求,她们彻底折服于赵桓和朱琏的深沉感情之中,无法自拔。 “哇,想不到暴戾鲁莽的定王,竟如此浪漫……” “借助小苑诗会这个机会,为王妃殿下送上情歌?天哪,王妃也太幸福了。” “现在谁还敢说,王妃嫁错人了?莫说大宋皇族,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像定王这般,爱妻如命?” “呵呵呵,说的是呢,王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好羡慕,也不知道我的良人,在何方?” 听着周遭官邸千金的议论声,端庄大气的朱琏,脸颊竟然流露出一抹彩霞。 赵桓的这首情歌,直接剥掉了朱琏那冷若冰山的防备,唤醒了一丝女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郑庆云也打心眼里替朱琏高兴,她揉了揉有些泛酸的鼻子,眼神竟有些复杂。 “姐姐,实不相瞒,就算是出身官邸,我都以为,这辈子与郎情妾意无缘了。” “姐姐嫁入王府,成为皇亲国戚,更是要以国体王威为重,只能处处压抑真情实意。” “可是看到王爷与姐姐的感情,我才发觉,就算是身在帝王家,也是可以有真正的爱。” “恭喜姐姐,得一良人心,白首不相离。” 听到郑庆云这番话,朱琏反倒喜忧参半。 身为结发夫妻,成亲十年,还能有这般感情,这是何等幸运。 真正的爱……就算是对于朱琏而言,也是美好的不切实际。 可就是这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得了良人心,但却未必白首不相离,朱琏心中充满不舍,可是她从赵桓身上感受到的爱意越强烈,就越是坚定了离开的想法。 她绝不会允许,朱家以她为刃,伤害夫君…… 就在楼下莺莺燕燕,所有人都陶醉于一首《赤伶》所展现的深沉爱意之际。 楼上也已经争得不可开交。 以童贯为首的一众大臣,态度无比坚决,认定郓王赵楷的羡鸳曲,没有任何悬念,获得燕乐场的优胜。 童贯据理力争:“今日虽然是小苑诗会,但陛下和朝中名流齐聚一堂,燕乐自然也应当是以宫廷规格。” “郓王的羡鸳曲,不仅感情至深,而且大气恢宏,无论技艺还是排场,都是宫廷乐曲中的佳作。” “倘若判郓王负,岂不是等同于,宫廷乐输给了民间小调?” 身旁的大臣们,纷纷附和,尤其是内廷官员,极力推崇郓王。 “请陛下明鉴,羡鸳曲才是上乘佳作。” “定王的赤伶,区区民间小调,难登大雅之堂,岂能彰显出我泱泱大宋的气势?” 与此同时,以翰林院学士张茂为首的官员,则极力推崇定王。 “羡鸳曲虽然大气恢宏,却只有小情无大义。” “赤伶虽是民间小调,但却以小情歌颂国之大义。” “孰重孰轻,孰优孰劣,还有说吗?” 面对张茂的当场对峙,童贯脸色阴沉至极,他冷冷注视着张茂,咬牙切齿。 “张学士,你可要想好了!此乃宫廷乐和民间小调之争。” 张茂岂会听不出,童贯言语之间的威胁? 明为乐曲之争,实则却是党派之争。 张茂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岂敢与堂堂媪相对峙?简直是找死! 殊不知…… 张茂根本不怵,因为大宋并不止一个权臣! 第147章 本王永远不会亏 自从高俅被扳倒,公相蔡京就已经开始注意汴京诸般事态。 在蔡京看来,以童贯的权势,想要废掉赵桓,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在童贯一连串的攻势之下,定王府非但没有垮塌,还越战越勇,势头渐盛。 若是搁在以前,蔡京自然不必担忧,就算童贯搞不定赵桓,背后还站着一个赵佶。 对于赵桓的壮大,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 现在局势变了,随着岁币赎买燕云九州一事付诸东流,大宋国策已经开始朝着主战转向。 这个时候,赵桓这个铁杆鹰党得势,对于陛下的威胁已经不大。 甚至…… 陛下还会暗中提携赵桓,让赵桓奔赴前线作战,为他这个老爹,戍守边疆,巩固大宋江山社稷。 这一天到来,对于六相而言,却如同末日。 无论是六相联手,削弱皇权,压制皇族,还是这些年对赵桓这个皇长子的打压欺辱,都是赵桓疯狂报复的理由。 换言之,一旦赵桓得势,干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想方设法,先搞死六相! 六相与陛下,尚且能够互相利用,但与这位皇长子,却早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蔡京对童贯失望透顶,虽然人不在汴京,但已经派人,暗中给张茂发信。 让张茂想办法,从童贯手里夺权,然后再怂恿陛下,将他调回汴京。 只要蔡京回到汴京城,便可一鼓作气碾死赵桓。 有蔡京在背后撑腰,张茂自然毫不畏惧童贯,他竟一改往日的谦和,当场冷哼驳斥。 “这究竟是乐曲之争,还是大义之争,朝堂自有公论!” “想我大宋处处式微,还不是因为所有人都纸醉金迷,贪图享乐。” “就连宫廷乐,也早已经被情爱所荼毒,如今只能以民间小调,歌颂国威,何等可悲?” “位卑未敢忘忧国,诸位大臣,倒是把国难忘得一干二净了!” 面对张茂的厉声驳斥,童贯睁大了眼睛,尽是不可置信。 这个混蛋,究竟哪来的胆量,敢当面顶撞自己。 考虑到张茂的学士和内廷官员的身份,童贯马上意识到,张茂身后,必定有高人怂恿。 而这个高人,左不过六相之一! 六相虽然携手共同压制皇权,但彼此之间的关系,远谈不上紧密,属于在同仇敌忾的大环境下尔虞我诈。 携手夺大权,内斗夺小权。 童贯眉头紧锁,自他得势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不管张茂背后这个人是谁,一旦返京,势必会把童贯排挤下去,独揽大权,亲自对付赵桓。 或许赵桓会垮,但童贯肯定会垮在前面。 童贯岂会甘心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小苑诗会的燕乐场,已经彻底沦为党争的延伸,童贯决不能放手,必须坚决无比的争到底。 一时间,童贯携党羽,与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派,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一度演变成互相对着咒骂。 而酿成这场激烈党争的赵桓,却抱着肩膀,站在一旁,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狗咬狗,一嘴毛。” “不管燕乐场的胜负如何,本王都可欣然接受。” 一首小曲,竟然把朝堂群臣,分化的如此严重,原本同仇敌忾,一起对付赵桓的内廷,率先撕破脸皮,互相攻伐起来。 燕乐场的优胜与否,对赵桓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效果远胜预期。 尔等或许能赢,但本王永远不亏! 高高在上的赵佶,脸色逐渐阴冷了下去,知道他大手一挥,守候在身旁的武德司卫士,当场把现场官阶最低的大臣,推出绛霄楼,杀鸡儆猴。 这场闹剧才终于消停。 赵佶冷着脸,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厌恶斥责起来:“你们可还有半点朝臣应有的风范?” “当着朕的面对骂,眼里可还有半点皇威?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 皇族虽式微,但皇威犹在! 面对赵佶的呵斥,两派全都噤声低头,不敢再言语。 赵佶对于小苑诗会的兴趣,已经荡然无存,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定王的赤伶曲,以小情渡大义,心思巧妙,情感真挚,自然是上乘之作。” “但此次比试的是燕乐,郓王的羡鸳曲,才附和宫廷乐曲之规格。” “朕宣布,郓王优胜!” 随着赵佶宣布出结果,童贯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当场喜笑颜开,携带党羽,高声齐呼。 “陛下圣明!” 但就在这时,赵佶却补了一句。 “郓王虽胜,但只是基于规则,有小情无大义,单凭这一点,就落了下乘。” “反观定王,虽受制于规则,却情义并茂,这首民间小调,倒也称得上厚重。” “这场赌约涉及的一万两银子,朕替郓王出了。” “以此鼓励朝野,国难当前,万般皆以国家大义为重。” 赵佶这一番话,算是恰到好处,各给了双方一巴掌,又全都塞了颗甜枣。 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自然是心满意足。 但童贯却不高兴了,脸色越拉越长,若不能完胜,那这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郓王心情更是沉重,表面上确实是他赢了,可是陛下竟然主动赐予赵桓赌金,分明是向天下阐明立场,相较于郓王,陛下更欣赏定王。 郓王这个获胜者还没动静,整个绛霄楼,反倒是回荡着赵桓的得意声音。 “儿臣,拜谢陛下圣恩。” 这句话,无疑再次赏了童贯和郓王之流一耳光。 输了的人,脑袋都快支棱到天上去了,赢了的人,却憋屈的想死。 看着赵桓装模作样的作揖行礼,赵佶心里尽是鄙夷。 “孽畜!朕对你如此宽容,竟然连跪拜都不肯。” “若不是国策有变,为了提振人心,朕岂会让你如此得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臭小子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赵佶判郓王胜,除了平息朝臣争斗,迎合国策之外,还有一层深意。 他想看看,第三场品诗关,双王拿出真本事来斗上一斗,这两个儿子,究竟谁更优秀。 第148章 岳飞闯京 同一时间,汴京城门处,一道刚毅挺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守将的视野里。 岳飞身中两箭,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但眼神却依旧无比坚定。 他牵着六匹马,驮着十二个麻袋,共计三百零七颗叛党人头,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城门而来。 守将大惊失色。 “岳飞?!他……他竟然活着撑到了京城?!” 守将之所以如此震惊,只因童贯早就交代过,倘若发现岳飞出现在城门,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人灭掉。 但一直以来,守将却根本没当回事,毕竟童贯派出轻骑和杀手,一路阻击。 而根据探马回报,岳飞只带了两个人,十二匹马。 就算此人勇武无双,也绝不可能活着到达汴京。 可是眼前这一幕,无疑抽了守将一记响亮的耳光,岳飞不仅活着回来了,就连叛党人头都一并带来。 “这……这便是定王府的恶犬家丁?果然了得!” 一旦岳飞到达艮岳,童贯的大计必定受阻。 守将哪敢迟疑,震惊之余,连忙打发看守城门的士兵,以盘查为由,想办法将岳飞扣下,只要带离城门,便可轻而易举的灭了岳飞。 见岳飞身上插着箭,貌似狼狈不堪,实则杀气腾腾,一众守兵,心里既畏惧又敬佩。 我大宋血性未泯! 只可惜,奸臣当道,一群小卒子,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听命行事,不得不昧着良心残害忠良。 岳飞也注意到了朝着他靠拢而来的守兵,意识到童贯绝不会放他进城,岳飞不由长叹了口气,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强撑着身体没有垮下去,紧了紧手里的步槊。 想要杀穿城门,无异于天方夜谭,只怕是动手的瞬间,岳飞就会被守兵剁成肉泥。 但很多事,重要的不是成败,而是明知是死,也要勇往直前。 感受到岳飞的眼神流露出的凌厉杀气,守兵们交换了个眼神,取出大盾和长兵器,随时准备灭了岳飞。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阵笑声传来,打破了城门处的肃杀气氛。 陈钊攥着折扇,大笑着朝岳飞而来。 “岳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看到陈钊,岳飞不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而守将则眉头紧锁,连忙挡住陈钊,沉声道:“陈公子,此人手持兵器,来路不详,为了京畿治安,必须将此人交给我等处置。” 守将的语气毋庸置疑,倘若这么白白放走岳飞,童贯那边如何交代? 陈钊却咧嘴一笑,满怀深意的打量着守将。 “你可知,此人乃是定王府的家丁?” 守将岂会不知?但为了扣押岳飞,他只能谎称不知,咬死了岳飞就是一个手持兵器,意图威胁京畿治安的暴徒。 陈钊也不着急,又问了一句:“那你可知,碰了定王府的人,王爷会如何处置你?” 此言一出,守将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赵桓在汴京的恶名,早已人尽皆知,这厮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凡是当初羞辱过朱琏和郑庆云的人,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童贯虽然心狠手辣,但毕竟是朝臣,做事需要在框架内进行。 就算是打击报复,也只会先降职。 但赵桓可就不同了,此人仗着皇长子的身份,有恃无恐,倘若扣押岳飞,甚至杀了的岳飞,只怕是转眼间,赵桓就会带着人冲来,血洗城门楼子。 最关键的是,现在朝堂风向有变,在这个节骨眼上的,与赵桓这个铁杆鹰党结仇,绝非明智之举。 就在守将暗暗权衡利弊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哼。 只见一个小太监,迈步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嘲讽:“王爷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大宋律法?” “守将肩负汴京治安,职责甚大,你区区一个翰林院子弟,就想压守将一头,岂有道理?” 童贯早就料到,赵桓会派人在城门接应岳飞,因此也提前派来一个小太监,再次监督。 倘若守将意志不坚定,便可直接出来,确保万无一失。 这小太监,明显是内廷的人,气势十足。 陈钊虽然奸猾,但却胆小,尤其不敢与内廷对峙。 小太监自然知道陈钊的德行,也懒得啰嗦,瞥了一眼守将,冷笑道:“将军,还愣着干什么?直接将此人押走严审!” 眼看着已经无力回天,就在陈钊心急如焚之际,又有一人,出现在城门处,正是教坊司色长王大全。 作为礼部之耻,教坊司在汴京,属于那种放屁都不响的部门。 历任教坊司色长,都是给权贵名流,溜须拍马的废物。 但王大全却不同,自从抱上了赵桓的大腿后,腰杆子越发硬朗。 他一把推开面前拦路的守兵,径直走到岳飞身旁,冲着岳飞一抱拳。 “岳兄,辛苦了。” “此一路,从易州杀回汴京,想必凶险异常,但若是能为定王成就大业,皆是值得。” “远了不敢说,在汴京城内,就算是六相,也休想碰你一根汗毛。” “请!” 有了王大全护航,岳飞不再迟疑,牵着驮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城内走去。 内廷太监一阵咬牙,厉声呵斥:“王大全,你区区一个色长,好大的排场!” 王大全瞥了内廷太监一眼,回忆着赵桓的行事做派,当即现学现卖。 “你一个烂屁股阴阳人,大呼小叫个毛,信不信老子一拳打爆你的狗头!” 什么?! 内廷太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该死的色长,好生大胆,竟然敢当众侮辱他这个内廷太监。 要知道,就连翰林院的人,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 “王大全,你找死!” 面对内廷太监的怒喝,王大全不由冷笑:“我乃朝廷命官,你他妈就是一个烂屁股阴阳人,当众对本官不敬,咱俩究竟是谁找死?” “妈的,我看你是去势没有去干净,再啰嗦,老子现在就帮你去去根!” “别以为有童贯撑腰,就有恃无恐。” “好像谁没点背景似的,就算到了内廷,定王也会大耳帖子抽你!” 第149章 重头戏 内廷太监被气的直哆嗦,自从他进入内廷以来,除了陛下和六相之外,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一旁的守将算是看出来了。 王大全和陈钊,赫然已经成为赵桓的左膀右臂。 陈钊这厮虽胆小如鼠,但架不住鬼心思甚多。 而王大全,则纯粹是赵桓的鹰犬,甚是凶悍,属于那种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往人脸上招呼的狠茬子。 都说赵桓习惯拿着鸡毛当令箭,殊不知,王大全和陈钊有过之无不及。 尤其是王大全,仗着背后有赵桓撑腰,现在连内廷都不放在眼里了。 什么明争暗斗,争权夺势,那是王爷和六相之间的事。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作为下属,王大全只管无所避讳的执行赵桓的命令即可。 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慌个毛。 内廷太监脸色阴沉至极,冲守将低喝道:“把岳飞给我扣下!” 此言一出,陈钊立刻抓住话柄,冷哼道:“你也知道此人是岳飞,乃是王府家丁。” “我倒要看看,谁敢明目张胆的扣押王府的人。” “将军,你就不怕王爷来找你?” 陈钊和王大全,一唱一和,一个负责咬人,一个负责恶心人。 守将左右为难,他害怕童贯不假,但是更害怕赵桓那个疯子。 只要赵桓来到城门楼子,上至守将,下至守兵,恐怕都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为了自保,守将只能咬了咬牙,转身看向内廷太监,摆出一副“都怨你”的架势。 内廷太监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脸色涨红。 “就……就……就算是王府的人,也不能手持兵器。” 话音落,王大全直接拿下岳飞手里的步槊,扔到内廷太监身上。 “现在呢?妈的,滚一边去!” 看着王大全和陈钊,一左一右护着岳飞,朝着城内走去,内廷太监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搁在以往,岳飞自然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陈钊和王大全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 但自从跟随赵桓以来,岳飞的心态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救国之道,不在于过程,而在于结果。 想要助定王成就大业,不止需要岳飞和敢战士这样冲锋陷阵的铁血战卒,更需要王大全和陈钊这样,圆滑奸诈的狗腿子。 毕竟朝中奸佞甚多,只有比奸臣更奸,才能挡住朝廷内部射来的暗箭。 赵桓在京中,提携王大全和陈钊等人,就是为了挡住朝内险恶,让岳飞可以无所顾忌的冲锋陷阵。 如此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方能成就大业。 岳飞虽伤势严重,身体虚弱,但却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实,他坚定不移的相信,只要追随赵桓,必定能够力挽狂澜,挽狂澜于既倒! 同一时间,小苑诗会的第三关已经开始。 双王之争,乃是毋庸置疑的焦点,那些原本打算在陛下面前,大肆展现才华,博得好感的文人公子,直接坐起了冷板凳。 这个时候,谁敢去抢双王的风头? 绛霄楼下,万众瞩目的校场中央,摆下两方书桌。 赵桓和赵楷对弈,不久之前筹资大会上光芒异彩的赵桓,对上大宋皇家状元,这诗关,还没开始,就已经成为大宋的佳话。 那些坐冷板凳的文人公子,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看着场上的双王,也不由期待起来。 “这第三关,才是小苑诗会的重头戏。” “哈哈哈,说的没错,能够亲眼欣赏双王之争,也不虚此行了。” “什么双王之争,未免也太过夸大其词了,要我说,定王根本就不配与郓王对弈。” “就是,郓王可是皇家状元,反观定王,算什么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想当初筹资大会上,定王也是大放异彩大,文采出众。” “就连陛下,都被定王压了一头,难道诸位觉得,陛下的文采,也泛泛而已?” 一众文人,不再言语了。 遥想筹资大会上,赵桓力压陛下,墨宝技惊四座,至今余韵尚在。 如果说赵桓是文人圈里的冉冉升起的新星,那么赵楷就代表着文人的领袖。 无论是新旧之争,还是双王之争,都极具看点。 就连赵佶,都对这第三关,充满了兴趣。 “诸位爱情觉得,这第三关,朕的哪个儿子,能够拔得头筹?” 童贯脱口而出:“回陛下,老奴以为,郓王之才学,根本无需质疑。” “郓王十七岁就高中状元,绝对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况且郓王得到了陛下的真传,想要拿下小苑诗会,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这番马屁,算是拍到了赵佶的心坎里。 不过站在对面的张茂等人,脸色却有些难看。 什么叫做得到陛下真传?! 好你个童贯老贼,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关,也不忘夹带私货。 若是天下人,都认可郓王得到陛下真传,将来拥立储君,岂不是也可顺水推舟? 张茂直接补了一嘴:“郓王之才学,确实毋庸置疑,但定王诗才惊艳汴京,也是事实。” “郓王虽在宫中生活短暂,且鲜少受陛下点拨,但依旧能够才高八斗,足见皇室血统之优越。” 对于这话,赵佶也甚是喜欢。 咱老赵家的血统,自然是极为优秀! 而且张茂此言,也暗含深意,一再强调血统论,无外乎是的暗示赵佶,长幼有序,不可乱了宗法。 赵桓乃是皇长子,只要他还在,就不能废长立幼! 童贯瞥了张茂一眼,已经暗暗酝酿打击报复的,殊不知,张茂心里也早已经安排好后路。 公相蔡京,一时半会无法返京,那么在这其间,想要抗衡童贯,就只能另辟蹊径。 拥护定王,制衡童贯,自然是最优选择。 此时楼下,也已经准备就绪,按照规矩,由陛下拟定题目,赵桓和赵楷作诗。 以速度和品质为衡量标准,说白了,谁作的诗,又快又好,谁就可以获得第三关的优胜。 这一关,不仅关乎赌约,更会影响二人在大宋文人圈里的声望。 第150章 天才还是窃贼 赵楷这个皇家状元,绝非儿戏,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楷的赢面更大。 唯独赵桓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势,甚至主动冲赵楷咧嘴一笑。 “老弟,本王身为长兄,自然不会以大欺小。” “为了避免胜之不武,每首诗都让你一盏茶时间如何?”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由于文学这种东西,每个人的品味都不同,因此这第三关,自然不可能一局定胜负。 以十首诗为准,每首诗由朝臣评断,多得者为胜。 面对赵桓的挑衅,赵楷不由轻哼一声,之前无论是武斗还是燕乐,输给赵桓,只能怪他准备不充分。 而这第三关,对于赵楷而言,简直就是量身打造。 他充满自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可夺得桂冠。 眼下,赵楷在乎的,不是能不能赢,而是赢几首,最好剃赵桓光头,让这厮身败名裂才好! 就在这时,赵佶给出的第一个题面,已经由小太监挂在绛霄楼上。 一众围观的文人公子,摇头晃脑,整个校场,回荡着激烈的议论声。 “梅兰竹菊四君子?没想到陛下出的题竟如此简单。” “哪里简单了?若是咏叹其一,倒还好说,这分明是要一口气写出四首诗,涵盖四君子。” “往往越是简单的题目,越是麻烦。” “说的没错,以四君子为题作诗,但凡是文人,都可随口作上几句,唯有上乘佳作,才能如得了诸位的法眼,从根本上杜绝了滥竽充数。” “郓王的才学,毋庸置疑,关于四君子的诗句,更是数不胜数,此关,郓王赢定了。” “未必!平日里斟字酌句做出来的佳作,此时可派不上用场,临阵磨枪,恐怕会有变数。” “呵呵呵,那按照你的意思,郓王会输给定王?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赵楷已经提笔在手,泼墨于宣纸之上,犹如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转眼间,一首诗已经作出。 甚至无需品味诗句本身,光是赵楷这幅有如神助的洒脱风范,就已经赢得满堂喝彩。 “不愧是郓王,下笔如有神!” “这种题面,对于郓王而言,未免也太简单了。” “毕竟是皇家状元,千古以来,就出了这么一位奇才。” “你们看,定王竟然坐下了,这是在斟酌诗句?” “不对,这家伙……连二郎腿都翘上了,难道不想比了?”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赵桓靠在椅背上,压根就没有写诗的打算。 比试吟诗作对,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赵桓脑海里承载着元明清经典诗篇,随便摘出来一首,都是流芳后世的上乘佳作。 一场比拼下来,三万两银子到手,这钱赚的未免也太容易了。 反倒是赵楷,一口气连作两首诗,到第三首咏竹时,突然被卡住了。 他眉头紧锁,细细思量,脑海中接二连三浮现出的诗句,全都落于下乘。 唯恐天下不乱的赵桓,直接咧嘴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弟,不着急,慢慢来。” “咱们有的是时间,别为了写诗,把自己憋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本来赵楷的思绪就极为紧凑,受到赵桓的干扰,他的脑海瞬间风起云涌,唯独没有涌出诗句。 一旁的文人看不下去了,冲着赵桓大喊起来。 “定王,你自己破罐子破摔也就算了,若是影响别人,可就是你不厚道了。” “就是,若不是受你干扰,说不定郓王早就作完了。” “身为堂堂王爷,却如此低劣,恐怕不妥?” 遭到众人的口诛笔伐,赵桓脸上的笑意反倒更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起身伸了个懒腰,冲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会意,连忙跑到方桌旁,铺好宣纸,提笔在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一盏茶时间已经过了,本王要开始作诗了。” “看梅。” “横列春山翠帐开,几柱相映白皑皑。青烟未散月未上,放鹤亭边雪欲来。” “念奴娇?春雪咏兰。” “问天何意,到春深,千里龙山飞雪?解佩凌波人不见……” “新竹。” “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离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赵桓一口气,念出四首诗,整个艮岳为之一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文人才发出阵阵惊呼声。 “定王这四首诗,可有出处?!” “没……没听说过。” “那个谁,你不是国子监的贡生吗?想必天下名篇早已滚瓜烂熟,定王这四首诗,你可曾听过?” “虽然这四首诗,无论是文风,意境甚至暗含的性格,都相差极大,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可是……恕在下从未听过这四首诗。” 在场的文人,既震惊又暗叹邪门,凡是赵桓作的诗,全都是这般大相径庭。 几乎所有人都怀疑,赵桓肯定是窃人墨宝,可是……却无人能够抓住赵桓的把柄。 赵佶也眉头紧锁,以他的诗词造诣,自然能够听出这四首诗,差别极大。 并且强烈怀疑,赵桓偷奸耍滑! 问题在于,没有证据支撑的怀疑,只能是怀疑。 他余光一瞥,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很显然和赵佶的想法一样。 不过张茂为了扶持赵桓,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即大声赞叹起来。 “好诗!好诗啊!” “不愧是定王,这才是真正的有如神助。” 童贯脸色阴沉至极,当即冲到围栏旁,冲着赵桓大喊起来。 “王爷,这些诗,真是由你所作?” 赵桓耸了耸肩:“不是我,难道是你?” 童贯一阵语塞,连忙看向赵楷,只见赵楷已经楞在了原地。 梅兰竹菊四首诗,难度不高,以赵楷的诗词造诣,稍加斟酌,就能够作出来。 可偏偏赵桓根本不给他任何斟酌的机会。 一鼓作气,四首诗,直接把赵楷给整不会了。 “赵……咳咳,王兄,你究竟是窃人墨宝,还是天纵奇才?!” 第151章 文曲星下凡 赵楷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若是单独一首诗,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诗文的数量上去了,互相参考比对,就很容易发现其中的差别。 且不说诗风差别大,就连诗句的质量,也差距的极为悬殊。 有的诗,只听一遍,就可以断定是绝世佳作,但同样是赵桓“作”的诗,却仅仅只能够到“佳作”的门槛而已。 这其中缺乏了大量的背景和心境的支撑。 不过好在,赵桓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想要打消众人的猜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赵桓背着手,云淡风轻道:“若是诸位觉得本王,窃人墨宝,那就以咏梅为题,本王再临场作个几百首。” “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都在,但凡是有一首诗存在抄袭嫌疑,本王就算是输了,如何?” 见赵桓如此自信,众人心里更是犯嘀咕。 尤其是定王,心情复杂至极。 赵桓这厮,太狂妄了! 一口气作出几百首诗,而且还都是咏梅?开什么玩笑,别说赵楷这个皇家状元做不到,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也未必能够成事。 就在这时,赵佶的声音响起。 “四君子为一题,还剩九题,胜负尚未可知。” “若是诸位觉得定王窃人墨宝,那么接下来的九题之中,必见端倪。” 虽然童贯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易州豪赌上,但是若能打压赵桓在文人圈里的威信,岂不是锦上添花? 为了拆穿赵桓“墨宝窃贼”的丑恶嘴脸,童贯当即下令,凡是能够找来的所有文官名家,全部召集到艮岳。 上至编撰,下至翰林院学士,足足三十多人! 这三十人,腹中拓有几千年的诗书文卷,如果连这三十人,都无法拆穿赵桓,那么就只能承认,赵桓确实是……文曲星下凡。 第一题,已经不用比下去,赵桓赢得毫无悬念。 赵佶给出的第二个题面,难度明显直线上升。 “题画?!” 看到题面,就连赵楷都不禁眉头微皱。 所谓题画诗,说白了就是在画卷上作诗,将诗、书、画三者巧妙结合,咏叹画中意境。 可问题是……需要题诗的画在哪? 赵楷心思敏捷,片刻之后,已经明白了赵佶的深意。 题画诗却不见画,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以诗为画,文字之中呈现出活灵活现的画面。 赵楷不敢迟疑,当即斟酌起来。 围观的文人,见赵楷竟然在低头构思,心里不由感叹,第二关就已经如此难度,也不知道后面的题面,又是何种等级…… 不愧是小苑诗会,皇家斗诗,这难度可比寻常附庸风雅大多了。 “你们看,定王又招摇起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赵桓再次成为整个艮岳的焦点。 一楼大堂内,郑庆云小脸红扑扑的,对于赵桓的崇拜,早已经达到了极点。 现在就算赵桓干出再出格的事情,郑庆云也绝不会有半点紧张。 她坚信,能够在诗词歌赋方面胜过王爷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姐姐,您看,郓王竟然开始原地渡布,神色焦急起来。” “大宋皇家状元,竟然被王爷逼得如此急躁,看来这第三关,王爷也势在必得了。” 相较于郑庆云的兴奋,朱琏却高兴不起来。 赵桓的诗才,却是优秀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 但朱琏在乎的,可不是小苑诗会本身,而是……这第三关结束后,就是易州豪赌兑现的时间了。 若是不能在小苑诗会结束前,把二百颗叛党人头摆在陛下面前,只怕是小胜大输,等待定王府的依旧是蹉跎囹圄。 就在这时,赵桓的笑声,再次响起。 “老弟,什么情况?你不是皇家状元吗,怎么到了你最擅长的诗关,反倒是一首诗都作不出来了。” “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有损皇家状元的声望?” 由于赵楷在第一题承受的压力过大,导致他此时的思绪甚是混乱。 明明已经琢磨透了陛下的心思,却怎么也作不出像样的题画诗。 再加上赵桓一直调侃嘲讽,赵楷的头绪更乱了。 现场观望的官员和文人,也察觉到了赵楷不对劲,他们心里阵阵惊叹。 想不到,皇家状元,竟然被定王逼到这种地步,在最擅长的诗关露怯…… 童贯生怕赵楷一输再输,连忙打断赵桓的步步紧逼。 “呵呵呵,定王又何必嘲笑郓王?不如让我等欣赏一下,定王的墨宝如何?” “毕竟以定王的诗才,区区题画诗,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定王先前墨宝,难以寻觅踪迹,但若是作不出像样的题画诗,就可以直接断定,王爷的诗才,乃是弄虚作假?” 一瞬间,现场所有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就连一楼的女眷们,心也都提了起来。 一个“弄虚作假”暗含无穷杀机,只要赵桓坐实了这个罪名,必定身败名裂。 别说储君之位,就连他这个王位,都未必能够保住。 见赵桓不吭声,众人的眼神逐渐鄙夷起来。 “难道王爷真是弄虚作假不成?” “凡是题画诗,都是以画作为参考,若是凭空作诗,又要彰显出活灵活现的画面,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定王不是已经赢下一城了吗?就算是第二题输了,也不打紧。” 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童贯鹰犬,已经开始起哄了。 现在对于赵桓而言,已经不是赢多少的问题,而是每一题都必须赢,否则就无法自圆其说。 赵桓岂会不明白童贯之流的险恶用心? 他也不啰嗦,脱口而出。 “碧水丹山映杖藜,夕阳犹在小桥西。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 “不知道本王这首小词,能否入得了诸位法眼?” 童贯心里一沉,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桓依旧是出口成章,而且字字珠玑,皆是佳作,继续照这样下去,赵桓在天下文人中的声望,将势不可挡。 就连盖过皇家状元的风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52章 出口如神助 众人吃惊之余,又细细品味这首题画诗,越是琢磨,心里就越是惊艳。 “寥寥二十八个字,既有静态的溪水,小桥,山峰,夕阳和拄拐的老人。” “又有溪鸟惊飞的动作,老翁低吟,溪鸟啼鸣的声音。” “徐徐画卷,宛如在眼前展开,好一首杖藜惊溪鸟!” “这种精妙佳作,没有几个时辰的推敲,根本写不出来,王爷却信手拈来?” 童贯眉头紧锁,转身看向在场的编撰和学士,沉声质问:“此诗,可有来历?” 在场的编撰和学士,面面相觑,哪怕他们明知道童贯想听什么,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扯谎,只能不约而同的摇头。 “从未听过此诗。” “也从未见过,与此诗,文风韵味相仿者。” “虽然与王爷以前所作的诗,存在明显诧异,但是无迹可寻,也只能称之为,定王墨宝。” 听到这话,童贯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赵桓佳作连出,照此下去,岂不是连皇家状元都要被比下去了? 童贯还想争取,可是当他看向陛下时,却发现陛下目有亮色,很显然已经开始欣赏赵桓的才学。 童贯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 向来不把赵桓放在眼里的赵楷,此时已经嘴巴微张,眼睛越睁越大。 “这厮,何时变得如此大才?” “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随口之作,竟可精妙到这种地步……” “难道说,他一直在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厚积薄发?” 赵楷身为皇家状元,太清楚临场作诗,而且还是这种品质的佳作,难度有多大。 他心里压力倍增,甚至已经忘记了,此乃小苑诗会的最后一关。 李辞已经连下两城,只要再赢四首,胜负即分。 直到陛下的第三个题面展出,赵楷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一个情字,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果然又是这种貌似简单,实则考究意境的题目,越是简单,越是麻烦。” 赵楷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就在他整理思绪之际,赵桓的声音已经传来。 “什么?!” 赵楷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只见赵桓背着手,傲立于校场中央,洒脱中饱含威严。 这股风范,令在赵楷为之诧异。 赵桓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这个弟弟留了机会,只要赵楷低头认错,兄弟之间的争斗,到此为止。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易州和金国身上,可没心情在汴京内斗。 怎奈何,给了这个臭弟弟机会,对方不中用。 既如此,赵桓也就不再留半点情面,一鼓作气将其清理出去即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此诗一出,艮岳为之一静,在场的文人,岂会不知此诗用情之深?! 赵佶直接起身,迈步走到围栏出,居高临下,重新审视着这个最令他厌恶的儿子。 “这个臭小子,果然一直在跟朕装疯卖傻。” “单凭此诗,朕愿称他为,大宋皇子之中,诗才最优者!” “好一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逆子,你可把朕骗的好深!” 一旁的翰林院学士,岂会看不出陛下眼神流露出的兴奋? 张茂见缝插针,连忙上前恭维:“定王大才,出口便是绝世佳作,试问天底下,何人能与之匹敌?” 这个马屁恰到好处,赵佶喜上眉梢。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厌恶赵桓,只因此子太废,又是皇长子,属于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类型。 有赵桓在前面挡着,纵使赵佶最喜欢的儿子,也注定难成气候。 可是如今,这个儿子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简直刷新了赵佶的认知。 无论是其才学,还是匡扶大宋的决心,都令赵佶极为欣赏赞叹,他已经毫无顾虑,当众显露出对长子印象之改观。 这一动作,看在童贯眼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赵桓决不能得宠,否则对他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童贯连忙上前,虚伪至极的奉承起来:“陛下出的三题,由浅入深,精妙绝伦。” “老奴斗胆,可否出第四题?” 赵佶对赵桓刮目相看,但却并不影响他宠信童贯,当即爽快应下。 “朕本来也就只准备了三题,既然媪相愿意出面,那接下来的题目,就由媪相权衡。” 感受到赵佶语气中流露出的信任,童贯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至少他还没有失宠。 童贯哪敢迟疑?他必须立刻灭掉赵桓这团越烧越旺的火,否则大计,必将功亏一篑。 “请定王和郓王听好,这第四题,请以春夏秋冬,各作一首!” 这一题,童贯早已经提前交代内廷的的人,拟写成诗,交给郓王府管家。 郓王只需照本宣科即可,就算赵桓依旧能做出诗,在速度上,也无法与郓王相提并论。 第四题,郓王必胜! 结果就在童贯念出题目的瞬间,赵桓的声音已经响起。 童贯心里咯噔一声,愣愣的注视着意气风发,甩袖洒脱的赵桓。 “天净沙?春。”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 “天净沙?夏。” “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 “天净沙……” “天净沙?冬!” “一声画角谯门,丰庭新月黄昏……” 又是一鼓作气,连出四篇,整个艮岳已经彻底沸腾,无论是文人公子,还是朝中官吏,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炙热。 不谈赵桓背景,只谈诗才,恐怕整个大宋,也无人能出其右。 现场最震惊之人,当属赵楷。 就在他暗暗纠结,是按照童贯的安排,弄虚作假,还是依靠自身实力,光明正大的拿下比赛时,赵桓的四首诗,直接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赵楷心中的清高傲慢,早已经被践踏的粉碎。 堂堂大宋皇家状元,站在赵桓面前,竟如此的可笑,别说对弈,甚至连被压得,连一首像样的诗都写不出来。 绛霄楼大厅,早已经被官邸千金们的尖叫声淹没。 第153章 逞一时之威风 “天哪,本以为武斗和燕乐就够惊人了,没想到这吟诗作对,才是定王真正的强项。” “就算是用文曲星下凡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信手拈来,作诗犹如神助,别说郓王,纵观大宋……不对,往前寻三千年,恐怕也没有哪个文豪大家,能与定王相提并论。” “曾听闻,曹植七步成诗,李白斗酒诗百篇,而定王却是大袖一挥,绝世佳作滔滔不绝,比之曹植李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谁还敢说定王庸俗愚钝?真是天大的笑话,定王之才,旷古绝今!” “我……我可没这么说过,人家可是一直推崇,定王与王妃乃是天作之合,呵呵呵。” 听着周遭官邸千金的赞叹声,朱琏也不由呼吸阵阵急促,看赵桓的眼神,越发的明亮。 就算是王爷真的开窍了,也无法解释这番绝世大才。 童贯冲赵楷使了个眼色,示意赵楷别再发呆了! 赵桓已经拿下四城,还剩两题就可分出胜负,这是赵楷最后的机会,若是把握不住,将永远被赵桓踩在脚下。 “世事无常!” 童贯低喝一声,示意赵楷赶紧把事先准备的诗词念出来。 结果赵楷却没有任何反应,童贯连忙扭头看去,惊讶的发现,赵楷正呆呆的注视着赵桓。 很显然,赵楷已经被惊住了。 面对赵桓,以他最擅长的诗词歌赋,竟然需要靠作弊才能赢,这对于赵楷而言,不光是奇耻大辱,更是彻底将他的自尊心踩踏的粉碎。 与此同时,赵桓已经不急不缓的吟诵起来。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赵楷已经彻底放弃,他做梦都想不到,诗词造诣方面,和赵桓的差距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 童贯也脸色慌乱,鬼知道这家伙的诗词造诣,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继续比下去,也只是增加赵桓在文人圈子里的威望罢了。 张茂见状,心头大喜,虽然他一直在帮赵桓美言,但是今日这场比试,就算是没有他在场,赵桓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赢下比赛。 这家伙……强的离谱! 见童贯没了动静,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还有五题,请媪相继续出题。” 童贯恨得压根痒痒,却又拿赵桓毫无办法,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该死的小苑诗会,至少还有易州豪赌,可以将这混蛋置于死地! 那二百颗人头,赵桓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来。 “呵呵,定王天纵奇才,老奴佩服之至。” “剩下的五道题,已经不必出了,毕竟以定王的诗才,别说五道题,就算是五十道,又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童贯转身冲赵佶拱手作揖:“陛下,老奴以为,这届小苑诗会,定王乃是毋庸置疑的头魁。” 此言一出,整个艮岳为之沸腾。 现场围观的文人公子,虽然有着各自的立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赵桓诗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且就连童贯都松口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僵持? 一时间,惊艳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定王果然赢了,我早就知道,以定王的诗才,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这小苑诗会花落定王府,乃是实至名归。” “妈的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这叫爱之深责之切,你懂什么!” 见赵桓连斩三关,拔得头筹,郑庆云高兴地直攥拳。 “太好了!” “姐姐,王爷赢了,连郓王都输得体无完肤,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敢挑战王爷的文学造诣了。”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 郑庆云惊讶的发现,朱琏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明明赵桓已经获胜,可是神情却变得比之前更加担忧了。 朱琏没有回答,眼神阵阵复杂。 小苑诗会,只不过是双王为了“声望”进行的博弈罢了,随着小苑诗会结束,真正的杀招才会体现出来。 不出朱琏所料,赵桓叉着腰,甚是嚣张的走向赵楷。 “就算陛下替你偿还一万两银子赌金,你还欠我二万,这二万两银子,何时送到王府?” 赵楷脸色阴晴不定,武斗和燕乐,他尚且能和赵桓过过招。 到了最擅长的诗词关,反倒是一首像样的诗都没有作出来,输的体无完肤。 难道不远千里,返回京都,尽是自取其辱? 就算赵楷再不甘心,此时也只能低头认怂。 “请王兄放心,明日一早,这二万两银子,就全部奉上。” 赵桓笑眯眯道:“输了二万两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愧是所有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赵楷脸色一黑,这话明显是在讽刺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毕竟二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以王府的排场支出,单凭俸禄,根本攒不下什么钱。 若是搁在以往,赵楷甚至都懒得解释。 但现在局势变了,赵桓在小苑诗会上大放异彩,已经成功获得陛下的欣赏,就连以张茂为首的翰林院学士,也成了赵桓的拥趸。 昔日的废物王兄,已经今非昔比。 赵楷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这二万两银子,自然是由本王和母妃一起筹措。” 母妃…… 赵桓咧嘴轻笑,字里行间尽是深意:“真羡慕你有个好母亲。” 言下之意,所谓大宋最有能力的皇子,还不是仗着母妃在背后撑腰?皇家状元,不过尔尔。 就在赵楷来到艮岳时,还意气风发,宛如众星捧月。 结果一转眼,已经无地自容,就连在场的文人公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在像昔日那般崇拜敬畏。 他心里虽然憋屈的想死,但是一想到,小苑诗会结束,易州豪赌期限已到,赵楷的心情顿时明媚了不少。 哼,纵使赵桓才高八斗又如何?还不是逞一时之威风,转眼就会被打回原形? 几乎是赵桓刚想到这,童贯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传来。 “小苑诗会结束,定王,是时候兑现易州豪赌的承诺了?” “而二百颗叛党人头,何在?” 第154章 黎明前的黑暗 提起易州豪赌,朱琏瞬间如坠冰窟,她小脸苍白无血色。 莫说一个小苑诗会,就算把赵桓往昔的所有成就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个赌注的分量大。 只因这场赌局,是王爷和当今陛下的博弈。 一旦赵桓无法兑现承诺,他就会失去手里所有的筹码,从此沦为傀儡。 赵桓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全都是皇长子这个身份,皇长子失势,意味着赵桓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由于陛下亲临艮岳,因此整个艮岳已经被完全封锁。 众人对于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恐怕无法度过这一劫了,毕竟短短十日,往返易州,摘回二百颗叛党人头,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况且…… 童贯之流绝不会坐以待毙,就算赵桓真能办到,童贯也会派出杀手半路截击。 若是大队人马护送,就无法及时赶回汴京,反之,轻装上阵,安全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易州豪赌,赵桓已经输定了。 童贯迈步上前,貌似大义凌然,实则却杀机毕露:“陛下,期限已到,若定王不能兑现承诺,就应当定其欺君之罪!” 此时,赵佶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昔日废物儿子,在小苑诗会上大放异彩,武斗燕乐和品诗,连斩三关,拔得头筹。 单凭此大才,就足够让赵佶对其刮目相看,只可惜,君无戏言。 “定王,朕再给你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后,若还不能兑现承诺,朕就革除你王爵!” 革除王爵…… 别说定王府的人,就连在场看热闹的子弟,都错愕无比,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 一旦失去王爵,赵桓这个皇长子,可就一文不值了。 这不仅关乎赵桓自己的荣辱,更关乎大宋的未来。 童贯阴笑不止,他认了赵桓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除掉这个混蛋的机会。 “陛下圣明!” 随着童贯一声高呼,现场所有的童贯党羽,纷纷展现出狰狞一面。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癫狂王爷踩在脚下。 赵楷虽不是童贯党羽,但是在除掉赵桓这件事上,目标却高度统一。 “王兄,恭喜你夺得小苑诗会头筹!” 这句迟来的贺喜,简直是杀人又诛心,赢了小苑诗会,却输了一切,这种蠢事,必然会成为整个大宋的笑柄。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经面如死灰。 可是众人却发现,赵桓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爱特么谁谁”的架势。 “长福,瞧你写的这手臭字。” “本王还打算把墨宝变卖折现,现在倒好,全毁了!” 面对赵桓的斥责,长福一脸委屈。 “王爷,您找谁抄录不好,非要找小的我……随便从大街上抓来一个秀才,写的字比小的好看。” 赵桓随手把宣纸揉了揉,扔到桌子上,然后冲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这臭小子,早已经变成赵桓腹中蛔虫了。 一个眼神,就知道赵桓要干什么,当即拿来一个香炉,还往里插了一炷香。 童贯直愣神,这算什么意思?示威?! 他知道赵桓很狂,却没想到,这厮已经狂到这种地步,到都架脖子上了,还敢如此张扬。 考虑到赵桓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童贯再也没有任何顾虑,直接迈步上前,居高临下的指着赵桓呵斥起来。 “大胆!无礼!” “就算是易州豪赌必输无疑,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当着陛下的面,竟然摆出如此坐姿,分明是目无圣驾!” 一众狗腿子,自然连连附和。 “哼,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小苑诗会上拔得头筹,又有什么用?” “就是,身为王爷想要服众,不是会吟几首酸诗就够了。” “看看郓王,便知什么样的人,才配称得上王爷。” “堂堂皇长子,大宋定王,坐没个坐像,可耻!” 就在刚才,赵桓还赢得满堂喝彩,结果转眼间,就沦为千夫所指。 这可不只是贬低那么简单,而是代表,朝堂格局再次发生了陡变。 赵桓即将失势,任谁也可以对其颐指气使。 一众翰林院学士,眼看情况不对,刚要与赵桓割离,撇清关系,结果却被张茂给拦住了。 “先别急!” “定王向来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下定论。” “先观望一阵再说。” 翰林院主战派噤声,等同于对童贯之流的纵容。 一时间,整个艮岳的指责声越来越大,就连围观的文人公子,也加入了批斗的阵营。 “王爷的文学造诣,千古无二,只可惜做人太差劲了!” “呵呵呵,身为王爷,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懂,难道因为输了赌注,就要撒泼打滚不成?” “站起来!” “面对陛下,岂敢放肆!”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桓终于把右腿从左腿挪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桓认怂了之际,这家伙竟然……换了一下腿,把左腿搭在了右腿上。 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拖着脸颊,慵懒至极,压根就没把周围的奸臣和狗腿子们放在眼里。 “陛下给了本王一炷香时间,换言之,这炷香烧完之前,赌约还没有结束。” “都给本王把嘴闭上,不然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文人公子瞬间没了动静,狗腿子也不敢再放肆。 反倒是童贯,仰头大笑:“哈哈哈,定王,你也只能逞一炷香的威风了。” “既然别人不敢说,我这个广阳郡王,自然要冒死直谏!” 说着话,童贯已经转身给赵佶跪下。 “陛下,此事已无关乎赌约,而是定王欺君罔上,光是革除王爵还不够,应当连降两级,贬为侯爵!” 别说大宋,纵观历史,也找不到几个被封为侯爵的皇子,更何况皇长子? 童贯这招极为阴险,他就是要借助易州赌约,一鼓作气把赵桓踩到底。 冠以侯爵的皇长子?滑天下之大稽! 第155章 绞杀之势 赵佶虽然欣赏赵桓的才学,可是对于这厮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是深恶痛绝。 窝火之下,赵佶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童贯的建议。 “就按照媪相所言,待到一炷香燃尽,两罪并罚,废其王,贬为侯。” 嘶…… 张茂等翰林院学士,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可是在赵桓身上下了“重注”,怎奈何此人太不靠谱,转眼就被童贯斗垮了。 现在若是还不表态,等会可就来不及了。 张茂不再迟疑,代表翰林院主战派,当场翻脸。 “定王,还不给陛下跪拜行礼!” 起初,张茂还以为,他临阵倒戈,如同背刺赵桓一刀,赵桓必定暴怒,结果却发现,赵桓只是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 这意味着,赵桓压根就没把他当盘菜。 张茂脸色一黑,他本还打算借助蔡京之势,助赵桓一臂之力,怎奈何这厮太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了。 张茂也不啰嗦,直接看向站在对面,始终冷眼旁观,闷不吭声的礼部朝臣。 “难道礼部就没话说吗?” 礼部尚书双目微闭,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仿佛压根没听见张茂的质问。 身旁的礼部侍郎等重臣,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独从人群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周浦。 周浦一露面,无论是童贯还是张茂,心头都是一喜。 周浦可不会留任何情面,冷冷注视着赵桓,低喝道:“定王,甚是不得体!” “我不管易州豪赌,只在乎宗法礼数,你这般行径,岂有半点王爷该有的气魄?” “跪下!” 此时,童贯之流,翰林院主战派,以及礼部,竟然前所未有的合流了。 他们的共同目标,就是严惩赵桓。 面对半壁朝堂的围攻,赵桓却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更他妈稳! 童贯自然不必说,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置他于死地。 张茂这个墙头草,背靠蔡京,也不是什么好鸟。 三者之中,唯独礼部,只是单纯维护宗法而已,只要赵桓现在跪下去,礼部立刻就会退回去,根本不会跟赵桓纠结。 只可惜,赵桓天生骨头硬,跪不下去。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绛霄楼里跑出来三道倩影,正是朱琏和郑庆云以及小钗。 朱琏率先来到赵桓面前,本以为是来劝赵桓顾全大局,下跪息事宁人。 结果就连赵桓都有些意外。 朱琏仰头看向绛霄楼,不卑不亢的回敬:“整个艮岳,除了定王,还有谁真正关心大宋的未来?” “就这么一个实干的王爷,你们却联手羞辱他,大宋岂有不亡的道理?” 向来谨言慎行的朱琏,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整个艮岳一片死寂。 赵佶直接起身,脸色冰冷至极,走到围栏旁,居高临下,眼神不善的注视着朱琏。 “若不是朕念及朱家和郓王府,就凭你刚才这番话,朕不仅能废了你的妃位,更可将你直接处死。” “本以为,你能督促定王奋进,事实证明,你令朕失望透顶。” 这番话极为严重,但朱琏不在乎,她知道,易州豪赌已成定局,今日定王府已经难渡此劫。 既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陪着定王疯狂一次就是。 “满朝文武,联起手来对付皇长子,岂有道理?” 这句话,算是彻底捅了大篓子。 赵佶最忌讳的就是皇长子的正当性,生怕坊间诟病他废长立幼,朱琏这番话,岂不是在暗示世人,定王今日受难,都是由赵佶暗中策划? 童贯本还想趁机把朱琏一块收拾了,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愚蠢,触及陛下逆鳞。 现在甚至无需童贯动手,陛下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不出所料,赵佶震怒。 “来人呐,将朱琏押入御史台!” 现场的武德司卫士,自然二话不说,迈步逼近。 小钗脸色煞白,连忙展开双臂,护在朱琏身旁,虽然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却依旧嚎哭着为朱琏求情。 “请陛下开恩,留王妃一个体面,御史台绝不是王妃该去的地方。” 不等赵佶开口,憋屈了一整天的郓王赵楷,趁势发难。 他直接一指小钗:“先把这个贱婢杀了!” 郑庆云见状,小腿肚子直抖,就连当初身陷教坊司,都没有这么惊恐过。 陛下震怒,郓王发难,半壁朝堂联手围剿定王,就连唯一能说句公道话的礼部,都抽身世外。 难道今天就是定王府的末日? 郑庆云擦了一把眼泪,看着迎面走来的武德司卫士,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大喊起来。 “先拿我开刀,我去黄泉路上等着王爷和姐姐。” 赵楷此时已经凶相毕露,所有的恩怨,今日一笔一笔全部算清楚。 郑庆云这个贱婢,不是赵桓一眼相中的后妃吗? 既如此,自然是要成全她。 “圣驾之下,大声喧哗,区区白身,不知死活。” “先杀郑庆云,后杀小钗,将朱琏押入御史台。” 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后,赵楷故意压低声音,冲着赵桓狞笑不止。 “王兄,先前你好生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引领朝堂之风,党羽无数。”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稍有阻力,朝臣就忙不迭的与你割离,究根结底,你还是孤家一人。” “纵使你赢了小苑诗会又如何?拿什么跟我斗!” 赵楷一扫心中阴霾,兴奋无比,赵桓一垮,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大宋储君非他莫属。 就在这时,赵桓迈步走到三女身前,微微一笑。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有本王在,任谁也动不了你们一根汗毛。” “爱妃,没想到生死关头,你竟会如此维护本王,本王这心里暖呼呼的。” “还有你,庆云……你这丫头,平日里额侬软语,温柔如水,真遇到事的时候,却变得如此刚烈。” “小钗,本王就不夸你了,等以后给你寻个好夫家。” 朱琏攥着粉拳,薄唇轻咬,都什么时候了,赵桓竟然还有闲心打岔。 与此同时,十几个武德司卫士,已经到了眼前。 第156章 兑现承诺 武德司卫士只效忠于陛下,自然不会因为赵桓是王爷,就畏首畏尾。 “请王爷让开,莫要阻碍武德司执法。” 朱琏三女,已经做出了慷慨赴死的觉悟,纵使小脸苍白,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赵桓身边。 只要赵桓拒绝让路,或是企图拖延时间,武德司卫士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赵桓按倒在地,直接押走三女。 童贯和赵楷狞笑不止,赵桓今日已经输定了,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不了他! 如此绝境,赵桓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一拳怼在武德司卫士的脸上。 这一拳力道不小,直接把面前的武德司卫士打的一个踉跄。 嘶…… 现场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定王疯了!” “面对武德司卫士,如陛下亲临,当着陛下的面殴打武德司卫士,定王难道活腻了不成?”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赵楷眼睛一亮,低喝道:“王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武德司卫士动粗。” “你眼里可还有陛下?” “身为皇长子,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虽然只需要扳倒赵桓,就已经大获全胜,但是在见识到了赵桓的文武双全后,赵楷不介意直接弄死他,一劳永逸。 别说在场围观的臣子们,就连王府女眷,也因为赵桓这一拳,而吓得脸色煞白。 就算她们三人在劫难逃,至少赵桓可以活着离开艮岳。 这一拳下去,就算赵桓身为皇长子,也必然会被押入宗正寺严审。 可偏偏赵桓却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无视周遭时诧异震惊的目光,云淡风轻的一甩长袖。 “君无戏言,陛下给了儿臣一炷香时间,那就要遵守约定,倘若出尔反尔,岂不是令天下嗤笑?” 赵佶脸色铁青,眼神更是冷若寒霜,他好不容易对赵桓产生了些许好印象,顷刻间荡然无存。 “哼!朕自然不会碰你,但朱琏和郑庆云等女眷,却是罪不可恕!” 赵桓耸了耸肩,字里行间尽是洒脱:“王府女眷,乃是本王的命,若陛下对女眷不利,本王也没必要等下去了。” “这一拳,就是告诉诸位,想要染指王府女眷,需先从本王尸体上踩过去。” “易州叛党的人头,儿臣就当是送给陛下了,易州豪赌不作数,至于将来天下人如何议论陛下,那就不是儿臣能够左右的了。” 一旁的童贯隐隐冷笑。 赵佶也轻哼一声,眼神鄙夷至极:“香已过半,难道你还觉得能够兑现之前的承诺?” 面对周遭的不屑目光,赵桓却没有任何迟疑,傲首挺立,虽语气轻松,但态度却毋庸置疑。 “儿臣从不虚张声势。” “说摘下易州叛党人头,便一定会兑现,就算是有贱人从中作梗,暗下杀手,本王也无所畏惧,朗朗乾坤,人间正道不可逆!” 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论,令艮岳为之一静。 王府女眷不算什么,但赵桓的声望太足,若是处置不利,必定会遭天下人诟病。 这无疑与赵佶的明君之道相悖。 香已经快燃尽,就算是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赵佶嗓音冰冷:“香尽之时,就是王府查封之际!” 陛下虽执掌天下生死,却又受制于诸多礼法和舆论,任何决定都需要审慎。 赵楷自然知道陛下的无奈之处,但赵桓气数已尽,他再也无需像以往那般假惺惺的兄贤弟恭了。 “赵桓,汴京和易州光是快马加鞭往返一程,就要四天时间。” “虎翼军乃是京畿禁军,虽是精锐,但却人生地不熟,至少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在易州立足。” “派一支常年驻扎在京畿的禁军,前去易州平叛,十日之内,摘下二百人头,送回汴京,此举无异于登天!” “别说本王不信,恐怕全天下人都不会相信。” “我劝你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身为堂堂王爷,不如留的体面!” 面对赵佶的嘲讽,赵桓却不以为意,直接冷笑反讽:“大宋的血性早已经被磨光了,尔等坐着尿尿的人,自然理解不了爷们的气魄。” 什么?! 就算是街上的地痞流氓,也没有赵桓嘴巴恶毒。 绛霄楼上的大臣们,皆是脸色阴沉狰狞,赵楷更是怒不可遏。 他气极反笑:“哈哈哈,难不成整个大宋,就剩你这一个男人了?”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香已经几乎燃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宋最铁血的王爷,如何力挽狂澜。” “究竟是成就不朽伟业,还是跳梁小丑,既见分晓。” 死局已定,满朝文武眼神险恶,犹如群狼环伺,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赵桓撕成碎片。 女眷则绝望悲凉,已经不对定王府抱有任何希望。 整个艮岳,唯有赵桓一人,傲立与校场中央,背着手,昂首挺胸,不动如山。 就在香即将燃尽之际,校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启……启禀陛下。” “王府家丁,敢战士岳飞回……回来了!”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艮岳皆愕! 赵佶杀意汹汹的表情,为之一僵。 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童贯赵楷之流,更是目瞪口呆,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张茂后退了一步,脸色竟有些泛白。 郑庆云眼睛睁得老大,捂着嘴,已经说不出话。 朱琏藏在袖中的粉拳,骤然舒展开来,她缓缓转身看向赵桓,决绝赴死的眼神,被震惊与惊喜所取代。 艮岳还是艮岳,人还是那群人,但是气氛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童贯箭步冲到围栏旁,冲着卫士怒喝:“狗东西,你可看清楚了?若是欺君罔上,夷平尔等九族!” 艮岳卫士,哪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如实禀报:“教坊司色长王大全,翰林院子弟陈钊,已经护送岳飞到达艮岳。” “此时就在艮岳门外等候。” 嘶…… 童贯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赵桓身边的恶犬,竟然真的在短短十日内,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壮举,而且还在层层阻击截杀之下,成功抵京。 第157章 护国志士 “不……这不可能……” 童贯脸色不断变换,时而煞白,时而阴沉,最后又涨红如血…… 赵桓在小苑诗会上连过三关之壮举,与易州豪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不仅成就了常人所不能成之事,还在童贯的暗中围剿之下,兑现了承诺。 这对于童贯而言,不仅是奇耻大辱,更是灭顶之灾。 一旦易州人头摆到绛霄楼,赵桓之势将不可阻挡,而赵桓得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必定是整死童贯。 同样震惊的人,自然还要赵楷。 他本以为,借助今日这个机会,可以一劳永逸的除掉赵桓这个心腹大患,名正言顺的成为大宋皇长子。 可是所有的期望,终究付诸东流。 赵桓一旦兑现承诺,赢得可不只是陛下,就连赵楷也会一败涂地。 之前输给赵桓的二万两银子,交付之时,就是赵楷身败名裂之日! “十日内摘回叛党人头,这绝不可能!” “赵桓,你分明是派人杀良冒功,滥竽充数,企图蒙蔽陛下。” “我绝不相信,你能办到如此壮举。” 昔日的皇家状元,此时已经近乎疯狂,他才返京第一天,就被赵桓逼入了死角,这算什么?难道千里返京,纯粹是回来送菜? 赵楷不甘心,更不信邪,眼前这个废物王爷,岂能成就如此伟业! 童贯和赵楷不约而同的凶相毕露,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出去,把岳飞和王大全等人,斩尽杀绝。 可这里毕竟是艮岳,乃是皇家园林,就算以二人的身份地位,想要在这杀人,也绝不现实。 殊不知,赵桓对于岳飞的信任,从来没有半点间隙! 岳武穆,好样的! 赵桓虽遭朝堂群狼环伺,孤立无援,但此时此刻,他一人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却压到全场。 党羽盟友?去他妈的,老子一人就是一党! “杀良冒功?呵,人头都带回来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按照时间推算,距离这些人头被摘下,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天时间而已。 人头还没有完全腐烂,五官相貌可辩,只要拓下画像,去易州户籍地辨认即可。 赵楷的指责和栽赃,显得极为苍白。 赵桓已经不屑与赵楷辩驳,一双眼睛,凌厉如鹰,直射绛霄楼。 “陛下,为何还不召见岳飞?” 赵佶脸色难看至极,竟不由收紧了拳头,上次这么紧张,还是面对金人施压。 对于眼前这个逆子,赵佶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此子大才,竟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恨的是忤逆悖佞,目中无人,连他这个父皇都不放在眼里。 守着现场这么多双眼睛,赵佶别无选择,只能大袖一挥:“召见岳飞!” 随着一声令下,校场大门缓缓推开,在众人的注视下,十道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为首者,正是满身伤痕,步伐飘摇,却眼神刚毅的岳飞。 王大全和陈钊,紧随其后,保驾护航。 再往后的七人,则是王府家仆,他们或是扛着,或是拖拽,将十二个血淋淋的麻袋,带入校场。 噗通! 岳飞双膝跪地,冲着赵佶叩首行礼:“小的拜见陛下。” 轻飘飘的行过礼后,等赵佶轻语回应,岳飞便立刻转身,面对赵桓,双手平伸,缓缓向内合拢,紧接着双手枕在额头,脑袋缓缓压了下去。 对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岳飞,不辱使命,携常胜军叛党人头,返京交差。” 赵佶心里暗骂,整个定王府,全他妈不是东西。 赵桓就够狂佞了,结果连麾下的家丁,都如此狂佞,对他行礼如此敷衍,对赵桓行礼却郑重其事! 若不是受制于礼法,岳飞根本不屑给这个昏君行礼。 整个艮岳,甚至说整个大宋,唯有眼前这位王爷,才值得他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赵桓直接伸手,将岳飞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岳飞身上插着的两根断箭,不由一阵心疼。 “岳飞,你此番返京,必定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本王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你且放心,本王将是你背后最稳固的靠山,助你在前线冲锋陷阵,痛击金寇!” 岳飞根本不在乎什么封赏,只需赵桓这一句话,就足够他鞠躬尽瘁。 “莫说九死一生,就算是马革裹尸,属下也绝不会辱没王爷的器重。” “此次返京,除了属下之外,还有两名敢战士同行,此二人为掩护属下,已经牺牲于半路。” “此二人,名叫刘普和赵飞龙,敌虽半百,二人向死逆行,死的决绝。” 纵使赵桓,也不禁动容,他深吸了口气,直接叫来长福。 “刘普,赵飞龙,为此二人立位,供奉于王府英灵祠。” “派人出去,不惜一切代价,为这两个烈士收尸,就算找不到尸体,哪怕是衣冠遗物也可,送他们落叶归根。” 长福重重一点头,替赵桓记下了这两位烈士的名字。 岳飞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们这些将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赏赐,如同赵桓这般,记下烈士的名字,供奉以香火,送他们的尸骨落叶归根,就是最大的恩情。 跟随定王,乃是岳飞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赵佶眉头紧锁,目睹了整个经过,虽然对赵桓的悖佞恨之入骨,但心里却隐隐触动。 就在这时,朱琏竟冲岳飞欠身行了一礼。 “本宫代表王府,对你和敢战士,致以真挚谢意。” 岳飞拖着伤躯,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朱琏的一礼:“王妃不可!” “属下只是王府家丁,岂能受王妃之礼?” 朱琏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又感激:“若不是你拼死完成任务,王府恐怕已经蒙难。” “你不仅是王府的家丁,王爷最可靠的臂膀,更是大宋的脊梁和未来,本宫此礼,并非主仆之礼,而是大宋子民对护国将士行礼。” 岳飞自从投戎以来,从未流过一滴眼泪,但此时,却已经潸然泪下。 大宋还值得像他这样的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只因有定王府的存在! 第158章 大宋首王 郑庆云和小钗见状,也毫不迟疑,连忙给岳飞行了一礼。 岳飞身上还插着断箭,虽然血已经止住,但只要一动,牵扯到伤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岳飞不在乎,他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脸色涨红。 看着面前的赵桓和女眷,他激动地热血沸腾,定王府值得他付出生命守护,若定王府蒙难,大宋将再无任何净土。 赵桓让长福搀扶岳飞去疗伤,同时吩咐陈钊和王大全,把十二个麻袋,全部倾倒在绛霄楼下。 十二个麻袋,人头堆积成小山一般,经过清点后,赵桓也不禁斗志高昂。 岳飞竟然超额完成了任务,有此等良将相助,必成大事。 赵桓一撩衣摆,迈步上前,直面绛霄楼上的君臣,铿锵有力的嗓音,不断回荡在校场。 “请陛下过目,常胜军叛党人头,共计三百零七颗!” 整个艮岳一片死寂。 赵桓不仅兑现了他夸下的海口,而且还超额兑现,许诺的二百颗贼头,却变成了三百零七颗,足足多出了五成! 素有“六亲不认”之美称的周浦,此时也不禁眼冒精光。 “三百零七颗常胜军叛党人头?” “没想到定王竟真能创下如此壮举!” “只要此事传播开来,必定能够提振我大宋人心!” “定王虽桀骜不驯,但对于大宋而言,却是大宋当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周浦虽然弹劾赵桓如喝水,一天不参赵桓一本就浑身难受。 但是当赵桓完成惊世壮举之时,他也毫不吝啬对于赵桓的赞美。 对事不对人,此乃清流铮臣立身之本。 一旁的几个清流铮臣,纷纷点头。 “大宋对礼法无益,但对于大宋却是救命猛药。” “这也是为何,陛下可一味容忍他?” “单凭这三百零七颗人头,便是免死金牌。”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定王竟然真能兑现海口。” 整整三百零七颗人头! 满朝文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明白岳飞是如何将这些人头带回汴京的。 那些墙头草一般的文人公子,敏锐的意识到,就算今日童贯和赵楷联手,甚至还有张茂等翰林院学士的支持,想要扳倒赵桓,也已经是黄粱一梦。 他们第一时间倒向赵桓,眼睛冒光,击节赞叹。 “定王办到了!” “天哪,短短十日,往返汴京和易州,摘回常胜军叛党三百零七颗人头,此等壮举,大宋罕有!” “定王武功,不亚于哲宗!” “哈哈哈,有定王在,金人贼寇安敢染指我大宋山河?” “说的没错,区区金人,不足为虑。” 这三百零七颗人头的意义之大,甚至不亚于筹资大会那九十二万贯岁币。 大宋积弱,人心涣散,缺的就是一记猛药。 赵佶正是因为深知大宋外强中干,难以为继,才一味的妥协退让,倘若举国上下,同仇敌忾,他自然也会趁势成就“雄主”之伟业。 只要能够名留青史,无论是忍辱负重的仁君之道,还是武功盖世的武帝之路,赵佶全都欣然接受。 大宋朝堂风向已变,自上至下,都在朝着主战方向更迭。 眼前这些叛党人头,无疑是赵桓奉给朝堂最重的礼物,对于接下来的国策倾斜,意义重大。 纵使赵佶恨得压根痒痒,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也只能压下这股邪火。 他脸上的寒霜瞬间消解,强行挤出一抹颜不由衷的笑容。 “不愧是朕之长子,期限内兑现承诺,其谋略魄力,不亚于朕之当年。” “此三百零七颗人头,便是我大宋重铸武功的践行礼,再造我太祖盛世!” 一番豪言壮志过后,赵佶假惺惺的看向赵桓,摆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架势。 “王立下奇功,理应重赏,但之前的诸般不敬,朝臣皆看在眼里,功过相抵,朕便不再追究王府的罪过。” “王府可要三省吾身,莫要重蹈覆辙,辜负朕的栽培。” 赵桓同样装模作样的弯腰行礼,心里却阵阵骂街。 功过相抵?说的比唱的好听,究根结底就是一个抠门吝啬! 什么叫“栽培”? 你这个坑娃废爹,何时栽培过本王?趁着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一手指挥,斩杀了三百零七个常胜军叛党。 真他妈不要脸。 一旁的赵楷,脸上已经再无半点血色,因为太过错愕,脚下竟踉跄了两步。 他清清楚楚的听到陛下对赵桓的称呼。 王?! 没有任何前缀,单凭一个“王”字,就足够证明,赵桓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攀升至首位。 身为皇室状元,陛下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一直以来,这都是赵楷的专属称呼。 而现在,大宋首王之位,已经易主! 赵楷眼神尽是绝望,千里返京,非但没能报仇雪恨,反倒是一地鸡毛…… 他懊恼悔恨,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回京,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 张茂的表情也极为丰富,脸色时而苍白,时而涨红,张了张嘴,想要趁势溜须拍马,却又说不出口。 陛下称赵桓为“王”,称定王府为“王府”。 易州豪赌,无疑是把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了,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赵桓这一博,博来了大宋首王之地位。 易州之主,已经不可逆。 更是军事和文化,一把抓住,用不了多久,天下文人和满腔抱负的将士,都会成为赵桓的拥趸,此人地位攀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眼前这个“王”,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个连爱妃一件像样袆衣都置办不起的废物。 一众翰林院学士,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们压低了嗓音,冲着张茂咬牙切齿。 “张大人,此次判断失误,罪责在你!” “刚才为何不尽力压住我们,如今眼看着定王起高楼,我等却只能眼羡无缘!” “你乃是领头的,自然要负全责!” “看来主战派党魁之位,该易主了!” 张茂气的浑身哆嗦,这帮狗官,竟把所有脏水,全部泼到他一人身上。 第159章 清算之时 整个艮岳,心情最绝望之人,当属童贯! 赵桓之势已不可阻挡! 虽然赵佶明面上说功过相抵,不再封赏,但是按照易州豪赌的约定,整个易州都将成为赵桓的治下。 光是口头允诺,以赵桓的性格自然不会答应。 而且大势所趋,赵佶也必定以安抚赵桓为主,那么有两个官身,必不可少! 其一为“知易州事”。 知州这个官职虽然只有六品,却拥有实权,掌控整个易州大事小情无巨细。 换言之,一旦陛下册封赵桓为知州,那么赵桓就算是彻底在大宋站稳了脚跟,光是一个易州,就不可动摇! 其二则是“虎翼军节度使”。 节度使乃是从二品官职,品阶很高,但却是个荣誉性的虚衔。 虽然在权力方面,与知州无法相提并论,但进封节度使后,赵桓就不必亲自奔赴易州治理。 这个荣誉官职,本来就是赏给宗室和文武大臣等,最多者可领两三镇的节度使,同时也可因此获得特权。 如此一来,赵桓已经身兼四职。 官阶最高的是节度使,权力最大的是知州,还有教坊司主事,户部监察御史这两个官小权大的实职。 不知不觉中,赵桓竟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这些都是赵桓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资本! 感受到赵桓嘴角流露出的冷笑,以及一直想要把童贯排挤出汴京,回来主持大局的蔡京。 童贯不由后背发凉。 留在京中,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他不敢迟疑,竟当着陛下兴头上,连忙进谏。 “定王创下此等壮举,实乃我大宋之幸,想我大宋军心也必然得到提振。” “趁此机会,老奴愿立刻奔赴太原府,乘东风,组织兵力,阻止完颜宗翰的大军南下。” 赵佶岂会不知道童贯的心思?他这是怕了! 担心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半夜三更就被赵桓掐死在床上。 这份怯弱,令赵佶失望透顶。 倒是迎了赵桓那句话,诸般坐着尿尿的废物,如何助朕成就千古名君之盛名? 赵佶脸色一冷:“可。” 轻飘飘的回应,令童贯心里更是凉透了,他若是钉死在汴京,兴许还能得到赵佶的庇护。 如此急匆匆的逃离是非之地,躲避苟活,无疑是对赵佶的不忠,面对这种卖主求荣的货色,赵佶自然瞬间好感全无。 童贯暗骂失策,先前一时恍神,竟一步错,步步错。 开弓没有回头箭,童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整个艮岳,欢腾无比,所有人都沉浸在易州壮举的喜悦之中。 赵桓更是成为了现场绝对的焦点,无论是朝臣还是围观子弟,甚至就连官邸千金们,全都围了上来。 他们看赵桓的眼神,无比炙热崇拜。 唯独童贯,急匆匆的朝着艮岳外走去。 “该死的赵桓,竟然真的成事了,咱家……呸,本王暂且只能韬光养晦,待太原府经营妥当,自然要回来连本带利算清楚!” 童贯的步伐越来越快,总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现在的赵桓,完全可以趁着这股势头,一鼓作气的把童贯踩下去。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媪相,你这是要去哪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童贯一愣,转身望去,只见陈钊这个不是阴阳人,胜似阴阳人的家伙,正满脸阴笑的走了过来。 紧接着,身旁又冒出来一人,正是王大全。 童贯故作镇定,沉声道:“陛下进封我为广阳郡王,难道本王去哪,还需要向你一个小小子弟报备?” “滚开,再敢拦路,重重治罪!” 面对童贯的威胁,向来胆小如鼠的陈钊,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怂。 只因就在童贯跑路之际,陛下兑现了承诺,册封赵桓为易州知州,进封虎翼军节度使。 张茂那个墙头草,因为决策失误,也已经被翰林院学士踹下去了。 凭借陈钊和赵桓的关系,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非陈钊其父莫属。 背后靠山如此之硬,那还怕个毛? “小的只是好心询问,生怕媪相走得太快摔了跟头,难道好心也要被苛责?” “媪相,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 童贯眼睛睁得老大,身为大宋权倾朝野的六相之一,以往他咳嗽一声,整个朝堂都颤三颤。 而今,区区一个翰林院子弟,都敢当面讥讽他。 大宋的天,果然要变了吗?! 童贯为了尽快脱身,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他知道陈钊贪财好色,一身习气,当即从袖子里取出五百两银票,递了上去。 “你且退下,这五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陈钊喜滋滋的接过银票,收尽袖子里,就在童贯如释重负的时候,陈钊却厚颜无耻的补了一嘴。 “这五百两银子,小的和王大全还有定王,三人分账,只怕分不均。” “媪相,你该不会是在故意挑拨我们?” “你若真有心花钱买路,不如凑个整,再拿一千两银子,每人五百两如何?” 听到这话,童贯气的直哆嗦。 陈钊这个狗贼,早已经和赵桓穿一条裤子了,占得好处何其之多,又岂会对这点蝇头小利感兴趣? “该死的狗东西,竟敢讹诈本王。” “来人呐,把这个混蛋押走严惩!” 不远处就有几个站岗的艮岳卫士,若是搁在以前,他们早就扑上来,把陈钊按在地上摩擦了。 但此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把童贯当成了空气。 其中一个卫士小声嘀咕起来,字里行间尽是鄙夷。 “还当自己是权倾朝野的媪相?定王得势,这老阉人还把陛下给得罪了,为了苟活,竟想马不停蹄的跑去太原府避难,真是找死。” “没了陛下的宠信庇护,他屁都不是!” 对面的卫士落井下石:“面对定王就已经如此狼狈,将来若是金人南下,岂不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陛下又岂会再指望这种只会争权夺势的窝囊废。” 就在这时,王大全已经一把薅住童贯的肩膀:“媪相,你干什么?你往河边走什么!” “快回来,危险。” 第160章 童贯出意外了 童贯已经六十多岁,再加上早已“去势”,身为阴阳人,雄性激素少得可怜,身体干干巴巴,尚且不足百斤。 被王大全薅住,犹如提溜小鸡子一般。 艮岳最多的就是层山叠嶂,水池河流,随便一处,都足够淹死童贯。 堂堂媪相,广阳郡王,何等的权倾朝野,却因一朝失利,权威骤减。 连童贯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遭到这般对待。 “混账,大胆!” “好你个王大全,咱家要夷平你的九族。” “吾乃陛下亲封广阳郡王,尔等安敢!” “艮岳卫士何在,殿前司禁军何在,还不将这大胆狂徒就地格杀。” 童贯歇斯底里的吼声,不断回荡在艮岳,听见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却无人理会。 易州豪赌,以定王府的全面胜利告终。 赵桓的“硬实力”已经很强,手里牢牢攥着易州方面的兵权,又有户部监察御史这个官职,掣肘户部。 翰林院方面,张茂失势,现在主战派群龙无首,必定要推立新的党魁,谁不知道,陈钊和赵桓的关系? 而陈钊其父,又是老主战派了。 再加上开封府尹赵石岩,与赵桓既是宗亲,又是拥趸,掌畿甸诸事。 可以说,在硬实力方面,赵桓现在唯一的短板,就是内廷和禁军,若是这两点可以弥补,他便有资格与六相正面叫板了。 “软实力”方面,先有筹资大会,后有小苑诗会,两大头筹,并且将皇家状元比了下去,赵桓在文人圈内的声望,已经不可动摇。 易州十七义士,易州豪赌两件大事,又足够让赵桓获得天下志士和良将的拥趸。 赵桓的目标无比鲜明,就是要在军事和文化两方面,站稳脚跟,而事实证明,他已经做到了。 陛下成其为“王”,足见其在京畿的分量。 童贯则令陛下失望透顶,此长彼消之下,没人会冒着与赵桓结仇的风险,帮助童贯。 只需捋清诸般利害关系,便可明白,就算童贯现在依旧掌控着大权,但赵桓已经可以直接对其展开打击报复。 在一众艮岳卫士冷眼旁观的注视下,童贯直接被王大全薅到河边。 考虑到童贯年轻时也曾文武双全,因此王大全没有急着把他推下去。 “媪相,你冷静点,别再挣扎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万一你掉进河里淹着怎么办?” 说着话,王大全抓住童贯一条胳膊,直接夹在腋下,身体发力,准备直接把童贯的一条胳膊别断。 童贯吃痛,心中绝望,脸上却已经近乎疯狂。 “该死的狗东西,你竟敢如此对咱家,咱家要将你碎尸万段。” “我乃封疆大吏,对我不利,此乃滔天大罪,你可担待得起?” 王大全根本懒得跟童贯啰嗦,反倒是旁边的陈钊,咧嘴冷笑不止。 “媪相,别嚎了,好歹你也在朝堂叱咤几十年,临了,又何必如此撒泼打滚?” “你不是口口声声让定王留的体面吗?你高低也是个郡王,自然也该有郡王的体面。” “这些年,你在朝堂上党同伐异,残害的官员还少?” “王爷说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童贯自然知道,王大全属于会咬人的狗不叫,跟王大全叫板是毫无意义的。 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陈钊身上。 “就算是我死了,朝中还有五大权相,他们绝不会放过赵桓。” “而且我一死,蔡京必定借机返京。” “公相四落四起,其势力在京中早已经根深蒂固,又岂是赵桓能够应付?” “倘若赵桓……咳咳……倘若王,愿放咱家一马,咱家愿与王,共抗此大敌。” 听了童贯这一席话,陈钊不由低笑起来。 权倾朝野的媪相,竟也有摇尾乞怜的一天,真是造化弄人。 他不答反问:“媪相可知,陛下为何册封王爷为户部监察御史?” 童贯眉头紧锁:“为何?” 陈钊眼睛微眯,精明奸猾之相尽显:“陛下原本打算册封王爷为工部监察御史,毕竟王爷行事果决,陛下想借王爷之势,敲打工部的造办们,中饱私囊要有个度。” “但王爷却通过显肃皇后,暗中让陛下改封王爷为户部监察御史。” “整个朝堂,都以为户部监察御史一职,乃是陛下以小职,安抚王爷,却不知,这一切都在王爷的算计之内。” 童贯眼睛睁得老大,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 宣和二年,蔡京被贬,逐出京都。 宣和六年,也就是去年,凭借六贼之一朱勔的势力,重新被启用,再次被册封为宰相。 蔡京虽然还没有返京,但是其妻兄,也就是小舅子,却已经升任户部侍郎。 “赵桓……早就想对蔡京下手?!” 听到童贯的惊呼,陈钊不由轻笑起来:“媪相还不算是老眼昏花嘛,王爷曾说过,六相有一个算一个,都休想善终。” “无论王爷是否继承大统,都会将尔等佞臣,一个接一个的干掉。” “尔等乱国蛀虫若是不死,大宋何以正国?” “现在媪相明白所有的摇尾乞怜,都毫无意义了?呵呵呵,只要有机会,王爷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死你!” 几乎是陈钊话音刚落,童贯的惨叫声已经响起,右臂被王大全直接别断。 光是这样还不保险,王大全薅住童贯的后脖领,对着其后脑勺又是一拳,这才一脚将其踹下河。 昔日权倾朝野的权相,如今却成了落水狗,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陈钊脸上尽是狞笑,已经极具当年权贼们得势时的嘴脸,但他心里很清楚,定王不是陛下。 今日定王能够毫不犹豫的整死童贯,将来也会第一时间处死陈钊。 所以,陈钊既要兼具六贼这般奸猾,又要对赵桓绝对忠心,如此方能善终。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艮岳卫士。 凡是接触到陈钊眼神的卫士,无不脸色煞白,连忙低头避开。 “媪相落水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救人!” 第161章 现世现报 艮岳卫士哪敢迟疑?他们连忙跑到河边,披甲执锐,并列排开,大呼道:“快救人!” “媪相落水了,快救媪相。” 嘴巴喊得甚凶,却不见任何人付诸行动。 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看守河岸,不准任何人靠近,过半个时辰,再下去把童贯的尸身打捞上来。 陈钊扬长而去,为了保险起见,王大全则站在不远处,冷冷监视着。 一众艮岳卫士吓得后背发凉。 “没想到……媪相就这么被灭了……这就是得罪了王爷的下场?” “咱们这位王爷,可比六相狠多了,至少六相党同伐异时,还要先在朝堂上斗垮对方,才会暗中下杀手。” “媪相……呸!童贯狗贼才被册封为郡王几天,就被扔进河里淹死了,要知道童贯手中兵权甚重,王爷就不怕因此引来动荡?” “怕个屁,我在艮岳当差这么多年,淹死在这条河里的人,可不止童贯一人。” “陛下早就对童贯不悦了,封其为广阳郡王,令其去太原府驻守,此乃明升暗贬。” “只要童贯一走,他和禁军的联系就会变得极为薄弱,诸般兵权,只限于太原府一地。” “这狗东西死在王爷手里,谁会替他报仇?太原府?禁军?哼,树倒猢狲散罢了。” “六相就算再得势,也终究是臣,天下大势还是掌握在赵氏手里。” 与此同时,童贯溺水的消息,已经在艮岳传开。 正一个人生闷气的张茂,得知童贯溺水,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陛下将童贯派往太原府,政治目的已经达到了,根本没必要再对童贯下手。 那么干掉童贯之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定王赵桓。 易州豪赌才刚出结果,赵桓被册封为虎翼军节度使,这官身还没捂热乎,就出手把童贯给弄死了。 这报复来的也太他妈凶猛凌厉了。 先前张茂曾率领翰林院学士倒戈,必定已经遭到赵桓记恨,童贯一死,只怕是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要知道,童贯可是执掌大权,赵桓杀他的时候,都眼皮不皱一下。 张茂区区一个学士,杀起来,还不是杀鸡屠狗一般? 惊惧之余,张茂哪敢迟疑,快步跑到赵桓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王爷,下官先前一时昏了头,辨不清局势,还请王爷赎罪。” “从今以后,下官愿意为王爷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面对前来投诚的张茂,赵桓却咧嘴轻笑,主动伸手把张茂扶了起来。 “张大人,陛下还没有离开艮岳,你贸然跪本王,将陛下置于何地?还是故意来给本王找麻烦?” “可使不得。” 张茂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这番话的言下之意,明显是让张茂回家等死。 他知道赵桓狠辣,却没想到,这厮一旦得势,就是排山倒海一般,新仇旧恨一起报,而且还报在当下。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去他妈的。 谁得罪了老子,当下就弄死! 张茂还想哀求几句,却被陈钊一把推开:“张大人,还是去恭迎公相返京” 公相……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赵桓早已经站在了整个文官集团的对立面,张茂与蔡京的关系,就注定无法得到赵桓的宽恕。 而蔡京虽然被封为宰相,但是想要保住张茂,却不太现实。 毕竟赵桓势头太猛,就算蔡京回来,也要先避其锋芒,等风头过去再发难。 张茂低垂着脑袋,已经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意志消沉的朝着艮岳外走去。 走到河边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喊声。 “张大人,你是来救媪相吗?” 张茂看向不远处抱着肩膀的王大全,先是一愣,紧接着摇头苦笑起来。 他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回家等死,殊不知,赵桓得势的那一刻,他就走不出艮岳了。 艮岳卫士对视了一眼,当即上前,三两下夹住张茂,直接扔进了河里。 “大……大人,张茂营救媪相未果,也溺水了。” 正想办法挽回政治损失的翰林院学士们,再次听到噩耗,已经吓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凡是得罪过赵桓,且背景不够硬的人,全他妈要死在这。 有那胆小的学士,已经低声哀嚎起来:“我……我知道艮岳北边有一个淹没在荒草里的狗洞,不如……” 不等那人说完,就遭到一众学士的呵斥。 “我等乃是朝廷命官,岂能遁狗洞而逃?成何体统!” “此等有辱官威之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茂带头搞事,定王自然要先把他这个刺头拔了。” “我就不信定王会把咱们全都杀了。” “话虽如此,可是……这可是定王啊,普天之下,还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此言一出,众学士不由沉默了。 莫说别人,就连蔡京朱勔等权相,做事都要有底线,唯独赵桓这厮,向来是杀伐果决,看谁不顺眼,有机会就直接搞死,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一个翰林院学士哆哆嗦嗦道:“定王该不会是……哲宗转世?就是为了回来,荡清朝堂奸佞……” “莫慌,此事未必无解。” “翰林院主战派,与定王的政见不谋而合,只要我等有诚意,王爷为了大局,也不会对我等动手。” “可是现在……咱们压根就见不到定王。” “谁说一定要见到定王?” “王妃殿下也在艮岳,而定王视王妃为瑰宝,只要通过王妃传话即可。” 众学士眼神大亮,好在他们来时,把自己的千金都带来了,纷纷捎话下去。 不多时,朱琏就被官邸千金们围的水泄不通。 各种莺莺燕燕的示好之声,不绝于耳。 “王妃殿下,您怎么还穿着这件破洞的袆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发下人,给王妃置办一件新袆衣。” “至少要以三千两银子的标准,金线珠钿!” “王爷乃是皇长子,大宋首王,王妃殿下的规格,自然也要高高的。” “别捣乱,你们懂什么,王妃殿下就是要以此破衣,警醒约束王爷。” “郑妃,家中可还有幸存的族人?不如全都迁至汴京生活。” 第162章 朝堂风向的延伸 “郑妃对汴京城不甚熟悉,以后咱们常走动,我带您在城里好生转悠转悠,能为郑妃引路,可是我的荣幸。” 朱琏自然沉得住气,她毕竟是豪门大户出身,这种阿谀奉承,自幼耳濡目染。 这些官邸千金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不过是为背后的家族打掩护罢了,汴京千金子弟们的态度,都是朝堂风向的延伸。 相比之下,郑庆云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周围这些官邸千金,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可偏偏对她这个家道中落的戴罪之身,毕恭毕敬。 郑庆云既受宠若惊,又心生骄傲,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王爷所赐。 “诸位小姐太客气了……” 起初众千金,遭到朱琏的无视,还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郑庆云竟然接茬了,她们自然是欣喜若狂,纷纷围拢在郑庆云周围。 考虑到现在的定王,已经平步青云,势不可挡。 而眼前这个女人,又是定王的心头肉,别说对方是个落魄小姐,就算是山野村妇,她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巴结上去。 “郑妃可千万不要觉得麻烦,若是以后在汴京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就是。” “没错没错,还有我!” “反正我们整日闲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若是能够陪同后妃游玩,也算是一件正事。” “对了,郑妃回府的时候,劳烦您转告王爷一声,就说张茂出了事,翰林院主战派不可群龙无首,大家一致决定,推举陈钊父亲陈大友,担任翰林院主战派党魁。” 郑庆云也没有多想,毕竟这里可是汴京,政务上的事甚多,她捎句话而已,又不麻烦,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现场的官邸千金大喜过望,刚才还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转眼间又作鸟兽状,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们生怕郑庆云后悔,自然是能有多快就跑的多块。 郑庆云心里还有些犯嘀咕,觉得这些官邸千金实在是太奇怪了,刚才还热情无比,怎么一眨眼就跑光了? 就在这时,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傻丫头。”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些官邸千金,都是翰林院学士的喉舌,她们所有的言论和态度,都是代表着各自的家族。” 郑庆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些官邸千金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又头也不回的走个精光。 “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 郑庆云有些紧张,她生怕一个不小心,为赵桓惹来麻烦。 朱琏却眼神淡然,漫不经心道:“总要有人传话,你不传,本宫也要传,本宫不传,那些翰林院学士,该踩破王府门槛,抢破头去向王爷投诚了。” 确定没有闯祸,郑庆云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转身看向绛霄楼,眼神尽是迷茫。 “这些可都是朝中大臣啊,为何变脸比翻书都快?就算是街上的地痞流氓,恐怕也没有他们这般飘忽不定?” “明明之前还摆出一副要围剿王爷的架势,转眼又开始示好,真是奇怪。” 朱琏没有解释,毕竟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由郑庆云自己去理解消化,唯有如此,方能真正成长。 与此同时,赵桓也被参会的文人公子,围得水泄不通。 一众公子哥,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炙热。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现在除了教坊司主使和户部监察御史这两个邪门歪道,终于有了正经官身。” “虎翼军节度使,这可是从二品官身啊!” “节度使算什么?真正有分量的可是知易州事!” “说的没错,成为易州的知州,意味着王爷算是彻底有了根基,再加上虎翼军节度使这个官身,便可获得虎翼军的效忠。” “现在的王爷,可是有钱有权有兵有地,今非昔比!” “呵呵呵,要我说,王爷手里最珍贵的,当属岳飞。” “岳飞……” 提请此人,在场的文人公子们,不约而同一阵沉默,眼神流露出难掩的光彩。 他们纷纷看向绛霄楼下,堆积如山的叛党人头。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助赵桓创下此等壮举之人,就在不久之前,还只是易州的一个小卒子。 “王爷慧眼识珠!” “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 “若不是靠王爷发掘,现在岳飞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王爷好魄力,换做任何人,都不敢把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刚认识的卒子。” “卒子?!” “说你们耳目闭塞,你们还别不服气,定王派岳飞统领虎翼军,奔赴易州,能够肩负如此重任之人,又岂是无名小卒?” “京中各方势力,早已经暗中调查了岳飞的身份,此人乃是……敢战士!” 围观的文人公子,立刻分化成了两帮,一大半都眼神迷茫,对于“敢战士”这三个字,听都没听说过。 定真府位于天元府以东,易州以西,正好在两地之间,已经是北陲边境。 早在五代十国时期,定真府和易州,就是契丹与中原王朝争夺的焦点。 契丹主曾曰:吾能吞并天下,而为此人所扼! 当初正是有人死守易州和定真府,挡住了契丹的脚步,才使得中原王朝可以存续。 若是当年定真府和易州失守,恐怕早就没有今天的北宋了。 相较于那些对定真府一知半解的公子哥,现场另一部分文人却对“敢战士”三字如雷贯耳。 “怪不得此人如此骁勇!” “原来曾是定真府敢战士,那可都是抗辽精锐!” “岳飞年纪不大,投戎易州之前,已经在定真府充当敢战士,可见其骁勇,与生俱来。” “此人乃天生将才也。” “呵呵,这不是更能证明王爷慧眼识英才?” “那倒是!” 这群文人公子,生怕赵桓打击报复,无论说什么,话题最终都能扯到赵桓身上。 所谓的文人傲骨,不过尔尔,赵桓自然懒得与他们一般见识。 第163章 没干过就是没干过 就在这时,绛霄楼内突然传来召见。 赵桓这才得以脱身,在众文人炙热目光注视下,走进绛霄楼。 此时,整个绛霄楼只剩下赵佶和一众武德司卫士,其余的朝臣和翰林院学士,早已经离开。 “儿臣,参见陛下。” 在一众武德司卫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赵桓作揖行礼,尽可能表现的恭敬。 毕竟此次小苑诗会,他已经抓的盆满钵满,还顺势除掉了童贯,正所谓见好就收,没必要在大丰收的时候,跟赵佶对着干。 赵佶也不转身,冷冰冰的声音,不断在绛霄楼内回荡。 “童贯和张茂,相继溺水,朕想听你解释解释。” 赵桓早有准备,没有半点紧张,脱口而出:“什么?媪相和张学士溺水了?怎么会出这种事?” “艮岳卫士是干什么吃的?” 赵佶猛然转身,凌厉目光,恨不得要将赵桓撕碎。 “朕才是一国之君,艮岳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朕的耳目。” “以你今日之势,又何须遮掩?” “难道是敢做不敢当?” 面对赵佶一连串的质问,赵桓越发的无辜了。 “儿臣知道陛下一直对我心存间隙,觉得我又失皇威,一声王,也只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 “在陛下的心目中,最优秀的儿子,永远都是郓王。” “无论儿臣做什么,都难以讨得陛下欢心……” 赵桓越说越委屈,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眼前的亲爹,为了身后名,不知道憋着多少坏水,表面却摆出一副慈父的架势。 赵桓又岂能落了下风?演戏嘛,只要脸皮厚,谁不会? “纵使儿臣有万千不是,陛下又如何狠心,将这天大的罪过,扣在儿臣头上?” “媪相刚被册封为广阳郡王,正要奔赴太原府,组织兵力抵御金兵。”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媪相若是死于党争,诸般党羽,又岂能饶的了儿臣?” “张茂更是翰林院学士,正三品大员。” “就算是借给儿臣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对三品大员痛下杀手,毕竟……儿臣连只鸡都不敢杀,整个汴京的百姓都知道儿臣有多废……” 看着赵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催人泪下的真情流露,赵佶险些被当场气笑。 这个逆子是什么德行,赵佶岂会不知? 跑到朕面前演戏来了?若是一早就开始演,倒也就罢了。 平日里暴戾无常,数次顶撞于朕,现在才开始演戏,晚了点? 赵佶脸色越发阴冷:“看来你是抵死不认了?用不用朕把铁证摆在你面前!” 赵桓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 “若是有物证,儿臣就认。” “只是人证的话,儿臣抵死也不认!” “汴京城中,意图构陷儿臣者,不胜枚举,这艮岳也并非密不透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来指认儿臣,那儿臣岂不是太委屈了?” 这个臭小子,不光脸皮厚,没底线,最关键的是,撒的一手好泼。 童贯和张茂的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能够指证赵桓的,只有艮岳卫士和陈钊王大全。 人证不作数,岂不是让赵桓逍遥法外?! 赵佶为了让赵桓承认,直接话锋一转,轻笑起来:“桓儿,你不必紧张,朕刚册封你为节度使,就算真是你干的,朕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朕只是看你够不够诚实,能否君天下。”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儿臣没有杀人。” 赵佶压了压手,示意赵桓不必急着回答:“只要你承认,朕绝不会怪罪于你,君无戏言。” 你可拉倒! 公开场合,确实君无戏言,但是私下里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赵桓打死都不可能相信这个坑儿便宜爹的鬼话。 他把嘴咬死,就算今日赵佶说出花来,他都不可能承认。 见软的不行,赵佶只能来硬的,他脸色骤变,厉声呵斥:“你若再不承认,朕就废朱琏妃位!” 赵桓直接一挺胸膛:“那就请陛下,也废了儿臣!” “儿臣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陛下如何逼迫,儿臣还是没有做过。” 赵佶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极反笑,用力一挥袖子:“滚出去!” “儿臣告退……” 赵桓也不纠结,扭头就走,根本没把刚才的甜枣大棒放在心上。 望着赵桓的背影,赵佶不由轻哼一声:“嘴巴倒是真硬!” 一旁的武德司武尉,沉声询问:“只要陛下一句话,属下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撬开定王的嘴。” 赵佶余光一瞥,平日里的平庸相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如剑般的气势。 感受到赵佶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武尉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若不是看在武德司忠心耿耿,就凭武尉刚才擅自插手皇家事务,赵佶就可直接灭了他。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是了,手伸得太长,被砍断的可不只是手,还有脖子! 先前若是赵桓没有把嘴咬死,那么可以肯定,赵桓绝活不到月底。 杀媪相和朝中大臣,这罪名太大了。 不过好在……这逆子一如既往的难搞,软硬兼施,也是毫无动摇。 只要不是铁证如山,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说赵桓杀了童贯,也没有半点意义。 定不了老子罪的事,那就是没干过。 脸皮够厚,底线够低,行事够无耻,才能成就大事。 至少刚才赵桓的表现,赵佶还是颇为满意的,将易州交给赵桓,也未必就是坏处。 至于跟随了赵佶几十年的童贯,死了就死了,从那狗东西为了保命苟活,急不可耐的窜逃太原府,赵佶就已经对童贯再无半点留恋。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名留青史,又要多少踏脚石? 赵佶……不在乎! 得知赵桓大摇大摆的走出艮岳,郓王赵楷同样坐立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桓这个疯子,连杀童贯和张茂,竟然没有任何惩处?” “陛下那一声王,绝非逢场作戏。” “大宋的天,已经变了!” 第164章 门庭若市 郓王府,赵楷的喊声不断回荡着,在场的仆从侍女,还从未见过赵楷如此慌张。 唯有目睹了小苑诗会整个经过的管家,才知道赵楷究竟在恐惧什么。 他直接把所有仆人侍女全部赶了出去,直到整个前堂只剩下主仆二人,这才开始出谋划策。 “赵桓向来行事凶狠,如今得势,报复童贯和张茂,也在情理之中。” “但王爷可是皇子,论关系,既是赵桓的兄弟,又是连襟。” “任凭赵桓如何记恨王爷,都绝不可能对王爷痛下杀手,况且还有王贵妃坐镇后宫,王爷何须畏惧?” 自古以来,皇室自相残杀都是大忌。 赵桓就算再疯狂,也绝不至于同室操戈,因此管家这番言论,也不无道理。 赵楷的脸色依旧难看至极,他一把将面前的茶杯扫飞,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该死的东西,难道你以为本王贪生怕死不成?” “本王担心的,是赵桓借助赌金一事发难,极尽羞辱之能事。 赵楷真正在乎的乃是“颜面”二字,毕竟这是他立足之本。 若是身败名裂,且不说与储君之位无缘,十有八九还会遭到软禁,毕竟他这个王兄,向来是睚眦必报,绝对会在允许范围内,展开最极致的报复。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眼神阵阵失神。 “赵桓究竟经历了什么?当初本王离京时,他还是整个汴京的笑柄,等本王再回来,已经成了大宋最猖狂暴戾的王爷。” 见赵楷愁容满面,管家主动献策:“今日参加小苑诗会之人,谁不知道童贯和长毛,是死于赵桓之手?” “陛下没有追究此事,自然是为国策着想。” “但若是王爷能够揭发赵桓,不必陛下出手,朝堂各方势力,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了赵桓!” 此计甚是冒险,成了则矣,一旦输了,不仅会和赵桓结下死仇,更是会影响陛下的国之大计。 起初赵楷还有些犹豫,可是一想到今日艮岳发生的事,他心里就邪火骤起。 输给谁都能忍受,唯独赵桓那个废物不行! 此等奇耻大辱,有负皇室状元之盛名。 只要能把赵桓踩在脚下,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妨! 赵楷瞥了管家一眼,冷冷道:“如今朝堂上下,皆是对此事三缄其口,除非铁证如山,否则想要严办赵桓,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既然提起此事,难不成已经心有韬略?” 管家阴险一笑,连忙凑到赵楷耳边,将对付赵桓的“良策”倾囊相赠。 赵楷阴郁的眼神逐渐流露出一抹亮色,当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计!” “王兄,别以为陛下封你为虎翼军节度使,我就拿你毫无办法,明日赌金奉上之时,就是本王与你清算之日!” “咱们走着瞧!” 相较于气氛压抑的郓王府,此时定王府却热闹非凡,前来祝贺赵桓荣升节度使的宾客,络绎不绝。 赵桓可没心情与这些墙头草,逢场作戏,他直接在后院躲起清闲。 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张着嘴巴,一旁的郑庆云主动把拨好的葡萄塞进赵桓嘴里。 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朱琏不知何时出现在赵桓身后,轻哼一声:“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踩踏了,你身为王爷,不去见客,反倒躲在这里,成何体统!” “难不成,你是让本宫出去抛头露面不成?”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赵桓,立刻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把石凳让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谄笑。 王府后院,没有外人,朱琏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赵桓的位置上,脸色却不见好转。 她瞥了郑庆云一眼,没好气道:“你是王府将来的后妃,又不是侍女!” “看来本宫教你的礼数,你是忘得一干二净!”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赵桓挨了一通数落,郑庆云也遭到牵连,说到底,在定王府里,朱琏还是毋庸置疑的主子。 郑庆云对朱琏向来是敬佩又畏惧,面对指责,只是低着头,也不敢应声。 赵桓连忙打圆场:“哈哈,庆云毕竟进府时间短,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一听这话,朱琏更气了:“哼!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论无耻,整个大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之人!” 朱琏这所以如此窝火,只因先前在艮岳,赵桓明明有恃无恐,却摆出一副随时都要身败名裂的架势。 以至于……朱琏不惜触怒陛下,拼死维护。 她在汴京的一世英名,全被赵桓这个混蛋给毁了,现在整个汴京都知道,她朱琏也不是什么善茬。 甚至陛下可能因此猜忌,觉得是朱琏在背后怂恿,赵桓才会变成今日这般疯狂。 看着赵桓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朱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懒得跟赵桓浪费口舌,起身一甩长袖:“赶紧把宾客打发走,事后来见本宫!” 望着朱琏的背影,赵桓摸了摸鼻子,非但没有半点悔改,心里反倒窃喜。 去哪见朱琏?莫不是朱琏的闺房? 啧啧…… 一想到这,赵桓就兴奋不已,这么多年了,朱琏一直防他如防贼,如今终于有机会共处一室,他岂能不喜? 哪怕是被朱琏按在床上一顿摩擦,都值了! 就在赵桓偷笑之际,身边却传来郑庆云的幽幽叹息。 “果然……我还是让姐姐失望了。” 赵桓却挥了挥手,示意郑庆云不必在意:“爱妃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骂你也是为你好,知耻而后勇就是了。” “至于礼数……狗屁,咱们王府不兴这个,你只管继续保持你的恶习便可。” 郑庆云眼睛里重新焕发光亮,她笑着轻“嗯”了一声,又拿起一颗葡萄,塞进赵桓嘴里。 看着赵桓吃的满嘴汁水的模样,郑庆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高兴,她就跟着高兴。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寻声望去,除了陈钊还能是谁。 第165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钊迈着阔步,咧着大嘴,意气风发,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封为虎翼军节度使的人是他! 瞧他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德行! 同行的还有王大全,他与陈钊正好互补,虽然都是奸诈阴险之辈,但行事作风却是天差地别。 陈钊色厉内荏,而王大全则低调阴险。 他们俩属于一个在前面吠叫,一个在后面负责咬人,但是话说回来,这俩人用起来,别提多顺手了。 赵桓也不应声,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注视着陈钊。 陈钊虽对赵桓忠诚无比,但相较于敬畏,更多地却是畏惧。 毕竟赵桓嫉恶如仇,也深知陈钊是什么货色,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八九是要卸磨杀驴的。 而陈钊要做的,就是避免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在赵桓面前,抱拳行礼。 “王爷荣升虎翼军节度使,官拜从二品大臣,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乃是属下的荣幸。” “请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尽心尽责,为王爷排忧解难!” “凡是能令属下分心之事,一律敬而远之。” 赵桓眉头一挑:“比如呢?” 陈钊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为了尽心为王爷效力,属下决定……永不出仕!” 这份觉悟,倒是出乎赵桓的预料。 身为翰林子弟,登堂出仕,无疑是最有前途的选择。 而陈钊为了抱紧赵桓这条大腿,竟然甘愿永远不入朝堂?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陈家又不止陈钊这一个子弟,牺牲他一人,成就整个陈家,依旧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张茂一死,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之位,非陈钊父亲陈大友莫属。 再加上陈钊与赵桓的关系,陈家发迹,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就算没有官身,陈钊依旧能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于陈钊的鬼心思,赵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该让的利益,还是要让的。 相较于陈钊,王大全明显务实许多,他也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只要能为王爷办事即可。” “至于奖罚,全听王爷做主。” 此言一出,身旁的陈钊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这个浓眉大眼,貌似忠良的家伙,嘴巴也太会说了,拍马屁不留痕迹! 照此下去,王爷身边的第一得力干将,岂不是要易主了? 不行!必须把这厮比下去才行! 陈钊当即改口:“属下愿为王爷奉献一切,不求回报。” 看着这两个家伙,暗中较劲的模样,赵桓心里就觉得好笑。 他先是冲郑庆云使了个眼色,等郑庆云离开后,这才轻描淡写的挥了下手,示意二人起身。 “陈钊,王大全,你们二人用不着在本王面前表忠心。” “纵使对天发毒誓,于本王而言,也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不值一提。” “本王看重的不是你们说了什么,而是干了什么。” “忠则加官进爵,锦衣玉食,叛则死无葬身之地。” “行事作风,圆滑多变这没什么,但若是成了奸臣佞党,本王杀尔等,如屠狗!”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哪敢迟疑,不约而同的沉声回应。 “我等以助王爷成就大业为己任!” “绝不敢有半点私心,功名利禄,全凭王爷赏赐。” “说的没错,我们只要王爷的赏赐,这钱花着安心,除此之外,就算是一个铜板,我们也不敢产生半点邪念。” 赵桓的嗓音虽轻,但态度却很坚定:“记住你们自己说的话,不然将来有一天,突然被斩首,可别哭着问本王为何卸磨杀驴。” “我等左不过五六十年的寿命,只要本王重铸易州兵的骨气,就算本王百年以后,依旧会有将士,替本王诛贼平逆,尔等翻不了天!” 这已经不算是敲打了,而是明摆着的威胁。 言下之意极为明确,跟着本王好好干,好处自然少不了,若有私心,杀无赦! 对待这种奸猾多变的权贵子弟,就要一开始把话说清楚。 什么先打天下,后分蛋糕,全是扯淡。 蛋糕只有一块,都是本王的,其余的人,只不过是“打工仔”而已,干好了,加官进爵领高薪,干差了,就是一个死字。 二人岂会不懂赵桓的决绝? 他之所以如此暴戾果决,自然是为了终结大宋腐朽至极的官场,恃才傲物,结党营私的时代,将会成为历史。 陈钊和王大全,知道跟随赵桓,注定成不了童贯蔡京之流,但是只要家族兴亡,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二人再次一抱拳,摒弃所有杂念,正式成为赵桓的“爪牙”。 其实从他们严格执行赵桓的命令,直接溺死童贯和张茂,赵桓就已经对他们极为器重。 有此二人相助,赵桓才可放心大胆的与剩下的“五贼”掰掰手腕。 几乎是二人刚起身,赵石岩便出现在眼前。 赵石岩和此二人不同,既是宗亲,又是朝中大员,而且还怀有一颗匡扶宗室之心。 赵桓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一把搂住赵石岩的肩膀。 “哈哈哈,叔,你怎么来了?” 赵石岩一把推开赵桓的胳膊,皱着眉头,没好气道:“论辈分,我确实是你叔,但你毕竟是皇长子,而且咱们的关系,远没有那么亲!” “你我只管以王和臣相称即可。” “陛下封你为知易州事,特进虎翼军节度使,已经是一方执掌,不再是闲散王爷,以后切记谨言慎行。” “我可不想被周浦弹劾,扣上一个,里应外合,暗通款曲的罪名。” “今日借着祝贺的机会,我来见你,就是要提醒你,以后没有必要,别去开封府找我。” “咱们俩能少见面就少见面,有什么事,让陈钊和王大全去通知我就是。” 不愧是汴京首官,行事果然严谨。 赵桓现在有了实权,确实要注意影响。 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天被周浦参个十本八本都毫不在乎,现在不一样了,一旦遭到弹劾,便会对易州产生影响,自然不可儿戏。 第166章 王妃闺房 赵桓与赵石岩三人交谈之际,一直暗中“盯梢”的小钗,把所有交谈内容,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朱琏。 小钗的脸蛋红扑扑的,止不住的感叹起来。 “真想不到,王爷竟然晋升的如此之快,就在不久之前,还是游手好闲的无用王爷,这才过去多久,已经官拜从二品……” “赵石岩前来拜访,自然就不必多说了,前堂的门槛都快被朝臣踩踏了,王府何时曾出现过这种盛况?” “王爷虽然行事乖张,令人难以捉摸,但却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兴许……王爷真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大宋的呢?亦或者像坊间传闻的一般,王爷乃是先帝哲宗转世。” 很少在朱琏面前夸赞赵桓的小钗,实在是忍不住了,毕竟赵桓已经一再证明,王府未来的兴衰,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如果连赵桓都无力改变现状,那么定王府也好,大宋也罢,恐怕也就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朱琏的内宅,严禁提起任何关于赵桓的事。 搁在以往,小钗肯定会遭到朱琏训斥,但这一次却朱琏却装作没有听见,就这么坐在桌旁,自顾自的喝着茶。 小钗太了解朱琏的性格了,想让她流露真情,简直比登天还难。 沉默就已经等同于接纳。 小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王妃也对王爷刮目相看?” 朱琏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小钗,你最近话有点多,莫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本宫不与你一般见识也就算了,可莫要蹬鼻子上脸,否则招致皮肉之苦,可别怪本宫不念及主仆情分。” 面对朱琏的威胁,小钗却丝毫不害怕,毕竟朱琏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根本舍不得惩罚小钗。 再说了,作为朱琏腹中蛔虫,小钗只是把朱琏想说却不愿说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而已,难道说实话也要挨罚? “嘻嘻,王妃与其惩罚奴婢,还不如好生敲打后妃一番。” “您都看到了,都是后妃把王爷给惯坏了!” “自从后妃进了王府,王爷甚至连葡萄都不用剥了,全都有后妃剥好送到嘴里,简直比母亲照顾孩子还要细致……” 感受到朱琏眼神流露出的不悦,小钗这才连忙打住话题,就算她跟朱琏的关系再亲近,说到底也是个奴婢,岂能在背后私自议论王爷? 朱琏轻哼一声:“滚出去!” 小钗哪敢迟疑,连忙低头行了一礼,忙不迭的跑掉了。 朱琏脸色严肃,却并未真的动怒,毕竟小钗对她而言,简直和亲妹妹一样,只是身为王妃,她必须维护王府的权威和规矩。 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听着院外传来的祝贺声,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朱琏心里不由阵阵唏嘘。 她本已经认命了,可是赵桓的突然转变,对于她而言,却像是暗无天日的囚牢里,终于射来一道曙光。 至少当下,朱琏终于可以一身轻松的生活了。 她刚要长长的舒口气,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柔和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该不会又是小钗那个丫头?” 就在朱琏心里暗暗犯嘀咕的时候,房门被直接推开了。 朱琏不由眉目微颦,小钗绝不会不敲门就擅自闯进来,究竟是谁? 在她紧张又气愤的注视下,只见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除了赵桓还能是谁? “嘿嘿嘿,爱妃,你找我?” 赵桓满脸谄笑,直接推门走了进来,顺手还把房门关上了。 紧接着,嘎达一声脆响,这货竟然还把房门给反锁了! 朱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赵桓又要搞什么鬼,但是身为王妃,自然不能露怯,当即故作镇定的质问起来。 “你锁门干什么?” 赵桓笑容更甚:“爱妃找本王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了防止隔墙有耳,自然是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道理不错,但是感受到赵桓的奸诈表情,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也懒得纠结,没好气道:“你晚上来就是了,现在王府里这么多客人,你身为王爷,不出去招待,岂不是失了礼数?” 赵桓一边向朱琏靠近,一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招待个毛线!他们配吗?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指望他们为王府出力,本王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 “爱妃,你到底想跟本王说什么?” 说话间,赵桓已经到了朱琏面前,明明他可以坐到桌子对面,却非要站在朱琏身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朱琏。 一时间,朱琏竟分不清楚,这家伙究竟是在向她施压,还是……故意使坏! “身为王爷,不可满口粗鄙之语。” “我叫你来,只不过是想提醒你,童贯之死,绝不会轻易罢休。” “郓王虽暂时拿你没办法,但是童贯之死,无疑是召蔡京回来的最好借口。” “另外,朱家恐怕也会……” 提起朱家,朱琏不由沉默了下去,一直以来,朱家都是她心里最无法忽视的痛。 无论当初把她嫁到王府,还是定王失势,明里暗里的怂恿她改嫁,都是把她当成了纯粹的政治牺牲品。 汴京发生了这么多事,朱家却没有任何动静,明知道朱琏身陷险境,那些血亲,却选择隔岸观火。 朱琏既失望又痛心,可是身为朱家的女儿,她又能怎么办? 而且朱琏断定,朱家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郓王垮台,那么蔡京和朱家就极有可能合流…… 一想到接下来定王府要面对的敌人,朱琏就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闷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朱琏感觉肩膀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按住。 她抬头迎上赵桓温柔又坚定的眼神,心里竟产生一丝悸动。 “多谢爱妃提醒,不过你只管放心,任何人胆敢染指王府,本王都将迎头痛击,绝不会有半点姑息。” “你只需安安心心当你的王妃即可,剩下的全部交给本王来处置。” 第167章 夫妻之实 如果这番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朱琏只会一笑置之,毕竟她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大宋最有权势的敌人。 但是面对赵桓,朱琏却深信不疑。 毕竟那些企图染指王府的人,或是死,或是被押入御史台,赵桓从未食言! 可这也正是朱琏纠结之处,蔡京还好说,可朱家毕竟是她的娘家…… 偏偏这时,朱琏感觉有点不对劲,肩膀上的手正在来回抚动。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安抚的范畴,明显正在揩油! 朱琏余光一瞥,果不其然,赵桓的咸猪手,已经顺着肩膀向下滑去,只要一有机会,这个家伙就要乱来。 “趁我生气之前,你最好收敛一点!” “本宫早就说过,你我当众是夫妻,私下里,最好划清界限。” 朱琏虽然已经不讨厌赵桓,可她却不想让彼此深陷其中,将来若是面对朱家,闹出一处生离死别的戏码,徒惹眼泪,毫无意义。 既然要分别,那就坦然自若,潇洒转身。 赵桓收回手,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在朱琏目光诧异的注视下,赵桓竟然直接转身走向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朱琏气得不轻,当即娇喝:“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日里对朱琏畏之如虎的赵桓,此时竟一反常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外面太吵了,本王在此躲个清静。” “况且坊间传闻,本王与爱妃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既然这么多达官显贵前来祝贺本王升迁,何不借此机会,解开误会?” 一听这话,朱琏不由沉默了…… 她薄唇轻咬,心里尽是愧疚,坊间的传闻,根本就不是误会,而是事实。 自从嫁入王府,朱琏和赵桓就从未有过任何肌肤之亲,看着赵桓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朱琏突然醒悟过来…… 说起来,王爷也一直在为王府默默奉献。 若是换做旁人,面对这种窘迫的夫妻关系,无外乎两个结果,要么是吵得鸡犬不宁,直接分道扬镳,要么就是霸王硬上弓。 可赵桓却从未强迫过朱琏,而且还默默承受着坊间的非议。 对于最重视“声望”二字的王爷来说,此等非议,不亚于奇耻大辱。 朱琏默默把心一横,反正她余生的意义,都是为了王府而活,若是能够减少世人对王府的非议,就算是舍弃某些东西,又有何妨? 朱琏站起身,踟蹰片刻,还是低着头走到床边。 在赵桓的眼里,朱琏身体微微颤抖,脸颊鲜艳如血,呼吸都相当急促。 朱琏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变化,还以为自己一如既往的平静豁达。 “为了王府,我什么都肯做,连死都不怕,有何惧……夫妻之实?” “你若想要,我就成全你。” 赵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看着朱琏,守了十年活寡的朱琏,竟然放下了心中隔阂?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 日思夜想之事,马上就要成为现实,赵桓自然是兴奋无比。 一想到与爱妃成为真正的夫妻,赵桓就忍不住当场笑出声。 这声轻笑,对于朱琏而言,却是那么的刺耳,但是为了王府,承受这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当听到身旁传来的窸窣声音,似乎是赵桓已经抬起手,并且朝着这边伸来。 向来豁达冷静的朱琏,身体瞬间绷紧,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也紧紧攥成一团。 明明还没有发生,她已经娇喘不止,毕竟在这方面的经验,她比普通小丫头片子丰富不到哪去。 堂堂王妃,竟然紧张的浑身颤抖,这要是传扬出去,她也就没脸见人了。 随着赵桓的手掌闯进视线里,朱琏猛地闭上眼睛,心想豁出去了。 本来就是夫妻,行夫妻之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当赵桓的手指触碰到朱琏的肩膀时,朱琏整个人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哪怕是面对昏君佞臣的围剿,朱琏都不曾畏惧过,而此时却像是胆小怯弱的小丫头。 看着“真情流露”的朱琏,赵桓自然是极为欣喜。 但是下一刻,朱琏就睁开了眼睛,只因她察觉到赵桓的手掌没有胡乱摸索,而是就这么温柔又踏实的按在肩膀上。 朱琏鼓起勇气,缓缓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依旧是赵桓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难道是在故意羞辱我?” “就是为了看我失态?” 朱琏咬着薄唇,委屈的眼眶都有些湿润,故作凶狠的盯着赵桓。 “哼,你赢了!不过内宅发生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被第三个人知道,我宁可一头撞死,哪怕是小钗都不行!” “你……哑巴了?” 看着朱琏慌乱无措的模样,赵桓却突然收回手,会心一笑。 “你是本王的爱妃,更是结发妻子,本王又岂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不是你发自真心喜欢的事情,本王绝不会强求。” “那些碎嘴子喜欢议论本王?那就让他们议论个够,区区闲言碎语而已,不足为虑。” 朱琏猛地扭过头,故作随意,悄悄蹭掉眼角的泪珠。 没想到,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朱琏暗怪这十年来,只顾着避开夫君,对这个最亲近的男人,反倒了解最少。 在朱家的手伸到汴京之前,朱琏愿意花时间,重新了解赵桓。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消解昔日的恩怨,你欠我的十年,都要加倍的弥补我!” 赵桓就喜欢这样聪明伶俐,又绕弯子的人。 什么冰释前嫌,说的比唱的好听,有了亏欠,自然就要弥补,等着对方大发慈悲,宽恕自己昔日的过失,不仅自私,更是无耻。 赵桓深吸了口气,眼神无比坚定,掷地有声道:“本王会用余生,弥补前十年!” “无论本王有何成就,也无论本王身边多了什么人,少了什么人,你在本王心目中的地位,都不会有半点动摇。” “休息,好菜不怕晚,本王愿意等你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朱琏痴痴的看着赵桓洒脱的背影,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 第168章 兄弟如仇人 朱琏没想到,在外行事作风暴戾果决的赵桓,回到府里,对待身边的人竟如此有耐性。 至少证明,朱琏没有嫁错人,哪怕这份释怀,足足迟了十年。 随着房门被关上,朱琏一扫往日的庄严,轻咬朱唇,脸颊泛着红晕,声音细不可闻:“你现在已经不欠我了。” 离开朱琏闺房的赵桓,一脚把面前的木凳踢飞,背着手,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妈的,谁爱当这个正人君子谁当,本王才不稀罕!” “闺房……都是有夫之妇了,还扯什么闺房,本王的颜面往哪放?”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赵桓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当什么狗屁情圣。 正所谓有花能折直须折,先上车候补票,本王连补票都省了。 面对童贯之流,杀伐果决,怎么一面对朱琏,就开始学人家装斯文,这要是传扬出去,本王还如何立足? 赵桓正窝着火,偏偏有那不知死活的往枪口上撞。 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王爷,郓王来了!” 赵桓脸色没有任何好转,没好气道:“把钱带来了吗?” 长福看出赵桓不对劲,因此不敢绕弯子,连忙回答:“空手来的,还说小苑诗会上的博弈,不过是亲兄弟之间的玩笑罢了,当不得真。” 这话直接把赵桓给气笑了,现在才想起与本王是亲兄弟,晚了点? 除去陛下许诺代付的一万两银子,余下的二万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看着赵桓气势汹汹的背影,长福暗呼不妙,为了稳妥起见,他赶紧跑到朱琏门外,轻声呼唤。 “王妃殿下,您还是出去看看,王爷才刚被进封为节度使,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对郓王出手,恐怕不好收场……” 赵桓来到前堂,稳稳的坐在尊位之上。 几乎是刚坐定,早已恭候多时的赵楷就迎了上来,故作谦卑的对着赵桓行了一礼,假惺惺道:“恭贺王兄进封虎翼军节度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楷觉得自己已经如此谦卑,作为兄弟,赵桓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 结果却出乎赵楷的预料,赵桓没有半点迟疑,直截了当:“你欠本王的二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这话差点没把赵楷给噎死,他脸色时而涨红,时而惨白,不断用余光观察周遭,果不其然,周围聚集的朝臣,皆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搁在以往,赵楷这个皇家状元却是很值钱,只要能够扳倒赵桓,将来的储君之位,非赵楷莫属。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大宋已经由和转战,赵桓更是受陛下器重的铁杆鹰党,与其余皇子模棱两可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支持赵桓,明显比支持赵楷更有前途。 没有人站出来打圆场,赵楷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但是考虑到蔡京即将返京,再加上童贯之死,赵桓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一想到这,赵楷的心情瞬间平衡了不少。 “大丈夫愿赌服输,区区二万两银子,还不值得本王以声誉为赌注。” “请王兄放心,三天之内,本王自然把银子如数奉上。” 赵桓却不留半点情面,眉头一挑:“你的记性太差了,当初在艮岳可不是这么说的。” “念在兄弟情义,限你正午之前,把银子送到王府,否则我倒要让天下百姓评评理,难道王爷就能出尔反尔不成?” 面对赵桓的咄咄逼人,赵楷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个家伙,现在怎么如同刺猬一般?任谁沾上他,都要被扎的浑身是血。 二万两银子,对于赵楷而言,并非难事,他现在就能掏出来,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好!既然王兄不念亲情,本王也不再啰嗦,正午之前,自然把银子送来,不过……” “今天乃是王兄的大喜之日,总不能给亲兄弟下逐客令?” 感受到赵楷眼神流露出的奸诈,赵桓心里很清楚,这厮必然是酝酿着坏水! 不过单凭区区一个赵楷,还入不了赵桓的法眼。 在赵桓饶有兴趣的注视下,赵楷背着手,煞有其事的在朝臣面前,来回走动。 “按理来说,今日不该提起此事,但媪相毕竟是封疆大吏,朝中重臣,如今却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不能为媪相沉冤昭雪,岂不是落天下人之话柄?” “王兄,你说呢?” 赵桓就知道,这小子要在童贯身上做文章,不过既然赵桓敢下手,自然不怕别人翻旧账。 他当即轻哼一声,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不愧是本王的兄弟,果然心胸仁善,但是话说回来,你愿意为童贯伸冤,不知被童贯所害的无辜之人,又有谁愿意为他们伸冤?” “还是说,在你心里,童贯的分量,远比那些无辜之人,更加重要?” 这番话,令赵楷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赵楷的计划很简单,先是当众掀起舆论,然后再把准备好的证据,拍在赵桓脸上,让他辨无可辨,继而令其身败名裂! 怎奈何…… 赵桓这厮,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厚颜无耻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反倒令赵楷极为被动。 “王兄所说的无辜之人……恐怕是空穴来风?” “媪相乃是巩固重臣,更是陛下的心腹宠臣,王兄全面否定媪相,岂不是在暗示陛下识人不慧,用人唯亲,枉顾江山社稷?” 在场的朝臣,看着针尖对麦芒的兄弟俩,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这种时候,只管隔岸观火就是。 不过他们心里,却对于“童贯之死”极为敏感,毕竟童贯可是六相之一,这种大人物,却像是野狗一样,被赵桓按在水里溺死了。 童贯老贼确实奸佞,但是论暴戾,却拍马都不及赵桓分毫。 就在赵楷隐隐冷笑,觉得赵桓已经被逼入死角,无从解释之际,赵桓却直接站起身,大手一挥,甚是豪气道:“什么狗屁媪相,阉人就是阉人!” 第169章 蔡系入场 嘶…… 现场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就连赵楷都愣住了,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如此癫狂。 童贯虽死,但其党羽尚在。 赵桓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避讳,对着尸骨未寒的童贯破口大骂。 而且还是骂人专揭短,打人专打脸,难道就不怕遭到童贯党羽的群起而攻之? 赵楷有意借机拉拢童贯党羽,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当即撕下伪善的面具,站在赵桓的对立面,大肆指责起来。 “王兄!你此言未免也太过分了!” “正所谓逝者为大,纵使媪相有千般不是,他已经死了,既如此,王兄又何必对着一个已死之人,如此刁难苛责?” “至于王兄先前,指责媪相残害无辜,你必须把此事说清楚,否则,就连本王都不答应!” 前来祝贺赵桓的朝臣中,有不少就是童贯党羽。 他们之所以来定王府祝贺,就是担心被赵桓这个疯子打击报复。 如今感受到赵楷的拉拢之意,他们自然是借坡下驴,纷纷站了出来。 “郓王所言极是!” “逝者为大,媪相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归天,又岂能遭到定王如此羞辱?” “务必请定王就此事,解释清楚,否则……” 不等童贯党羽说完,赵桓已经冷冷打断。 “否则怎么样?!” 被赵桓的凌厉目光一瞪,童贯党羽瞬间没了动静。 赵桓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声量反倒更大:“逝者为大,也要分人,别说朝臣,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去世了,本王也会为其默哀。” “唯独童贯老贼,死不足惜!” “本王没有把他拖出来鞭尸,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尔等想让本王,敬童贯在天之灵?我看你们是没睡醒!” “若尔等一定要让本王对童贯之死发表言论,那本王只能说,死得好!” 赵桓这番话,虽然暴戾,却又暗藏巧妙,无论他如何咒骂童贯,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直接承认,童贯之死与他有任何关联。 还是那句话,除非特征如山,否则想让本王认罪,做梦! 至于赵楷今日来王府闹事,不用想也知道,这厮必然是买通了艮岳卫士。 只要他掀起舆情,将赵桓置于风口浪尖,到时候再被艮岳卫士一指证,就算定不了赵桓的罪,也足以令赵桓背负“残害封疆大吏”的罪名。 到那时,什么主战派主和派,根本不重要,只要是官吏,就会自动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赵桓骂的还不过瘾,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童贯的险恶嘴脸。 若是对待这些权奸还要束手束脚,又如何告慰那些受到残害的无辜亡魂? 殊不知,赵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定王府管家进谏,赵桓为人狂暴,只要稍加挑拨,此人便会狂傲至极。 只要赵桓当众辱骂童贯,就等同于告诉童贯党羽,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无异于痴人说梦,凡是童贯党羽,本王尽灭之,这无疑会激起童贯党羽的反抗。 而赵楷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获得童贯党羽之拥趸。 只要有人愿意继续支持赵楷,纵使赵桓再得势,想要扳倒赵楷,也绝不现实。 看着赵桓一步步走进精心设计的圈套里,赵楷心情大好。 此时,童贯党羽,已经直接走出人群,对着赵桓大声指责起来。 “你虽是王爷,也休想平白辱人清誉,你倒是说,媪相残害过谁?” “哼!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若定王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我等现在就前往大理寺,要求大理寺卿,彻查此案。” “一个人证做不得数,若是所有艮岳卫士一起作证,又当如何?” “说的没错,大不了鱼死网破。” 童贯之党羽,自然少不了朝中大臣,他们确实拥有与赵桓鱼死网破的本钱。 刚刚到达前堂的朱琏和郑庆云,正好目睹了赵桓与群臣之间剑拔弩张的一幕。 朱琏忍不住摇头感叹:“这个赵桓,难道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何必闹得这般田地?” 别说朱琏,就连郑庆云都觉得匪夷所思。 童贯党羽专程来王府示好,只要赵桓稍加安抚,他们以后就会转而支持赵桓。 现在倒好,赵桓竟然主动树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姐姐,赶紧上去阻止王爷,不然继续闹下去,只怕是喜事丧办……” 郑庆云心急如焚,反观朱琏,虽然气愤,却坚定无比的摇了摇头。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若是我们上去劝阻,事后,王爷反倒解释不清。”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竟然是户部侍郎韩木吕。 已经年过七十,满鬓花白的韩木吕,乃是蔡京之妻的兄长,自从蔡京被贬出京都,韩木吕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蔡京被重新启用,韩木吕也随之调任户部侍郎。 他虽然不待见童贯,但死人的价值,却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毕竟赵桓这个混蛋,杀了张茂,等同于向蔡京宣战。 韩木吕自然是要趁机,踩上赵桓一脚。 “定王向来行事猖狂,搁在以往也就算了,如今官拜虎翼军节度使,今非昔比,若是再口无遮拦,只怕不妥。” “童贯乃是朝中大臣,死的不明不白,若是掀起舆情,彻查此事,定王也难以脱身?” 韩木吕不仅代表着蔡京,更代表着蔡系大臣。 远了不说,光是蔡京的六个儿子五个孙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最次都是驸马。 其已故兄弟蔡卞,更是王安石的女婿! 蔡家的能量之大,超乎想象,也正因此,蔡京才会四起四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得到了韩木吕的支持,赵楷眼睛直放光。 合童贯余党,蔡系官员之力,想要绞杀赵桓,自然是轻而易举! 赵楷当即发难:“赵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没动静了?呵呵,难道说媪相之死,真是你一手所为?” 此时,朱琏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赵桓撑不过这一劫,直接喜事丧办…… 第170章 睚眦必报 朱琏和郑庆云已经紧张的满手是汗,反观赵桓,却昂首挺胸,一副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面对围攻,赵桓的气势不降反增。 “你们不是想要知道,遭童贯所害之人的名字吗?本王就成全你们!” “都把耳朵竖起来,本王只说一遍!” 在众人鄙夷不屑的注视下,赵桓大袖一甩,嗓音掷地有声,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令陈钊和王大全等人,崇拜无比。 “元丰元年,童贯尚在宦官李宪门下,就残害宫女三人!” “崇宁元年,前往杭州任明金局供奉官,仗势欺人,迫害当地百姓刘王二人。” “随后,此贼仗着与陛下多有交往,在杭州愈发变本加厉,只因周姓男子,背后称其为阉人,便命人将其当街打死。” “周姓男子之家人,皆是难逃报复,其怀有身孕的妻子,一尸两命!” “不知诸位,这些可算得上无辜之人?” 熟读历史的赵桓,自然将童贯的旧时黑历史,扒的一干二净。 现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目瞪口呆。 年轻一辈的官员,对于这些旧案,几乎一无所知。 但韩木吕心里却一清二楚,正是因为知道赵桓并非空穴来风,他才愈发震惊! 要知道这些旧案,早已经被童贯刻意隐藏起来,除非当年的亲历者,否则鲜少有人知晓。 赵桓是从哪听说的? 一旁的赵楷,直勾勾的盯着韩木吕,光是凭借韩木吕的反应,就意识到赵桓乃是有的放矢,而非凭空胡诌。 邪门! 难道真如童贯生前所言,赵桓身边隐藏着一个极其恐怖的间谍组织? 否则,如何解释赵桓那近乎变态的情报能力? 只怕是……这个间谍组织,与武德司相比,也要尤甚之! 原本闹哄哄的前堂,瞬间一片死寂。 就连那些聒噪的童贯旧党,也没了动静。 而站在一旁观望的翰林院学士,则忍不住嘀咕起来。 “定王的情报来源未免也太恐怖了,这种辛秘,他都能搞到手,可怕……” “何止!定王看似狂躁暴戾,实则城府极深,这种陈年烂谷子的赃事,对于童贯而言不值一提,因此定王从不提及。” “但是现在童贯死了,这些事便可否定童贯,反正死人又无法辩驳。” “你们发现没有,还有一层算计。” “呵呵呵,不难察觉,定王只提童贯在野时的旧账,童贯进京任官时的烂事,却绝口不提。” “凡是京中发生的事,或多或少都有陛下干预,否定童贯,岂不是等同于否定陛下?” 众学士心如明镜,不止朝堂风向变了,赵桓的做派也在发生微妙的转变。 昔日的赵桓,简直就是个刺头,对峙陛下,咒骂朝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而诸般猖狂之举,其实都是在巩固赵桓的“鹰党”身份。 现在莫说朝堂,即便是在野,谁不知道赵桓是铁杆鹰党?有了标杆身份,自然就会有人拥趸。 此乃赵桓博取政治资本的手段。 如今赵桓的意图已经达到,他自然要转变风格,逐渐从逆子,朝着贤恭王爷过度。 能不得罪陛下,就坚决不得罪。 这也是为何,陛下对赵桓越来越有耐性,哪怕是逢场作戏,父子君臣二人,都要把戏演下去。 翰林院学士,可都是为陛下出谋划策,拟定圣旨的“智囊”,结合陛下的态度,便可窥见其中玄机。 在这一点上,他们比普通朝臣灵通多了。 众学士交换了个眼神,已经非常有默契的做出了决定。 六大权相已经被赵桓弄死一个了,剩下的五个,虽然依旧权势滔天,但相比之下,支持赵桓这棵拔地而起的大树,前途反倒更加明亮! 他们当即让开,把陈大友请了出去。 年过五十,在翰林院混了半辈子,越混越边缘的陈大友,突然借助赵桓这股东风,拔地而起。 陈大友现在睡觉都能笑醒,他暗叹有个好儿子,紧紧抱住了定王的大腿。 若是当初,派其他子弟结交定王,未必有今日这番成就。 陈大友赫然已经是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指着一众童贯旧党,大声呵斥起来。 “怎么没动静了?!尔等不是甚为猖狂吗?” “呵!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你们也配来王府祝贺?厚颜无耻!” 在陈大友的带领下,一众翰林院学士,纷纷上前,对着童贯旧党破口大骂起来,拥王立场已经极为坚定。 赵楷脸色煞白,他没想到,精心设下的局,再一次被赵桓轻易破解。 他甚至都没机会让艮岳卫士来对峙。 韩木吕倒还算沉得住气,捋着胡须,故作深沉:“陈学士,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破釜沉舟,可就没有退路了。” 若是搁在以往,陈大友等人,自然是要掂量掂量。 但今时不同往日,赵桓已经一再证明其手段之高明,城府之深沉。 再加上赵桓干掉童贯,陛下竟然暗中给大理寺施压,不准彻查此事,就更能说明赵桓现在的分量。 全力以赴的支持赵桓,才能为将来谋取更大的政治利益! 陈大友直接一甩袖子,根本不给韩木吕半点情面。 “韩大人,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汴京这么多部门你不去,非要去户部,你难道忘了,王爷兼任户部监察御史?” 提起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身,韩木吕的脸色瞬间一变。 等他扭头看向赵桓时,映入眼帘的只有赵桓的冷笑。 “韩大人,你可要把账本藏好了,本王但凡是揪出一点把柄,也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塞进裤裆里!” 粗鄙!粗鄙至极! 可偏偏韩木吕拿赵桓毫无办法,毕竟朝臣都已经“被动接受”了赵桓的暴戾做派。 现在若是赵桓突然变得斯文起来,众人反倒会不适应。 蔡京调回这个节骨眼上,韩木吕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误了蔡京大计,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为了大局着想,韩木吕只能昧着良心,连忙冲赵桓行了一礼。 第171章 跟本王比背景 就连蔡京的“妻兄”都要避赵桓之锋芒,童贯旧党已然面如死灰。 “老臣今日来王府,只为祝贺定王升迁,除此之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与老臣无关。” “老臣为官半生,向来恪尽职守,料想王爷绝不会为难老臣。” 赵桓眼睛一眯,调侃意味浓厚:“既然是来祝贺,可曾带了伴手礼?” 韩木吕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看赵桓怎么死的。 结果非但没看成大戏,反倒顺手被赵桓甩了一个大耳帖子,憋屈的想死。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韩木吕脸色瞬间涨红。 “来……来的匆忙,竟忘了置办,还请王爷宽恕。” 赵桓也不啰嗦,一挥手:“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置办!来个礼到人不到就行了,本王看见你就窝火!” 韩木吕气的想死,这么大岁数了,真怕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厥过去。 论暴戾,纵观整个大宋历史,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君和王爷,能与赵桓相提并论。 韩木吕灰溜溜的离开了,先前与赵桓唱反调的人,却全都傻了眼。 一众童贯旧党,吞了下口水,竟纷纷跪倒在地。 “求王爷赎罪!” “童贯已死,树倒猢狲散,我等皆是乌合之众,绝不会对王爷造成任何威胁。” “还请王爷宽宏大量,莫要与我等一般见识。” 赵桓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更加和善了! “呵呵呵……” 这番冷笑,直笑的童贯旧党背后发凉。 “长福。” “小的在!” “把所有跪在地上的官员,全都登记造册,一并送交陛下审阅。” 什么?! 童贯旧党目瞪口呆,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结党跪拜皇子,这可是皇家之大忌。 “求王爷饶命啊。” “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我等可就死定了。” 面对哀嚎不止的童贯旧党,赵桓却不为所动:“尔等可听说过一句警世名言?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本王一而再,再而三宽恕尔等,怎奈何尔等得寸进尺,一有机会就要咬本王一口。” “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长福,把他们全都给本王轰出去,至于陛下如何惩治他们,可就不是本王说的算了。” 伴随着一阵哀嚎,童贯旧党,被长福带着家丁,直接耗着脖子领,全部扔了出去。 陈大友等学士,以及一直隔岸观火的官员,无不暗暗庆幸。 眼前这位王爷,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做事留一线。 别犯他手里,否则一有机会,就往死里整。 殊不知,赵桓早就在心里,用小本本把所有得罪过他的人,全部记下了。 拥有一个好记性,再加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乃身为王爷或是国君,最起码的素质。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楷,早已经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先前赵桓呵斥童贯旧党的话,明显也是在暗示他! 赵楷紧张的手直抖,昔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皇家状元,如今却被王兄吓得魂不附体。 “王……王兄,我……” 赵楷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结结巴巴的求饶,结果接触到赵桓冰冷的眼神,他瞬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桓眉头一挑,沉声质问:“那二万两银子,什么时候送来?这眼看着可就要到正午了。” 赵楷面如死灰,他本还以为,赵桓一倒,那二万两赌金也就烟消云散。 结果…… 赵桓的记性太好了,始终惦记着这事儿。 想赖账?做梦! “请王兄放心,我这就回去筹钱!二万两银子,绝不会少一个铜板。” 一听这话,赵桓不开心了:“什么叫做筹钱?也就是说,你压根没准备这笔钱?” “赵楷,不是本王说你,身为堂堂皇室状元,怎能言而无信?” 虽说…… 皇家最忌讳同室操戈,但忌讳归忌讳,顶风作案者并不在少数。 而眼前的赵桓,明显就属于那种……敢想敢干的人。 一想到童贯像是野狗一样,被赵桓按在水里溺死,赵楷就腿肚子发抖。 他生怕去艮岳湖里跟童贯当邻居,慌不择言的辩解起来。 “我……我根本不用事先准备,光是肃王和母妃,就可为我筹集这笔钱。” 此言一出,站在旁边的翰林院学士,止不住的冷笑。 什么狗屁皇家状元,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赵桓还没把坑挖好,他就自己躺进去了。 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赵桓直接被这个傻弟弟给逗笑了:“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周贵妃账面上的俸禄,每年两千一百石,再加上各种补贴,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五百两银子。” “除去吃穿用度,日常消耗,每年能够结余五百两银子都顶天了。” “这二万两银子,周贵妃如何帮你筹集?” “我倒是要把此事,禀报给显肃皇后,好生查查她!” 赵楷直接僵住,他没想到赵桓竟然这么狠,连他在后宫的母妃都不放过。 因为太过惊恐,赵楷不由后退了两步,结巴的更严重了。 “赵……赵桓,你别太过分!” “罪不及家人!” “母妃向来恪尽职守,你不可为难她!” 赵桓脸上笑容突然一失:“怎么,你心里还有家人二字?你对本王这个长兄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至于周贵妃,只怕是不会轻易息事宁人?” “本王先下手为强,合情合理!” 论后宫的背景,任谁再硬,也硬不过赵桓,他背后可是站着显肃皇后。 虽然周贵妃的身份也很高,显肃皇后不可能直接对她不利,但只要显肃皇后开始挤兑她,不出半个月,周贵妃就会手忙脚乱的露出破绽。 到时候再让礼部弹劾,革其贵妃之位,只要降到正妃以下,显肃皇后就可以直接捏死她。 这也是为何赵楷如此惶恐,生怕赵桓殃及后宫。 赵楷眼眶竟阵阵泛红,大宋三皇子,曾经最得势的皇子,竟快被赵桓逼哭了。 应付赵桓,甚至比应付金贼辽狼,还要凶险,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王兄不殃及后宫,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第172章 争王 朝堂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作为兄弟,赵桓已经给过赵楷机会了,当得上仁至义尽。 事已至此,赵桓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客气。 “距离正午,还剩半个时辰,二万两银子如数带来,携郓王妃,对本王爱妃,磕头道歉!” 磕头道歉,看似无足轻重,但也要看对方是谁。 就算是朝中大臣,给赵桓跪下磕头,也只能算是尊卑有序。 但赵楷却不同,他既是皇子,更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这一跪,必定身败名裂,攀附于周遭的官员,自然也会树倒猢狲散。 赵楷已经别无选择,不仅赵桓已经获得了实权,翰林院学士也集体倒向他,而最有希望扳倒赵桓的蔡京,短时间内还无法回到汴京城。 光靠蔡京身边的蔡系大臣,想要解决赵桓,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韩木吕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整个定王府前堂,静悄悄的一片。 直到赵楷垂头丧气的离开,众人才如梦方醒,各种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赵楷完了……” “难怪之前在艮岳,定王没有急着对赵楷展开报复,原来定王就是在等着赵楷送上门。” “童贯死了,但是童贯旧党还在,赵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可惜,他的每一步都被定王给算死了。” “现在谁还敢说,定王愚钝?” “定王不仅暴力狂傲,杀伐果决,城府更是深如浩海,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细细回想起来,定王一路走来,赢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每次都能赢,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众人看赵桓的眼神,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更是暗暗庆幸,没有成为赵桓的敌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 尽管她知道,赵桓让赵楷和朱凤英下跪道歉一事,政治意含要远大于报复出气。 但朱琏心里依旧感动无比,只因赵桓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当初朱琏在郓王府受的委屈。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旁的郑庆云,同样激动无比,因为她知道,赵桓绝不会让身边的人,受到任何委屈。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炙热。 跟随定王,必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正午时分,郓王府管家带着二万两银子,来到定王府。 赵桓让长福简单清点了一遍,就全部送到账房入库。 看着站在前堂门外的赵楷夫妇,赵桓眼神无波,语气更是已经不带任何亲情色彩。 “当初本王爱妃前往郓王府,受到无礼对待。” “以本王的性格,自然是要见血!” “但打碎骨头连着筋,就算本王再记恨你们,也改变不了血脉亲情的事实。” “记住本王的话,念经只许这一次,下次就该超度了!” 面对不怒自威的赵桓,赵楷已经彻底抬不起头。 在现场一众官员的注视下,赵楷噗通一声跪在赵桓面前,神情尽是恭敬。 “恳请王兄息怒,明日一早我便离京,王兄再也看不见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了。” 朱凤英早就被显肃皇后吓出了梦魇,若不是赵楷逼着她来,打死她都不肯踏入定王府半步。 如今她还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跑到朱琏面前,直接双膝跪地。 “我那日实属昏了头,并且已经吸取教训了,求姐姐赎罪。” 坐在赵桓身旁的朱琏,俊首端正,只是眼睛微微向下,俯视着昔日傲慢至极,如今却惊吓过度,已成魇症的妹妹。 朱琏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有得到赵桓庇护的得意,又有对妹妹的不忍。 但纵使心里再纠结,朱琏也不会表露分毫。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去。” 朱凤英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回到赵楷身旁,夫妇二人相互搀扶着,不敢耽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钊注视着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脸上尽是得意。 “一个是皇家状元,一个是朱家最受宠的千金小姐,好一个天作之合……狗屁!” “这大宋,只有一个人能称之为王,便是定王!” “只要有定王在,什么郓王肃王,全都翻不起浪花。” “至于朱家的千金,哼,那朱凤英桀骜刻薄,又如何与端庄优雅的定王妃,相提并论?” 其父陈大友,背着手,不动声色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昔日的废……咳咳,昔日的定王,能有今日这般成就。” 陈钊咧嘴一笑:“父亲大人太谦虚了!” “当初王爷在筹资大会上,光芒万丈,大放异彩,父亲就已经料到今日之壮举。” “所以才会派我来结交王爷,父亲这一博,可是为我陈家博来一个似锦未来。” 陈大友笑着应下,心里却一阵窘迫,当初结交赵桓,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陈家势弱,在翰林院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而陈钊更是所有陈家子弟中,最怯弱的一个,也最不受待见。 陈大友只是单纯想让自己这个无所事事的儿子,找点事做罢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以后有了定王撑腰,陈家在翰林院的地位将无可动摇。 不过赵桓此人,太过杀伐果决,与他为伴,还要谨言慎行,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王威比之皇威,也丝毫不差! 在陈大友的带领下,一众翰林院学士,纷纷上前,对着赵桓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恭喜王爷,荣升虎翼军节度使。” 这群老狐狸,精明得很,以“节度使”为幌子,实则是祝贺赵桓成为大宋名副其实的首王。 老三老四,全都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其余皇子,不成气候。 再加上后宫有显肃皇后撑腰,至少短期内,看不到有任何人,能够挑战赵桓的位置。 众学士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定王府。 小钗和长福先是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定王府,终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王府了!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也能扬眉吐气。 第173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皇宫。 内侍余贵,将定王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于赵佶。 起初赵佶的脸色还有些难看,毕竟定王行事暴戾,若是真做出什么同类相残的事情,赵佶也必须痛下杀手,除掉这个逆子。 否则这厮今日可杀弟,明日便会弑父。 当得知赵桓并未太过为难赵楷,只是令其下跪道歉,便就此罢手,赵佶的凝重眼神顿时缓和了不少。 “哼,算这个臭小子知道轻重。” “朕也有心息事宁人,不愿将有限的精力,浪费在那个逆子身上。” “至于郓王,就让他如此来的,如何回去便是。” 提到赵楷,赵佶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一抹不悦。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一直以来,在赵佶的心目中,赵楷都是最值得骄傲的那个儿子。 本以为,他此番回京,能够杀杀赵桓的嚣张气焰。 结果却成了“自投罗网”,愣是把前半生积累的所有威望,败的一干二净。 赵佶不仅失望透顶,更是暗暗吃惊,没想到郓王与定王相比,差距竟有如此之大。 一旁的余贵,虽不如童贯那般权势滔天,但毕竟是长期侍奉在赵佶左右的忠仆,就连满朝文武都要对他以礼相待。 提起已经身死的童贯,余贵字里行间没有半点敬意,反倒尽是不屑。 “童贯一死,他身边的党羽,失去了遮阴大树,被定王一鼓作气全部收拾的利利索索。” “定王之势,当成陛下手中利剑,横扫四方,外灭强敌,内诛权奸。” “恭喜陛下!” 赵佶心情越发明朗,虽然他依旧不喜欢赵桓,但不可否认,赵桓确实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若赵桓得势,便可借其势,巩固皇权。 反之,若其失势,还可将其架上储君之位,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 想通这些,赵佶脸上逐渐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当他的视线落在余贵身上时,当即轻笑起来。 “余贵,你侍奉朕多少年了?” 余贵连忙回答:“已有十年光景了。” 赵佶不由感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朕的儿子们也长大成人了,怎奈何,一棵树上结的果,却大相径庭。” “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谁能君天下。” 余贵连忙为赵佶进言:“如今看来,当属定王。” 赵佶点了下头,示意余贵可以退下了,结果余贵前脚刚走,赵佶的脸色就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些年,余贵还算守规矩,除了通报诸事外,鲜少多嘴。 结果童贯刚死,余贵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顶替童贯,成为赵佶的心腹宦官。 而今,翰林院主战派,打算借定王之东风,乘势崛起。 余贵十有八九,已经和翰林院暗通款曲,否则又岂会如此笃定赵桓可君天下? “哼,朕还没打算禅让!” 话音落,武德司卫士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言不发,毕恭毕敬的往大门方向退去。 直到关上门,武德司卫士才转过身,快步朝着余贵追去。 一炷香后,余贵便被塞进麻袋里,紧接着往水缸里一扔,等余贵彻底没动静了,再将其尸体取出,擦干身上的水渍,伪装成的病发暴毙。 武德司卫士刚回到御书房,迎面传来赵佶的一声轻哼。 “不知深浅的东西!” 武德司卫士知道赵佶骂的不是他,但还是压下脑袋,拘谨无比的小声禀报。 “余贵已经处理掉了,届时按照规矩,将他厚葬。” 赵佶的好心情,全都被余贵给搅合了,杀了这狗东西,也算是变相敲打一下翰林院,免得手伸的太长。 余贵是宦官,翰林院学士是士大夫,不可类比,敲山震虎即可。 “公相到哪了?” 面对赵佶的询问,武德司卫士不敢有半点迟疑:“启禀陛下,公相年纪大了,路途又极为遥远,不敢日夜兼程的赶路。” “或许再有半个月就能到汴京了,不知是否派人前去迎接?” 赵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是自然,公相乃朕之心腹忠臣,岂可怠慢?” 武德司卫士连忙应下,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童贯一死,剩下的五大权相,心里就该犯嘀咕了。 赵佶就是要表现出对公相的器重和信赖,告诉所有人,干掉童贯,乃是赵桓暴戾,与赵佶无关。 痛失爱臣,赵佶心如刀绞,如此一来,所有的矛头就会全部指向赵桓。 这番算计,真是一步一个坎。 武德司卫士明白,这些年赵佶重用权奸,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六贼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了汴京的方方面面。 一旦联起手来,就算是赵佶,也无法与之抗衡。 而今,有了赵桓这个冲锋陷阵的大皇子,赵佶自然是一扫往日的“昏庸麻木”,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赵佶眼神微眯,流露出只有武德司卫士知道的深邃老辣。 “定王,你可要坐稳了大宋首王的位置。” “若你能替朕扫清障碍,巩固皇权,待朕百年之后,自然会将皇位禅让于你。” “否则……朕定要新账旧账跟你一并算清!” 此时坐在王府前堂的赵桓,正闭目养神,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心里则暗暗盘算着时间,若是一个时辰内,宫里没有任何动静,那就说明赵佶并不打算插手。 定郓双王之争,也将就此落下帷幕。 站在旁边的郑庆云,也不敢打扰赵桓,连忙来到朱琏身旁。 “姐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自从把宾客送走,王爷就坐在这一言不发,怪吓人的……” 朱琏也摇了摇头,毕竟想要摸清赵桓的脉络,简直比登天还难,鬼知道他现在想什么。 赵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猛然睁开眼睛,目露精光。 “今晚,哪位爱妃侍寝?” 什么?! 提心吊胆的二女,听到赵桓这话,气的直攥拳。 尤其是朱琏,本还以为赵桓在担忧王府处境,结果……这家伙满脑子想的,全都是那点龌龊事。 若不是陈钊和王大全还在,朱琏非一耳光拍过去不可! 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174章 军需药方 朱琏直接起身,轻哼一声:“庆云,我们走!” 站在门口的陈钊和王大全,选择性失明,直到朱琏远去,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陈钊连忙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何时去探望岳飞?” “先前属下去看了一眼,岳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了护送常胜军叛党的贼首,岳飞身中数箭,虽然都避开了要害,但由于失血,再加上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身体状况骤降。 先前赵桓没时间去探望岳飞,现在反倒不着急了。 他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有没有发烧?” 陈钊连连点头:“有!而且还烧得不轻!”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桓基本可以确定,岳飞的伤口已经感染了细菌,如果不妥善处置的话,轻则截肢,重则丢命。 赵桓当即叫来长福,沉声询问:“大夫是如何给岳飞诊治的?” 长福连忙回忆了一下经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平常治疗外伤一样,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在赵桓的示意下,长福把大夫开出的药方拿了过来。 赵桓审视药方时,陈钊用手肘戳了戳王大全的胳膊,小声嘀咕。 “看不出来,王爷竟然还懂医术……” “这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是王爷不会的?” 王大全目不斜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话忒多!” 这俩人虽然在给赵桓效力方面,配合的默契无间,但私下里却极为不对付。 陈钊嘴里“啧”了一声,看王大全的眼神,也是一百个不待见。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把药方递给了长福,云淡风轻道:“确实是正经的跌打损伤药,但是光外敷还不够。” “去药铺,买二两银子鱼腥草,碾碎后挤压出汁,让岳飞直接喝下去。” “每次二钱,早中晚各一次,连服五天。” 据赵桓所知,鱼腥草乃是天然抗生素,本身无毒,也没有用药禁忌。 其中蕴含的鱼腥草素,在对付金黄色葡萄球菌方面有特效。 这种细菌一旦入血,就会导致高烧不退。 站在面前的长福,却一脸茫然。 “王爷……什么是鱼腥草?” 赵桓这才想起来,鱼腥草的名字有很多,不仅各地叫法不同,就连医书上记载的名字也大相径庭。 赵桓努力回想当初和老中医扯谈时得来的经验:“岑草,可曾听说过?” 长福摇了摇头,依旧茫然。 “那俎菜呢?” “臭菜?” “九节莲?” “我靠,难道非要让本王亲自去药铺挨个筛选不成?这鱼腥草用途广泛,药铺里肯定有,就是这名字……” “对了,蕺菜听说过吗?” 刚才还一头雾水的长福,直接一拍大腿:“嗨!原来是蕺菜,王爷,瞧您绕这一大圈子。” “小的这就去药铺,不过……未必能买得到新鲜蕺菜,保险点,再派人去山上采一些。” 赵桓觉得有道理,刚要下令,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长福,你去药铺的时候,不要多嘴。” “这鱼腥草能治外伤的消息,决不能走漏。” 长福立刻明白了赵桓的意图,咧嘴一笑,转身飞快的跑掉了。 陈钊反应也极快,连忙凑上前来。 “王爷,您说的鱼腥草……也就是蕺菜,这能治箭伤?” “正所谓杏李不分家,属下也曾研究过一段时间医术,蕺菜多是用来治疗中暑伏热闷乱。” “也有大夫,用来治疗痢疾。” “可从没听说过,蕺菜还能治疗箭伤。” 陈钊当然不敢质疑赵桓,但行医问药,需要严谨,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闹出人命。 况且岳飞可是赵桓的臂膀,但凡是有些许闪失,都将追悔莫及。 面对陈钊的疑问,赵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可拉倒,还杏李不分家,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凡是大夫,肯定都是文人,但文人却不一定是大夫。” “你研究的医书,恐怕就看了一个扉页,然后就扔了下了?不够丢人现眼的!” “天底下医书多了去了,行医问药,又是经验学。” “同一种药物,不同的大夫用法也不同。” “《日华子本草》中记载,蕺菜可治疗恶疮。” “《神农百草经》中载,可治痢疾。” “《伤寒杂病论》则说,可治疗蛇虫之毒。” “所以,你信哪本书?” 陈钊满脸窘迫,他所谓的研究过医书,只是顺口一说而已,哪料到赵桓才是真对医书有过全面的研究。 李逵遇上了李鬼,这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好在陈钊脸皮厚,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嘿嘿,王爷说信哪本,属下就信哪本。” 赵桓轻哼一声,懒得与陈钊一般见识,语重心长道:“所有的医书都对,但记载的并不全面。” “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光看书不行,还要结合实践经验,摸索出属于自己的一套法门。” “本王可从来没说过,鱼腥草能治疗箭伤,你就把它当成一味辅药即可。” 赵桓说的玄而又玄,实际上是他自己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医书看了不老少,全都是囫囵吞枣,只是学到点皮毛而已。 若是结合西医,那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光是一个“细菌”就足够赵桓头疼了。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表明鱼腥草能够起到抑菌的作用。 只要把这种天然抗生素,作为战备物资之一,便可极大的提高将士们的生存率。 毕竟箭伤不可怕,可怕的是伤口感染。 偏偏这年头,还没有细菌的概念,只要运用得当,赵桓便可狠赚一笔,既能利国利民,又能解决易州的财政问题,一箭多雕。 他看了陈钊和王大全一眼,沉声道:“蕺菜治疗箭伤一事,不可外传!” 二人虽然不明白赵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很识趣的点了点头。 “请王爷放心,属下没什么优点,就是嘴巴牢靠。”陈钊信誓旦旦道。 结果王大全直接来了一句:“属下根本就没长嘴,只会听,不会说。” 第175章 武力争夺 陈钊脸色一僵,用余光恶狠狠的盯着王大全,心里破口大骂。 深谙溜须拍马之道的陈钊,屡屡被王大全压上一头,大为恼火。 这个貌似憨厚死板的家伙,实际上心里坏水多着呢,简直闷骚到了极点! 为了把王大全比下去,证明自己才是定王身边第一能臣,陈钊连忙献策。 “恳请王爷把此事交给属下去办,属下保证,既能把足量的蕺菜带回来,又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听到这话,赵桓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他还没开口,陈钊就已经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了,不愧是腹中蛔虫,用起来也太顺手了。 赵桓自然是信得过陈钊,当即把采办蕺菜的重任,交给了陈钊。 陈钊甚是得意,脑袋支棱的老高,不断用余光瞥向王大全,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莽夫。” “想要成就大事,唯有能人异士相助方可。” 王大全岂会听不出陈钊的弦外之音?无外乎在讽刺他无能。 王大全也不啰嗦,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朝中六贼,哪个不是能人异士?” 这话差点没把陈钊给噎死。 王大全这个混蛋,竟然把陈钊与六贼相提并论,要知道,童贯才刚被他们亲手溺死,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 陈钊心里惊慌失措,表面却摆出一副正气凌然的架势。 他一甩长袖,举手投足尽是正气:“我心中有日月,两袖括乾坤,举手投足尽是清风相伴,对王爷之忠诚,胜过青天白日,又岂是那般贼佞能够相提并论?” 赵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马屁拍的越来越过分,再扯下去,赵桓和陈钊都快变成千古明君贤臣了。 王大全也被恶心的不轻,不再与陈钊斗嘴。 不多时,长福就带着蕺菜回来了,按照赵桓的指示,捣碎成汁,喂岳飞喝下。 赵桓亲自前去探望,发现岳飞烧的更严重了,已经陷入昏迷。 赵桓不由长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等着岳飞自己扛过来了。” 看着岳飞眉头紧锁,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的模样,赵桓自然是心疼无比。 毕竟他麾下就这一员骁将,将来还指望着他,重铸易州军,与金兵决一死战。 同一时间,赵昆已经率领虎翼军主力,抵达了易州,并且成功与王犇等敢战士汇合。 自汴京而来的加急传令兵,将赵桓被册封为知州,进封虎翼军节度使的消息,告知了赵昆。 赵昆顿时兴奋无比,他攥着拳头,慷慨激昂道:“诸位都听见了,王爷已经是易州名副其实的主子。” “有王爷的支持,我等必能成就大事!” 现场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 王犇斗志高昂,双目犹如燃着熊熊火焰,他攥着拳头,转身看向一众敢战士。 “岳大哥所说非虚,王爷值得我等依靠,并且为之冲锋陷阵,血洒疆场。” “诸君可放开手脚,与金寇决一死战!” 当初在定真府效力的敢战士,有不少都闻讯前来易州投奔,加上原来的一批敢战士,人数已经超过百人。 这百余敢战士,齐声呐喊,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甚至不亚于千军万马。 “助定王,杀金寇,匡大宋!” “助定王,杀金寇,匡大宋!” 在敢战士的感染下,一众虎翼军将士,也逐渐燃起了斗志。 当初跟随赵昆离开汴京时,整个虎翼军上上下下的气氛,都极为压抑。 在他们看来,此行只怕是凶多吉少。 为定王效力,等同于自掘坟墓。 但是得知赵桓当机立断,直接把童贯干掉,并且令郓王下跪臣服,更是受封易州最重要的两个官爵。 一众虎翼军将士立刻意识到,为定王效力,将来大有可为! 他们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昆能够感受到军中士气的增强,他把握住机会,直接与王犇商量,一鼓作气拿下易州首府,为定王扫清最后的障碍。 “易州腐朽不堪,定王虽势头强劲,但毕竟人不在易州,而易州军绝不会把权力拱手相让。” “而且根据以往的例子判断,一旦定王亲自来易州接收诸权,易州军势必会先下手为强,对王爷不利!” “故而,和平接收政权,乃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唯有武力夺取,方为正道。” 王犇虽然是武夫,但能够成为敢战士,自然明白现在面对的战略痛点。 他极为赞同赵昆的意见,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常胜军叛党,能够在易州招兵买马,自然是易州军行了方便,双方已经暗通款曲,相互勾连。” “此次易州豪赌,我等杀常胜军一个新兵营,此仇不共戴天,常胜军绝不会轻易罢休。” “若是稳步筹备,等同于给了敌人运筹的时间,唯有先下手为强,对叛党贼寇迎头痛击,才能快速掌控易州。” “但是……此计需要王爷首肯。” “毕竟王爷现在是虎翼军节度使,不仅要考虑军事,更要考虑政治……” 听到这话,赵昆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这笑声,直接把王犇搞得一头雾水。 赵昆摇头感叹:“听闻王兄,率领区区二十敢战士,就可正面击溃千余叛党,何等骁勇雄武?” “像你这般骁士,竟然纠结政治?哈哈哈,真是人不可貌相。” 面对赵昆的调侃,王犇脸色涨红,没好气道:“难道我说错了?” 赵昆挥了下手,示意王犇不必纠结,不答反问:“你难道忘了,我们是在为谁效力?” “定王!大宋首王!” “定王曾说过,政治的问题,根本不必我等操心,只需要经营易州,痛击金寇即可。” “只要对易州,对大宋有力,我等只管放开手脚去干便是。” “就算是把天捅出窟窿,也有王爷为我等撑腰,何惧之?” 这番话,甚是提气! 当初王犇等敢战士,就是受制于奸佞官僚,才饮恨退役,他们向来不惧怕强敌,最怕的永远都是背后的朝堂政治…… 第176章 岳父老泰山 赵昆看向一众敢战士,深吸了口气,自信无比的嗓音,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来时,王爷曾亲口对我说过一句话,这番良言,今日也赠予诸君。” “我等只需心无旁骛,争取战术和战略层面的胜利即可!” “王爷不在乎什么过程,他要的只有结果。” 这番话的弦外之音便是…… 都他妈给我放开手脚,干碎那帮狗娘养的贼寇,天塌下来,也有本王给你们顶着。 现场再一次被震耳欲聋的呼吼声淹没。 王犇攥着一双铁拳,眼神仿佛燃着汹汹烈焰。 自古以来,凡精兵良将,不死于战场,却死于朝堂。 这种可以肆无忌惮,把军事能力发挥到极致的特权,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美梦成真,王犇自然是兴奋无比,他恨不得现在就领兵冲杀一番,率领众将士,为定王建功立业。 前来易州投奔的敢战士,更是目光炙热。 能追随这样的主子,乃是他们的荣幸,当初定真府受到的所有委屈与不甘,都将成为历史。 在赵昆牵头,王犇等人的积极策划下,武力夺取易州首府的计划,开始快速筹备。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也很实用。 整个易州上上下下,沆瀣一气,官员必定都是易州军的拥趸。 若是强攻城池,面临攻坚战,必定会造成大量死伤,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诱骗守官开门,一拥而上,杀溃里面的守军。 “派人前去传话,就说定王有意与常胜军商讨,屠戮新兵营一事。” “我将作为王爷的代表,前去洽谈。” “为了安全起见,只带二十人进城,料想对方不会拒绝。” “只要进了城门,我等便开杀,城外大军,急速驰援,只要夺下城门,易州首府就是囊中之物。” 王犇眉头紧锁:“此事太过凶险,应当由我去!” 赵昆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你是武夫,对方未必会信任你,我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商人,可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当初随我一同进京的十七个北陲义士,英灵供奉于王府祠堂。” “就算是我身死其中,也能与众义士团聚,无所畏惧!” 感受到赵昆的决绝态度,向来鄙视文人的王犇,也不由肃然起敬。 就在众人策划武力夺取易州之际,一支由三十多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汴京城。 这支名义上的“探亲队”,正是由朱伯材率领的众族人。 尽管已经离京多年,但朱伯材仍旧气势十足,毕竟他老朱家,可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望族。 朱家的发迹不仅曲折,而且还充满传奇性。 朱家本不姓朱,而是姓崔,乃是平民出身。 崔杰早死,遗孀便带着女儿改嫁给了一个叫朱士安的男人,改随夫姓,随后生下朱伯材。 朱伯材的姐姐,被神宗选中,封为德妃,诞下的龙子继承皇位,便是哲宗。 直到德妃去世,才被追封为“钦成皇后”。 可以说,朱家之所以能够发迹,靠的就是朱伯材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再加上朱伯材也争气,两个女儿,全部嫁给王爷,而且都是正妃。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王爷,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皇三子,二子早夭,那么皇三子赵楷就是名副其实的次子。 将来储君之位,无论落在哪个皇子头上,朱家都能再出一个皇后! 也正因此“朱姓”在大宋的地位极高,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姓氏,能够比拟。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朱伯材做梦也想不到,家族内斗竟如此激烈,赵楷威严败尽不说,就连朱凤英都垮了。 他心中对定王府自然是怨恨无比,此次进京,就是要向定王府讨个说法! 朱家本就是开封府本地人,只因朱伯材和两个儿子,全部被封为节度使,这才拖家带口离开汴京。 况且朱家这个“外戚”力量太强,陛下也有意把他们往外推,免得成为大宋的第七贼。 朱家在城里自然是有宅邸,平日也不曾荒废,一直派人打扫。 朱伯材便率领众族人,前往祖宅。 由于此次回京,极为低调,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直到朱伯材率领队伍,抵达宅邸大门,消息才传出来。 长福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回府禀报。 “什么?我老丈人来了?” 正在研究,如何隐藏蕺菜药方的赵桓,直接撂下手上的活,连忙起身,让长福去准备礼物,前去朱家祖宅拜访。 朱琏闻讯赶来,眼神却极为复杂,她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父亲此番返京,可不是来探望她这个女儿,只怕是一见面就要剑拔弩张。 偏偏赵桓又是个暴脾气,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请王爷特许本宫,先行探望,待父女团聚后,王爷再去拜访也不迟。” 赵桓细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人家父女还没见面,他跑去凑什么热闹? 当即点头应允。 朱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当即带着小钗和郑庆云同往。 几乎是朱琏前脚刚走,长福就凑了上来,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那朱伯材向来宠爱朱凤英,如今朱凤英被吓出魇症,肯定已经把定王府视为仇人。” “若朱家人,借机对王妃发难,该当如何?” 赵桓直接往椅背上一靠,脸色瞬间一变,冷哼道:“我那个老丈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本王岂会不知?” “不过朱伯材行事向来谨慎,就算为难王妃,也只不过是言语之利罢了,自然不敢碰王妃一根汗毛。” “况且他们是妇女,打断骨头连着筋,本王若是直接与朱伯材来硬的,只怕王妃夹在中间为难。” 长福还是有些担忧:“那朱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仰头大笑了起来:“确实不一般,可惜也已经日薄西山。” “钦成皇后生了那么多公主皇子,结果呢?全都英年早逝。” “朱家现在也就是吃老本而已,不必忌惮!” “若朱伯材够清醒,便会明白,想要重振朱家门楣,只能依靠朱琏!” 第177章 有家难回 赵桓之所以敢让朱琏前往朱家,就是笃定朱伯材不会伤害亲女儿。 至于所谓的老朱家,赵桓其实并未太当回事,毕竟今非昔比,朱家早已经不是哲宗在位时的朱家了。 半个时辰后,朱琏和郑庆云的轿子便停在了朱家大门外。 朱琏迈步下来,看着熟悉的宅邸,往昔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定王府距离朱家宅邸不远,但正所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不只是朱琏,任何一个嫁为人妇的女子,首要任务都是经营夫家,因此哪怕离得这么近,朱琏都不曾回来看过一眼。 听着院子里传出熙熙攘攘的声音,朱琏眼神尽是憧憬,但她心里却又很清楚,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变回昔日的朱家千金。 同行的小钗,连忙上前,冲着守在门口的家仆喊了一声。 “去通知朱老爷,王妃回来了。” 本该毕恭毕敬的家仆,却面无表情,只是装模作样的拱了下手,算是行礼了。 “老爷说了,若是郓王妃回家,自然是要放上几挂爆竹。” 家仆故意不提朱琏这个大小姐,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朱琏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见小钗气不过,便伸手拦下,深吸了口气,故作平静道:“难道父亲连亲女儿都不肯见上一面?” 家仆没有任何迟疑,直截了当道:“朱家只有一个小姐!” 嘶…… 小钗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朱家竟然如此绝情。 朱琏闭上眼睛,眼眶不由一阵湿润,她这辈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全都能坦然自若,唯独被亲生父亲拒之门外,令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就在朱琏准备转身离开时,郑庆云却突然拽住她。 郑庆云太清楚,朱琏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了,正所谓爱屋及乌,既然朱琏对王爷如此重要,哪怕是为了王爷,郑庆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郑庆云,只要遇到家人遭到欺负,便会展现出强硬的一面。 “你回去告诉朱大人,定王妃回家拜访,他不可拒绝!” “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定王。” 面对郑庆云的呵斥,家仆反倒冷嘲热讽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后妃?” “呵呵呵,现在叫后妃还早,毕竟你和定王还没有完婚,所以你充其量只是个婢女。” “在朱家门外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 此言一出,郑庆云小脸顿时涨红,她没多想,只是希望维护朱琏,结果这朱家根本不给任何面子。 朱琏苦笑一声:“罢了,既然父亲不想认我这个女儿,我也不必在此讨嫌。” “你且告诉父亲,若王爷来朱家拜访,可不要坏了规矩。”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提醒朱家人,赵桓可不是一般的王爷,若是硬碰硬,后果不堪设想。 朱琏欲走,偏偏此时,背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妃驾到,老夫又岂能避而不见?” 朱琏动作一僵,连忙转身,只见门里站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是其父朱伯材。 已经年过六十的朱伯材,已是老态龙钟之相,但犀利的眼睛,还透着些许往日的风采。 见到朱伯材,朱琏不由鼻子一酸。 想当初她嫁入定王府时,因为日子艰难,朱伯材不止一次,暗中给朱琏赛过银子,助她渡过难关。 只是自从朱伯材离京以后,情况就变了…… 不仅联络越来越少,这感情也是越发的生分了,如今父女重逢,却宛如陌生人一般。 朱琏忍着心酸,冲朱伯材欠身行礼。 “女儿,拜见父亲大人,不知父亲……” 朱琏本打算问候朱伯材,路途遥远,想必是舟车劳顿,可否歇息,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朱伯材打断了。 在朱琏诧异又心痛的注视下,朱伯材竟然拱手作揖,给朱琏还了一礼。 “老臣可不敢受王妃之礼!” “定王势头正盛,若是被他知道,老臣竟敢让定王妃行礼,岂不是要把整个朱家都灭了?” “老臣还想多活几年!” 说到这,朱伯材也不理会朱琏的痛苦神情,直接往旁边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 “恭迎王妃!” 在旁的家仆,也是昧着良心,心口不一的呼喊起来:“恭迎……王妃。” 但凡是朱琏还有点尊严,都该扭头离去,可她毕竟是朱家的女儿,若是就此离去,岂不是等同于恩断义绝? 朱琏强忍着心头的悲凉,迈步进入朱家宅邸。 朱伯材亲自引路,带着朱琏进入前堂,这里的一砖一瓦,全都承载着朱琏的儿时记忆,可惜却物是人非。 一路之上,家仆丫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对着朱琏品头论足,各种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呵,她有脸回来!” “对亲妹妹也能下得去这种毒手,真不知道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二小姐出手打了大小姐,也不会……” “去你妈的,你是不是跟定王府早已暗通款曲?” “就算二小姐有错在先,都是亲姐妹,多大的仇,才能伤至于此?” “二小姐都快变成废人了,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爷回京,都不见二小姐回家探望。” “谁说不是?就连郓王都遭了殃,刚回到汴京,脚后跟都没站稳就又走了,下次回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这一切,都是朱琏造的孽!” 听到家仆的非议,朱琏心如刀绞,她曾是朱家最受宠的小姐,更是被陛下选中,嫁给皇长子,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 若不是这些年练就出来的过人心理素质,恐怕她早已经崩溃了。 来自于族人的诋毁非议,其杀伤力,远大于朝中政敌。 “请王妃上座!” 朱伯材字字句句全是恭敬,但却令朱琏倍感煎熬,她硬着头皮坐了下去,结果耳边不断传来族人的冷哼。 “不愧是王妃殿下,已经压根不把朱家放在眼里了。” “何止?连她亲生父亲,都要坐在她的下首!” 第178章 朱家凉薄 人走茶凉,这话一点都没错,昔日的朱家大小姐,如今却连最起码的尊敬都得不到。 一众家仆,恨不得戳着朱琏的脊梁骨,破口大骂。 而朱伯材就站在旁边,却袖手旁观,任凭朱琏受尽委屈。 朱琏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嫁给了赵桓,就罪不容诛? 当初陛下亲自缔结这门婚约时,朱伯材可是举双手赞成,整个朱家,更是沸腾许久。 可是如今,朱家上上下下都不认账了,只因……朱琏和赵桓,并未附和他们的预期。 难道,唯有成为言听计从的傀儡,或是……朱琏直接改嫁,他们才心满意足不成? 倘若真是如此,这个家,朱琏宁可不要。 就在这时,朱伯材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殿下,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朱琏再次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凉,面对父亲的冷嘲热讽,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自然是拜访家人。” 此言一出,周遭又是传来阵阵鄙夷之声。 朱伯材面无表情,冷冷回了一句:“王妃的家人,不是在定王府吗?” “朱家何德何能,敢攀附大楚定王妃?”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如刀,直插朱琏的心头。 就连郑庆云都听不下去了,天底下,难道真有如此绝情的父亲? 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够跻身汴京城,简直就是触不可及的奢望,可是对于这座城了解的越深,郑庆云就越是失望。 好一座……凉薄之城! 朱琏心头越来越冷,既然认亲无望,她也就不再抱有幻想。 此次回家,朱琏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的阻止,朱家和定王府之间的冲突。 朱家声名显赫,就连陛下都对朱家奉礼尤谨,追封德妃为皇后。 一旦赵桓与朱家发生冲突,远了不说,光是礼部,就绝对会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无论是朱家笑到最后,还是赵桓技高一筹,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对于朱琏而言,都堪称末日。 朱琏强忍着心痛,故作平静道:“父亲此番回京,若只是探亲,本宫自然不会阻拦。” “但若是以探亲为幌子,行报复之实,劝父亲谨慎三思。” 朱琏的好心劝阻,在一众族人听来,却显得极为刺耳。 前堂一侧,立刻传来一声怒喝。 “呵呵呵,王妃殿下,还真叫侄儿大开眼界!” “当初陛下将你许给定王府,自然是看在朱家的面子上,若是离了朱家,你又算得了什么?” “好一个忘恩负义,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站出来的人,正是朱琏的亲侄子,长兄朱孝孙之子,朱鹏。 朱伯材已经年过六十,朱琏和朱凤英都是朱伯材而立之年以后所生,因此朱琏虽然是朱鹏的姑姑,但二人却年龄相仿。 虽然辈分有差距,但二人却是儿时玩伴,关系极为亲密。 多年不见,好不容易重逢,昔日的情分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剑拔弩张。 朱鹏根本不留半点情面,鄙夷目光,直射亲姑姑。 “哼!想当初,我朱家发迹,靠的就是奶奶改嫁。” “如今定王府既然得势,姑姑何不随夫姓,改而姓赵?” “在这大宋疆域,朱家的姓氏,可是万万不及赵姓。” 朱鹏这番话,只不过是纯粹的讽刺朱琏罢了,至于改姓为赵,想都不要想,皇族的姓氏,岂能是旁人能够染指? 见朱琏不言语,朱鹏更是变本加厉:“我朱家可供不起你这尊大神,还是从哪来回哪去!” 在朱鹏的带动下,本来就对朱琏充满怨气的族人,眼神更是透着怨恨。 偏偏就在这时,家仆前来禀报。 “老爷,郓王妃病倒了,暂时不能回家。” 此言一出,整个朱家前堂的气氛,瞬间冰冷到了极致。 自从朱琏开始逐渐脱离掌控,朱家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朱凤英身上。 只要赵楷被立为储君,朱凤英就是将来的大宋皇后,朱家便可再兴盛至少三四十年。 而现在,不仅赵楷被赶出汴京,堂堂皇家状元,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朱凤英更是形同废人。 这一切,自然是拜朱琏所赐! 郑庆云感受到周遭袭来的强烈恨意,她连忙站出来维护朱琏。 “你们怎能不分青红枣白?” “若非郓王妃对定王妃无礼,王爷又岂会出手教训?” “王妃没有追究以下犯上之罪,已经是宽宏大量。” 此时朱家人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辩解,尤其是朱鹏,直接冲着郑庆云厉喝一声。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定王府将你尊为后妃,不代表我朱家也要对你毕恭毕敬。” “只要没有成婚,你和定王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若再敢在朱家发号施令,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感受到朱鹏眼神展现出来的腾腾杀气,郑庆云不由脸色一白。 但是为了维护朱琏,郑庆云没有被吓退,鼓起勇气,据理力争。 “难道我说错了?” “当初你们把姐姐嫁入定王府,不也是把姐姐当成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吗?现在却又把姐姐当成仇人,哪有这种道理?” “郓王妃就是朱家的掌上明珠,定王妃却沦为炮灰,这区别待遇未免也太明显了。” 郑庆云这番话,无异于直接揭开了朱家的遮羞布。 朱鹏恼羞成怒,指着郑庆云大声呵斥:“就凭你,也配对朱家说三道四?” “来人呐,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直接扔出去!” 朱伯材还算冷静,立刻挥手打断:“此女乃定王选中的后妃,虽未成婚,但若对她出手,必招致定王怒火。” 朱鹏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冷哼一声,眼神尽是不屑。 “爷爷,我堂堂朱家,何惧一个废物王爷?” “就算赵桓再得势,在我眼里,始终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贱人,扔出朱家,以后不得再靠近朱家大门半步!” “等等,还有定王妃,一律轰出去!” 第179章 尊贵姓氏 家仆可不管那么多,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面对一众围上来的家仆,郑庆云紧紧攥着小拳头,明明紧张得不行,但却不肯退让半步。 身为定王府的一份子,她必须为王府二战。 就像朱琏一直做得那样,她以朱琏为榜样! “将我轰出去也就罢了,但你们若是胆敢对王妃不敬,必然招致王爷的怒火!” 朱鹏狞笑不止,赵桓现在确实势头很猛,但是想要把朱家踩在脚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桓之所以能够干掉童贯,只因童贯触怒陛下,若无陛下默许,只怕是现在赵桓早已经被押入宗正寺受刑了。 朱家则不同,无论是神宗时期的钦成皇后,还是哲宗,这可都是朱家的血亲! 赵桓胆敢砰朱家分毫,陛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别看现在朝堂对于童贯之死,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正背负着童贯之死的巨大压力。 这个时候,赵桓必须低调再低调,直到童贯之死的余波散尽。 否则莫说陛下,整个朝堂都会将赵桓视为死敌!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有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放任赵桓这等暴戾王爷肆意妄为,今日赵桓能杀童贯,明日就可能把屠刀伸向所有朝臣。 正是明白这些利害关系,朱鹏才有恃无恐。 他不相信赵桓有胆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与朱家硬碰硬。 一众家仆,仗着有朱鹏撑腰,根本没把朱琏和郑庆云放在眼里,他们一边靠近,一边发出阴笑。 “王妃殿下,郑小姐,是你们自己走,还是小的们帮一把?” “若是磕着碰着,可别怪小的们没轻没重。” 区区家仆,都敢当众威胁,可见朱家和定王府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郑庆云不肯退让分毫,但手心却开始冒汗。 朱琏也眉头紧锁,她太了解朱家人的脾性了,除去向来谨言慎行的父亲朱伯材之外,其余族人,性格都相当张扬。 尤其是朱鹏,自幼就仗着家族势力,桀骜不驯。 这家伙,还真敢让家仆,对她们出手。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阵惨叫突然从大门外传来。 朱琏心里先是一喜,紧接着咯噔一声,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赵桓……来了! 原本小脸煞白的郑庆云,紧张不已的眼神,立刻绽放出光芒。 只要有王爷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朱伯材则眉头微皱,对于赵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早有耳闻,虽然依靠朱家的显赫地位,可以无惧任何人,但架不住……赵桓是个疯子! 疯子做事,自然是毫无逻辑可讲,万一赵桓真在朱家大打出手,先不论后果,到时候整个汴京都会把朱家当成笑柄。 在众人神情复杂的注视下,朱家大门被一脚踹开,先是守门的家仆倒摔了进来,紧接着便是气势汹汹的长福。 赵桓双手各拎着一个礼盒,满面春风,照着长福的屁股就是一脚。 “本王跟你强调了一路,前来拜访岳父老泰山,一定要和声细气,千万不要给本王惹麻烦。” “你这臭小子,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了不成?” 面对赵桓的训斥,长福配合的相当默契,挠头傻笑,退到一旁。 赵桓则迈着四方步,径直朝着前堂走来,这拙劣的演技,令朱伯材直皱眉。 赵桓的“爽朗”笑声,回荡在整个朱家大院。 “岳父老泰山,咱们可有好多年没见了,想死本王了。” “这不,刚听说岳父回京,本王就连忙吩咐长福,去置办了礼物。” “一斤糖,二斤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岳父一定要收下。” 说着话,赵桓直接把礼物放在门口的桌子上。 在场的朱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阴沉的吓人。 赵桓这个混蛋,不请自来也就算了,打了守门家仆也能忍,不赶紧想方设法与朱家消解恩怨,竟然一露面就来了个下马威。 一斤糖二斤油,这种礼物,放在平民百姓家中你,自然是厚礼。 但搁在朱家,就分明是故意膈应人。 其中还暗含一层深意,赵桓明摆着讽刺朱家,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在本王眼里,朱家不过尔尔,也就能配得上这点薄礼。 朱鹏刚要发怒,却被朱伯材抬手拦住。 朱伯材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怒火:“王爷有心了!” “既然是见面礼,老夫岂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 朱伯材话锋一转,瞥向侯在门外的长福,冷哼道:“还请王爷看好自己的狗,免得给主子惹出祸端。” 赵桓脸上笑意更浓:“岳父多心了,在汴京城,本王向来不怕所谓的祸端。” “再说了,不就是打了个看门狗吗?难道岳父要因此迁怒本王不成?” 嘶…… 好一个猖狂桀骜的定王,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赵桓这是分明没把朱家放在眼里。 朱伯材脸色越发难看,昔日的定王虽然废物了一点,至少逢人便笑,从不与人争执。 而今,定王得势,却宛如变了个人,比整个汴京城,所有皇子和权贵子弟绑一块,还要狂傲。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这种! 朱伯材心中鄙夷至极,面无表情道:“王爷说的是!” “既然心意送到了,老夫就不送了。” 面对朱伯材的逐客令,赵桓直接无视,他可不像朱琏那般端庄优雅,只要赵桓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桓看着坐在上首,神情复杂的朱琏,不由咧嘴一笑。 “本王在府上左等右等,也不见爱妃回府,索性直接过来了,爱妃不会生气?” 朱琏自然是懒得理会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赵桓也不纠结,先是瞥了一眼周围的家仆,又看向郑庆云,轻声细气的问道:“本王不在的时候,可有人对你不敬?”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汇聚到郑庆云身上。 郑庆云轻咬薄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等同于答案! 第180章 打你还需理由 赵桓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就是担心郑庆云被人欺负。 毕竟相较于朱琏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妃,说到底,郑庆云现在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不出所料,若是赵桓晚来一步,郑庆云恐怕就危险了。 赵桓脸上依旧报以微笑,看向周围的朱家仆从,和和气气的询问起来。 “你们把郑庆云围起来,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对郑庆云动粗?” 现场的家仆,哪敢出声? 之前赵桓没来,他们仗着家主之威,有恃无恐,如今面对赵桓本尊,这心态又是另外一回事。 回京路上,关于赵桓的诸多凶残暴戾行径,众人早已耳熟能详。 连童贯都被赵桓按在水里,直接溺毙,更何况他们这群卑微的家仆? 朱伯材见状,也担心事情闹大,连忙呵斥一声:“都退下!” 众家仆如蒙大赦,瞬间作鸟兽状散了个干净。 见朱伯材还算识相,赵桓已经隐隐爆发的杀气,这才收敛回去。 “哈哈哈,还是岳父大人有格局!” “庆云,记住了,以后在汴京城谁敢欺负你,除了找本王之外,也可找岳父老泰山替你出头。” 言下之意,郑庆云要是掉一根汗毛,本王非把你这老不死的腿打断不可! 什么狗屁岳父! 赵桓此人,向来是将心比心,对他真诚者报以真诚,对他不善者报以雷霆。 要不是看在朱琏的面子上,赵桓根本不会跟朱家人啰嗦半句。 朱伯材脸色阴晴不定,却又拿这个癫狂王爷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朱鹏实在是憋不住了,猛地往前进了一步。 “好你个赵桓,竟敢来我朱家撒野!” “别人怕你,我可……” 不等朱鹏叫嚣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干脆利落道:“谁给你胆量,直呼本王名讳?” 什么?! 朱鹏直接一愣,他刚要发泄出来的满腹怒火,硬是被赵桓给堵了回去,差点没把朱鹏难受死。 赵桓却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念在你是本王的侄子,死罪就免了,长福!” 长福大踏一步,用力抱拳:“小的在!” “掌嘴三十,让这小兔崽子长长记性。” “亏他还是官宦子弟,难道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吗?既然家中无人教他,本王就好好管教管教他。” 朱鹏眼睛睁得老大,连忙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惊呼:“赵桓,你敢打我?” 赵桓当场大笑了起来:“敢?本王教训你,还需要涉及敢不敢的问题吗?” “就算你爹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照修理不误。” “论官身,本王是虎翼军节度使,知易州事,户部监察御史,教坊司主使。” “论爵位,我乃大宋皇长子,首王也!” “你该不会是以为,本王会忌惮你一个小瘪三?” 小瘪三…… 朱鹏脸色时而涨红,时而煞白,身为朱家嫡长孙,竟然被赵桓当众指着鼻子骂小瘪三,这要是传扬出去,非被人笑掉大牙不可。 就在朱鹏愣神之际,长福已经扑了上去,对着朱鹏的嘴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那叫一个脆生,现在无需赵桓解释了,所有人都明白,赵桓究竟敢不敢了。 朱伯材也是怒不可遏,这个混蛋,竟然真当着他的面,对朱家嫡长孙动粗。 “定王,你不要太过分!” 赵桓就这么昂着头,也不言语。 啪! 长福又是一耳光抽了下去,这一巴掌,不仅打的朱鹏嗷嗷直叫,也打在朱伯材的心上。 为了护住嫡长孙,朱伯材哪敢再叫板,连忙改口。 “王爷息怒,论关系,鹏儿也是您的侄子,长辈教训晚辈自然是合情合理,但出出气也就够了,没必要真打够三十。” 赵桓依旧不予理会,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暴戾王爷”人设,自然是要小心维护。 若是被朱鹏挑衅了,却连个屁都不放,岂不是人设崩塌?那以后还如何镇住朝臣?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传来。 “请王爷助手,小惩大诫即可。” 刚才还油盐不进的赵桓,听到爱妃的话,立刻抬起手,示意长福可以了。 见此一幕,朱伯材眼睛骤然睁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朱伯材早就知道赵桓暴戾,而且还与朱琏极为恩爱,但赵桓直接把朱琏的话奉为圣旨,却把朱伯材给惊了一下。 在此之前,朱伯材之所以记恨定王府,就是觉得朱家千金,被赵桓这个废物给毁了,身为父亲,自然是痛心疾首。 可是当朱伯材亲眼看到赵桓和朱琏的感情,他的心情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如今赵桓得势,而且已然是朝野为之忌惮的暴戾王爷,偏偏这厮,还和陛下的国策不谋而合。 而朱琏无疑是朱家与定王府最重要的纽带。 就算赵桓再狂暴,只要他依旧对朱琏言听计从,就绝不会危害朱家。 想通这些,朱伯材的脸色瞬间平稳了下来,他决定再观望一会儿,以确定赵桓和朱琏并非逢场作戏。 朱鹏只挨了两巴掌,却已经嘴角流血,长福的大耳帖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更加愤怒,嘶吼声传遍大院。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紧接着猛地看向朱琏,咬牙切齿。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乃是赵桓的帮凶!” “身为朱家大小姐,却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伤害二小姐,对家住不敬,还当众殴打于我。” “别人我不管,反正我要与你恩断义绝,以后在朱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朱琏眉头紧锁,也不言语,但心里却犹如针扎一般剧痛。 很显然,定王府与朱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朱琏不再奢望被朱家接纳,她缓缓起身,对着朱伯材深深地行了一礼。 “纵使父亲不认我这个女儿,但在女儿的心里,一直以父亲为榜样。” “以后我不会再回朱家,惹父亲嫌弃。”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朱伯材眼神闪过一抹涟漪,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旁的朱鹏则当场啐了一口:“赶紧滚,啰嗦!” 第181章 岳父你印堂发黑 面对冷漠的族人,朱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手腕却被赵桓一把攥住。 朱琏身体微颤,微微侧脸,避开赵桓的视线。 “我……我们回去。” 尽管没有任何眼神接触,但是光从朱琏紧绷的身体,赵桓就能感受到朱琏此时承受的强烈悲伤。 这个女人,纵使将最细腻的情感,深藏于心中,不愿向任何人表露分毫。 她满脸的不在乎,只是为了掩盖伤痛。 赵桓又岂能让心爱的女人受此委屈?毕竟他曾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朱琏过上好日子。 “不如,让本王与岳父谈谈如何?” 谈谈? 朱琏不由流露出一抹苦笑,朱家族人如此决绝的将她拒之门外,连血亲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赵桓这个“外人”。 一旁的朱鹏,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 “你已经不是朱家人了!” 赵桓不由轻哼一声,看向朱鹏的眼神,尽是不屑。 “怎么,朱家的人都死绝了,不然除籍这么大的事,岂轮到一个小小晚辈做主?”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朱鹏,瞬间被堵了回去。 纵使他再愤怒,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朱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朱伯材生怕朱鹏乱说话,再招致赵桓的教训,当即使了个眼色,让家仆把朱鹏拽到一旁。 看着护妻心切的赵桓,朱伯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感叹,十年时间,没有培养出一个像样的王爷,倒是令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固若金汤。 既如此,朱伯材倒是要看看,赵桓究竟如何打动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直接跟着朱伯材进了内宅,屏退闲杂人等,只有一老一少对弈。 朱伯材也不含糊,开门见山:“不知王爷,打算如何保住王妃的朱家族谱?” 赵桓随手把房门关上,并未急着转身,就这么背对着朱伯材,隐隐发笑。 这笑声,令朱伯材眉头紧锁,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笑什么!” “若王爷打算对老臣威逼利诱,那么劝你死了这条心。” “早在神宗在位时,老臣就已经出堂入仕,任凭再大的场面,也见识过!” 赵桓根本不理会朱伯材的呵斥,不急不缓道:“岳父可知,明年乃是您的劫数?” 朱伯材侍奉过三朝天子,从未犯过任何错,足见其城府过人。 早在赵桓要私谈之际,朱伯材就已经把赵桓所有的路子,全都捋了一遍。 结果…… 赵桓一开口,一句令朱伯材措手不及。 劫数?! “王爷此言何意?” 在朱伯材迷茫诧异的注视下,赵桓缓缓转身,举手投足尽是自信。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赵桓毫不避讳,直言道:“岳父你印堂发黑,明年……必死!” 嘶…… 朱伯材倒抽了一口凉气,直接被赵桓这番“暴论”给镇住了。 纵观整个大宋,也就没有任何人,会这么跟岳父说话。 朱伯材虽已年迈,但身体依旧硬朗,少说再活个七八年,赵桓此言,分明是咒他早死。 片刻震惊过后,朱伯材心中顿时升腾起一阵怒火。 “于公!老夫乃三朝元老,钦成皇后的兄弟,先帝哲宗的舅舅。” “于私!我乃是王爷的岳父。” “王爷竟当面咒老夫早死,我倒要看看,礼部群臣,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老夫把话撂在这,若不让礼部和宗正寺,严惩王爷之无礼,老夫便一头磕死在台阶上,血溅五步!” 朱伯材是真被气坏了,以他在大宋的身份地位,就连当今陛下召见他,都要礼让三分。 今日反倒被赵桓小儿,指着鼻子咒骂,岂有此理。 朱伯材怒气冲冲的要去礼部告状,赵桓却挡着门,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一脸嬉皮笑脸。 “怎么,岳父老泰山听不得真话?” 呵! 朱伯材怒极反笑,一甩袖子:“好赖话,老臣还能分得清,王爷还是把那副如簧巧舌收起来,任你如何辩解,也休想让老臣迟疑半分!” 像这种三朝元老,倘若真去礼部狠狠地告上一状,能不能告倒赵桓先不论,但绝对能让赵桓享受宗正寺一日游。 宗正寺那种鬼地方,谁去谁倒血霉! 赵桓之所以不慌,只因史书上记载,朱伯材死于靖康元年前后,最快今年,最晚明年。 至于朱伯材的死因,记载不详,但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肯定是因为背后支持赵桓,从而触怒圣颜。 毕竟赵佶挖空心思想要青史留名,除非大宋荡尽周遭强敌,否则立储赵桓,让赵桓背黑锅,永远都是备选方案之一。 想要掌控赵桓,就必须斩断赵桓与朱家的联系。 “岳父宝刀未老,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 “但岳父有没有想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伯材冷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 “一派胡言!” “老臣向来谨言慎行,陛下继承大统后,奉礼尤谨,岂会平白无故的猜忌?” “反倒是王爷,嘴巴可要把门,谨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 进门之前,赵桓就已经料到朱伯材会是这般执拗。 想要说服这种老迂腐,自然需要下大功夫。 赵桓连发三问:“郓王是否垮了?” “本王是否春风得意?” “大宋是否转和为战,准备与金人决一死战?” 这三件事,天下皆知,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还如此信誓旦旦,朱伯材就不得不深思熟虑了。 储君之位,最大的竞争者,就是郓肃两王。 这哥俩,排着队被赵桓修理的找不到北,现如今,不仅朝野公认,就连陛下都钦点赵桓为大宋首王。 而赵桓被封为虎翼军节度使,以及与金人决一死战,其实是一回事。 无外乎是表明,大宋国策,已经全面倒向鹰派。 种种迹象都暗示着,赵桓将来的势头,将不可阻挡。 偏偏,赵桓还有两个潜在背景! 其一,显肃皇后的养子。 其二,朱家的女婿。 权、威、名和势,一手掌控,眼下赵桓缺的只有一个钱字。 第182章 岳父大人 若是让赵桓继续壮大下去,早晚有一天,立不立储,就不是陛下能够左右的了。 只要赵桓振臂一呼,半壁朝堂拥趸,那位子……赵桓岂不是想上就上? 朱伯材脸色一变,对于那所谓的“劫数”,已经紧张大于愤怒。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赵桓立刻奉上猛药。 “名望,乃是朝堂立足之本,只要站稳了脚跟,权力自然接踵而至,权大则威严。” “但这一切,都是表象,真正能够屹立不倒的因素只有一个,便是势!” “背后家族的支持,便是身前可以仰仗的势。” “没有足够硬的背景,纵使如童贯一般,位极人臣,还不是说弄死就弄死?” “陛下真正在乎的,乃是本王背后的家族势力。” 朱伯材沉默不语,他混迹朝堂大半辈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赵桓已经不再拦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毫无王爷风范,但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却令朱伯材不敢小觑。 “显肃皇后,母仪天下,若得到她的支持,必然事半功倍。” “但说到底,显肃皇后与陛下,乃是结发夫妻。” “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根本用不着纠结,夫唱妇随,皇后殿下必定全力支持陛下。” “因此显肃皇后,根本构不成威胁。” “那么这个真正能让陛下寝食难安的势力,还需要本王点透吗?” 大门就在眼前,朱伯材却没有半点夺门而出的念头。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因为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想当初,将朱琏嫁入定王府,朱伯材就已经做好了被打压的心理准备。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本来寄予厚望的赵桓,竟然是个废物。 大失所望之余,朱家只能转而支持郓王。 相隔十年,赵桓竟突然崛起,而且势头之猛,令人始料未及。 先办高俅,后除童贯,就连郓王和肃王,都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 这强硬的手段,狂风扫落叶般的做派,甚至远超当年预期! 相应的,当年朱伯材担心的猜忌与打压,也会随之死灰复燃。 想通这些,朱伯材后背竟一阵发凉! 若不是赵桓提醒,他还真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宫里的屠刀挥出来,整个朱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桓眼神何其毒辣,一扫便知,朱伯材已经慌了。 赵桓反倒不急了,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既然有劫数,自然也就有化解之法。” “就是不知道岳父老泰山……” 不等赵桓卖弄完玄虚,已经被朱伯材的冷哼打断。 “不必你多言!” “留给朱家的路,无外乎两条,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一条道走到黑,博一个拨云见日!” 随着郓王一垮,朱家除了全力支持赵桓之外,已经没得选。 但朱伯材依旧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账东西,狂的没边,向赵桓低头,还不如直接杀了朱伯材。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却端着茶杯,走到朱伯材面前,缓缓弯下腰,毕恭毕敬的向朱伯材奉上热茶。 “本王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岳父息怒。” “定王府与朱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岳父愿意冰释前嫌,今日朱家是本王的势,明日本王就是朱家的势!” 这话无疑打动了朱伯材,但是低头看了一眼赵桓手里的茶杯,这混球……刚才用的就是这个杯子,上面还挂着口水…… 明明举手投足尽是敬意,可观察细节入微处,却又全都是悖逆。 这厮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当年朱伯材没能把赵桓琢磨透,现在就更捉摸不透了。 “你给我起开!” 朱伯材一把将赵桓手里的茶杯推开,抬腿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道:“你这混账,这些年可没少给朱家抹黑。” “想让老夫原谅你,做梦!” 这老家伙嘴上虽然凶,可是赵桓却注意到,朱伯材的脸色已经不如之前那般苦大仇深。 以赵桓的脸皮厚度,当然是主动贴上去。 “若岳父还不消气,要不然……本王跪下,给你磕几个?” “四个如何?” 朱伯材脸都快气歪了,看着赵桓那没正经的模样,他就来气。 “谁告诉你给活人磕头,磕四个?礼部知道,非把你身上的王袍扒了不可!” “况且老夫可受不起王爷跪拜!” 说到这,朱伯材长叹了口气,眼神中的气愤逐渐被无奈取代。 “十年变化太多……” “现如今,朱家能否与定王府冰释前嫌,重新缔结亲情,已经不是老夫能够左右。” “朱家族人,本就对你意见极大,偏偏你这厮一露面,就当众殴打朱家嫡长孙。” 朱伯材这个家主,也不好当。 他毕竟岁数大了,这些年虽然心里舍不得朱琏,但被族人胁迫,他也只能与定王府划清界限。 若是能与朱琏父女相认,朱伯材自然是满心欢喜,可是族人那边怎么办? 朱家开枝散叶,凡是族谱上的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知道朱家可不是只有他这一支! 朱伯材的父亲朱士安,死后被追封为太保,再加上朱伯材的姐姐实在太争气,以至于上一代的朱家人,都跟着鸡犬升天。 朱伯材能左右的族人,不足三成,其余的族人,恨不得把赵桓吊死,以解心头之恨。 “哎!” “鹏儿为何如此记恨你们?还不是被他那些同宗兄弟挑拨的?” “你料理童贯旧党时,怎么也不问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姓朱的?” 面对朱伯材的语重心长,赵桓却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别说姓朱,姓赵也不好使!” “想要匡扶大宋江山,还搞裙带关系,那本王干脆下乡耕田算了。” 朱伯材眼神微变,这厮虽然出口成脏,行事凶悍暴戾,但是对于大宋江山的赤诚,却无人能及。 乱世用重典,大宋疲软久了,还真就缺赵桓这样的一剂猛药。 说不定…… 他真能力挽狂澜,重振大宋昔日辉煌呢? 第183章 狂妄的朱家人 赵桓与朱伯材“交谈甚欢”之际,前堂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尽管朱琏坐在上位,但是在场的朱家族人,却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几乎所有族人,全都围在朱鹏身边,就连管家都对朱鹏马首是瞻,仿佛朱鹏就是将来朱家的主人。 “呵,小少爷不必担心,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三朝元老,纵使赵桓说的天花乱坠,也休想动摇老爷的立场。” “况且赵桓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小少爷,朱家和定王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就算老爷愿意退让,偌大的朱家也绝不会退让!” “您可是朱家的未来啊。” 面对管家的安抚,朱鹏直接冷哼一声。 “本少爷什么时候担心过?” “哼,什么狗屁关门私议,说白了还不是恬不知耻的攀附我朱家?” “就算赵桓是王爷又如何?没有朱家的支持,他就休想在汴京站稳脚跟。” 说到这,朱鹏瞥了一眼朱琏,阴阳怪气的冷笑起来。 “王妃殿下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非要派人把你们扔出去,才罢休?” “别等了!就算是等到最后,依旧是灰溜溜的滚蛋罢了。” 面对朱鹏的嘲讽,朱琏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不断滴血。 想当初在朱家,朱琏和朱鹏的关系极为亲密,虽说是姑侄关系,但更像是姐弟。 到现在,朱琏都无法忘记,她带着朱鹏满院子疯跑的场景。 才几年没见,就已经物是人非到了这种地步…… 怎一个凉薄说得清? 朱鹏太清楚朱琏的性格了,就算是她心如刀绞,也不会表露出分毫。 针对朱琏的羞辱,简直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很难得到实质性的回应。 但是一想到刚才被当众抽了两个嘴巴,朱鹏心里就怨恨无比。 他必须要出这口恶气,否则朱家岂不是叫人小瞧了? 朱鹏视线一瞥,落在了站在旁边的郑庆云身上。 “上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下有教坊司出身的贱婢,凡是能嫁入定王府的人,都不是什么良人!” “赵桓的眼光,也是令人佩服无比,专挑这种下三滥的女子!” 教坊司出身的贱婢…… 杀人诛心,这番话对于郑庆云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她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出身,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被卖进教坊司,乃是她一生的污点。 郑庆云不由攥紧拳头,小脸阵阵发白,眼眶更是隐隐泛红。 但是面对朱鹏的羞辱,郑庆云却没有辩解一句。 一旁的朱琏,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郑庆云这丫头,自己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愿意出头,只有赵桓和朱琏受辱时,这个温柔似水的丫头,才会勇敢的站出来。 朱琏知道,郑庆云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小家碧玉,一切都为家人着想。 换言之,郑庆云甘愿把自己的荣辱,排在赵桓和朱琏之后。 朱琏又岂能让她受这等委屈?当即看向咄咄逼人的朱鹏。 “本宫虽念在姑侄情分上,不愿与你撕破脸,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宫和后妃,若本宫再不出手阻止,王府威严何在?” 面对朱琏的娇斥,朱鹏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狂妄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姑侄情分,王妃殿下还记得自己姓朱?” “我劝你还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身为朱家长女,竟然帮着赵桓,打压朱家族人,乱我朱家大计,你也配姓朱?真是天大的笑话!” 多年不见,朱鹏的嘴巴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恶毒。 但是为了保护郑庆云,更是为了维护王府的权威,朱琏还是据理力争。 “我已是人妇,一切自然以夫家为重!” “莫说是我,就算是当今的显肃皇后,同样夫唱妇随,永远都将陛下排在娘家之前。” “我若是重娘家而轻王府,岂不是愧对圣恩?更是有违妻德!” “至于打压朱家族人,皆是有因有果,整个汴京人尽皆知,你有何须胡搅蛮缠?” 不等朱鹏开口,周围拥趸的族人和家仆,已经对着朱琏千夫所指起来。 他们瞪着眼睛,仿佛要把朱琏和郑庆云吃了才甘心。 “好一个大义灭亲!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哈哈哈,原来王妃殿下,竟把公私分得如此清楚,既然王府是私,我朱家是公,那王妃就赶紧离开我朱家大门?” “真是天大的笑话,赵桓打压朱家族人时,你只需在旁提一嘴,赵桓自然会卖你面子。” “你宁可眼睁睁看着族人落魄,也不愿意施以援手,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说的没错,最毒妇人心!” 纵使朱琏,面对族人的围攻,也已经招架不住。 赵桓从未直接打压过朱家族人,只因童贯的旧党中,有很多官员姓朱。 这些官员,并非朱伯材一脉,而是朱伯材堂弟朱伯平那一脉。 朱伯平靠着钦成皇后的关系,在汴京自然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免不了开枝散叶,五个儿子有四个在朝中为官。 其中有两个,就是童贯旧党,被赵桓顺手一起收拾了。 也正因此,朱家才对定王府的怨气这么大。 就在这时,现场的矛头已经开始指向郑庆云。 一众家仆,嘴巴甚是恶毒,专门揭短。 “后妃?狗屁!没有大婚,也敢称妃?” “就是,区区一个教坊司歌姬,竟然跑到朱家招摇撞骗来了。” “呵呵呵,赵桓眼神不济,认不清忠奸贤良,不代表我朱家也这么好糊弄。” “下贱胚子,还不滚出朱家?都把我朱家的地给踩脏了!” “哼,离得老远,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狐媚味!” 自从郑庆云跟随赵桓以来,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任谁也不敢轻易羞辱郑庆云,只因她身后趴着一头猛虎。 这头猛虎,上吞权贼,下噬奸佞。 可偏偏……朱家人却毫无顾忌的恶语相向。 与其说,他们仗着朱家的背景,倒不如说……他们深知朱琏夹在中间,赵桓绝不会对朱家人下杀手。 第184章 任谁也不好使 面对众人的极尽羞辱,郑庆云眼眶通红,眼泪马上就要止不住了。 朱琏也小脸煞白,她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被赵桓给碾死了。 可偏偏站在对面的是朱家人,朱琏的娘家…… 赵桓纵使再愤怒,为了朱琏,也要咽下这口恶气。 见朱琏和郑庆云已经无地自容,朱鹏更是得意至极,在他看来,这便是朱家应有的实力! 什么狗屁王爷,说到底,还不是孤木难支? 铁打的朱家,流水的王爷,远了不说,光是朱伯材就熬死不知道多少王爷了。 就在这时,家仆匆匆跑来禀报。 “小少爷,老爷和定王……呸,和赵桓已经谈完了,正在往这边走。” 说到这,家仆故意贱嗖嗖的补了一嘴:“老爷一脸气愤!” 一听这话,朱鹏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出所料,赵桓和朱伯材已经谈崩了,可以预见,接下来朱伯材必定会亲自把朱琏给轰出去。 刹那间,整个前堂都回荡着朱鹏的狂笑。 “哈哈哈!真是丢人现眼。” “我说什么来着?若是刚才就滚出去,兴许还能留点体面,现在你马上就要成为整个汴京的笑柄。” “等到爷爷把你从朱家族谱上除名,朱家和王府就彻底划清界限了。” 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在意宗族身份。 朱琏脸色瞬间苍白至极。 族谱除名…… 到那时,朱琏不仅会成为笑柄,更是不配再当什么定王妃了。 就算赵桓能容得下她,礼部也容不下她! 要知道,族谱除名等同于背叛家族,大逆不道。 远了不说,光是周浦就会咬死这件事,宁可让赵桓去娶寡妇,也绝不会留着朱琏。 对于朱琏而言,被弹劾罢黜,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且…… 还会因此,牵连王爷的声誉。 她缓缓合上眼睛,已经认命,正如她过去十年,每每深夜辗转难眠时,幻想出的末日一般。 噩梦,终于变成了现实。 “姐姐……” 郑庆云还是第一次看到朱琏如此绝望的模样,她想要安慰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同时天涯沦落人,郑庆云这个教坊司“贱婢”的身份,也比朱琏好不到哪去。 在朱鹏的带动下,整个前堂,不断回荡着众人的冷笑。 所有人都认为,朱琏完蛋了,连带着赵桓的声誉,也会受到重创。 与此同时,赵桓和朱伯材,一前一后穿过门廊,出现在前堂。 朱伯材往椅子上一坐,一言不发。 赵桓则看着脸色苍白的,身体微微颤抖的朱琏和郑庆云,马上明白了什么。 他也不啰嗦,轻描淡写的喊了一声:“长福!” 刚才一直被挡在门外,无法靠近前堂分毫的长福,终于挣脱朱家仆人的阻拦,冲了进来。 不等赵桓开口,长福就已经噗通跪倒在地,眼眶通红,紧紧攥着拳头,大声嘶吼起来。 “小的该死,没能保护王妃和后妃,请王爷重罚!” “刚才……这……这群……” 长福几次想要大骂畜生,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朱琏的族人。 哪怕是为了王妃,长福也必须咽下这口气,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窝囊。 就连当初面对童贯高俅之流时,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长福,此时竟急的大哭起来。 “朱家人,极尽羞辱之能事!” “他们扬言要让王妃族谱除名,还羞辱后妃是……是教坊司……贱婢……” 听到这话,赵桓却一言不发,只是缓缓转身,眼神冷冽的注视着朱鹏。 朱琏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漠然。 不出所料,她再一次把所有苦痛,全都强行咽了下去。 “长福,退下,莫要与王爷说这些……” 长福急的直咬牙:“王妃殿下岂能受这等羞辱?!” 朱琏自然知道长福的忠心,但这里面毕竟涉及了朱家,她又能怎么办? 朱鹏见状,直接冷哼一声:“羞辱?放屁!难道现在大宋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王妃即将被族谱除名,等同背叛家族,大逆不道。” “郑庆云被官卖到教坊司,就算被捞出来,依旧改变不了她贱婢的身份。” “呵呵呵,我不光现在要说,哪怕是面对全天下人,我也绝不改口。” 朱鹏就是要当着赵桓的面,羞辱赵桓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唯有如此,他才能证明朱家在汴京的地位。 至于朝野盛传的暴戾王爷,朱鹏根本不在乎,毕竟他背后站着整个朱家。 就在这时,更令朱鹏猖狂的一幕发生了。 朱琏轻轻拉住郑庆云的手,迈步朝门外走去,好一个丧家之犬! 郑庆云擦掉眼角的泪水,扭头看向赵桓,苦涩哀怨道:“王爷……咱们回家。” “朱家人,毕竟是……王妃的娘家……” 赵桓没有回应,只是余光一瞥,刚才还懊恼悔恨的长福,瞬间站了起来。 作为赵桓的腹中蛔虫,只需一个眼神,长福就能洞悉赵桓的深意。 他兴奋无比,冲着朱琏一抱拳:“请王妃殿下赎罪!” “王爷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羞辱您,但有些事,不便王爷去做,唯有小的代劳。” 什么?! 朱琏脚步骤停,她猛然转身,却见长福已经冲了上去。 “王爷!不要……这里是朱家!” 整整保持了十年端庄优雅的朱琏,这一刻不禁失声惊呼。 郑庆云也吓了一跳,若是在朱家动粗,后果不堪设想:“王爷,求您了,咱们回家。” 面对二女的央求,赵桓却回以铿锵有力的低喝。 “自然要回!” “但不是现在!” “本王曾不止一次说过,任何人胆敢伤害本王爱妃,纵使是天王老子,也要将其碎尸万段。” “朱家?赵家也不行!”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不断击打着朱琏和郑庆云的心,面对霸道暴戾到了极致,却又爱之深沉的赵桓,二女竟不约而同的一阵呆愣。 第185章 形势在本王 朱琏的心情最是复杂,她不求回报,兢兢业业的为王府奉献了十年青春。 从不指望什么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只要能够家人和睦,安居乐业也就知足了。 可是…… 她又心知肚明,残酷的现实,绝不会像她希望的那般发展。 以至于这些年,朱琏总是提心吊胆,彻夜难眠,总担心家破人亡的灾难,突然从天而降…… 可是现在,看着霸道威严,不容任何挑衅的赵桓,朱琏却恍然发觉,她的家庭,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般脆弱。 仿佛只要有夫君在,任何危险灾难,都可迎刃而解。 朱琏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悄无声息的融化,看赵桓的眼神,也不受控制的多了一分温柔。 相较于朱琏的复杂情绪,郑庆云则是纯粹觉得幸福。 毕竟她的格局不像朱琏那般宽阔,无论是政治,还是家族利益,对于郑庆云而言,都毫无意义。 在她的心里,家人永远都排在首位。 被赵桓如此霸道的保护着,郑庆云犹如置身于暖阳之中,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就连朱鹏处心积虑为她造成的严冬,也被一扫而空。 而就在这时,长福已经与朱家仆从打作一团。 长福不仅是赵桓的心腹家仆,更是贴身护卫,这拳脚功夫自然是没的说,以一己之力,竟将十几个朱家仆从打的抱头鼠窜,惨嚎不止。 长福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朱鹏而去! 朱鹏脸色时而阴沉至极,时而又阵阵惨白,他不断往后躲避,利用身旁的家仆,阻挡王座之下最凶猛的豺狼。 “该死的狗奴才,你他妈疯了?竟敢在朱家动粗!” “来人呐,都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把这个混蛋当场打死,本少爷管埋!” 朱鹏歇斯底里的喊声,显得极为苍白。 朱家才刚返京,院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家仆,面对犹如疯狗一般的长福,根本无法阻挡。 在场的族人见状,纷纷对着赵桓大肆指责起来。 “赵桓!你竟敢纵容恶仆,欲伤我朱家嫡长孙,我等就算是告到天边,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混蛋,枉你还是朱家女婿,竟对朱家如此无礼!” “当初朱家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把大小姐嫁给你这样的货色。” 面对众人的指责,赵桓却不为所动,他背着手,傲立于朱家前堂中央,眼神冷冽如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才想起本王是朱家女婿?晚了点!” “本王一再强调,不管是谁,胆敢欺负本王爱妃,就要承担本王之怒火。” “既然朱家人非要以身试法,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长福,本王问你,有人胆敢欺负本王爱妃,应当如何处置?” 长福一拳怼在家仆的鼻子上,直将那人打的鼻血飞溅,仰头栽倒。 他依旧不解气,呼哧呼哧的注视着在场众人,咬牙切齿:“胆敢对王妃不敬,死!”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赞赏。 “说得好!” “不必在意朱家的身份背景,也不必在意朱家和定王府的关系,你只需替本王执法即可!” 长福转身看向赵桓,一脸茫然:“什么法?” 赵桓气势十足的厉喝,响彻朱家:“王法!” 犹如闷雷一般的嗓音,将在场的朱家人震得目瞪口呆,而长福则报以狞笑,像是野兽一般,不断扑向朱鹏。 有了赵桓的命令,长福自然不再有半点手下留情,凡是阻挡在面前的家仆,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长福面前撑过两招。 而且这家伙,打人专打脸,拳头直奔对方鼻子或是眼窝,没一会儿,护在朱鹏面前的家仆,就被打的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朱鹏心惊无比,指着赵桓大吼起来:“赵桓,你难道真不把我爷爷放在眼里吗?” “今日之恩怨,我爷爷绝不会放过你!” 在场的族人,虽然惊惧,但只要一想到朱伯材也在现场,他们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 一时间,所有视线,全部投向朱伯材。 结果…… 一直冷眼旁观的朱伯材,竟然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此事,老夫不便插手。” 什么?! 朱鹏直接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家族长竟然打算……袖手旁观? 这怎么可能! 他一把薅住刚才禀报的家仆,厉声怒喝:“你他妈是不是耍我?” 家仆差点哭出来:“冤枉啊,小的亲眼所见,老爷怒气冲冲,一路不跟赵桓啰嗦半句。” 闻言,朱鹏重新审视朱伯材,发现他依旧冷着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邪……邪门,爷爷明明如此忌恨赵桓,为何看着赵桓在朱家撒野,却不肯出手阻止? 难道说,赵桓抓住了爷爷的什么把柄? 不止朱鹏疑惑不解,在场的族人,也皆是目瞪口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纷纷上前央求朱伯材。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纵容赵桓?” “赵桓虽然是王爷,可您也是三朝元老啊,咱们朱家何须畏惧他定王府?” “谁说不是?只要老爷出手,赵桓必定退避三舍!” 朱伯材眼神依旧冷漠,看着一众聒噪的族人,他心里尽是失望。 这么多族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明白朱家即将面临的绝境,而被他们视为死敌的赵桓,却是朱家唯一的希望。 若不能将朱家拨乱反正,将来必定家破人亡! 朱伯材毫无迟疑,冲着众人厉声呵斥:“放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谁给你们的胆量?” 仅凭朱伯材这一句话,就足以证明,定王府和朱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此言一出,整个朱家前堂,瞬间一片死寂。 无论是朱家族人,还是家仆,全部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朱伯材,犹如做梦一般。 朱琏更是吃惊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太过震惊,小手都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郑庆云,错愕道:“姐姐……我……我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 “令尊刚才,难道真是在呵斥族人?!” 第186章 只留半条狗命 朱家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长福,你在发什么呆?” 长福这才回过神,再次朝着朱鹏走去,这一次,现场的族人和家仆,再也不敢阻拦了,全部呆呆的站在原地。 毕竟他们已经意识到,家主朱伯材,并未站在他们这一边…… 没有朱伯材这个三朝元老的支持,他们这些族人,根本不值一提。 刚才还狂傲至极的朱鹏,此时脸色已经煞白,他做梦都想不到,本该全力支持他的爷爷,竟然会选择站在赵桓那一边。 这一定是……噩梦! 还没等朱鹏反应过来,长福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来。 砰! 只听一声闷响,朱鹏仰着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死死捂着鼻子,但鼻血还是一个劲儿的顺着指缝流出来。 直到被鼻血呛的咳嗽不止,朱鹏才终于回过神,原来这一切并非梦境。 朱鹏不断吞咽着逆流倒灌的鼻血,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我……我乃是朱家嫡长子,大宋汴京最顶级的官宦子弟之一。” “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动粗,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禀明父亲,让父亲把你碎尸万段!” 事已至此,朱鹏竟然还敢妄言。 赵桓回以冰冷目光:“你父亲朱孝孙?朱家嫡长子?” “本王把话撂在这,若他回来,也如你这般狂佞,本王就让你们父子二人去阴间团聚。” 轰! 朱鹏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这个疯癫王爷,竟然连他父亲朱孝孙都不放眼里。 等等…… 赵桓刚才说什么?去阴间团聚……难道说…… 朱鹏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赵桓竟然要当众对他痛下杀手? 不!这绝对不可能!他可是朱家嫡长孙,就算是当今陛下,也不会如此雷厉风行,说杀就杀。 朱鹏连滚带爬的冲到朱伯材面前,一把抱住朱伯材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爷爷!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真要亲眼看着我被赵桓这个疯子打死不可?” “我可是朱家的嫡长孙啊!” 面对朱鹏的苦苦哀求,朱伯材虽然痛心,但是为了朱家的未来,他必须让这个狂傲的臭小子,吸取教训。 否则总有一天,朱鹏会为朱家带来灾难。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朱伯材会于心不忍,保护宝贝孙子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朱伯材竟然一脚把朱鹏踹开,厉声怒喝。 “死性不改的东西!当众对王爷王妃不敬,直呼王爷的名讳不说,还敢扬言要杀了王爷?” “你好大的胆子!” “莫说老夫保不了你,就算是能保,老夫也不会出手。” 说到这,朱伯材扭头看向赵桓,干脆利落道:“王爷可随意教训这孽畜,不过恳请王爷,留他一条小命。” 闻言,赵桓却眉头一挑:“若本王非要弄死他呢?” 什么?! 别说在场的族人,就连已经跟赵桓“暗中谈妥”的朱伯材,都愣了一下。 赵桓此人之狂暴,绝非儿戏,任何胆敢招致他怒火的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绝无姑息。 朱伯材决定放手一搏,希望朱琏能够劝下赵桓,也只有朱琏才能办到。 “好!” “若王爷盛怒难平,就算是灭了这孽畜,老夫也绝无怨言。” “兄丧弟及,自然会有其他孙儿,填不上嫡长孙的位置。” 听到这话,朱鹏彻底傻了,他根本无法想象,尊贵的朱家嫡长孙,与赵桓相比,竟显得如此一文不值。 直到这一刻,朱鹏才终于意识到,得罪赵桓的下场有多么严重。 朱家族人同样脸色煞白,连嫡长孙尚且如此,他们这些普通族人,岂不是要在赵桓的怒火下,粉身碎骨? 整个朱家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任何人,胆敢维护朱鹏,与赵桓作对。 赵桓看朱鹏的眼神,犹如看待一具尸体,尽是冷漠。 “长福,送朱家小少爷,归西!” 长福自然不会有半点迟疑,一个箭步冲到朱鹏身边,双臂一伸,从后面勒住朱鹏的脖子。 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朱鹏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以为,可以仗着家族势力,与当今王爷分庭抗礼。 却不想……任何涉及定王府的事情,都绝无儿戏。 当朱鹏叱骂赵桓,侮辱朱琏和郑庆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必死无疑。 赵桓跟身边的人,嘻嘻哈哈惯了,可不代表对待外人,也会如此!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朱伯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赵桓说得出做得到。 他们终于想起,就在不久之前,赵桓把权倾朝野的童贯溺死。 堂堂媪相,尚且死如野狗,更何况区区一个朱家嫡长孙? 这!便是大宋首王之威!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响起。 “长福!住手!” 长福动作一僵,连忙看向赵桓。 赵桓脸上的冷厉神情,却没有丝毫转变,毋庸置疑道:“王妃宽厚仁慈,被亲情所乱,纵使明知朱鹏罪大恶极,也不愿痛下杀手。” “但本王可不管那么多,胆敢对本王爱妃不敬,必死!” 长福刚要继续下手,朱琏却快步来到赵桓身旁,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 尽管朱琏眼神包含幸福,但语气中却透着强烈的央求之意。 “请王爷息怒。” “朱鹏确实罪该万死,但他毕竟是妾身的血亲,恳请王爷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朱琏太了解赵桓了,一旦他发怒,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想要劝住赵桓,就算是朱琏也要使出全部力气。 一声“妾身”直接把赵桓心中的怒火,抚平大半。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赵桓低头迎上朱琏挂着泪花的眼眸,凌厉气势为之一变。 “爱妃当真舍不得?” 朱琏胸口怦怦直跳,一扫往日的威严端庄,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妾身舍不得的是家族亲情……” 赵桓没有任何迟疑,轻轻用手指擦掉朱琏眼角的泪花:“那本王就依你,留他半条狗命。” 半条?! 第187章 挨打要立正 意识到赵桓依旧没有要放过朱鹏的意思,现场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朱伯材,手心瞬间尽是热汗。 难道…… 连朱琏都劝不住盛怒之下的赵桓?! 就在朱伯材一度以为失策,马上就要痛失爱孙之际,赵桓却转身看向了一旁的郑庆云,掷地有声的嗓音,接踵而至。 “无论郑庆云以前是何身份,从她踏入定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本王的后妃。” “任谁胆敢以郑庆云的过去羞辱她,本王都绝不会放过他!”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朱琏心头不由一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桓不肯轻易放过朱鹏。 面对威严不容挑衅的赵桓,郑庆云瞬间小脸通红。 朱鹏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原来是因为她…… 郑庆云尽是感动,原来她在王爷心里的分量竟然如此之重,单凭王爷这番话,郑庆云死都值了。 朱伯材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冲朱鹏使了个眼色,心想这臭小子,竟然还在发呆,难道非要刀架在脖子上,才肯醒悟? 朱鹏这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的来到郑庆云面前,磕头如捣蒜。 “请郑小姐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若将来郑小姐与王爷完婚,便是定王府后妃,论关系,我可是您的侄子啊。” “求您雅量,把我当个屁放了。” 前一刻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朱鹏,此时竟然跪在郑庆云面前摇尾乞怜。 如果不是目睹了整个经过,郑庆云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虽然郑庆云很讨厌眼前这个家伙,但考虑到这里是朱琏的娘家,哪怕是看在姐姐的份上,郑庆云也必须息事宁人。 她轻咬薄唇,眉目微颦:“你……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欺负人了。” “再怎么说,王妃也是你亲姑姑,你怎么能对她如此无礼……” “哎!” “看在姐姐的份上,我不再追究你就是了。” 朱鹏如蒙大赦,苍白至极的脸颊,瞬间恢复了血色,连忙看向赵桓,只要赵桓点头,他的小命就算是保下来了。 赵桓根本没有理会朱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郑庆云身上。 这丫头的心肠实在是太好了……甚至好的过头了。 面对朱家人的种种羞辱,她优先考虑的竟然是朱琏,而非她自己,这种先人后己的性格,令赵桓不由暗暗心疼。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郑庆云虽不是草根出身,但毕竟只是小门小户,与汴京的诸多权贵相比,也算得上是“穷人”了。 也正因此,郑庆云要远比赵桓接触过的所有千金小姐,温柔贤惠,更识得大体。 不能为郑庆云出气,赵桓心里充满愧疚,毕竟赵桓曾夸下豪言壮志,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郑庆云分毫。 一旁的朱琏,看向郑庆云的眼神,尽是感激,心里更是默默的认下了这个妹妹。 朱琏暗中发誓,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帮郑庆云守住后妃的位置。 除朱琏外,唯一能够昂首挺胸走进定王府的女人,唯郑庆云一人! 既然二女都已经宽恕了朱鹏,赵桓也只能顺水推舟,他不由长叹了口气,低头蔑视着朱鹏。 感受到赵桓的不屑眼神,朱鹏后背阵阵发凉,但却强行挤出一脸谄笑。 现在整个朱家绑在一起,都保不了他,兴衰生死全在赵桓指间,他哪敢有半点不敬? 与此同时,朱伯材和一众族人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毕竟赵桓这厮的脉络,实在是难以摸清。 万一他翻脸不认账,不理会二女的宽恕,非要弄死朱鹏,哪怕是告到天边也没用! 毕竟…… 朱鹏直呼王爷名讳,并且当众扬言要杀王爷,此乃大不敬。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际,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 “于公,本王就这么放了你,王府威严何在?” 朱鹏虽然猖狂,但也不傻,马上意识到赵桓的言下之意,连忙回应:“求姑父网开一面,饶恕侄儿这一次。” “侄儿知错了。” 既然朱鹏当众称呼赵桓为姑父,等同于重新维系了定王府和朱家的关系,赵桓自然也就不再跟他啰嗦。 “光嘴上知错还不够!” “本王要让你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话音落,长福已经心领神会,直接迈步上前,反手一耳光抽在朱鹏的嘴上。 啪! 现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尤其是朱家仆从,肝都在颤抖,昔日里高高在上的朱家嫡长孙,在定王面前竟如此卑微。 当众挨了一耳光,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就在家仆震惊之际,朱鹏的声音响起,却充满谄媚。 “姑父教训的好,侄儿记住了,绝不敢再犯。” 挨了打,竟然还主动谄媚?! 这哪里还是嫡长孙,分明就是……狗腿子!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长福的大耳帖子已经接踵而至。 啪! 正手又是一巴掌,而且稳稳的打在同一个位置上,直抽的朱鹏嘴角渗血。 只要赵桓不喊停,长福就不会停手,就算把朱鹏满嘴牙都打掉,甚至当场打死,长福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长福知道自己在王爷身边的位置。 他既没有陈钊和王大全的“能力”,也没有岳飞的勇武。 作为赵桓的心腹近侍,他只需要把“鹰犬”的身份,做到极致即可。 长福的手,就是赵桓的手,长福的拳脚,就是赵桓的拳脚。 不是谁,都值得赵桓亲自出手,对付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为了避免脏了赵桓的手,长福自然是勤恳代劳。 再吃一耳光,朱鹏惨叫一声,又马上赔笑。 “侄儿对辜负不敬,以下犯上,该打。” 啪! “啊!” “呵呵……” “玉不琢不成器,姑父的良苦用心,侄儿都感受到了。” 啪! “哎哟……” “姑父,侄儿的牙都快掉了,您就消消气,侄儿再也不敢了……” 朱鹏满嘴是血,却咧着大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上至朱伯材,下至家仆,全部心惊肉跳。 第188章 旁系夺权 这…… 这就是得罪赵桓的下场,就算保住小命,也要被扒掉一层皮。 众人不明白,为何朱伯材宁可看着亲孙子,被赵桓修理的满脸是血,也不愿意以岳父的身份开口求情。 但是这明显已经不重要…… 现在就算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再站在赵桓的对立面。 当长福再次扬起巴掌,准备狠狠抽下去,把朱鹏的门牙直接打掉时,赵桓轻哼一声,长福的动作戛然而止。 好一个令行禁止,别说外人,朱琏心里都暗暗吃惊。 她没想到,赵桓和长福之间的主仆默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连她和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小钗,都无法与这对主仆相提并论。 赵桓的冰冷嗓音,不断回荡在朱家大院。 “都给本王记清楚了!” “定王府与朱家的唯一关系,在于王妃!” “若无王妃站在中间,就凭尔等肆意刁难,以下犯上,本王就能将朱家斩尽杀绝!” “谁再敢对王妃有丝毫不敬,定王府祠堂,既供的了大宋义士,也镇的住妖魔邪祟!” 面对赵桓铿锵有力,气势十足的喝令,朱家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朱伯材心情极为复杂,若是早在十年前,赵桓就有这般气势,他也不至于把筹码全都压在郓王身上。 看着今非昔比的废物女婿,朱伯材脸上火辣辣的,仿佛之前那些耳光,并非抽在朱鹏嘴上,而是打在朱伯材的脸上。 他心里也明白,赵桓看似狂躁,实则心思极为细腻。 当众教训嫡长孙,其实也是在警告朱伯材,定王府和朱家一荣俱荣,若是朱家再敢背后捅刀子,后果自负。 朱伯材对赵桓的暴戾行径,虽有怨气,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 他这个家主的话语权,已经逐渐被那些堂兄弟架空了,赵桓以雷霆手段,镇压住朱家直系,也是在变相帮他巩固家主的地位。 看着惨不忍睹的朱鹏,朱伯材冷着脸,刚要让他滚回后宅疗养,面前却传来一声低喝。 “赵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朱家嫡长孙,伤到这种地步!”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朱家族人,齐刷刷的看向大门,发现几个男人,正迈步走进来,为首者,正是朱伯平的小儿子,朱淳! 靠着朱家的关系,年仅二十九岁的朱淳,已经官拜刑部员外郎,在年轻一辈的官吏中,混的风生水起。 当初被赵桓打压的童贯旧党中,就包括了朱淳的亲兄弟。 也正因此,朱淳一露面,便犹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反观朱家族人,心里却阵阵骂街。 “祖宗,你快收了神通,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定王眼看着就要息怒了,这个节骨眼上拱火,你是觉得朱家死的不够快?” “嫡长孙都被修理的利利索索,你来现什么眼!” 朱淳来势汹汹,压根没有注意到朱家族人的复杂眼神,直奔前堂而来。 之所以有恃无恐,只因背后站着一个靠山,正是户部侍郎韩木吕! 六大权相,虽然倒了一个,但还有五个! 蔡京即将归来,这个时候,朱家若是能够抱上蔡京的大腿,就算出不了皇后,依旧能够继续昌盛下去。 朱淳就是要与赵桓正面对抗,以展现出朱家的诚意,赢得蔡京的青睐。 看到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朱鹏,朱淳兴奋无比,他正愁无处发难,没想到赵桓竟然主动递刀子? 朱淳差点当场笑出声,强行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直接对着在场众人,兴师问罪。 “朱家族长才刚回京,就遭到如此对待,传扬出去,天下人如何看待朱家?” “难道这就是王爷,对待三朝元老的方式?” 说到这,朱淳视线一瞥,盯着朱伯材沉声质问:“大伯,你竟眼睁睁看着朱家嫡长孙,遭人殴打,却无动于衷,可还有半点家主之威?” 面对朱淳的指责,朱伯材脸色难看至极。 不出他所料,朱伯平一脉,开始借机夺权了。 只要奸计得逞,朱伯材就会被彻底架空,沦为朱家的扯线傀儡,而朱家的生杀大权,自然由朱伯平掌控。 朱伯材冷哼一声:“朱淳,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此事。” 一听这话,朱淳不由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没听错?” “亲孙子被人打了,你竟然要息事宁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伯,你老了,半点威严都没了,果然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家主之位。” 图穷匕见,几句话的间隙,朱淳的真实意图就显露了出来。 朱伯材脸色阴晴不定,他才刚回汴京,先是嫡长孙遭到修理,紧接着他这个家主,被亲侄子兴师问罪。 朱家的颜面算是丢尽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见朱伯材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朱淳更是得意,他瞥了一眼朱鹏,鄙夷道:“没用的东西!”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作为朱家嫡长孙,就要有长孙的魄力。” 朱鹏实在是被打怕了,看赵桓的眼神,尽是畏惧,哪怕是面对朱淳的教唆,他也不敢再对赵桓有丝毫不敬。 朱淳更是鄙夷:“哼!废物!” “本来我还打算,带着你一起拜入公相门下,出将入相。” “给你机会,你却不中用,滚一边去!” 朱淳懒得再理会眼前这群废物,视线一瞥,落在朱琏身上,当即阴阳怪气的嘲弄起来。 “哟,这不是王妃殿下吗?怎么还赖在朱家不走?” 周遭的朱家族人,差点哭出来。 这个混蛋,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对赵桓不敬,兴许还能留个全尸,胆敢去招惹朱琏,必定会被赵桓撕成碎片。 朱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面对朱淳的挑衅,朱琏却不为所动,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有赵桓站在身旁,任谁也休想刁难于她。 况且…… 早在多年前,朱伯材和朱伯平就已经兄弟不睦,如今关系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第189章 家族大会 尤其是眼前这个朱淳,虽然和朱琏等子辈,年龄都大差不差,但是仗着辈分比朱鹏高一头,纵使欺负朱鹏。 每当朱琏出面维护,也会连带着遭到朱淳的戏弄。 定王府落魄这些年,朱淳最是落井下石,有事没事,就以探亲为名,侵门踏户,进入王府,当面羞辱朱琏。 面对朱鹏,朱琏还能念及亲情,而眼前的朱淳,就算赵桓痛下杀手,她也绝不会说半句好话。 赵桓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朱淳,他也想起来,这十年间,朱淳可没少来王府耀武扬威。 更是当着赵桓的面,屡屡羞辱朱琏。 若不是这段时间,朱伯平一脉极为低调,赵桓早把这孙子按在地上摩擦了。 今日竟然主动往枪口上撞?倒是省了赵桓不少力气。 朱淳脑袋越扬越高,背着手,自信非凡道:“以朱家的地位,本该是大宋最尊贵的家族之一。” “都怪大伯太过妇人之仁,才拖累了整个朱家。” “像定王妃这样的货色,就该早早族谱除名,斩断与定王府的所有联系。” 这些年若不是朱伯平一直从中作梗,以整个朱家胁迫朱伯材,他又岂会放任亲闺女而不顾?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伯材当即厉声呵斥。 “混账!”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朱家的事务,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说三道四。” 朱琏一愣,猛然看向朱伯材,她没有料到,向来冷漠的父亲,竟然会出言维护她。 朱伯材自然感受到了女儿的眼神,却不愿回应,毕竟他心中有愧,觉得这些年亏欠朱琏太多。 但这就是汴京,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面对朱伯材的呵斥,朱淳却报以冷笑:“侄儿说话直,还请大伯莫要在意。” “若你还把自己当成家主,那就把赵桓和朱琏轰出去,否则……呵呵!” “明日,家族大会上,可就别怪家父不念兄弟情义了。” 家族大会?! 莫说朱伯材,在场的朱家族人,皆是一愣。 “老夫何时说过,要召开家族大会?” 朱淳冷哼一声:“这次家族大会,乃是由家父筹办召开,早在大伯回京路上,所有在京的朱家族人,就已经收到信了。” “明日正午,家族大会如期召开,若是大伯不想参加,侄儿也不拦着!” 直接越过家主,举办家族大会? 这哪里是架空?分明就是直接夺权了! 朱伯材气的面红耳赤,若不是他这个三朝元老撑着场面,朱家岂能昌盛到今日?好一个卸磨杀驴! 朱淳早已不把朱伯材放在眼里,区区一个老骥罢了,已经日薄西山,不堪大用。 朱家的未来,自然是在他们年轻一辈的身上。 他昂着头,洋洋得意的冲赵桓示威,同时冲着站在身后的韩木吕,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大人可要赏脸,参加明日的家族大会。” 这馊主意,就是韩木吕出的,此时却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盛情难却。” 朱伯材这一脉的族人,全部义愤填膺,怒不可遏,要知道一旦朱伯材失势,他们也会跟着被排挤。 这种荣辱与共的时刻,众族人自然是要齐心对外。 可是…… 朱淳仗着有韩木吕撑腰,他们又能指望谁呢?! 等等! 他们突然想起什么,纷纷向赵桓投以复杂目光,就在刚才,朱鹏虽然被打的满脸血,但终究还是叫了姑父。 换言之,赵桓已经重新成为朱伯材的女婿,赵桓就是他们最有力的靠山。 有那心急的族人,刚要出言求援,却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等等!” “王爷曾说过……定王府和朱家的唯一联系,只有王妃。” “求王爷,不如求王妃!” 众族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迈步上前,扑通扑通给朱琏跪了下去。 “求王妃殿下做主!” 这一幕,令朱琏有些措手不及,明明不久之前,这些族人还将她视为过街老鼠,结果一转眼,又把她奉为主子? 朱琏马上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拜赵桓所赐。 若非赵桓以雷霆手段,直接把这般族人给打怕了,吓软了,他们又岂会如此重视朱琏? 就连朱伯材都眉头紧锁,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这把老骨头的荣辱,竟然需要朱琏维护。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朱伯材曾经期许的。 哪怕是丢了这张老脸,只要朱琏能够成为真正的王妃,也值了。 见众族人竟然央求朱琏做主,朱淳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我没看错?!” “你们求谁不好,竟然求这个废物?真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 “朱琏,我压了你十年,还要再压你下半辈子,你能奈我何?” 朱琏轻轻呼了口气,非但没有半点气愤,眼神反倒流露出一抹怜悯。 “既然明日召开家族大会,木已成舟,那我们家自然也要参加。” “至于你,恐怕是要缺席了。” 朱淳眉头一挑:“怎么,你打算对我如何?” “呵呵,若是你忘了,我便提醒你一下,我和朱鹏那个废物可不同。” “他纵使再金贵,也只是一介布衣。” “而我却是朝廷命官!” 朱淳仗着官身和韩木吕撑腰,有恃无恐,根本不相信赵桓敢碰他一根汗毛。 今日,他将一鼓作气,把朱伯材和赵桓全部踩在脚下。 那么明日,他父亲朱伯平就会在家族大会上,成为新任家主!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就连韩木吕都不例外,为了防止赵桓乱来,他还故意提醒了一句:“王爷,你可要慎重啊!” “当初在艮岳,没人作证,今日有本官在,可不一样。” 面对朱淳的疯狂挑衅和韩木吕的威胁,赵桓不由露出了一贯的“和善”笑容。 朱琏和郑庆云不由对视了一眼,她们太清楚,赵桓这笑容意味着什么了。 “韩大人也是朝中老臣了,怎么越老越天真?” “本王想要碰他,难道还缺理由吗?” 韩木吕眉头一挑:“哦?王爷有何理由?” 赵桓回答的干脆利落:“公报私仇,如何?” 第190章 大宋第一好记性 公报私仇?! 在韩木吕的认知中,公报私仇,打击报复,自然是要暗中进行,绝不会有哪个疯子,动手之前先大肆宣扬一番。 偏偏…… 赵桓就是这样的疯子。 韩木吕心里一沉,脸上却故作镇定:“不愧是王爷,果然快人快语!” “但是身为王爷,公报私仇,恐怕过不了礼部那一关?” 赵桓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既然韩大人搬出礼部,那本王也想请礼部评评理。” “定王府落魄十年,朱淳一共登门一百二十七次。” “平均每年,几乎来王府十二次。” “王妃过生日时,这厮曾送上一只鳖,当做贺礼,讽刺暗骂。” “还曾当着王府所有人的面,喝骂王妃是扫把星。” “这些恩恩怨怨,够不够本王公报私仇的理由?” 赵桓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十年光阴所受的屈辱与无奈,尽在眼前。 只要思绪微动,桩桩件件,就全部浮现,自然是门清。 随着赵桓一番话说完,整个朱家一片死寂,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这…… 这他妈什么情况?! 赵桓这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记忆竟如此恐怖,连朱淳等过几次门,干过什么,说过什么话,都记得如此清楚。 纵使是“过目不忘,记忆如神”也不过如此了?! 这些事,就连朱淳自己都忘了,他的猖狂表情完全僵住,一脸诧异的看着赵桓。 朱琏更是惊异的捂住了嘴巴,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十年屈辱,朱琏自认为,记得比谁都清楚,而这期间,赵桓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罢了。 朱琏甚至从未指望过赵桓能够替她出头。 可是现在,朱琏却意识到,赵桓从未真的低过头,他只是在卧薪尝胆,暗暗记下那些恩怨,有朝一日,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一刻,朱琏终于明白,为何赵桓对她言听计从,将她视为心头肉。 十年心酸,赵桓皆是看在眼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顷刻间在朱琏的心头弥漫开来。 她竟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王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若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吃得苦,都是为王爷挡下了风雨,使得王爷可以韬光养晦,那就太值了!” 十年恩怨惆怅,一瞬间,烟消云散,朱琏彻底释然。 一旁的韩木吕也吃惊不已,这番有理有据,实在不像是空穴来风,胡编乱造。 可是…… 整整十年发生的事情,赵桓都记得如此清楚,未免也太……变态了! 不过韩木吕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就算这些黑料是真的,又有何妨? 时过境迁,又没有人证物证,单凭赵桓一张嘴,就想让大理寺定朱淳的罪名,无异于痴人说梦。 “呵呵,王爷好记性。” “只可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不要再拿出来当借口了。” “若是王爷打算凭借这些理由,就可肆无忌惮的报复,才是真正的天真。” 赵桓早就料到韩木吕会这么说,眼神不由流露出一抹戏谑。 只要他想教训朱淳,理由还不多的是? “没人记得无妨,无人作证也没关系。” “只要本王记得就成!” “长福,过去抽他丫的,这十年间,他每来王府一次,就抽他一耳光,少一个都不行。” 见赵桓又要玩横的,韩木吕当即厉声呵斥。 “定王,做人不要太嚣张!” “你若敢纵容恶犬,伤朱淳一根汗毛,老臣现在就去大理寺告你!” “届时,宗正寺,大理寺,礼部,三堂会审,老臣倒要看看你能否招架得住!” 赵桓眨了眨眼睛,脸上笑意不减反增:“韩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韩木吕轻哼一声:“老臣就事论事而已,王爷又何须撒泼打滚?” 赵桓语气骤然一厉:“好一个就事论事!” “那我就跟你把事掰扯清楚!” “三天之内,你家中突然多了一万两银子,如何解释?”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童贯一死,他的家底子,立刻就被蔡系党羽瓜分了。” “莫说是你,就连你那些侄子外甥都有份。” “别人我查不着,查你还是一查一个准!” 前一刻还刚正不阿的韩木吕,瞬间慌了神,脸色剧变。 他没想到,这种秘密,赵桓都一清二楚,难道说……户部官员,已经有大半都成了赵桓的拥趸?!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群户部子弟,暗中告密。 韩木吕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若那些户部子弟,真的投靠了赵桓,韩木吕还真不能碰他们。 况且赵桓顶着一个“户部监察御史”的芝麻官身,简直就像是在韩木吕脸上吐了口痰,别提多膈应了。 赵桓毫不客气,脱口而出:“给我滚开,不然我就先办你!” 韩木吕身后的狗腿子,还有些不服气,小声提醒。 “侍郎大人无需畏惧这厮。” “就算他是户部监察御史又如何?他只能向陛下汇报,根本就没有执法权。” 一听这话,韩木吕的眼神杀意腾腾,恨不得将那多嘴的狗腿子吞了。 那厮拍马屁不成,反倒拍到马蹄子上了,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韩木吕暗骂蠢货,今时不同往日,单纯一个户部监察御史不足为虑,但架不住,赵桓现在已经是从二品虎翼军节度使,更是知易州事。 二品大员参奏,无论成败与否,都足够让陛下记住韩木吕了。 最该死的是,童贯的遗产里,涉及了不少军费…… 礼部和大理寺不查,是给蔡系党羽面子,但赵桓若是把此事捅穿了,韩木吕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在定王府,韩木吕就已经吃了瘪。 如今在朱家,又被赵桓压得抬不起头,他憋屈的想死,却又无可奈何。 韩木吕这一软不要紧,朱淳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狗仗人势这话,一点不假! 没有蔡系党羽撑腰,借给朱淳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赵桓对抗。 偏偏此时,朱淳已经感觉到一双冷厉目光射了过来。 第191章 十年恩怨一朝清 朱淳骑虎难下,韩木吕一退,单凭他自己,想要压住赵桓,无异于痴心妄想。 可是一旦退缩,不仅会招致赵桓的雷霆报复,更是把整个蔡系党羽都得罪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反正朱淳和赵桓早就已经水火不容,既如此,那就全面倒向蔡系党羽,至少还能博出一个前途似锦。 想通这些,朱淳瞬间镇定了下来。 “呵呵呵,定王不是要公报私仇吗?只要你一动手,下官就立刻前往大理寺!” “就算是没人作证,仅凭下官一人,也势必要告垮你!” 连韩木吕都退缩了,朱淳竟然还敢挑衅,可见朱伯平一脉,已经铁了心要抱上蔡系党羽的大腿。 若是换做旁人,自然是投鼠忌器,只可惜,他今日遇到的是赵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竟然不急不缓的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朱淳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 “坊间传闻,定王向来雷厉风行,要我看,纯粹是讹传。定王是外粗内细,知道打发那个死狗腿子,对本官动手,就算是王爷也保不了他。” “王爷亲自动手,就算摊上官司,也是性命无忧。” “不过我倒是要看看,刚刚升迁的定王,为了这一口气,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就在这时,赵桓清冷随性的声音已经响起。 “那也得先看看,你是否还有机会活着走进大理寺。”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桓已经一拳砸在朱淳的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渗人脆响,朱淳直接仰头踉跄了数步,鼻血飞溅。 赵桓终于动手了! 朱家族人全部屏住呼吸,而韩木吕则隐隐冷笑,赵桓此举,正中其下怀! 他就是要搞臭赵桓在朝堂的名声,让所有企图拥趸赵桓的官员,全都看清赵桓的嘴脸。 这厮就是一个暴戾无常的疯子,跟在疯子左右,就要做好被疯子反噬的准备。 早就和韩木吕通过气的朱淳,果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你这个疯子,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 “就算是王爷又如何?我要去大理寺告你!” 按照原定计划,朱淳没有任何迟疑,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扭头就往外走。 结果刚走两步,后脖领就被赵桓一把薅住。 朱淳脸色为之一变,他捂着鼻子,含糊不清的怒喝:“放开我!” “难道王爷还打算对下官动粗不成?” 赵桓也不言喻,照着朱淳的嘴巴又是一拳,直打的他牙齿松动,口吐鲜血。 他岂会不知,朱淳和韩木吕之流的祸心? 不过是想让赵桓摊上官司,搞臭他的名声,令朝中官员对他敬而远之。 殊不知,赵桓能有今天的成就,从来都不是依靠所谓的“仁善”。 作为公认的暴戾王爷,赵桓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只要跟在他的左右,就不怕被任何人欺负。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朱淳被赵桓三拳两脚就打的瘫倒在地。 相较于粗暴的长福,身为皇子的赵桓,精通六艺,下手更是狠辣。 朱淳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在朱家大院。 站在一旁的朱鹏,早已经领教过赵桓的厉害,此时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堂叔”被赵桓修理的满地打滚。 朱鹏心里别提有多震撼了,并且彻底幡然醒悟,朱家确实有吸引赵桓的地方,只要支持赵桓,便可锦上添花,但这绝不是挑衅甚至对抗赵桓的资本。 王爷,终究是王爷,绝对权威,不容任何质疑。 朱鹏悄悄扭头看向朱琏,发现朱琏正首傲立,眉宇之间尽是冷漠孤傲。 昔日不争气的废物姑姑,如今竟已经如此威严! 什么朝臣权党,在朱琏面前皆是不值一提,只因赵桓这头猛虎,将她视为掌中瑰宝。 这份尊贵与从容,竟令朱鹏不由仰望。 心里的鄙夷不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尽是崇拜。 朱伯材一边听着朱淳的惨叫,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朱琏,感受到亲闺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朱伯材自然是欣喜无比。 兴许…… 这丫头将会继承钦成皇后之遗风,带领朱家,重新成为大宋最尊贵的外戚! 而在场的朱家族人,则纷纷攥着拳头,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赵桓。 前一刻,他们还将赵桓视为敌人,此时却已经充满敬畏。 如此凶悍暴戾,不容挑衅的王爷,那是朱家的女婿,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吓退所有企图染指朱家的牛鬼蛇神。 韩木吕的心情最是复杂,他本打算让朱淳受点皮肉之苦,让赵桓摊上官司。 事实证明,韩木吕严重的低估了赵桓的暴戾程度。 这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奔着活活把人打死的节奏。 韩木吕必须保下朱淳,否则……以后谁还敢信任蔡系党羽? “王爷手下留情!” 韩木吕硬着头皮低喝一声:“朱淳乃是朝廷命官,王爷若是伤他性命,岂不是乱我朝纲!” 就在这时,韩木吕后背一凉,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来。 赵桓竟然左手抓着朱淳的头发,将半死不活的朱淳从地上托起来,犹如拎着小鸡子一般。 面对赵桓射来的冷冽眼神,韩木吕连忙低下头:“恳请王爷息怒!” 随行的蔡系官员全都傻了眼。 要知道,韩木吕可是蔡京的妻兄,背景何其之硬?结果三番五次被赵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赵桓语重心长的嗓音,虽然声量不大,却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朝纲国体,确实要正一正了。” “不知从何时起,王爷二字,在汴京的分量越发的无足轻重了。” “上至朝臣,下至子弟,都敢对王爷颐指气使,大肆挑衅。” “本王作为皇长子,理应担负起责任,为其余皇子和王爷,巩固王威,免得日后遭人欺负。” “韩大人,我是什么人?” 面对赵桓的质问,韩木吕哪敢迟疑,连忙回答:“您是王爷。” 赵桓眉头一挑:“王爷大,还是朝臣大?” 韩木吕已经冷汗直流:“自……自然是王爷大,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192章 三堂会审而已 对于韩木吕的回答,赵桓很是满意,当即看向朱淳。 “韩大人懂得这个道理,此人却不懂。” 话音落,赵桓手一松,朱淳便瘫倒在地,发出痛苦无比的呻吟。 现场所有人,全部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赵桓。 与此同时,感受到杀意的长福,已经转身跑出院门,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拎着一把长刀。 嘶…… 韩木吕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说……赵桓要杀了朱淳?! “王爷!您可要三思!” “纵使朱淳犯了天大的错,也应当由大理寺审理,王爷无权定朝臣生死!” 赵桓根本不理会韩木吕的喝止,接过长刀。 长福则搬来一条长凳,往大院中间一放,紧接着拖拽着朱淳,将他压在长凳上,如此一来,朱淳的脑袋就悬空,后颈完全暴露出来。 意识到赵桓要来真的,韩木吕惊得嗓音都变了。 “这里不是艮岳!” “你把朝臣当成什么了?!” 任凭韩木吕如何呼吼,都无法阻止赵桓半步,当赵桓把刀架在朱淳后颈上的时候,朱淳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浑身乱颤。 他歇斯底里的哀求起来:“王爷!下官知错了,请您高抬贵手!” “下官再也不敢对王爷不敬。” 赵桓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冷漠至极:“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 “定王府落魄了十年,你这厮来挑衅侮辱了十年,共计一百二十七次。” “在这期间,本王爱妃躲在内宅,掩面哭泣了多少次?” “你若躲在人群中,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 “既然敢在本王面前聒噪,便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楚。” 朱淳眼睛睁得老大,尽是惊恐,他终于明白,先前赵桓所说的“公报私仇”意味着什么了。 十年积怨,一朝清算! 一旁的朱琏,心头猛地一颤,竟感觉浑身绵软,险些踉跄失态。 这些年,她躲在内宅偷偷哭泣,本以为无人察觉,却不曾想,赵桓不仅知道,而且还对她的委屈感同身受,并且牢记于心。 朱琏痴痴的看着赵桓,眼前这个男人,令她冰封已久的内心,顷刻间春暖花开。 这种仿佛置身于暖流之中,就连毛细孔都完全张开的感觉,难道就是……爱?! “定王,住手!” “刀下留人!” “疯了,你疯了!” 伴随着韩木吕和一众蔡系官员的惊呼嘶吼,赵桓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出七八步远,朱淳当场人头落地。 韩木吕惊呆了,苦肉计演过了头,竟导致朱淳当场丧命?! 或许赵桓会因此摊上官司,但蔡系党羽也会遭到重创,只因他们眼睁睁看着朱淳被杀,却无法阻止。 蔡系党羽的威信,大打折扣。 朱伯材也愣住了,他知道赵桓暴戾,却没想到暴戾到了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对朝廷命官痛下杀手。 此时心里最震撼的人,当属朱鹏! 要知道,就在刚才,朱鹏还对赵桓百般挑衅,只因是朱琏的亲侄子,所以才留了一条小命。 反观朱淳,虽然是朱琏的堂兄,但关系只远了这么一丁点,就当场人头落地。 天哪! 朱鹏膝盖一软,竟吓得瘫坐在地,心里尽是惊恐和庆幸。 之前被长福甩了那么多大耳帖子,他非但没有任何怨恨,反倒对于赵桓的手下留情,尽是感激。 叮当…… 赵桓随手把长刀往地上一扔,发出的脆响,令所有人为之一颤。 “韩大人,你可以去大理寺状告本王了。” “不过记住本王的话,打官司归打官司,倘若胡搅蛮缠,借机泼本王脏水,纵使你官拜侍郎,本王也要把你脑袋拧下来!”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戾气,韩木吕眼睛睁得老大,竟吓得不敢出声。 自大宋建国以来,论王威之盛,无人能及赵桓分毫! 这家伙,简直把一个“王”字,发挥到了极致。 韩木吕呆呆的看了朱淳的尸体一眼,刚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只觉得心口一沉,恐惧油然而生。 他连忙停下动作,面对赵桓,深深的行了一礼。 “老臣,告退。” 身后的一众蔡系党羽,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赵桓这个王爷,和其余所有王爷都不一样。 他们哪敢迟疑,纷纷拱手作揖,对着赵桓毕恭毕敬的行礼。 “下官告退……” 赵桓面无表情,嗓音也不带任何情绪涟漪,仿佛杀一个区区朱淳,和碾死蝼蚁没什么区别。 “带上尸体,滚出去。” “以后定王府和朱家,乃是尔等禁地,想要踏足,记得提前申请,否则以侵门踏户,刺王杀驾论处!” 以韩木吕为首的蔡系党羽,全都低着头,不约而同的吞了下口水,他们心里很清楚,肆意挑衅王府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 无论是谁,胆敢对王爷不敬,必死无疑。 随着韩木吕等人离去,朱家的气氛却依旧紧张至极。 朱家子弟,朝廷命官,就……这么被宰了?! 别说本朝,纵观整个大宋,也从未发生过如此骇然的事情。 管家率先回过神,连忙张罗:“都……都愣着干什么?!” “赶紧清理院子!” “去酒楼置办大席,庆祝王妃殿下回家。” “那个谁,再发呆,小心老子踹你,王爷来家里这么久,连茶都不知道上,你是干什么吃的?” “快把王妃和郑小姐,请到内宅,前堂人多眼杂,莫要冲撞了两位王府贵人。” “快快快,都动起来!” 在管家的呼喊下,僵在前堂的朱家人,这才开始忙碌起来,所有人看赵桓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桓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朱伯材身旁。 “岳父,可还满意?” 朱伯材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脸上却故作镇定:“王爷杀我族人,恐怕会受朱家所不容。” 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那就再多杀几个,直到朱家能容得下本王为止。” 这话差点没把朱伯材给呛死。 “咳咳……” “大理寺那边如何应付?” 赵桓压根没把大理寺放在心上:“区区三堂会审,不足为虑。” 第193章 夜入大理寺 若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朱伯材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 看着门外正在清理血迹的家仆,朱伯材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朱淳被赵桓亲自斩首的画面。 他活了大半辈子,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过。 朱家和赵桓,乃是互补关系,赵桓雷厉风行,煞威十足,暴戾王爷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却偏偏根基薄弱。 朱家虽然底蕴厚实,但门风却软了点,尤其是朱伯材,本该是汴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惜谨小慎微了半辈子,没人把他当盘菜。 一旦定王府和朱家结成坚固的血亲同盟,势必会成为汴京一股异军突起的力量! 至于朱淳被杀,朱伯材虽心情沉重,但却并未产生芥蒂。 毕竟这厮悖佞,羞辱他闺女十年,杀了才解气! 但是朱伯平那边怎么办? 明日就是家族大会,朱伯平肯定会裹挟朱家的所有族人,一起抵制赵桓和朱伯材,毕竟朱伯材这一脉,整体实力,只占整个朱家的三分之一。 似乎是看出了朱伯材的隐忧,赵桓云淡风轻的安慰起来。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就朱伯平那点手段,就算给他整个朱家,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只要这里还是大宋的天下,那么朱家就只有一个主子,想要鸠占鹊巢?还得先问问本王答不答应。” 将熊熊一窝…… 朱伯材不由苦笑起来。 要知道,朱伯平可是朱家脾气最暴躁刚烈之人,就算年轻时,朱伯材都要避其锋芒。 如今这头凶暴异常的恶狼,到了赵桓嘴里,反倒变成了软蛋?! 朱伯材想不通,在赵桓心里,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凶悍? “你既然是老夫的女婿,自然能够参加家族大会。” 说到这,朱伯材不由一阵自嘲。 就算没有女婿这层关系,以赵桓的性格,他想要参加,谁敢拦? 朱鹏那个桀骜不驯的小东西,还不是被赵桓三两下就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王爷虽势不可挡,但也不要小瞧朱伯平,毕竟他也是钦成皇后的兄弟。” “对他,决不能动粗。”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朱伯材不必担心,明日的家族大会,一切尽在掌控。 朱伯材却不抱太大希望,毕竟朱伯平性格暴戾,再加上小儿子被杀,与赵桓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况且…… 大理寺那一关,还不知道赵桓能不能撑过去。 见朱伯材起身离开,赵桓不由一阵郁闷:“岳父大人,就不准备夸奖本王两句?” 朱伯材有点发愣,不明白赵桓此言何解。 “老夫为何要夸奖你?你杀我亲侄子,我没有跟你翻脸,就已经不错了。” 妈的,这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若不是赵桓出手,朱淳都快骑到朱伯材头上拉屎了。 朱伯材又补了一句:“至于朱琏,你是她夫君,护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把朱琏照顾得好,是你应该的。” “照顾不好,大不了让朱琏改嫁就是了。” 这话说得,若朱伯材不是赵桓岳父,他高低要上去怼他两拳! 但不管怎么说,能把朱琏送回家,赵桓心里悬着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至于大理寺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几乎是刚入夜,周浦就来请赵桓,去大理寺一叙,美其名曰喝茶。 这种事是躲不掉的,赵桓也不含糊,就这么背着手,跟着周浦直奔大理寺。 见赵桓一脸不以为然,周浦不由冷笑。 “王爷好心胸,杀了朝廷命官,竟还如此轻松自在,若是换做旁人,夜入大理寺,恐怕早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赵桓瞥了周浦一眼:“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在大理寺?” 周浦倒也实在:“一半一半。” “你若死了,便再也无人坏我大宋国体,乱我朝纲。” “但以后,恐怕就没人再和那般奸佞做对了。” 赵桓本打算伸手拍一拍周浦的肩膀,结果刚碰到,就被周浦一巴掌推开。 “别动手动脚!” 面对周浦的呵斥,赵桓依旧报以微笑。 整个大宋朝堂,唯独周浦对赵桓龇牙咧嘴,赵桓依旧不生气。 原因很简单,周浦也是满腔抱负,为大宋肝脑涂地的有志之士,就是这脾气臭了点。 赵桓尴尬的甩了甩手,语重心长道:“童贯都杀了,再杀个小小刑部员外郎,何足挂齿?” 周浦脸色阴沉,恶狠狠的盯着赵桓:“王爷眼中,可还有王法?” “童贯和张茂,皆是死在你手里,朝野皆知,只是没人查你罢了,等蔡京回来,势必要大做文章。” “如今又杀了朱淳,是不是明天就该杀下官了?”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本王分得清黑白善恶,像你这种清官,就算本王再讨厌你,也不会碰你一根汗毛。” 周浦先是一愣,紧接着冷笑起来:“别以为这么说,等会上了堂,我就会替你说话。” “滥杀朝廷命官,这罪过之大,就算你身为王爷,也休想轻易脱身。” 周浦想要从赵桓眼神中寻找畏惧慌乱,结果盯着看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这厮的心里,真就没有“畏惧”二字? 就在周浦犯嘀咕之际,赵桓却笑了起来。 “若陛下真要办我,今夜就不是来大理寺了,而是宗正寺。” “我死了,谁帮陛下对抗金兵?” “本王分得清善恶黑白,陛下分得清轻重缓急,等秋后算账的时候,本王服服软就是了。” 周浦没吭声,心里却阵阵惊诧。 这个赵桓,不仅暴力疯狂,而且心机还极深。 今夜这么凶险的局面,都能被他一眼窥破。 而且…… 周浦敢断定,早在他去请赵桓时,赵桓就已经料到,朱淳那厮,杀了也白杀。 毕竟朱淳已经犯了大忌,就是当众挑衅辱骂赵桓。 现在的赵桓,可不是当初的废物,而是陛下钦点的大宋首王! 就算是想要给赵桓使绊,也得暗中进行,不可当面羞辱,否则便是对陛下不敬。 第194章 舌战群吏 赵桓前往大理寺一事,整个王府,唯有长福知晓。 长福在前堂走来走去,万分纠结,尽管赵桓不准他告诉朱琏和郑庆云。 可是大理寺那种地方,就算是清白之身进去,都要被扒掉一层皮,万一赵桓出了事,又该如何? 最后长福一咬牙,还是找到小钗,让她把消息转告朱琏。 片刻过后,朱琏和郑庆云就一路小跑着来到前堂。 看到长福,朱琏便气不打一处来,娇声呵斥:“若是王爷有何闪失,本宫唯你是问!” 长福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回应。 郑庆云连忙拉住朱琏的胳膊,心急如焚道:“王爷独自去了大理寺,肯定是知道,此一去,凶险无比,不想让我们担心。” “我们还是赶紧去大理寺!” 朱琏瞪了长福一眼,虽然气愤,但也明白,长福乃是赵桓的心腹,违抗赵桓的命令,已经下了莫大决心,又何必再苛责他? “长福,你速速前面带路。” “小钗,去账房拿一千……不,拿三千两银子。” “再打发人去开封府,把消息告诉赵石岩,他毕竟是开封府尹,与大理寺能够说上话。” 为了保险起见,朱琏又派人去通知陈钊,让他立刻前往大理寺。 陈钊鬼主意多,这个时候,兴许能够使上劲。 朱琏甚至一度想去娘家,恳请朱伯材前往大理寺捞人,可是考虑到今天朱家发生的事,父亲面对明日家族大会的压力,自身难保,又哪有余力去帮赵桓? 就在定王府鸡飞狗跳之际,赵桓已经来到大理寺门外。 站在大门中央,看着灯火通明的前堂,以及里面窜动的人头,赵桓不由一笑。 “这阵仗,可不像是三堂会审。” 周浦暗暗钦佩赵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但嘴上却冷冷回了一句:“王爷好眼力。” “今夜,除了宗正寺和大理寺,以及礼部之外。” “还有刑部,吏部,兵部,殿前司。” “共计七个部门!” “除此之外,还有吏部、兵部、礼部三位监察御史。” 好家伙! 尽管赵桓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但是得知这场夜审的阵仗,还是吃了一惊。 凡是有监察执法审判职权的官员,几乎悉数到场,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节奏。 赵桓马上意识到,此乃陛下给他出的一个难题。 若赵桓连这场夜审都能撑过去,那么童贯、张茂以及朱淳之死,就可暂时积压,秋后再算。 反之,赵桓无力与大宋司法系统对抗,恐怕今夜,前脚离开大理寺,后脚就被扭送进宗正寺…… 毕竟陛下也要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周浦将赵桓带进前堂,自觉站到一旁。 七个部门,三大监察御史,整个前堂光是官吏,就有几十人之多。 所有视线,全部虎视眈眈的聚焦在赵桓身上,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整个大理寺的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哪怕是身处这种局面,赵桓依旧没有半点慌乱,就这么背着手,傲立于大堂中央。 都到了大理寺,还敢如此嚣张,吏部监察御史刘腾,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他双目圆瞪,厉声怒喝:“你可知罪!” 赵桓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不答反问:“本王何罪之有?” 刘腾语气更冷一分:“滥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 赵桓眉头一挑,不卑不亢:“何为滥杀?本王出手,乃是精挑细选,绝无滥杀错杀。”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无不露出一股冷厉凶悍的眼神。 刘腾气极反笑:“好一个精挑细选,犯下如此大罪,还敢信口雌黄。” “难道以为身为王爷,就可逍遥法外不成?” “今夜有宗正寺的大臣在场监审,只要定了罪,削爵罢官,在所难免,所以我奉劝你还是规矩一点!” 此乃大理寺重地,现场还有诸多宗正寺和礼部的官员监审。 就算背景再硬,也决不能在这里造次。 赵桓胸有成竹,自然也处变不惊。 面对咋咋呼呼的刘腾,赵桓直截了当道:“朱淳当众对本王不敬,以下犯上,本王出手惩戒,有何不妥?” “本王岳父,刚刚返京,本王与王妃前去迎接,朱淳在这个时候,跑到朱家闹事。” “羞辱朱伯材,辱骂王妃,挑衅本王,猖狂至极。” “本王倒是要反问刘大人一句,此等悖佞狂徒,该不该惩戒!” 刘腾脸色不改,嗓音更厉:“既然是惩戒,又何必取他性命?” 赵桓耸了耸肩:“本王下手一向如此之重,要怪就只能怪朱淳运气不好,栽在本王手里。” 他回答的越是轻松,就越是令刘腾恼火。 “朱淳乃是刑部员外郎,就算是反了天条,也应当交给大理寺处置。” “你滥用私行,随意处决朝廷命官,就是没把大理寺放在眼里!” 一听这话,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刘大人注意一下你的情绪,你们深夜请本王来大理寺,乃是为了审理朱淳一案,莫要东扯西扯,本王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 赵桓处死朱淳,与大理寺有个毛的关系? 这个刘腾,分明是借题发挥,祸水东引,为了扳倒赵桓,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被赵桓当场戳穿祸心,刘腾一阵语塞。 同样是监察御史,刘腾显然不是赵桓的对手。 一旁的兵部和礼部监察御史,见状立刻接过话茬,根本不给赵桓任何喘息的机会。 兵部监察御史陈澄,直接冷哼一声:“王爷官拜知易州事,进封虎翼军节度使,行事却如此暴戾莽撞,如何能够率领易州兵马,抗击金兵?!” 赵桓眉头轻佻:“既然本王不够格,那不如由你出面,与金人促膝商谈,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何?” 这话差点没把陈澄给呛死。 现如今,想要对抗金人,以暴制暴,必不可少。 偏偏赵桓就是整个汴京,最暴戾的一个。 若是连赵桓都没资格对抗金人,那么纵观整个大宋朝堂,还有谁,有对抗金人的资格? 第195章 全都是亲戚 陈澄本打算,以赵桓不配领兵为由,废其兵权。 结果…… 一个照面,陈澄就已经败下阵来。 兼任礼部监察御史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浦。 冤家见面,周浦自然不留半点情面。 “那你殴打朱家嫡长孙,又如何解释?” “朱伯材乃是三朝元老,更是钦成皇后的兄弟,连当今陛下,尚且奉礼尤谨!” “不仅是王爷,更是朱家女婿,应当尤其注意影响才是!” 赵桓笑呵呵的看着周浦:“本王教训侄子,也错了?” “你也说本王乃是朱家女婿,既然是家务事,外人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周浦脸色一僵:“你身为王爷,一言一行,都关乎国威。” “礼部自然有权插手你所谓的家务事!” 赵桓早就料到周浦会这么说,当即反问:“那为何定王府落魄十年,却不见礼部扶持?” 这…… 周浦竟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里面的牵扯太复杂,就算是周浦有心扶定王府一把,但考虑到礼部的立场,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见周浦半天不吭声,赵桓不由一阵好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双重标准?” “对本王有害的事,就算是家务事,你们都要插上一脚。” “反之,只要是对本王有利之事,你们又全都不吭声了。” “看来,这大理寺里面……也有坏人啊。” 三大监察御史,竟然相继败下阵来。 在场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官员,无不眉头紧锁,暗暗感叹,这小子果然难缠得很。 就在这时,刑部郎中突然来了一句:“这么说,王爷自认无罪?” 赵桓不假思索,铿锵有力的嗓音,传遍大堂。 “本王无罪,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夜两寺三部一司,联手审讯本王,若是诸位沆瀣一气,定本王一个罪名,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吏部侍郎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指着赵桓低喝道:“你还有理了?!” “童……咳咳,朱淳之死,纵使你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事实!” “滥杀朝臣,凡士大夫,皆不容!” “倘若人人都滥用私行,还要大理寺干什么?还要御史台做什么!” “越权就是越权,你……” 不等吏部侍郎说完,赵桓竟然一口承认:“没错,本王就是越权了。” 什么?! 吏部侍郎直接愣住,他哪里料到赵桓竟如此无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扣他的字眼。 “越权”二字,确实是从吏部侍郎嘴里说出来的。 赵桓顺势承认,等同于向所有人宣告一个事实,那就是……朱淳该死,赵桓只是越权处置了朱淳。 如此一来,就只能定赵桓一个“僭越”之罪。 考虑到赵桓身为王爷,又身兼多职,区区一个僭越之罪,完全就是不痛不痒。 吏部侍郎气的直哆嗦,脸色时而涨红,时而惨白。 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见吏部侍郎灰溜溜的坐了回去,现场官阶最高的宗正寺卿张柬之,心里暗暗发笑。 参与夜审的所有官员,唯独张柬之,对赵桓没有半点敌意。 原因很简单,张柬之乃是显肃皇后的表兄弟。 张柬之深知,赵桓在显肃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当年定王府最落魄的时候,张柬之都不曾对定王府有半点落井下石。 如今赵桓得势,张柬之窃喜都来不及。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而且很多党派,势力重合。 比如童贯和蔡京,这两大奸相虽然不睦,但是当年,蔡京能够上位,全靠捧童贯的臭脚,算是童贯一手扶起来的小老弟。 只可惜,蔡京翅膀硬了后,马上就脱离了童贯的掌控。 也正因此,蔡系党派中,还残留着部分童贯旧党。 相应的,赵桓得势,既对陛下有利,也对显肃皇后这个养母,益处甚大。 显肃皇后的地位越牢固,张柬之的位子,坐的也就越舒服,同时,张柬之还可反哺显肃皇后。 这也是为何,整个后宫,无一人敢跟显肃皇后作对,连宗正寺卿都是皇后的表兄弟,皇后面前动土,除非是活腻歪了。 见赵桓势头凶猛依旧,张柬之也就吃了颗定心丸。 “大理寺,夜审定王,乃是为了将影响降至最低。” “审理王爷,应当慎之又慎,既然此案因朱淳而起,那就围绕朱淳展开,莫要牵扯其他。” “否则,僭越的就该是诸位了!” 张柬之一发话,整个大理寺的气氛,为之一变。 吏部侍郎撇了下嘴,小声嘀咕:“谁不知道张大人和定王的关系?护短也太明显了。” 在场的官员,虽有怨言,但却没人愿意当面反驳张柬之。 赵桓更是得意,谁说本王在朝中无后台?这不是冒出来了吗?而且还是……宗正寺卿这么重量级的大臣! 赵桓竟当场笑出声,冲着张柬之一拱手:“张大人,等夜审结束了,不如去王府一叙如何?” “听说张大人喜欢喝茶?本王府上珍藏了一些上好的方山露芽。” 本来张柬之还心情不错,听到这话,脸色直接掉到地上。 心里暗骂,眼皮子底下还剑拔弩张,这厮倒好,竟然当着众大臣的面,大肆攀附! 而且…… 张柬之本来计划,暗中相助,结果赵桓一句话,直接就把他给卖了。 见张柬之气的不吭声,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昂着头,主动扫视着在场的众大臣。 “不就是越权之罪吗?本王认了!” “不知诸位,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主导夜审的大理寺少卿,脸色阴晴不定。 越权之罪,只能交由陛下裁决,到时候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着赵桓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大理寺少卿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张柬之在旁边盯着,若是过于为难赵桓,只怕是显肃皇后那边不好交代…… 最关键的是! 论关系,大理寺少卿还是赵桓的本家叔叔,他可没有大义灭亲的魄力。 里外里,全都沾亲带故,这怎么审?! 宗正寺卿和大理寺少卿,不吭声,礼部又向来中立,兵部和吏部纵使联手,也难成气候。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殿前司的态度! 第196章 七堂会审 殿前司在汴京的权限,毋庸置疑。 童贯活着的时候,对于殿前司的掌控力度,不可谓不大。 可以说,控制殿前司,就等同于掌控汴京半数以上的兵权。 按理来说,赵桓干掉童贯,乃是汴京公开的秘密,殿前司必定极力反扑,将赵桓消灭于萌芽之中。 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殿前司自上而下,竟然全部缄默。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大宋朝堂的风向已经变了。 赵桓派出岳飞,短短十日之内,摘回常胜军贼首三百余颗,震惊朝野。 殿前司里面也不乏满腔热血的有志之士,对于赵桓雷厉风行,刚强霸道的举措,佩服之至。 同时,童贯一死,受益最大的就是当今陛下。 失去了童贯的掌控,再加上童贯旧党不堪大用,最关键的是蔡京没有及时赶回来,而蔡系党羽又受到赵桓的压制。 如此一来,殿前司的掌控权,就逐渐重新回到陛下手中。 这也是为何,赵桓闯出这么大的祸,陛下却没有公开表达任何不满。 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想要重新掌控殿前司,也绝非易事。 其中的顽固派,自然将赵桓视为仇敌。 只要殿前司愿意和吏部以及兵部,形成合力,便可以把赵桓这股嚣张气焰给压下去。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殿前司虞侯马初身上。 别看“虞侯”官职只有区区从五品,却官低而权大! 其权,在正任防御使之上,仅次于正副指挥使,乃是三衙管军之中的首位。 可以说,马初的态度,就代表了殿前司的立场。 马初能够坐在大理寺,自然是上面周旋的结果,只因他既不左,也不右,乃是最典型的中立派。 毕竟这场夜审,涉及皇长子,无论是过分纵容,还是刻意打压,都不妥。 马初作为中立派,自然能说上几句公道话。 “凡涉及皇室诸事,殿前司都不便发言。” “诸位大臣只管自行处置,无论结果是什么,殿前司都极力支持。” 这话…… 等于没说! 童贯一死,殿前司内部掀起惊涛骇浪,报国党和顽固派,正在激烈的内斗,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心思参与围剿赵桓? 兵部和吏部侍郎,瞬间泄了气。 而张柬之则笑而不语,这场夜审,正如他之前所料,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就是走走过场而已。 到时候陛下也可昭告群臣,朕不是没审赵桓,只是连大理寺都觉得,赵桓诛杀朱淳,顶多只是越权之罪。 搁在以往,越权之罪可严办,但现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因为这种罪名,就让大宋失去一个能干之人? 大理寺少卿见状,也只好顺水推舟。 “朱淳以下犯上,虽罪该万死,但定王私自用刑,仍旧犯了越权之罪。” “按照大宋律例,应当将其收监,羁押三年!” “但考虑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故而从轻发落。” “责令定王,一年之内,不得踏出汴京半步,倘若违禁,则重罚严判,以正律法森严!” 这个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对于赵桓而言,他早已经把蔡京等五大权相,全部得罪了个透。 可以肯定,只要赵桓走出城门,绝活不过三天。 就算是有人八抬大轿,请赵桓出城,他都不会出去,该硬气的时候硬气,该软的时候软,才能长久不衰。 此等软禁惩处,自然合乎赵桓的心意。 而对于那些看赵桓不爽的官员,也算是没白跑一趟,只要赵桓认罚,甭管轻重,都能证明“律法之森严”。 将来惩办赵桓,也就有法可依,有理可据。 另外……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只要赵桓不离开汴京,就无法脱离陛下的掌控。 任凭赵桓如何疯狂强势,陛下一句话,就能弄死他。 只要陛下依旧大权在握,赵桓就很难摆脱“人质”的困境。 随着一众官员相继离去,整个大理寺,只剩下三人。 宗正寺卿,大理寺少卿以及赵桓。 大理寺少卿看着不知“畏惧”为何物的赵桓,不由长叹了一声。 “纵使童贯之流最强势时,也不曾像定王这般疯狂,当众处死朝廷命官。” “定王以后还是收敛些,照此下去,早晚会惹上大祸。” 此话,大理寺少卿,乃是以“宗族亲属”的身份,善意提醒赵桓。 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已经完全把大理寺当成自家后院的赵桓,自然明白大理寺少卿的好意。 不过他还是回了一句:“我大宋疲软太久,无论是金寇还是辽狼,都敢肆意侵犯大宋边疆,意图染指中原。”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之乎者也,有诸位大臣就够了,至于展露爪牙之事,则交给本王。” 大理寺少卿心情复杂,毕竟……赵桓这话不算错。 现在的大宋,确实太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场面的人了。 这也是为何…… 大理寺少卿对赵桓,既讨厌又喜欢。 张柬之就实在多了,语重心长道:“暴戾和残暴,一线之隔。” “私自处死朝廷命官,便是残暴之举,已然犯了大忌!凡是朝臣,皆容不下你。” “以后若是再犯,纵使皇后殿下也保不了你!” 赵桓明白,张柬之能够坐在大理寺监审,自然是显肃皇后暗中发力。 这位坐镇后宫的养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知道了,本王以后下手轻点就是。” 看着赵桓敷衍至极的模样,张柬之就知道,这厮肯定是没往心里去。 张柬之苦口婆心道:“不是下手轻点,而是就不能对朝臣动手!” “想要铲除政敌的方法有很多,直接痛下杀手,乃是最愚蠢的方式。” 一听这话,赵桓顿时满脸为难:“但本王不喜欢玩心计,干净利落,全部快哉?” 张柬之气的直接站起身,厉声呵斥:“不喜欢也得喜欢,由不得你!” “若人人都与你这般,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成何体统?!” “你若再敢对朝臣下手,老夫就将你抓进宗正寺,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第197章 犯的就是大忌 张柬之撂下狠话,懒得再和赵桓啰嗦,甩袖而去。 连向来好脾气的张柬之,都被赵桓气走了,大理寺少卿不由摇头感叹。 “定王,你就长点心。” “你知道杀了朱淳一事,要有多少人在背后给你擦屁股?” 这场夜审如此“顺利”,自然是多方斡旋的结果。 赵桓装模作样的深思熟虑,然后一脸真诚的看向大理寺少卿。 “不如这样!” “以后你们负责擦屁股,本王负责冲锋陷阵,相辅相成,皆大欢喜,如何?” 大理寺少卿的脸色,瞬间臭到了极致。 他也不啰嗦,直接一抬手,指向大门:“你给我滚!” 真不是赵桓油盐不进,而是现在大宋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必须拿出最强硬的一面。 若是连赵桓,都跟诸般大臣一样,工于心计,那只会把赵桓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精气神,全部耗尽。 暴戾也好,残暴也罢。 赵桓就是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他这个凶悍到了极点的王爷,即将掌控易州,对金人迎头痛击。 他在朝堂之上的诸般斗争,都是为了给接下来的大战铺路,并且警告所有人,胆敢在战争上做文章,本王见一个灭一个! 在大理寺少卿的喝骂下,赵桓灰溜溜的离开大理寺。 早已经在门口守候多时的朱琏等人,见赵桓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朱琏下意识迎了上来,刚要伸手去拉赵桓,却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在府外,动作不由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朱琏却感觉身旁刮过一阵香风,紧接着就看到郑庆云毫无顾忌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赵桓。 “王爷,您没事了?” “太好了!” “奴家和姐姐都快吓死了。” 郑庆云紧紧搂着赵桓的胳膊,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看赵桓的眼神,尽是柔情。 赵桓也伸手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回以温柔笑意:“傻丫头,能扳倒本王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看着赵桓和郑庆云亲昵的动作,朱琏心里竟羡慕不已。 她注定无法像郑庆云一般,敞开心扉,全心全意的接纳赵桓,不顾世俗的眼光。 作为王妃,谁也无法动摇她高高在上的地位,但这份尊贵对于朱琏而言,却成了身不由己。 等郑庆云松开手,赵桓便主动敞开胳膊,一脸坏笑的看向朱琏。 “爱妃也来了?!来,让本王也一起抱抱。” 朱琏心里怦怦乱跳,脸色却依旧冰冷,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本宫又不是小丫头,还是免了!” 被朱琏无情拒绝,赵桓也不失望,毕竟朱琏能够出现在大理寺门外,就已经证明她牵挂着赵桓。 郑庆云的话,印证了赵桓的猜测。 “姐姐也很担心王爷,第一时间就派人联系了所有人。” 被郑庆云捅破心思,朱琏脸上的羞红一闪即逝,瞪了郑庆云一眼,没好气道:“就你多嘴!” 看着朱琏那副傲娇到了极点的模样,赵桓别提多喜欢了。 不过等他看向长福时,脸色又瞬间垮了下去:“臭小子,你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谁允许你把此事,告诉王妃的?” 长福早就做好了被惩罚的心理准备,被赵桓一喝,他直接跪倒在地,神情极为落寞。 “请王爷惩处。” 赵桓冷言冷语道:“罚你一个月工钱,以儆效尤,若是再敢阳奉阴违,打断你的狗腿!” 本来长福还担心,会被赵桓赶走,毕竟背叛王令,乃是大忌。 结果…… 竟然只罚了一个月工钱?! 长福惊喜万分,当即对着赵桓磕头如捣蒜:“属下领罚,谢王爷开恩!” 赵桓哪里舍得真罚长福? 毕竟这小子,可是赵桓最值得信赖的爪牙,况且他此次违抗命令,也是担心赵桓的安危。 最起码的好赖,赵桓还是分得清。 除了王府的人,陈钊和王大全,以及赵石岩也在场。 虚惊一场,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赵石岩冷着脸,没好气道:“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没有大事,尽量少接触。” “诸如此类的事情,王府可自行解决。” 自从赵石岩重新执掌了开封府后,这脾气是一天比一天臭,对赵桓也是越发的敬而远之。 当然,这并不代表赵石岩卸磨杀驴,而是他位居高位,必须避嫌。 否则朝臣总是弹劾他,他也很难办。 不过赵石岩既然能亲自来大理寺,足够证明,关键时刻,这家伙绝不会掉链子。 赵石岩前脚刚走,陈钊和王大全就凑了上来。 陈钊眼睛发光:“王爷!您真是绝了!” “今夜可是七堂会审啊,这等阵仗,您都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绝对称得上史无前例。” 陈钊心中对赵桓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王大全也觉得,赵桓能够虎口脱险,简直就是奇迹,要知道,今夜审理赵桓的官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而且……他们的权力很大,只要形成合力,甚至可以当场废黜赵桓这个王爷。 面对二人的炙热目光,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 “区区七堂会审而已,不足为虑。” “便是六部九寺内廷班直,全都到齐,又有何惧?” 赵桓这牛皮,都快吹上天了,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税。 若是同样的部门,换上一批人来审理赵桓,结果必定截然相反。 好在,来的都是自家亲戚,而且跟赵桓也没有过节,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桓在家人和亲信的拥趸下,迈着四方大步,甚是嚣张的往回走。 夜渐深,同一时间的易州,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按照原定计划,赵昆率领二十名敢战士,成功进入首府城门。 进门的瞬间,赵昆便骤然发难,只因身后的二十个敢战士,全部身披重甲,必定会被对方责令卸甲。 “杀!” 随着赵昆一声令下,二十个敢战士,全部举起手中的步槊长刀,朝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守军杀去。 事发突然,当场就有十几个守军被干掉,一时间整个首府,锣鼓声大作! 第198章 奇袭易州首府 位于城门处的守军,足有五百多人! 城墙上二百,城下三百,光是赵昆周围二十步内,就聚集着超过百名守军。 其中不乏大量身披重甲,以防万一的战卒,他们手持步槊大斧甚至链锤,严阵以待。 只带了区区二十个敢战士的赵昆,但凡脑袋没有被驴踢,就绝不会在城门造次。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面对敢战士的凶悍攻势,身披半甲或是无甲的士兵,纷纷向后退避,把战场交给重甲战卒。 但是他们这一退,却向重甲战卒释放了一个极为不好的信号,重甲战卒竟也开始向后退避! 本该被轻而易举镇压的敢战士,反倒得以喘息。 这些敢战士都是百战老兵,经验极其丰富,自然不必赵昆这个“门外汉”指挥,第一时间向内集结,极为默契的汇聚为两排。 他们以城门为依托,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 “为了定王!为了大宋!” 仅仅二十个敢战士,却爆发出不亚于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本就乱做一团的敌人,更是一脸骇然,阵脚大乱。 就在这时,赵昆已经跑到城门外,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点燃身上的衣裳,然后用力挥舞起来,以火为号! 孤立于黑暗中的王犇,看到城门处摇曳的火光,立刻从腰间拔出牛角号,用力吹响。 下一刻,自王犇后方一里远的地方,冲出八十匹战马。 这些战马并未披挂甲胄,它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披挂整齐的敢战士,送到城门,增援赵昆。 敢战士自王犇身旁飞掠而过,直奔城门而去,盏茶间,急奔三里。 他们翻身下马,手持大盾和长兵器,鱼贯涌入城门。 随着援军到达,苦苦支撑的而是先锋死士,终于得以喘息。 如此一来,城门处就已经齐聚百名重装敢战士,面对勇武之躯和厚重铁甲组成的防线,城内守军无不骇然。 王犇紧随其后,率领虎翼军,向着城池稳步推进。 他站在队伍最前方,单手抓着槊柄,将步槊扛在右肩,每迈出五步,便会发出一声怒吼。 “杀!” 身后的虎翼军将士,跟随王犇,其声呐喊。 “杀!杀!杀!” 撼天动地的气势,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朝着城池笼罩而去。 位于城墙上的守军,听着催命符似的喊杀声,以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沉重踩踏声,已经吓得面如死灰。 “快!快去禀报将军,敌人大军来袭!” 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跑下城墙,一鼓作气来到知州府,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大人!将军!大事不好了,敌人诱开城门,大军来袭,城门告急。” 此时,知易州事陈奇和易州定远军安抚使周寿康,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等着赵昆前来赔礼谢罪。 结果赵昆没等到,反倒等到了敌军奇袭的噩耗。 由于事发突然,陈奇被惊得直愣神,坐在对面的周寿康也吃了一惊,但好在立刻反应了过来。 啪! 周寿康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怒喝:“混账!” “该死的赵桓,竟然派人偷袭,来人呐,传我命令,将来犯之敌,斩尽杀绝。” 陈奇脸色难看至极,在此之前,他已经得到风声,赵桓被封为知易州事,已经是易州名副其实的新主子。 而陈奇则需返京述职,再做安排。 他在易州经营了这么多年,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岂能如此轻易就把这棵摇钱树,拱手让人? 陈奇和周寿康沆瀣一气,拒不听召,凡是赵桓派来的人,若是配合他们继续渔利,也就罢了。 若是胆敢夺权,便尽数干掉。 可谁曾想?对方竟然先下手为强,趁夜奇袭。 “周……周将军,这……这个赵昆竟如此大胆,赶紧将其灭掉,否则咱们可就全完了。” 看着陈奇脸色煞白,一副吓破了胆的嘴脸,周寿康心里就是一阵鄙夷。 不过他们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周寿康只能耐着性子安抚。 “知州大人莫慌,我城中守军足有三千!” “定远军可在两个时辰内,增援过来。” “况且还有高拖山的常胜军在此。” “就凭对方这点人,想要拿下我城池,无异于痴心妄想。” 见周寿康如此有底气,陈奇这才吃了颗定心丸,缓缓坐下身,平复着紧张的心情。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传令兵就再次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将军,敌人固守城门,我等难以攻克敌阵。” 什么?! 周寿康瞬间暴怒:“没用的东西!” “城中三千守军,难道连区区二十个人都拿不下?!” “就算是三千头猪,一人上去拱一下,也能把那群混蛋拱成肉泥。” 传令兵擦拭着额头大汗,连忙解释:“不是二十,而是百余。” “全都是重甲战卒,武器齐全,在城门洞里结成龟甲阵,左右两翼依托城墙,根本无法迂回绕后。” “正面硬碰硬,就连城中的甲士,都碰不过他们。” “这……这些重甲战卒,极为凶悍,似乎是当初屠杀常胜军新兵营的那群敢战士!” 听到“敢战士”三个字,周寿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他知道赵桓招揽了一批,当年效力于定真府的敢战士,但人数只有二三十人而已。 虽精良彪悍,但人数稀少,因此不足为虑。 可是现在,却突然冒出来百余敢战士,周寿康头皮都开始发麻。 要知道,当年这些重甲战卒,可是能够正面扛住辽国铁林军和西夏铁鹞子冲击的骁士。 除非把这百余敢战士的体力耗尽,否则想要正面冲破敢战士的阵线,难于登天! 就在周寿康震惊之际,噩耗再传。 “将……将军,虎翼军已经推上来了,城门失守!” 周寿康犹如五雷轰顶,他没想到赵桓麾下大军的势头竟如此凶猛,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夺下了城门。 虎翼军乃是禁军中的一支精锐,全员甲士…… 一旦他们冲上城墙,将守军斩尽杀绝,城池陷落,便只是时间问题。 第199章 雷霆之势 定远军的支援,最快也要两个时辰,等援军赶到,整个城池都已经被虎翼军犁一遍了。 周寿康咬了咬牙,低喝道:“传我命令,击敌于街道巷弄!” 一听要打巷战,传令兵腿肚子都发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城门已经彻底落入赵昆的掌控。 大批虎翼军甲士,登上城墙,开始重点清除城墙上的守军。 王犇接过指挥权,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巩固城墙防线,一旦定远军增援赶到,便以城墙为依托作战。 半个时辰后,王犇留下敢战士和一百虎翼军甲士,镇守城门,其余虎翼军甲士,全部进城。 面对精锐甲士,城中守军根本无法组成有效的抵抗。 虽说是最惨烈的巷战,但却更像是猫捉老鼠,凡是被虎翼军甲士发现的敌人,无不转瞬就被屠戮殆尽。 城中的重甲战卒,早就被打散,根本无法对轻甲部队提供掩护。 随着虎翼军的地毯式推进,大批守军,开始从北门窜逃。 王犇故意不在北门设防,就是要把溃兵从城里挤出去。 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夺取首府,继而控制易州,而不是把敌人逼到绝经,做困兽之斗。 等陈奇得知守军早已经开始溃败,想要出逃时,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过后,知州府大门被直接撞开。 惊慌失措的陈奇,直接被甲士薅住衣领,拖拽到院子里。 等陈奇抬头看向大门时,只见赵昆和王犇,一前一后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陈奇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辩解起来。 “赵……赵义士,为何言而无信,突然袭击?” “下官已经知道定王被册封为知易州事,只要赵义士进了府,下官自然配合交接。” “这般大动干戈,绝无必要。” 面对陈奇的辩解,赵昆眼神却无半点动摇。 “你若真会乖乖交权,早在圣旨下达时,就该启程返京了。” “陈奇,我劝你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我乃是易州本地人,你是什么货色,我岂会不知?” “当初我们进京,就是你这厮与高俅狼狈为奸,害死我那十七个兄弟,现在他们的灵位,还供奉在定王府的英灵祠里。” “血债血仇,一并清算!” 听到这话,陈奇瞬间面如死灰,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昆这个废物,去了一趟汴京,竟然真的发达了。 当初根本不入陈奇法眼的跳蚤,只因抱上了赵桓的大腿,便一脚踩在了陈奇的头顶。 就在这时,周寿康也被擒获,一并押入知州府。 周寿康算条汉子,尽管刀架在脖子上,仍旧对赵昆怒目而视,厉声怒喝。 “混蛋!” “尔等偷袭易州首府,绑架朝廷命官,待我禀明陛下,定要将尔等夷平九族。” 刚才还萎靡不振的陈奇,听到这话瞬间支棱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色厉内荏的威胁起来:“我乃陛下亲封的知易州事,尔等若是胆敢碰我一根汗毛,便是弥天大罪!” 就算陈奇的知州官职已经被革,但只要他还没有和赵桓交接,就依旧是知州最高长官。 陈奇心里阵阵冷笑,他料定赵昆不敢对他痛下杀手。 得意之际,陈奇却惊讶的发现,赵昆从属下手中接过单刀,看待陈奇的冷漠眼神,犹如死尸一具。 “我……我是朝廷命官,你真敢杀我?!” “难道不怕被夷平九族?” “赵昆,你可要想好了。” 面对陈奇的一再威胁,赵昆却无动于衷,他擦了擦刀刃,冷哼一声。 “定王有令,只要于易州,于大宋有益,只管先斩后奏。” “诛杀尔等奸佞,等同于为大宋拔出毒瘤,挤出恶疮,有定王撑腰,何惧之有?” 什么?! 陈奇眼睛睁得老大,震惊无比的注视下,赵昆没有任何迟疑,手起刀落。 滚烫的鲜血,飞溅出七八步远。 一旁的王犇也不含糊,直接将大声喝骂的周寿康当场斩首。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犇拎着陈奇和周寿康的项上人头,走出知州府,大声喝道:“知州和定远军节度使,拒不交权,与常胜军叛党沆瀣一气,已经就地正法!” “易州,乃是定王的易州!” “大宋,乃是赵氏的大宋!” “无论是谁,胆敢在此造次,格杀勿论。” 陈奇和周寿康被斩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定远军,原本打算攻城解围的定远军,瞬间失去了战意。 次日傍晚,在赵昆的安抚政策下,群龙无首的定远军,最终选择了投降。 前后不到六个时辰,赵昆和王犇就拿下了易州首富,将定远军缴械。 消息传回汴京,已经是两天后。 定王府。 赵桓坐在前堂,翘着二郎腿,看着易州传来的捷报,心情大好。 “岳飞,这个王犇,不愧是与你并肩作战的悍将,有勇有谋,未来可期!” 伤势已经好转的岳飞,站在赵桓身旁,沉声道:“王犇虽勇,但谋略不足。” “若不是有赵昆在旁督战,单凭王犇一人,难以成事。” “王爷眼光独到,知道赵昆此人可用。”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赵桓放下军报,扭头看向岳飞,眼神流露出一抹诧异。 “你怎么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岳飞眼神无波,依旧昂首挺立:“属下乃肺腑之言,绝无讨好之意。” “王爷只知道,王犇乃是属下旧部,就委以重任,这份信任,不仅属下感激之至,就连所有敢战士,也心悦诚服。” “我等原为王爷,鞠躬尽瘁,纵使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赵桓还要思量一番,免得被对方的糖衣炮弹给打迷糊了。 但是从岳飞嘴里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赵桓感叹于身边终于有了一群能臣干将,暗暗得意之际,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王爷,赶紧去朱家,家族大会已经开始了!” 由于朱淳之死,影响较大,陛下为了安抚朱家,特意召朱家人入宫进谏。 因此家族大会不得不往后延期。 今日一早,朱伯平就纠集朱家族人,召开了家族大会。 第200章 苦京中权贵 赵桓若是不去朱家镇场子,只怕是老丈人会被愤怒的朱伯平生吞活剥了。 况且,朱琏已经先行回家,到时候朱家族人的矛头,免不了要指向朱琏。 赵桓起身伸了个懒腰,伸手拍了拍岳飞的肩膀。 “你再修养些时日,何时去易州,自己决定就是。” 对于赵桓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岳飞心中感激无比,能够为这种主子效力,乃是他的荣幸。 赵桓留岳飞在府里养伤,带着长福,准备前去参加朱家的家族大会。 结果走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郑庆云的喊声。 “王爷,等我一下,我也要去。” 赵桓转身一看,为之一愣。 平日里穿着素雅的郑庆云,此时竟然换上了一身华贵的长袍,一身雪白,宽大水秀随风飘摇,外衬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这一身衣裳,虽然没有品级,但没有个几十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赵桓不由看呆了:“庆云,你这是……” 感受到赵桓的惊艳目光,郑庆云小脸泛红,羞答答道:“姐姐说了,奴家虽然还没有嫁入王府,但不能给王府丢了颜面。” “等……何时嫁入王府,再置办一身袆衣,先穿着这件长袍,将就一下。” 郑庆云虽然曾是官邸小姐,但毕竟是小地方的人,哪里穿过这么昂贵的衣裳? 她显得极为爱惜,两只小手始终抓着大腿两侧的衣摆,生怕垂到地上弄脏了。 本就温柔如水的郑庆云,此时看起来,更如“白云”一般温润。 一想到眼前的美人儿,是自己的女人。赵桓就不由自主的……兴奋了起来。 不过考虑到有正式,赵桓只好压下龌龊的想法,愧疚道:“也怪我!” “你来到王府这么久,竟然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给你置办。”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自从之前在朱家,郑庆云极力维护朱琏,朱琏对郑庆云的态度,就越发的温柔和善了,简直把郑庆云当成了亲妹妹看待。 朱琏能想着给郑庆云置办一身长袍,赵桓自然是打心眼里觉得欣慰。 郑庆云轻咬薄唇,小声道:“王爷不必自责,奴家有的穿就好了。” “王爷能把奴家从教坊司解救出来,还把奴家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呵护,奴家已经感激涕零了,哪还敢再奢求其他的?” 赵桓会心一笑,直接攥住郑庆云冰冰凉凉的小手。 这个动作,令郑庆云娇躯微颤。 若是换做朱琏,早就一巴掌把赵桓打开了,但生性温润的郑庆云,却并未拒绝赵桓的“冒犯”,就这么红着脸,默默依从。 赵桓攥着郑庆云的小手,牵着她,毫无顾忌的走街串巷。 好在赵桓是王爷,平民老百姓根本不敢直视他,就算是一些官宦子弟,也绝不敢当着赵桓的面指指点点,只敢窃窃私语,小声舆论。 “哟呵,不愧是定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与女子拉拉扯扯,而且好招摇过市,好生大胆!” “大胆又如何?你上去骂他啊!” “骂他?你敢吗?他能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呵呵,别说拉拉扯扯招摇过市,就算是左搂右抱,又能如何?谁让他是王爷,还是大宋最暴戾疯狂的王爷。” “朱家嫡长孙又如何?还不是被定王当众掌嘴?牙都快打掉了,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朱淳更是被定王一刀砍了。” “真想不到,昔日那个窝囊废,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躁狂,简直就是茹毛饮血的凶悍野兽!” “大宋积弱,也该多点兽性了!” “没错,听说定王已经被册封为知易州事,将来免不了要与金人对垒,到时候就连金人,恐怕都要忌惮定王三分?哈哈哈!”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赵桓依旧昂着头,我行我素,赵桓就是喜欢这些人看他不爽,又干不掉他的憋屈相。 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一阵细微的哀嚎声,飘入赵桓的耳中。 赵桓下意识朝旁边的弄巷看去,直接几道身影,拖着一个女子,匆匆消失在巷子深处。 赵桓眉头一皱:“光天化之下,还敢强抢民女?” 一旁的长福,神情复杂的回了一句:“最近……这种勾当可不少见。” 赵桓眉头皱的更深了:“怎么说?” 长福一脸无脑:“自从王爷掌控教坊司以来,所有歌姬,全部卖艺不卖身,这可……苦了城中的达官显贵。” 长福故意把“苦”这个字的腔拖得老长,暗示赵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没了教坊司这个稳定的“皮肉”来源,城中权贵,自然是另辟蹊径。 这种事,按说不归赵桓管,而是由开封府尹赵石岩负责。 “赵石岩是干什么吃的?” 见赵桓脸色难看,长福苦笑感叹起来:“王爷有所不知,这些女子,大多都是地方卖掉的穷苦女子。” “京中权贵也不能算是抢,而是强卖。” “有买卖契约在,赵府尹也不好管。” 这叫什么屁话?强卖和抢劫有什么区别?金人的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这群所谓的狗屁权贵,还有心思搞这种龌龊事! 赵桓偏要管上一管! “长福,去看看怎么回事,速战速决,免得耽误了朱家那边。” 既然赵桓都发话了,长福自然毫不迟疑,直接迈步跑进巷子里。 巷子的尽头,乃是城中望族刘家的后门。 长福连敲三下,一个贼头贼脑就顺着门缝弹了出来。 “谁啊!” 结果不等家丁看清楚来人,就感觉头发被对方抓住,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踹飞了。 长福一脚踢开后门,闯进院子里,结果整个人为之一愣。 后门对着的未必就是后院……也有可能是训练场…… 几十个护院家丁,正在操练武艺,随着长福闯进来,现场的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见家丁已经开始聚拢过来,长福一边往后退,一边赔笑道:“兄弟们,你们继续操练,我就是探个路而已。” 带头的护院,拧眉瞪眼,厉声怒喝:“探到你祖宗头上来了?!” 第201章 丹书铁券 长福虽忠勇,但却不傻,面对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家丁,他就算再能打,也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就在这时,赵桓迈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护院家丁,一眼认出了赵桓,刚才还凶神恶煞,转眼已经换上了另一副谄媚表情。 “哪阵风把王爷吹来了?” “贵足踏贱地,整个刘家都跟着蓬荜生辉。” 面对家丁的奉承,赵桓无动于衷,直截了当道:“刚才被你们抓来的女子,带到哪去了?” 护院家丁的脸色又是一遍。 “王……王爷此言何意?小的怎么听不明白?” “什么女子……” 赵桓早就料到他们不会承认,索性直接冲长福使了个眼色,直接对刘家宅院进行搜查。 刚才还强壮镇定的家丁,瞬间大惊失色。 他连忙带着一众家丁,不断推诿阻拦,同时打发人,立刻去通知老爷。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紧接着走出一个白衣青年,满脸不耐烦道:“吵什么吵!本公子的雅兴,都被你们吵没了!” 此人正是刘家大少爷,刘宇。 护院家丁哪敢迟疑,连忙冲刘宇使眼色,刘宇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三个外人。 认出赵桓,刘宇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并未有半点胆怯,反倒昂着头,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定王。” “难道王爷就可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 “我倒是要去京兆府问问,王爷犯法,究竟是否与庶民同罪!” 刘宇就是要表现出强硬的一面,避免赵桓搜查刘家,若是发现“金屋藏娇”,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刘宇深深的看了郑庆云一眼。 那一身雪白长袍,随风飘摇的大袖子,以及犹如瀑布一般的乌黑秀发,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刘宇心里忍不住咒骂起来。 无论是朱琏,还是眼前的郑庆云,皆是出了名的倾城美人儿,怎么全都便宜了赵桓这个混蛋! 当初赵桓邂逅郑庆云,美其名曰一眼定情,实则就是色欲熏心,借着职务之便,强占歌姬罢了。 什么狗屁情真意切,打死刘宇都不相信,赵桓有这般风雅,他恨不得把赵桓直接干掉,霸占了朱琏和郑庆云才甘心。 刘宇下流龌龊的眼神一闪即逝,但还是被赵桓敏锐的捕捉到了。 赵桓可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毕竟朱家的家族大会已经开始,他直截了当道:“今日本王有事缠身,你若将那姑娘放了,本王就当无事发生。” 这年头,买卖子女,乃是灰色产业,朝廷不鼓励这么做,但也并无明文禁止。 而且买家只能让被卖者出苦力,打骂尚可,但若是涉及到实质性的伤害,自然也是违法的。 什么正房夫人,因嫉妒小丫鬟,直接命人将小丫鬟杀了,纯粹是无稽之谈。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卖身契必须要经过官府公证。 如若不然,契约便不受法律保护,卖家泛滥不认账,拿了钱,扭脸又把子女要回去的例子,不胜枚举。 刘宇明知赵桓无权插手此事,越发的嚣张起来。 “没错!本公子确实带回来一个女人,但该花的钱,本公子一文都不少。”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何错之有?就算是告到京兆府,本公子也不怕。” 此事,确实比较棘手。 若无受害者状告刘宇,赵桓还真不能把刘宇怎么样。 刘宇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郑庆云,突然发出一阵嗤笑。 “没想到定王竟然舍得为郑小姐,置办这等行头。” “我们刘家,便是以养蚕起家,贩布发家,一眼就能认出,郑小姐这件衣裳,乃是由上好的蚕丝所织,少说也要五六十两银子。” “听说……” “现在定妃还穿着那件破袆衣?” “哈哈哈,想不到定王也是如此的喜新厌旧。” 此言一出,长福大为光火,整个定王府,谁不知道赵桓把朱琏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捂在手心怕摔了。 朱琏之所以还穿着那件破袆衣,乃是为了时刻提醒赵桓不要忘本。 这份贤惠和深明大义,尤其是刘宇这等货色能够理解? “姓刘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面对长福的呵斥,刘宇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怎么,戳到痛处,便当场翻脸?定王府也就这点气量!” “你若胆敢碰本公子一根汗毛,小心陛下夷平你的九族!” “莫说是你,就算是定王,也不敢碰本公子!” 说到这,刘宇还故意挑衅无比的冲赵桓一挑眉。 凡是汴京城的名门望族打,或多或少都有点来头背景,刘家便是其中的典型。 早在宋仁宗时期,刘家就因立下大功,或赐丹书铁券,也就是俗称的……免死金牌。 这玩意儿,可传代,却不能世袭。 换言之,也就是父传子,子传孙,过了孙子这一代,丹书铁券就无效了。 而且只免三死,常刑不加责。 说白了,偷鸡摸狗之类的刑罚,可以免除,若是犯了大案,比如谋财害命,依旧杀无赦。 任凭刘宇如何嚣张,只要他不犯错,赵桓就拿他毫无办法。 见赵桓笑而不语,刘宇还以为赵桓怕了,更是得意的没边了。 从他看见郑庆云的第一眼,就已经无法自拔。 此时更是毫无必会的将视线,投向郑庆云,上下打量起来。 长福厉声怒喝:“大胆!竟敢对后妃不敬!” 刘宇却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后妃?叫的早了点!” “放心,本公子向来通情达理,既然郑小姐来到刘家,本公子又岂会怠慢?” 说罢,刘宇直接叫来一个家丁,耳语几句。 家丁转身跑走,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锦盒,随着盖子掀开,里面竟然放着一条上好的蚕丝长裙。 “这份薄利,送给郑小姐,免得到时候,定王府再冒出一个后妃,郑小姐以后连件新衣裳都没有,岂不委屈?” “定王舍不得花钱,本公子替定王花!” 第202章 挖王爷墙角 刘宇此举,无疑是讽刺赵桓抠门小气,对待自家女人都如此寒酸。 刘宇随手送出的一件蚕丝长裙,就价值一百两银子。 天底下的女人,哪有不喜欢新衣裳的? 郑庆云也不例外,她看了一眼蚕丝长裙,眼神闪过一抹亮色。 但喜欢归喜欢,郑庆云分得清楚好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刘宇的“好意”。 “多谢刘公子,但我是定王府的人,不受外财。” 刘宇眼睛一亮,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女人,不仅长得漂亮,温柔似水,而且还恪守规矩,绝不越界半步。 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便宜了赵桓?! 考虑到郑庆云和赵桓还没有成亲,甚至八字都没一撇,刘宇瞬间动了心思。 若是能把王爷看中的女人,占为己有,岂不是一桩妙谈? 想到这,刘宇更是殷勤不断。 “郑小姐此言差矣。” “这哪里是什么外财?在下只不过是仰慕郑小姐的名声,送上小小薄礼而已。” 郑庆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躲在赵桓背后,小声回应:“我……我哪有什么名声?” “前半生不过是地方小吏家的闺女,家道中落,所幸受王爷搭救,才免于受尽折磨。” “请刘公子不要再调侃我了。” 郑庆云心思单纯,对任何事的理解,都只能停留在表面。 若是遇到出言不逊,故意侮辱的人,她自然会勇敢的站出来,维护定王府。 但碰上刘宇这样阴阳怪气,口是心非的家伙,郑庆云就无法应付了。 甚至一度觉得,此人看起来不算坏。 只不过,任凭刘宇如何口若莲花,郑庆云都不为所动,绝不会给定王府惹来任何非议。 看着郑庆云这番真诚又谨慎的模样,赵桓心里自然是暗生喜欢。 至于刘宇的心思,赵桓也心如明镜。 这厮,不仅对郑庆云动了歪心思,而且还想借机转移话题,免得强卖女子的事情败露。 毕竟这种事,说得清叫做买卖丫鬟,说不清,就变成欺男霸女了。 丹书铁券赦免的罪,可不包括这一项! 长福已经压不住怒火了,拳头攥的咯吱作响,迈步就冲了上去。 “你这狗日的,竟敢觊觎后妃,找死!” 不等长福靠近刘宇,就已经被周围的护院家丁拦住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传说中的暴戾王爷,不过尔尔,遇到身怀丹书铁券的少爷,还不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直接把长福按住。 为首的护院家丁,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长福管家,你乃是定王府的鹰犬,也算是主子身边的狗,岂能如此莽撞?” “伤了和气是小,若是伤筋动骨,那可就不好了。” 刘宇甚至懒得多看长福一眼,直接冲赵桓眉头一挑:“王爷守着教坊司,什么样的美人儿得不到?” “不如把郑小姐让给在下如何?” “作为交换,本公子愿意送上白银三千两,到时候王爷不就有钱给王妃置办新袆衣了吗?” 说到这,刘宇又看向郑庆云,眼神尽是兴奋。 “郑小姐进定王府也有些日子了,除了身上这件衣裳之外,还得到什么好处了?” “呵呵呵,跟随这种寒酸王爷有什么劲?” “不如从了本公子,本公子和定王可不一样,对自家女人,最是舍得花钱,你的下半辈子,必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郑庆云终于搞清楚了刘宇的意图,心里对他仅剩的一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赵桓则笑着拍了拍郑庆云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担心。 别说区区一个刘宇,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休想把她从赵桓身边夺走。 “不愧是刘家长子,果然有魄力。” “你是自庆云进王府以来,第一个当着本王的面撬墙角的人。” 面对赵桓的感叹,刘宇丝毫没有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语气变得更加尖酸。 “什么叫撬墙角?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郑小姐和定王甚至连媒妁之约都没有,天下任谁,都可以追求她,不是吗?” 赵桓并未反驳,毕竟大宋的人文风气,还比较开放。 寡妇改嫁,二婚三婚,婚前毁约,这些后世极为忌讳的事情,搁在大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桓看了一眼锦盒里的蚕丝长裙,不由调侃起来。 “正如刘公子所言,只要庆云和本王还未成亲,任何人都有权追求她。” “不过这世上,像刘公子这般敢于虎口夺食者,恐怕不多。” “而且区区价值百两的礼物,就像博得美人一笑,未免太寒酸了点?” 见赵桓竟然开始讨价还价,刘宇更是有恃无恐。 他当场发生大笑起来:“哈哈哈。” “王爷就是王爷,好大的口气!” “论寒酸,本公子拍马都不及王爷分毫。” “至少本公子还送了一件价值百两的长裙,不知王爷送了郑小姐什么?” 说到这,刘宇突然话锋一转,指着郑庆云的衣裳,得意洋洋道:“实不相瞒。” “郑小姐身上这件长袍,正是出自我刘家的铺子。” “此乃定妃所赠!” “定王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见刘宇咄咄逼人,处处挖苦赵桓,郑庆云连忙上前辩解。 “不是的!” “王爷出手救下我,我就已经感恩戴德,纵使是金山银山,也不及王爷对我的好。” “况且……” “王爷不是不舍得花钱,而是要留着钱,匡扶大宋。” 匡扶大宋?! 天大的笑话! 刘宇冷嘲热讽道:“筹资大会募集的九十二万贯岁币,尚且不能匡扶大宋,就凭定王那仨瓜俩枣?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把整个定王府都卖了,也不及我刘家十分之一的财产!” 身为望族,商贾世家,刘家自然是腰缠万贯,至少在钱方面,跟定王府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甚至在刘宇看来,赵桓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面对刘宇的嘲笑,赵桓非但不气,反倒来了兴趣。 “哦?” “那刘公子可敢跟本王打个赌?” “任凭你送出何等重礼,本王都可压你一头,你若输了,直接砸了丹书铁券。” 第203章 斗宝 身为望族子弟,刘宇自然知道赵桓的种种壮举。 就连当今陛下,都因易州豪赌,沦为赵桓的手下败将,但凡是脑袋没被驴踢的人,绝不会和赵桓这种“滚刀肉”博弈。 但是…… 单纯涉及金钱,刘宇没理由畏惧赵桓。 哪怕只拿出刘家十分之一的家底,都足够碾压一脸穷酸相的赵桓。 这种连给自己女人都不舍得花钱的家伙,根本不配成为刘宇的对手。 权衡过利害关系,刘宇当即满口答应。 “一言为定!” “倘若你输了,便将郑庆云拱手让给我!” 赵桓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可能!本王绝不会把庆云当成赌注。” “若是本王输了,以后随你如何追求庆云,本王都不予阻止,如何?” 见刘宇犹豫不决,赵桓直接眉头一挑:“怕了?” 刘宇又岂会在郑庆云面前认怂?只要能够把赵桓踩在脚下,博得美名扬,不愁得不到郑庆云。 “谁怕了!就按照你说的,赌就赌!” “输了可不要不认账,呵呵呵,不只是郑小姐,若是以后王爷发现了倾城美人儿,都可与本公子赌上一赌,本公子照单全收。” 此言一出,周遭的护院家丁纷纷大笑起来。 这个所谓大宋最暴戾的王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底,还不是要在大宋已有的框架下行事?遇到丹书铁券,他也怂! 意识到赵桓根本不敢出手动粗,一众护院家丁越发的放肆了,当场调侃起来。 “定王虽穷的叮当响,但眼光却没的说,无论是定妃,还是郑小姐,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 领头的护院家丁,照着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厉声提醒:“别他妈往定妃身上扯!” “郑小姐和定妃能一样吗?一个是歌姬出身,跟定王八字都没一撇,一个是名正言顺的正位王妃。” “胆敢调侃王妃,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那放肆至极的家丁,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生怕被赵桓当场碾死,连忙改口。 “小的绝无半点调侃之意,而是歌颂王妃!” 赵桓懒得理会这些小喽啰,他转身笑眯眯的看向紧张不已的郑庆云。 “放心,本王既然敢赌,自然是有十成把握。” 郑庆云对赵桓无条件信任,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旦赵桓输了,以后郑庆云身边岂不是多了个苍蝇? 就算刘宇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让郑庆云的立场有丝毫动摇,可她毕竟是王府的人,始终被追求者骚扰,只怕是好说不好听。 赵桓和朱琏自然不会嫌弃郑庆云。 可是……陛下和礼部又该如何? 他们绝不会允许像郑庆云这般招蜂引蝶的“浪蹄子”,嫁给赵桓,辱没皇室清誉。 一想到婚嫁之日变得无比渺茫,郑庆云就不由一阵黯然,但这毕竟是赵桓的决定,就算心中有所涟漪,郑庆云依旧重重点了下头。 “王爷,奴家相信你!” 感受到郑庆云那无比信任的眼神,赵桓心里暖烘烘的,他转身瞥了一眼压住长福的家丁,仅仅是眼神一厉,那些人就犹如触电,赶紧把长福松开了。 长福活动了一下筋骨,脸色依旧狰狞无比,不过却并未言语。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刘宇已经犯了大忌,竟敢把主意打到赵桓的女人身上,今日刘家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小子,死定了! 由于刘家的后门敞开着,院内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街坊前来凑热闹。 能够和刘家当邻居的人,自然也都是非富即贵。 他们挤在门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小声舆论着。 “什么情况?” “好像是……定王和刘公子立下赌约,刘公子输了,便砸了丹书铁券,定王输了,就任凭刘公子追求郑小姐。” “嘿嘿嘿,新鲜!刘公子为了小娘们,还真是能够豁得出去,竟然拿丹书铁券当筹码。” “也不能这么说,丹书铁券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最后一代了,趁着最后利用一下,也无可厚非。” “要说有魄力,还是定王力压一头,竟然拿未婚妻当赌注,哈哈哈。” “你说是未婚妻就是未婚妻?可有媒妁之约?哼!你以为定王想娶谁就娶谁?没有礼部和宗正寺点头,定王谁也娶不了!” “再怎么说,郑小姐也是定王的女人,任凭别人追求,此时好说不好听啊。” “你操的哪门子心?看热闹得了!” 刘宇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脑袋也支棱的老高,别提有多得意了。 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刘某人看上的女人,就算是王爷的老相好,一样给撬过来! 在一众家丁无比崇拜的目光注视下,刘宇甚是豪气的大手一挥。 “那条蚕丝长裙不作数,说是送给郑小姐,就送给郑小姐。” “毕竟本公子,向来出手阔绰,尤其是对爱慕之人,纵使金山银山也舍得,不像某些人,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小气至极。” 刘宇连嘲带讽,恨不得把赵桓羞辱的无地自容,也好像郑庆云证明,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根本靠不住。 殊不知…… 他越是讽刺赵桓,郑庆云看他的眼神就越冷。 在郑庆云心里,这世上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好人,另一种是定王府的敌人。 很显然,刘宇就是后者! 就在这时,家丁又拿上来一个锦盒。 刘宇随手掀开盖子,门外瞬间惊呼连连。 “这是……催妆花髻?!” “天哪,好亮!莫不是由黄金打造?!” “上面竟妆点了这么多珠翠,不愧是刘家公子,这手笔也太大了!” 听着门外的惊呼声,刘宇得意无比,当即介绍起来。 “这套催妆花髻,原是本公子为将来的夫人所置办,只是因暂时没有心上人,便一直存在家中。” “此物由整整二斤黄金,千捶雕镂而成,上面镶嵌珠翠共十九颗。” “诸位都是明眼人,不知此物价值几何?” 门外立刻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至少五百两银子!” “扯淡,你也不看看做工!” 第204章 婚嫁之物 “光是这二斤黄金,就价值一百六十两银子,而真正值钱的是做工,光是那细致精湛的做工,就再加十两银子。” “这就是一百七十两了,上面的十九颗珠翠,才是真正的大头。” “五百两银子绝不止,至少八百两!而且像这种级别的催妆花髻,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光是请顶级工匠,就是个大难题,因此一千两银子也卖得出去。” 一千两银子的催妆花髻…… 这个刘宇,还真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 要知道,就算是官宦或是贵族联姻,新娘佩戴的催妆花髻,也未必值这么多钱。 郑庆云虽然讨厌刘宇,但是看到珠光宝气的催妆花髻,还是被惊了一下。 反观赵桓却平静无比。 所谓的催妆花髻,其实就是新娘的头饰,刘宇的这套,确实值千两银子。 黄金是其次,主要是那些珠翠,虽然“种水”很拉胯,但样式却很少见。 这年头,玉翠值不值钱,与后世的“种水色泽”没有一毛钱关系。 好玉翠,讲究“美好古稀”。 美玉无瑕,品相完好,年代古老,稀奇珍缺。 这个赵宇,能够凑齐工料,连赵桓都不由暗暗感叹,这便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型。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纷纷汇聚到赵桓身上。 家丁直接阴阳怪气的嘲笑起来。 “如何?!” “定王可不要直接砸银子,那未免也太俗气了。” “这汴京之中,能够拿出一千两银子的人,多如牛毛,但能够造出这顶级催妆花髻者,却凤毛麟角。” “定王想要压我家公子一头,拿出的宝贝,光值钱可不行,还要有精良的做工,足够珍惜,以及寓意。” “呵呵呵,王爷若是拿不出来,也不必勉强。” 门外聚集的街坊,也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赵桓基本没戏。 或许定王府藏有宝物,但若是与婚嫁无关的宝物,就算是拿出来,也压不住刘宇。 除了刘宇这种,整天挖空心思研究娘们的人之外,正经人谁会花大价钱在家中储存婚嫁之物? 众人也纷纷开始劝解。 “王爷不必纠结,就算是输了也不丢人。” “这赌局也太不公平了,刘公子分明是有心算无心。” “就算是现在赶制催妆花髻也来不及,输定了。” 郑庆云也眉目微颦,连忙安抚赵桓。 “没事的王爷……大不了以后,奴家务必要不出府。” “奴家躲在王府里,刘宇总不能闯进王府里骚扰奴家?” 赵桓伸手摸了摸郑庆云决绝的小脸蛋,会心一笑:“傻丫头,那不成软禁了?” “本王岂能让你受这种委屈?” 话音落,赵桓直接伸手把长福叫到身边,简单耳语几句,然后大手一挥。 “去,把销金盖头拿来。” “诶!” 长福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郑庆云反倒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赵桓,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销金盖头与催妆花髻一样,乃是婚嫁时,男方所还的三礼之一。 除非到了婚嫁前夕,否则没人会提前准备这种东西。 王爷平白无故,怎会存有婚嫁之物?! 难道说…… 王爷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敷衍,真想把她娶进门,所以才…… 一想到这,郑庆云瞬间小脸通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心中尽是幸福。 偏偏此时,刘宇的嘲笑声,传遍整个刘家大院。 “哈哈哈!” “销金盖头?” “三礼之中,最便宜的一个?定王啊定王,不愧是你,果然是抠门到家了。” “像你这般斤斤计较之人,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你?也难怪王妃到现在还穿着破袆衣,任谁嫁给你,都要受尽委屈!” 刘宇的嘲弄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销金盖头这种东西,就是一块红布而已,再金贵又能贵到哪去? 就算是通体用金线编织,重量也不过几两而已,况且盖头需要是红色,就算是皇后出嫁,都不可能用金色的盖头。 刘宇本以为赵桓还能支撑几回合,没想到,第一局就已经输的体无完肤。 “哼,跟本公子比财力,真是不自量力!” “郑小姐,你现在明白,嫁给谁才是真正的归宿了?” 面对刘宇的爱慕示好,郑庆云直接无视,她不喜欢被除了赵桓以外的男人,一个劲儿盯着。 所以索性整个人都躲到赵桓身后,避开刘宇的龌龊眼神。 不多时,长福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同样捧着一个锦盒。 赵桓亲手打开盖子,将里面大红色的销金盖头显露出来,冲郑庆云微微一笑。 “不必等太久,这条销金盖头就会用在你身上。” “它毕竟是新婚之物,所以只能看看,还不能碰。” 郑庆云捂着嘴,早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做梦都想不到,赵桓早已经暗中把婚嫁之物都准备好了。 “王爷……” “奴家何德何能……” 刘宇装模作样的往锦盒里瞥了一眼,嘴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 “搞了半天,就这?!” “怕是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郑小姐,你该不会被这种东西给忽悠了?” 面对刘宇的质疑,郑庆云温柔似水的小脸,顿时一僵,当即驳斥:“即便是一文不值,对我而言,也是无价之宝。” 一听这话,刘宇脸色瞬间一垮,心里暗骂,赵桓这个混蛋,究竟给郑庆云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郑庆云哄骗的晕头转向。 不过无妨! 只要能把赵桓踩在脚下,将来时间多的是,他就不信俘获不了郑庆云的放心。 刘宇当即将矛头指向赵桓,冷哼道:“你输了!” 一旁的家丁,纷纷开始起哄。 “王爷跟我家少爷比什么不好,非要比财力,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哈哈哈,输给我家少爷不丢人!” “就这破玩意儿,别说少爷,连我都买得起!” “王爷娶妃,竟然就准备这种玩意儿?也不嫌丢人瞎眼。” 赵桓也不气,笑眯眯道:“看来刘公子不识货。” “你再好好看看。”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只能看不能摸,若是弄脏了庆云的盖头,小心本王把你的手剁下来。” 第205章 真心折现 刘宇的表情更加鄙夷了,他耐着性子盯着销金盖头打量了几眼,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这条销金盖头,乃是金线和红线交错编织而成,虽然乍一看是大红色,但是被阳光一照,便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可谓是奢华又内敛…… 由于金线和纺线的硬度不同,这种交错编织的价格,要远比纯金线编织的还要高。 不止如此,在销金盖头的上方,还镶着一颗珍珠,周围还有七块指甲大小的圆润翡翠。 这条销金盖头,随便卖都价值一百两银子! 虽然价格和刘宇的催妆花髻没法比,但其精美的做工,还是令刘宇咋舌不已。 “不……不错!” “可惜与本公子的催妆花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定王,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纵观整个汴京,除了皇室用的嫁妆,无人能与本公子的催妆花髻相提并论。” 一听这话,赵桓不禁当场失笑。 “照刘公子此言,本王不算是皇室?”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刘宇,直接愣住,他再次将视线投向销金盖头,果然发现,表面用金线绣着一对龙凤图案。 “这……这销金盖头,是皇室规格?!” 刚才还嬉笑声不断的刘家大院,瞬间寂静无声。 光是那一对龙凤图案,就把销金盖头的档次提升到了极致。 任凭催妆花髻再昂贵,再精巧,也绝不可能与皇室嫁妆相比。 刘宇的脸色阴晴不定,论价值,他赢了,但论尊贵程度,却是一败涂地。 门外聚集的街坊,也不由议论起来。 “没想到,定王竟然真要将这歌姬出身的郑小姐,立为后妃。” “既然是皇室规格的盖头,就算本身价值不高,但论尊贵,却不是民间凡品能够相提并论。” “刘公子输的也太憋屈了。” “愿赌服输!之前不是说好了,只要压对方一头即可,又没说一定以价值论输赢。” “按照这么说,岂不是定王随便拿出一件皇室用品,都可压刘宇一头?那他还比个毛?” 刘宇憋屈的想死,哪还有之前那般从容不迫? 他一把将催妆花髻推开,恶狠狠的盯着赵桓,没好气道:“这才哪到哪?!” “王爷之前说了,只要是我拿出的礼物,王爷都可压我一头,换言之,比什么,由我说的算!” “王爷所用的婚嫁之物,全都是皇室用品,本公子甘拜下风。” “本公子不服!” “看本公子如何用雄厚的财力,将你砸死!” 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刘宇,刚要下令,拿出第二件宝物,结果却被赵桓拦住。 赵桓看了一眼家丁盖上的锦盒,轻笑道:“送出去的才叫礼物,既然是礼物,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此言一出,刘宇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区区一个催妆花髻,刘宇还赔得起,问题是……这礼物算是谁送的?! 岂不成了,花刘宇的钱,成就赵桓的心意? 一旁的长福,冷哼道:“刘公子,你若是胆敢反悔,便是戏弄王爷,丹书铁券免除的罪责,可不包括这个!” 刘宇心头一虚,他面对赵桓,唯一的优势,就是丹书铁券。 一旦超出丹书铁券的保护范围,赵桓动动小拇指,都能把他碾死。 纵使再不甘心,刘宇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锦盒递到赵桓手里。 赵桓则顺手把装有催妆花髻的锦盒,转送给郑庆云。 郑庆云哪里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受宠若惊道:“王爷……这催妆花髻实在是太贵了,奴家恐怕承受不起。” 赵桓却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承受的?你只管收下,就当是本王送给你的小礼物。” “至于大婚之日,所需的催妆花髻,本王自然会为你另行准备。” “本王又岂能,用别人的东西迎娶新娘子?” 郑庆云更是吃惊,价值千两的催妆花髻,竟然只是送给她的寻常礼物,根本不配用在她和赵桓的婚礼上。 因为太过激动,郑庆云呼吸越发急促,感觉浑身发烫。 她心头一动,当即转身走到院门,冲着站在外面的街坊,小声问道:“可有人愿意买下这套催妆花髻?” “这毕竟是刘家的东西,我留在身边,只怕会落人口舌,还是折兑成银子比较妥帖。” 一众街坊面面相觑,要知道这套催妆花髻,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完全可以当成传家之宝,母传女,女传孙,代代传承。 郑庆云竟然为了声誉,毫不犹豫的卖掉这等宝物,众街坊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柔和了。 毕竟这种为了维护夫家,眼里不揉半点沙子的女人,确实有可敬之处。 街坊们都是不缺钱的主,当即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赶巧,年底我家有喜事,这套催妆花髻正好能派上用场。” “郑小姐,我这就打发下人,回家取银票,你且稍等片刻。” 郑庆云自然是连连点头。 片刻过后,便与买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厚厚的银票塞进袖子里,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赵桓身边。 感受到赵桓的目光,郑庆云小声道:“王爷生气了?是觉得那好宝贝卖的便宜了,还是怪奴家擅作主张?” 赵桓摸了摸郑庆云的小脑袋瓜,微笑着摇了下头:“既然是你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 “卖了就卖了,以后本王给你置办个更好的!” 郑庆云羞答答的低下头,轻嗯了一声。 站在对面的刘宇,脸都绿了,他精心准备的宝贝,竟然被郑庆云扭脸就卖了。 刘宇只感觉心如刀绞,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郑庆云竟对他的一片真心,如此不屑一顾! 该死的贱货! 本公子一定要把你拿下,到时候将你折磨的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清高的起来。 “来啊!把本公子的珊瑚山搬来!” 随着一声令下,四个家丁小心翼翼的搬来一座珊瑚盆景。 五颜六色的珊瑚,如同层山叠嶂,美不胜收。 “这座珊瑚树,乃是本公子去海边游玩所得!” “不知王爷手中有何瑰宝,能与珊瑚树相提并论?” 第206章 空手套白狼 由于汴京不靠海,再加上位于内陆,因此“海产”的价格相对都比较昂贵,再加上古人以“稀”为宝,珊瑚的价值自然毋庸置疑。 最上等的珊瑚,形似“群山”,次之如“树”。 刘宇这盆珊瑚树,处于两者之间,形似树,但已经兼具群山叠嶂之神韵,故而价值不菲。 门外看热闹的街坊,都是有钱有势之人,自然明白,真正的望族,比拼财力太过俗气,以“斗宝”的方式,彰显财力,这比装的才不留痕迹。 赵桓想要稳压刘宇一头,就必须拿出同样价值不菲且富有意境的珍宝。 “这种等级的珊瑚树,明面上的价格不超过千两银子,但却是有市无价,若是遇到喜欢的,就算是几千两银子也舍得。” “没错,城中专卖珊瑚的铺子,都是些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小簇珊瑚,多是文人公子哥把玩的物件,与这种真正的珍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么大的珊瑚树,大多都送给了朝中大臣,民间鲜少有收藏者。” “先前的销金盖头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婚嫁之物,就算定王府再寒酸,也不可能降下规格。” “可问题是,这珊瑚树乃是纯粹的奢侈品,至少我想不出定王手里有什么宝贝,能够压珊瑚树一头。” 这次,众街坊只是单纯觉得赵桓财力不够,根本不足以与刘宇掰手腕。 殊不知,先前赵桓抄了高俅宅邸,搞到不少好宝贝,本来是打算让陈钊逐步变现,将所得欠款,尽数充盈到易州,以作对抗金人之用。 但由于不少宝物,太过珍惜昂贵,而陛下又推行勤俭之风,这些珍稀宝物就变得极难出手了。 到现在为止,那些珠翠珍稀,还都由陈钊代为保管。 看着刘宇引以为傲的珊瑚树,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这一笑,反倒令刘宇更加恼火,他不明白赵桓这个寒酸王爷,究竟哪来的底气。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就不信,像你这样的穷酸王爷,能拿出比这棵珊瑚树还珍稀的宝物!” “想要认输就趁早,本公子还会给你留着些许体面,若是打肿脸充胖子,呵呵呵,必让你成为整个汴京的笑柄!” 面对刘宇的挑衅,赵桓非但不气,反倒笑意更浓:“刘公子别误会,本王只是单纯觉得惊讶而已,没想到这世道,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本王代替庆云,感谢刘公子又送上白银千两。” 刘宇气的直攥拳,一想到先前被卖掉的催妆花髻,他的心都在滴血。 难不成他珍藏的珊瑚树,也要被卖掉?! 不! 绝不可能! 赵桓这个穷酸王爷,怎么可能珍藏任何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在赵桓的示意下,长福搬来一个黑漆漆的大木箱,随着箱盖掀开,在场所有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珊瑚山?!” “何止是山,简直就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天哪,定王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珊瑚?!” 现场所有人,震惊无比,只因赵桓搬出一座珊瑚山! 鲜艳如血的珊瑚山,目测至少有二十斤以上,随着被搬出来,摆在刘宇的珊瑚树旁边。 刚才还令人瞠目结舌的珊瑚树,瞬间黯然失色。 赵桓的珊瑚山,足足比刘宇的珊瑚树大了一倍有余,颜色也更加艳丽,要知道珊瑚这种东西,体积越大,形状越奇特,也就越值钱。 最震惊的人,当属刘宇。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确定赵桓拿出来的珊瑚山,的确是真货,心中的震惊更加强烈了。 “不!这不可能,你个穷酸王爷,怎么可能藏有这种顶级珊瑚?!” “这该不会是你偷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桓反手就是一耳光,抽在刘宇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刘家大院回荡开,也惊醒了一众家丁,定王依旧是定王,任谁敢挑衅他的权威,都要付出代价。 一时间,众家丁脸色煞白,不敢再贸然搭腔。 刘宇更是被打蒙了,呆呆的看着赵桓,半天回不过神。 赵桓却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大家都听见了,刘公子栽赃本王盗窃,就算是有丹书铁券,也于法不容。” “本王出手小惩,希望刘公子引以为戒。” 别说家丁,就连门外聚集的街坊,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刚才光顾着凑热闹,竟然忘记了眼前这位王爷的暴戾。 现场的气氛为之陡变。 刘宇更是脸色涨红,白挨了一耳光,他却挑不出半点毛病,只能怪他自己嘴欠。 就在这时,一旁的护院家丁,突然在刘宇耳边低语。 “少爷,当初前往高家送礼时,小的曾无意间瞥见过这座珊瑚山。” 听到这话,刘宇顿时眼睛大亮,当即冲赵桓低喝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有这种珊瑚!” “这座珊瑚山,分明是高太尉的东西,想必你是趁着抄家之便,中饱私囊!” 面对刘宇的指责,赵桓脸上笑意更浓,满怀深意道:“这么说,刘公子打算状告本王咯?” “不知刘公子有何证据?” 这…… 刘宇再次语塞,高俅都被关进御史台了,两个儿子,一死一残,整个高家与“家破人亡”无异。 这个时候,就算是打死高家人,也绝不敢出面指证赵桓。 没有证据,等同于诬陷。 不等刘宇捋清头绪,赵桓的大耳帖子已经再次扇了过来,直接把刘宇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赵桓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本王都警告过你了,没有证据,不可肆意栽赃本王,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还是说,你就是喜欢吃本王的耳光?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刘宇差点气哭,他这辈子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可是……丹书铁券只能免责“常刑”,诬陷王爷,明显不在其列。 连吃了两耳光,他心中怨恨至极,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刘宇已经彻底疯狂,声嘶力竭的嘶吼道:“还没完!继续斗宝!” 第207章 打肿脸充胖子 今日这场比试,已经从追求心上人,变成了个人恩怨,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刘宇也要对赵桓还以颜色! 就在这时,赵桓却突然一脸嫌弃的开口打断。 “若刘公子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宝物,不如由本王先来。” “不必比什么珍稀,只要你送出的礼物,比本王的贵重,就算你赢,如何?” 刘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究竟是有多蠢,才会说出这种话? 若是比新奇珍稀,刘宇还要浪费些力气,若是单纯比贵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碾压赵桓。 一时间,整个院子回荡着刘宇的狂笑。 “哈哈哈,就按照你说的!” “以价值定胜负!” 郑庆云心头暗惊,她不明白本来占据优势的赵桓,为何要扬短避长?单纯比财力,定王府如何能够对抗商贾世家?! 别说郑庆云不解,现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头雾水,不明白秦风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风却不理会周遭的异样目光,直接冲长福使了个眼色。 长福立刻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这玩意儿,也是从高俅官邸查抄来的,因为太招摇的缘故,至今都无法折现。 随着夜明珠一出,现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好家伙,这哪里是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分明比鸡蛋还要大!” “这绝对算得上是……稀世珍宝了?” “是不是稀世珍宝,不敢下定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颗夜明珠,都可以上贡给陛下了,少说也价值几千两银子。” “这场面未免也太夸张了,定王和刘公子拿出来的宝贝,一样比一样惊人。” “刘公子倒还好说,毕竟人家是商贾世家,家里自然有很多宝贝,问题是……定王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凭什么王爷就不能有好东西?” 就在众人争执之际,刘宇的笑声再次响起。 “哈哈哈,搞了半天就这种货色?定王,你该不会太真的以为,价值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就能让本公子低头?” “滑天下之大稽!” 刘宇大手一挥,直接把他压箱底的宝贝拿了出来,乃是一幅画,而落款却极为惊人,竟然是……吴道子! 现场轰然,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吴道子的真迹?!” “不会?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稀世珍宝。” “若真是画圣的真迹,就算是万两银子,也卖得出去!” “天哪!这个刘宇,家中到底存了多少宝贝!” 赵桓也眼睛一亮,要知道吴道子,可是唐朝公认的画圣,他的真迹,随便一副都价值连城。 刘宇拿出这种东西,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就在刘宇得意之际,赵桓却一把将吴道子的真迹夺下,递给郑庆云,然后在刘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咧嘴大笑起来:“多谢刘公子的重礼。” 什么?! 刘宇彻底愣住,他光顾着跟赵桓一较高下,竟然把赌约规则给忘了。 任何参与斗宝的东西,都是送给郑庆云的礼物…… 换言之,他竟然把家中珍藏的至宝,平白无故的送给了外人,这要是被父亲知道,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刘宇瞬间慌乱无措,连忙改口:“这……这副吴道子真迹,我可没答应送人,王爷此举,岂不是巧取豪夺?” 赵桓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冷:“跟本王玩赖的?我就怕你经不住打!” 这话差点没把刘宇给噎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反悔,而且还是在赵桓面前反悔,哪有那么容易? 一想到家中压箱底的珍宝,就怎么拱手让人,刘宇的肝都在颤抖。 而门外聚集的街坊,早已经兴奋的浑身颤抖。 这副画圣真迹,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买下来,要知道,这种珍宝可是越传越值钱,完全可以成为传家之宝,子孙后代光凭这副画就受用不尽! 就在所有人都炙热无比的看向郑庆云时,郑庆云却小心翼翼的把画圣真迹卷了起来,然后交给长福。 “长福管家,这幅画太贵重了,先由你代为保管。” 长福也愣了一下:“郑小姐,您不打算……折现?” 郑庆云笑着摇了摇头:“不了,这种稀世珍宝,当然是要留着。” 早在画圣真迹出现时,郑庆云就已经注意到赵桓的眼神了,意识到赵桓对这幅画感兴趣,郑庆云自然不会轻易变卖。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走一圈,总得给子孙后代留点什么? 吴道子的真迹?啧啧啧…… 多年以后,子孙后代必定会对赵桓感恩戴德,为有这样一位老祖宗而骄傲。 看着赵桓和郑庆云眉目传情的模样,刘宇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砸下大价钱,非但没有俘获芳心,还给他人做了嫁衣?岂有此理! 刘宇脸色狰狞,咬牙切齿:“轮到王爷了!” “不知王爷手中,有什么宝物,价值万两以上?” 赵桓笑而不语,长福则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厚厚一沓银票,啪的一声摔在箱盖上。 “一共一万二千两银子,可否压你一头?” 刘宇险些气的吐血:“银子算什么宝贝?!” 赵桓眼神戏谑:“赌约已经变了,刘公子难道忘了?现在比的是财力,你自己非要拿出传家之宝,本王有什么办法?” 什么?! 见过赖的,没见过赵桓这么赖的! 可偏偏刘宇拿他毫无办法。 今日刘宇已经亏大了,想要再压住赵桓,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了,而且至少一万两千两以上。 他就算是再色欲熏心,也不会干出这种贻笑大方的事。 就在刘宇准备退场之际,赵桓的声音,却犹如梦魇,接踵而至。 “刘公子记性不好,本王就提醒你一下,你若是输了,就把丹书铁券砸了。” 刘宇心头咯噔一声。 一旦失去丹书铁券,赵桓一只手都能掐死他。 刘宇彻底慌了神,愤怒逐渐被恐惧所取代,现在他终于明白,跟赵桓叫板的代价有多大。 第208章 受害者出现 得罪赵桓,赔钱倒是其次,只怕是连身家性命都要折进去。 刘宇已经骑虎难下,要么往里砸钱,要么失去丹书铁券,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而这必选其一。 刘宇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起来,几乎是硬着头皮,让家丁取来一万三千两银子。 催妆花髻,珊瑚树,画圣真迹,再加上这一万三千两真金白银……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刘宇已经被赵桓坑走至少两万五千两银子! 就算刘家是商贾世家,一年的净利润,也达不到两万五千两银子,换言之,整个刘家都因为刘宇的猖狂,付出了代价,这一整年都白忙活了。 赵桓自然毫不客气,直接收下银票,交给郑庆云。 看着郑庆云受宠若惊的收下银票,刘宇想死的心都有,他做梦都想不到,觊觎郑庆云,竟然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有这钱,什么样的天仙找不到?刘宇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让你他妈的猖狂,非要跟赵桓拧着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桓是谁?大宋第一等疯狗,逮着谁都要揭掉一层皮。 就在刘宇一度认为,噩梦即将结束时。 啪! 又是一声脆响,长福又拿出一沓银票,冷笑道:“这是二万两银子。” 刘宇双腿一虚,向后踉跄了几步,他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 这个穷酸王爷……怎么会这么有钱?! “不!不可能!定王府又不能经商,居然能一口气拿出三万多两银子?!” 看着刘宇呆若木鸡的模样,赵桓也不再戏弄他,逐渐显露出杀意。 “三万?你小瞧谁呢?” “少废话,要么继续给本王掏钱,要么就自废丹书铁券。”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那些有权有势的街坊,都目瞪口呆。 “天哪,向来穷酸的定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 “他可是连一件新袆衣,都不舍得给王妃置办啊,简直邪门。” “蠢货,还张口闭口的穷酸,若连定王都穷酸,你我又算什么?” “别忘了,现在定王身兼多职,知易州事,意味着易州大半财政都归定王管,还有教坊司这棵摇钱树……” 听到门外的议论声,刘宇面如死灰,他终于意识到,赵桓这家伙……闷骚到了骨子里! 明明已经腰缠万贯,却甚是低调,根本没人知道他早就发了。 赵桓看刘宇的眼神尽是不屑。 光是查抄高家官邸,赵桓就斩获十几万两银子,再加上册封为易州最高长官,那九十二万贯岁币,直接被赵桓以军费为由,硬抠出来三万两银子。 教坊司的收入,虽然最后都要进入国库,但那是年底的事情了,在此期间,教坊司的所有盈利,全部被赵桓攥在手里。 满打满算,赵桓现在可以一口气,拿出二十万两银子。 虽然这笔钱,仍旧无法和刘家相比,但足够打的刘家元气大伤。 甚至可以说…… 不算各种资产,只论现银,赵桓已经可以在汴京横着走。 刘宇止不住的后退,眼睛越睁越大,尽是恐惧。 “我……我家中只有一万多两银票……” “刘家的财力,整个汴京众所周知,我又岂会输给你?” “只是……我确实拿不出现银了。” 据刘宇所知,刘家在大大小小十几个钱庄里,总共还存着十万两银子,但这笔钱,只有他爹能动,更是维持整个庞大刘家运转的资金链。 就算借给刘宇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这笔钱的主意。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没有现银,就以物相抵!” “给你一盏茶时间,凑齐一万六千两银子,否则后果自负。” 刘宇狂吞口水,再次将视线投向郑庆云时,已经不带任何下流龌龊,反倒尽是畏惧。 这…… 这就是王府的女人,谁敢觊觎,死路一条! 刘宇一想到落入赵桓手里,腿肚子都转筋,他疯了似的冲家丁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把本公子的珍藏,全都拿出来!” 家丁这才回过神,连忙去翻箱倒柜。 结果…… 这一乱不要紧,关押强卖女子的房门,竟然被打开了,那女子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剪刀,对着周围的家丁不断挥舞。 “都给我滚开!” “谁敢上前一步,我就跟你们拼命!” 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蓝色碎花小袄,扎着鞭子,一看就知道是农家女子。 但是能够被刘宇看上的女人,自然俊美。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气势汹汹的盯着周遭的家丁,精巧的小脸紧绷着,娇柔身躯爆发出令人咋舌的凶悍。 好一个贞洁烈女! 周围的家丁全都呆住了,任谁也没想到,乱中出错。 刘宇更是脸色煞白,他仗着丹书铁券,知道赵桓不敢强行搜查院子,所以才有恃无恐。 如今丑事败露,只要女子提告,刘宇就完蛋了。 女子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周围的家丁并未直接扑上来,相反,他们全都僵在原地,好像在畏惧着什么。 女子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先是发现了刘宇,心头不由一沉。 结果却发现刘宇也满脸骇然,女子的心里更加奇怪了,最后视线一扫,落在赵桓身上。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很陌生,但却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 女子别无选择,只能豁出去了,噗通跪倒在赵桓面前。 “求先生救救小女。” 赵桓直接冷笑起来,这一笑,反倒是把女子吓得不轻,还以为赵桓和刘宇乃是一丘之貉。 殊不知,赵桓等的就是这一刻,若是无人提告,他还真不好对刘宇出手。 现在受害者出现了,无疑是正中赵桓下怀。 赵桓低头打量着女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鼓起勇气,娇声回答:“小女陈玉姝,今年十七岁,求先生救命。” 一旁的长福,笑了起来:“姑娘,站在你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先生,你可听说过定王?” 定王?! 陈玉姝心头一颤,整个人当场僵住。 她家距离汴京不远,自然听说过关于这位暴戾王爷的事迹。 第209章 请王爷做主 对方不仅是皇长子,更是整个大宋有史以来,最暴力,最冷血的王爷。 就算是只手遮天的朝中大吏,一旦得罪了赵桓,都可能死无全尸。 陈玉姝终于明白,刘宇和一众家丁究竟在畏惧什么。 求助这位暴戾王爷,难道不会令她死无葬身之地? 陈玉姝后背阵阵发凉,暗叹自己的命为何这么苦,先是被刘宇掳来,现在又被大宋最凶残暴戾的王爷盯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对她? 就在陈玉姝神情黯然,觉得自己刚离龙潭,又入虎穴之际,突然感觉手腕,被一只冰冰凉凉的细腻小手抓住。 抬头一看,只见一张俊美脸蛋映入眼帘,正是郑庆云。 在陈玉姝迷茫不解的注视下,郑庆云流露出一抹温暖笑意,轻轻将陈玉姝从地上拉起来。 “别害怕,虽然整个汴京都说王爷是个极为暴戾之人,但其实王爷对平民百姓却宽仁包容。” “王爷来刘家,就是为你而来。” 陈玉姝更加疑惑了:“为我而来?” 郑庆云会心一笑,温柔解释道:“先前王爷看到你被掳进刘家,生怕你遭遇不测,便一路紧随而来。” 陈玉姝偷偷瞄了赵桓一眼,不明白自己一个农家女子,何德何能让堂堂王爷,专程出手相救。 与其说是受宠若惊,倒不如说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你可愿意提告刘宇?” 此言一出,刘宇瞬间后背发凉,一旦陈玉姝提告,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从强卖变成了掳劫。 且不说,丹书铁券即将在赵桓的施压下,被当场砸掉。 就算是有丹书铁券护着,也无法轻易脱身。 刘宇连忙恶狠狠的冲陈玉姝使了个眼色,赤裸裸的威胁起来。 在场的护院家丁,也生怕事情闹大,赶紧话里有话道:“陈姑娘,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我家少爷与你父亲签订的契约,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你若是反咬一口,我定要去你家中,好生说道说道。” 护院家丁的意思很明确,只要陈玉姝敢状告刘宇,便让她一家老小集体陪葬。 就在赵桓一度认为,陈玉姝会畏惧刘宇等人的威胁,不敢轻易提告,结果却出乎预料。 陈玉姝没有任何迟疑,紧紧攥着尖刀,义愤填膺的怒视着刘宇:“我从未答应签什么卖身契!” “分明是你们冲入家中,将我掳走!” 陈玉姝再次跪倒在赵桓面前,态度决绝:“求王爷给小女做主。” “这些人将小女掳走,尤其是刘宇,还欲非礼小女!” 刘宇彻底慌乱,直接指着陈玉姝,大声呵斥起来。 “放……放屁!” “本公子花了十两银子,从你父亲手里将你买回来,乃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至于非礼,你可有证据?” 陈玉姝攥着小拳头,脸色涨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刘宇。 毕竟赵桓来的太及时了,刘宇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忙不迭的离开了房间。 真要掰扯起来,刘宇确实没有非礼陈玉姝。 陈玉姝没办法,只能转身向赵桓求助。 “请王爷明鉴,家父是村子里有名的畜生,已经不止一次卖掉小女了。” “前几次,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把我卖给了附近的地主,得了十两银子,又扭脸不认账,去衙门状告地主。” “那地主畏惧衙差,不想事情闹大,被衙差索取银子,所以只能认栽,把小女给放了。” “家父便拿着银子肆意挥霍,花光了,又如法炮制。” “小女已经对家父死心了,只要能够还小女自由身,哪怕是把家父一起下狱,小女也认了。” 陈玉姝也不知道赵桓会不会替她做主,当即冲着赵桓连连磕头。 “若王爷不愿为了小女,得罪望族,那小女甘愿给王府当牛做马,将那十两银子还给刘家。” 郑庆云也是受到家庭拖累,才险些沦为歌姬,因此最能理解陈玉姝的苦衷。 “王爷若是方便的话,就帮帮陈姑娘。” 本来赵桓就是为了陈玉姝而来,就算郑庆云不开口,赵桓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直接伸手在郑庆云鼻子上点了一下,微笑道:“既然连你都开口了,本王岂有不管的道理?” 郑庆云小脸泛红,小声道:“谢谢王爷。” 陈玉姝更是惊喜无比,有了王爷撑腰,她便可逃离刘宇的魔掌。 在赵桓的示意下,陈玉姝爬起身,站到赵桓身旁,满眼尽是感激。 可是一想到,刘家乃是汴京的望族之一,实力极为雄厚,赵桓若是为了她与刘家结仇,再惹出什么事端,她可担待不起。 因此陈玉姝小声提醒:“王爷不必为小女节外生枝,小女愿去王府当侍女,换了工钱,还给刘宇便是。” 赵桓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随口问道:“光两清就满足了?” “这厮对你图谋不轨,打断他的腿,让引以为戒一辈子,如何?” 陈玉姝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方可是望族公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上的人”。 而这种大人物,在赵桓面前,却犹如蝼蚁一般…… 直接打断腿?天哪,这位暴戾王爷,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把人往死里整。 陈玉姝吓得硬是不敢回答。 刘宇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吓得连连后退,哆哆嗦嗦道:“本公子根本就没有非礼这个女人,王爷若是对我出手,毫无道理可依!” 赵桓直接一声冷笑:“你废什么话?” “本王只给了你一盏茶时间,时间已经到了,礼物准备好了吗?” 这番话,直接把刘宇打入万丈深渊。 他慌乱无措,结结巴巴道:“一万六千两银子,并非一笔小数目,请王爷再融通些时间,我一定凑齐!” 赵桓可没有那么多耐性,直截了当道:“那就是拿不出来咯?你输了,按照赌约,把丹书铁券立刻给我砸了,胆敢耍赖,你自己掂量掂量就是。” 第210章 本王要出手了 一万六千两银子,就算是对于刘宇而言,也是一笔巨款。 毕竟资产和现金,完全是两回事,别说是刘宇,就算是他爹也要紧锣密鼓的调集银子,绝不可能在一盏茶时间内,拿出这么多钱。 纵使刘宇再不甘心,也只能认输,就算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赵桓面前耍无赖。 刘宇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吩咐家丁,去祠堂把丹书铁券给请出来。 所谓的丹书铁券,其实就是一块雕刻着铭文的黑色大铁皮。 刘宇双手举起丹书铁券,却并未履行承诺,而是不死心的耍了个小心眼,直接把丹书铁券递向赵桓。 “我输了,丹书铁券交由王爷处置。” 门外的街坊,对于刘宇的举动,颇有微词。 “这个刘宇,鬼心思真多!” “都输成这样了,竟然还敢耍小聪明。” “不过话说回来,丹书铁券毕竟是先帝御赐,定王岂能砸掉老祖宗的东西?” 听到门外的议论,刘宇低着头,脸上尽是得意笑容。 他就不相信,赵桓敢把老祖宗御赐的丹书铁券砸了。 只要保住丹书铁券,他今日便可全身而退。 结果…… 下一刻刘宇就感觉手上一轻,等抬起头时,发现丹书铁券已经被赵桓抓在手里,没有半点迟疑,直接砸在地上。 啪! 铁铸的丹书铁券,自然摔不破,但是落地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这玩意儿没用了。 整个刘家一片死寂,就连门外的街坊都被惊住了。 “不……不愧是定王,好魄力!” “哈哈,我就说嘛,这种小伎俩,岂能难得住王爷?”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遇到定王这样的莽……咳咳,这样的猛人,任何阴谋诡计都苍白无力。” 刘宇呆呆的看着丹书铁券,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难道赵桓这个疯子的字典里,就没有“忌惮”二字吗?! 连老祖宗的东西都砸,而且还砸的这么利落,纵观整个大宋,也就赵桓能干得出来。 就在这时,长福的冷笑声,将刘宇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他猛然扭头看过去,发现长福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小子完蛋了。 等刘宇硬着头皮,一点点转过身,看向赵桓时,只见一个大耳光,迎面拍了过来。 嗡! 刘宇只觉得脑袋一阵巨响,整个人晕头转向,直接瘫坐在地上。 整张右脸,都被打的失去知觉了。 一直受到丹书铁券掣肘的赵桓,终于放开了手脚,从这小子觊觎郑庆云开始,赵桓就一直窝着邪火,现在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不等刘宇回过神,赵桓紧跟着一脚,踢在刘宇的脸上,顷刻间门牙和鲜血一起飞溅。 刘宇被打的直发木,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赵桓的暴戾。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遍布全身。 他哪还有之前的得意?捂着血流如注的嘴巴,一边往后退,一边含糊不清的求饶。 “求王爷息怒,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只要王爷愿意手下留情,那一万六千两银子,我依旧如数奉上。” 现在才知道低头认怂?晚了! 赵桓眼神冷厉,一边朝刘宇靠近,一边冷哼不止。 “本王和郑庆云确实还没有成亲,任何人都可以追求郑庆云,前提是,你们要承受得住本王的怒火。” “敢把主意打到老子的女人身上,你就要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刘宇彻底蒙了,在此之前,赵桓始终笑眯眯的,他还以为赵桓并不在意此事,却不料……这家伙一直在强压怒火,就等着砸掉丹书铁券,连本带利的算清楚。 意识到激怒了这头猛虎,刘宇吓得吱哇乱叫。 “快……快来保护我。” “拦住定王。” “你们这群废物,发什么呆?!” 面对刘宇的呼救,一众护院家丁却僵在原地,根本不敢上前帮忙。 开什么玩笑,没了丹书铁券保护,别说他们这些家丁,就算是朝廷命官来了,也会被愤怒的赵桓生吞活剥了。 陈玉姝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刘家大公子,何等尊贵的大人物,结果竟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被赵桓打的满脸是血,还不敢吭气。 这……这就是凶名远扬的定王吗?! 天哪,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凶恶暴戾! 陈玉姝心里阵阵感叹,她竟然一不留神,得到了大宋第一王爷的保护,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相较于温文尔雅,柔弱善良的郑庆云,陈玉姝这个小丫头,则是爱恨分明。 看着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的刘宇,她甚是解气,竟娇喝了一声:“活该!” “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遭到你这畜生的糟蹋。” “今日有定王在,看你还如何嚣张跋扈!” 门外的街坊,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敬畏。 “定王发怒了……” “这便是惹怒定王的代价。” “刘宇这个蠢材,仗着有丹书铁券,不把定王放在眼里,还敢觊觎郑小姐,分明是活腻歪了。” “丹书铁券一砸,这小子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切的喊声传来。 “请王爷手下留情!” 循声望去,只见族长刘贺海心急如焚的赶了过来,看到儿子快被当场打死,他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冲上来拦住赵桓。 刘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刘贺海的大腿。 “爹,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刘贺海恨铁不成钢的把刘宇踹开,暴怒厉喝:“你这个畜生,地上的祸不惹,非要去惹天上的祸。” “对定王无礼,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刘贺海懒得跟这个废物啰嗦,他赶紧冲赵桓拱手作揖。 “请王爷息怒,老夫教子无方,只要王爷愿意高抬贵手,老夫什么都能答应。” 这个刘贺海,倒还算比较厚道,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经商,只可惜家门不幸,养出刘宇这种货色。 赵桓面无表情道:“本王无所求。”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直接把刘贺海打入冰窟,但是为了保住儿子,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朱家正在举行家族大会,而老夫与朱伯平,交往甚密。” “只要王爷愿意饶犬子一命,老夫就跟朱伯平断绝来往。” 第211章 刘贺海的心思 刘贺海混迹在汴京这么多年,见过太多起起伏伏,连童贯这等宠臣,还不是转眼就树倒猢狲散? 丹书铁券已经传过三代,马上就要失效。 就算今日没有赵桓出手,随着陛下收回丹书铁券,刘家还能不能继续稳坐“望族”的位置,还是个未知之数。 时逢天下大变,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有“站队”重要。 现如今,赵桓势头正猛,刘家若是乘上这股王霸之风,兴许家族运势还能再上一层楼。 刘贺海踢开朱伯平,选择西向赵桓投诚,并非单纯为了救子,更多的是基于功利考量。 赵桓终于来了点兴趣。 “既如此,那就请刘族长,亲自前往家族大会与朱伯平摊牌。” 赵桓可不会给刘贺海任何阳奉阴违的机会,朱氏家族大会就是最好的机会。 见刘贺海有些犹豫,赵桓不由眉头一挑,语气顿时犀利起来:“怕了?” “呵呵,看来是本王高估刘族长的诚意了。” “之前令郎许诺的一万六千两银子,以及对本王不敬的惩罚,此时此刻,一并兑现,概不拖欠!” 赵桓直接一挥手,长福迈步上前,伸手就要去薅刘宇,直接把刘宇吓得乱叫一气,死死抱着刘贺海的大腿不肯撒手。 刘贺海赶紧出手阻止:“王爷误会了,老夫绝无半点推脱之意。 “就算是要和朱伯平摊牌,也要准备好昔日的账本,才好当面对质。 “王爷先行一步,给老夫一炷香时间。”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自然也不会把事做绝,但是刘宇这小子,胆敢觊觎郑庆云,触怒赵桓的逆鳞,岂能如此轻易饶恕? 感受到赵桓的凌厉眼神,刘宇的腿肚子都打颤,连忙冲赵桓磕头道歉。 “求王爷息怒,我再也不敢对郑小姐起半点贼心。” “王爷开恩,王爷饶命……” 刘宇磕头如捣蒜,他虽是望族子弟,但给赵桓磕头,属于尊卑有序,赵桓受之无愧,到哪都说得通。 赵桓不理会刘宇,转身看向郑庆云,语气顿时变得无比温和。 “庆云,你可愿意放过这厮?” 郑庆云轻咬薄唇,对她来说,刘家发生的一切简直和做梦一样,赵桓的一言一行,甚至举手投足,都足够令郑庆云小鹿乱撞。 能够进入王府,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为了守住这份幸福,只要是对赵桓有益的事情,郑庆云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而宽恕刘宇,获得汴京望族之一的支持,对赵桓而言,自然是益处甚多。 想通这些,郑庆云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纠结,直接抱住赵桓的胳膊,甚是乖巧的点了下头,柔声细语的回应。 “奴家不会干预王爷做任何事,但若是可以的话,奴家还是不希望王爷过分杀戮。” “刘宇虽然可恨,但若是因此让王爷身陷囹圄,奴家也会难受。” 听到这番暖心的话,赵桓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除了郑庆云之外,还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宽恕,那就是陈玉姝。 当赵桓的视线落在陈玉姝身上时,泼辣要强的陈玉姝,竟不由心头一阵颤抖。 她不畏强权,玉石俱焚的勇气,只不过是受生活所迫,说白了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这份勇气,搁在赵桓面前,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连望族子弟都跪在赵桓脚下,磕头如捣蒜,陈玉姝区区一个平民女子,又有什么胆量在赵桓面前傲气? 陈玉姝赶紧低下头,显得格外小心拘谨:“小女不敢向王爷提任何要求。” “王爷出手相救,小女已经感恩戴德,下半辈子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王爷的恩情。” 看着前后反差巨大的陈玉姝,赵桓心里不由暗暗感叹,这丫头片子,倒是很识时务。 已经吓得噤若寒蝉的刘宇,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连忙冲着郑庆云和陈玉姝千恩万谢。 “多谢郑小姐高抬贵手,郑小姐之雅量,绝不亚于王妃殿下。” “陈姑娘,我该死,我不是东西,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犯诸如此类的错误,请您一定相信我。” 刘贺海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一张老脸都快被这个孽畜丢尽了。 旁边的护院家丁想死的心都有,早知道赵桓如此凶悍,就算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跟赵桓叫板。 尤其是为首的护院,狂咽口水,看向一旁的长福,顿时满脸堆笑。 “长福管家,刚才都是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可千万被跟我们一般见识。” 长福虽然心里极为不忿,但考虑到王爷已经和刘家达成协议,他自然要以王爷的大局为重。 “哼!都给我滚一边去!” 护院点头哈腰,谄媚至极:“不愧是长福管家,真叫一个宽宏大量,我这就滚。” 长福昂着头,满脸傲气,放眼整个汴京城,也没有比他背景更硬的管家了,单凭“定王府”这三个字,就是骄傲的资本。 与此同时,朱氏家族大会,早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朱伯材坐在家主之位上,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个赵桓,到底跑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究竟是身陷朱淳一案,难以脱身,还是……畏惧家族大会的凶险,当起了缩头乌龟?” “不……不会的!他可是赵桓,字典里就没有畏惧二字。” 朱伯材将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赵桓身上,赵桓不露面,他便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下意识看向朱琏,见朱琏正首端坐,毫不畏惧朱伯平一脉,他这才稍稍心定。 也是! 赵桓那厮,一身恶习,暴戾成性,却唯独有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有点,就是爱妻如命。 就算赵桓不管朱家死活,也绝不会放任朱琏的安危于不顾。 如此看来,将朱琏嫁到定王府,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至少关键时刻,有赵桓这个疯子能够出来镇住场面。 就在这时,朱伯平的低喝声袭来:“吾儿之死,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第212章 家族议会 坐在朱伯材左手边,披麻戴孝的老者,正是朱伯材的堂弟朱伯平。 他虽然只比朱伯材小了五岁,但看起来却至少相差十岁以上,若不是一头白发,简直和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 朱伯平满脸怒容,一双眼睛包含怒火,恨不得将朱伯材一脉连带着定王府,全部碾成齑粉方解心头之恨。 在场聚集的几十个族人,其中九成都唯朱伯平马首是瞻。 随着朱伯平一声怒喝,众族人纷纷起身附和,立刻对朱伯材发起围攻。 “岂有此理!你们这是欺负我朱家没人?!” “朱淳虽不是嫡长孙,但也是直系血脉,你们却眼睁睁看着赵桓那个疯子滥用私行,害了朱淳的性命,真是家门不幸!” “哼,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要我说,朱伯材你和赵桓就是一丘之貉。” “说的没错,你千里迢迢的赶回汴京,还不是看赵桓势大,专门回来巴结?” “不久之前,你还将朱凤英和郓王视为朱家的依仗,这脸变得未免也太快了,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有奶便是娘?!” 众族人的话越说越难听,他们可不在乎朱伯材的族长身份。 早在定王府落魄之时,朱伯材的家族权力就已经被逐步架空了,现在除了朱伯材自己这一脉之外,其余族人已经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说到底,这都是朱伯材自己造的孽,非要把朱琏嫁给赵桓,导致朱家足足浪费了十年的发展机会。 这已经不是众族人第一次向朱伯材施压了。 朱伯材还能沉得住气:“朱淳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在这吵闹又有什么用?” “退一万步说,若不是朱淳非要攀附韩木吕,又岂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韩木吕是什么人?乃是蔡京的妻兄,岂是任谁都能轻易攀附的?一个没抓紧,轻则摔残,重则丧命。” 此言一出,朱伯平当场暴跳如雷,他直接起身,指着朱伯材的鼻子臭骂起来。 “放屁!” “无论淳儿做什么,你身为大伯都不该见死不救!” “少给我扯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杀害淳儿的人乃是赵桓,更是你的女婿,你这老匹夫脱不了干系。” “像你这种连亲侄子都可以见死不救的人,根本不配当朱家族长。” “今日我不光要废了你的族长之位,更要让你们为淳儿偿命!” 朱伯材被堂兄弟指着鼻子臭骂,就算是心理素质再强,此时也不禁悲愤万千。 相较于朱伯平,朱伯材之所以如此苍老,还不是整日操劳家族事务,给活活累成这样的? 眼前这些族人非但不领情,反倒把朱伯材视为仇敌。 这种仇者快亲者痛的场面,令朱伯材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朱鹏站了出来,他虽然曾误入歧途受人蛊惑,但在维护家族利益方面,却毫不含糊。 朱鹏攥着拳头,厉声呵斥:“叔公,你怎能如此对待我爷爷?” “若不是朱淳对定王不敬,定王又岂会……” 不等朱鹏说完,朱伯平已经冷哼打断:“你这个废物,还有脸站出来,真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亏你还是朱家的嫡长孙,被赵桓打的满脸是血,结果屁都不敢放一个,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给我滚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朱鹏脸色涨红,气的胸口发闷,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 他现在已经沦为汴京的笑柄之一了。 眼下唯一能够镇住局面的人,只有朱琏! 朱鹏连忙看向朱琏,眼神充满求助。 这种时候,朱琏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她不卑不亢直面盛气凌人的朱伯平。 “王爷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闹事?” “偏偏挑王爷不在,看来你们也知道吃柿子挑软的捏。” 朱伯平和一众族人,齐刷刷的将视线汇聚到朱琏身上。 尤其是朱伯平,心里怒火愈演愈烈。 这个女人就在不久之前,还一副寒酸相,需要娘家的救济,才能勉强度日。 如今却敢在朱伯平面前摆谱,真是该死! 而且朱淳之死,正是因这个扫把星而起,朱伯平恨不得将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到朱琏身上。 “好一个定王妃,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就算十年间,朱淳与你不睦,但每次朱淳造访定王府,都是带着礼物去的,也算是变相救济。 “就算是养条狗,还知道报恩!” “若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在中间挑拨,淳儿又怎么会死?来啊,立刻把这个白眼狼从族谱除名!” 刚才还从容不迫的朱琏,此时心头猛地一慌。 她是朱家和定王府唯一的联系,一旦被族谱除名,就再也无法名正言顺的阻止朱伯平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 “只有家父才有权利族谱除名!” 朱伯平不由一阵冷笑:“要么说你是个白眼狼呢?” “家族里的规矩早就改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除了朱伯材之外,只要超过三分之二的族人同意,我就可以代为行使族长的权力。” 什么?朱琏顿时慌乱起来,她知道朱伯平一直觊觎族长之位,却没想到朱伯平已经无迟到这种地步了! 这哪里是架空?分明就是直接夺权了。 就算是当初六大贼相最猖狂的时候,也不敢如此对待陛下。 朱伯平这分明是要骑到她这一脉的头上作威作福。 朱琏平复了一下心情,立刻看向在场的其余族人。 “你们分明是违背了钦成皇后立下的规矩!” 一个族内叔叔,直接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你也有配提钦成皇后?” “况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如一个已经去世多年的死人?” 朱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帮家伙竟然敢对钦成皇后无礼。 朱伯材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呵斥:“混账!” “一群数典忘祖的东西,为了争权夺势,连钦成皇后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第213章 夺权篡位 钦成皇后乃是立家之本,没有钦成皇后就没有朱家,这群混蛋,竟然利令智昏已故的钦成皇后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对朱伯材的怒喝,在场的族人却冷笑不断,朱伯平更是满脸鄙夷。 钦成皇后是朱伯材的亲姐姐,却只是朱伯平的堂姐,关系差了一层,钦成皇后死了这么多年,朱伯平心里的那点敬畏,早已经荡然无存。 想要靠一个死人镇住他,无异于痴心妄想! 朱伯平毫不客气,冷冷道:“若非因为你是钦成皇后的亲弟弟,我早就把你从族长之位踢下去了。” “像你这种迂腐无能的废物,根本不配领导朱家。”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朱伯平索性一转身,看向在场的族人,低喝道:“既然朱伯材从中作梗,不让我们除去朱琏的族谱,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趁今天重新推选新族长!” 众族人一呼百应,纷纷表态。 “我推选二叔当新家主!” “论资历论辈分论能力,除了二叔,还有谁能够胜任族长之位?” “说的没错,庸才下去,贤者上!” “继续让朱伯材带领下去,朱家早晚会被拖累死,大家也不必觉得心虚理亏,这叫及时止损。” “呵呵,有什么好愧疚的?咱们没有追究朱伯材这些年干的丑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众族人的拥趸之下,朱伯平昂首挺胸,无比得意。 他压根就没有过问朱伯材的意思,直接当选新任族长。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伯材,颓然坐回椅子上,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众叛亲离的这么彻底。 朱伯材这一脉的族人,也不由黯然失色,毕竟他们和朱伯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朱伯材失权,将来他们的日子恐怕也难过了。 朱伯平夺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朱琏这个扫把星除掉。 他直接大手一挥,嚣张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族谱交出来!” “从今日起,族谱迁往老夫家中,以后朱家的大事小情,皆与尔等无关,全权由老夫做主。” 面对堂弟的逼迫,朱伯材已经连反抗的斗志都没了,就这么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朱鹏去把族谱请出来。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就赶紧把这群瘟神送走,恢复家中的清静。 朱伯平拿到族谱,翻出朱琏的名字,接过狗腿子递来的毛笔,脸上已经狞笑不止。 “以后就好好当你的王妃,不准再踏入我朱家半步!” “像你这种丧门星,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与朱家在无任何瓜葛。” 朱琏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脸色更是苍白至极。 她没想到,好不容易赢得了父亲的宽容,最后却过不了朱伯平这一关。 一旦被族谱除名,只怕是用不了几天,在宗正寺和礼部的命令下,她这个丧门星就会被踢出恭王府。 朱琏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明明早就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心里还是犹如针扎。 一直陪在朱琏身边的小钗,突然毫无征兆的冲了上去抢夺族谱。 “不准除去王妃殿下的族谱!” “王妃殿下向来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你们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朱琏心头一沉,连忙起身喝止:“小钗,回来!” 朱琏的反应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小钗冲向朱伯平,整个人如遭雷击。 要知道…… 小钗可是贱籍,比寻常丫鬟还要卑贱,决不能对家主有任何不敬…… 朱伯平本就因为丧子之痛而杀意腾腾,却苦于朱琏身为王妃,除了将她驱逐出朱家之外,再无任何报复之法。 看着冲上来的小钗,朱伯平心中大喜过望。 整个朱家,谁不知道小钗与朱琏情同姐妹?偏偏这死丫头是贱籍! 若是打死普通丫鬟,兴许还会背上官司,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打死小钗,却不必有半点忧虑。 朱伯平目露凶光,直接高举族谱,往旁边移了一步,趁着小钗扑空,抬起脚猛地提向小钗的后腰。 砰! 小钗重重摔倒在地,正吃痛,却听朱伯平厉声怒喝:“大胆婢女,竟敢对本家主不敬,来人呐,将这贱人家法处置!” 随着朱伯材一声令下,在场的同宗族人,自然没有任何迟疑,纷纷扑了上去,对着小钗便是拳脚相加。 柔柔弱弱的小钗,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摧残,转眼就被打的晕头转向,满脸是血。 朱琏就算再清高冷漠,看着情同姐妹的小钗被如此摧残,也再也绷不住了,站起身失声哭喊:“你们给本宫住手!” “若小钗有何闪失,本宫非与你们拼命不可!” 朱琏刚要冲上去营救小钗,却被两个同宗族人一左一右挡住。 二人冷笑不止。 “呵呵,王妃殿下请留步,若是磕着碰着,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堂堂王妃,想要什么丫鬟没有?何必为了一个贱婢生这么大的气?可不要气坏了贵体。” 朱琏眼眶红肿,紧紧攥着粉拳,想要直接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撞开。 可惜,以她的小身板,又如何能够撼动这些五大三粗的族人? 朱伯材也站了起来,大声怒喝:“你们这群混账!何必如此对待一个丫头?” “朱伯平,你分明是借题发挥!” 朱伯平冷哼一声,毫无顾忌的承认了:“我就是借题发挥,你能奈我何?” “我说过!吾儿之死,绝不可善罢甘休,必须要有人给他陪葬。” “我已是家主,难道还决定不了一个贱婢的生死?” “有本事你就去开封府告我,看看赵石岩会不会因为这个贱婢来抓我。” 朱伯材气的浑身哆嗦,却又无计可施,毕竟小钗的身份太过低贱,落入朱伯平的手里,自然是凶多吉少。 等朱鹏带着家丁,强行推开人群把小钗拖出来时,小钗已经浑身是血,不省人事。 “小钗!” 朱琏伤心欲绝,扑倒在小钗身上。 第214章 小钗去世 自从朱琏嫁入定王府,她就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此时却紧紧抱着小钗,放声大哭。 “小钗你醒醒……” “小钗,你不要吓我。” 朱琏抱着小钗用力摇晃哭喊,却于事无补,那群混蛋下手太重了,小钗浑身骨头都被打断了,口鼻不断往外渗血,虽然还没有咽气,却已经是弥留之际。 “不要……不要……不要……” “小钗你醒醒,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可不能扔下我啊。” “以往本宫不该总是斥责你,你醒醒,本宫再也不骂你了。” “快睁开眼睛……” 朱琏声嘶力竭的哭声,回荡在朱家大院,但换来的却是无奈的叹息以及冷笑。 朱伯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到底,他也是看着小钗这丫头长大的,多少也有点感情。 更知道小钗对朱琏有多重要,哪怕是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朱伯材也会保下小钗。 可惜他已经不是家主,树倒猢狲散,朱伯平一心要让小钗给朱淳陪葬,他根本无力阻止。 朱伯平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钗,心中甚是解气! “死不足惜!” “幸亏这个贱种没有碰到族谱,否则老夫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接给她一个痛快,也算是便宜她了。” 听到这话,朱琏再也忍不住了,冲着朱伯平嘶喊起来。 “你为何如此歹毒?对一个丫头也下得去这种毒手?” 朱伯平仰头长笑:“哈哈哈,说得好!” “若老夫歹毒,你们又算什么?吾儿就算再不济,也不是这个贱婢能够相比的。” “让她给吾儿陪葬,乃是她的荣幸。” 见小钗还有喘息,朱伯平再露凶相:“贱人命还挺硬,这都不死?” “她意图抢夺族谱,乱我朱家根本,罪无可赦,直接把她装进麻袋里,乱棍打死!” 在朱伯平的眼里,小钗甚至还不如一条野狗。 见通宗族人拿来麻袋和棍棒,朱琏死死抱着小钗,咬牙切齿:“你们不准碰她!” “想要小钗的命,先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朱伯平冷哼一声,眼神鄙夷至极:“这可由不得你!” “小钗虽是你的丫鬟,但却是朱家配给你的,她的名字还挂靠在朱家,说到底乃是朱家的财产。” “本家主现在把财产收回来,谁敢阻止?” “朱琏,我就是要当着你的面,碾死小钗,你不是王妃吗?有本事就阻止我!” 朱琏眼眶饱含泪水,恨恨瞪着朱伯平,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怀里传来一阵微弱声音,朱琏赶紧低头发现小钗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顿时大喜过望:“小钗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 小钗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苦涩弧度,气若游丝道:“王妃殿下不要因为奴婢落泪……” “您是王妃……要注意威仪……” “奴婢能跟随在王妃身边,是奴婢的福气,就算是死,也不会看着王妃受这群败类的羞辱……” 朱琏瞬间泪崩,转身冲朱伯材失声大喊:“赶紧叫大夫,救救小钗。” 朱伯材早就看出小钗已经不行了,无奈安抚:“趁着小钗还有意识,多跟她说说话。” 什么?! 朱琏猛然转身,发现小钗双眼已经散神,嘴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吞咽声,那是鲜血不断倒灌进喉咙的声音…… “不要!” 看着朱琏嚎啕大哭的模样,小钗却无比感动的笑了。 身为奴婢,对主子如此重要,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王妃殿下……莫哭……” 感受到小钗逐渐无力的手掌,以及那双缓缓闭合的眼睛,朱琏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朱伯平,眼神不屑:“区区一个婢女而已,你这个王妃还真够丢人的。” “哼,别以为死了就完了。” “这个贱人,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 “把这贱人的尸体带走,至于埋到哪里,老夫还没想好。” 朱伯平这个败类,竟然连祭奠的机会,都不留给朱琏。 同宗族人立刻上来抢夺尸体,朱鹏则带领家丁守在朱琏身边,与众人对峙。 “都给我滚开!你们若是对王妃不敬,定王必让你们好看。” 听到朱鹏的吼声,同宗族人非但没有半点顾虑,反倒更加嚣张。 和朱鹏同辈的朱驰,直接一脚踹在朱鹏的肚子上。 “给我滚开,妈的!” “废物东西,就凭你也敢在这大呼小叫。” “定王算个屁?他若是真这么厉害,又岂会让朱琏如此失态?” “呵,这个贱货乃是朱家的财产,就算是赵桓来了也没用。” “今日废了朱伯材的家主之位,这个决定简直太正确了,看看你们这副德行,王妃没有王妃的样子,嫡长孙没有嫡长孙的气量,竟然为了一个婢女哭哭啼啼,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转眼间,朱鹏和一众家丁就被打倒在地。 朱驰一把抓住小钗的头发,用力往外拉扯。 朱琏心疼的惊呼不止:“放手,小钗都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朱驰直接啐了一口:“少啰嗦,想要厚葬这个贱人?做梦!” 就在朱琏快要抓不住小钗之际,现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朱家大门被一脚踹开。 整个朱家为之一静,所有人纷纷朝着大门看去,只见赵桓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朱伯平也被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惊了一下,但转眼就恢复如初,冷哼一声:“该来的终于来了!” 朱鹏捂着肚子,连滚带爬的来到赵桓身边,哀嚎道:“姑父……王爷,给我们做主啊!” “他们夺走了我爷爷的家主之位,还打死了小钗。” 什么?! 赵桓眼神一愣,猛地扭头看向朱琏,发现朱琏伤心欲绝满脸泪痕,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钗已经没了动静。 赵桓太清楚小钗对朱琏意味着什么了,看着昔日高傲端庄的朱琏,此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赵桓心里也不由一阵撕痛,伴随而来的还有滔天怒火。 “手上沾染小钗血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第215章 一个都跑不了 长福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太阳穴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愤怒。 这些年,长福与小钗一起侍奉在王府,早已经培养出了家人般的感情。 看着已经咽气的小钗,长福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无需赵桓下令,他便默默转身,将朱家大门重重关上,并且直接反锁,因为他知道,以赵桓的性格,今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势必要为小钗报仇。 一起来到朱家的郑庆云,轻轻抓住小钗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掌,鼻子阵阵发酸。 自从郑庆云进入定王府,小钗不知道为她提供了多少帮助,甚至手把手教她王府里的规矩。 整个定王府,除了王爷王妃之外,郑庆云最敬重的人就是小钗…… 就在今天早上,小钗还笑着跟郑庆云商量,等着从朱家回来,就一起去置办胭脂水粉,却不曾想,这一眼竟是永别。 “小钗……” “他们为何要对你下这等毒手。” “你醒醒,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逛胭脂店吗,你怎能食言?” 听到郑庆云的话,朱琏更是伤心欲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些年朱琏一直准备着为定王府慷慨赴死,结果到头来反倒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替她流尽了身上的血。 如果不是小钗舍命阻拦,此时朱伯平肯定已经落笔除名,彻底将朱琏逐出朱家。 朱琏抬头看向赵桓,尽管拼了命的坚强,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王爷,小钗是替本宫承受了这些苦难。” 赵桓轻轻点了下头,嗓音坚定:“不必多言,就算小钗不是你的贴身侍女,本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无论是谁,只要敢碰王府的人,本王必定施以雷霆!” 有了这话,朱琏心里也就有底了,她擦了一把眼泪,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小钗,接下来的一切只需交给赵桓即可。 被赵桓从刘家解救出来的陈玉姝,站在门口,目睹了整个经过,心情无比复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玉姝绝不会相信,堂堂大宋王爷王妃,竟然会因为一个婢女的死,而伤心欲绝。 坊间传闻,赵桓乃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但在陈玉姝看来,纵使赵桓再暴戾,他也是大宋最有温情的王爷。 现场所有人,全部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赵桓。 就连嚣张至极的朱伯平,此时都噤声了。 毕竟眼前这个疯子,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死在他手里的童贯,张茂和朱淳,哪个不是朝廷命官? 只要赵桓想杀朱伯平,普天之下没人能拦得住他。 朱伯材和朱鹏爷孙二人,同样紧张无比,但却并不畏惧,反倒暗暗期待,毕竟赵桓可是他们的人。 如果说今天有谁能够力挽狂澜,非赵桓莫属。 赵桓的犀利目光直接瞥向朱伯材,冷声质问:“岳父泰山,本王动手之前要先问清楚。” “若本王今日大开杀戒,将朱伯平一脉赶尽杀绝,你可会因此迁怒朱琏?” 此言一出,整个朱家的气氛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赵桓说了什么?大开杀戒?赶尽杀绝?为了区区一个卑贱的婢女?! 就连朱伯材都被惊出一身冷汗,他太清楚赵桓的性格了,此人绝不会虚张声势,一旦撂下狠话,必定会付诸行动。 倘若今日朱家真血流成河,这番惨烈内斗必定会成为难以抹除的污点,就连定王府也会招致灭顶之灾。 理智告诉朱伯材,决不能允许赵桓这么做。 可是…… 当他的视线落在朱琏身上时,却又犹豫了。 这些年朱伯材受到族人压制,明知道朱琏日子过的极为艰辛酸楚,身为父亲却不能伸出援手,简直枉为人父。 若是能为朱琏做点什么,至少也能弥补身为父亲的愧疚…… 朱伯材豁出去了,他迎上赵桓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眼神,一字一顿:“这些孽障,甚至对钦成皇后出言不逊,实乃数典忘祖的败类。” “既然定王愿意出手,为朱家清理门户,老夫定当承蒙此恩情。” 得到朱伯材的肯定答复,赵桓却轻哼一声。 这声莫名其妙的冷哼,令朱伯材既不解又畏惧。 殊不知,若是朱伯材拒绝,今日赵桓要对付的可就不只是朱伯平一脉了! 赵桓的冰冷目光一扫,所过之处,所有朱家族人无不避其锋芒。 “本王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愿意继续追随朱伯平的人,只管留在他身边。” “愿意弃明投暗者,跪在王妃面前。” 面对赵桓的最后通牒,一众同宗族人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留在朱伯平身边,就必须要承受赵桓的怒火,可是一旦跪在朱琏面前,等同于背叛宗族。 毕竟现在朱伯平才是朱家的家主。 就在这时,朱伯平仰头狂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疯子把朱家当成什么了?” “朱家不仅有钦成皇后的在天之灵庇护,更是三朝元老,城中望族有一半,都是朱家的莫逆之交。” “况且老夫下令,对朱家自己的婢女施以家法,哪有你说三道四的份?” “赵桓,世人皆畏惧你的癫狂,唯独老夫不信邪!” “我倒要看看,你可敢与朱家玉石俱焚!”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赵桓对朱家动手,上至陛下,下至宗正寺和礼部,没有一个会放过赵桓。 且不说赵桓不敢动手,就算他真豁出去了,朱伯平也不怕,能拉着整个定王府陪葬,也算是给淳儿报仇了。 见朱伯材如此有自信,在场的族人也就不再有任何犹豫,纷纷对着赵桓破口大骂起来。 “王爷又如何?此乃我朱家的家务事,哪轮得到你来做主?” “别人怕你,我们朱家可不怕。” “说的没错,像你这种疯子,竟然成为朱家的女婿,简直就是朱家的耻辱。” “你这厮不仅配不上朱家,更配不上王爷的身份。” “哈哈哈,你不是扬言要给那个贱婢报仇吗?来啊,让我等看看定王的魄力。” 第216章 皇长子之锐 赵桓虽然嗜杀但绝不滥杀,确定这些同宗族人里面没有无辜者,也就不再有任何顾虑。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距离赵桓最近的族人已经倒飞出去。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那族人重重砸在地上,原本闹哄哄的院子,瞬间一片死寂。 在众人震惊无比的注视下,那名被赵桓踹飞的族人,捂着胸口想要爬起来,结果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一张大脸苍白至极,额头布满虚汗,紧接着嘴角开始往外渗血。 也就是几个喘息的功夫,那族人便软绵绵的瘫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朱驰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蹲下身仔细一看,脸色瞬间剧变。 “二……二叔,赵桓踢断了他的肋骨,肋骨倒插进内脏,他死了……” 什么?!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觉得浑身汗毛炸立,眼睛越睁越大,尽是惊恐。 “开……开什么玩笑?!” “赵桓竟然真敢对我朱家人痛下杀手?” “这家伙不是个窝囊废吗,为何下手如此毒辣,一脚就把人踢死了?”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刚才还趾高气扬,同仇敌忾的朱家族人,瞬间慌了神,任谁也没想到赵桓竟然下手如此果决,而且一出手就要人命…… 从呆愣中回过神的朱伯平,瞬间暴怒,冲着赵桓怒吼道:“你这个疯子,先是杀了吾儿,现在又对朱家人下毒手,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面对朱伯平的怒斥,赵桓依旧面无表情,冷冷道:“你说的是哪个王法?” “若是大宋的王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若是本王的法,敢碰定王府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任凭遵循哪个法,你们今日也得死在朱家。”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戾气,朱伯平终于意识到,赵桓的一言一行都绝非儿戏,这个疯狂暴戾的家伙,绝对敢把在场的所有人赶尽杀绝。 情急之下,朱伯平连忙冲现场呆愣彷徨的族人,大声嘶吼起来。 “赵桓疯了!” “为了防止赵桓继续害人,立刻将其降服,至于是杀是罚,那是宗正寺的事,我们只负责把他扭送到宗正寺。”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们哪敢有半点迟疑,顷刻间一拥而上。 距离赵桓最近的族人,直接飞扑过来,结果还没有碰到赵桓,就被长福半路截胡。 早已经怒火中烧的长福,凌空飞脚将对方踹下来,照着对方的面门就是一通乱踢。 赵桓也不留半点情面,身为大宋皇长子,六艺精湛,若是连这群狗屁望族子弟都对付不了,那赵桓也就配不上“定王”二字。 郑庆云知道赵桓身手不俗,但自始至终从未见过赵桓全力以赴,而这一次,她终于看到真正暴怒的赵桓,究竟有多么凶悍。 赵桓的招式没有任何花里胡哨,一出手必定攻向对方的罩门,拳头专往鼻梁上招呼,腿脚专踢下三路。 这便是俗称的……一招制敌! 仅仅是几个喘息间,就有五个朱家族人被赵桓打趴下,全部蜷缩在地上哀嚎不止。 赵桓和长福,一主一仆,面对几十个朱家族人的围攻,非但不落下风,反倒追着对方打。 郑庆云被惊得捂着嘴根本说不出话,而机缘巧合成为定王府侍女的陈玉姝,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定王?!” “天哪,竟然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朱伯材和朱鹏爷孙,早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尤其是朱鹏,之前他还打算带着家丁,助赵桓一臂之力,结果却发现,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手。 赵桓带着长福,简直就是摧枯拉朽,横扫全场。 尤其是赵桓,无论面对任何人,都只一击,绝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朱鹏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涨红,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 朱鹏现在别提有多庆幸了,若是没有“亲侄子”这层身份,朱鹏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朱伯材同样眉头紧锁,他知道凡是皇子,文武双全乃是基本素质,赵桓的拳脚功夫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比。 但是一个人追着几十个人打,而且没人能够抗下赵桓的一击,这未免就太过惊人了。 对于这个女婿,朱伯材打心眼里变得敬畏起来。 一众同宗族人,已经彻底被赵桓给打蒙了,赵桓颓废窝囊了整整十年,所有人都以为赵桓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哪想到这家伙的武艺竟然这么高强。 本来还打算上去帮忙的朱驰,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忙不迭的躲到朱伯平身后。 “二叔,赵桓这个疯子,太恐怖了!” 朱伯平也惊得满头是汗,却强装镇定:“哼!他身为皇长子,自幼身边就名师云集,汴京城武功前十的高手,有一大半都是他的授业恩师。” “凡是皇子皆武艺高强,而赵桓之武艺,仅次于肃王。” “只可惜肃王是个莽夫,恐有一身武艺,却被赵桓按着头收拾,已经形同废人。” “现在整个汴京城,能够在拳脚功夫方面压过赵桓的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朱驰这才幡然醒悟,赵桓确实很废,但不是自幼就废,他也曾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自然要倾尽全力的培养他。 集大宋最顶级的文斗武攻,又岂是寻常之人能够与之抗衡?! 几十个同宗族人,有一半都被赵桓当场干趴下,剩下的族人则吓得浑身颤抖,腿肚子直发软,再也不敢靠近赵桓。 赵桓甩了甩双手沾染的鲜血,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副愤怒到极致的冷酷模样,令在场宗人浑身冒冷汗。 “降服本王?笑话!身为大宋皇长子,若是被尔等拿下,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朱伯平你不是想让小钗给你儿子陪葬吗?那今日,本王就让你们整个朱家给小钗陪葬。” 朱伯平紧紧攥着拳头,强忍心中的恐惧,咬牙切齿道:“老夫何惧你?” “你只管动手,老夫就以这条命,换你整个定王府!” 第217章 灭你何需拼命 朱伯平的吼声回荡在朱家大院,却无法得到任何回应,众族人实在是被赵桓给打怕了。 这个疯子不出手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绣花枕头,可是一旦出手,简直就是一头发疯的猛虎,任谁面对他,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得到族人的支持,刚才还气势十足的朱伯平,顿时破功,脸色阴晴不定。 他好不容易夺得家主之位,本以为从此就能傲视汴京,结果转眼就被赵桓打回原形。 赵桓可不会跟朱伯平啰嗦半句,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朱伯平瞬间满脸煞白,连连后退,心虚不已的低喝道:“赵桓,你真要为了一个贱婢跟我拼命不成?!” 赵桓不由冷哼:“对付你,还需要拼命?” 朱伯平差点没被赵桓一句话呛死,明明他已经是朱家的家主,却依旧入不得赵桓的法眼,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现场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朱琏,她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希望赵桓能够为小钗报仇,另一面又不愿让赵桓对朱伯平动手。 毕竟朱伯平可是钦成皇后的堂弟,陛下哪怕是念及祖制礼法,都绝不会放过赵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乌泱泱涌进来一大群人。 上至殿前司,下至京中望族,这些人都是为朱伯平而来! 为首的殿前司武尉,看着倒了一地的朱家人,不由眉头紧锁。 “定王,你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同行的几位望族家主,也纷纷对赵桓展开围攻,他们指着赵桓大声呵斥。 “这大宋究竟是陛下的大宋,还是定王的大宋?岂能是你想杀谁就杀谁?” “朱家不仅是汴京望族,更是钦成皇后的族人,连陛下都要奉礼,更何况你一个皇子?” “你今日灭了朱伯平,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了?” “哼!朝廷里的大员们,不愿与你起争执,不代表我们也愿意任你宰割。” “你口口声声说要去易州阻击金兵,为何到现在还赖在汴京不走?难不成易州的豪言壮志,只不过是你争权夺势的幌子?” 无论是朝廷还是这些望族,早就看赵桓不顺眼了。 他们得知小钗被打死,便马上联想到赵桓必定发狂,特意前来阻止。 朱伯平不能死,否则开了这个坏头,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望族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手里的权力够大,就可以肆意屠戮。 今日是朱家,明日就是刘家,后天就是王家…… 就算是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这些树大根深的望族?! 得到众望族的支持,朱伯平瞬间得意无比,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赵桓,直接讥讽起来。 “你不是要杀老夫吗?为何还不动手?呵呵呵,你虽贵为皇子,但终究不是一国之君,连陛下对望族下手都要三思而行,更何况你?” “哼,这汴京之中,凡是与朱家有交情的,与公相有关系的,都支持老夫。” “无论是这份声望,还是钦成皇后的遗风,都是老夫的保命符,你若逆大势而行,必将粉身碎骨!” 见赵桓成为众矢之的,朱琏不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黯然道:“王爷……罢了!” “若是小钗还活着,也绝不愿意看到你与整个汴京为敌。” “这口气,本宫咽下去了。” 看着昔日光彩照人的朱琏,此时却黯然神伤,赵桓岂能让爱妃受这等恶气?又岂能让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小钗,含冤而死? 若今日不能为小钗报仇,赵桓还如何保护身边的人? 面对周遭同仇敌忾的不善眼神,赵桓没有半点忌惮,用手帕擦掉拳头上的血,随手扔掉,大袖一挥,铿锵有力的嗓音压过众人。 “本王向来小心眼,看不了爱妃受委屈,此事就算是你出言相求,本王这次也不答应。” “王府中人,乃是本王的逆鳞,谁敢碰一下,本王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说到这,赵桓看向郑庆云:“你陪着王妃,纵使天塌下来,也有本王顶着。” 郑庆云紧紧握住朱琏的手腕,柔声安慰:“姐姐,你便将此事交给王爷。” “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任谁欺负你,王爷都要让他好看。” 朱琏眼眶再次湿润:“是啊,纵使天塌下来,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轻轻扶着小钗的脸颊,面向赵桓:“小钗,你好好看王爷是如何给你报仇的。” “咱们定王府受人欺负了十年,如今,再也不受欺负了!” 赵桓没有理会朱伯平,转身瞥了一眼殿前司武尉。 “你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缉拿本王?” 殿前司武尉虽然脸色难看至极,却只能如实回答:“无人要缉拿王爷,属下来此,乃是为了维护秩序。” “但是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为一个贱婢而……” 不等武尉说完,赵桓反手一耳光抽了上去。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朱家大院,伴随而来的还有赵桓的冰冷声音:“小钗是贱籍不假,但王妃视她如姐妹,无论是谁,再敢提贱婢二字,本王便把你们的舌头拔下来。” “本王抽你这一耳光,你服不服?” 武尉僵在原地,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王爷难道只因小钗,便殴打属下?”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桓正手又是一耳光。 啪! 武尉被直接打蒙了,他愣愣的看着赵桓,甚至都忘记了愤怒:“属下并未提及那两个字,王爷何故再次出手?” 赵桓眼神凌厉:“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你若是武德司卫士也就罢了,既然只是殿前司,谁给你的勇气,站着跟本王说话?” 武尉脑袋嗡嗡作响,他心里明白,赵桓想要整他,有的是理由。 好汉不吃眼前亏,武尉连忙单膝跪地,对着赵桓行了一礼:“请王爷息怒。” 赵桓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武尉,冷冷道:“本王就是因为小钗打你,如何?” 第218章 谁也保不了你 “朱家大院动了武,你又带着禁军而来,宗正寺没有定本王的罪之前,本王依旧是大宋皇长子,你若胆敢抬头看本王,便是有意刺王杀驾,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在本王面前,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武尉说话。” 殿前司武尉脑袋越压越低,他岂会不知赵桓向来言出必行?就算事后殿前司和宗正寺联手督办他,可他已经死在这了,一家妻儿老小又该如何? 上峰只是派他来维持秩序,犯不上跟赵桓这个疯子叫板。 想通这些,武尉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语气逐渐变得卑微:“属下罪该万死,求王爷息怒。” 不敢等赵桓回应,武尉已经用余光瞥向身后的卫士们:“愣着干什么?都给我退下!” “只要朱家大院不发生命案,尔等就莫要插手!” 连武尉都认怂了,其余卫士自然是借坡下驴,赶紧退到一旁,他们可不想被赵桓这个疯子记住。 之前艮岳卫士再三叮嘱他们,见了赵桓最好绕路走,否则就有可能去河里陪童贯。 众人亲眼看着殿前司武尉被赵桓打服,心里也不禁开始琢磨,想要压住这条狂暴的潜龙,怎么会如此困难? 赵桓缓缓转身,冰冷如霜的视线再次落到朱伯平身上。 “本王早就说过了,灭你根本就用不着拼命。” “就凭你这种数典忘祖,利令智昏的败类,也想跟本王玉石俱焚?你配吗?” “本王不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灭了你,还要让你知道,你根本就没资格让本王付出半点代价。” 朱伯平后背阵阵发凉,被赵桓那双冷冽的眼睛盯住,简直像是掉进了龙潭了一样,心里不受控制的颤抖。 但是考虑到现场有这么多望族支持自己,朱伯平心中的畏惧就瞬间消失了大半。 “呵呵,天大的笑话!” “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轻而易举碾死老夫的。” 不止朱伯平很好奇,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眼神疑惑的注视着赵桓,他们不明白,赵桓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赵桓直接转身看向门口聚集的望族家主,毫不掩饰眼神流露出的鄙夷。 “你们是来支持朱伯平,还是支持蔡京,自然是心知肚明。” “先前的朱淳,今日的朱伯平,早已经成为蔡京的狗腿子,见到党羽受难,你们当然要沆瀣一气。” 被赵桓戳穿心思,为首的张朝云直接一甩袖子,满脸得意:“是又如何?” “与公相为伍,乃是大势所趋,不跟公相,难道跟你?呵呵呵,跟了你恐怕会死无全尸? “公相已经抵京,只是不屑来与你对峙罢了,已经前去祭奠媪相。” “你今日若是胆敢碰朱伯平一根汗毛,陛下饶的了你,公相也不会放过你。” 面对张朝云的威胁,赵桓直接冷笑出声:“本王连金国都不惧,何惧一个奸臣?” 张朝云眼睛骤然睁大:“你竟敢诋毁公相!” 赵桓懒得与他啰嗦,直接了当:“既然尔等要与本王为敌,本王也自然不会有半点客气。” “姓张的,本王会让皇后殿下,好生关照关照你女儿张才人!” 张朝云脸色瞬间一白,虽然他女儿才进宫一年,还没来得及往上爬,但是都已经打点好了,将来至少也是嫔妃。 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张家这些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见张朝云瞬间语塞,赵桓眼神更加不屑:“朱伯平和张才人,你自己选。” 张朝云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显得极为慌乱,朱伯平固然重要,但张才人可是张家的未来,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个……” “朱兄,在下可不能拿女儿的命当赌注,请你理解。” 张朝云拱了下手,便低着头自觉退到了一旁。 朱伯平脸色虽然难看,但还算是沉得住气,毕竟现场的望族还有很多。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俅在位时,凡是与户部和教坊司有过瓜葛的人,都给本王自觉滚到一边去,否则等本王腾出手来,一个一个的查办你们!” 赵桓身为户部监察御史,早就把户部那点烂事查的一清二楚了,谁挪用过公款,谁贪污受贿,谁谋财害命,皆在赵桓掌握。 若不是这帮混蛋关系错综复杂,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赵桓早就把他们办了。 正好易州缺钱,打土豪分田地也不是不行。 现场的望族家主直接跑掉一半,他们可经不起查,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今日不办他们,明日也得办他们。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望族,转眼只剩下一个。 朱伯平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在心里大骂这群混蛋太不讲义气了,刚才还信誓旦旦荣辱与共,转眼就把他给卖了。 不过看到剩下的最后一人,朱伯平反倒定了定心神。 因为这个人,乃是所有望族中实力最强的,怀有丹书铁券的刘贺海! “刘兄,你可要沉住气,决不能让赵桓这厮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只要逼退赵桓,我等共同为公相效力,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面对朱伯平的引诱,刘贺海却不为所动,反倒眉头一挑。 “朱兄你怎能直呼王爷名讳?” 什么? 朱伯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贺海难道连你也……你们刘家可是有御赐的丹书铁券,何惧定王?” 刘贺海苦笑着摇了摇头:“丹书铁券?已经用来保吾儿性命了。” “而且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你称兄道弟。” 在朱伯平诧异无比的注视下,刘贺海从袖子里取出账本,扔到他的面前。 “我们这些年的生意往来,各种钱款进出,都在这账本上了。” “从此刻起,刘家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刘贺海转身冲赵桓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多谢王爷饶吾儿一命,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 “朱伯平残害王府侍女,分明是羞辱王爷,就算是被正法,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刘家愿意为王爷证明,今日一切,都是由朱伯平引起,他才是罪魁祸首。” 一众朱家族人,眼神尽是呆愣,已经感觉脑袋不够用了。 第219章 墙倒众人推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伯材,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忍不住讷讷自语起来。 “这些年,老夫究竟错过了什么?” “若朱家早依靠这条潜龙,恐怕已经成为汴京第一望族……” 亲眼看到赵桓喝退众望族,甚至连刘贺海都直接倒戈,成为赵桓的拥趸,朱伯材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赵桓如此强势,他又岂会白白让朱家浪费十年时间? 又岂会出现今日这种场面? 朱鹏的心情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作为朱家嫡长孙,他本打心眼里瞧不上赵桓,而现在对赵桓的崇拜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炙热无比,死死注视着赵桓的背影。 “爷爷,有姑父在这里,咱们有救了!” 莫说旁人,就连朱琏都被赵桓的手段惊得目瞪口袋,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赵桓与整个朱家为敌。 而现在赵桓却轻而易举将朱家踩在脚下……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否极泰来?十年忍辱负重,换来这一朝腾飞。 “小钗,你放心,王爷一定会替你报仇。” “只要有王爷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朱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再哭泣,因为她知道赵桓一定会为小钗报仇雪恨。 朱伯平再也绷不住了,他朝着刘贺海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 “姓刘的,你竟然背信弃义!” “若不是有朱家提携,岂有你刘家今日的造化?” “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混蛋,早晚不得好死!” 面对朱伯平的咒骂,刘贺海却毫不在乎,甚至直接厉声呵斥。 “卖主求荣?朱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刘家确实蒙受朱家的恩情,但你且听好了,我说的是朱家,而不是你朱伯平。” “朱伯材才是钦成皇后的亲兄弟,才是朱家真正的家主,你这厮厚颜无耻窃取朱家大位,还有脸在这叫嚣?真是无耻至极!” 朱伯平气的浑身哆嗦,咬牙切齿道:“公相绝不会放过你!” 刘贺海当即冷笑起来:“我今日既然站在这里,就不怕什么公相,因为我身后站着定王。” “定王和蔡京是如何对待身边之人,大家有目共睹!” “朱淳为了巴结蔡京,恬不知耻的给韩木吕溜须拍马,结果呢?还不是血溅五步!” 说到这,刘贺海伸手一指小钗。 “反观定王,纵使是府上的一个侍女,也会受到如此待遇。” “只要我诚心跟随定王,蔡京若是胆敢对刘家动手,定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尔等追随蔡京就是今日这番下场,蔡京根本就不会来救你们。”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令朱伯平呼吸急促,不由踉跄了几步,在场的同宗族人,甚至那些望族家主,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先是童贯又是朱淳,就连蔡京的妻兄韩木吕被赵桓按着头收拾,蔡京回来后却连个屁都不放。 跟随这样的人,也只有沦为当炮灰的份。 相比之下,赵桓虽然暴戾疯狂,但对待身边的人,却没的挑剔。 为了一个区区侍女,竟不惜要灭掉半个朱家,这是何等魄力? 而且还有陈钊,自从跟随了赵桓以来,在陈家的地位噌噌往上窜,就连其父陈大友都沾了大光,成为了翰林院主战派的党魁。 就连那个一无是处的王大全,因为有赵桓撑腰,走路都带风。 众望族家主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松动,甚至当场窃窃私语起来。 “大宋的天已经变了,追随蔡京,只怕是不像想象中那般光明……” “定王手里虽然只有一个易州,但身为皇长子,再加上拥有天下义士拥趸,综合实力自然无法与蔡京相提并论,但这势头,却是不可抵挡。” “不如……” “且慢!要我说,咱们还是先观望一阵再说,急于下注的后果,诸位已经领教过了。” “说的没错,若是得罪了赵桓,之前与高俅做生意留下的黑料,只怕是会被兼任户部监察御史的定王给查死。” “但得罪蔡京,也绝不是咱们能够承担得起。” “隔岸观火乃是最理智的选择。” 众望族派出一个的代表,连忙来到赵桓面前,拱手作揖,态度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定王,我等……” 不等对方说完,赵桓已经一甩长袖,将其喝退。 “本王现在没空搭理你们,只要你们别再来烦本王,过去干的龌龊勾当,本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之,易州现在正缺钱,本王不介意收下你们的身家!” 众家主哪敢有半点迟疑,纷纷冲赵桓行礼。 “多谢定王宽宏大量,今日朱家发生的事,我等绝不会言语半句。” 他们不吭声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绝不可能冒着得罪蔡京的风险给赵桓作证。 赵桓也压根不指望他们。 朱伯平哪还有之前的狂妄,先是刘贺海,紧接着又是其余望族! 还没等他从错愕中回过神,之前还对他百依百顺的同宗族人,竟然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一时间整个朱家回荡着族人们的哀嚎声。 “求王爷饶恕我等。” “我们都是被朱伯平逼的,若是有的选的,谁愿意当这个卖主求荣的败类?” “我……我可没有碰小钗一根汗毛。” “还有我!我就站在一旁看着,别说小钗,之前挤兑朱伯材……挤兑大伯,我都没插话,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朱伯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场的望族背叛他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连姓氏都不同。 而眼前这些同宗族人,可都姓朱啊! “你……你们这群混蛋,无耻败类,竟然跪地求饶,心里可还有朱家?” 之前还对朱伯平马首是瞻的朱驰,此时已经换了另一张嘴脸。 “二叔,这就是你不对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可不想跟着你一起送死。” 第220章 看着本王干掉你 什么?! 朱伯平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所有族人中,对他最忠诚的朱驰,竟然带头反他? “你这个混账,若不是老夫关照你,能有你的今天?” “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朱驰毫无愧疚,满脸理所当然:“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没有给你出力似的!”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得罪定王,你非不听。” “朱淳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底气,竟然敢跟定王斗。” “你与童贯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连童贯都被定王给……连童贯都死了,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朱伯平直接被气的急火攻心,捂着胸口踉踉跄跄,险些当场摔倒。 若是搁在以前,自然会有无数族人前来搀扶示好,而现在,剩下的所有族人都对他冷眼相向。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 朱驰可没心情打理这个老东西,他现在只想着活着走出朱家大门。 这厮厚颜无耻的跪在地上,直接用膝盖往前挪了两下,冲着赵桓磕头如捣蒜。 “求王爷明鉴,我等只是受朱伯平胁迫,乃是逼不得已,绝非诚心与王爷作对。” “无论王爷如何惩治朱伯平,我们都愿意为王爷作证,这一切都是朱伯平咎由自取。” “请王爷大人有大量,把我们当个屁放了。” 看着摇尾乞怜的朱驰,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根本不屑于理会,直接瞥了一眼旁边的朱鹏。 “过来。” 朱鹏忙不迭的跑到赵桓身旁,满脸兴奋:“姑父,您有何嘱托?侄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为您办好。”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朱驰可参与了残害小钗?” 朱鹏想都没想,重重一点头:“就是他带的头!” 赵桓冷哼一声:“长福,杀了!” 朱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瘫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 “王爷息怒,小的该死,小的都是被朱伯平逼的。” “小的再也不敢了,哪怕是以后给王爷当一条看门狗都行,小的会对王爷忠心耿耿,比长福还要忠心。” 朱驰声嘶力竭的求饶听在赵桓的耳中,不过是嗡嗡聒噪的苍蝇罢了。 这厮带头害了小钗的性命,此事绝不容半点商量! 长福自然是毫不客气,一脚将朱驰踹倒,抓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拧,只听“嘎巴”一声脆响,朱驰就没了动静。 赵桓的这番杀伐果决,令在场所有人皆是惊惧不已。 他们遭听说过赵桓的凶名,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朱鹏,你可还记得谁打过小钗?都给长福点出来,一个不留,全杀!”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响起犹如杀猪般的惨嚎,十几个对小钗动过手的族人,全部跪地磕头,声泪俱下。 “王爷饶命啊!” “只要王爷饶恕我一条狗命,我愿意披麻戴孝给小钗守灵三年,不……十年也行!” “我上有老下有小,求王爷网开一面。” 赵桓就这么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哀嚎求饶的朱家人。 他唇翼微动,清冷的声音响彻朱家大院。 “本王不止一次警告过汴京城的所有人,胆敢把手伸向定王府的人,必死无疑。” “尔等把本王的话当做了耳边风?那本王就再好好给你们上一课,不过这次就要拿命来学了。” 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无疑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原来王爷的权威竟然可以达到这种地步。 甚至……赵桓已经不亚于陛下之威。 长福的动作干净利落,那些已经被吓瘫的朱家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就地正法。 赵桓用余光瞥了殿前司武尉一眼:“本王为家眷报仇,可有理?” 殿前司武尉也是满头大汗,他哪里见过这种王爷? 就连向来雷厉风行的肃王,与赵桓一比,都显得无比温柔。 “小钗乃是朱家的婢女,怎么成了王爷的家眷?” 这个问题也算合理,赵桓脱口而出:“王妃已经认小钗作妹妹,小钗自然也是本王的妹妹。” 反正结义姐妹又无法论证,赵桓说是就是。 殿前司武尉自然不再纠结,脑袋压得更低了:“既如此……有理,属下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如实上报,绝不会添油加醋。” 赵桓缓缓转身,视线落在朱伯平身上。 意气风发的朱伯平,此时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拥有绝对优势的自己,为何会输给赵桓,而且还输的这么彻底。 感受到赵桓杀意汹汹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小钗,朱伯平不由摇头苦笑。 “想我堂堂朱家家主,竟然会因为一个贱婢,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笑啊可笑!” “赵桓,你若真敢杀我,那就动手。” 朱伯平已经颓废,这个家主夺来还有什么意义? 赵桓则眉头一挑:“事到如今,你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本王杀你如同杀鸡!” “长福,去把朱伯平的脑袋给我砍下来,与小钗的遗体一起送到大理寺,我倒要看看,大理寺的官员如何评断此事!” 换做旁人兴许还要嘀咕一下,长福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是赵桓的话,别说朱伯平,就算是当今陛下,他都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跟随这样的主子,长福这辈子已经值了。 长福从后腰抽出匕首,在众人紧张到了极点的注视下,猛地朝着朱伯平冲去。 就在这时,赵桓却一把抓住了长福的肩膀。 长福一愣:“王爷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话,朱伯平不由冷笑,说到底赵桓还是畏惧钦成皇后的的遗风,不敢对他怎么样。 朱伯材也连忙劝阻:“王爷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不必再对朱伯平下手了,此人已经废了。” 赵桓却直接取下长福手里的刀,迈步朝着朱伯平走去:“这老贼下令杀了小钗,自然应当由本王亲自出手,取下他的脑袋!” “朱伯平,你不是觉得本王不敢对你动手吗?”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本王如何干掉你!” 第221章 清理门户 众人再一次见证了赵桓不容挑衅的权威,就连殿前司卫士心里都尽是敬畏。 剩余朱家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曾经他们自认为高赵桓一等,赵桓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所谓的清高,皆是朱家不切实际的妄想。 郑庆云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姐姐……王爷该不会真的要亲自动手?” 朱琏目光感动中流露出些许惆怅,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愿意见到朱家血流成河? “他可是王爷。” 听到朱琏简洁有力的回答,郑庆云便意识到,今天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朱伯平了。 站在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陈玉姝,早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只感觉三观被彻底颠覆了。 “天哪,王爷竟然为了一个婢女,对朱家新家主痛下杀手,简直不可思议。” 自从决定进入定王府,为奴为婢,偿还亏欠刘家的十两银子后,陈玉姝就已经做好了当牛做马的心理准备。 毕竟王府规矩多,她一个贫民家的女子,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只要是定王府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婢女,也将得到定王不遗余力的庇护。 对于摊上一个混账父亲,自幼命途多舛,受尽苦难的平民丫头来说,无疑找到了一个踏实的依靠。 陈玉姝心里不由激动起来,看赵桓的眼神已经不再畏惧,反倒逐渐炙热。 此时朱伯平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垮塌。 看着迈着稳健步伐,径直而来的赵桓,朱伯平开始不受控制的后退,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赵……赵桓,你就是个疯子!” “如此弑杀滥杀,难道就不怕背负千古骂名?” “你可是王爷,岂能如同草莽一般,视人命如草芥?” 赵桓眼神无波,嗓音坚定有力:“只要能荡尽大宋污浊,背负千古骂名又如何?”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大宋就是太软弱了,才处处遭人觊觎羞辱。” “倘若连我这个王爷都不能威压天下,岂有皇威?岂有国威?大宋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镇不住你们这群妖魔邪祟,如何镇住外邦蛮夷!” 赵桓掷地有声的嗓音,回荡在朱家大院,令众人无不面红耳赤。 大宋会有今日的困境,就是因为无止境的内耗。 而赵桓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重铸大宋之威。 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汹汹杀意,朱伯平的心态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能够一命换一命,拉着赵桓陪葬,朱伯平觉得就算是一死也值了。 可是现在他却绝望的发现,他这条老命,对于赵桓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别说跟赵桓玉石俱焚,没有当地望族和同宗族人的支持,他今日的行为就不是“贤者上位”而是……谋权篡位! 就算赵桓真杀了他,也只不过是为朱家清理门户而已。 朱伯平不能死,否则他这一脉就彻底垮了,膝下的所有子孙,都将永无翻身之日。 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朱伯材身上。 “大哥,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不成?” “我们可是堂兄弟,你就剩下我这最后一个亲人了。” 看着朱伯平一脸恳求的模样,朱伯材反倒更加坚定了修复与定王府的关系。 毕竟赵桓一出手,就直接把这个狼子野心的混蛋拿捏住,朱家的未来在于赵桓! “哼!” 朱伯材直接一甩袖子,眼神没有半点怜悯。 “亏你还记得我们是堂兄弟,身为长辈,却怂恿朱家族人干出这种数典忘祖的事情,你还有脸求饶?” “今日若不是定王来主持大局,老夫的家人岂不是都要被你踩到脚下,羞辱致死?” “你下令杀小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朱伯平知道想要得到大哥的宽恕已经不现实,他连忙转身看向朱琏,慌乱道:“朱琏,只要你愿意,想要多少侍女,老夫就给你买多少侍女。” “十个够不够?二十个也行!” 听到这话,朱琏的脸色瞬间冰冷到了极点,她甚至不屑多看朱伯平一眼。 “任谁也取代不了小钗。” “朱伯平,你不必再浪费心力了,你杀了小钗,犹如在本宫心上插了一把刀子,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间接伤害本宫?王爷岂能饶你!” 朱鹏见状,为了在赵桓面前表忠心,直接指着朱伯平大声呵斥起来。 “你不是不惧生死吗?怎么面对定王却被吓成了这副模样?我呸!”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族人,大声质问道:“刚才是谁支持朱伯平夺权,担任新家主的?都他妈给我站出来!” 在场的同宗族人早就吓得浑身冷汗,哪敢吭声。 更有甚者,直接往前迈了一步,连忙改口:“朱伯平篡夺家主之位,大逆不道,感谢定王为朱家清理门户!” 其余族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单膝跪地,朝着赵桓抱拳行礼,异口同声的大喊起来。 “朱伯平夺权篡位,数典忘祖,对钦成皇后不敬,死不足惜!” “朱家人感谢定王出手相助,为朱家除去此害!” “我等将会一起作证,今日发生的事,都是朱家的家务事,与外人无关。” 家务事…… 朱伯平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眼神阵阵呆滞,在族人的作证下,赵桓杀朱伯平和朱伯平杀小钗,并无本质区别。 朱家人不追究,就算是陛下都不能过问。 朱伯平彻底绝望了,他看着居高临下,蔑视着自己的赵桓,心里终于被恐惧填满。 果然,他根本没资格和赵桓拼命…… 赵桓也不啰嗦,缓缓抬起手里的刀,猛然麾下。 顷刻间整个朱家大院安静了,朱伯平血洒石阶,当场殒命。 嗒…… 赵桓随手把刀扔在地上,甚至没有多看朱伯平一眼,仿佛干掉这个老望族,跟杀死一只鸡没什么区别。 现场的众望族,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刘贺海率先反应过来,拱手作揖:“王爷为朱家清理门户,大义之举,老夫钦佩之至!” 第222章 王府葬礼 众望族这才回过神,他们明白,无论自家在汴京如何有威望,在这位暴戾王爷面前,仍旧不值一提。 为了活着离开朱家,他们哪敢迟疑,连忙附和刘贺海,纷纷作揖。 “此乃朱家的家务事,与我等无关。” “刘族长此言甚是,王爷大义!” “朱伯平谋权篡位,数典忘祖,于情理所不容,死有余辜。” 赵桓背着手,根本不拿正眼看这些所谓的狗屁望族:“既然与你们无关,那就不要在这啰嗦,都给本王滚出去!” 众望族如蒙大赦,面对赵桓的呵斥,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反倒感激无比,纷纷退出朱家。 殿前司武尉也不傻,连忙一抱拳:“既然是朱家的家务事,属下也就不再插手。” “不过按照规矩,属下还是要将此事,禀报上峰。” 赵桓根本不回应,直接一抬手,意思很明显,麻利滚蛋。 朱伯材不由收紧拳头,心中隐隐兴奋,十年前的投资,终于有了回报。 他当即往前迈了两步,大声宣布:“厚葬小钗!” 朱琏却毫不犹豫的回绝:“不必了!请父亲将小钗的户籍除去,本宫会把她带回王府。” 意识到朱琏对朱家失望透顶,朱伯材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点头答应。 “那就按照王妃所言,将小钗挂靠在朱家的户籍抹去,从此以后,小钗便不再是朱家人了。” “去准备马车和朱漆棺木,护送小钗回王府。” 半个时辰后,朱家能够使用的最高规格殡葬队组建起来,两匹高头大马牵引着一口朱漆大棺,在几十个家丁和哀乐队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定王府进发。 站在路旁的百姓,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眼神尽是迷茫。 “这是哪位大户没了?” “什么大户!听说是……定王府的侍女,好像是叫小钗?” “开什么玩笑!这种规格的送葬队,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侍女?定王府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你懂什么?只要是定王府的人,就算是做饭扫地的老妈子,都配得上这排场。” “好家伙,真想不到,定王府竟如此重情重义。” “诸位有所不知,小钗乃是被朱伯平害死的,就在刚才,朱伯平连带着十几个闹事的朱家族人,全都被定王砍了,只因给小钗报仇。” “嘶……”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百姓,止不住的倒抽凉气,看向送葬队的眼神更是剧变。 这种事,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颠覆三观认知。 “那……那小钗不仅是侍女,而且还是贱籍,论身份地位,与我等相比都不如,王爷竟然会为了这个贱婢,在朱家大开杀戒?天哪!” “嘘!还敢称呼小钗为贱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若是被定王听见,非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只要是进了定王府的人,甭管是不是贱籍,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能碰一根汗毛。” “朱伯平算得了什么?童贯还不是被……” “嘿!有什么好怕的?所有人都以为蔡京回来,一准让定王好看,结果呢?定王还不是在蔡京的眼皮子底下,把朱伯平父子给办了?你们看蔡京敢放一个屁吗?” “呵呵呵,咱们这位王爷,跟以往的任何一个王爷,都绝不可类同。” “说……说的没错,哈哈,有定王在,兴许连金兵都要对我大宋忌惮三分,看来我大宋的好日子要来了。” 朱家发生的事,轰动全城。 不止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眺望着徐徐前行的送葬队,感叹定王府的待遇惊人无比。 就连汴京的各路管员,都紧急凑到一起,商讨此事。 蔡家,几十个官员争得面红耳赤,拍案不断。 “岂有此理!真真的岂有此理!” “赵桓太放肆了,明知道公相抵京,也明知道朱伯平父子乃是公相的党羽,却依旧大肆杀伐,这分明是要故意与公相为敌。” “我等应当立刻前往大理寺,状告赵桓滥杀无辜,残害三朝元老,定他一个弥天大罪!” “呵,说得轻巧。朱伯平算什么三朝元老?他虽是钦成皇后的堂弟,但关系差着呢,若今日受害的是朱伯材,陛下必定震怒,至于朱伯平,呵呵呵,陛下恐怕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况且朱家人将此事定性为家务事,既然是家务事,自然由家法处置,哪里轮得到外人插手?” “听说就连城中的诸多望族,都对此事三缄其口,生怕招惹上定王,惹来杀身之祸。” “这个王爷,暴力至极,绝不可对他用强,只能用计谋算计之,这也是为何公相返京,并未与定王发生冲突。” “这叫什么话!我看你们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不成就这么放过赵桓?岂有此理!” 就在众人争执的面红耳赤之际,一声轻咳传来,原本闹哄哄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坐在上首,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和蔼的老者,正是六大权相之一的蔡京。 在众人敬畏无比的注视下,蔡京竟流露出一抹深沉笑意。 “老夫早在祖地,就已经听说了关于定王的种种。” “十年蛰伏,一朝勃发,其隐忍比之勾践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待这样的人,不可操之过急。” “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岂能与这种疯子拼命?” 说到这,蔡京处变不惊的举起茶杯,轻轻吹拂上面的热气,举手投足尽是从容,仿佛在他眼里,赵桓就是个只会诉诸武力的小屁孩罢了。 童贯已经用命为他试错,他又岂能再走童贯的老路? 只要不与赵桓正面发生冲突,他这个王爷纵使再疯狂,总不能直接打将上门? 呵呵呵,私底下里想要整他,有的是办法。 “老夫刚得到消息,易州首府被直接攻破,上任知州和节度使被双双斩首,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赵桓就该掌控易州了。” “常胜军不是在易州吗?若能让赵桓与常胜军打一架,岂不有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眼冒精光。 “不愧是公相,果然足智多谋!” 第223章 蔡京的算计 “哈哈哈,赵桓不是一直自诩大宋救星吗?那么面对金兵之前,先把常胜军给平定了,也是合情合理?”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赵桓赢了,便是公相进谏有功,若是赵桓输了,自然是身败名裂。” “好一个一箭双雕,公相一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蔡京听了一辈子的阿谀奉承,对这些溜须拍马自然已经免疫,不过这手驱虎吞狼之策,却是蔡京的得意之作。 他要让剩下的四大权相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是如何擒住赵桓这条疯狂的潜龙。 “赵桓是吗?老夫压了你十年,一不留神,便让你冒出头来,但是想要一飞冲天,还要看老夫答不答应!” 同一时间,后宫西花厅,赵佶和显肃皇后结伴漫步于花丛之中,显得极为恩爱和谐。 香兰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因她听说赵桓因为一个小小侍女,血洗了朱家。 那朱家可是钦成皇后的族人,若因此触怒圣颜,只怕是有赵桓好果子吃。 赵佶在池塘边站定,背着手,云淡风轻的提起朱家一事。 “今日定王在朱家可是闹出不小的动静,皇后可曾听说?” 显肃皇后眉眼带笑,柔声回应:“那孩子哪天闹出的动静不小?” “大宋这么多皇子王爷,当初此子最是能干,才被封为知易州事几天,就接管了易州,换做其他王爷,恐怕没有这个本事。” “呵呵,脾气是傲了点,但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子承父业,与陛下当年威严无二。” 显肃皇后这番话,既表明了对赵桓的器重,同时又安抚了赵佶。 赵佶的眼神果然缓和了不少:“话虽如此,但朱家毕竟是钦成皇后的族人,朕也要念及旧情。” “不过好在,今日之事,皆是朱家的家务事,定王更是朱家的女婿,家法处置谋权篡位的贼子,朕确实不便插手。” “但凭此事,朕倒是并不排斥定王的做法。” 赵佶毕竟是一国之君,打心眼里痛恨谋权篡位的狗东西,若是恣意纵容,朱家发生的事,岂不是有朝一日会发生到赵佶的头上? 因此赵佶对朱伯平之死,非但没有半点气愤,反倒暗暗称快。 “朱家的事,由朱家自己解决,倒是今日公相进言,既然定王已经接管易州,那么平定常胜叛军,也算是顺水推舟。” “朕知道定王打算在易州阻击金兵,压力甚大,可谁让昌盛叛军在定王的辖内?朕也无可奈何。” 限速皇后心头一沉,常胜军与辽国和金兵早已串通一气,就连朝廷数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 赵桓虽然已经接管易州,但毕竟是初来乍到,根基不稳。 无论是内政还是外敌,都足够赵桓头疼一阵,现在又要剿灭实力远胜于赵桓的常胜军,这不是把赵桓往绝路上逼吗? 可这毕竟是陛下的决定,显肃皇后就算再得势,也不能跟陛下唱反调。 她只能幽幽轻叹一声,希望赵桓能够咬牙渡过这一关,除了在心里为赵桓祈福之外,她其实能做的非常有限。 三日之后,小钗下葬,整个汴京又是一阵轰动。 像小钗这样的贱籍,就算用命如草芥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随便找张草席卷一下,扔到荒野也就是了。 可是小钗的排场,却不亚于官邸千金,哀乐队吹吹打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汴京城,浩浩荡荡的送葬队足足绵延了近百米。 百姓们觉得新鲜,都跑到街上看热闹,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瞧瞧这排场,就算是真正的官邸千金,也比不上?” “那是,你也不想想这可是王府的侍女,而且还是整个汴京最护犊子的定王府。” “呵呵,真是有钱烧的,这场葬礼办下来,少说也要千八百两银子,有这钱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花在一个贱籍身上。” “话不能这么说,小钗可是定王妃的近侍,情同姐妹,有这排场并不稀奇。” “哈哈哈,新鲜!堂堂王妃,竟然和贱籍当姐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懂什么,这叫重情重义!别看定王暴戾疯狂,可是你们好好想想,自从定王得势以来,可曾欺压过老百姓?” “说的没错!定王虽暴戾,却是整个大宋足重情义的王爷,此乃我万民之福也。” 在一众百姓的注视下,出殡队伍逐渐离开街道,朝着城外而去。 赵桓专门花了二百两银子,从城外一个地主手里,买下事先修建好的墓塚。 赵桓和朱琏,亲自参加下葬仪式,包括城中的达官显贵都来看热闹。 毕竟王爷主持侍女的葬礼,这种事儿,别说大宋,纵使放眼古今也绝无仅有,有人感叹赵桓的情义,自然也有人嘲讽不止,觉得赵桓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 面对周遭的指指点点,赵桓毫不在意。 毕竟小钗为王府和朱琏奉献出了一生,若是赵桓因为小钗的卑贱身份,就无视其昔日的功劳,那未免也太混蛋了。 “开始下葬!” 随着赵桓高亢的嗓音,回荡在墓塚周围,长福立刻带人把棺木抬起,缓缓放入墓穴之中。 朱琏看着棺木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虽心痛无比,但对于赵桓的所作所为,却充满感激。 就算以后没有小钗护着了,只要王爷的心还在她身上,这世上就没人能够欺负她。 “王爷……谢谢你。” 从不言谢的朱琏这次却破例了,不仅亲口向赵桓表达感谢,甚至还轻轻拉住赵桓的袖子,这种举动,搁在以往,朱琏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看着这个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的男人,朱琏早已经将赵桓视为至死不渝的夫君。 只是生性清冷淡薄的缘故,很多事她不愿意表达出来而已。 赵桓同样注视着棺木,不动声色的攥住朱琏微微颤抖的小手,语重心长道:“傻丫头,跟本王永远都不必说谢。” “你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为你赴汤蹈火乃是天经地义。” 第224章 甄选近侍 朱琏幽幽低下头,虽没有任何回应,但是身体却不自觉的更加靠近赵桓了。 “小钗是个苦命人,跟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天清福都没有享过,她还没有成亲就……” 提起小钗,朱琏的嗓音就是一阵涟漪,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小钗的死,对朱琏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这座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也轰然破碎。 赵桓心里很清楚,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安抚朱琏受伤的心。 唯有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而他要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在朱琏左右,与她一起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回到王府已经是正午,赵桓让人送朱琏回内宅歇息,同时下令为朱琏甄选侍女。 毕竟王妃身边岂能没有侍女? 凡是王府内所有侍女,年龄不超过三十岁者,全部有资格参加。 转眼间就有二十几人聚集在前堂。 这些侍女显得极为激动,因为过于兴奋,小脸尽是红扑扑的,她们知道赵桓对待自家人向来宽仁,因此毫无顾虑的议论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小钗一走,咱们反倒是有机会了。” “嘘!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干什么,若是被王爷听见了,非把你赶出王府不可。” “若是能够成为王妃的近侍,便是一步登天。” “这话不错,看看小钗就知道了,这般轰动汴京的排场,也算是值了。” “也不知道谁的运气这么好,能够接替小钗的位置。” 就在这时,赵桓轻咳了一声,原本莺莺燕燕的前堂瞬间安静了下去。 说起来,赵桓还从未细致的了解过王府侍女的情况,现场甚至还有好几个脸生的新人。 让她们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后,赵桓便直截了当的说出甄选规则。 “王妃的近侍只选一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条件,只要尽可能的与小钗相像即可。” 听到这话,众侍女顿时眼睛冒光,纷纷自告奋勇。 “与小钗相像?嘻嘻嘻,奴婢不才,与小钗向来交好,小钗会的奴婢全都会,小钗不会的奴婢还会。” “王妃近侍,非奴婢莫属!” 若是搁在其他王府,这个侍女胆敢如此放肆,早就被打将出去了。 但赵桓却丝毫不在意,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圆脸侍女:“既然你如此有自信,你便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倘若有人侮辱王妃,你应当如何?” 圆脸侍女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禀告王爷,让王爷做主。” 赵桓不由轻笑一声:“也算是个办法,只可惜,这并非小钗的做派,你不合格。”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叫小夏的侍女,连忙站了出来。 “若是奴婢,定要为王妃讨回公道!” 哦? 赵桓来了兴趣,笑眯眯道:“如何讨回?” 小夏攥着小拳头,眼神坚定道:“自然是对峙,对方若讲道理,便让对方赔礼道歉,若是不讲道理,便回来找长福管家去揍他!” 看着小夏信誓旦旦的模样,赵桓压抑的心情也随之缓和,不由爽朗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道理,可惜还不是小钗的做派。” 一听这话,小夏顿时泄了气,鼓着嘴小声问道:“那王爷说,若是换做小钗会怎么做?” 赵桓回忆着小钗的模样,也不由一阵黯然,毕竟那丫头已经是赵桓的家人了。 突然离去,赵桓自然也是处处不适应。 沉默片刻后,赵桓脱口而出:“若是换做小钗,便直接冲上去赏对方两耳光!” 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侍女们,顿时没了动静。 她们回忆着小钗舍命护主的决绝,心里充满敬佩,换做其余侍女,根本就没有这份坚决魄力。 “你们记住,王妃代表着王府的威严,绝不容许任何挑衅。” “就算你们不是王妃近侍,若是遇到王妃受辱,也要坚决扞卫,就算是把天捅出篓子,也有本王给你们当靠山。” “王妃代表着王府,而近侍则代表着王妃。” “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你们也就没资格成为王妃近侍。” 众侍女不由沉默了,毕竟这里可是汴京,她们就算对王府再忠诚,也没胆量对王府的敌人动手。 毕竟王府的敌人,皆是权倾朝野的达官显贵。 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本王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倘若遇到后宫贵人,对王妃颐指气使,你们又该如何?” 众女有了之前的经验,顿时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 “自然是上去打她!” “哼,胆敢侮辱王妃,便是皇后……咳咳,便是其他王妃也不行。” “奴婢也会和小钗一样,舍命护主。” 听到众女的回答,赵桓不由有些失望,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侍女都是小钗,至少王府的侍女,无法顶替小钗的位置。 就在赵桓准备结束甄选的时候,一个略有陌生的嗓音传来。 “回来禀报王爷。” 赵桓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淡薄身影,竟然是之前从刘家救回来的陈玉姝。 感受到赵桓的视线,陈玉姝显得有些紧张,连忙低下头,揉捏起裙角。 旁边的侍女则笑了起来。 “先前王爷不是说了吗?遇到侮辱王妃的人,就要勇敢的维护王妃,你该不会是分心了,这都没听见?” “呵呵呵,等你回来禀报王爷,岂不是什么都晚了?” 众女虽然对陈玉姝还算和善,但字里行间却透着轻视,毕竟陈玉姝是农家出身,又没有在汴京侍奉的经验。 初来乍到,只能从最低级的杂役干起。 但赵桓却对陈玉姝来了兴趣:“回答得不错,遇到后宫贵人挑衅,就该回来向本王禀报。” 众女顿时鼓起小嘴,满脸的不甘心。 “王爷分明是故意偏袒陈玉姝!” “就是就是,明明我之前也说过回来禀报王爷,结果却错了,怎么到了陈玉姝那里,又对了?” “王爷的偏心也太明显了。” 面对众女的抗议,赵桓却笑眯眯的解释起来:“坚决护主和审时度势,缺一不可。” 第225章 小夏与玉姝 小夏是所有侍女里最活泼的一个,她竟然直接吐了吐舌头,撒起娇来。 “不听不听,王爷就是偏心,陈玉姝才刚来王府,连一些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哪里有资格侍奉王妃?” “况且陈玉姝还不摸底细,万一是敌人派来的奸细,直接派到王妃身边,岂不是把王妃置于危险之地?” “反正奴婢不服气。” 看着小夏一副怨妇的模样,赵桓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丫头很是有趣。 不过小夏并非撒泼,因为她的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赵桓也不可能随便把一个新人派到朱琏身边,为了安全起见,赵桓自然是要好生筛查。 “陈玉姝,你刚才的回答不能算错,但也不算对,对错需要辩证来看,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一劳永逸。” “你且解释,为何后宫贵人侮辱王妃,需要先回府向本王禀报?” 陈玉姝曾亲眼目睹赵桓大开杀戒,深知赵桓的凶悍,心中压力甚大。 再加上周围的侍女,投来异样的目光,就不由变得更加紧张了。 见陈玉姝支支吾吾,赵桓不由一阵好笑:“之前在刘家的时候,你不是挺勇敢的吗?怎么到了定王府,反倒变得如此拘谨了?” 陈玉姝小脸通红,发出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这……这怎么能一样?” “刘家就算再有权有势,也只是望族而已,您却贵为大宋王爷,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了。” “只要王爷一个眼神,奴婢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刘宇是要侵害奴婢,而王爷却庇护奴婢,因此奴婢敢于跟刘宇拼命,却不愿对王爷不敬。” 这番有理有据的回答,令赵桓甚是欣赏,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她时常被那个畜生父亲卖掉,这些年也没少游走于各个地主阔户的家里为奴为婢,自然见过世面。 小夏却撇了下嘴,一脸嫌弃:“真会拍马屁!” “才刚来王府,就已经开始对主子阿谀奉承了,这丫头以后可了不得,大家都小心点。” 被小夏这么一贬,陈玉姝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她知道小夏是王府里的“老人”了,自从当年王妃嫁入王府,小夏就已经在王府里侍奉,而且与小钗的关系也非常好。 陈玉姝作为新人,自然不能和小夏起冲突。 赵桓看得出,小夏就是在针对陈玉姝,看在小夏的资历以及和小钗的关系上,赵桓也不阻止。 而且有小夏这么难搞的人在王府,也算是一个变相的保险,可以把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给筛出去。 “陈玉姝,你只管回答本王的问题就是。” 陈玉姝鼓起勇气,当着众侍女的面解释起来:“王爷和王妃的威严自然不容挑衅,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却要知道分寸。” “若对方没有官身爵位,便可直接出手教训,反之,就要由王爷亲自出手了。” “下人出手,对方势必要给王爷扣上一个御下无方的罪名。” 赵桓看陈玉姝的眼神越发明亮,继续追问:“假如蔡京即刻对王妃不利,回府禀告本王已经来不及,你该如何应对?” 陈玉姝眉目微颦,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她突然一攥拳:“那奴婢就和蔡京拼命!” 小夏听不下去了,娇声质问:“拼命?你可知蔡京是谁?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六大权相之一。” “吹牛谁不会?” 面对小夏的质疑,陈玉姝深吸了口气,眼神流露出一抹坚决。 “奴婢觉得,如果杀了对方,或是被对方杀死,就变成了人命官司,无论对方是何身份,都要经由官府审理。” “而且此事就从王府的公事,变成了奴婢的私事。” “真到了那一步,想必王爷一定会暗中力保。” 赵桓对这个小丫头越发的感兴趣了,好奇道:“这些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陈玉姝脸颊闪过一抹红晕,小声回应:“奴婢之前被卖到地主家里,都是地主婆子教给奴婢的手段。”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实在是躲不过去,那就要一口气把事做绝。” “为了主子而摊上官司,主子自然也会想方设法保下忠仆。” “这些是奴婢的浅见,让王爷笑话了。” 不可否认,陈玉姝出入于地主阔户之间,倒是学了不少本事。 陈玉姝的能力,赵桓是不担心的,眼下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陈玉姝是否忠诚。 这一点,短时间内无法验证,经过深思熟虑过后,赵桓决定让陈玉姝和小夏一起服侍朱琏。 小夏虽然刻薄傲慢了一些,但对于王府的忠诚却毋庸置疑,有她在旁盯着也稳妥些。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小夏,顿时欢呼雀跃,连忙跪倒在地,冲着赵桓磕头行礼。 见陈玉姝僵在原地,小夏当即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叩谢王爷呀!” 陈玉姝这才回过神,在众女羡慕无比的注视下,算是成为了朱琏的临时近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 朱鹏站在门外台阶上,显得拘谨又兴奋:“姑父,老爷子让我给您带个话,若是方便的话,今日去朱家把小钗的户籍改一下。” 这件事提早办好,也能了却朱琏的一桩心事。 赵桓当即应了一声,带着长福,跟随朱鹏前往朱家。 望着赵桓远去的背影,陈玉姝不由一阵纠结,她转身看向一旁叉着腰,神气无比的小夏,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夏姐姐,我才刚来府上,就成了王妃的人,王爷怎会对我如此放心?” 小夏白了陈玉姝一眼,没好气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小浪蹄子,怕是没少给王爷灌迷魂汤?” “我劝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王爷的心里只有王妃和后妃,你可莫要在王爷面前发浪!” 陈玉姝小脸阴晴不定,她虽出身贫寒,但却一生要强,岂会干出这种出卖尊严的事情? 来王府为奴,也只是因为王爷救了她,并且替她偿还了刘家的十两银子而已。 第226章 混账父亲 况且就算陈玉姝再天真,也绝不会认为她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无数人仰望的王妃。 既然赵桓如此信任她,她自然要竭尽全力的报答赵桓。 因此明知道小夏看她不顺眼,陈玉姝也没有丝毫在意,而就在她准备跟着小夏前往内宅,拜见王妃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那嗓音极为熟悉,陈玉姝的小脸瞬间阴沉到了极点,缓缓转身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赖汉,正是她那个混账父亲陈培。 陈培也看到了站在前堂的陈玉姝,瞬间兴奋无比,连连挥手大喊:“你们看那就是我闺女,陈玉姝,哈哈哈,我没骗你们?” “玉姝,爹来了,还不赶紧让这些人把门让开,请爹进去坐坐?” “嘿嘿,爹这辈子都没进过王府,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多亏了我有个好闺女,我陈培算是发迹了。” 身高不足五尺,长相精瘦黝黑的陈培,在王府门外上蹿下跳,仿佛觉得陈玉姝进了王府,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也跟着扬眉吐气了。 殊不知,陈玉姝早已经对这个父亲厌恶到了骨子里,若不是受孝道掣肘,她早就和陈培断绝父女关系了。 小夏自然知道陈玉姝的来历,也明白眼前这个赖汉就是陈玉姝的父亲,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鄙夷了。 “你自己去料理利索了,莫要把不三不四的人,引到王府来,若是辱没了王府的清誉,我可饶不了你!” 面对小夏的斥责,陈玉姝只感觉头都抬不起来了,她只能黑着脸来到府门。 “你来干什么?!” 陈培毫不在意陈玉姝难看的脸色,满脸堆笑:“这叫什么话?若不是我把你送到刘家,你哪有福气攀附上王爷?” “如今发迹了,竟然把亲爹都忘了!” “进了王府,想必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哈哈哈,爹自认身份低微,不敢进王府做客,只是……爹今日还没吃饭呢。” 听到这话,陈玉姝气的胸口发闷:“这才一天光景,那十两银子就挥霍完了?” 提起此事,陈培反倒来气:“下次我已经连本带利全都捞回来,这次实属运气不佳。” 陈玉姝当然知道这个混账父亲嗜赌如命,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前脚刚把她卖了十两银子,后脚就送到了宝局,输的一干二净。 陈玉姝有心厉声斥责,可是感受到小夏的不善眼神,她又实在不敢让这个混账在王府大呼小叫。 为了尽快把陈培赶走,陈玉姝只能从腰间取出她仅剩的一点钱,只有十个铜板。 “这钱你拿去吃饭,莫要再来王府叨扰了!” “若是被定王撞见,有你好果子吃。” 陈培接过十个铜板,先是一愣,紧接着直接扔到陈玉姝身上,当场恼羞成怒。 “十个大子?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连半壶酒都买不了,你这不孝顺的孽障,当初我就该把你扔进沟里喂狼。” “少给我哭穷,你现在都在王府当差了,岂会没钱?” “别忘了,你还没出阁,我还是你亲爹,只要我不点头,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家去。” 摊上这么个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陈玉姝气的眼眶含泪,她自幼要强,就算是面对地主乡绅的欺负,也敢拎着棍棒对峙,可唯独拿这个混账爹毫无办法。 有的时候,陈玉姝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这辈子活着图个什么劲? 托王爷的福,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得到王府的收留,结果转眼又被混账爹给赖上了,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对她?她的命也太苦了。 一气之下,陈玉姝竟看向门口的石阶,若不是担心弄脏王府的地,她已经一头撞上去了。 陈培却不管那么多,他指着陈玉姝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连你这条小命都是我给你的,女儿赡养亲爹,乃是天经地义!”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现在立刻给我拿出一两银子来,否则我就待在这不走了。” 一滴泪水从陈玉姝眼角滑落,她攥着拳头,无奈又气愤的盯着陈培。 “你就这么不盼着我好吗?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若不是王爷出手相救,我现在已经被刘宇给……你继续闹下去,王爷非把我赶出去不可。” “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把我卖掉?” 陈培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变本加厉:“王爷出手相救?哈哈哈,那岂不是说,王爷喜欢上你了?” “那感情好,以后我可就是王爷的岳父了。” “你在王府的地位如此之高,要一两银子都少了,五两如何?” 就在陈玉姝急的直跺脚时,一道身影突然从身旁闪过,对着陈培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陈培打蒙了。 陈玉姝也愣住,不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娇喝已经响起。 小夏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陈培的鼻子,娇声喝骂:“好大的狗胆,竟敢来王府喧哗,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看在陈玉姝的份上,赶紧给我滚,不然小心我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陈培,直接蔫了下去,他虽然泼皮无赖,连地主乡绅的宅院都敢去闹,可这里毕竟是王府。 王府想要灭他,犹如碾死蝼蚁一般。 陈培心虚不已,自然不敢跟小夏叫板,他只能把气撒到陈玉姝身上,恶狠狠道:“你个不孝的畜生,这事不算完!” 见陈培还敢叫嚣,小夏直接转身冲护院家丁喊道:“来啊,把这个不开眼的东西,给我就地打死!” 一听这话,陈培瞬间吓得脸色煞白,哪还敢再啰嗦,扭头跑的无影无踪。 陈玉姝却坐在门槛上,不断抹着眼泪,委屈的不行。 小夏本来还想呵斥两句,但小夏也是平民出身,懂得其中的心酸,她对陈玉姝严厉,也只是让她摆清位置,尽心服侍王爷王妃,并非真的看她不顺眼。 毕竟大家都是从最底层熬上来的。 第227章 清算总账 小夏依旧冷着脸,娇声道:“别哭哭啼啼了,既然进了王府,就要拿出样子来。” “听长福说,你也算是有些脾气,敢和人拼命,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软弱了?” “以后那混账来了,你就莫要出去见他,由本姑奶奶出去对付他!” 陈玉姝擦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神气无比的小夏,心里尽是感激。 她也终于明白,小夏并非真的刻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我……我知道了,以后就麻烦小夏姐姐了。” 小夏一挥手:“那还愣着做什么?擦干净眼泪,跟我去拜见王妃殿下,刚才发生的事,莫要提及,引王妃心烦。” 陈玉姝甚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人人畏惧的定王府,反倒是汴京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重新审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陈玉姝不再拘谨畏惧了,相反,她觉得能够在这里为奴,乃是她修来的福气。 与此同时,朱家大院已经挤满了人,除了汴京本地的族人之外,就连一些离汴京稍近的“五服内”族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原因只有一个,便是来拜见赵桓。 赵桓坐在上位,与朱伯材并肩,虽然论辈分,他是朱伯材的女婿,差了一辈,但论地位尊贵,朱伯材却比赵桓差了一截,如此一来,两代人并坐,倒也没人能挑出个不是。 经历了朱伯平一事,那些参与过闹事的本地族人,皆是拘谨无比。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赵桓当场给“办”了。 反倒是那些从外地赶回来的族人,相对放得开,不断对赵桓溜须拍马。 “我当初就说,大小姐能够嫁给定王,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是我们朱家之幸,你们看,被我不幸言中了?哈哈哈。” “以后有定王在,我看谁敢在朱家造次!” “这十年间,我等没有前往定王府拜会,实在是不该啊!我提议,三天之后举行一场家宴如何?” “好主意!” “我也正有此意,这场家宴,一来可以巩固族人的关系,二来可以与定王府永修同好,三来也能让大小姐重温家族亲情。” “家主以为如何?” 感受到众人的殷切目光,朱伯材却反应平平,只因他心里清楚,赵桓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朱家的。 十年落魄无人问,一朝得势天下知。 锦上添花永远都比不上雪中送炭。 况且,朱家这些年没少对朱琏颐指气使,偏偏赵桓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想要修复定王府和朱家的关系,谈何容易? 因此相较于巴结,朱伯材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免赵桓秋后算账。 朱伯材并未回应族人,而是转身看向赵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定王以为如何?” 不出朱伯材所料,赵桓果然冷哼一声。 这一声哼,令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朱家前堂,瞬间鸦雀无声。 众族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后背跟着发凉,纷纷低下头,不敢接触赵桓的眼神。 片刻过后,赵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十年恩怨,诸位是一句也不提啊。” “天底下的事,哪有那么容易翻篇?王妃不屑与尔等一般见识,可惜很不巧,本王的心眼窄的很,以往的桩桩件件,本王可都拿小本给你们记着。” “想要冰释前嫌?本王给你们这个机会,前提是先把账算清楚!” 赵桓视线一扫,整个朱家前堂已经抬不起头,他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曾出言羞辱过王妃的人,给我站出来。” “主动些,若是等本王出手把你们揪出来,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了。” 赵桓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跟他们把昔日恩怨掰扯清楚。 一来是为了给朱琏出气,二来也可做到真正的“冰释前嫌”。 否则他们心里藏着事,赵桓也总憋着心思整他们,以后相处起来免不了尔虞我诈,阳奉阴违,那未免也太累了。 面对赵桓的强大压迫感,五个族人硬着头皮走到赵桓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五个人死定了的时候,赵桓却轻飘飘道:“认罚还是认赔?” 五人面面相觑,为首者,小心翼翼的询问:“认罚怎么说?认赔又怎么说?” 赵桓耸了耸肩:“好说。” “认罚则每人打五十大板,认赔则每人赔偿五百两银子。” 五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异口同声道:“认赔!” 他们眼神中的恐惧与绝望,瞬间被兴奋取代,只花五百两银子,就可以和定王府修复关系,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 五人连忙吩咐下人,各自取来五百两银票,规规矩矩的交到长福手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退回原来的位置。 朱伯材心头压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只是赔钱,小惩大诫,已经是赵桓法外开恩了,这无疑也是定王府和朱家重归于好的奇迹。 他连连冲在场的族人使眼色。 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不等赵桓开口质问,便主动上前认错赔罪。 “我以前太不是东西了,王妃回家探望,我竟然将她拦在门外,哎……这五百两银子便是买个教训,以后诸如此类,绝不敢再犯。” “多谢王爷宽宏大量,给我等改错的机会,别人不敢说,至少我以后将对朱家和定王府忠心耿耿。” “以后谁敢对王妃不敬,我第一个不答应!” 转眼间,长福手里已经多出厚厚一沓银票,莫测至少有一万两银子。 这笔钱,赵桓自然是分文不收,将全部交给朱琏,作为她迟到的嫁妆。 就在这时,朱鹏厚着脸皮凑了上来,相较于其他族人,朱鹏的认错态度更加诚恳,直接跪倒在赵桓面前,连磕三个头。 “侄儿听信谗言,闯出大祸,好在姑父出手教训,才令侄儿幡然醒悟。” “这一千两银子,是侄儿的全部家当,尽数奉上,以吸取教训。” 赵桓虽然不待见朱鹏,但看在朱伯材的面子上,还是一挥手:“你的银子就算了。” 朱鹏却态度坚决:“请姑父一定收下。” 第228章 直男的浪漫 朱鹏把银票双手举过头顶,眼神无比真挚诚恳:“侄儿听闻,至今为止,姑姑依旧穿着破袆衣,纵使定王府已经得势,仍旧不肯置办新衣。” “以此来惊醒和自省,侄儿对姑姑佩服的五体投地,愿意以姑姑为榜样,从此行勤俭之风以明志。” “钱财够花即可,多出来的都是虚妄,与其留在身边助长歪风邪气,不如全部交给姑父。” “毕竟姑父要在易州阻击金兵,花钱的地方很多,这也算是侄儿的一分心力。” 连赵桓都没有料到,朱鹏竟然改变的这么彻底,心里对他的厌恶也逐渐消散。 正所谓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嘛。 赵桓不再推辞,冲长福点了下头示意收下银票,同时看着朱鹏,语重心长道:“本王虽睚眦必报,但过后就不再找补。” “只要你日后勤勤恳恳,知道上进荣辱,本王自然不会再对你如此严厉。” 这番话,对于朱鹏而言,犹如天籁。 他感激涕零,再次对赵桓行三跪九叩大礼,以彰显自己的痛改前非。 现场最高兴的人,当属朱伯材。 再怎么说朱鹏也是朱家的嫡长孙,自然不愿意看到朱鹏与赵桓变成冤家,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朱鹏终于回头是岸,还得到了赵桓的谅解,朱伯材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当即站起身,重新展现出笑意,嗓音也变得爽朗无比。 “王爷宽宏大量,朱家人应当谨记定王府的好,切记不可再以身试法。” “朱伯平一脉的血淋淋例子,愿不再上演。” “为庆祝定王府和朱家重归于好,三日之后举行家宴,也正式恭迎定王和定王妃回家。” 众人明白,赵桓对待敌人无比暴戾凶残,但对待自己人,却如春风般温暖,小钗就是例子。 能够成为赵桓的家人,这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原本充满肃杀气息的朱家,再一次欢腾起来,所有人看待赵桓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炙热和敬重。 傍晚时分,郑庆云正在内宅陪伴朱琏,以消解小钗之死的哀痛。 小夏却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王妃殿下,刚得到消息,朱家三日之后举办家宴,恭迎您和王爷回家。” “哦对了,这是长福管家刚才送回来的银票,共计一万一千两银子,让奴婢交给您。” “说是朱家给您的赔罪之礼,希望您能不计前嫌,与家人重修同好。” 本来黯然神伤的朱琏,眼神终于重新燃起一丝亮色。 虽然小钗不在了,但只要有王爷在身边,她就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朱琏没有接,而是直截了当道:“把银子送到账房,本宫不存私钱。” “王府现在花销大,又要支持易州作战,昨日岳飞离京时,还带走了一万两银子,充盈军费。” “这个时候,一切以王府为重。” 小钗脸色有些为难:“王爷再三强调,这笔钱是朱家给王妃殿下的嫁妆。” 嫁妆?! 朱琏当场愣住,紧接着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当初她嫁入定王府,虽然排场也很大,但是朱家发现赵桓蠢笨窝囊,便瞬间改变了主意,并无任何实质陪嫁之物。 也正因此,朱琏过门的时候,其实非常寒酸。 或许赵桓不在意,可对于身为女人的朱琏而言,这始终是她的一个心结。 如今赵桓亲自前往朱家,不仅修复了定王府和朱家的关系,还帮她把嫁妆讨回来了,朱琏心里自然是感动无比。 郑庆云见状,连忙在旁宽慰。 “姐姐,你就把这笔钱收下,毕竟这是王爷的心意。” “之前在刘家,王爷也送了我好多贵重之物,不仅有可以作为传家宝的画圣真迹,还有好几万两银子呢。” “起先我也打算把钱送到账房,可是却被王爷严厉喝止了。” “王爷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单枪匹马面对满朝奸佞,万一哪天输了,身为皇长子虽不至于丢掉性命,但家道中落却是难免的。” “到时候王府被查抄,能否东山再起,就靠咱们的嫁妆了。” “陛下就算再狠心,也不可能把注意打到嫁妆上。” 朱琏恍然大悟,赵桓往她和郑庆云身上塞钱,乃是谋作后路之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既然如此,朱琏也就不再纠结,当即将那一万一千两银子尽数收下。 郑庆云掩嘴轻笑:“坊间对王爷的指指点点可不少,总是说王爷抠门,都不舍得给姐姐置办一件新袆衣。” “可是谁又知道,王爷私下里出手如此豪迈?” “一件新袆衣不过六七百两银子而已,可王爷送给你我姐妹的银子和礼物,只怕是已经快要有十万两银子了?” 朱琏点了点头,回想起赵桓对她的好,也不由会心一笑。 “王爷向来是做多说少,而且极为务实,能嫁给王爷,是你我姐妹前世修来的福分。” 听到这话,郑庆云脸颊一红:“姐姐言过了,我还没和王爷成亲呢……” 朱琏伸手拍了拍郑庆云的胳膊,柔声道:“这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纵使陛下不允,礼部不应,宗正寺不肯,也丝毫不会影响你和王爷的未来。” “王爷许给你的事情,纵使是刀山火海,也会兑现。” 郑庆云一阵提气,但紧接着又黯然起来,由于家庭背景不干净,想要名正言顺的嫁入王府,只怕是难如登天。 候在一旁的陈玉姝,看着朱琏和郑庆云幸福的模样,心里也尽是羡慕。 朱琏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人,知道这是王爷选送来的,自然不会差,但仍旧产生一丝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郑庆云帮着解释:“她叫陈玉姝,是之前王爷去刘家,顺带解救的苦命人。” 得知了来龙去脉,朱琏轻轻一点头,轻声嘱咐:“小夏与小钗乃是同年进府,以后你跟在小夏身边多看多学。” “你虽命途多舛,也见过些市面,但乡绅地主比不了王府,莫要失了王府的威望。” 第229章 大清早就拱火 王府里的一切都颠覆了陈玉姝的认知。 令整个汴京谈之色变的暴戾王爷,实则却重情重义,为了一个小小侍女,不仅血洗了朱家,更是举办了轰动全城的葬礼。 而高高在上的王妃,不仅美丽大方,更是心善随和。 就连即将嫁给王爷的后妃,都是个无比温柔的女人。 现在陈玉姝终于明白,为何这王府里的下人,一个比一个“难搞”,毕竟主子如此宽仁,那么自然要由下面的人,处置一些主子不便出手的事情。 无论是“大丫鬟”小夏,还是长福管家,都是王爷王妃身边的忠仆爪牙,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证王府的威严声誉。 陈玉姝渐渐明白了,王府的生存之道。 她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辜负王爷王妃的信任和栽培,一定要在王府里活出个样。 次日一大早,朱家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办两天后的家宴。 拜赵桓所赐,朱琏孤苦无依了整整十年,终于能够再次名正言顺的回家了。 再加上朱伯平一脉被赵桓彻底灭掉,再无翻身之日,定王府和朱家终于迎来了皆大欢喜。 但促成这一切的赵桓,却突然跑了个没影,朱琏打发下人,几乎都快把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不见半个人影子。 “哼,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王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长福,你给本宫老实交代,王爷究竟去哪了?” 朱琏已经逐渐恢复了昔日的威严,家主之相尽显。 由于这段时间,赵桓闹出不少动静,就连显肃皇后都派人出宫捎信,让赵桓低调些。 朱琏生怕赵桓再惹出什么事端,三令五申,家宴办完之前,不得赵桓离开王府半步。 结果…… 不出朱琏所料,赵桓嘴上答应的甚是痛快,结果一扭脸就跑的无影无踪。 朱琏气得不行,直接让人把赵桓最忠诚的狗腿子长福给揪了过来。 感受到朱琏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之气,长福哭丧着脸,头都抬不起来。 “王妃殿下,您这回可是冤枉属下了,王爷去了哪,属下一无所知。” 朱琏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乃是王爷腹中蛔虫,岂会不知王爷去了哪?” “我看你分明是不老实!” “难道王爷是你的主子,本宫就不是了?” 长福把脑袋压得更低了,差点当场哭出来,放眼整个王府,长福甚至连王爷都不怕,毕竟王爷虽然暴戾,但向来讲道理,只要没犯错,王爷就绝不会为难任何人。 但长福唯独畏惧朱琏,甚至怕到了骨子里,只要朱琏一瞪眼,他便腿肚子抽筋。 “请王妃明鉴,属下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今天一大早,属下就没有见到王爷,也曾问过其余侍从家丁,皆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长福鼓起勇气抬头看了朱琏一眼,小声道:“王爷出门早,王妃殿下应该知道的更清楚才是。” 这叫什么话! 朱琏小脸顿时一红,心里又羞又愤。 如长福所言,朱琏乃是赵桓的结发妻子,共振而眠,同床而睡,赵桓就算是起来撒泡尿,朱琏都一清二楚,怎么会大清早就找不到夫君呢? 朱琏有些恼羞成怒:“你这该死的,竟敢调侃本宫,来呀,把这大胆奴仆,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啊?! 长福吓得直哆嗦,连忙趴在地上求饶:“王妃殿下息怒,就算是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调侃戏弄王妃。” “属下真不知道王爷去哪了。” 郑庆云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冲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的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几个家丁如蒙大赦,连忙拎着板子跑掉了。 打长福的板子?开什么玩笑,事后长福一定会打击报复,而且作为王爷的左膀右臂,若无大错,贸然打他,王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郑庆云轻轻拍抚着朱琏的后背,柔声安抚:“姐姐莫气。” “长福是什么人,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想当初大理寺夜审,王爷三令五申不许长福泄露,长福还不是硬着头皮告诉了姐姐?” “想必长福是真不知道,而既然长福都不知道,那么十有八九是王爷故意瞒着,不愿被人知晓。” 被郑庆云这么一安抚,朱琏的气果然消了大半。 她瞥了长福一眼,没好气道:“滚出去,看见你就心烦!” 长福哪敢迟疑,一口气跑出前堂,直到彻底脱离了朱琏的视线,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结果正好遇到端着凉茶的陈玉姝和小夏。 看着长福那副九死一生的架势,小夏便明白了什么,掩嘴偷笑:“又被王妃收拾了?活该,让你整天与王爷狼狈为奸,欺瞒王妃。” 说到这,小夏故意抬高嗓门,冲陈玉姝说道:“玉姝,以后离长福远点,王妃最是讨厌此人,你若离它近了,小心王妃连你一起讨厌。” 啊? 陈玉姝心里尽是疑惑,长福可是王府最忠诚的仆人,更是王爷的心腹,怎么会遭到王妃如此针对? 小夏看出了陈玉姝的不解,当即娇笑解释:“不必可怜他,要怪就怪他只把王爷的话当圣旨,对王妃阳奉阴违。” 长福一脸委屈:“小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乃是王爷的近侍,自然唯王爷马首是瞻,我倒要反问你一句,若是王爷王妃同时下令,你听谁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听王妃的! 不过小夏精明圆滑,自然不会像长福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直接朝着长福啐了一口:“呸,懒得理你,以后去内宅小心点,不然被王妃修理,我们姐妹可只会装作看不见哦。” “玉姝,我们走!” 看着小夏和陈玉姝扬长而去,长福不由背着手,苦笑不止。 照这样下去,内宅都快变成长福的禁地了,虽然委屈,但长福知道,王妃只是气他与赵桓狼狈为奸而已,倒不会真的修理他。 “王爷,都怪你,大清早的就拱王妃的火。” 第230章 郑庆云的暗雷 “到头来,还不是我受罚?” “您这大清早的,到底跑哪去了?连我都不带!” 长福满腹怨气,一个劲儿的发着牢骚,由于王妃在前堂,打死他都不敢靠近,只好一个人在府门处溜达。 同一时间的教坊司,赵桓高坐于大堂。 整个大堂已经被清空,除了赵桓之外,只有王大全和陈钊在场。 王大全嗓音压得极低,生怕隔墙有耳。 “启禀王爷,昨天属下清查教坊司歌姬的档案,发现了关乎后妃生死的大事!” 赵桓正是因为得知,此事关乎郑庆云才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悄悄来到教坊司。 见王大全的神情如此严峻,赵桓便知道,这件事小不了。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王大全从袖子里取出郑庆云的档案,递到赵桓面前。 “后妃虽然已经被除去歌姬贱籍,但户籍还挂靠在教坊司,只要户部那边的程序走完,后妃的户籍便可转入王府。” “这不是重点,考虑到以后需要更改户籍,属下便多了个心,专程去了一趟户部,查阅关于后妃的卷宗,日后王爷需要的时候,也好省些力气。” “结果却发现,当初对郑家的审办出了纰漏。” 赵桓眉头一挑,心也悬了起来:“什么纰漏?莫要绕弯子!” 王大全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根据记载,郑大人与金国暗通款曲,被扣上了一个卖国罪。” “陛下得知此事,极为愤怒,便下了圣旨,夷郑家三族,除了郑大人之外,其父母子女都要受到牵连。” “但是大理寺下的令,却又多了一道,官卖女眷。” 听到这,赵桓的心里咯噔一声,眼神越发凝重:“也就是说……郑庆云早该死在祖地,之所以来到汴京,乃是因为陛下和大理寺的命令下重了。” “这种例子,以前也有过,若是命令重复,则以陛下的圣旨为准。” “一旦此事被揭发,郑庆云就要被处斩……” 王大全艰难无比的点了下头:“如王爷所言,后妃的罪籍还没有洗清。” “陛下公务缠身,恐怕早已经忘记了郑家的事。” “大理寺和刑部,若非重查此案,也不会意识到其中的纰漏。” “后妃暂时是安全的,可是将来一旦言及嫁娶,必定要重新审慎后妃的户籍档案,到那时,必定东窗事发。” 赵桓不由沉默了,通常情况下,此事可大可小,他身为皇长子,舍下脸去央求,赦免郑庆云并非难事。 可现在的问题是,赵桓在朝堂的身份和立场极为敏感,他早就被剩下的五大权相给盯死了,就连陛下都与他心生间隙。 再加上郑庆云底子不干净,礼部和宗正寺也不会帮赵桓美言半句。 那么基本可以断定,一旦此事暴雷,郑庆云必死无疑。 赵桓深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来,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郑庆云,不过眼下他必须搞清楚,除了王大全和陈钊之外,还有谁知道此事。 经过王大全的仔细回忆,调取郑庆云的户籍档案时,全程由户部子弟陪同,另外还去过刑部,但却没人知道王大全究竟去刑部干什么。 赵桓的心里直接凉了半截。 户部子弟虽然愿意配合赵桓,但毕竟有韩木吕在中间卡着,他们不可能完全效忠于赵桓。 至于刑部,那就更是赵桓的禁地了。 这么多眼睛注意到了此事,那么暴雷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然,此事不怪王大全,毕竟他事先也毫不知情,而且正是他的细心调查,才会发现问题所在,提前做准备,总好过被敌人率先掌握,被打个措手不及。 陈钊反应向来机敏,转眼就洞悉了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 “韩木吕为了重新掌控户部,早已经在户部安插了无数眼线耳目。” “王大全出现在户部,其耳目眼线势必会第一时间通知韩木吕,而韩木吕又是个生性多疑之人。” “王爷,我们应当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番话算是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 虽然杀掉郑庆云,对赵桓的影响几乎为零,但只要能够在赵桓的心里插把刀子,蔡京和韩木吕之流,必定乐见其成。 就在赵桓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际,教坊司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王爷可在?” “韩大人有请!” 赵桓不由苦笑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王大全和陈钊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赶紧把后妃送出汴京!” 在二人看来,郑庆云这一劫已经躲不过去了,唯有将她偷偷送出汴京,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嫁入王府,成为后妃,那就不要想了。 赵桓却压了压手,眼神深沉而坚定:“若是如此行事,庆云必定伤心欲绝。” “本王曾向庆云许诺,一定会将她明媒正娶进王府,又岂能食言?” 陈钊眉头紧锁:“话虽如此,可名声哪有性命重要?” “韩木吕绝不会放过这个报复王爷的机会!” 以赵桓对韩木吕的了解,那个老屁股恨不得将赵桓生吞活剥,但是韩木吕没有直接将此事上报大理寺,那么中间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即便是刀山火海,赵桓也要替郑庆云闯上一闯! “陈钊,你速速前往王府,无论是谁要带庆云走,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帮本王稳住,决不能让庆云离开王府半步。” “王大全,你去开封府找赵石岩,他身为京畿首官,有权调查旧案,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翻案的机会。” 既然赵桓态度如此坚决,二人自然也就不再言语,双双抱拳。 “请王爷放心,我等绝不辱使命!” 赵桓不再迟疑,迈步离开教坊司,在户部子弟的带领下,前去与韩木吕对峙。 与此同时,一个传令兵正从易州,快马加鞭的奔赴汴京。 易州首府,此时已经是喊杀声一片,高拖山率领的常胜军,直接对易州首府展开了强攻。 提前一步赶回易州的岳飞,亲自登上城墙,指挥防守。 第231章 易州战火 战斗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虽然敌军尚且无法越雷池半步,但城内守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虎翼军和敢战士刚刚拿下首府,立足未稳,就算是已经军事接管了城中大小事务,但城中武备却极度空乏。 再加上常胜军来的迅猛,根本不给岳飞任何准备的时间。 与其说是守城战,倒不如说是遭遇战,岳飞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城墙。 “就算是拿命堆,也要守住城池,此乃王爷安身立命之本,更是大宋国运转变之地。” “我等就算是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也绝不能辜负王爷寄予的厚望。” “可有人怯战?” 面对岳飞犹如虎啸般的质问,城墙上回荡着众将士如山崩海啸般的呐喊。 “战!战!战!” “为了定王,诛杀来犯之敌!” 听到众将士慷慨激昂的回应,岳飞甚是满意,拥有这样的虎狼之师,就算是物资再匮乏,纵使面对至强之敌,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区区常胜军叛党? 岳飞背着弓箭,手持步槊,在城墙上来回奔走,既是查缺补漏,也是鼓舞士气。 同一时间,王犇则率领敢战士,死守首府最重要的城门。 身披重甲,随时做好与敌人短兵相接准备的王犇,不断拍打着身旁将士的肩膀,大声喝道:“都给我听好了!” “来犯之敌,乃是高拖山率领的常胜军叛党,而非金人。” “若是连区区叛党都应付不了,我们还有什么颜面,替王爷冲锋陷阵,抵御金寇?”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抵住城门。” 上百名身旁重甲的敢战士,根本无需任何事先准备,只需要人挤人的靠在城门上,便重达千钧,将城门牢牢的固定住。 任凭外面的敌人如何撞击,除非把城门直接撞碎,否则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赵昆也没闲着,他带着一队人马在城中来回奔走,既统筹后勤物资,也调遣城中精壮劳力。 虎翼军虽然自带不少仆从军,但是其中一大半都是作战单位,真正的后勤苦力,其实占比并不高。 这个时候,赵昆可没有时间跟城中壮丁好言相劝。 但凡是发现精壮者,便驱赶着去前线搬运守城器械,待到事后再与城中百姓解释缘由也来得及。 赵昆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一队队奔赴前线的壮丁,不断宣扬着定王之威望。 “我等奉定王之命来到易州,乃是为了与金寇决一死战,重振我大宋辉煌,令百姓安居乐业。” “今日常胜军叛党前来攻城,无异于毁我根基,乱我社稷,为了将定王的命令贯彻到底,我们绝不会后退半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待定王抵达易州之际,便是易州百姓迎来盛世之时!” 一个挤在队伍中的壮丁,满心怨气,在他看来,这些狗屁朝廷兵马与之前的易州兵没什么区别。 听着赵昆那鼓舞人心的话语,壮丁却暗暗作呕。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他索性豁出去了,冲赵昆大声喊了一句:“我没听说过什么定王!” “我只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现场维持秩序的士兵,听到这话,顿时满脸凶狠,抄起腰刀就要过去砍了那厮。 赵昆见状,猛拉缰绳,抢先一步拦住了愤怒的士兵。 “退下!” 把士兵喝退,赵昆居高临下,看着那口无遮拦的壮丁,非但不气,反倒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定王乃我大宋真正的救星,与你口中所谓的乌鸦,绝非同类。” 见对方不信,赵昆索性把赵桓在汴京的所有丰功伟绩,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高俅老贼,你们可知?已经被定王亲自扔进了御史台。” “童贯老贼,你们可知?直接被定王按在水里溺死了。” “先前城外被屠戮殆尽的常胜军新兵营,正是我等所为!” “现在你们相信,定王与那般妖孽宵小,绝非一丘之貉了?” 这年头,交通极其不便利,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几十里路,都足够老死不相往来了,更何况易州与汴京之间的距离? 再加上前任易州知事的可以打压隐瞒,易州百姓对于汴京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当得知高俅和童贯,双双栽在赵桓手里,原本垂头丧气,徐徐行进的壮丁队伍,竟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无数双视线,齐刷刷的投向赵昆,眼神尽是震惊与质疑。 “你说什么?!” “高俅被扳倒了?什么时候的事?” “童贯死了?!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封疆大吏,怎么会死?”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汴京有定王这么一号人物。” “请大人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周遭炙热的目光,赵昆也甚是提气,脑袋越扬越高,眉宇之间尽是傲色。 “定王赵桓,乃是当今皇长子,你们之所以没有听说过定王,只因这十年间,定王一直在韬光养晦。” “如今我大宋生灵涂炭,危在旦夕,定王不忍袖手旁观,已然出手,护我大宋社稷,保佑万民。” “现如今,定王已经被册封为知易州事,进封虎翼军节度使,乃是易州毋庸置疑的主子,能够在定王治下,你们的福气来了。” 听到赵昆这番话,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口无遮拦的壮丁,率先回过神,大声问道:“定王什么时候来?” 赵昆眼神闪过一抹满是希望的光芒:“会来的,一定会来!” “不过现在,定王以一己之力,抵挡着来自朝廷的全部险恶,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易州放开手脚,与金兵浴血奋战。” “定王便是我们的守护神!” “相信我,你们一定会见到定王!” 先前被强行抓来的壮丁,心里想的事情,无外乎是如何逃跑,或是如何偷懒躲藏,以便活着回家。 但是现在,他们的心态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虽然从不曾听过或是见过定王,但赵昆为他们描绘的形象,却仿佛光芒万丈,无比伟大。 第232章 难解的劫 众人逐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眼神中或多或少流露出憧憬之色。 “灭高俅,杀童贯,剿叛党……这般行径,还真不是出自常人之手……” “兴许这位定王,真与满朝奸佞不一样。” “只怕又是昙花一现,那般奸臣佞党,岂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你没听说吗?定王可是皇长子,除了陛下,谁能碰他分毫?” “万一他真是救星呢?” 就在这时,那个刺头壮丁突然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妈的,老子信了!” “这场仗,老子帮你们打了,但愿定王真是易州的救星,而非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响应,垂头丧气的壮丁们逐渐恢复了神采,他们的脸上不断绽放出希望之色。 “就凭定王杀了童贯,灭了高俅,我就愿意舍下这条命,帮定王守住易州城。” “说的没错,在此之前,可从未有人像定王这般豪勇!” “拼了!” 见壮丁们终于燃起了斗志,赵昆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毕竟这些壮丁的态度,直接关乎着后勤的质量。 赵昆紧紧攥着缰绳,目送逐渐远去的壮丁,大喊道:“定王并非易州百姓的救星,而是整个大宋百姓的救星!” 不等赵昆松口气,传令兵已经匆匆赶来。 “大人,岳将军令属下前来通知,敌军配比不正常,恐怕得到了金寇相助。” 什么?! 赵昆眉头紧锁,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等紧要关头,传令兵哪敢迟疑,连忙解释:“敌人的强攻部队,配有大量重甲战卒,每个重甲战卒身边至少有三个仆从军保护,大盾长矛弓弩一应俱全。” “整个先锋主力,至少五千人!” “换言之,其中少说有一千五百个重甲战卒,常胜军绝无此等兵力。” 赵昆脸色一变,如果只是寻常叛党强攻,只需按部就班的固守城池即可,来多少杀多少。 但现在情况却变了,敌军不仅装备精良,组织也极其言明,这绝非叛党拥有的战力,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军! 就算能够硬扛下敌人攻势,但接下来必定是层层围困。 而城中物资匮乏,时间一长,易州首府恐怕不攻自破。 赵昆当即下令:“速速派出传令兵,继续向汴京驰援,切记,不要去兵部,直接去找定王!” “告诉定王,我军主力作战部队,只有一个虎翼军,敢战士虽然骁勇但人数太少,敌众我寡,城中物资匮乏,继续后勤支援以及袭扰解围。” 随着命令下达,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有八个传令兵,从城墙密道爬了出去,先是徒步向外跑,等到了安全范围,再寻找就近的驿站领马。 易州已经被战火淹没之际,赵桓正在户部前堂与韩木吕对弈。 韩木吕掌握了郑庆云的黑料,觉得这一回吃定赵桓了。 因牢牢占据着主动权,韩木吕反倒慢条斯理起来,一边品着茶,一边敲打赵桓。 “王爷可知,猛虎与猎户的关系?” “猛虎虽凶,可撕碎挡在面前的所有敌人,但厮杀之法,无外乎扑、咬、抓。” “而猎户却有的是办法可以将猛虎置于死地。” “如今公相返京,不知定王接下来如何打算?” 赵桓既然来了,自然不怕韩木吕的阴谋算计,他耸了耸肩,接过仆人递上来的凉茶。 “韩大人可曾听过,一力降十会?” 韩木吕直接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事到如今,定王还是如此猖狂。” “倒也是,你若不狂就不是你了。” “只可惜,老夫已经掌握囚龙之法!” “现在老夫直接派人把郑庆云的罪籍递上去,你猜郑庆云人头落地,需要多长时间?” 韩木吕心里阵阵兴奋,自从他与赵桓交手以来,屡屡碰的灰头土脸。 如今终于抓住了把柄,自然是要好好发泄一下昔日的怨气。 重情重义,便是赵桓最大的罩门! 捏住了郑庆云的小命,等同于捏住了赵桓的耳朵。 赵桓自然知道,想要帮郑庆云渡过这一关并非易事,但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骑在王府头上作威作福。 面对韩木吕的挑衅,赵桓一如既往的洒脱自在。 “童贯一死,其余四大权相不在京都,尔等蔡系党羽,就算是用只手遮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此权势滔天,对付本王,竟然还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呵呵呵,鼠辈就是鼠辈。” 韩木吕脸色一垮,他直接起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冲着赵桓咬牙切齿。 “事已至此还敢嘴硬!” “杀了郑庆云那个贱人,确实无法伤到王府分毫,但只要能让你承受锥心之痛,老夫便乐见其成!” “赵桓,你不是扬言,任谁也不能碰王府之人分毫吗?” “老夫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斩首示众,却无计可施。” 韩木吕约见赵桓,可不是为了跟他讨价还价。 先是羞辱赵桓,再处死郑庆云,也报朱伯平一脉之仇。 你杀我党羽,我便杀你爱人,合情合理! “来人呐,将郑庆云罪籍送交大理寺,严查严办。” “定王,老夫专门请你来,看着郑庆云如何死无葬身之地,你又能奈我何?” “这便是与公相作对的下场!” 赵桓知道已经没得谈了,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起身,背着手往外走。 经过韩木吕身边时,赵桓突然伸手抓住韩木吕的肩膀。 韩木吕虽狂,但却不傻,他必须时刻与赵桓这只暴戾到了极点的潜龙保持距离,一旦赵桓展露獠牙,他这把老骨头,转眼就会被碾碎。 被赵桓突然抓住,韩木吕脚下不由一阵踉跄,强装镇定道:“老夫可不是朱伯平,王爷可敢杀一个户部侍郎试试?” 赵桓眼睛微眯,露出一贯的冷笑:“本王还没动手,你慌什么?” 韩木吕脸色一阵燥红:“谁……谁慌了!” 赵桓捏着韩木吕的肩膀,轻描淡写道:“相信我,庆云一定会长命百岁,而你,大限将至!” 第233章 引君入瓮 注视着赵桓的背影,韩木吕眼神一阵狰狞,他绝不相信赵桓能够保下郑庆云的小命。 赵桓前脚刚离开,一个蔡系党羽便出现在韩木吕身旁,神情同样阴狠。 “这个赵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猖狂,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威胁韩大人。” “哼,他若是下跪求饶,兴许韩大人一高兴,还会给他一个机会,现在等着回家办丧事。” 这话虽然解气,但韩木吕却并未被冲昏头脑。 他一甩袖子,示意党羽别高兴地太早。 “刚接到消息,常胜军已经对易州首府发动了进攻,想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入陛下耳中。” “且不说,现在易州的地位与日俱增,就算是单纯为了讨逆平叛,陛下也会给定王以喘息机会,再怎么说,易州也是大宋的疆域。” “龙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闻言,党羽不由眉头一皱,嗓音压低:“韩大人的意思是说,陛下会以郑庆云的小命为筹码,迫使王爷平定常胜军?” 韩木吕端起茶杯,畅饮了一口,脸上的凝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自信。 “郑庆云那个贱人,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了,除了让赵桓心痛之外,再无任何意义。” “撑死了,也只能怪赵桓一个遇人不淑。” “但若是赵桓为了保下郑庆云,全力平定常胜军,才是真正的弥足深陷。” “呵呵呵,王大全那个蠢货,还以为自己细致入微,发现了郑庆云的罪籍纰漏,殊不知,这纰漏正是公相故意留给他。” “纵使赵桓再聪明,也绝不会发现,他正被一步步引入公相精心编制的陷阱。” 党羽眼睛睁大,尽是不可置信。 “我就说嘛!公相早就把与赵桓有关的一切,查了个底掉,怎么会遗漏郑庆云罪籍纰漏这种事?” “原来公相是故意放长线钓大鱼,引赵桓上钩!” “哈哈哈,不愧是公相,妙啊,太妙了!” 韩木吕的表情甚是得意,之前他还担心赵桓不会全力讨逆,如今有了郑庆云这个筹码,赵桓只能与常胜军死磕到底。 殊不知,常胜军早已经与金兵暗通款曲,不仅兵力众多,得到了金兵支持后,其装备也甚为精良。 就凭一个区区虎翼军,想要击败常胜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且不说赵桓斗不过常胜军,就算是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候哪还有力气应付金兵?兜兜转转,到了最后,陛下还不是要仰仗公相? 此计虽然凶险,一着不慎就可能导致金兵长驱直入,侵吞大宋疆域。 但是为了公相的利益,就算是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赵桓前脚刚离开户部,陈钊就迎面而来。 看到陈钊,赵桓心头不由一沉:“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王府守着庆云吗?” 陈钊一脸无奈:“王府来人了,而且是宫里的人,内侍太监让王爷立刻回去接旨。” 赵桓心里虽然有些犯嘀咕,但还是立刻跟随陈钊返回王府,不等进门,就与传旨的内侍太监相遇。 由于赵桓在内廷的名声极臭,再加上蔡京回来了,内廷官员更加不看好赵桓,因此内侍太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根本不拿正眼看赵桓。 “定王接旨!” “陛下有谕,命定王兼虎翼军节度使,一个月之内平定高拖山等叛众,若是不辱皇命,则可由定王选取一个名额,酌情特赦。倘若兵败,则除去其知易州事之职务。” 内侍太监高举着圣旨,冷冷注视着赵桓:“除了圣旨外,陛下还有一句口谕传给你。” “易州乃我大宋边陲重地,一旦出了差错,金兵必将长驱直入,侵吞我大宋腹地。” “若是因小失大,罪责缠身,就算你是皇长子,也难辞其咎。” “望定王自省。” 说完,内侍太监才把圣旨塞进赵桓手里,临了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乃是属下个人赠予定王。” “为了一个将死歌姬,可不值得担此风险。” 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把圣旨塞进袖子里,虽然这个举动令内侍太监极为不满,但考虑到赵桓的为人,太监也不敢说什么。 赵桓又取出二两银子,递到太监面前:“定王府的事,不劳外人操心,这是赏你的鞋底钱。” 内侍太监看了一眼碎银子,根本没伸手接,一脸嫌弃:“二两银子?凡是京中官员,就算是九品小吏,也能拿出五两银子,定王还真是如坊间传闻一样,既暴戾又抠门。” “这钱您留着买棺材!” 内侍太监一刻都不想多呆,转身便走。 赵桓也不在意,把银子重新塞到腰间,咧嘴轻笑:“连这二两银子都省了。” 一旁的陈钊却脸色严峻:“王爷,郑小姐刚出事,陛下的圣旨就来了,分明是和蔡京串通一气,故意编排王爷。” “常胜军一事,必定内有算计!” 赵桓反倒轻松起来,展露出了爽朗笑意:“唯独这件事,陛下犯不着和蔡京串通。” “高拖山抵达易州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恐怕做梦都想除掉这个叛贼,而今本王又掌控了易州,陛下借助本王之势,平定叛党,也是合乎情理。” “况且陛下手握武德司,耳目通天,知道庆云的罪籍纰漏,绝非难事。” “那特赦名额,就是陛下与本王的交易。” 陈钊依旧压力巨大,双拳紧握:“常胜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桓笑眯眯的看向陈钊,反问道:“那你觉得,本王就是儿戏?” 这…… 陈钊瞬间语塞,据他所知,近十年来,凡是易州的官员将领,大多都选择与常胜军共存,几乎没有任何人真正卖力气平叛。 如果说,谁能干掉这支叛党,那么自然非赵桓莫属。 只是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不舒服。 赵桓看得出陈钊的忧虑,反倒宽慰起来:“有一件事,无论是陛下还是蔡京都算错了。” “就算没有庆云这档子事,本王依旧要平叛讨逆!” 第234章 敌我悬殊 易州乃是赵桓与金兵决一死战的前沿堡垒,想要挡住金兵,就必须将其打造成铁桶一般。 高拖山的常胜军一日不除,赵桓就一日无法真正的发展易州。 虽说一个月内击溃常胜军,时间紧了些,但赵桓坚信,他的伟业,绝不会被一群区区叛党挡住。 “高拖山?一个月之内,本王要让你人头落地!” 见赵桓如此有自信,陈钊也就不再言语,毕竟眼前这位王爷,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在赵桓转身准备回府之际,却不由一愣。 郑庆云就站在门口,捂着小嘴,痴痴的看着赵桓。 很显然,郑庆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赵桓心里一疼,也不言语,径直上前将郑庆云的脑袋搂进怀里,柔声安慰。 “别怕,有本王在,没人能伤你一根汗毛。” 郑庆云瞬间泪崩,趴在赵桓的胸口上,双手紧紧抓着赵桓的衣裳,不住的抽泣起来。 “王爷为何不跟奴家言明?” “奴家不想拖累王爷……” 赵桓轻轻抚摸着郑庆云的脑袋,语气更加细腻柔和:“傻丫头,你可是本王未来的妻子,怎么能叫拖累?” “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乃是圣旨和大理寺之间出现了纰漏。” “说起来,还是你福大命大,若不是……” 赵桓没有再说下去,心里也充满感叹,看来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历史上关于郑庆云的记载寥寥无几,赵桓也只知道他有这么个老婆,而且还跟朱琏一起,在金国受尽屈辱,含恨自缢。 可是哪里料到,郑庆云的身世竟如此曲折离奇。 不仅全家都被杀了,就连她自己都险些沦为刀下亡魂,若不是机缘巧合,她被官卖进教坊司,恐怕已经和赵桓阴阳两隔了。 而且…… 对于郑庆云了解的越多,赵桓就越是觉得奇怪,总感觉郑庆云的身世比已知的还要扑朔迷离。 按理来说,陛下签发圣旨后,大理寺就不能再越权审理此案了,怎么可能出现命令下重这种低级错误? 难不成…… 陛下决意杀光郑家,大理寺却有人暗中保护? 想不通,更查不透,关于郑庆云的一切,除了已知的罪籍档案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就连郑庆云自己也极为懵懂,毕竟郑家蒙难之前,她一直都是深闺小姐,充耳不闻窗外事。 赵桓用力甩了甩脑袋,心里暗暗好笑。 想那么多干什么?就算郑庆云真是卖国贼的女儿,又有何妨? 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在赵桓的眼皮子底下,碰郑庆云一根汗毛。 “王爷……” 郑庆云幽幽抬起头,眼眶饱含泪水,楚楚可怜的仰望着赵桓。 “奴家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因奴家而拖累王府。” “王爷将奴家救出苦海,已经情同再造,而且还对奴家这么好,奴家不忍心让王爷受一点点的拖累……” 赵桓轻轻拨开郑庆云略有散乱的刘海,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额头。 “你若心里有愧,就直接把本王当成夫君。” “夫君替妻子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刚才还愧疚无比的郑庆云,顿时小脸泛红,赶紧低下头,羞答答道:“奴家可不敢。” “一日未成亲,王府就只有一个王妃,王爷也只有一个妻子,便是姐姐。” “奴家只要跟随在王爷左右,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这个单纯真挚的丫头,赵桓心里也无比温暖,哪怕是为了郑庆云和朱琏,赵桓也要将金寇挡在国门之外! 未来盛世可期,但若是少了这一对佳人,哪还有什么意思? “我一定会明媒正娶你,相信吗?” 感受到赵桓眼神中的坚定,郑庆云小脸更红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这世上,奴家只信王爷。” 若不是有陈钊那个碍事的家伙,赵桓真想直接亲下去。 既然郑庆云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也就没什么意义,赵桓当即召集所有人,着手准备平叛讨逆一事。 王府前堂,坐满了人,除了陈钊和王大全这对左膀右臂之外,就连朱家闻讯都派来了人,代表自然是朱鹏。 朱鹏眼神有些畏惧,语气都显得心虚:“那常胜军,光是正规军就有三万人,若是再算上招揽的各路新兵,恐怕能达到四万。” “单凭虎翼军,想要在一个月内平定常胜军,恐怕难如登天。” “姑父,要不然……您还是和陛下推了这个重任?实在不行,再争取两个月时间也是好的。” 若是搁在之前,赵桓早就把朱鹏轰出去了,但是念及定王府已经与朱家重修旧好,再加上朱鹏回头是岸,为了让他有所成长,赵桓便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你从哪得知,常胜军有三万正规军?” “听风就是雨,未战先怯,此乃兵家大忌。”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脑子吗?” 被赵桓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朱鹏顿时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旁边的王大全,搓着下巴,若有所思:“说是三万正规军,其实是把后勤和仆从军全都算上了,真正能打的作战部队,撑死了只有五千人。” “不过……就算是只有五千战卒,与虎翼军相比,也是三倍优势,依旧不容乐观。” 虎翼军虽然规模不小,但战卒只有一千五百人,而其中真正能够抗线的重甲战卒,还不到一千人。 单纯比人数,还没打,虎翼军就已经输了。 但战场之上,人数兵力只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至少在赵桓看来,虎翼军与常胜军对垒,丝毫不虚。 赵桓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有半点严峻,这份洒脱,令众人极为不解。 王大全忍不住询问:“难道王爷觉得,此战能胜?” 赵桓耸了耸肩,一脸势在必得:“把能字去了,此战必胜!” “若是连一个常胜军都拿不下,还打什么金兵?大家都洗干净脖子等死就是。”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心想……是他妈这个道理! 赵桓的目标是金兵,岂能被区区一群叛贼吓住? 第235章 棋行险招 就在这节骨眼上,长福突然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爷,易州传令兵送来紧急军情!” 片刻过后,一个浑身是血,精神萎靡的传令兵就被家丁搀扶着带了进来。 见到赵桓的那一刻,传令兵噗通一声瘫跪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属下终于活着见到王爷了……” “从易州回来的十几个传令兵,就活了我一个……” 为了传达军情,传令兵这一路跑回来,不仅要面临常胜军叛党的层层阻截,即便是到了汴京地界,还要遭到奸臣佞党的截杀。 好不容易进了城门,扭脸就被“请”进了兵部,军情还未说出口,就死于非命。 这个叫张腾的传令兵,拼了老命挣脱兵部的押送,抢了匹马,这才侥幸冲到定王府。 即便如此,兵部的人也不愿放弃,一路追到府门外,眼看着传令兵被带进前堂,这才悻悻而去。 看着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传令兵,赵桓无比动容,直接起身迎了上去,亲自将传令兵从地上搀扶起来。 “辛苦了,兄弟。” 听到这声兄弟,传令兵更是当场泪崩,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与一个卑微的传令兵以兄弟相称。 尽管这是传令兵第一次见到赵桓,却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了赵桓那些足够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 眼前这位王爷,确实与众不同! 传令兵擦了一把眼泪,强压下心中的崇拜与喜悦,连忙汇报军情。 “易州首府正在遭到常胜军的围攻,岳将军率领虎翼军正在坚守城池,尽管暂时还没有破城之危,但继续打下去,局势不容乐观。” “城中物资匮乏,而敌军甲士数倍于我军,就连攻城器械也一应俱全。” “赵大人希望王爷提前打算,并且立刻向易州派遣物资支援和一支能够袭扰牵制敌人的部队。” 说白了,赵昆要钱要粮又要人,这无疑给赵桓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除了虎翼军之外,赵桓根本就没有其他部队,别说袭扰牵制敌人,就连后勤物资都送不上去。 而兵部层层阻截传令兵,可见早已经与蔡京串通一气,绝不可能借给赵桓半个大头兵。 赵桓与殿前司的关系也极为紧张,想要借调禁军也不现实。 很显然,易州已经陷入死局,除非岳飞能够抗住压力,依靠有限的力量击退常胜军,否则颓势已现。 陈钊和王大全都看出了其中的严峻,却并未言语,视线聚焦在赵桓身上,等着赵桓拿主意。 不出二人所料,即便是面对如此险境,赵桓依旧气定神闲,没有丝毫严峻感。 陈钊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难道王爷还有扭转乾坤之法?” 赵桓坐回椅子上,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吩咐长福带传令兵去歇息吃饭,再赏十两银子,以滋嘉奖。 等传令兵满怀感激的离开,赵桓这才不急不缓的道:“有两件事,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其一,常胜军必定得到了支持,而背后势力,十有八九是金寇。” “否则单凭常胜军,绝不可能具备如此规模的甲士和攻城器械。” “其二,赵昆刚拿下易州府,常胜军就汹汹来袭,可见必有人暗中指点,打我们一个立足未稳。” “因我军各方面都极为匮乏,常胜军虽战斗素质堪忧,但光凭着人数和武器装备,也足够压垮易州府。” 听到赵桓的一番分析,前堂众人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一直坐在角落,闷声不吭的赵石岩,冷不丁来了一句:“重重受限,处处受敌,易州朝不保夕。” “王爷虽勇,只可惜孤木难支,得到易州不难,想要在易州站稳脚跟却难如登天。” “等王爷被革职,本官唯一能做的,便是保障王爷不受人欺辱。” 这番话丧气到了极点,受到赵石岩的影响,陈钊直接哀嚎一声:“我的命为何如此之苦?” “好不容易抱上王爷的大腿,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结果转眼尽是镜花水月。” “王爷,您可要坚持住啊,我们一家老小可全指望您了。” 陈钊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只因陈家和定王府早已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桓一垮,陈大友首当其冲,转眼就会被灭掉。 陈钊这小子虽然奸猾,却是出了名的胆小怯弱,易州府还没破,他就已经开始哭丧了,赵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的眼泪给吓了回去。 “再瞎嚎,直接把你扔出去!” “老赵你也真是,明知道陈钊胆子小还这么吓唬他!” 赵石岩轻哼一声,他自始至终都瞧不上陈钊,觉得这种人一旦得势,十有八九会成为童贯蔡京之流。 为了避免陈钊吓死,赵桓分析完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后,便直奔主题。 “易州之围,非但不是死局,反倒是我们的机遇!” 陈钊擦了一把眼泪,满脸疑惑:“机遇?王爷真会开玩笑。” 赵桓懒得与陈钊啰嗦,直截了当道:“陛下命本王一个月内平定高拖山叛众。” “倘若常胜军分散于各地,反倒拿他们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进行旷日持久的治安战。” “而今常胜军合力攻打易州府,我们便可迎头痛击,一鼓作气消灭敌军主力。” 一听这话,赵石岩忍不住冷笑起来:“说得轻巧,你连后勤物资都送不上去,如何消灭敌军主力?” 赵桓不答反问:“谁说守城就一定要守?本王为何要被常胜军牵着鼻子走?” 赵石岩眉头微皱:“何解?”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岳飞已经和常胜军交过手,其战力不过尔尔,只要改变战斗方式,便可扬长避短,抵消常胜军的优势。” “他们不是有备而来吗?那就干脆放弃防守,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听到这话,赵石岩直接站起身,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胡闹!” “放着城池不守,主动和敌人打巷战,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第236章 向死而生 别说赵石岩,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神尽是质疑。 正所谓上善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坚战永远都是最后选项,而且绝大多数攻坚战,都是围而不攻,耗到对方主动投降,因为一旦强攻,进攻方的伤亡率往往是防守方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虽然城中物资匮乏,但只要常胜军强攻,那么吃亏的永远都是常胜军。 赵桓竟然放着好好地城池不守,主动打开城门与敌人短兵相接,即便是门外汉也想不出这种昏招。 赵石岩的态度极为强硬:“我绝不会允许你下这道命令!” “你是王爷不假,但现在这么多人都和你绑在一条船上,你若是出了岔子,所有人都要跟你一起陪葬。” “你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 就连陈钊和王大全都满脸恳请,希望赵桓可以三思而后行。 朱鹏直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看着家宴在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定王府蒙受大难,那朱家岂不成了笑柄? 赵桓深知此计极为冒险,但他既然说出了口,自然是胸有成竹。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桓毫不在意。 “常胜军兵力数倍于我,后方又有金寇支持,纵使城中将士浴血奋战,挡住了敌人的攻势,敌人也可随时由攻转围。” “满朝文武巴不得本王折在易州,绝不会有半个兵丁支援。” “一旦易州府被围,才是真正的死局!” “届时,本王与岳飞的联系将被直接斩断,城中仅有的资源耗尽,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这段时间,常胜军可大肆在易州搜刮人力和钱粮,就算有那千分之一的几率,我们能夺回易州,这片土地也早已经被刮地三尺了。” “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都耗在常胜军身上,拿什么抵挡接踵而至的金国大军?!” 刚才还态度强硬的赵石岩,瞬间陷入了沉默。 他光顾着考虑常胜军,却完全忽略了背后的金寇。 常胜军既然得到了金寇的支持,无疑已经成为了金寇的马前卒,岳飞与高拖山鏖战之际,金国恐怕也已经开始调度大军了。 金国巴不得易州死撑下去,等那点精气神被耗尽了,金国还攻打什么太原府?脆弱不堪的易州府,还不是一捅就破?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只不过是国战的序幕罢了。 大宋与金国的博弈,已经正式开始了! 赵石岩默默坐了回去,他低着头,不禁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讷讷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是王爷看的长远,我险些就被蒙蔽了双眼,酿成大祸。” “易州早已经成为王爷和权佞的角斗场,纵使易州再不堪,再脆弱,那群贼佞也不会在乎。” “绝不能和常胜军耗下去,否则等于自毁武功,敞开边陲重镇的大门,令金兵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 听到这话,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也终于明白了赵桓的用心良苦。 陈钊眼神尽是崇拜:“我等还局限于易州府本身,王爷却已经看到了几个月后的境遇……” “不愧是王爷,走一步看十步,大智若妖也!” 就连向来拍马屁不留痕迹的王大全,此时都昂着头,大肆溜须起来:“谁说定王这只逞凶斗狠?” “哼!论计谋远见,那般宵小,在王爷面前屁都不算!” 朱鹏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赵桓的眼神变了又变,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回过神来的赵石岩,哪敢迟疑,连忙出言询问:“请王爷细说,开城迎敌之策!” 赵桓自然毫无遮掩:“易州府作为边陲重镇,其中房屋以石头建造为主,不惧火攻,因此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便是最好的防御工事。” “敌虽兵力数倍于我,但若是涌入城中街道,便无法施展开来,短兵相接的甲士,自然是旗鼓相当。” “无论是敢战士还是虎翼军重甲战卒,都可与敌人展开正面巷战。” “而其余仆从军,则可以依靠城中房屋进行埋伏袭击。” “巷战虽然惨烈,但只要我军化被动为主动,便可极大的缩短战斗时间。” 赵石岩眉头紧锁,心中再生一个疑问:“物资如何解决?” 赵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脱口而出:“虽是巷战,却并非化整为零,而是有节有序!” “以州府衙门为核心,将所有物资全部囤积其中,虎翼军层层设防。” “如此一来,即可依靠物资坚持一段时间,还可紧紧纠缠住敌人,让其不断往城内投送兵力。” 赵石岩的眼睛逐渐恢复亮色,看向赵桓时,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报团取暖,开始朝着崇拜转变。 “一旦双方纠缠在一起,常胜军就失去了战场主动权。” “而先锋部队,必定以甲士为主,甲士受困,常胜军必定不遗余力的救援和增援。” “进则添油加醋被不断消耗,退则甲士损失惨重,没有甲士支撑,其后续作战只能被动挨打。” “此策虽凶险,但却是眼下唯一可行之法!” 已经洞悉内情的赵石岩,直接站起身,毫不吝啬的冲赵桓作揖行礼。 “请王爷宽恕我昔日怠慢,王爷不仅是易州后盾,更是我大宋定海神针也!” “救易州等同于救大宋,自今日起,我将全力支持王爷,绝不再明哲保身,畏首畏尾。” 赵石岩毕竟是老油条了,岂会轻易信服赵桓? 自从恢复了开封府尹的职权,赵石岩的行事作风皆以自保为主,而今天,赵石岩则彻底敞开心扉,将赵桓视为唯一的追随对象。 这等能力压权臣,在政治上力挽狂澜,又用兵如神,细致入微的操控着整个大战略的人,纵观整个大宋,也找不出几个。 救宋之道,就在定王府! 陈钊和王大全见状,也连忙作揖行礼:“请王爷恕我等拙见,险些因愚钝,误了王爷大业。” 朱鹏更是激动地直攥拳,眼神无比炙热,跟在姑父身边,能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第237章 生日宴 为了避免找到蔡系党羽的截杀,确保命令能够传达到易州,由赵石岩全权负责此事。 开封府每天都要往外签发无数信笺命令,只需将军令鱼目混珠其中,就可掩人耳目,送出汴京。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赵桓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毕竟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再加上棋走险招,想要迎接最好的结果,就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赵桓让陈钊和王大全,即刻开始筹备物资,并且开始招募家丁。 据赵桓所知,自从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以来,大宋皇子王爷的权力就受到了严格限制,养私兵这种事想都不要想,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谋朝篡逆的大罪。 就算赵桓也不敢顶风作案。 但凡是制度就一定有漏洞,所谓的私兵,其实指的是“甲士” 而护院家丁的限制就稍微宽松一些,至少以赵桓的身份地位,养个三四百家丁,完全没有问题。 “陈钊,物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以军需物资和粮食为主。” “王大全,招募家丁一事,由你来操办,数量以三百人为准,只需记住三条。” “其一,必须人高马大,身高不能低于六尺。” “其二,必须是平民出身,不可有任何官府乡绅背景。” “其三,必须有一定的胆量魄力,凡怯弱之辈,一律不要。” 搞后勤,陈钊自然在行,因此满口答应了下来。 王大全却犯了难,大宋一尺合三十一公分,换言之,这些家丁的身高,必须在一米八六以上。 要知道,王大全已经算得上魁梧,也只不过才五尺有余,一米七而已。 而且凡是人高马大者,多是富户乡绅出身,毕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才能生出魁梧之躯。 平民老百姓,身高普遍五尺左右,上哪去找那么多六尺大汉? 王大全闷骚到了极点,虽然心中郁闷,但却并不会直接反驳赵桓,而是绕了个弯子。 “王爷招募这么多魁梧壮汉,就不怕遭到陛下猜忌?” 赵桓咧嘴一笑,不答反问:“你可知,枪弹分离?” 哈? 王大全一脸茫然:“枪弹分离?啥意思?王爷说的话太高深,属下愚钝,难解其中深意。” 赵桓当即解释起来:“换个说法,弓箭分离。” 王大全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光有弓没有箭杀不了人,这些魁梧壮汉只要不披甲,就只能是家丁,等到了易州再配备武器,摇身一变就会成为战卒。” 孺子可教也! 赵桓背着手,脑海中已经展开一个宏达的武备蓝图。 他不仅要助岳飞提前创建背嵬军,还要重铸敢战士,除此之外,王府的三百家丁也要能征善战。 在这乱世之下,唯有武力强悍者,方有话语权。 对待敌人就算是吐沫星子横飞,把嘴皮子磨烂了,也不如直接把刀片拍在桌子上好使。 见王大全似乎有些为难,赵桓甚是善解人意的问道:“有困难?若是有困难就直说,本王向来体恤下属,绝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王大全岂会听不出赵桓言语之间流露出的威胁?连忙重重抱拳,嗓音铿锵有力:“王爷交代的事,就算是刀山火海,属下也在所不辞!” “请王爷放心,属下就算是把整个汴京犁一遍,也一定会凑齐三百六尺家丁!” 对于王大全的积极工作态度,赵桓甚是满意,当即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可以去筹办了。 如此一来,整个王府前堂就只剩下朱鹏一人了。 不等赵桓开口,朱鹏已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请姑父放心,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把刚才发生的事,泄露出去半句。” 见朱鹏越来越上道,赵桓甚是欣慰,不禁流露出了长辈般的慈祥笑容,顺势把手里的茶壶放回了桌子上。 朱鹏同样不动声色的蹭掉手心渗出的冷汗,迈步凑到赵桓身旁,支支吾吾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桓见状,便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毕竟咱们是自家人。” 有了这句“自家人”垫底,朱鹏顿时有了信心:“姑父,您看……能不能把之前我上缴给您的一千两银子,退回来一些?” “不怕你笑话,那一千两银子是我的全部家当……” 前一刻还笑呵呵的赵桓,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送出去的钱,等同于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道理你可懂得?” 进了赵桓口袋里的钱,还想要回去?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朱鹏不死心,继续央求:“姑父明鉴,我要钱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姑姑。” 姑姑?朱琏? 本来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赵桓,顿时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趣的看向朱鹏。 “说下去,怎么回事?” 朱鹏连忙解释:“后天家宴,我准备给姑姑置办一份生日礼物,只是苦于囊中羞涩。” “我不仅是嫡长孙,更是姑姑的亲侄子,届时大家都送上礼物,唯独我双手空空,岂不是叫人笑话?” 生日礼物? 赵桓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拍大腿:“后天是朱琏的生日……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 朱鹏满脸委屈:“姑父一直在为易州的大事操心,侄儿又岂敢用这种琐事烦扰姑父?” 放屁! 赵桓心里暗骂,天底下还有比老婆生日更重要的事? 不过也多亏了朱鹏提醒,否则赵桓一心扑在常胜军身上,肯定会把朱琏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想想,朱伯材选择举办家宴的日期,并不是一拍脑袋决定,而是打算借助朱琏的生日,喜上加喜,彻底扫清王府和朱家之间的阴霾。 赵桓直接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朱鹏:“这一百两是本王个人赞助于你,礼物不必太贵重,心意到了就行。” 朱鹏千恩万谢的接过银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姑父打算送上什么礼物?” 赵桓没言语,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给朱琏举办一场轰动全城,永世难忘的生日宴,以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第238章 紧急朝会 随着赵桓开始行动,蔡系党羽便不再封锁消息,转眼间,常胜军攻打易州首府一事,就在汴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汴京百姓奔走相告,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大肆谈论易州战事。 “听说了吗?高拖山等叛众,已经开始攻打易州了!” “怎么没听说?现在城里都传遍了,高拖山来势汹汹,上万大军已经把易州府围得水泄不通,易州这回难了!” “我看未必,若是搁在以往,单靠那群废物易州兵,自然挡不住高拖山的大军,但是现在不同了,易州已经由定王执掌。” “定王虽凶,可毕竟孤木难支,单凭手里一个虎翼军,如何为战?” “没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乏援军和后勤的支持,定王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能够击败数倍于己的大军?” “哎!难道我大宋真的已经回天乏术?” 同样已经得到消息的赵佶,心头不由一沉,他虽然已经下令让赵桓平定叛党,但却没有料到,叛党竟然提前一步发动进攻。 而且根据掌握到的消息来看,高拖山来势甚为凶猛,易州府已经危在旦夕。 赵佶哪敢迟疑,第一时间召集群臣,连赵桓都被一并召进宫里。 赵桓穿过宫门,朝着大殿走去时,听到身旁传来阵阵私语,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就是蔡系党羽。 众党羽拥趸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那老者身形已经有些微微佝偻,仿佛随时都可能入土,而就是这样一个本该颐养天年的老翁,却是六贼之一的蔡京! 似乎是感受到了赵桓的眼神,蔡京笑眯眯的看了过来,貌似慈祥的面容下却尽是奸诈。 “老臣拜见王爷。” “多年不见,老臣都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了,反观王爷,却是越发的雄武过人。”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面对蔡京假惺惺的问候,赵桓也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算是回礼了。 这份云淡风轻,看在蔡系党羽眼里,却成了傲慢无礼。 一时间众官员纷纷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呵呵呵,定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就是不知道这份傲慢还能持续多久。” “听说朱家后天要举办家宴?届时王爷王妃也要参加?” “易州告急,王爷还有心情举办宴会?还真是心大!” “坊间盛传定王心系天下,现在看来,坊间讹传果然不可信。” “这算得了什么?诸位可知,定王要娶死刑犯?哈哈哈,这才是真正的心大。” “那郑庆云不仅是歌姬,更是死刑犯,这种灾星,定王都敢娶?就不怕被她克死?” 此言一出,众官员哄然大笑,看赵桓的眼神皆是鄙夷戏谑至极。 见这群混蛋在郑庆云身上做文章,赵桓虽然很不爽,但这里毕竟是皇宫重地。 赵桓压下心中怒火,恢复了往日里的气定神闲,背着手,单枪匹马迎上一众蔡系党羽。 “其他王爷不敢干的事,本王敢干,其他王爷不敢娶的人,本王敢娶。” “诸位明知道郑庆云是死刑犯,却碰不了她一根汗毛,心里又是何滋味?” 说到这,赵桓眉头一挑,视线落在韩木吕身上。 “韩大人不是说,要让本王眼睁睁看着郑庆云被典刑吗?为何现在郑庆云还好端端的待在王府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会叫的狗不咬人?” 韩木吕脸色瞬间涨红,他本以为郑庆云死定了,连大理寺都决定要重审郑庆云,结果陛下却与赵桓做了交易。 如今郑庆云的生死,已经与易州府绑定在一起。 至少在易州战事出结果之前,谁也休想碰郑庆云分毫。 这种被当今陛下打脸的感觉,自然是令韩木吕无地自容,尤其是看着赵桓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韩木吕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为了避免在蔡京面前露怯,韩木吕只能硬着头皮,不痛不痒的甩了下袖子。 “陛下命你一个月内平定常胜军,换言之,一个月后,郑庆云就见生死!” “奉劝你一句,不要太得意,小心到时候里外皆输。” “等你被革职,没钱给郑庆云筹备葬礼,本官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周遭的狗腿子纷纷狞笑起来,仿佛大局已定,郑庆云必死,赵桓必败! 赵桓非但不气,反倒笑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意,令韩木吕心里一沉,毕竟赵桓一笑准没好事! 不出所料,赵桓直接反问一句:“郑庆云与易州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大人笃定郑庆云必定蒙难,也就是说,韩大人认为易州必定被攻陷?” 韩木吕差点被呛死,就算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认。 刚才得意洋洋的蔡系党羽,也瞬间没了动静。 见此情形,赵桓不由仰头大笑起来,一甩长袖,潇洒转身而去。 望着赵桓的背影,韩木吕不由暗暗咬牙:“该死的赵桓,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公相大人,赵桓如此猖狂,等会面见陛下时,您可要好生教训教训他!” 蔡京背着手,反倒格外镇定:“何必与一只蹦跶不了几天的蚂蚱置气?” “你们只需要记住,等会见了陛下,莫要提及无关琐事,只需专心解决常胜军一事即可。” 听到这话,众人马上明白过来,蔡京是打算把常胜军这盘棋局做死,让赵桓绝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大殿之上,文武大臣齐聚,赵佶此时可没心情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常胜军进犯易州府,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虽然剿灭常胜军一事由赵桓负责,但赵佶就算再昏庸,也不会轻易那江山社稷开玩笑。 这个时候集思广益,尽快平定易州战火才是正道。 在蔡京的授意下,韩木吕率先发难。 “启禀陛下,根据兵部掌握的消息判断,金人正在调集兵马,凡我大宋北境边陲诸州,皆面临空前军事压力,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去增援易州?” “况且平定常胜军,本就该由定王全权负责。” 第239章 舌战群官 在场的蔡系党羽纷纷附和,誓要把赵桓和常胜军彻底绑定在一起。 “定王乃知易州事,亦是虎翼军节度使,可谓是军政皆在手,如今易州出了乱子,自然要由定王负责。” “说的没错,当初可是定王扬言,要在易州与金人决一死战,如今还没有遇到金人,光是面对高拖山等叛众,就已经手忙脚乱,如何相信,定王能够护我大宋社稷?” “既然王爷连金人都不放在眼里,料想解决一个小小常胜军,绝非难事。” 赵佶岂会看不出蔡系党羽趁机党同伐异? 但是他并未出言制止,反倒也将视线投向赵桓。 “定王如何看待此事?” 面对周遭的不善眼神,纵使单枪匹马,赵桓也没有丝毫畏惧。 “平定常胜军一事,自然由本王负责,无需他人操心。” 听到赵桓这自信非凡的回答,赵佶反倒眉头微皱,语气不善的呵斥起来。 “说得轻巧!你若兵败,难不成让整个大宋与你陪葬?” “若是有可行之法,就赶紧说出来,少在朕面前故弄玄虚。” 既然陛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赵桓也只给他一个交代。 “巷战!” 随着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就连赵佶都直接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许久,一声声怒喝才在大殿回荡开来。 莫说蔡系党羽,就连那些身处中立的官员,也纷纷对着赵桓指责起来。 “开什么玩笑!巷战?难道你打算把敌人引入城中,近身搏杀?” “胡闹!即便是门外汉,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虎翼军虽兵力不济,但只要固守城池,便可与常胜军持久周旋下去,打的时间越长,常胜军的损失就越惨重。” “攻坚战,优势在我,定王却要扬短避长,是何道理?” 韩木吕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冷笑起来:“亏下官还绞尽脑汁,结果王爷的制胜良策,竟然是这种昏招。”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根据《武经总要》上记载,易州府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城池,等待增援,任何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战术,都是愚蠢至极。” 听到韩木吕提起《武经总要》,赵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笑,反倒令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韩木吕眉头紧锁,疑惑愤慨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赵桓捂着肚子,喘匀了气息,这才稍稍收敛:“我大宋军事,真是成也《武经总要》,败也《武经总要》。” “什么阿猫阿狗,只要当了官,背几遍《武经总要》就觉得自己是合格的军事将领了。” “难怪大宋常年遭到外邦蛮夷的袭扰。” 这话等于直接打了所有文官武将的脸,毕竟《武经总要》可是所有官员的必修课。 韩木吕怒极反笑:“难道连《武经总要》都入不了定王的法眼?” 赵桓笑而不语,对于《武经总要》的了解,赵桓绝不逊色于在场的任何人,甚至已经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武经总要》创作于北宋建隆元年,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排兵布阵,事无巨细,记载的极其详细。 其军事价值,甚至能与《孙子兵法》相媲美。 也正是因为有《武经总要》的存在,凡是大宋文臣,都能对军事问题毫不避讳的指手画脚。 可以说,纸上谈兵在大宋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赵桓看向在场的一众“军事研究员”不由嗤之以鼻,当即驳斥起来。 “懂军事常识,不代表会打仗,会打仗不代表能打胜仗。” “《武经总要》只是让诸位懂得军事常识,开拓眼界,而不是神书,看上一遍就成了战无不胜的将军。” “本王倒是要问韩大人一句,你言辞凿凿的断言,继续打下去,优势在我,常胜军的伤亡会越来越大。” “你怎知,常胜军会一直攻下去?” “那高拖山是你的至交好友,作战前,先把所有战略计划全部告诉你,还是你能够未卜先知?” 见韩木吕支支吾吾,半天不吭气,赵桓直接冷哼一声,嗓音变得比之前更加有力。 “诸位想指点江山,还需结合实情,而非臆测!” “高拖山在易州活动许久,与前任易州知事和节度使,交往甚密,对城内情况了如指掌。” “这第一波强攻,乃是为了消耗城内物资,瓦解战争潜力。” “强攻不成,顺势转变成围困,只需几层,就可以把易州府围得水泄不通,苍蝇难飞。再把水源污染掉,不出一个月,易州府就得开城投降,就算是咬牙继续守下去,城内守军人困马乏,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韩木吕还想狡辩,却被蔡京拦住。 蔡京眉头紧锁,眼神复杂的注视着赵桓,他曾听说之前在艮岳演武,赵桓击败了十倍于己的郓王。 起初还只是以为赵桓运气好,而此时听到赵桓这番言论,蔡京立刻意识到,此子绝非等闲! 其军事造诣,甚至不亚于在场的真正武将! 蔡京强压心中惊诧,故作平静道:“固守确实无法解决难题,但主动开城打巷战,这风险也着实不小。” 赵桓早有韬略,自然脱口而出:“打巷战是为了争夺主动权,逼着常胜军速战!” “由于我军是主动求战,士气依旧强盛,高拖山就算再傻,也不会派二三流的仆从军进去找死。” “势必是以精锐甲士为先锋,进城扫荡。” “只要我军与常胜军甲士纠缠住,高拖山就只能不断往里添油加醋,到时候他想退都退不了。” “陛下不是命我一个月平定常胜军吗?” “照此战法,甚至不需要一个月,本王就能把常胜军打垮!” 静!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已经陷入绝境,却没想到,赵桓却反倒胜券在握。 这家伙……不仅政治手段极其硬朗,就连军事手段也如此铁血。 这还是当初那个废物王爷吗?! 第240章 两大壮举 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赵桓拿下易州的控制权,绝非是为了渔利,这家伙是真有能力与金兵掰掰手腕! 片刻诧异过后,大殿陷入激烈的争论。 “定王此策虽然冒险,但却不失为眼下最好的办法。” “胡扯!易州府扛不住常胜军的猛攻,岂不是等同于将易州府拱手相让?” “既然你有比定王更好的计策,倒是说出来,让我等开开眼!” “哼,我又不是易州知事,凭什么让我出谋划策?” “那就闭嘴!” 眼看众官员争得面红耳赤,赵佶心中甚为不悦,直到众人发现赵佶脸色难看,喋喋不休的争论才终于平息。 赵佶才不在乎朝堂之上的党同伐异,他只关心易州能不能守下来,常胜军能不能被剿灭。 “定王,朕不管你以何等策略治敌,你只需回答朕,有几成把握守下易州府,击败常胜军。” 赵桓没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十成!” 这个回答,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尽管众官员顾忌陛下,不敢大肆嘲讽,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十成?话说的太满,小心闪着舌头!” “真是天大的笑话,就算虎翼军固守城池,再有援军支援,也未必稳赢常胜军。” “孤立无援,敌众我寡,处处受限,竟还敢夸口必胜?” 赵佶也没想到赵桓回答的如此干脆,心情阵阵复杂,总感觉赵桓这话有吹嘘夸大的嫌疑。 “空口白话难以叫人信服,可有凭证?” 感受到赵佶的质疑目光,赵桓依旧胸有成竹。 “凭证便是陛下的特赦名额!” “只要儿臣击败常胜军,就可彻底洗清郑庆云的罪籍。” “哪怕是为了让郑庆云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嫁到王府,儿臣也绝不会输!” 现在赵佶除了相信赵桓,已经别无选择:“一个月内,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击溃常胜军,斩杀高拖山,朕就亲自降旨特赦郑庆云。” “不仅如此,朕还封她为县君。” 县君乃是女子爵位,虽然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但只要郑庆云受封,赵桓迎娶郑庆云将不再受阻碍。 赵桓自然是没有任何迟疑,满口答应了下来。 而在场的蔡系党羽,却发出阵阵阴沉冷笑。 “这个蠢货,竟然真的答应了,难道他没有听清陛下的话?一个月内不仅要击溃常胜军,还要斩杀高拖山。” “光是斩杀高拖山一事,就已经难比登天。” “赵桓这回完蛋了!” 现场最高兴的人,当属蔡京,他根本没有料到陛下竟然会给赵桓出这等难题,偏偏赵桓还答应了! 如果说之前赵桓承诺一个月内击溃常胜军,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性。 那么现在,赵桓已经彻底挖坑把自己埋了。 击溃常胜军和斩杀高拖山,这两大壮举缺一不可,试问普天之下何人能够办到?! 蔡京当即假惺惺的朝着赵佶行礼:“陛下英明!” 在蔡京的带动下,现场的众官员也纷纷附和,高呼英明。 赵佶已经把难题丢给了赵桓,便直接退朝离开,众官员结伴离去时,自然是对着赵桓指指点点,议论不断。 韩木吕别提多兴奋了,背着手,走路都带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若要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一个月后,赵桓被革职查办,诸位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众党羽也是嘲笑不断。 “赵桓若是能够成就此等壮举,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个蠢货恐怕还不知道,高拖山早已经和金兵狼狈为奸,拥有金兵的支持,就凭区区一个赵桓,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大家等着看好戏,哈哈哈。” 离开皇宫的路上,文武群臣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赵桓。 哪怕是力求中立的官员,也对赵桓不抱任何期待。 汉白玉铺筑的御路上,赵桓孤零零的背影,显得极为淡薄,而这无疑更加助长了蔡系党羽的嚣张气焰。 殊不知,此时赵桓心情大好。 “没想到,此次进宫收获竟然如此丰厚。” “不仅获得了特赦名额,还令郑庆云受封县君,只要干掉高拖山,郑庆云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一想到这,赵桓竟不由笑出声。 这笑声自然引来不少鄙夷嘲讽。 “这家伙该不会是疯了?”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离他远点,莫要沾染了他身上的晦气。” “一个月后自见分晓,大家稍安勿躁,等着定王府土崩瓦解就是。” 众蔡系党羽纷纷甩袖,大笑着离开了。 而一直等在宫外的长福,见赵桓终于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王爷,王大全招揽了一批家丁,请您去检验。”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诧异:“这么快?王大全的办事效率未免也太高了?” 长福脸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敢提及:“总之……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大全这家伙,为了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投机取巧!” 投机取巧? 赵桓顿时更加感兴趣了,当即跟着长福前往教坊司。 由于赵桓在汴京没有地产,招揽来的家丁也无处安放,所以全部暂时安置在教坊司。 等赵桓来到教坊司,院内已经挤满了人,目测至少有五六十人,而且全都是彪形大汉。 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全都是社会最底层的穷苦百姓。 奇怪的是…… 这些人的身材全部达标,都拥有六尺身高! “王大全,你是从哪找来这么多壮汉?” 面对赵桓兴冲冲的询问,王大全却低着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请王爷责罚!” “属下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投机取巧……若是王爷因此而动怒,属下也甘愿受罚。” 这叫什么话? 赵桓一阵疑惑:“你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本王为何要罚你?” 王大全脸色更加难看:“这些人……来路不正。” 第241章 粪霸 来路不正? 赵桓眉头微皱,一把抓住王大全的肩膀,没好气道:“这些人该不会是流寇盗匪?” 赵桓表面还算沉得住气,心里却慌得一批。 他现在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多了,郑庆云的生死,易州府的大战,以及除掉朱伯平一脉产生的余毒,使得整个汴京的视线,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再加上周浦那个倔驴,始终憋着心思弹劾赵桓。 若是这个时候再和贼匪流寇扯上关系,万一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王大全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疼的一阵呲牙,为了避免被赵桓直接捏死肩胛骨,赶紧解释。 “王爷息怒,就算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盗匪流寇勾结。” “这些人都是……都是……粪夫夜郎。” 说完,王大全赶紧低下头,已经做好了被赵桓一脚踢死的心理准备。 一旁的长福也眼神不善,丝毫没有为王大全开脱的意思,仿佛王大全此举,对王府而言乃是莫大的侮辱。 赵桓终于明白,为何长福和王大全会是这种反应。 由于大宋的城邦已经异常庞大发达,但是排水系统却依旧是古代城邦的通病。 庞大的人口,每日产出的排泄物是非常惊人的,若是不及时清理,很快整个汴京城就会变成臭不可闻的污浊之地,甚至还会滋生蛇鼠虫蚁,引发瘟疫等恶行传染病。 因此催生出了“粪夫夜郎”这个行业。 按理来说,这种社会最底层的脏活累活,只有穷苦百姓才愿意干,绝大多数粪夫夜郎,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都又瘦又小。 但是……问题在于,粪可是上好的肥料,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地主乡绅,都会花钱买粪,以便让农田增产。 挑粪反倒成了一个“朝阳产业”。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继而催生出了一个名为“粪霸”的职业。 想要垄断任何行业,都需要过人的武力值,否则就无法服众,而平民老百姓无法系统性的磨练武艺,那么提升武力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拥有一个魁梧之躯。 王大全心里尽是愧疚自责,暗骂自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把这群肮脏之人带到王爷面前。 若不是长福及时提醒,没有把这群人直接带到王府,否则王妃知道此事,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属下甘愿领罪,请王爷惩治。” 看着王大全自责不已的模样,赵桓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道:“起来。” 王大全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抬起头仰望着赵桓:“王爷不怪属下,将这群污秽之人带到您面前,玷污了您的清誉?” 反倒是这番诚恳的话让赵桓皱起了眉头。 “你尽心尽责为本王办事,本王为何要怪你?” “至于污秽之人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虽然是粪夫,但也是靠着卖力气讨生活,不偷不抢,怎么就污秽了?” “相反,在本王看来,这些粪夫反倒是汴京城里最高尚的人。” 此时教坊司的歌姬,早已经在院子一旁挤满了,等着看热闹。 听到赵桓的话,一个叫小燕儿的歌姬,掩着嘴娇笑起来:“王爷真会说笑,这些粪夫怎么就成了高尚?” “他们甚至白天都不被允许进城,只有晚上和拂晓,才能进城挑粪。” “他们若是高尚,那汴京城里还有不高尚的人?” 一旁的歌姬,纷纷跟着调笑了起来。 “这么说,奴家们也很高尚了?” “是啊,连粪夫都高尚,咱们为汴京城带来多少欢声笑语,岂不是更高尚?” 见这帮歌姬如此大胆,竟敢明目张胆的调侃赵桓,王大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都给我闭嘴!” “连王爷都敢戏弄,我看你们是皮子紧了!”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歌姬知道赵桓不屑与她们一般见识,反倒敢壮着胆子调侃。 相比之下,王大全这个教坊司色长,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她们苦不堪言。 刚才还莺莺燕燕的院子,瞬间没了动静。 赵桓也不在意,背着手解释起来:“若是离了这些粪夫,不出三天,汴京城就会臭气熏天。” “不出半个月,便会污水横流。一个月后,蛇虫鼠蚁穿街走巷,三个月后瘟疫泛滥,人人自危。” “正是因为这些最不起眼的粪夫,大家才能保持洁净之身。” “明明做着最苦最脏的活,却只靠卖粪赚取微薄收入,你们说这些粪夫高尚与否?” 听到赵桓这么一解释,小燕儿歪着头想了想,小声道:“这么说的话……也确实算得上高尚。” “嘻嘻嘻,不过就算他们真高尚,恐怕整个汴京城,也就只有王爷一人知道。” “或者说,只有王爷一人在乎。”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毕竟自古以来就是笑贫不笑娼,越是勤勤恳恳卖力气的人,反倒越是遭人轻贱。 王大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在赵桓的示意下,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转身冲着一众粪夫低喝道:“王爷不嫌弃尔等卑贱,尔等还不感恩戴德?” 一众粪夫哪敢迟疑,转眼就跪倒一片,高呼王爷千岁。 不过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却并非畏惧,而是炙热且崇拜。 赵桓刚才的一席话,他们听了个真切,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低贱,可偏偏赵桓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不觉得,反而说他们高尚。 高尚……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么好的词,居然能用到他们身上。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眼前这位王爷,虽然是大宋最暴戾恐怖的王爷,但唯独对待底层百姓却宽仁无比。 为首的粪霸孙贺,抬起头仰望赵桓,激动地直攥拳。 “小的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竟然能够见到王爷本尊,即便是死都值了!” 其余的粪夫也同样兴奋,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全部汇聚到赵桓身上。 “我早就听说过王爷的威名,今日见到真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威严。” 第242章 沙子里的珍珠 “胡说!明明王爷本尊,比传闻中还要英明神武!” “连私塾都没上过,你懂个屁的英明神武?王爷这叫威严霸道!” “我……我就是这个意思,王爷霸道……” 几个粪夫竟然当着赵桓的面,大声争执起来,赵桓非但不怪罪,反倒觉得很有趣。 “都起来。” 见粪夫面面相觑,不敢轻易站起来面对赵桓,反倒是那些闲来无事,争着看热闹的歌姬主动安抚起来。 小燕儿白了孙贺等人一眼,娇滴滴道:“还愣着干什么?王爷都叫你们起来了,难道你们要违抗王令不成?” 看孙贺等人被吓得不轻,小燕儿奸计得逞,顿时坏笑起来:“放心,王爷虽然凶名远扬,可那都是对待达官显贵,若是遇到平民老百姓,王爷反倒比任何人都好。” 孙贺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强颜欢笑道:“看……看出来了。” “不知道王爷叫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是不是王府的粪满了?不能,我们每天都按时去清理,忘了谁家,也不敢忘了王府。” 见这些大老粗如此憨傻,歌姬们被逗得嗤笑不断。 赵桓本打算把这些叽叽喳喳的歌姬轰走,可是转念一想,自从下了禁令,不得出去卖笑,这些歌姬就只能待在教坊司,整日无所事事。 既然她们愿意看热闹,索性由着她们去了。 赵桓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孙贺:“今日叫你们来这里,并非挑粪,而是打算给你们些差事。” 孙贺眼神更加疑惑了:“王爷想让我们干什么?” 赵桓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们可愿意来定王府当家丁?” 孙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硬是半天没回过神,直到被旁边的粪夫狠狠戳了一下肋骨,这才如梦方醒。 他呆呆的看着赵桓,迷茫无措道:“王府家丁?是王爷在戏弄小的,还是小的没睡醒?” “纵使睡得再糊涂,小的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一旁的长福,见赵桓似乎对这些粪夫很满意,连忙站出来解释。 “你们没有听错,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就看你们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只要进了王府,就是王府的人了,除了吃穿用度,以后在汴京地界,谁敢欺负你们,自然有王爷给你们撑腰。” “来是不来?痛痛快快的给个答复,莫要让王爷在此等着你们!” 现场的一众粪夫这才意识到,赵桓没有开玩笑。 众人片刻呆愣过后,竟然有好几个人,当场喜极而泣。 孙贺更是对着赵桓连磕三个头,好像突然被馅饼砸中了脑袋一样。 “给王府当家丁?这种好差事,小的们连想都不敢想。” “王爷不嫌弃小的们,小的们自然是感恩戴德。” “只是小的不明白,定王府挑选家丁,怎么挑到小的脑袋上了?” “小的就是一个……挑大粪的。” 赵桓也不解释,迈步走到孙贺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硬朗的肩膀,紧接着又捏了捏犹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肱二头肌。 这都是常年出大力才能练出来的体魄。 最难得可贵的是,孙贺除了胳膊和肩膀极为强壮之外,身体却非常厚实。 由于是夏天,再加上孙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汗衫,顺着胸前的破洞就能清晰看到孙贺的胸膛和肚子,上面没有一块多余的肌肉。 敦实的胸膛,圆滚滚的大肚皮,这便是常说的“膀大腰圆”,妥妥的战争潜力。 越是这种粗脖子水桶腰的糙汉子,耐力越强,越适合披挂重甲,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 相反,那些练得浑身肌肉的家伙,爆发力虽然很强,却根本无法在战场上抗线。 这就是为何,处于热带的非洲人,看似身材比例无比完美,却无法与来自温带和寒带的大老粗们进行集团对抗。 面对一脸疑惑的孙贺,赵桓脱口而出:“本王看上了你们的体魄!” “王府所需的家丁,绝非护院,而是披着家丁外衣的王府亲兵!” 孙贺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打算派他们打仗。 即便如此,孙贺依旧激动无比,像他们这样的底层穷苦百姓,别说这辈子,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都只能在底层挣扎,永远都不可能飞黄腾达。 而只要跟随在赵桓身边,他们的家族就有了无限可能。 孙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一头磕在赵桓脚边。 “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王爷的了!” 其余的粪夫见状,也纷纷跪在赵桓脚边,以最淳朴的磕头方式,表达效忠。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受得了他们的跪拜,等粪夫磕完头,赵桓这才继续解释。 “光有体魄还不够,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以及百折不挠的勇气。” “战场之上,最重要的素质无外乎三点,体力,士气以及实战经验。” “体力可以训练,实战经验可以积累,至于勇气,你们可具备?” 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一巴掌拍在胸口上。 “小的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 “从王府开始算起,往东三条街,所有的大粪,全都被我们给包了,别人为什么不敢来抢?还不是因为小的早把他们打服了?” “不是吹!小的当初带着两个兄弟,直接把城西那一伙几十个粪夫打的抱头鼠窜!” 看着孙贺得意洋洋的介绍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整个教坊司再次笑成一片。 小燕儿捂着肚子,直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这个傻大粗,真是笑死我了。” “打跑了几十个粪夫,就吹嘘成这样,若是打跑的是金寇,你岂不是要吹嘘到天上去了?” “你难道没听说?当初王爷派出岳飞,短短几天时间,就灭了常胜军一个新兵营,砍回来几百颗脑袋。” “你可敢与岳飞相比?” 面对小燕儿的嘲笑,孙贺顿时满脸通红,他虽然不知道岳飞的来头,却听说过岳飞的壮举,他就算再狂妄,也不敢与岳飞相提并论。 但是为了能追随赵桓,孙贺也拼了,咬牙道:“金寇又如何?!” “只要王爷让我上战场,我便敢与金寇拼命!” 第243章 王府亲兵 很好!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敢打敢杀的勇气! “你虽然难以成为岳飞那样的骁将,但只要你忠于定王府,不仅你不用再当粪夫,你的儿子和孙子,也会彻底摆脱泥沼。” “待到成就大业,虎翼军的将领之位,必有你一席!” 本来孙贺就激动无比,听到这话,更是险些当场哭出声。 他死死盯着赵桓,咬着后槽牙,声嘶力竭的怒吼起誓。 “您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却知道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痛处。” “若是有选择,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继续挑大粪?” “小的愿意为王爷出生入死!” “既是为了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更是为了我自己的子孙后代,不用再挑大粪。” 其余的粪夫,同样紧紧攥着拳头,眼神炙热的注视着赵桓。 就算是卖粪,能够赚上一点钱,让家人不至于忍饥挨饿,可是他们走在大街上,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躲着他们走。 仿佛他们身上臭不可闻似的。 可是眼前这位王爷,非但不嫌弃他们,反倒要亲手栽培提拔他们。 粪夫们心里岂能不感激? 他们不懂那么多慷慨激昂的大道理,却明白,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顷刻间,五十多个粪夫的呐喊声,仿佛要把教坊司震塌一样。 “王爷千岁!” “我们再也不想挑大粪了,愿意为王爷建功立业。” 刚才还对粪夫嗤之以鼻的小燕儿,脸上的嬉笑逐渐消失了,她的耳膜都被这群糙汉子震得生疼。 其余歌姬也面面相觑,脸上甚至流露出了畏惧之色。 毕竟这些大老粗,全都拥有六尺身高,膀大腰圆,又是专门与人打架斗狠的粪霸,突然齐声呐喊,还真够吓人的。 赵桓眼神越发明亮,他要的就是这样的部下! 如果不是赵桓手里缺人,他还真想把这些粪霸,全部送给岳飞,助他尽早建立背嵬军,与金人铁骑一较高下! “王大全!” “属下在。” “你非但没错,反倒有功,这五十三个汉子,本王非常满意,全部留下了。” “再接再厉,把整个汴京城所有粪霸,全部网罗一遍,只要是这般魁梧的汉子,都给本王叫来。” “事后你去王府账房,支取五百两银子,此乃本王单独赏你的。” 王大全哪里料到,他竟然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即惊喜无比,连忙谢恩。 赵桓紧接着叫来长福。 “将这些汉子,全部登记造册,禀报宗正寺,正式成为定王府家丁。” “自今日算起,以后每个月给他们发五百文钱,此乃家丁之固定俸禄。” 听到这话,长福不由犯了难。 “这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一个月五百文,一年就是六两银子,他们足足有五十三人,已经超过三百两了。” “等日后继续招募家丁,光是发给他们的银子,每年就要小一千两。” “这么大的花销,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王妃?” 赵桓一把捏住长福的后脖领,恼羞成怒:“你是本王的人,还是王妃的人?” “本王畏惧王妃,那是爱妻心切,你身为本王的心腹,也跟着畏惧王妃,那本王还如何用你?” 长福后脖领发凉,他这才意识到,险些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 莫说王爷,就算是当今陛下,都要顾虑结发妻子,不可轻易动怒无礼。 但是王爷身边的人,则需要灵活处事。 长福哪敢再迟疑,赶紧点头如捣蒜:“属下知错了,绝不敢再犯,求王爷息怒。” 赵桓松开手,打发长福赶紧去办。 别说一年千八百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该花也得花。 花出去的钱才叫钱,留在手里,最后还指不定便宜了谁。 况且赵桓现在虽然缺钱,但更缺的却是人手,人力永远是最宝贵的资源,没有之一。 孙贺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脑袋直迷糊。 “月俸五百文……这便是王府家丁的待遇?!” “一年六两银子,即便是继续当粪夫,也赚不来这么多钱啊。” “兄弟们,跟着王爷有肉吃!” 随着孙贺一声呼喊,众粪霸纷纷攥着拳头,振臂高呼:“誓死追随王爷!”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赵桓就能组建起一支强有力的王府亲兵部队。 就在他暗暗得意之际,却感觉旁边飘来一股醋味,转身望去,好家伙,墙边的歌姬们,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尤其是小燕儿,双手叉着腰,一副小怨妇的架势。 “王爷也太偏心了!” “这群粪霸,一年都有六两银子,奴家们整天在教坊司待着,可是颗粒无收呀。” “奴家可不是被官卖的,而是家中贫寒,父母把我送到官府,被选上来的,人家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其余歌姬也纷纷抗议。 “就是就是!王大全也好,陈钊也罢,自从跟随在王爷身边,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现在又多了一群粪霸。” “王爷莫不是喜欢男人?否则为何对奴家们如此小气!” “王爷说不许卖笑,奴家们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教坊司,可每天这么干坐着晒太阳,也不是个事呀。” “要不然王爷把我们全都收了,我们也去王府当侍女,最起码还能领点钱。” 小燕儿胆子最大,竟然直接跑到赵桓身旁,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来回摇晃起来。 “求王爷收留。” 小燕儿这一出手不要紧,整个教坊司瞬间乱了套,所有歌姬全部扑了上来,直接把赵桓给淹了。 长福刚要上前解围,却被王大全拦住。 “长福管家,让王爷消遣消遣,何必急于阻拦?王妃又不在这。” 听到这话,长福不由停下了脚步,脸上不由露出坏笑。 “看来王爷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小子就是闷骚,肚子里的坏水比陈钊还多!” 王大全一抱拳:“承蒙夸奖。” “忠肝义胆者,有你和岳飞就够了。” “至于你们不屑干的事,就交给在下和陈钊即可。” 忠肝义胆…… 这话直接说进了长福的心坎里,他昂着头,别提有多得意了。 第244章 盘丝洞 赵桓发现长福和王大全竟然站在一旁看热闹,丝毫没有上来给他解围的意思,心里顿时气得不行。 这两个败类,眼睁睁看着赵桓掉进盘丝洞里,竟然不拉一把,这不是逼着赵桓犯错误吗? 没办法! 赵桓只能咬紧牙关,应对盘丝洞的考验,足足支撑了好几个回合,才心有不甘的败下阵来。 “你们赶紧放手,若是被王妃知道,非来收拾你们不可!” “本王可是向来洁身自爱,除了王妃和郑庆云之外,本王绝不会对任何女人产生兴趣!” 小燕儿白了一眼,娇嗔道:“既然王爷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为何还把奴家抱的这么紧? “您就不怕把奴家憋死?” 赵桓左手搂着小燕儿的肩膀,右手环绕着另一个白衣歌姬的小蛮腰,满脸正色道:“本王是怕你们摔着!” “你这丫头,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对付本王一个,本王连动都动不了,如何能够欺负你们?” 小燕儿与其他歌姬不同,她不是被逼良为娼,而是主动选上来的。 因为积极性极强,所以职业经验比其他歌姬,不知道高了多少座喜马拉雅山。 哪怕是面对赵桓,小燕儿都一点不怯。 明明满脸抗拒,小嘴都要撅上天了,可是双手却翻过来死死抱着赵桓的腰,仿佛一松手,赵桓就会跑掉似的。 好一个欲拒还迎! “王爷的嘴,骗人的鬼!” “明明之前夸下豪言壮志,说是我们只要乖乖待在教坊司,便让我们享清福。” “结果呢?我们可是好生听王爷的话,但王爷却出尔反尔。” “自从您当上教坊司主使,奴家们便颗粒无收,现在已经开始节衣缩食了。” “光是这半个月,家里就寄来好几封书信,催着我寄回去些银子,贴补家用,可是人家手里哪有闲钱嘛!”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钱? 赵桓故意不答反问:“你当了这么多年歌姬,难道就没攒下点钱?” 一听这话,小燕儿整个人都贴在了赵桓的胳膊上,抬起小手在赵桓鼻子上摸了一下。 这个大胆举动,已经是以下犯上。 但赵桓不在乎,长福也不在乎,那就没人在乎了…… 小燕儿一脸怨念:“王爷你自己闻,奴家用的可是最上好的胭脂水粉,与京中官宦千金乃是同款。” “这么一盒,就要二两银子。” “还有衣裳……” 说着话,小燕儿故意抬起手,显摆自己的袖子,结果袖子宽松,直接顺着手腕滑了下去,把整条白皙纤细的玉臂,完全展现在了赵桓眼前。 “光是这件外搭的衣裳,就要六两银子,可是蚕丝缝制的。” “至于这内衬……” 赵桓连忙按住小燕儿的手,这要是让小燕儿继续展示下去,赵桓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而且这丫头,极为诡计多端,看似不经意的勾搭举动,就连自认定力超群的赵桓,都被撩拨的心痒痒。 这种“高手”只当歌姬,未免太屈才了。 赵桓攥着小燕儿柔弱无骨的小手,不苟言笑,正气凌然道:“本王知道你们以前整日出入王孙贵族的官邸,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现在让你们降下标准,改穿粗麻衣裳,改用廉价水粉,自然是难为你们了。” “不如这样,本王提拔你为教坊司色长。” “以后教坊司的歌姬都归你管,其余的归王大全管。” 本来还满脸笑意的王大全,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暗中推波助澜,让赵桓掉进盘丝洞里,也算是变相的拍马屁。 结果……拍来拍去,把他这个色长的职位都快拍没了。 凭空多了个色长,王大全虽然依旧是教坊司毋庸置疑的二把手,但这地位可是蹭蹭的往下掉。 “王爷!” 王大全猛地一抱拳,铿锵有力道:“小燕儿为人奸猾,又是女流之辈,恐怕难以胜任色长一职。” “况且大宋还没有女色长的先例。” 奸猾? 听到王大全对小燕儿的评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小燕儿奸猾,岂不是与你正好合拍?” 王大全脸色顿时涨红。 赵桓脸上笑意更甚,他岂会不知王大全是什么货色?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他这种! 长福在旁憋着笑,你他妈不是喜欢拍马屁吗?这回拍到马蹄子上了?活该! 王大全哭丧着脸,小燕儿却乐开了花。 她紧紧抱着赵桓的胳膊,用力摇晃,都快把赵桓的肩膀腰脱臼了。 若不是小燕儿身上极为绵软,赵桓非把她一把推开不可! “哇,色长?” “王爷如此心疼奴家,奴家好开心,请王爷放心,奴家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可是……当色长,每年也才几十两银子的俸禄而已……” 这个小燕儿,简直就是个媚到骨子里的财迷! 不过赵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种想法甚多,且敢想敢说的人,倒也可用。 赵桓直截了当道:“你既然是本王私封的色长,自然不享有朝廷俸禄。” “你的俸禄,本王亲自给你发。” “每月十两银子,此乃基础俸禄,你若是干得好,还有额外嘉奖,上不封顶。” 小燕儿以前经常跟王孙贵族打交道,属于吃过见过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区区“十两月俸”而心动。 她真正感兴趣的是“上不封顶”这四个字。 “王爷打算让奴家做什么?” 不出赵桓所料,这小丫头片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简单!” “你给本王开设一个文社。” “歌姬不是都闲着吗?全都去文社做工,端茶倒水也好,吟诗作对也罢,你根据歌姬的能力分配岗位。” “任何想要进入文社的人,都收取十两银子门票,除此之外,里面的笔墨纸砚和茶水糕点,一律。” “本王打算卖门票赚钱。” 小燕儿再次彰显出她异于常人的精明,听到赵桓这番话,她反倒平静了下来。 然后直接转身冲周围莺莺燕燕的歌姬,娇喝一声:“都让开!” “我现在已经是色长了,你们都得听我的!” 第245章 磨人的小妖精 新官上任三把火,小燕儿还没正式上任,这煞威就已经彰显出来了。 在场的一众歌姬,虽然不服气,甚至隐隐嫉妒吃醋,可是当着赵桓的面,她们自然不敢有怨言,只好依依不舍的松开赵桓,让出一条路。 小燕儿就这么紧紧抓着赵桓的手,堂而皇之的拉着他走进前堂。 砰! 前堂大门被一把关上。 没人知道小燕儿要干什么,唯独被抓进“母狼窝”的赵桓,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得意弧度。 倒不是因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沾沾自喜,而是小燕儿那滴流乱转的眼睛,令赵桓暗叹没有看错人。 明明已经没有外人了,根本无需再演戏,但小燕儿依旧扑进赵桓怀里,娇滴滴道:“王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桓眼睛微眯,脸上笑意越发浓厚:“怎么说?” 小燕儿轻咬薄唇,明明是在谈正事,但举手投足却尽是撩拨。 “不敢欺瞒王爷,奴家以前曾为高俅效力。” “奴家与城中的王孙贵族接触时,卖笑之余,总要打探消息。” “不止奴家,好多歌姬都是高俅的耳目眼线。” “王爷要创办的文社,其实与高俅一样,都是要在城中布下耳目眼线,对不对?” 这番话,完全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 赵桓现在最缺三样东西,人力,钱财以及消息渠道。 前两者都好解决,唯独这第三点,确实难办。 之前童贯一直怀疑赵桓手里掌握着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殊不知,连赵桓自己做梦都想创办一个特务机关。 没有准确且及时的消息来源,无论做什么,都始终慢人一步。 但是这个情报网,见不得光。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陛下能够光明正大的掌控特务组织,其余任何人,若是明目张胆的创建特务组织,那都是与找死无异。 武德司耳目通天,想要在武德司的眼皮子底下打探消息,就必须秘密进行。 假借文社的外衣,让歌姬暗中与城中各方势力接触,继而旁敲侧击,打探情报,无疑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赵桓索性也放开了。 他左手搂着小燕儿的蛮腰,右手在她鼻尖上一点。 “王大全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丫头确实奸猾至极。” “不过你说的没错,本王就是要培养专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金兵正在调兵遣将,而金兵的探子,恐怕早已经把汴京渗透的千疮百孔了。” “但是本王碍于身份,不可私自蓄养兵马,更别提探子了。” “你们这群丫头,可是肩负重任,往大了说,甚至关乎本王的未来。” 之前郑庆云的错案,赵桓险些在韩木吕面前栽了跟头,就是吃了耳目闭塞的亏。 若赵桓真如童贯之猜想,手中拥有一个庞大的间谍组织,那么诸如郑庆云之类的事件,完全可以提前解决,防患于未然。 小燕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毫无顾忌的往赵桓怀里钻,撒起娇来。 “奴家本不敢提及旧事,生怕王爷知道奴家曾为高俅效力,狠狠的惩罚奴家。” “结果王爷根本不在乎,还提拔奴家为色长,这般疼爱,奴家自然愿意为王爷鞍前马后,尽心尽力。” “王爷放心就是,那些所谓的王孙贵族,只需喝几杯酒,便什么都招了,至今为止,奴家还没见过真正嘴硬的男人。” “嘻嘻嘻,若是有内廷的官员来了,就连圣旨内容,提前一天,奴家都能给王爷搞到手。” 我勒个去! 也不知道小燕儿这番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总之连赵桓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若小燕儿真有这种本事,赵桓即便是砸锅卖铁,也要重担培养她!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长福的咳嗽声。 “王爷,您都进去这么久了,该出来了?” “小燕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您可不要犯错误。” 被长福这么一提醒,赵桓这才如梦方醒,低头一看小燕儿,发现这小妖精已经整个人钻进了赵桓的怀里。 不知不觉的犹如八爪鱼一般,把赵桓缠绕了个结结实实。 好家伙! 这丫头,果然不好对付,连赵桓都不知不觉的陷进去了。 “好了,我们出去。” 见赵桓清醒过来,小燕儿反倒一阵不甘心:“不嘛,王爷若真心疼奴家,就再多陪陪奴家。” 长福的声音再次传来:“王爷,大家都等着你呢!” 赵桓眉头微皱,为了尽快摆脱小燕儿,故作严肃:“少来这套,知道吗?!” “本王可不是随便的人!” “我命令你,立刻从本王怀里下去!” 小燕儿非但不松手,反倒搂的更紧了,竟然无比挑衅的冲赵桓一挑眉,示威道:“若是奴家抗命不从,王爷打算如何惩罚奴家?” “嘻嘻嘻,任凭王爷如何处置,奴家都不怕呢!” 纵使是两世为人,阅历极其丰富的赵桓,也从未见过如此磨人的妖精。 难怪当初连高俅都重用这丫头! 就在赵桓一度有些无计可施之际,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抬头望去,朱琏赫然站在门口,郑庆云站在左边,小夏站在右边。 三女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赵桓,差点没把赵桓当场吓尿。 小燕儿也吓了一跳,刚才还一个劲儿的纠缠赵桓,此时已经直接从赵桓身上跳下去,毫不犹豫的跪倒在朱琏脚边。 “奴家该死,求王妃殿下赎罪。” 朱琏脸若寒霜,自从她完全接纳了赵桓以来,反倒越发的眼睛里不容沙子了。 搁在以往,任凭赵桓如何风花雪月,她连理都不理。 现在,她想要掐死赵桓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明显! “小夏,把这勾引王爷的女人拖出去打死!” 朱琏最忌讳的便是赵桓走回头路,她好不容易熬出来,可不希望赵桓再沾染上吃喝嫖赌。 小燕儿吓得花容失色:“王爷救命啊。” 赵桓连忙起身,凑到朱琏耳边解释:“爱妃息怒,此女对本王极为重要,杀不得。” 第246章 正房夫人之威 赵桓这句话,算是捅了大篓子,朱琏的小脸瞬间冷的掉渣。 意识到说错了话,赵桓连忙攥住朱琏的冰凉玉手。 倒不是担心朱琏扭头跑了,而是怕朱琏一怒之下,直接把他掐死。 赵桓赶紧把朱琏拉到一旁,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得知赵桓与小燕儿的真实关系,朱琏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但眼神依旧很冷。 “既然是下属,又何必搂抱在一起?” “小燕儿既可以白天为你效力,自然晚上也行!” “你别以为我好糊弄,本宫只许你续娶一个后妃,可没说两个!” 赵桓委屈的想死,他除了抱着小燕儿,摸了摸腰肢和小手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嘛,怎么稀里糊涂的变成负心汉了? “我比窦娥还冤!” “我是什么人,难道爱妃还不清楚?” “即便是天仙下凡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绝不会动心。” 朱琏轻哼一声:“你倒是没动心,净动手了!” “郑庆云的命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还不容易熬出头来,你可莫要伤了她的心。” 原来朱琏是在为郑庆云鸣不平,赵桓心里顿时感动无比,对眼前这位正房夫人,更是肃然起敬。 不过话说回来,赵桓想要娶谁,需要层层审查。 陛下,宗正寺和礼部,全都要疏通,除此之外,还需要朱琏点头。 若朱琏不答应,赵桓就娶不了妻子,只能纳妾。 所谓的妾,名义上是小老婆,实际上就是婢女丫鬟,只要朱琏一不高兴,可以随时把妾直接打死,这便是正房夫人的权力。 最关键的一点,赵桓身为王爷,不便经商。 若非要做生意赚钱,就必须有人代劳,赵桓只管在幕后分钱。 毕竟自古以来“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连文人都极其鄙视经商,更何况堂堂大宋王爷? 凡名门望族,男人出仕,女人操持田产生意者,比比皆是。 或是由管家代劳,女人只管家中大小事务。 究根结底,赵桓无论想要赚钱,还是想要娶妻,都必须有朱琏相助。 “爱妃若是不相信,我现在就禀明陛下,辞去一切事物,咱们夫妻寻一处土地,归隐田园。” “即便是陪着爱妃,粗茶淡饭,男耕女织,本王也绝无怨言。” “这该死的汴京,处处是诱惑,纵使本王气节再高,也免不了遭人非议。” 看着赵桓自卖自夸,厚颜无耻的模样,朱琏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七八分。 “哼,家宴在即,易州府局势危机,这个时候,你可莫要乱来。” “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这段时间,本宫就已经烧高香了。” 见朱琏终于消气,赵桓非但没有放松,心里反倒一阵酸楚。 即便这个时候,朱琏也丝毫没有提及生日一事,很显然,勤俭惯了的朱琏,根本就没打算过生日。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不能亏欠朱琏,暗暗发誓,待到朱家大宴那天,一定要让朱琏成为整个汴京最幸福的女人! 就在赵桓暗暗勾勒生日宴的构思时,朱琏已经回到小燕儿身边。 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小燕儿,王妃之威,显露无疑。 “今日有王爷保你,也就罢了。” “但只许这一次,若是再让本宫知晓,你企图勾引王爷,我便让人把你扔进井里!” 小燕儿哪敢迟疑,连忙磕头如捣蒜。 “多谢王妃不杀之恩。” 赵桓见状,连忙冲小燕儿挥了挥手:“行了,赶紧走,把本王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 小燕儿撅着嘴,满脸委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赵桓一阵紧张,生怕被朱琏发现,直接要了她的小命。 “还愣着干什么!” 面对赵桓的呵斥,小燕儿更加委屈了。 “王爷,创办文社总得花钱?奴家哪有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意识到会错意了,赵桓老脸一红,直接让长福带小燕儿离开,回府支取银子。 就在这时,小夏站在门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院子里的歌姬,娇喝不断。 “都给我把眼睛放亮了,身子摆正了,王爷乃是万金之躯,岂是你们能够染指的?” “谁若是心术不正,想要攀龙附凤,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富贵命!” “王妃乃是朱家嫡长女,更是整个汴京所有王妃中,唯一有宫邸的贵人,如此才能与王爷永结同心。”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来历,也敢痴心妄想?!” 小夏甚是凶悍,直接把歌姬们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这便是王府女人的厉害之处,王爷实力越强,王府女人就越是凌厉。 赵桓见状,也只是一旁看着,根本不予插手。 毕竟赵桓与朱琏夫唱妇随,赵桓凶悍时,朱琏便温柔,赵桓搞不定时,朱琏便会挑大梁。 如此,才能软硬兼施,始终保持王府的威望。 唯独郑庆云不在乎赵桓的所作所为,反倒害怕赵桓被苛责,连忙上前劝阻朱琏。 “姐姐别生气了,王爷毕竟是教坊司主使,整日与歌姬打交道,难免会有接触。” “姐姐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普天之下,任谁也比不上。” “妹妹我,也断然不敢与姐姐相比。” 朱琏早已经把郑庆云当成了妹妹,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呀,总是处处为王爷着想。” “王爷也需要有人时刻约束他。” “你没有在王府体会过苦日子,不知王爷以前是何等……” 朱琏把到嘴边的“败类”二字给咽了回去,她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赵桓重蹈覆辙,变回以前那般无用。 爱之深,责之切。 郑庆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注定成不了朱琏这样的强大女人。 约束王爷的事,就交给朱琏了,而郑庆云只需要一心一意的为王爷好就是了。 郑庆云来到赵桓身旁,眼神尽是感激。 “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奴家已经知道了,王爷为了奴家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奴家不知该如何报答。”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相夫教子如何?” 第247章 陈玉姝的苦难 相夫教子…… 郑庆云小脸顿时红了个透,尽管无比羞怯,却还是点了点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嗯”。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陈玉姝跑哪去了?” “小夏,陈玉姝为何不在王妃身边?难道是不合格,已经被赶回前院了?” 王府侍女,分了好几个等级。 等级最高的乃是贴身侍女,若是在王妃身边,便如小夏这般,地位不亚于长福。 若是在赵桓身边,便等同于妾。 贴身侍女下面,还有后院侍女,专门负责照顾王爷王妃的起居,干的都是些轻松细致的活。 再往下是前院侍女,最下等是粗使丫头。 陈玉姝若是被赶回前院,说明她在王府的地位,连掉两级,以后也只能领个微薄的工钱了。 提到陈玉姝,小夏不由叹了口气。 “王爷有所不知,玉姝这丫头,不仅机灵,而且胆大细心,王妃也非常喜欢她。” “可是……” “这丫头的亲爹,却太不是东西了,一有机会就来闹她。” “若是直接把那烂赌鬼打死,只怕伤了玉姝的心,若是不管,便会扰了王府的清静。” “所以,奴婢擅作主张,给了陈玉姝五百文钱,把她赶出王府了。” 得知真实情况,赵桓并未怪罪小夏。 毕竟小夏是半个贴身侍女,自从小钗死后,整个王府,就属她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处置一个刚来的侍女,自然不算什么。 而且小夏的初衷,也是为了维护王府的清誉。 只是陈玉姝那丫头命苦,摊上个烂赌鬼父亲,隔三差五就被卖掉,如今被赶出王府,只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又被卖到哪个地主家了。 像她这般贞烈的女子,恐怕活不了多久。 赵桓与陈玉姝也算有缘,决定再帮她一次。 送朱琏和郑庆云回王府后,赵桓便带上长福和刚刚招募的粪霸孙恒,去寻找陈玉姝。 “王爷,陈培那个混蛋,既然来了汴京找陈玉姝,想必在城里有落脚之处。” “像他这般烂赌鬼,住的地方,肯定离宝局很近,我猜大概在昌运宝局一带。” 听到长福这番话,赵桓当即前往昌运宝局。 宝局的规模很大,长福进去寻摸了一圈,很快就从赌友口中,问出了陈培的住处。 乃是距离宝局两条街的贫民窟里。 没错,汴京城内也有贫民窟,称之为“闾左”或是“寒窑”。 凡是住在贫民窟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家道中落,在城中做最苦最累的活,比如那些最下等的粪夫。 孙贺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因此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 “王爷,这里肮脏,您小心点。” 孙贺在前面引路,显得极为小心,即便是路上有脏水,都赶紧跑过去挡住,弯腰抬手请赵桓绕行。 堂堂王爷,突然来到这种低贱之地,简直就是史无前例。 殊不知,此时孙贺心里已经骄傲到了极点,若是老街坊们知道他进入了王府,还成了王爷的人,那还得了? 赵桓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劳动人民最光荣,王孙贵族吃的米,穿的衣,哪个不是出自劳动人民之手?” “若这里脏,那么本王的王府也干净不到哪去。” 赵桓毫不在意面前的脏水洼,直接抬脚迈了过去。 这一言一行看在孙贺眼里,不仅颠覆了三观,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单凭这些细微之处,他便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为赵桓干出一番事业! 有孙贺带路,赵桓很快就找到了陈培的住处。 乃是一间破木屋,说是屋子,其实和马棚差不多,四面漏风,周围还堆满了杂物。 像这样的房子,每个月也要二百文的租金。 这就是大宋首府,寸土寸金。 还没等靠近木屋,赵桓就听到一阵激烈的咒骂声。 “你个赔钱货,好不容易进了王府,这才几天,就被人赶出来了,真是个废物。” “我还打算跟你享享清福,结果反倒要我来养活你。” “刘家的十两银子不是已经还清了吗?你赶紧给我去王家,我可不养你这个吃闲饭的东西。” 赵桓眉头微皱,隔着墙上的缝隙看去,只见一个瘦瘦瘪瘪的老头,正在对着陈玉姝破口大骂。 陈玉姝就这么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一声不吭。 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门外的水井,显然已经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 屋外还站着三个男人,正对陈玉姝品头论足。 “呵呵呵,老陈,真看不出来,你个怂眉耷眼的老家伙,竟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早说啊,我还能再借给你五两银子,哈哈哈。” “你叫陈玉姝是?你爹前前后后借了我七两银子,只可惜他手气不好,半天就输光了。” “以后你就来我家服侍着,什么时候把钱还完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家,很公平?” 说话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不断在陈玉姝身上扫视,眼神尽是急不可耐的兽欲。 但凡是陈玉姝迈进王家的门槛,要么贞洁不保,要么横尸街头。 像她这样被卖掉的底层女人,就算死了,也无人问津,顶多陈培以此为借口,让王家再赔点银子罢了。 见陈玉姝不吭声,王诚身边的宝局伙计,不由冷嘲热讽起来。 “才去了王府几天,就变得如此清高了?” “难不成,定王把你享用完,就把你给踢出来了?哈哈哈,那赵桓也不是什么好鸟嘛。” 王诚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伙计,顿时大笑起来。 王诚满脸戏谑:“无妨。” “王爷用过的女人,我再接着用,也能沾沾王气不是?” 一直闷声不吭的陈玉姝,突然抬起头,攥着拳头,冲王诚三人娇喝道:“王爷才不像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你们也配谈论王爷?” 陈玉姝被赶出王府,谁也不怨,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摊上陈培这样的混账父亲。 即便与王府有缘无分,她也不许别人诋毁赵桓。 可以为了家人,与天下为敌的王爷,岂是这群败类能够肆意评说?! 第248章 牲口老爹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赵桓很是意外,没想到陈玉姝都被赶出王府了,竟然还如此维护赵桓。 这丫头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硬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摊上了个混账父亲。 只可惜,生身父母没得选,摊上了就是命,再苦也得受着。 毕竟百善孝为先,若子女对父母不敬,轻则杖刑,重则斩首。 陈玉姝的一番话,直接把王诚激怒,他毫不顾虑站在一旁的陈培,直接迈步上前,一把抓住陈玉姝的头发。 “贱货,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人了?” “你爹把你抵给我,你就是我王家的人了,再敢犯上,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老爷磕头道歉!” 陈玉姝双手捂着头,尽管头皮被拉扯的生疼,眼眶含泪,却始终不吭一声,以沉默对抗王诚。 陈培看着亲女儿遭人如此对待,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倒冷嘲热讽起来。 “你这死丫头,又不是第一次被卖,何必招惹这番皮肉之苦?” “别以为进了王府几天,自己就真的飞上枝头了,你还是最卑微最低贱的贫民之女。” “可别怪我这个当爹的不疼你,我前前后后给你寻了多少婆家?你一个都不应!” “既然你不肯嫁人,那我把你送到大户人家做工,也是合情合理。” 陈玉姝早已经对这个爹死心了,可是听到他的这番话,心里还是如针扎一般。 他所谓的寻摸婆家,说白了就是高价把陈玉姝卖掉。 见陈玉姝还不肯下跪,王诚反手一耳光抽了上去。 身材娇柔的陈玉姝,哪里承受得住这一巴掌? 当场便瘫倒在地,嘴角不断往外渗血,连后槽牙都被打活动了,纵使受到这般虐待,陈玉姝依旧不肯求饶,看向王诚的眼神,反倒比之前更加强硬了。 “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跟你走!” 一听这话,不等王诚开口,陈培反倒先不干了。 他恼着脸子,恶狠狠的瞪着陈玉姝,似乎要把她吞了一样。 “这可由不得你!” “我欠了王东家整整七两银子,你若是不去,你爹我即便是砸骨卖髓,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陈玉姝紧紧攥着粉拳,哀声质问:“你为何非要去赌?” “自打我记事起,你便嗜赌如命,连我娘都被你给输掉了,若不是邻居接济,我早就饿死了。” “你输了几次?又用我抵了几次债,你自己还能记清吗?!” 面对女儿的质问,陈培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倒变本加厉。 “我是你爹!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少给我啰嗦,赶紧给王东家磕头道歉,乖乖跟他回家,否则你就是故意把亲爹往绝路上逼,你个不孝女!”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在陈培的观念里,已经没有了是非对错,更无礼义廉耻。 只要能换来钱,继续赌,别说卖女儿卖媳妇,即便是再伤天害理的事,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陈玉姝明知道陈培早就没了羞耻心,就算她磨破嘴皮子,也休想让陈培恢复半点人性。 她已经彻底失望,准备投井自尽时,却被王诚一把拽了回来。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老爷我可是在你身上花了银子,就算是死,也得先把欠我的钱偿清!”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王诚使了个眼色,两个狗腿子跟班,便一个抱住陈玉姝的腿,一个从后面夹住胳膊,准备强行把陈玉姝带走。 “你们放开我!”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从了你们。” 任凭陈玉姝激烈挣扎,却毫无意义,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抵抗三个壮汉? 就在陈玉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将彻底绝望之际,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怒喝。 “连王府的人都敢碰,你们好大的胆子!” 现场五人,齐刷刷的循声望去,只见孙贺正攥着拳头,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赵桓故意让孙贺一个人去帮陈玉姝解围,以便借机检验孙贺的实力。 王诚经常出入此地追讨赌资,自然一眼认出孙贺。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臭挑大粪的。” “大白天的,谁家茅房没关好,让你给跑出来了?学人家英雄救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贺虽然是粪霸,但也只是活动在社会最底层而已,与王诚这种开宝局的真正恶霸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两个跟班也阴阳怪气的调侃起来。 “新鲜,区区一个挑大粪的,都敢在我们东家面前叫板。” “滚回去挑你的大粪,好好吃你那口脏饭,不该管的别管,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若是搁在以往,孙贺自然不敢得罪王诚。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身后有赵桓撑腰,自然是谁也不惧。 “陈姑娘,你别害怕,今日任谁也休想把你抢走。” 陈玉姝眼神尽是迷茫,他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孙贺,不明白对方为何知道她的名字,又为何甘愿为她冒此风险。 “谢谢壮士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莫要引火烧身……” “这些人都是开宝局的,绝非你能够招惹。” 就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陈玉姝也不忘为别人着想。 暗中观察的赵桓,不由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错,放在王妃身边,绝对信得过。” “以后王妃的贴身侍女,就是她了。” 长福在旁笑着调侃:“王爷身边不也缺一个贴身侍女吗?” 赵桓照着长福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道:“贴身侍女等同妾,你小子净出馊主意。” “王妃阉了我之前,我先把你阉了!” 长福揉着屁股,咧嘴嘿嘿傻笑。 就在这时,王诚已经松开陈玉姝,径直朝孙贺走去。 他压根就没把这个粪霸放在眼里,也不啰嗦,照着孙贺鼻梁就是一拳。 孙贺扭头躲过,回敬一拳,稳稳打在王诚的下颌,直接把王诚打了一个踉跄。 这一拳虽然不重,却把王诚给打蒙了:“你……你他妈还敢还手?” “你小子是真活腻歪了,兄弟们,给我废了他!” 第249章 威胁王爷 两个宝局伙计,撂下陈玉姝,张牙舞爪的朝着孙贺扑来。 孙贺毫不畏惧,就这么站在原地,与对方拳脚相搏,双方拳头互来互往,毫无章法,只有彪悍。 对于这些流窜于民间的恶霸,鲜少有人真正练过武,打架仅凭两点,体魄和胆识。 换言之,谁先扛不住对方的拳头,谁就输了。 孙贺人高马大,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但是随着王诚加入战斗,面对三人的围攻,差距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孙贺的鼻子和眼睛不断被老拳砸中。 鲜血顺着鼻孔和嘴角不断流出。 可就算如此,孙贺也毫不退让,依旧发疯般的挥舞着拳头。 连王诚都被这个臭挑大粪的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彪悍。 陈玉姝更是一脸茫然,她不明白,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为何拼了命也要保护她。 再一看早已经躲到墙边,暗中窥探的陈培,陈玉姝心里又是一阵苍凉。 关键时刻,亲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值得依靠,何其的悲哀? 就在这时,孙贺被王诚一拳打在鼻梁上,脚下一阵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三人抓住机会,对着孙贺便是一通拳打脚踢,孙贺只能双手抱着脑袋,苦苦支撑。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长福,不由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这个粪霸空有一个彪悍强壮的体魄,打起架来却如此孱弱,面对三个人,就被打成这样,若是上了战场,面对金兵,岂不是以卵击石?” 听到长福的挖苦,赵桓却毫不在意,相反,他看向孙贺的眼神尽是赞赏。 “不会打架,可以学,耐力不足,可以练。” “这股不服输的气势,却难得可贵。” 眼看孙贺就要被打死,赵桓使了个眼色,长福便冲了上去,隔着还有七八步,就已经凌空跃起,一个大飞脚,正好踹在王诚的面门上。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王诚直接仰面重重摔倒在地。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着实把另外两个宝局伙计吓得不轻,还没等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长福的拳脚已经接踵而至。 身为王府管家,以及赵桓身边最忠心耿耿的爪牙,长福的武艺,自然不是这些恶霸能够应付。 长福的招式突出一个“稳准狠”,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先是一拳打断其中一人的鼻梁,紧接着一个高扫,抽在另一人的脸上。 战斗转眼就结束了。 长福伸手把孙贺从地上拽起来,一脸嫌弃的调侃起来:“兄弟,你这身手还得练啊。” 孙贺被打的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但他却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反倒心里尽是愧疚自责。 在赵桓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恐怕已经没资格继续为王府效力了,他坐在地上,低着头止不住的长吁短叹。 而不远处的陈玉姝,早已经被惊呆了。 她一眼认出了长福,心中暗暗惊呼:“这……这不是长福管家吗?” “他为什么会跑到这来?” “长福管家与王爷向来形影不离,长福在这,难道说王爷也……” 陈玉姝连忙四处扫视,果然发现不远处的墙角,站着一个男人,正是赵桓! “真的是王爷……” “王爷为何会来这种肮脏卑贱之地?难道是因为我?” 因为受宠若惊到了极点,陈玉姝反倒一瞬间慌了神,呆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少。 既然被陈玉姝发现了,赵桓也就不再隐藏,迈步走了出来。 看到陈玉姝脸上红肿的巴掌印,赵桓眼神不由一冷。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王诚三人虽然全部被打趴下,但伤得不重,此时他们已经重新爬了起来。 他们虽然在此地权势极大,但毕竟同样是社会底层,几乎接触不到达官显贵,因此根本不认识赵桓。 虽然从长福的身手可以判断,眼前这位器宇轩昂,不怒自威的男人,肯定小有来头。 但绝对不可能是朝廷的人! 原因很简单,那些达官显贵自视清高,绝不肯来这种肮脏破败的鬼地方。 面对赵桓的呵斥,王诚非但不惧,反倒更加嚣张。 “妈的,今天真是邪大门了,哪冒出来这么多吃饱了撑的混账。” 混账? 见王诚竟敢对赵桓出言不逊,长福眼神顿时显露出熊熊杀意。 若不是赵桓没有下令,他早就冲上去,直接把王诚当街正法。 这一幕,更加助长了王诚的嚣张气焰,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王诚用力擤了一下鼻子,把鼻血喷出来,摆出一副无比彪悍凶狠的架势。 “虽说不知你这混蛋是什么来头,但不管你是谁,到了这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敢打我,你今日必是走不出这条街。” “妈的,也不打听打听,昌运宝局在这片地界上的名声有多响!” 就在这时,昌运宝局的伙计已经闻讯赶来,足有十几人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前来帮忙的赌徒。 若能趁机抱上王诚这条大腿,以后在城东便能横着走了。 伙计加上赌徒,足有三十多人,把整条狭窄破败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原本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贫民,见状吓得不轻,纷纷躲回自己四面漏风的家里,透过门窗上的窟窿,屏住呼吸注视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住在这的贫民,哪有不认识王诚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怜悯。 “招惹上王东家,这家伙死定了!” “在东城,宁惹阎王,也不能惹王东家,阎王还能让他活到三更天,王诚身上可是背着人命案,当街就能要了他的命。” “死了也白死,没人敢给他作证!” “哎,这年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此时王诚的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一脸鄙夷的瞥了长福一眼。 “妈的,你不是很能打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打趴下几个!” “还有你,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想要英雄救美,先他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第250章 毫无底线 这个节骨眼上,一直躲在墙角的陈培,竟然也冒了出来。 他非但不帮赵桓说话,反倒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 “我说你这人,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此乃我们家里的私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若想英雄救美,便帮我把那七两银子还了,若是没钱,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陈培看赵桓的眼神厌恶至极。 这帮混蛋,就能坏事,若真把陈玉姝救下,他何偿还欠下的赌债? 等他转身面向王诚时,又连忙换上了一副谄媚笑脸。 “王东家可别误会,我和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他自己没事找事。” 莫说旁人,就连王诚都打心眼里看不起陈培。 但想要名正言顺的霸占陈玉姝,还需陈培点头,所以王诚耐着性子,鄙笑道:“放心,本东家自然不会殃及无辜。” 说话间,王诚从袖子里取出一两银子,扔到地上。 “见你如此识时务,这是本东家额外赏给你的。” 陈培连忙弯腰捡起银子,塞进自己的裤腰里,整个人都变得满面春风了,对着王诚就是一通千恩万谢。 为了继续获得王诚的好感,陈培还故意转身冲赵桓挖苦起来。 “看见没有!” “王东家才是真正的阔绰,一出手便是一两银子的赏钱。” “你这厮连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学人家英雄救美,真是笑死人了。” “今日你惹上王东家,算你自己倒霉!” 陈玉姝心里直接凉了半截,现场这些恶霸赌徒,根本就不认识赵桓,或者说,他们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五品以上的官员,更何况堂堂大宋定王?! 王诚嚣张也就罢了,陈培这个蠢货,竟然也跟着落井下石。 区区一两银子,就把他的小命给卖了,简直无耻至极。 陈玉姝刚想出言提醒陈培,莫要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偏偏这时,赵桓的冷笑声响了起来。 “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一个“赌”字,竟能把人祸害到这种地步。” “太宗皇帝曾下诏,京城蒲博者,开封府捕之,犯者斩,开柜坊者,并其同罪。” “只有冬至,寒食,元旦三大节日,才开放三日,除此之外,其余时间参赌者,严惩不贷。” “结果在汴京城中,竟还有一座生意如此红火的宝局,此乃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诚的狂妄笑声传遍整条街道。 “哈哈哈,好一个懂法的蠢材。” “你说的没错,城中严禁开设任何赌局,但老子就是开了,你能奈我何?” “整个东城,全都是我的人,谁敢去开封府举报,谁就全家死无全尸!” “就凭这群泥腿子,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我作对。” “反倒是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既然你活腻歪了,老子就成全你。” “给我打,料理了这个不开眼的东西,本东家请你们喝酒。” 此言一出,众伙计和赌徒顿时欢呼起来,他们看向赵桓的眼神,越发狰狞,仿佛眼前这“小白脸”,不过是送到他们嘴边的待宰羔羊。 就在这时,孙贺一口气跑到赵桓面前。 他咬着牙,攥着拳头,低吼道:“你们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面对粪霸的威胁,一众宝局伙计,眼神反倒更加鄙夷。 “那你就一起去死!” “找死,给我打!” 就在三十多个恶霸赌徒,准备一拥而上,教赵桓做人的时候,几个身穿便衣,其貌不扬的男子,以极为迅猛凌厉的势头,从巷口冲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冲在前面的三个恶霸,就已经被当场砍下了头颅。 鲜血四处飞溅,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在巷子里弥漫开来。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群,瞬间蔫了下去。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三具尸体,以及突然杀出来的几个持刀男子,全被吓得脸色煞白。 “杀……杀人了?!” “快报官,报官啊!” “报个屁,若是开封府派人来了,我们全都跑不了,别忘了,我们都是宝局的伙计。” 现如今乱世当道,原本严格禁赌的朝廷,逐渐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是自己找死,朝廷大多是懒得理会民间赌博。 但自从开封府尹抱上定王的大腿,导致汴京宝局赌坊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现在只剩下昌运宝局一个了。 若是被赵石岩知道此事,非把昌运宝局里的人斩尽杀绝不可。 王诚也被吓了一跳,虽然他身上也有人命案,但也只是携众动手,寄希望于法不责众。 而眼前这几个人,杀人如杀鸡,那叫一个利落。 王诚不由吞了下口水,故作镇定道:“你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为首持刀挡在赵桓面前的男子,厉声怒喝:“有何不敢?!” “尔等以下犯上,死不足惜!” 以下犯上? 王诚毕竟是老江湖了,这话的味道明显不对,逐渐变得紧张起来:“你……你们是什么人?” 便衣男子冷哼一声:“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在众人的注视下,男子从腰间抽出一块腰牌,正是开封府武尉的凭证! “开封府?!” 随着王诚的一声惊呼,身边的所有伙计和赌徒,全部被吓得浑身哆嗦。 “难……难道说,开封府尹已经知道昌运宝局的存在,让你们来拿人?” “大人们,我就是在中间抽个水,可从来没有直接上赌局。” 王诚彻底慌了神,他这个为祸东城的恶霸,面对开封府的差人,直接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为首的武尉,眼神冷厉至极:“赵大人早就知道昌运宝局,本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待到所有赌徒全部汇聚其中,再一网打尽。” “尔等找死,竟敢意图伤害王爷,今日便将你们正法!” 王爷? 现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种肮脏不堪的地方,为何会和王爷扯上关系。 而且…… 周围哪里有王爷的身影? 众人来回扫视,伙计和赌徒都是熟面孔,孙贺这个粪霸也有点名号,唯独站在对面背着手的男子,极为面生。 难道说他就是王爷?! 第251章 你是王爷 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身穿常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竟然是当朝王爷? “你……你是什么王爷?” 一个赌徒目瞪口呆,痴痴的询问,丝毫没有意识到,旁边的开封府武尉,眼神散发出来的熊熊杀意。 赵桓背着手,面带笑意。 连他都没有料到,赵石岩竟然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他,这些开封府武尉,出现的正是时候,不然又要赵桓这个王爷,亲自挽袖子上阵。 与这些赌徒恶霸互殴,未免有失王爷的身份。 赵桓自然不屑于理会这些嗜赌如命的败类,长福则一脸鄙夷的冲那赌徒低喝。 “见到定王,还不跪拜!” 那赌徒嘴巴越长越大:“谁……你说谁?!定王?” 随着“定王”二字响起,现场所有人如坠冰窟,他们虽然没资格接触赵桓,但对于赵桓的丰功伟绩,却是如雷贯耳。 “不会?这个男人是传说中的定王?” “天哪,定王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死的赶紧跪拜。” “卧槽,王爷就够惊人了,还是大宋最疯狂最暴戾的王爷?” 哗啦啦,整个街巷跪倒一大片,孙贺几乎是直接瘫了下去,他做梦都想不到,刚才意图围殴的对象,竟然是定王。 那些躲藏在家中,暗中窥探的贫民,也被惊得浑身颤抖。 事发地对面的民宅门后,趴着一个中年男人,此时已经浑身冒汗。 “儿他娘,快来看,那个差点被王东家打死的年轻人,竟然是王爷。” “而且还是……定王!” 一个同样人到中年的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天还没黑,你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这里是哪?定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中年男人急的直拍大腿:“不信你自己过来看,连开封府的武尉都来了,王诚完蛋了。” “只是邪门,孙贺那个挑大粪的,怎么和王爷走到一起去了?” 中年妇女脸色难看,心想这臭男人,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王爷和粪夫结伴而行?天底下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她趴在门口往外瞄了一眼,当发现被开封府武尉保护在中间的赵桓,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天哪,好像真是王爷。” “旁边那个人真是孙贺?这个挑大粪的,怎么敢站在王爷身边?不想活了?” 中年男人煞有其事道:“何止,刚才孙贺还一直在保护王爷,瞧这架势,十有八九已经成了王爷的人。” “这个挑大粪的,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回一下子就发迹了!” 夫妇二人眼神尽是羡慕嫉妒。 整个巷子里最震惊的人,当属陈培。 陈培连连吞咽口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定王,那个救下陈玉姝的王爷。 而就在刚才,陈培还指着赵桓的鼻子,尖酸刻薄的挖苦讽刺。 一想到这,陈培脚后跟都冒凉气。 他连忙转身看向陈玉姝,却发现陈玉姝看赵桓的眼神,尽是感激,向来要强的陈玉姝,眼眶竟然暗含泪水。 陈培心里一阵活泛。 “难道说,自家女儿和王爷有一腿?!” “一定是这样,这也解释了,为何堂堂王爷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先前玉姝说过,她是被王府里的大侍女赶出来的,王爷王妃并未过问此事。” “很显然,王爷知道后,肯定狠狠收拾了大侍女,然后跑到这里,接玉姝回府。” “这么说的话,玉姝以后岂不是能够成为王府的后妃?最不济也是王爷的贴身侍女。” 脑补到这,陈培心中的恐惧已经被兴奋所取代,整个人激动的浑身颤抖。 他三步并坐两步,一头磕在赵桓面前。 “王爷可要给玉姝做主啊。” “我们父女俩,来到汴京讨生活,却遭到孙贺的欺压,刚才我也是被孙贺逼得没了法子。” 这家伙……果然无耻! 陈玉姝见状,连忙跑过来,用力把陈培拽开,娇喝道:“你莫要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 陈培气的直咬牙,狠狠瞪了陈玉姝一眼,嗓音压得极低,凶狠威胁。 “你给我滚一边去!” “赔钱货!咱们家好不容易要翻身了,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能成为王爷的岳父,以后还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个混蛋,真是一点也不盼着你爹好!” 陈玉姝太了解陈培的德行了,她没办法,只能跪在赵桓面前。 “王爷若是因奴家而来,奴家受宠若惊,万般不配。” “王爷若是恰巧经过,直接无视我们父女就是,奴家绝不敢再奢望回到王府。” 这女人,越是坚强,越是招人心疼。 赵桓打心眼里同情和心疼陈玉姝,但是对于她爹,却厌恶到了极点。 长福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不等赵桓开口,便冲陈玉姝提醒。 “你是侍女,不可干预王爷,乖乖去一边看着就是。” 陈玉姝轻咬薄唇,不敢再多说半句,默默站在一旁。 赵桓瞥了陈培一眼,冷冷道:“等本王解决了其他人,再跟你谈。” 听到这话,陈培心中大喜,他今日必定陡然而富,平步青云! “小的遵命。” 陈培喜滋滋的退到一旁,然后昂首挺胸,摆出一副王爷未来岳父的架势。 赵桓自然是懒得理会陈培,目光在现场的赌徒身上一扫,不怒自威的嗓音,遂回荡在街巷里。 “尔等既然跟随宝局伙计一起来这里闹事,想必都是赌棍。” “但本王绝不会滥杀无辜,还是会给你们一个机会,给本王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一听这话,现场的十几个赌徒,顿时哭喊成一片。 “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 不等对方说完,赵桓冷冰冰的嗓音已经响起:“有老母亲还敢嗜赌?该死!” 话音落,武尉直接提着刀,将那赌徒斩首。 众人被吓得吱哇乱叫。 “我才刚成亲……” “那你媳妇跟着你,可是受了老罪了,杀!” 第252章 绝不姑息 随着一声惨叫,又有一颗人头落地。 王诚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双腿剧烈颤抖,裤子都湿了一片。 眼前这个王爷,就连当朝最有权势的大臣,都不敢跟他来硬的,只敢背地里算计。 得罪了赵桓,便是朝廷命官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这群触犯了法律的赌徒,在赵桓面前,只能像是鸡犬一般被屠宰。 “王爷饶命啊,小的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活。” 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苦苦求饶的赌徒,赵桓的眼神却始终没有半点涟漪。 “还敢拿家人裹挟本王!” “你们若是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放任家人的死活不顾,烂赌一通。” “像你们这样的败类,赌上头了,卖娘卖媳妇卖孩子,毫无半点人性。” “与其等你输惨了,回去卖孩子,本王先把你灭了!” “杀!” 咔嚓! 开封府武尉的刀,甚为锋利,砍人从不用第二下。 人头一颗颗的滚落,现场的血腥味已经极为刺鼻,如同炼狱。 宝局伙计和赌徒,已经吓得几乎精神错乱。 而躲藏在家中窥探的贫民,却暗暗拍手称快。 “杀得好!” “不愧是定王。” “这群混蛋,平日里除了赌博,便是偷鸡摸狗,谋财害命,若是被抓到开封府里,兴许还能让他们苟活一段时间,遇到定王,当场正法,大快人心!” “整日听说定王的凶悍,今日见到了真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 “遇到定王,算这帮畜生倒霉。” 住在东城的穷苦百姓,受尽了这群赌徒的欺压,早已经对他们恨之入骨。 如今终于有人来给他们做主,虽然血腥了点,但却依旧令他们热血澎湃,看待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感激。 “王爷饶命,我跟朋友去宝局凑热闹,就赌了一次,来这里也是看热闹。” 赵桓眼神极为毒辣,尽管现场混乱,但确实见到这小子站在原地,并未跟随其他人冲上来。 赵桓瞥了孙贺一眼:“你可认识此人?” 孙贺点了点头:“回王爷的话,他就住在这条街,也是粪夫,乃是孝子。” “今日被卷进去,只怕是被朋友害了。” 确认那人并非赌棍,赵桓的脸色依旧严肃。 “念你是初犯,便饶你这一回。” “但是给我记住了,离赌桌远点,若是再敢赌,被开封府的差人抓住,本王亲自砍你的脑袋!” 那粪夫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一边哭一边笑。 “谢王爷不杀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离赌桌远远地,回家好好孝敬老娘。” 长福过去,一把薅住粪夫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一脚:“赶紧滚,别再回来了!” 粪夫捡回一条命,高兴地嚎啕大哭,头也不回的跑到了。 解决完了赌徒,接下来就是昌运宝局了。 “凡昌运宝局的伙计,全杀。” 整个街巷,再一次被杀猪般的嚎叫声淹没。 只可惜,死到临头再求饶,还有什么用?转眼间,宝局伙计就全部被就地正法,只剩下王诚一人。 接触到赵桓的眼神,王诚整个人已经蔫了,他知道今天已经必死无疑,不再奢望能够活命,便趴在地上,对着赵桓磕头哀求。 “小的有眼无珠,竟然没有认出王爷,罪该万死,求王爷只杀小的一人,莫要殃及小的家人。” 听到这话,赵桓不禁当场失笑。 “罪及家人?本王还没有那么残暴。” “待开封府派人去你家里,细致察查后,除了留给你家人生活的钱外,其余的不义之财,尽数充公。” “靠着开设赌局赚来的钱,终究不是你的!” “至于你对本王不敬,本王并不在意,毕竟杀了你就是,何必浪费心力与你置气?” 随着赵桓话音落,王诚自然也是难逃一死。 开封府的差人,回去叫来人手,把街巷清理了一遍,就直接带队去了昌运宝局,继续把该杀的人杀完,以正国法。 当赵桓看向陈培时,陈培的脸色变幻莫测。 时而因为恐惧而惨白,时而又因为兴奋而通红。 “多谢王爷给我们父女做主。” 看着陈培的无耻嘴脸,赵桓笑了:“长福。” “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赵桓抬起手,一指陈培:“把他给我扔井里。” “遵命!” 长福和孙贺对视了一眼,直接上去把陈培扑倒,抬起来就往井口走。 陈培被吓得胡乱扑腾,哀嚎不止:“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我虽然参赌,可我毕竟是陈玉姝的亲爹啊。” “求您看在玉姝的面子上,饶了我一条狗命。” “玉姝,好闺女,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帮爹求求情。” 陈玉姝攥着拳头,欲言又止,显得无比为难。 一方面,她恨透了陈培,一方面身为女儿,她又实在无法看着亲爹被处死。 最终,还是为人子女的一面占据了上风。 陈玉姝有气无力的跪了下去,不断擦着眼泪,哀声道:“求王爷……放我爹一条活路。” “奴家无以为报,愿意替我爹去死,还她生育之恩。” 赵桓一抬手,长福和孙贺便停了下来。 赵桓主动把陈玉姝从地上拽起来,轻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不仅机灵,而且忠厚老实,最关键的是与小钗一样,该勇敢的时候,绝不含糊。” “若不是有这么个拖后腿的爹,莫说进入王府,你随便嫁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即便被拖累的这么惨,你也依旧愿意奉行子女孝道?” 陈玉姝擦掉眼角的泪水,幽幽苦笑:“那有什么办法?为人子女,什么都能选,唯独父母选不了。” “若是不为亲爹求情,像我这般不孝女,又怎么配得上王爷的厚爱。” 赵桓眼睛一亮:“说得好!” “本王亲自指派你侍奉王妃,除了本王和王妃之外,没人能把你赶出王府。” 陈玉姝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呆呆的看着赵桓:“王爷已经救过奴家一次,如今又出手,奴家何德何能?” 赵桓轻描淡写的一笑:“本王就是看不得你这样坚强的女人受苦。” 赵桓没有言明,其实他在陈玉姝身上,看到了朱琏的影子。 第253章 重头开始 殊不知,赵桓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却令陈玉姝心头掀起万丈波澜,胸口更是怦怦直跳。 没想到眼前这位暴戾王爷,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看到赵桓对陈玉姝的态度,陈培更加坚信,王爷和他闺女有一腿。 侥幸保全了一条小命的陈培,依旧贼心不死,他跪在地上,假意痛改前非,声泪俱下的哭嚎起来。 “好闺女,玉姝,你真是爹的好闺女。” “我太不是东西了,以前竟那么对待你。” “我以后绝不会再靠近赌桌了,求你一定要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培坚信,只要女儿原谅他,王爷也会跟着原谅他。 而他这番声情并茂的催泪大戏,看在赵桓的眼里,却是那么的滑稽。 赵桓懒得在这种败类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眼神一冷,刚才还喋喋不休的陈培,瞬间没了动静。 “你是否悔改,本王根本不在意,是否戒赌,本王也毫无兴趣。” “你听好了,本王交代给你两件事。” “其一,天黑之前离开汴京城,若是让本王知道你赖着不走,便直接宰了你!” “其二,从现在开始,你没有陈玉姝这个女儿了,不得再以任何形式纠缠陈玉姝。” 说完,赵桓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扔到陈培面前。 “这五十两银子,算是陈玉姝与本王签订的卖身契,你女儿,本王买断了,拿着钱,滚蛋!” 面对威严霸道的赵桓,就算是借给陈培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造次。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银票,眼睛直冒光,足足五十两银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滚,我这就滚。” “王爷大恩大德,小老儿这辈子都忘不了。” 陈培捡起银票,赶紧塞进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然后扭头就往巷口跑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玉姝一眼。 陈玉姝心里很清楚,别说五十两,即便是五两银子,这个毫无底线的亲爹,都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卖掉。 望着消失在巷口的陈培,陈玉姝没有半点悲哀,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她毫不犹疑的跪在赵桓面前,对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当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小女多谢王爷再次出手相救,更感谢王爷高抬贵手,饶恕了家父一命。” “小女无以为报,愿为王府当牛做马,此生不嫁,以报王爷之恩。” 对于陈玉姝而言,赵桓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降临在她不幸惨淡的生命里。 不仅数次伸出援手,救她脱离苦海,更是唤醒了她对于余生的憧憬。 原来,她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生活。 这份如山恩情,形同再造。 陈玉姝已经彻底把赵桓视为主人,暗暗发誓,用尽余生报答赵桓。 赵桓伸手把陈玉姝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陈玉姝那淡薄瘦小的肩膀,报以微笑。 “既然进了王府,就要拿出王府侍女应有的气势。” “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陈培的女儿,而是定王妃的贴身侍女。” 王妃的贴身侍女…… 陈玉姝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因为太过激动,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 长福本想呵斥陈玉姝失态,结果却被赵桓伸手拦住。 “让她哭,一次性哭个够,把前半生积攒的所有怨气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如此才能真正洗去铅华,成为真正的王府侍女。” 本来陈玉姝就感激涕零,听到赵桓这番话,更是哭的泪流满面。 这辈子能够遇到王爷,是她最大的幸运。 就在这时,孙贺突然跪倒在了赵桓面前,表情尽是愧疚,垂头丧气道:“小的连三个赌徒恶霸都打不过,配不上王爷的厚爱。” “不用王爷开口,小的自己滚。” 孙贺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赵桓面前好好表现,从此翻身,带着父母妻儿彻底摆脱贫民的低贱身份。 结果…… 摆在眼前的机会,却被孙贺白白错过。 粪霸终究是粪霸,就算再彪悍,也只能在最底层摸爬滚打,别说面对金兵,就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恶霸”,都足够让孙贺喝一壶。 看着孙贺懊恼不堪的模样,赵桓反倒一阵奇怪。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下跪?”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疑惑,孙贺也有点懵:“王爷……不嫌弃小的?” 赵桓顿觉好笑:“嫌弃你什么?挨了顿胖揍,还是挑大粪?” “本王若是想嫌弃你,还需要等到现在?” “这次挨了揍,下次揍回去就是了,若是被人揍了一顿就从此一蹶不振,那才是真正的废物。” 确定赵桓没有开玩笑,孙贺顷刻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一边起身,一边挠着后脑勺傻笑。 “请王爷放心,小的一定勤于锻炼,绝不再给王爷丢人。” 这就对了! 挨顿揍怕什么?这世上谁没挨过揍?就连赵桓年幼时,都时常被陛下修理。 没有挨过揍的人生是不完整滴。 赵桓把长福叫到身边,吩咐道:“孙贺连带着其余家丁,全部交给你了。” “你没上过战场,不要私自教他们技战术,免得误人子弟。” “唯一的任务,就是继续锤炼他们的体魄,传授他们武艺,我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能身披全甲,高强度作战一个时辰以上!” 听到这话,长福顿时昂首挺胸,显得极为自信。 “用不了多久,王爷就会知道,您身边不是只有敢战士!” “将来王府亲兵,战斗力绝不会输给普天之下的任何军队!” 赵桓用力一拍长福的肩膀,赞赏道:“很好,本王要的就是这种敢想敢干的魄力。” “二十天后,本王会进行初步验收。” 刚才还信心十足的长福,瞬间萎了下去。 “啊?!” “二十天?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赵桓背着手,语重心长道:“本王也想循序渐进,问题是局势紧迫,不允许本王慢条斯理。” 第254章 玉姝回府 “易州府军情紧迫,而且是一环套一环。” “若是没有一支精锐部队,就无法对常胜军展开袭扰,既然无法撕开敌军的包围圈,军需物资也就送不上去。” “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先锻炼他们的魄力,遇到常胜军叛党,别吓尿裤子,其余的以后再说。” 常胜军虽然是叛军,但由于规模庞大,又有金兵暗中支持,其实力不容小觑。 像敢战士和虎翼军这种精锐,自然不会把常胜军放在眼里。 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常胜军依旧犹如沈渊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说白了,打不了精锐,不代表虐不了菜。 新兵初到战场,遇到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最考验的就是心理素质,一旦慌乱,便可能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 长福虽然觉得,短短二十天,想要训练出一支劲旅,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随后陈玉姝被赵桓带回王府,看到陈玉姝回来了,小夏非但没有半点尴尬窘迫,反倒极为欣喜。 “玉姝回来了?也就意味着,王爷把你的拖油瓶处理掉了?” 所谓的拖油瓶,指的自然是陈玉姝那个无耻至极的爹。 “既然没了拖累,以后就尽心尽责的服侍王妃殿下。” 虽然小夏把陈玉姝赶出了王府,但陈玉姝却一点都不记恨,毕竟小夏身在其位,必须要保证王府内的清静。 “小夏姐姐,之前让你笑话了。” “这次回来,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本来小夏就不讨厌陈玉姝,只是单纯觉得陈玉姝麻烦太多,拖累王府而已。 如今陈玉姝的事终于解决了,小夏自然轻而易举的接纳了她。 “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就不说这些了。” “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去给王妃请安。” 在小夏的指引下,陈玉姝终于展露出了笑意,朝着后院走去。 小夏看着赵桓,不由掩嘴轻笑:“王爷是真舍不得玉姝,竟然亲自去把她带回来,这是何等的殊荣?” “单凭这件事,将来玉姝都能在王府里横着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对玉姝有意思。” 面对小夏的调侃,赵桓直接一瞪眼,故作发怒:“臭丫头,连本王的玩笑都敢开,我看你是皮子紧了。” “长福,去准备一间独门小院,本王要单独教训小夏。” 长福连连点头,却转身带着孙贺去训练了。 小夏毫不畏惧,娇嗔道:“王爷可要谨言慎行,之前在教坊司,您还没有教训够小燕儿?如今又要教训奴婢,若是被王妃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教训谁。” 嘿!这丫头的嘴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燕儿那狐媚子,确实太危险,稍不留神,赵桓就可能酿下大错。 以后得少去教坊司才行。 结果刚想到这,陈钊就出现在王府门外,不断挥手:“王爷,您快跟我去一趟红燕馆,出大事了!” “咱们的女人,被人给扣了。” 什么?! 赵桓眉头一皱,心里暗骂,这一天天的,真不叫人消停。 他才刚回府,脚后跟还没站稳,就又要离开。 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小夏的提醒:“王爷可别忘了明日的正事,若是因为琐碎,耽搁了朱家大宴,王妃又要收拾你了。” 琐碎?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能叫做琐碎?看来小夏打心眼里鄙视那些歌姬。 赵桓没吭声,他自然不会忘记明日大宴,不过眼下,必须先把红燕馆的事情处理妥当。 走出府门,赵桓瞥了陈钊一眼,没好气道:“你刚才说什么?咱们的女人?” “谁他妈跟你是咱们?” 陈钊嘿嘿一笑,满脸谄媚:“属下说的是,教坊司的歌姬们,是王爷听岔了。” 赵桓冷哼道:“少来这套!我可告诉你,莫要把教坊司的歌姬当成器物,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尊严。” “她们都是本王的,本王全要!” 陈钊竖起大拇指:“以王爷的孔武之躯,应付那群蜘蛛精,自然是不在话下。” 赵桓脑袋扬得老高,心想那是,连一群小娘们都受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自称王爷? 不过话说回来,红燕馆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赵桓的示意下,陈钊一本真经的解释起来:“小燕儿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长福不是给她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吗?她扭脸就跟歌姬们分了,然后去红燕馆,非要霸占人家的地产。” “红燕馆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把小燕儿和跟着去闹事的歌姬,全都扣下了。” 本来赵桓都挽起袖子,准备大打一场了。 结果听到这番话,差点被闪一个踉跄。 赵桓愤怒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极为谨慎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小燕儿带着歌姬去红燕馆闹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红燕馆仗势欺人,故意扣下小燕儿,意图羞辱本王?” 陈钊脑袋摇的极为干脆:“这个真没有。” “红燕馆本就是教坊司的产业,后来被高俅霸占,又给转手卖了。” “红燕馆的现任馆主,虽然曾与高俅来往密切,但自从高俅倒了,馆主便谨言慎行,极为守规矩,而且每个月还主动向教坊司上缴税款。” “整个汴京城,就没有比红燕馆还规矩的买卖人了。” 这番话直接把赵桓给整不会了,若是遇到强敌,赵桓反倒干劲十足。 结果现在倒好,错在自己这边,那还去干嘛?难不成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见赵桓心生退意,陈钊连忙劝阻:“小燕儿毕竟是咱们的人,王爷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桓哭笑不得,他知道小燕儿很能折腾,却没想到如此大胆,竟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姐妹去抢人家地盘。 在陈钊的央求下,赵桓半推半就的来到红燕馆。 离得老远,赵桓就忍不住脸红。 人家馆主早就料到赵桓会来捞人,已经派人在门口恭候大驾了,光是迎接赵桓的歌姬,就有十几个之多。 排场越大,诚意越足,赵桓脸上就越是火辣辣的。 第255章 红燕馆 偏偏就在这时,一众歌姬发现了赵桓,齐声娇呼:“恭迎定王驾到。” 这一呼喊不要紧,大街上所有人,齐刷刷的朝着赵桓看来。 赵桓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到了洗脚城,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钊这个混蛋,还在旁边起哄:“王爷,您可不能认怂啊,若是被一群女人吓退了,传出去有损威名。” 若不是为了把小燕儿捞出来,赵桓早就扭头走人了。 没辙,他只能硬着头皮朝红燕馆走去。 “奴家们奉馆主之令,特意在此恭迎王爷尊驾,请王爷移步。” “馆内已经备下了上好酒水,今日不接客,整个红燕馆只伺候王爷一人。” “王爷瞧您脸上这汗,奴家给您擦擦。” “王爷,您躲什么?奴家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您不成?” “呀,王爷您小心点,差点把奴家撞倒了,王爷您的手抖什么?” 赵桓一阵口干舌燥,光是穿过大门时,周围的十几个歌姬,浑身散发出来的顶级脂粉香味,就把赵桓熏得晕头转向。 这群歌姬,可不比教坊司的丫头们差到哪去,一个比一个狐媚。 若不是赵桓定力超群,单在馆门处就已经沦陷了。 等赵桓转身看向陈钊时,气的差点骂街,这孙子竟然没进来,远远的躲在路边,冲赵桓挥手。 “王爷,属下在此候着您,您乃是教坊司主使,是汴京所有歌姬的顶头上司,您到了红燕馆,跟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莫怕。” 怕?! 陈钊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字眼? 赵桓眼皮不由一阵乱跳,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红燕馆的构造较为特殊,乃是楼中楼,本身是一座巨大的木质结构阁楼,进门后,穿过走廊,便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天井。 四面全都是房间,共分三层,而且天井也被屋檐封死,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内有乾坤的格局。 自从赵桓下令,教坊司歌姬不得卖笑,并且严查汴京色户以来,红燕馆的生意可以用“爆棚”来形容。 不仅吸引了汴京半数以上的达官显贵,就连城中最顶流的歌姬,也纷纷前来投靠。 仅仅一个红燕馆所养的歌姬,竟不比教坊司少。 一层层栅栏上,挂着一串串粉红色的灯笼,还随处可见的装点着桃花纸花。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馆内却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粉红色格调。 最令赵桓汗颜的是,足足上百个歌姬,站在四面八方的栅栏后面,或是笑眯眯的看着赵桓,或是居高临下的打量。 上百双眼睛,而且还是歌姬美女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赵桓,都快把赵桓给盯毛了。 教坊司算什么盘丝洞?! 这里才是真正的盘丝洞! 就在这时,一个红衣妙龄女子,映入赵桓的眼帘。 女子一头黑发盘在头顶,头上插满了珠钗,虽然都是最低级的规格,但乍一看之下,还是给人强烈的盛装奢华感。 女子长得也极为俊美,轻拂长袖,掩嘴娇笑,欠身行礼。 “奴家恭候王爷多时了。” “红燕馆李玉兰,见过王爷。” 赵桓吞了下口水,强压心中的紧张,故作平静道:“客套就免了。” “不如这样,你们把小燕儿交出来,本王带人离开,互相行个方便,如何?” 赵桓本以为,对方会顾忌他的王爷身份,痛快答应。 结果却恰恰相反…… 李玉兰媚笑道:“那浪蹄子带着一群死丫头,气势汹汹的跑到红燕馆,不由分说便让我们卷铺盖滚蛋。” “还说,此乃教坊司主使的命令。” “但红燕馆早就已经被高俅卖了,已经与教坊司无关,奴家好说歹说,那浪蹄子就是不依。” “一言不合,还大打出手,我们好几个姑娘都被她打伤了。” 说到这,李玉兰一拉袖子,露出雪白玉臂,上面竟有一道鲜红的抓痕。 “您瞧,奴家只是拉架,便被那浪蹄子狠狠挠了一下。” 好家伙! 刚才赵桓究竟错过了多少好戏? 一大群美女扯头发挠脸,滚成一团,我勒个去,这画面想想就刺激。 而且赵桓意识到,他严重的低估了小燕儿的胆量,这丫头,不仅主动当歌姬,还拉帮结伙打架,简直绝绝子…… “将人交给王爷,也不是不可以,不知王爷打算赔多少钱?” 这话差点把赵桓给逗笑了,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赔钱”二字。 “小燕儿也是为本王办事,整个汴京,所有色户全归教坊司管,唯独红燕馆单干,这不合适?” “既然你提到了钱,那本王就好好跟你算笔账。” “以红燕馆的规模,每个月上缴税款一千两银子,不多?” 此言一出,不等李玉兰回答,周围的歌姬不干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红燕馆上缴的税款,都是从她们的手里抠出来的。 每月一千两银子,开什么玩笑?她们还用不用活了? 一瞬间,整个红燕馆充斥着歌姬的莺莺燕燕。 “王爷太会欺负人了,专挑我们这些苦命女人下手。” “一千两银子?您怎么不去抢。” “就是,自从王爷下令,严查京中色户,奴家们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连像样的脂粉都不舍得买了。” “好不容易有红燕馆收留,讨口饭吃,结果王爷却要赶尽杀绝。” “那干脆肉偿好了!反正要钱,奴家可没有!” 不愧是汴京一等一的烟花柳巷,这些歌姬,可是真不含糊,说的话连赵桓都脸红。 赵桓背着手,故作威严:“你们哪来的胆量,敢在本王面前聒噪喧哗?” “以下犯上,小心本王治你们得罪!” 此言一出,算是捅了大篓子。 众女非但不怕,反倒像是蝴蝶群一样,直接朝着赵桓席卷而来。 “这尼玛,什么情况?” “本王的权威,竟然被无视了?!” 不等赵桓从震惊中回过神,李玉兰已经冷嘲热讽起来。 “王爷做的事,奴家们可都是有所耳闻。” “王爷亲自去东城救下陈玉姝,又为了小钗,对朱家大动兵戈,还亲自来捞小燕儿。” “奴家笃定,王爷绝不会为难弱女子。” 第256章 掌刑 红燕馆的歌姬也毫不畏惧赵桓的凶名。 “奴家们虽然头发长,但见识可一点都不短。” “汴京的王孙贵族畏惧王爷如虎,可是坊间却早已经流传着王爷的美名。” “王爷对待底层百姓,比那些所谓的达官显贵,可是宽仁多了。” “就是就是,若没有王爷的庇护和纵容,小燕儿又岂敢如此放肆?” “呵呵呵,想必王爷绝不会对我们这些弱女子动怒。” 感受到歌姬们妩媚的神情,以及无所忌惮的动作,赵桓顿时哭笑不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坊间的名声这么好? 难不成,他精心打造的“暴戾王爷”人设,要因这些歌姬夜莺而破功? 赵桓可不答应!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本王是病猫不成?” “既然你们不肯交人,本王就自己搜,我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我!” 赵桓撂下狠话,迈步就朝对面的房间走去,根据他的判断,关押小燕儿的地方,绝不可能是客房。 凡是烟花柳巷,必有给新人“立规矩”的特殊房间。 说白了,就是小黑屋。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正前方楼梯下面的房间,乃是独门无窗,小燕儿十有八九就是关在那里。 见赵桓要硬闯,李玉兰也不是吃素的,一扫刚才的娇媚模样,左手掐腰,右手指着赵桓,娇喝道:“姐妹们,莫要让王爷乱来,若是磕着碰着,我们可担待不起。” “都给我好生服侍王爷!” 众歌姬早就跃跃欲试,随着李玉兰一声令下,她们直接扑上去,有抱着赵桓胳膊的,也有拽着赵桓大腿的,转眼就把赵桓围了个结结实实。 抱着赵桓大腿的白衣歌姬,故作娇态:“奴家身子骨弱,王爷可要怜香惜玉啊,您这一腿一脚,奴家可承受不起。” 身后搂着赵桓脖子的粉衣歌姬,一边莺莺燕燕的娇笑,一边煞有其事的威胁。 “奴家给王爷好生揉揉肩膀,嘻嘻嘻,你可不要乱动,否则奴家就掌握不好力气!” 被这群歌姬纠缠住,赵桓动弹不得,稍微用点力,就可能伤着她们。 但这样就想让赵桓就范,未免也太天真了。 趁着右边的歌姬不注意,赵桓猛地抽出胳膊,一把抓住左边歌姬的肩膀,紧接着往下一压,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那个脆生,直接传遍整个红燕馆。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去。 惨遭赵桓“掌刑”的歌姬,楞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回过神,当即尖叫起来。 “王爷下手也太重了,这是要打死奴家呀!” 众歌姬没想到,赵桓下手竟然这么狠,都有些畏惧。 赵桓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挡在面前的歌姬,一律处以“掌刑”。 啪!啪!啪! “快跑,王爷发怒了。” “妈呀,好疼,王爷的手也太重了。” “完了完了,今晚怕是要疼的睡不着了,王爷好讨厌,人家就站在旁边看着,怎么也挨了一巴掌?” 赵桓犹如猛虎冲进羊群,连环巴掌拍下去,只把这群肆无忌惮的歌姬,打的花枝招展,四处溃逃。 一时间,整个红燕馆回荡着尖叫和娇笑,彻底乱了套。 李玉兰哪里想到赵桓这么生猛,整个红燕馆的歌姬倾巢而出,竟然都降服不住赵桓,反倒被赵桓追的到处跑。 “你……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都拿不住王爷。” “平日里那股得意劲去哪了?不是扬言,即便是王孙贵族,在你们手里也撑不住三合吗?” “都给我稳住,把赵桓按住,不对……是把王爷伺候好!” 李玉兰好似监军,不断督促指挥着歌姬挡住赵桓,可是歌姬们的士气早已经崩溃,败局注定。 就在这时,李玉兰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被赵桓给盯上了。 “不……不好!” 李玉兰刚想逃,却被赵桓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李玉兰,瞬间蔫了下去,一边往后退,一边挥舞着双手求饶。 “王爷饶命,奴家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冷笑:“身子骨弱,还敢跟本王动手?” “若是你们只动嘴,本王就算再能言善辩,也斗不过你们这么多女人。” “你们非要扬短避长,逼着本王出手,那本王自然不会客气!” 赵桓根本不理会李玉兰的求饶,左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推,李玉兰便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由面向赵桓,变成了背对着赵桓。 随着后背被推了一下,李玉兰失去重心,直接半趴在楼梯上。 目标明确!赵桓毫不含糊,扬起巴掌,重重的打了下去。 “啊!” 整个红燕馆,回荡着李玉兰嘹亮的尖叫声。 看着李玉兰趴在楼梯上不敢动弹,赵桓甚是解气,这所谓的红燕馆盘丝洞,不过尔尔。 “本王连百万金兵都不惧,安惧尔等歌姬夜莺?” 就在赵桓洋洋得意之际,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红燕馆门外。 现场的歌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纷纷扑了过去。 “馆主救命呀,王爷的掌刑太厉害了,奴家们招架不住。” “哇,馆主,您终于回来了,若是再晚点,奴家们怕是要集体抱病歇息了。” 馆主?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诧异,转身看向李玉兰:“你不是馆主?” 李玉兰揉着屁股,心里甚是记恨赵桓,故意借机讽刺挖苦:“奴家可从来没说是馆主,是王爷自己没问清楚。” “王爷,可别怪奴家没提醒你,若是馆主看到这番情景,绝不会轻易罢休。” “您还是赶紧跳窗逃命。” 赵桓脸上的诧异表情瞬间消失,紧接着冷笑起来:“跳窗逃跑?” “这普天之下,还没人能让本王如此狼狈。” “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馆主,让你觉得,连本王都要退避三舍。” 见赵桓一意孤行,李玉兰也就不再强求,脸上却尽是幸灾乐祸。 赵桓背着手,朝着大门望去,只见从马车走下来一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 第257章 李师师 女子上身披着白色外搭,下身是粉红色的长裙,乌黑秀发虽然盘于头顶,但只点缀了几片黄花,这番打扮,与现场奢华艳丽的歌姬相比,倒显得极为素雅。 至于女子的长相,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真他妈漂亮! 其艳,不输朱琏。 其柔,不输郑庆云。 弦月眉,睡凤眼,琼鼻朱唇,精致的五官与瓜子小脸相得益彰,这模样不像人间有,好似天上来。 就连女子的走路姿势都极为讲究,迈着轻盈小步,走路的时候,连头上的黄花小簪都不晃。 可见此女,时常出入王府贵邸,极为注重仪容仪态。 红燕馆主早已听闻,有人来此闹事,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见大厅内的歌姬,倒了一片,全都捂着屁股,一脸幽怨,馆主不由眉目微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来红燕馆闹事?” 面对馆主的询问,现场所有歌姬,齐刷刷的指向赵桓。 “馆主您看,就是此人!” “馆主可要给我们做主呀,他先是纵容教坊司的人来抢房子,现在又亲自跑来撒野。” “我们拼了全力也拦不住他,反倒被……被赏了一通掌刑。” 掌刑? 馆主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何为掌刑?” 面前的白衣歌姬,小脸瞬间羞红,往下指了指。 馆主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顿时冷了下去,在一众随从的拱卫下,馆主径直朝着赵桓走去。 本来还极为气愤,结果随着距离变近,馆主的心情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来到赵桓面前时,馆主已经毕恭毕敬的欠身行礼。 “原来是王爷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赎罪。” 馆主整日出入于王府贵邸,自然是一眼认出了赵桓,当初艮岳举办的小苑诗会,赵桓以少敌多,击溃郓王的场面,至今为止,馆主都记忆犹新。 赵桓背着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馆主,好奇道:“你认识本王?” 馆主淡然一笑:“整个汴京,谁不认识堂堂定王?” 赵桓眼睛微眯,故作深沉:“那可未必,听过本王名号的人,自然不少,但是亲眼见过本王的人却不多,而且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已经被本王埋了,坟头草两丈高。” “第二类,乃是本王的家人朋友。” “至于这最后一类,自然是看本王不爽,却又干不掉本王,只能躲藏在阴暗角落里,谋划着那点肮脏的阴谋诡计。” “不知,馆主属于哪类人?” 此言一出,红燕馆再次安静了下去。 现场的歌姬最善于察言观色,她们立刻听出赵桓这话的味道已经明显不对。 这个时候,若是再敢肆意妄为,以下犯上,那可就不是屁股挨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她们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就连李玉兰都眉目微颦,不敢再贸然开口。 唯独馆主还能沉得住气,以温柔笑容应对:“不知奴家可否属于第四类?” 赵桓眉头轻佻:“哪来的第四类?” 馆主的一双明眸闪烁着灵动光彩:“红颜知己。” “既没有家人那么亲近,又胜过普通朋友,不知王爷可愿意赏奴家这点薄面?” 这份处变不惊和从容应对,无疑印证了赵桓的猜测,此女不简单! 她能够成为红燕馆主,区别于教坊司之外,独立经营,却没有受到任何刁难,绝非偶然。 难道,此女身后站着蔡京? 毕竟除了蔡系党羽之外,整个汴京还有谁,能够让她的腰杆如此之硬。 为了搞清楚馆主的底细,赵桓反倒不急着捞人了,而是饶有兴趣的审视着馆主。 “红颜知己就算了,并非本王不赏脸,而是王妃管得严。” “王妃的娘家势力太强,本王可不敢开罪。” 此言一出,馆主直接拂袖轻笑起来:“王爷真会说笑,您若是真畏惧朱家,又岂会对朱伯平一脉大动干戈?” “呵呵呵,整个汴京城,能够让定王忌惮的人,可不多呀。” “究根结底,还是奴家入不得王爷的法眼。” 说到这,馆主轻轻一挥袖子,在场的歌姬便纷纷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躲起来。 整个大厅瞬间清净了,只剩下赵桓和馆主二人。 “既然王爷眼光如此之高,奴家也就不强求了。” “自奴家接手红燕馆以来,处处恪尽职守,谨小慎微,从未犯过任何错。” “王爷今日这般行径,恐怕说不过去?” 这番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质问,反倒让赵桓高看一眼,若她与其他歌姬一样,只会撩拨男人那一套,赵桓绝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馆主可自行聘请大夫为歌姬诊治,若真有人伤着了,医药费本王全包。” “小燕儿虽然来此地闹事,但身为歌姬,柔柔弱弱,自然不会对红燕馆造成任何实际损失。” “倘若小燕儿身上有伤,本王也绝不会姑息。” “除此之外,本王不管红燕馆有谁撑腰,凡是京中色户,都必须统一听从教坊司的安排。” “从现在开始,本王正式接手红燕馆,你被解雇了!” 馆主刚进一尺,赵桓马上还其一丈。 馆主不由暗暗感叹,这位定王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凶悍,只要嗅到半点威胁,马上便显露出獠牙。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不过还在馆主心里甚是有底气,即便是面对赵桓,也不曾畏惧。 “王爷随时可以把小燕儿带走,奴家自然不敢阻拦。” “至于收回红燕馆一事,恐怕不妥。” 赵桓眉头一挑,眼神不善:“你敢不从?” 馆主迎着赵桓的煞气,不甘示弱:“王爷收回红燕馆之前,何不先去打听打听奴家的名字?” “奴家虽从不张扬,但也绝不怕人威胁。” 赵桓当场冷笑起来:“没想到,汴京还有姑娘这号人物,你只管把名字说出来,看看能否镇住本王。” 馆主也不含糊,脱口而出:“奴家贱名李师师。” 谁?! 赵桓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红燕馆主竟然是大宋最有名的歌姬,李师师?! 第258章 汴京名妓 赵桓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邂逅大宋最神秘传奇的女子之一。 李师师在汴京极负盛名,不仅是王孙贵族争抢的对象,而且和好几个“声名显赫”的大人物,皆有暧昧关系。 无论是梁山泊好汉燕青,还是宋江,都曾垂青过她。 但这些皆不值一提,就连当今陛下,也就是赵桓的亲爹,都对李师师情有独钟,甚至有传闻说,赵佶曾招李师师入宫,册封为李明妃。 不过此乃野史记载,真伪不可考。 至于李师师的死因,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她以身殉国,也有人说隐居老死,或是也被金人掳走北上。 因为出身和死因破朔迷离,再加上一世繁花似锦,使得李师师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宋奇女子。 赵桓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看向李师师时,眼神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敌意。 毕竟李师师并非蔡京党羽。 “难怪李馆主如此有底气,原来背后站着当今陛下。” 李师师早就料到,赵桓此人口无遮拦,所以才提前让所有歌姬退下。 结果还是低估了赵桓的胆量,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点破她的背景。 “不愧是王爷,果然好魄力。” “既然王爷知道,红燕馆的背后站着陛下,不知可否独立于教坊司?” “难道王爷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好笑,不答反问:“难道李馆主觉得,得到陛下的垂青,就可有恃无恐?” “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本王倒是要反问你一句,身为教坊司主使,本王何惧你一个小小色户?” “当今显肃皇后,乃是本王养母,本王需要在乎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歌姬吗?” 若是今日,赵桓轻而易举的退让了,李师师反倒觉得奇怪。 毕竟眼前这位王爷,可是大宋最疯狂的王爷。 而且…… 赵桓说的没错,有显肃皇后撑腰,普天之下任何女人,都休想高赵桓一头。 不过她也毫不畏惧赵桓所展现出来的压迫感。 既然硬的不行,便转而有理有据的争辩起来。 “王爷口口声声说奴家是色户,分明是污蔑奴家的清誉!” “谁说红燕馆是烟花柳巷?此乃文社!” “自王爷下令以来,红燕馆便只卖笑不卖身,凡是来这里的客人,皆是王孙贵胄,文人名流。” “难道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也有罪?” 赵桓不由恍然大悟,难怪小燕儿会跑到这里闹事,合着是想鸠占鹊巢,花小钱办大事。 只要把红燕馆占下来,文社一事就水到渠成。 此举聪明是聪明,就是有点不太厚道。 若不是赵桓理亏在前,又岂会和李师师浪费这般口舌? “文社自然无罪,但你经得起查吗?” 面对赵桓的强硬态度,李师师反倒嫣然一笑:“奴家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即便是六部九寺联审严查,奴家也毫不畏惧。” 既如此,那赵桓倒要好好查一查红燕馆。 如果真像李师师说的一样,只有附庸风雅,没有酒池肉林,就算是让她独立经营也无妨, 但若是阳奉阴违,挂羊头卖狗肉,就算是有陛下给她撑腰,赵桓也绝不会姑息。 “本王今晚会再来一趟,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去把小燕儿带出来,本王要回府了。” 李师师眼眸微动:“今日之事,若是传入陛下耳中,王爷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小燕儿等歌姬,恐怕就命途多舛了。” “王爷不是晚上还要再来一次吗?那就晚上再把人带走!” “玉兰,送客!” 李师师的突然变脸,倒是让赵桓有些措手不及。 李玉兰扭捏着腰肢来到赵桓面前,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尽是得意笑容。 仿佛在说,王爷又如何,在我们馆主面前,还不是要碰壁? “请,王爷。” “奴家们忙活了一晚上,累得不行,趁着还有时间,可得好生歇息歇息。” “王爷若是再不走,奴家可要宽衣解带了,呵呵呵,王爷来奴家的闺房里,自便就是。” 李玉兰这股子狐媚劲儿,若是说没有卖身,打死赵桓都不信。 可是见李师师如此自信,赵桓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难道汴京之中,真有这一方净土不成? “算了。” 赵桓不再纠结,是骡子是马,今晚上牵出来遛遛。 一直等候在门外的陈钊,见赵桓终于出来了,顿时满脸喜色的迎了上来。 “王爷,红燕馆里如何?” “此地,一般男人可是招架不住。” “当然了,王爷不是一般人,料想那帮小浪蹄子,绝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发现赵桓是独自一人出来的,陈钊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消。 “小燕儿她们呢?难道连王爷都碰壁了?” 赵桓看着陈钊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薅住他的衣领。 “妈的,你这厮果然靠不住,如此关键的时刻,竟毫不犹豫的把本王给卖了。” “将来遇到强敌,本王如何信任你?” 面对赵桓的呵斥,陈钊一脸委屈:“冤枉啊,属下只不过是见王爷太辛苦了,让您进去享受享受。” 享受你大爷! 赵桓垮着脸,没好气道:“光能看不能碰,能享受个屁?” “况且本王亲自下令,城中歌姬不得卖身,难不成本王会带头坏规矩?” 陈钊竟坏笑起来:“属下说的是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王爷想哪去了?” “什么卖身不卖身的,忒是俗气。” 赵桓眼神已经显露出汹汹杀意:“这个先不提,你怎么不早告诉本王,红燕馆的馆主是李师师?!” “你可知,此女与陛下的关系?” 陈钊点头如捣蒜:“整个汴京城,谁不知道李师师和陛下的关系?” “但是除了王爷之外,还有谁能把小燕儿给捞出来?” 赵桓气的不行,照着陈钊屁股就是一脚:“妈的,你平日里不是很精明吗,怎么这个时候开始犯浑?” “就算本王不来,李师师也会把小燕儿她们放掉,绝不会为难。” “本王一来,事情反而复杂了!” 第259章 蔡京的阴谋 陈钊也没想到李师师竟然如此强硬,连赵桓的人都敢抠。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人算不如天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纠结再多也毫无意义,只能硬着头皮,夜闯红燕馆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赵桓回到王府,第一时间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朱琏。 朱琏虽然不喜欢小燕儿,但小燕儿毕竟也是为赵桓办事,如今身陷囹圄,王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旁的郑庆云,得知缘由,不由紧张起来。 “王爷去红燕馆,不会有什么危险?” 朱琏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危险?只怕王爷现在正偷着乐。” “红燕馆本就是汴京知名的烟花柳巷,如今更是囊括了汴京所有知名歌姬,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馆主李师师,更不是省油的灯。” “即便是和尚,只要被那群狐媚子纠缠住,也会清誉不保。” 啊?! 郑庆云吓了一跳,这个红燕馆果然凶险,她连忙拉住朱琏的胳膊,劝阻道:“既然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去冒险。” 见郑庆云如此天真,朱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不必担心。 “放心,王爷顶多被红燕馆把魂勾走而已,并不会真的受什么伤。” 一听这话,郑庆云更加害怕了,毕竟赵桓是她的一切,她可不希望赵桓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站在旁边的赵桓,此时已经窘迫的脚指头抠地了。 朱琏虽然不会直接指责他,但是这份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反倒令赵桓更加抬不起头。 而且眼看着朱琏的生日就要到了,这个时候,若是真出点什么岔子,那可就太对不起她了。 但是小燕儿被关在红燕馆,赵桓又不能见死不救。 万一李师师真把此事告诉了陛下,那么就算赵桓手段再多,也没有合理的借口,保下小燕儿。 毕竟小燕儿可不是王府的人。 为了让朱琏放心,赵桓拍着胸脯保证:“没有爱妃说的那么夸张,本王已经去探过路,红燕馆的歌姬,见到本王,皆是吓的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本王可是大宋定王,谁敢在本王面前造次?” “退一万步说,整个汴京,谁不知道爱妃在本王心里的份量?借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与爱妃抢男人。” 朱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只会作呕。 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却很受用。 朱琏轻哼一声:“男人不是用来抢的,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争,不是本宫的人,本宫也不留。” “既然你要去红燕馆,本宫也不拦你,但有一言,你若是往王府里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可别怪本宫不客气。” 朱琏虽不会拿赵桓怎么样,但是想要捏死一个小小歌姬,还是毫无难度的。 赵桓自然是点头如捣蒜:“请爱妃放心,本王必定洁身自爱,绝不给那些女人任何可乘之机。” 郑庆云迈步上前,柔声提醒:“王爷一定要小心。” 如果说朱琏是王府装点门面的女主人,那么郑庆云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感受到郑庆云眼神中的担忧,赵桓当即安慰起来。 “傻丫头,本王又不是上战场,用不着担心。” “连朝堂上那些奸佞都拿本王没办法,本王还会栽在一群女人手里不成?” 郑庆云当然相信赵桓的能力,只是一想到,赵桓要去的地方,尽是些勾人魂魄的女妖精,心里就不免担忧。 而同一时间,赵桓要夜闯红燕馆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蔡京得知此事,顿时喜上眉梢。 “呵呵呵,这个蠢货,招惹谁不好,非去招惹李师师。” “此女乃是陛下的心头好,赵桓禁止歌姬卖身,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李师师没有受到牵连。” “现在赵桓竟然主动找李师师的麻烦,我倒要看看,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联系内廷的人,将此事暗中吹给陛下。” 坐在旁边的韩木吕,同样满脸喜色,暗叹赵桓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好汉,是死在女人的手下? 纵使陛下再大度,唯独李师师一事,绝不会姑息,赵桓这回算是完蛋了。 “看来用不着等到易州陷落,赵桓就会把自己玩死。” “这厮虽然有些政治手段,军事上也算能力过关,但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经验,却低的吓人。” “除了户部和翰林院那几个货,整个朝廷还有谁站在赵桓那边?” “这厮早就把文武百官,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透彻。” “如今竟然又把注意打到了李师师身上,真是找死。” 蔡京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热气,显得气定神闲。 “赵桓此人,不可盲目低估,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赵桓的所作所为,就是要树立他的暴戾形象?” 听到这话,韩木吕不由一愣。 “公相的意思是说,赵桓的残暴都是装出来的?” 蔡京已然看透赵桓的伎俩,当即冷笑起来:“千万不要小瞧赵桓,此人极为聪明。” “他势单力薄,身边没有半个支持,唯有依靠着皇长子的身份,强行博出政治资本,才有可能在汴京立足。” “说白了,他最大的优势就是王爷这个身份,若是没有此身份加持,就算是像我和童贯这等权臣,干了赵桓那些惊世骇俗的壮举,也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陛下就算再狠,也绝不会轻易杀自己的亲儿子。” 韩木吕恍然大悟,心里既震惊又痛恨。 “这个该死的赵桓,鬼心思还真多。” “如此说来,他以前的所有胡闹,都经过精心算计,权衡过利弊得失。” “看来常胜军必须加快攻打易州府的进度才行,不给赵桓任何喘息的余地。” 蔡京没有言语,这次赵桓夜闯红燕馆,就是除掉赵桓的契机! 李师师固然不会为难赵桓,但只要暗中推波助澜,便可将赵桓彻底埋葬于其中。 第260章 烟花三关 夜渐深,红燕馆却歌舞升平,赫然已经成为整个汴京最热闹的消遣场所。 尽管大敌当前,易州战火不休,京中层层禁令之下,还是有无数达官显贵,来到红燕馆以附庸风雅的借口,寻欢作乐。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随着赵桓的到来,瞬间安静了下去。 一双双形形色色的眼睛,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快看,定王来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敢来,难道就不怕李师师背后的那个人?” “害怕?开什么玩笑,赵桓若是害怕,他就不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了。” “嘘,小声点,这厮可从来不跟人闹着玩,任谁沾惹了他,轻则被扒掉一层皮,重则便小命不保。” 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微妙,达官显贵无不畏赵桓如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反倒是歌姬们毫不在意,依旧笑脸盈盈。 因为她们知道,赵桓就算再凶悍,那也是对待官员,自然不会欺负她们这些弱女子。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躁动。 “快看,李师师出来了。” “哇,真的!不愧是汴京第一歌姬,果然美若天仙,难怪连那个人都对她垂青不已。” “妈的,你不要命了?连那个人都敢提,小心脑袋搬家!” “就是,我等只管饱饱眼福就是,可千万莫要胡思乱想,招致杀身之祸。” 一众达官显贵,对李师师又倾慕又忌惮,明明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却无一人敢出言轻佻。 毕竟李师师身后的靠山,实在是太恐怖了。 见赵桓如期赴约,李师师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清爽笑意。 “奴家就知道,定王绝不会令奴家失望。” “只要定王闯过三观,奴家不仅放了小燕儿,还会亲自为王爷赔罪,不知意下如何?” 说话间,杂役已经开始往大厅搬运桌子,今晚赵桓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李师师虽不愿与赵桓结仇,但更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 只要能够让赵桓碰壁,红燕馆必定会成为天下文人的仰慕之地,到时候,生意必定更加红火。 赵桓今晚来红燕馆,可不只是为了小燕儿! “光是赔礼道歉恐怕还不够?” “不如以红燕馆为赌注如何?”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众贵客看赵桓的眼神,极为复杂,既错愕无比,却又透着意料之中。 现场立刻响起阵阵窃窃私语之声。 “赵桓果然是个疯子,竟然要霸占红燕馆。” “这怎么能叫霸占呢?愿赌服输,天经地义。” “话虽如此,可赵桓明知道李师师的后台是谁,还敢如此豪赌,就不怕惹祸上身?” “呵呵,你们难道忘了?定王和那个人,本身就有豪赌!” “还真是,定王和那个人可是父子,有什么好怕的?” “那可未必,你们是不知道枕边风的厉害,别说儿子,就算是结发妻子,都可能被枕边风给吹死,等着瞧,赵桓若真敢对李师师不利,必定会招致大灾!” 李师师反而最是平静,她早就料到赵桓会狮子大开口,因此也不在意。 “既然王爷要价码,奴家自然也要加,若王爷输了,就从此不得再过问红燕馆,任凭红燕馆如何做生意,哪怕是违法禁令卖身,也与王爷无关。” 李师师自然不会真让歌姬卖身,但她此举,却等同于直接把红燕馆的经营权,完全抓在手里。 只要独立于教坊司之外,李师师就可以依靠红燕馆,赚的盆满钵满。 钱,对于李师师而言,同样无比重要。 赵桓自然知道李师师的如意算盘,但却毫不在意,毕竟这是他拿回红燕馆最好的机会,而且不会因此得罪赵佶。 毕竟……天底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赵桓还真吃不准,李师师的枕边风威力究竟有多大。 赵桓也不啰嗦,当即一甩大袖:“请。” 见赵桓如此痛快,李师师不由暗暗赞赏,在众人的注视下,拂袖一指摆好的桌子,以及上面的笔墨纸砚。 “听闻王爷诗才造诣,堪称旷古绝今,就连郓王都在您面前输的体无完肤。” “今日可否让奴家开开眼界?” “就以这红燕馆随处可见的桃花为题,一盏茶时间内作出一首诗,若能得到满堂喝彩,便算是闯过了这第一关。” 赵桓的诗词造诣,早已经在汴京盛传开来,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李师师出的题,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风雅为主,并非真的要为难赵桓。 赵桓自然也不含糊,装模作样的伸手从墙上摘下一朵装点的桃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骚气爆表的举动,立刻换来现场歌姬的阵阵躁动。 在众人暗暗期待的注视下,脑海里装满了元明清诗集的赵桓,自然是信手拈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赵桓的诗才,可是当这首《桃花庵歌》从赵桓嘴里吟诵出后,整个红燕馆还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现场的气氛才被歌姬的一声尖叫打破,顷刻间,整个红燕馆被惊艳无比的感叹声淹没。 “天哪!好诗!好诗呀!” “这就是定王的诗才?简直太神了!” “好一首桃花庵!” 尽管今晚,赵桓其实是红燕馆的“敌人”,但歌姬们可不管那么多,她们兴奋不已,看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 达官显贵虽然打心眼里敌视赵桓,但也不禁被这一首《桃花庵歌》给惊住了。 “我早就知道定王善于临场作诗,可是这诗才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一出口便是这等上等佳作。” “何止是上等?分明就是旷世佳作!” “赵桓此人虽然令人畏惧,但不可否认,其诗才,纵观大宋也无二。” “对于别人而言的难题,到了定王面前,却成了开胃小菜,毫无难度……” 第261章 以桃花为题 原本气氛凝重的红燕馆,因为一首《桃花庵歌》顷刻间打开了局面,直接全场沸腾。 李师师细细品味着赵桓的诗句,越是回味,眼神就越是明亮。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若非王爷早有珠玉在前,一再证明临场作诗的神技,奴家还真不敢相信,这种品质的诗,竟是王爷信手拈来。” “奴家叹服,不过还请王爷写下来,有些咬字,奴家生怕理解差了。” “诗句内涵,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桓也没多想,提起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转眼就将《桃花庵歌》写在了纸上。 李师师接过墨宝仔细打量,不由点头赞叹:“王爷不光诗才登峰造极,字迹书法也是堪称上乘。” “有了王爷的亲笔墨宝,就算今晚把红燕馆赔给王爷,奴家下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话音落,李师师已经将墨宝交给李玉兰,让她好生保管。 赵桓这才意识到,李师师摆下的第一关,分明是故意坑他的墨宝,这女人的心机果然深得很。 见此情形,在场的王孙贵族纷纷坐不住了。 一位身穿白衣的侯爷站了起来,冲着赵桓拱手作揖,显得极为恭敬,“不知在下,可否请王爷赐墨宝一副?” “在下愿出白银一千两银子。” 虽说赵桓在朝堂上的名气极臭,但赵桓的诗篇墨宝,却是公认的价值不菲。 倘若易州府陷落,赵桓被革职或是身死,那赵桓的真迹可就值老鼻子钱了。 在场的其余客人,也不甘示弱,连忙上前“请墨宝”。 “一千两银子就想买下定王的墨宝?永安侯爷也太抠门了。” “我可比永安侯爷有诚意多了,三千两银子,请王爷润个笔。”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直接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挡住了周围的达官显贵。 此人身上透着些许痞气,一看就知道是从地方上来的乡绅豪勇。 为了拍李师师的马屁,黑衣男人直接大手一挥。 “王爷的一首《桃花庵歌》可谓是应情应景,艳惊四座。” “我愿再花五千两银子,请王爷赋诗一首,就以李馆主为题,如此岂不是促成一桩妙谈?” 五千两银子…… 赵桓瞬间动心了,毕竟易州现在太缺钱,既然他的墨宝如此值钱,只要多卖几首诗,岂不是连军费都卖出来了? 但是转念一想,物以稀为贵,这种涸泽而渔,自断后路的法子,绝非良策。 赵桓当即拒绝:“本王的墨宝,岂是花钱能取来的?” “宝赠有缘人。” 此言一出,众达官显贵也只好悻悻作罢。 李师师嫣然一笑,话里有话道:“王爷不肯以奴家为题,难道是觉得奴家不配?”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妙语连珠,既拒绝舞文泼墨,又能给李师师一个台阶下,博得满堂喝彩时,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背着手,一副正气凌然的架势:“国难当头,本王岂会为歌姬作诗?” 这话明摆着讽刺李师师是红颜祸水,所有人都觉得赵桓的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明明可以两全其美,却非要剑走偏锋。 招惹了李师师,对他有什么好处? 在众人紧张不已的注视下,李师师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竟流露出一抹赞赏神情。 “不愧是定王,果然快人快语。” “奴家虽然不曾卖身,但歌姬就是歌姬,事实胜于雄辩。” “王爷明明只需动几下手指,就可换来真金白银成千上万,却不屑于这么做。” “不仅清高,更是为了维护皇室之威严。” “奴家……叹服!” 本来达官显贵还对赵桓极为不忿,若是赵桓和李师师闹掰,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李师师那边。 结果…… 人家李师师都不在乎,他们跟着瞎操什么闲心? 红燕馆大厅里发生的一幕幕,全被站在门口的小夏尽收眼底,她连忙转身跑到对面的酒楼雅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朱琏。 “王妃殿下,奴婢就说嘛,王爷虽然行事暴戾了些,但那颗心却比金子还要真诚,别说区区歌姬,就算真是天仙下凡,都休想让王爷移情别恋。” 朱琏压了下手,示意小夏莫要聒噪喧哗。 “本宫又没说什么,你跟着紧张什么?本宫和庆云来红燕馆,不过是担心王爷惹上李师师,继而遭到陛下记恨。” “若只是舞文泼墨,倒也无妨。” “对了,你把王爷写的诗,再念一遍。” 提起那首《桃花庵歌》,小夏也眼睛冒光,尽是崇拜。 “王爷此诗,不仅精妙,而且朗朗上口,奴婢也只听了一遍就全部记下了,连奴婢都觉得,王爷十有八九是文曲星转世。” “不对,文曲星可没王爷那么凶悍,应当是杨戬转世,文武双全。” 小夏连忙把《桃花庵歌》又重复了一遍。 朱琏听后,不由顿首,眼神流露出一丝迷离:“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看来王爷心如明镜,只是我们难以揣测王爷的心境罢了。” “庆云,你觉得呢?” 此时郑庆云早已小脸泛红,她虽然略同文采,但是与赵桓的天纵奇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得知赵桓轻而易举的闯过了李师师的第一关,还留下了一首惊艳无比的诗篇,郑庆云脸上尽是骄傲。 一想到将来,能够嫁给这样的男人,李师师心里就是一阵温暖。 “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从来都没有揣测过王爷的心思,只要能和王爷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看着心思单纯的郑庆云,朱琏不由一阵轻笑。 若是换做旁人,郑庆云被人卖了,恐怕还在帮人数钱,不过好在她遇到了赵桓。 就在这时,小夏突然打断了二女的对话,小脸煞白,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王……王妃殿下,刚才我看到一个人从门外过去了,好像是……好像是陛下。” 什么?! 朱琏和郑庆云同时一愣。 第262章 选将 朱琏不敢怠慢,连忙让小夏去看仔细,等小夏再回来时,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了。 “奴婢这回看的真切,隔壁的贵客就是陛下!” 陛下出现在这,自然是为了李师师。 朱琏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眼下只能不断祈求,赵桓千万不要与李师师撕破脸,否则儿子和红颜知己的分量,究竟哪个更重一点,谁也说不准。 为了避免引起陛下的注意,朱琏和郑庆云不约而同的压低了声音。 而隔壁身穿便服的赵佶,坐的四平八稳,眉宇之间尽是洒脱。 自从赵桓异军突起以来,赵佶除了中间去过艮岳之外,就再也没有出过宫。 好不容易离宫,他自然是浑身舒坦。 武德司卫士却在旁轻声禀报:“启禀陛下,整个酒楼已经筛查了一遍,不相干的人全部清退了。” “隔壁的定王妃和其同行之人,是否需要清退?” 得知朱琏也在,赵佶不由一阵好笑:“定王妃虽然在艮岳之上,惹朕不悦,但不可否认,此女知书达理,恪守规矩,绝非轻易闹事之人。” “她来这,自然是放心不下赵桓,便由着她。” “对了,与定王妃同行的都有谁?” 武德司卫士如实回答:“除了两个侍女外,还有郑庆云。” 听到“郑庆云”这个名字,赵佶眼神不由流露出一抹深邃。 “定王能够尽心尽责处置易州的问题,也多亏了这个郑庆云,倘若定王真能斩杀高拖山,纵使宽恕此女,倒也无妨。” 说话间,赵佶从桌子上拿起刚刚送来的抄录诗句。 “又是定王信手拈来的佳作?”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哼!” 阅读完整首《桃花庵歌》后,赵佶直接把诗卷往旁边一扔,没好气道:“这孽障,也就在诗才方面,继承了朕的优点,除此之外,处处悖佞,真是叫人头疼。” “李师师乃是朕的红颜知己,倘若这逆子,非要对李师师不利,朕自然也不会姑息。” 武德司卫士闻言,直接交代下去,派了几个卫士乔装渗透进红燕馆。 毕竟赵桓暴戾,万一等会与李师师撕破脸,一刀把李师师宰了,那可就不是触怒龙颜那么简单了。 红燕馆内依旧热闹非凡,没人知道,对街的酒楼坐着何等大人物。 李师师点出二十个歌姬,回去换衣裳,同时介绍第二关的规则。 “听闻定王在艮岳,以少胜多,击溃郓王。” “奴家对于王爷的军事才能,记忆犹新,便借今夜,请王爷再现雄风。” “第二关,乃是奴家所创的博戏“选将”,与奴家对弈过的人,不出一手之数。” “而胜过奴家者,更是至今未有,今夜奴家倒是希望能够尝到一败。” 按照李师师的说法,选将其实就是类似于军棋。 区别在于,棋子用歌姬代替。 根据题目不同,游戏内容也千变万化。 在众人好奇无比的注视下,李师师脱口而出:“就以易州之战为题。” “王爷为首,奴家为攻,最后谁身边还剩下歌姬,谁就获胜。” 就在这时,二十个歌姬已经换好衣裳,分为黑红白绿四色。 二人身穿黑衣,代表“甲士”,赵桓和李师师各得一名黑衣歌姬,此乃手中重装部队,亦是王牌。 十人穿白衣,代表“轻步兵”,李师师分得八人,赵桓分两人。 四人穿红衣,代表“骑兵”,李师师分四人,赵桓为零。 最后四人穿绿衣,代表“弓手”,李师师分两人,赵桓分两人 如此一来,李师师身边共有十五个歌姬,赵桓只有五人,以模拟优势兵力攻城。 现场的客人纷纷向后退去,把大厅让开,二十名歌姬,分为两个阵营,各自站在赵桓和李师师面前,依靠先后站位,决定排兵布阵。 赵桓虽然不善于下棋,但却玩过无数“即时战略游戏”,这所谓的“选将”博戏,不就是真人版的即时战略吗?! 赵桓心里阵阵好笑,李师师不愧是北宋第一名妓,能够编排出这等文雅博戏,难怪会得到陛下的垂青。 至于她所谓的对弈之人,必定少不了当今陛下。 就连在场的达官显贵,都是第一次见到“选将”游戏,一时间掀起激烈的讨论。 “好一出选将,李师师真乃大宋第一才女也。” “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王爷只有五个歌姬,而李馆主却有十五个,足足是王爷的三倍。” “有什么不公平的?你们难道没看见吗?场上被拉出一条红线,代表着城墙,骑兵不可越过城墙。” “即便如此,李师师还有十一人,依旧足够碾压赵桓。” “哈哈哈,蠢材,游戏规则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这出游戏,模拟的就是优势兵力攻城,倘若兵力旗鼓相当,那进攻方岂不是必输无疑?” “今晚真是没有白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待到回家,我也要编排一场选将,好好玩上一玩。” “不愧是李馆主,竟能发明出这等雅戏。” 同一时间,消息也传到了酒楼雅间。 武德司卫士在竖起的木板上,把黑红白绿四色布条,钉在板子上,以模拟红燕馆内的对弈情况。 赵佶一眼认出,这棋局,模拟的乃是易州战况。 因为赵佶曾和李师师对弈过三次,最后都输给了李师师。 “朕以为,易州之困局,已经无解,师师竟借此机会,再次上演易州之战,朕心甚慰。” “朕倒要看看,定王能否逆转乾坤。” 根据棋盘,赵佶便明白,赵桓和他的守城思路,相差万里。 赵佶每次都把甲士摆在最前面,抵挡着敌人最猛烈的攻势,而赵桓则把甲士藏在里面,竟把城墙完全暴露出来。 这也正好和赵桓的“主动巷战”策略不谋而合。 “你们觉得,定王有几成胜算?” 面对赵佶的询问,在旁侍奉的官员,连忙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只怕是不足一成,毕竟定王的对手,可是选将博戏的发明者,李馆主!” 第263章 上梁不正 “臣绝非奉承陛下,可是连陛下都无法战胜李馆主,更何况定王乎?” “此棋盘暗合易州战况,定王采取主动巷战之法,应对三倍于己的兵力围攻,极有可能被围歼之。” 听到众官员的想法,赵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朕也不看好这所谓的主动巷战,但定王乃是易州首官,易州之战,自然由他全权做主。” 一直静观其变的蔡京,适时补了一嘴:“易州之战关乎国运,不可儿戏。” “朝中九成以上大臣,都极力反对巷战之法,王爷就算是知易州事兼任节度使,也不可充当一言堂。” 韩木吕在旁附和:“自先祖皇帝建国以来,我大宋就有着言官无罪的规矩,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惩罚进谏言官。” “可是朝中不少官员,却畏惧于定王的凶悍,不敢在他面前畅所欲言,岂不是坏了宗法?” 赵佶岂会不知,这个大儿子在群臣之间的风评? 但赵佶却并不在意,他也不傻,自然知道,不少官员,纯粹是为了反对赵桓而反对。 不过为了安抚群臣,赵佶还是装模作样的询问起来:“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定王?” 一个兵部官员,哭丧着脸,委屈道:“臣倒是当面反驳过,可是……可是定王说……” 赵佶一挥手:“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那兵部官员脸色涨红,小声道:“定王让臣有多远滚多远,再敢啰嗦,还要让臣吃大逼兜。” “臣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何为大逼兜。” 在场的官员也是一头雾水,纷纷开始讨论,何为大逼兜。 赵佶都差点当场笑出来,他虽然厌恶赵桓,但不可否认,赵桓在对付言官方面,确实有一套。 有的时候,连赵佶都极为痛恨先祖皇帝立下“言官无罪”的规矩。 换言之,就算是金国大军杀到皇宫门外,朝中官员都可以依靠“言官无罪”这个免死金牌,肆无忌惮的大谈投降主义。 这对于士气的影响极为恶劣,偏偏赵佶又拿他们毫无办法。 现在有了赵桓这个极端到了极点的鹰派王爷,对于赵佶而言,绝非坏事。 “朕,自然会将群臣的建议,告诉定王。” “先看博戏。” 见赵佶对于赵桓的暴戾行径,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蔡系党羽心里便明白,想要搞垮赵桓,还得从李师师身上做文章。 “今日朕高兴,特许群臣放松一次,可自行为心中胜家下注,定王赔率五,李馆主赔率一,朕做东。” 赵佶除了舞文泼墨之外,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便是赌博。 说是“特许”,实则每个月都要有七八次特许,也正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宫廷之内都流行烂赌,更何况坊间? 大宋禁赌最是严厉,但赌博业却又是最发达的,实在矛盾讽刺。 为了讨好赵佶,除了像周浦这样的清流铮臣之外,绝大多数官员,都有参赌的习惯。 更有甚者,与赵佶赌博,一夜输掉三万两银子,最后不得不举债偿还。 在赵佶的带动下,酒楼里也一阵欢腾,众官员纷纷在李师师身上下了重注,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 就连蔡京都压了一千两银子。 听到隔壁传来的参赌之声,朱琏忍不住摇头叹息:“当今陛下,带着群臣参赌,实乃古今罕有,大宋焉有不亡的道理?” 小夏和陈玉姝对视了一眼,赶紧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朱琏的声音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 郑庆云只觉得大开眼界:“难怪陛下时常与王爷豪赌,原来早就有这等习惯了。” 朱琏不由苦笑:“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陛下沉迷关扑博戏?月月举行的小苑诗会,最后都要演变成豪赌,只是今年被王爷搅了局,才没有赌成。” “现在有了机会,陛下自然是要狠狠地放纵。” 郑庆云只感觉像是听天书一样,在她的认知里,赌博乃是市井草民的勾当,没想到连当今陛下都沉迷其中。 偏偏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当小夏提心吊胆的打开房门时,竟然是一名武德司卫士。 “陛下命属下前来询问,不知定王妃打算压谁?” 什么? 朱琏心头一沉,小脸顿时垮了下去,她家中还供奉着北陲义士的灵位,岂能干出这种危害江山社稷之事? “本宫可没这个雅兴!” 面对朱琏毫不犹豫的回绝,武德司卫士却换了另一副嘴脸:“既然如此,属下就回去禀报陛下,王府禁博。” 说到这,武德司卫士深深的看了郑庆云一眼。 朱琏这才反应过来,郑庆云的生死,就由赵桓和陛下之间的豪赌。 倘若王府禁博,岂不是等同于,取消赵桓与陛下之间的约定? 为了郑庆云,朱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道:“本宫没钱,五十两银子,附和陛下的雅兴。” 武德司卫士直截了当:“以王妃的身份,至少一千两银子。” “王爷的赔率为五,只要王妃赢了,一千两银子,转眼变成五千两,岂不快哉?” 朱琏极为厌恶赌博,可是她又没得选,只能让小夏回府取来一千两银子,压在赵桓身上。 看着武德司卫士拿着银票离开,朱琏的心都在滴血。 “一千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真是造孽。” 郑庆云虽然也讨厌赌博,但是见朱琏如此心疼,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姐姐觉得,王爷必输无疑?” 朱琏轻叹了口气:“虽不愿承认,但王爷赔率这么高,说明他的胜率非常低。” “陛下和群臣,都是博戏高手,自然不会轻易干出赔钱的买卖。” 说到这,朱琏打发小夏去隔壁观望,就算是输,她也要知道是怎么输的。 同一时间,赵桓和李师师,在无数达官显贵的欢呼下,已经开始对弈。 李师师为进攻方,自然享有主动权,先行出手。 每次每个歌姬只能往前移动一步,若是只动一名歌姬,那么其余歌姬的步数,就可以累积到同一个人身上。 换言之,一名歌姬最多可以走十五步。 第264章 模拟战争 李师师毕竟是“选将”的发明者,自然深谙其道,她毫不客气,伸手一指位于大厅中间代表城墙的红线。 “白衣先登!” 随着李师师一声令下,其中三名歌姬,各自向前迈进五步,成功抵达城墙位置,由于城墙附近没有“敌人”,所以等同于这三名歌姬,直接攻陷了城墙。 已经搞清楚游戏规则的客人,无不嘲讽。 “呵呵呵,定王是没弄明白规则,还是故意犯蠢?” “竟然直接放过城墙,这无异于城门大开!” “若是我,就把黑衣歌姬放在前排,以一敌三,都可直接将那三个白衣歌姬灭尽。” “看来易州之战,由定王坐镇,形势不容乐观啊。” “谁说不是?连博戏都玩得这么丑陋,真到了战场上,简直就是送死。” 众人知道,这场博戏,其实就是模拟易州之战,因此对赵桓更加不抱希望。 李师师也不由轻笑起来:“凡是与奴家博弈之人,无不把黑衣歌姬摆在城墙之上,像王爷这般,扬短避长者,倒是头一次见到。”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桓笑而不语。 轮到他下令了,因为只有五个歌姬的缘故,所以他累积只能走五步。 “绿衣左右各进一步,白衣和黑衣各退一步。”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两名代表着“弓手”的绿衣歌姬迈步上前。 按照跪在,绿衣歌姬距离敌人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就可以发动攻击。 李师师当场损失两名白衣歌姬,城墙之上,只剩下一名白衣歌姬。 虽然赵桓已经开始“杀敌”,但现场围观的客人,却依旧不看好赵桓。 “定王的胆量未免也太小了?天底下哪有让步弓手率先迎战的道理?若是搁在战场上,一个照面,步弓手就被杀绝了。” “藏着步战,消耗弓手?定王真乃奇才也,哈哈哈。” “天底下,也就只有定王,会把弓手当排头兵来用了。” 李师师也不禁眉目微颦,疑惑问道:“若是弓手尽数藏匿于街巷之中,不断以冷箭袭击,自然可以对轻步兵造成杀伤,但弓手缺乏近战能力,岂不是白白损失了远程力量?”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笑,反倒把在场的客人,全都笑懵了。 “什么好笑的?” “王爷莫不是觉得自己输定了,笑自己不如女人?” “哼,你倒是说说,李馆主说的有什么不对?” 尽管赵桓已经止笑,但依旧笑脸盈盈的打量着众人。 “谁告诉你们,弓手无法近战?” “纸上谈兵也要有个限度,别以为看了几遍《武经总要》就会打仗了。” “你们可知弓有几力?箭头分多少种?一支弓箭的造价是多少?” “你们屁也不懂。” 面对赵桓的挖苦,众人面红耳赤,纷纷喝问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步弓手如何近战,抵御轻步兵?” 若不是为了获胜,赵桓才懒得在这群庸才身上浪费口舌。 “既然是易州之战,自然要结合实际情况,镇守易州府的主要兵力乃是虎翼军。” “众所周知,虎翼军乃是禁军,除了抗线的重甲战卒之外,几乎所有半甲战卒,都要操弓!” “拿起弓,他们便是步弓手,放下弓,换上长柄武器,他们就是半甲战卒。” “本王就是要让虎翼军以冷弓冷箭,在街巷之中,袭扰消耗敌军!” 众人被赵桓堵得哑口无言,毕竟禁军之中,确实没有专门的步弓手部队,都是战卒操弓,需要密集射击的时候,便卸下弓箭,需要支援抗线时,就要换上武器,与敌人近身搏杀。 至少在一线作战部队中,根本就没有专门的弓箭手。 倒是一些仆从军里,会配备一定量的弓手,但也都装备着副武器。 李师师轻咬薄唇,柔声道:“定王如何排兵布阵,都是定王的自由,诸位贵客,不必多言。” “绿衣各前进两步,红衣入城。” 按照李师师的指示,白衣歌姬继续留守城墙,两名绿衣歌姬,各行两步,而代表骑兵的红衣歌姬,可以“一步当两步”,因此直接二十步,闯进城内,歼灭了赵桓的其中一名绿衣歌姬。 现场瞬间欢呼沸腾。 “哈哈哈,赵桓输定了!” “刚开局,骑兵就已经进城了,赵桓怎么打都是输。” “不愧是李馆主,果然强。” “馆主加油,让定王知道您的厉害。” 看着损失掉的一个歌姬,赵桓不由暗暗苦笑,棋局就是棋局,根本不讲道理,骑兵入城,受到房屋街巷的限制,根本发挥不出实力,怎么可能一瞬间就灭掉他的一支战卒部队? 但规矩就是规矩,赵桓也不纠结,随着损失了一个歌姬,赵桓的累积步数,只剩下四步。 “绿衣歼灭敌弓手,后退四步。” 战斗不算步数,因此淘汰掉李师师手里登城的最后一支轻步兵后,赵桓的弓手则后撤到了己方轻步兵后方。 由于必须有一支部队在城墙上,其余部队,才能无视城墙,直接闯入其中 见自己的骑兵被单独困在城内,李师师赶紧下令:“一名白衣,前进五步,两名红衣,入城。” 此举乃是为了扩大对城池的占领。 一支轻步兵压住城墙,同时已有三支骑兵进入城内。 赵桓见状,直接前线推进,所有部队,往前顶。 李师师继续向城内增兵,同时骑兵原地镇守。 来回两次,赵桓的部队已经压到骑兵面前。 由于士兵不能后退,见状,李师师只能继续增兵,眼睁睁看着三支骑兵,被赵桓的部队围歼掉。 一口气损失了三支骑兵,李师师的眼神不由凝重起来。 “奴家好像已经明白王爷的意图了,依靠巷战,切断我军部署。” 赵桓笑而不语。 李师师发明了选将博戏,而赵桓则发明了这套巷战,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发明”。 因为按照历史记载,当初金人攻打汴京,虽然攻陷了城门,进入了城内,却被巷战折磨的生不如死。 第265章 三局同演 骁勇善战的金兵,遭到城内军民的不断袭击,最后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出汴京,改成政治施压,依靠大宋官员去制衡城中军民,最终才拿下汴京。 而当初坐镇汴京的皇帝,就是已经继位的赵桓! 论巷战,大宋士兵,乃是金人的祖宗! 棋局变化,同样在酒楼内上演,看着李师师的三支骑兵被瞬间全歼,上至赵佶,下至官员全都陷入了沉默。 常胜军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骑兵,能够冲入城中者,只有步卒。 一旦过于深入,受到城内房屋街道的限制,就会陷入混乱,甚至无法及时得到上峰的命令。 先锋部队越是深入,就越容易被消灭。 “原来定王的真正意图,乃是削弱常胜军的兵力优势。” “进入巷战,大军无法展开,真正能够短兵相接的士兵,不过千八百人,定王打算以虎翼军和敢战士的战斗素质,逐渐压垮常胜军的先锋。” “此法,确实可行!” 随着赵佶做出论断,整个雅间的气氛变得极为微妙。 有人暗骂又要输钱了,有的人却惊叹与赵桓的军事素养,心情最复杂的人,当属蔡京。 无论是当初歼灭常胜军新兵营,还是艮岳演武,都证明了赵桓的军事实力。 但是蔡京依旧想不到,如此困境,赵桓还能扭转乾坤。 若真让赵桓守住了易州,把易州变成了主战场,兴许还真能改变大宋国运! 因为决战于易州,后方的太原府就可高枕无忧,拿不到太原府,金兵就无法控制河北等地,鲸吞大宋的贼心,就变得遥不可及。 赵桓乃大宋的救星,却是蔡京等权相的灾星,决不能让赵桓成就大业! 蔡京暗暗派人前去干预棋局,只要赵桓输了选将博戏,陛下就会对他失去信心,从而着手影响易州战事。 而就在同一时间,易州府已经血流成河,宛如炼狱。 岳飞和高拖山各占易州府的三分之一,此时双方正在城中巷道,进行激烈的巷战攻防。 岳飞身边只有三个敢战士,却英勇无畏的作战于第一线。 面对推进而来的一支二十人敌军,岳飞直接一声令下:“动手!” 身边的三个敢战士,同时放箭,专门装备的破甲箭头,当场就将排头的三个敌人射杀。 虽然暴露了藏身地点,但岳飞却毫不畏惧,手持一柄步槊,带着三个身披重甲的敢战士,主动冲出民宅,对着面前慌乱无措的敌军轻甲步兵,便是一通砍杀。 其中一名敢战士,举起手里的陌刀,一刀下去,直接把对方竖着劈成两半,嘴里还发出震天怒吼。 “我等乃定王之军,尔等区区叛贼,安敢来犯!” “定王在,我等在!” 岳飞根本无视对方的反击,身披重甲,极为彪悍的往前顶,任凭敌人的长矛长刀劈在身上,手里的步槊,以最为朴实无华的方式,向前来回戳刺。 短短几个喘息之间,二十人小队,就被岳飞等四人诛杀过半,剩下的直接溃逃。 岳飞已经记不清,究竟诛杀了多少敌人,他只是近乎机械性的转身,带着敢战士换了一个房间,继续提弓蛰伏。 “将军,巷战已经持续了三天,王爷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面对敢战士的询问,岳飞脸色刚毅,沉声回应:“没有援军!” 什么? 三个敢战士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杀了无数敌人,但毕竟双方人数相差悬殊,若是没有后援,胜负还尚未可知。 岳飞却眼神坚定无比:“从一开始,我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唯有当自己已经死了,才能为定王流尽最后一滴血,守护大宋江山社稷。” “就算没有后援,我们也要站至最后一刻!” 听到岳飞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三个敢战士的眼神瞬间坚定了起来。 为了大宋,不值! 为了定王?值了! 惨烈的厮杀正在城中各处上演,而参与作战的士兵,九成以上都是虎翼军甲士,只夹杂着少量手持刀盾,在旁策应的仆从军。 而剩下的大部队,全部镇守在易州府邸周围。 府邸乃是核心,不仅是立足支点,更囤积了全部物资,绝不能丢。 虎翼军这边秩序井然,各司其职,或是参与防守,或是参与游击。 反观常胜军那边,却是一团乱麻。 已经站在了城墙上的高拖山,太阳穴都快疼炸了,这个粗狂的汉子,望着一片炼狱景象的城内,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而噩耗却不断传来。 “大将军,传令兵的消息送不下去,整个城中全都在打仗,传令兵还没找到我军,就先被敌军的游击部队给干掉了。” “大将军!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联系不上第三营。” “最后一次得到第三营的消息时,第三营已经被敌人甲士冲散了,不成编制。” 高拖山不是没打过攻坚战,每次双方在城墙攻防中消耗的差不多了,进城遇到巷战,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 易州府的守军,几乎没在城墙上浪费多大力量,这意味着,高拖山面对的是无尽的巷战,一想到这,他就心情沉重无比。 “不用再找了,先锋部队一旦被冲散,就会被街道房屋分割开来,根本无法再汇合。” “现在能够联系上的先锋将领,是什么级别?” 面对高拖山的冷声质问,传令兵紧张的满头大汗。 “回……回大将军,但凡是个将领,几乎都联系不上。” 听到这话,高拖山心里凉了半截,先锋部队,肯定已经被困在了城中,受到无尽的伏击,只能死守民宅或是弄堂,如此一来,具有绝对优势的大军,反倒成了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偏偏…… 先锋部队都是甲士,虽然能坚持很久,但却无法脱身。 高拖山只能饮鸩止渴,下令继续往城内增兵,除了依靠兵力优势,压垮守军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该死的金人,自己不愿打易州府,让老子来打,结果被拖进巷战里,我日你大爷!” 第266章 战场的模样 常胜军的后续增援部队,排着密集队形,昂首挺胸的闯进易州府。 尽管其中一半士兵,都是刚刚进入战场的新兵,但凭借着庞大的军力,却天真的认为,从易州府破门的那一刻起,常胜军就已经胜券在握。 剩下的只不过是打扫战场,清理那些负隅顽抗的守军而已。 见队伍里的老兵,在监军的不断筛选之下,被从人群里揪出来,全部推到队伍前面去,一众新兵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看见了吗,老兵全被赶到前面去了,呵呵,这就是关系户,斩杀一人,便可得到十两银子,排头老兵一仗下来,都会摇身一变成为阔户。” “就算被监军抽走几两银子好处,那也值了。” “你们看,这街道都已经被咱们的人沾满了,看来城内守军已经快不行了。” “哈哈哈,兄弟们,等会能捞到多少银子,全看自己本事了。” 听到新兵的议论,监军冷哼一声,也没吭声,继续把那些躲藏在人群里的老油子揪出来,推到前面抗线。 这帮新兵,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厉害,一旦遇到敌人的迎头痛击,极有可能瞬间士气崩溃,一泻千里,继而令整个大军溃败。 老兵排头,士气不易动摇,继而可以保证队形完整。 但是看着前方乱七八糟的残垣断壁,以及犹如蚁穴一般的街道,监军心里也不由凉了半截。 这种巷战的惨烈程度,与攻坚战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旦进入交战区,就算再精锐的部队,也会被巷道分隔开,化整为零,到那时,唯一能够决定胜负的因素,就只剩下战斗意志和兵力人数了。 数百名监军在距离交战区还有百步时,就不再往前迈进一步,他们一字排开,手持刀盾,严阵以待,目视着这支由一千五百人组成的混合部队,朝着交战区推进。 只要进入战场,监军就可以转身离开了,因为双方焦灼在一起,根本无法脱身,要么战胜,要么战死。 支援部队别无选择,只能兵分八路,沿着巷道继续向内深入。 起初只有零星冷箭袭扰,但是随着深入,冷箭越来越多,队伍阵型开始涣散,最后上百人的队伍,被打散成一簇一簇的小部队,多则几十人,少则几人。 一个老兵见状,直接往墙角一靠,抱着刀盾,死活不肯再往里走半步。 随行的两个新兵见状,不由一阵鄙笑。 “兄弟,胆子忒小了点?才遭遇了几支冷箭,就吓成这样?” “大将军说了,斩杀敌首一颗,得白银十两。” “只要砍他十颗八颗脑袋,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看着斗志高昂,光想着斩杀换赏的新兵蛋子,那大胡子老兵不由一阵冷笑。 “你们只管进去砍杀便是,我穷惯了,没有富贵命。” 见老兵没有半点斗志,两个新兵对视一眼,索性不再理会老兵,继续朝着巷道深处走去,寻摸着敌人的踪迹。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哪怕斩杀一个守军,都能过上一个舒坦年。 结果二人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等转过身时,二人当场愣住。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守军。 这守军站在巷道中央,左手叉着腰,右手攥着一根步槊,好似门神一般。 最关键的是…… 这家伙浑身披挂重甲,乍一看之下,犹如一个铁罐头。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巷道的另一边又冒出来一个守军甲士。 “这……这些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兄弟,拼了?” “拼……拼你大爷,没看见他们披挂全甲?” 二人一个紧紧攥着手里的步槊,另一个举着刀盾,不断吞咽着口水,紧张的浑身冒汗,先前还意气风发,得意洋洋,此时却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便是在战场上,与敌人面对面所产生的恐怖心理压力。 就在这时,那两个守军甲士竟然隔空交谈起来。 “好像是俩新兵蛋子,吓得腿都哆嗦。” “那就抓个舌头。” 堵住后路的甲士站在原地,防止二人逃走,另一名甲士,竟然扔掉步槊,从后腰拔出一柄小金瓜,迈着稳健步伐,朝着二人走去。 两个常胜军新兵只能咬牙拼了,其中一人举起步槊就往甲士身上戳。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步槊直接擦着甲士的护心镜滑开了,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痕迹。 战场之上,能够击败甲士的兵种,只有另一支甲士。 除此之外,什么轻骑兵,步弓手,马弓手,轻步兵,长矛兵……全都是扯淡。 虎翼军甲士,无视对方的攻击,强行贴近,抡起小金瓜,直接砸断了那人的腿骨。 伴随着惨嚎声,新兵倒地,虎翼军甲士挥舞着小金瓜,直接把新兵的两条腿砸的稀碎,最后直接把天灵盖敲碎。 解决了其中一人,虎翼军甲士看向另一人时,那人已经吓瘫在地,浑身哆嗦,裤子都湿了一大片。 虎翼军甲士一阵嘲笑:“老子有大半天没有见到老兵过来了,全都是你们这群新兵蛋子。” “老兵刚到交战区,一看到废墟,便什么都懂了,也就你们这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货,敢跑到这来。” “说,这次来了多少人?” 新兵已经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话都说不利索。 战场之上,皆是无情,虎翼军甲士可没有雅兴安抚被吓瘫的新兵,直接一脚踢开新兵的盾牌,照着其裆部就是一锤。 “啊!!!” 惨叫声响彻街巷,但很快又被其他惨叫声淹没。 “来了多少人?”甲士又问了一遍。 新兵双手捂着裆,已经疼的背过气去了,浑身抽抽。 与此同时,另一个甲士也来到了旁边,从腰间拔出小刀,沿着新兵的脚指头往上剁。 战场之上,生死瞬间,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撬开敌人的嘴,下手自然不会太温柔。 “一千五……一千五!” 新兵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街巷之中。 第267章 沙盘演武 新兵如实交代的同时,甲士也抡起金瓜,直接砸碎了新兵的天灵盖。 撂下两具尸体,两名甲士转身朝着府邸方向走去,他们已经作战了两个时辰,必须撤回去轮换歇息了。 相较于作战,真正快要把他们压垮的,反倒是身上厚重的甲胄。 “你杀了多少?” “六个。” “嘿嘿,刚才那俩,咱们平分,我搞定了九个,这便是四十五两银子。” “说起来,咱们的赏,好像没有常胜军多,人家是十两银子一个脑袋。” “他们十两有命赚没命花,咱们五两银子,却是实打实能装进口袋里。” “也是。” 经过不断的轮换,虎翼军甲士已经完全适应了巷战的烈度。 反观常胜军那边,由于不断往城内增派支援,进来的士兵又大多都是新兵,根本无法适应这犹如炼狱一般的战场。 此长彼消之下,足足过去了三天时间,常胜军都未能再往前推进一步。 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常胜军,却生生被拖进了巷战的泥沼里,进退两难。 易州府,如鲜血浇筑,血流汇聚成溪,溪并成河。 常胜军新兵像是草芥一样,被不断扔进战场。 而远在汴京的红燕馆,此时却热闹非凡,达官显贵依靠在柔软的毯子上,或是手持酒杯,或是有歌姬在旁侍奉,对着大厅中央的选将博戏,指指点点。 李师师损失惨重,但依旧占据优势。 此时两名绿衣歌姬已经占据城墙中线,黑衣歌姬,率领剩下的五个白衣歌姬,以及一个红衣歌姬,开始稳步向内推进。 “王爷虽用兵如神,善于以小博大,但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纵使损失了不少兵力,奴家依旧是你的两倍有余。” “只可惜受到场地限制,你无法像易州府那般,模拟巷道民宅阻敌,又如何击败奴家的大军?” 正如李师师所言,由于是临时选将,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棋盘所需的道具,因此说是守城,其实更像是野战。 众客人见赵桓大势已去,纷纷调侃起来。 “王爷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从一开始,就以甲士抗线,死守城墙,那么李馆主的骑兵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如此才能削弱李馆主的兵力。” “呵呵呵,现在城墙完全沦陷,守城战硬是变成了野战,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力挽狂澜?” “面对李馆主,王爷的好运恐怕用尽了? 局面虽然对赵桓极为不利,但他却毫不在意,反倒隐隐发笑,仿佛胜券在握。 “李馆主发挥优势兵力,强行推进,并无不妥,至少在场绝大多数客人,都会和李馆主做一样的决定。” “只可惜,你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仗究竟应该怎么打。” 李师师不由眉头轻佻:“王爷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便是,奴家也想看看,王爷如何再次展现出以少胜多的神技。” 众贵客纷纷调侃:“就是,别光嘴巴厉害!” “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失去城池优势,你还能以一敌二不成?” 赵桓一甩长袖,神情尽是洒脱,虽然敌胜我两倍有余,但优势在我! “以一敌二算什么?纵使以一敌三,本王也丝毫不虚!” 在众人不屑的目光注视下,赵桓伸手一指棋盘上的歌姬:“李馆主虽理论大于实际,但不可否认,明白各个兵种的优势。” “骑兵神速,甲士可以一敌三,弓手与轻步兵可支援辅助。” “既然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意图围歼本王?真是蠢不可及!” 蠢? 自李师师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形容她。 不等李师师言语,在场的客人反倒坐不住了,纷纷指责赵桓。 “定王,你对待一个女人,何必如此嚣张?难不成玩不过了,就要口出恶言不成?” 听到这话,赵桓余光一瞥,犀利的眼神,落在那个黑衣县侯身上。 “玩?” “本王的将士,正在易州浴血奋战,尔等还有心思玩?” “大宋指望你们,必亡!” 面对赵桓的冷喝,那黑衣县侯瞬间面红耳赤,不敢再做声。 旁边的老国公看不下去了,连忙劝阻:“王爷不必上纲上线,真有本事,就击败李馆主。” “若是输了,纵使你口若悬河,也不解决问题。” “连棋局都赢不了,谁敢相信,你能守住易州府?” 众人纷纷附和。 “说的没错!由小见大,若是输了棋局,你就没资格再执掌易州。” “临阵换将虽然是大忌,但总好过让庸才指挥吃败仗。” 赵桓虽然不屑与这些酒囊饭袋浪费口舌,但他们这番话,与蔡京的政见不谋而合,必定是受到了蔡京的教唆。 而且有好几个客人,已经站起来,跑到棋盘旁边,直勾勾的盯着赵桓的一举一动。 稍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立刻跳出来,大声指责赵桓坏规矩。 反之,若是李师师有不妥之处,他们却装作看不见。 棋局内外皆是压力使然,这也和易州的处境,相差无几。 不过单凭这点压力,就像压垮赵桓,无异于痴人说梦。 “由小见大?狗屁!” “会打仗的人,未必善博。” “赌徒善博,又有几个会打仗?狗屁不通的逻辑!” “不过本王依旧会赢,倒不是为了争这口气,而是单纯让尔等宵小知道,易州离了本王,谁也玩不转!” 赵桓之所以没把李师师放在眼里,只因李师师和绝大多数文官一样,只通理论,却偏离实际。 “李馆主,今日本王就教给你如何打仗。” “在你眼里,本王还有四支部队?” “呵呵,在本王眼里,本王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支部队!” 一支?! 李师师重新审视棋盘,惊讶的发现,赵桓手里的所有部队,全部聚集在一起。 甲士位于排头中阵,轻步兵一左一右,保护甲士两翼,弓箭手殿后。 虽然这支部队受到限制,每次只能前进一步,但却结成紧密队形,铸成一支混合部队。 第268章 甲士的意义 反观李师师这边,同样是甲士排头,但轻步兵则分成两翼,准备包抄赵桓,骑兵更是在远处伺机而动,准备偷袭。 步弓手更是压着城墙,无法靠近。 赵桓把所有手指攥成了铁拳,而李师师却把手完全撑开,准备包住赵桓的凌厉一拳。 “围歼!” 随着李师师一声令下,轻步兵开始向前压,继而收拢包围圈。 赵桓却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前进。” 由于赵桓是守军,可在城内自由活动,而李师师是进攻方,只能前进,所以李师师眼睁睁看着赵桓的部队,直接顶到甲士脸上,却无计可施。 单独一支甲士,无法应付赵桓的混合部队,一个照面就被干掉。 随着甲士被灭,李师师心里瞬间凉了一半。 就算是周围聚集的门外汉,都被惊住了,尤其是蔡京的狗腿子,纷纷指责赵桓不守规矩。 “李馆主的甲士,岂能被一个照面解决?定王,你耍赖!” “说的没错,那可是甲士,不是仆从军。” 不等赵桓回答,李师师已经摇头叹息:“王爷没有坏规矩。” “按照规则,甲士只能与甲士互换,或是以一敌三,应付其他兵种。” “王爷的麾下,已经形成混合部队,所有兵力聚集在一处,自然可以正面击溃我的甲士。” 李师师愿赌服输,自然没什么。 但是她主动为赵桓说话,却令蔡京党羽脸色难看至极。 赵桓可不想把一整晚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当即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你输了,第三关是什么?” 身穿白衫的蔡京党羽还不死心,咬牙道:“怎么就输了?” “王爷就算手里有甲士,能够以一敌三,也只不过等同于七支兵力。” “反观李馆主,还有五个轻步兵,两个弓手,一个骑兵,共计八支兵力,依旧优于你。” 赵桓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扫了蔡京党羽一眼:“连甲士都没了,还打个毛?” “甲士的作用是抗线,乃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也是战争的平台。” “其他所有兵种,都必须依托甲士。” “想要获胜,或许不需要甲士,但想要不输,就一定少不了甲士。” “弓手依靠距离优势,至少能够换掉李馆主两支兵力,剩下的步兵再相互抵消,本王剩下的甲士,就可以直接割草了。” 李师师摇头苦笑:“王爷说的没错……” “即便是选将博戏,甲士也是核心,乃是象棋里的车。” “这场博戏,是我输了。” 整个红燕馆一片寂静,众人不敢相信,作为选将博戏的发明者,李师师竟然输给了赵桓这个初玩菜鸟? 而这……还是棋盘粗劣,缺乏道具,对赵桓极为不利的前提下? 倘若棋盘完备,赵桓岂不是能够碾压李师师? “李馆主,难道真没救了?” 面对蔡京党羽的质问,李师师摇了摇头:“除非王爷自己犯错,否则我必输。” 听到这话,蔡京党羽瞬间失魂落魄的坐了下去。 李师师虽然输了,但看赵桓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 “不愧是王爷,用兵如神的美名,名不虚传。” “奴家只看过几遍《武经总要》对武器兵种有个粗略的了解,至于《孙子兵法》等巨着,也是略通皮毛。” “输给王爷,不冤。” 单凭李师师愿赌服输的洒脱性格,赵桓对她的印象就改观了不少。 “虽然象棋也暗合兵法,但终究差距太大,这选将博戏,倒是与战场极为贴切,算得上沙盘演武的精进改良版。” “再加上以美艳歌姬充当棋子,若是再有精美的棋盘造景,还真是王孙贵族之间的雅戏。” “李馆主确实冰雪聪明。” 得到赵桓的夸赞,李师师竟然眉宇舒展,嫣然轻笑:“王爷可是不怎么夸人,奴家惶恐。” 连李师师都对赵桓赞赏无比,在场的歌姬,自然是不再顾虑,纷纷跳着脚,冲赵桓大声赞叹起来。 “哇,不愧是王爷,连我们馆主都不是你的对手。” “不知王府可还缺后妃?” “嘻嘻嘻,我和郑庆云一样,都是歌姬出身,若是王爷不嫌弃,我也愿意给王爷洗衣做饭生孩子。” “喂,你若是去了王府,我该怎么办?后妃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哪里轮得到你?” 听着众歌姬莺莺燕燕的叫声,赵桓顿时头大。 这帮娘们,可比金兵还要难对付。 红燕馆对面的雅间里,气氛极为热烈,朝中大臣们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断定赵桓已经必输无疑。 “城墙已经完全沦陷,兵力相差一倍,甲士入城,其余兵力完全展开,已呈合围之势,你们告诉我,李馆主怎么输?” “早知道我就把全部身家压上!” “别提了,我也压少了,如此才能赚一千两银子。” “一千还不行?我才二百……” 蔡京看到棋盘局势,也是心情大好,这棋盘之象,暗合易州府。 赵桓输了棋局,等同于输了易州之战。 韩木吕也在旁边添油加醋,不断向赵佶拱火。 “陛下请看,李馆主已经控制住整个棋局,定王的兵力被压到一起,已经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这场博戏,本来就是模拟易州之战,定王使出的法子,也与巷战不谋而合。” “既然输了博戏,意味着王爷的巷战之策,尽是乱弹琴!” “请陛下即刻罢黜定王的官身。” “易州关乎大宋江山社稷,绝不能让定王继续胡闹下去。” 赵佶此时也已经动摇了,虽然他打心眼里,希望借助赵桓的势头,为大宋搏一个未来。 但朝堂上的风向,逆王而行,赵桓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输了博戏,唯有罢黜赵桓,临阵换将,才能安抚百官。 一直站在门外观望的小夏,跌跌撞撞的跑回隔壁。 “王妃殿下,不好了,王爷输了。” 得知结果,朱琏不由默默合上眼睛,无奈叹息。 “王爷已经尽力了,一千两银子,王府还亏得起。” 就在这时,小夏的声音再次传来。 “恐怕不止……” “陛下要拟旨,罢黜王爷。” 第269章 买一赔五 朱琏猛然睁开眼睛,眼神透着震惊与惊愕。 “什么?!” “小夏,你可看清楚了?” 小夏也慌了神,脸色苍白如纸:“奴婢也想看错,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奴婢不认。” “在蔡京和韩木吕的怂恿下,陛下只能拟旨罢黜王爷。”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朱琏只感觉如坐针毡,她直接起身朝着胳膊房间而去,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到圣驾。 郑庆云见状,也是阵阵心慌。 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一转眼,王爷就要蒙此大难。 这就是汴京吗?连王爷都是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朱琏和郑庆云站在门外,看着正在口述旨意,旁边还站着一个抄录圣旨的小太监,朱琏心里彻底凉透。 再一看旁边阴笑不断的蔡京之流,朱琏瞬间明白,今日红燕馆之争,正是蔡京等人联手做局! 郑庆云眼眶泛着泪花:“姐姐,王爷不会因此丧命?” 朱琏嘴角尽是苦涩,无奈摇头:“王爷乃是皇长子,就算是天大的罪过,也不会被处死,可是一旦被罢黜官身,失去权力,就会遭到软禁。” “对于王爷那样的人而言,软禁还不如死了。” 郑庆云心如刀绞,她恨不得现在就带着王爷,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就在朱琏和郑庆云意志消沉,蔡京之流洋洋得意的时候,负责通报博戏的卫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启禀陛下,选将博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李馆主输,王爷获胜。” 正在口述圣旨的赵佶,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身看向卫士,诧异道:“定王,赢了?” 卫士连连点头:“属下亲眼所见,李馆主被王爷废掉甲士后,便主动认输了。” 闻言,赵佶连忙转身,重新审视棋局,不由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定王就下了一盘大棋,他先是放开城墙,诱敌深入,再集结兵力,将敌人歼灭于城池之中。” “从李师师的轻步兵被灭的那一刻,胜利的天秤就已经开始朝着定王倾斜。” “压阵城墙的兵力,相当于常胜军控制城墙,而那三支骑兵,等同于常胜军的先锋。” “随后的兵力,只不过是源源不断的添油加醋,飞蛾扑火罢了。” 赵佶搓着下巴,仔细回想易州府的情况。 赵桓保存了全部虎翼军甲士,根本不跟常胜军在城墙上消耗,再在巷战中,依靠优势甲士,对常胜军展开惨烈的消耗战。 只要常胜军的精锐老兵被耗光,剩下的新兵,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虽然赵桓赢了李师师,这一点令赵佶颇为不悦。 但是易州方面的战略正确,却又让赵佶心里狂喜。 他当即大手一挥:“废旨!易州府,依旧由定王全权负责。” 看着太监把圣旨卷起来封存,蔡京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僵住。 明明已经胜券在握,怎么就稀里糊涂被赵桓反败为胜? 他仔细观察棋局,来来回回审视了数遍,却依旧不明白,赵桓是怎么赢得。 韩木吕也好不到哪去,满头雾水。 直到蔡系党羽之中唯一的武将,小声提醒:“甲士乃是核心,丢了甲士,李馆主就失去硬战的能力了。” “无法正面破敌,就只能被定王追着打。” “袭扰和游击,只能影响定王,但是起不到根本作用。” 蔡京这才明白,合着李馆主骚遍全场,被赵桓一波给推平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断摇头叹息。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错过了……” “赵桓究竟是从哪学来的本事,竟这般用兵如神……” 韩木吕脸色虽然难看,却贼心不死,连忙在旁安抚:“公相莫慌,不是还有一关吗?” “最后一关,必定能致定王于死地!” 对! 还有一关! 蔡京咬了咬牙,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能再放过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在今晚把赵桓整趴下。 站在门外的朱琏和郑庆云,早已经愣住了。 她们本来还以为,今晚便是王府的落魄之时,没想到,赵桓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再一次以近乎诡异的方式,笑到了最后。 “姐姐,我不是在做梦?王爷竟然……赢了?” 郑庆云看着墙上的棋盘,讷讷道:“姐姐能看出门道吗?” 朱琏平复了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暗暗打定主意,决不能再让赵桓来红燕馆,这也太吓人了。 她看向棋盘,来回扫视了几眼,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王爷处处示弱,诱敌深入,然后一鼓作气灭掉了敌军的核心甲士,剩下的就是平推了。” 郑庆云不懂兵法,但却对朱琏的描述极为向往,眼神阵阵发亮。 “王爷也太厉害了?这都能赢?” “王爷以前是不是去戍守过边疆?否则怎么会练就出这般军事才能?” 问题恰恰处在这,赵桓年幼时被寄养在显肃皇后身边,长大了又被软禁,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军事。 况且大宋皇族最是忌讳王爷掌权,可以说,赵桓在军事方面,纯粹是白纸一张。 可偏偏这张白纸,却比朝堂所有文官都厚实。 至于赵桓的实力有没有超越武将,还需时间论证,但现在已经足够惊人了。 就在朱琏等四女如释重负之际,卫士拿着厚厚一沓银票,递到了朱琏手里。 “买一赔五,这是王妃那份。” 陈玉姝和小夏对视了一眼,看着朱琏手里厚厚的银票,只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天哪,这也太多钱了?” “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就赚了四千两银子?太惊人了。” “小夏姐姐以前可曾见过这么多钱?” 小夏也暗暗吃惊,紧张道:“虽然王府有钱,但我不是管家,所以接触不到,即便是对我来说,这些钱也怪吓人的。” 朱琏捧着银票的手,感觉无比沉重,虽然至今为止,赵桓对于她的生日绝口不提,但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还是令朱琏极为惊喜。 哪怕只是赵桓的无心之举…… 第270章 焚香论策 反观雅间内,早已哀鸿遍野。 除了像蔡京这种腰缠万贯的大臣之外,现场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倒不是真的穷,而是明面上背了不少债,俸禄都用来还债了。 至于灰色收入,见不得光,自然不敢轻易示人。 而品级相对较低的官员,则是真的濒临“破产”了,他们为了抱大腿,只能硬着头皮参赌,一来二去,俸禄输光了不说,还背着高利贷,早就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即便是当着陛下的面,不敢大声聒噪,却止不住的长吁短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已经赢定了,怎么就稀里糊涂输了?” “赵桓肯定耍诈了!这种局面,就算是交给朝堂的武将,也绝对赢不了。”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选将博戏,跟下棋道理相通,根本就没有作弊的空间。” “这回输惨了!整整一千两银子,本还打算支撑到下次发放俸禄,这回倒好,铁定要举债过日子了。” “还说呢!我这个堂堂五品官,都快把底裤都赔进去了,丢人啊!” 就在这时,众人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朱琏。 整个赌局,只有两个人赚得盆满钵满,其一是作为东家的陛下,其二自然就是朱琏。 一赔五,也就是说,朱琏整整赢了四千两银子! 一众官员眼红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阴阳怪气的讽刺。 “好一个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王妃和王爷恐怕早就暗中通过气了?” “把恐怕二字去了,这分明就是他们夫妇做的局!” “定王先是示弱,最后突然力挽狂澜,收割我等的银子。” “真够无耻的!” 面对众官员的恶人先告状,朱琏也不在意,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又岂能堵得住? 再说了,她白赚了四千两银子,被人说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朱琏甚至懒得理会他们,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赵佶叫住。 “等会还有一局,王妃就不必离开了,一起助兴。” 朱琏脚步骤停,缓缓转身,冲着赵佶行了一礼。 “陛下有如此雅兴,就算借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扰了陛下的兴致。” “只是王爷最厌恶赌博,若是知道我参赌,只怕是会狠狠责罚,求陛下开恩,不要为难我了。” 听到这套说辞,赵佶不由哼笑起来。 “定王责罚你?” “此乃朕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王虽暴戾,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只有你能逆毛捋他,他却不敢呲牙?” “你分明是在故意搪塞朕。” 眼看躲不过去了,朱琏别无选择,只好低头应下。 “请陛下息怒,我留下来助兴就是了。” 朱琏本打算带着身边三女一起进门,却被武德司卫士拦住。 武德司卫士故作谦卑的行了一礼,脸色却冷冰冰的,字里行间尽是毋庸置疑。 “王妃和郑小姐可进,侍女留在外面。” 圣驾之前,自然没的选。 小夏和陈玉姝只能留在门外,眼睁睁看着朱琏和郑庆云被关在屋内,虽然心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小夏反应快,连忙冲陈玉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通知赵桓。 等陈玉姝跑到红燕馆时,第三关已经开始。 所有作为棋子的歌姬,已经全部退下,大厅正中央摆上一方书桌。 赵桓和李师师对面而坐,面前还各摆着一个铜铃,桌子中间还有一个香炉。 香炉很普通,但是插在上面的香,却经过改造,每隔一寸,就用黑墨做出记号。 一炷香被分为八段。 李师师柔声介绍起来:“想当初在艮岳,王爷为教坊司歌姬编排了一出戏。” “戏记得不清,但是唱段却记忆犹新。” “位卑未敢忘忧国……” “奴家虽是一介女流,但斗胆也心系家国,这最后一关,便与王爷论策。” “奴家先问,王爷后答,答对后反之。” “若是香烧到标记处,铃声还没有响起,等同于认输。” “三炷香,二十四段,求王爷不吝赐教。” 不可否认,这个李师师确实有很多“花活”,难怪能把赵佶都迷得神魂颠倒。 所谓的论策,其实说白了,就是辩论赛。 论口舌之利,赵桓还没怂过。 他看着近在咫尺,美若天仙的李师师,不由笑着陶侃。 “不愧是李馆主,总能想出令人眼前一亮的雅戏。” 李师师自然知道赵桓的为人,恐怕赵桓此时,已经将她鄙视到了极点。 而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赵桓,会对她如此不屑一顾。 李师师非但不气,反倒暗暗佩服赵桓,毕竟大宋羸弱,也该出一个铁腕强人了。 但是光有铁腕还不行,必须文武双全,才能挽大厦于将倾,而今夜,李师师就替陛下,把赵桓的深浅给试出来。 “王爷就不要调侃奴家了,易州之战,王爷艺高人胆大,一手主动巷战,令奴家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是不知,王爷在战略层面的认知,是否也如此独到深刻。” 此言一出,赵桓便明白,李师师绝非花瓶。 至少也是熟读兵书,对于军事层面了如指掌,也正因此,才能吸引梁山泊好汉的垂青。 李师师说的没错,易州之战,只不过是战术层面的较量。 能否上升到战略层面,还需要时间论证。 毕竟易州一天不平,就一天无法取代太原府的地位,任谁也无法肯定,金人到底打易州还是打太原。 就在这时,红燕馆歌姬点燃了香炉,意味着论策正式开始。 李师师早有准备,脱口而出:“金灭辽,只不过是眼前之事,金人中的良将谋士,必定数不胜数,自然明白太原府的重要性。” “王爷如何使得,金人放着太原,主攻易州?” “此不亚于,逆金之国策。” “恐怕只有诸葛神侯在世,才能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施展此等神迹?” 好一个李师师,字字珠玑,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这分明是专门来针对赵桓,背后若是没有陛下推波助澜,打死赵桓都不信! 第271章 楔子对答 现场的客人,无不击节赞叹。 “不愧是李馆主,问的太好了!” “定王以阻挡金人为借口,掌控易州,前提是金人真的会进攻易州,倘若金人转而进攻太原,岂不是等同于让定王……占山为王?” “这叫什么话?他本来就是王爷。” “不懂了?汴京的王爷多了去了,手里无权,放屁都不响,定王手里捏着易州,权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与其他王爷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陛下都只用一个“王”字,来代称定王,难道你们还不懂里面的利害?” 那些一头雾水的客人,这才恍然大悟。 为了防止赵桓掌权威胁帝权,就必须对赵桓加以诸多限制,而搞清楚赵桓的战略意图,无疑是重中之重。 否则到时候,赵桓非但不阻击金兵,反倒调回头来,与金兵一起攻打汴京,最后在金人的控制下,当个伪皇帝,代管汉人疆域,玩笑可就开大了。 众人的质疑,更加坚定了赵桓的猜想。 今夜红燕馆这场局,必定是陛下暗中筹划,就是要借机试探赵桓。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是不能输。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拿起铜铃,轻轻一晃,随着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大厅,赵桓不急不躁的清朗嗓音也随之响起。 “李馆主知道太原府的重要性。” “当今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原府的重要性。” “金人岂会不知?” “纵使本王用尽浑身解数,哪怕在易州堆满金山银山,美酒如海,美女如云,金人依旧会攻打太原。” “唯有拿下太原,方可灭我大宋,亡我汉种。” “而本王驻守易州,既要为太原府减轻压力,更要防止金人兵分两路,直扑汴京。” “所以,李馆主的问题,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面对赵桓的驳斥,李师师依旧从容,只因她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无论赵桓怎么回答,只要他扬言,金人会放过太原府,这场焚香论策,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武德司卫士,第一时间把赵桓和李师师的对弈,如实上报到雅间。 与之前的选将博戏不同,第三关的焚香论策,改用楔子作为标记。 内侍省的官员,把论策内容精简后,抄写在木制楔子上,然后挂在木板两侧。 李师师名字下方的楔子,上书:“金人何故弃并取易,王可有良策?” “并”乃是太原府的简称。 蔡京当即赞赏道:“不愧是李馆主,一出口便直奔主题,这个问题,也是满朝文武所有大臣的疑虑。” 韩木吕连忙附和:“太原府素有龙城之称,更是北方最重要的屏障。” “一旦太原府失陷,便可攻占洛阳,封锁潼关,切断最精锐的西北军与汴京之间的联系。” “跟可与东来的大军,合击汴京。” “纵使有天大的诱饵,金人也绝不会上钩,必定死拼太原。” “可以说,攻打太原,乃是金之国策。王岂能乱金国策?” 蔡京和韩木吕就是在暗示赵佶,别给赵桓那么大的权力,把精力浪费在易州,根本没什么卵用。 唯有全力经营太原,方可阻敌。 而童贯已死,蔡京可顺势把手伸向太原府,到时候身为公相的蔡京,就是名副其实的六相之首,权倾天下。 就在这时,朱琏的清脆声音响起。 她看着楔子轻声念道:“太原必有一战,易州可左辅太原,右护汴京。” 郑庆云乃是小家闺秀,虽略同文采,却从未读过兵书,便小声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朱琏若有所思,片刻过后,解释道:“王爷的意思是说,太原府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战在所难免。” “经营易州,不是取代太原府的位置,而是可以减轻太原的防守压力,同时保护汴京,不被金兵突袭。” 郑庆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殊不知,二女的对话,正好说进了赵佶的心坎里。 他之所以没有理会蔡京和韩木吕,就是因为“右护汴京”四个字。 赵佶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满意神情。 “如此看来,易州确实重要。” “金人伐宋,绝不可能只来一路大军。” “北伐太原,东取汴京。” “王镇守于易州,确实拱卫汴京,阻敌于疆外。” 一听这话,蔡京和韩木吕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他们本想借助太原府的重要性,削弱易州的存在感。 结果……太原府再重要,还能比汴京重要不成? 赵佶心情大好,雅兴又冒了出来:“诸位爱卿,这一次觉得谁能赢?” 上一关输了钱的官员,直缩脖子,就算他们想要翻本,也没有资本了。 手里有钱的官员,却有点犯愁。 见识了赵桓的实力,处于理智,他们应该压赵桓才是,可是……这第三关的政治意味太浓。 有蔡京在旁盯着,谁敢往赵桓身上压银子? 那些倾心于赵桓的官员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把银子压到李师师身上。 “臣觉得李馆主必胜,一百两银子小试牛刀。” “臣也压李馆主,一百两银子助助兴。” 见众官员垂头丧气,蔡系党羽瞬间支棱了起来,纷纷挥金如土。 “一百两银子?未免也太寒酸了,臣压李馆主一千两银子,定王虽洞悉易州的重要性,但却未必能够落于实处。” “说的没错!臣也早就看出易州的价值了,或者说,是个人都知道易州的战略意义,没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呵,定王妃打算压多少?” 陛下亲设的赌局,朱琏纵使心里厌恶,也只能随波逐流。 “小夏,银子就不必存了,都拿过来。” 在朱琏的呼唤下,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小夏顺着缝隙,把银票递了进来。 朱琏直接把五千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赢来的钱,终究是不踏实,即便是输了,也不心疼。” 韩木吕不由一阵冷嘲热讽:“定王妃好生阔气,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即便是朝中大臣都没有王妃这般魄力。” 第272章 王之所爱 “买一赔五,若是王妃赢了,岂不是五千两变两万五?” 朱琏虽然苦过委屈过,却依旧是大宋最有气场的王妃,面对韩木吕的挑衅,朱琏直接正首傲立,把韩木吕当成空气一般无视。 见朱琏不好对付,韩木吕心里暗骂一声贱人,便调转矛头,对准了郑庆云。 “也不知道郑小姐,卖几次笑,才能赚这么多钱。” 郑庆云脸颊瞬间一红,歌姬出身,永远都是她无法摆脱的污点。 虽然王爷和陛下已经有约,只要守住易州,陛下就封郑庆云为县君。 眼巴前,郑庆云依旧是歌姬,不争的事实。 见郑庆云无地自容,韩木吕更加得意,当即低喝:“本官问你话,你敢不答?” “请陛下圣裁,这贱人分明是故意轻视官威。” “而且在陛下面前还敢如此嚣张,更是轻蔑圣威!” 言官无罪,就算韩木吕说得再夸张,赵佶都不会驳斥他。 而且赵佶也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卑贱的女子,无视就是默许,默许就是纵容。 郑庆云生怕为王府招惹事端,只好低着头回答:“奴家……不曾卖笑,自然不知卖笑能赚多少钱。” 这个回答,倒是聪慧。 就连朱琏都暗暗称赞,郑庆云虽然出身卑微,性格又内向腼腆,但论冰雪聪明,却不亚于任何官邸千金。 韩木吕轻哼一声:“这么说,你只卖身咯?” 此言一出,雅间里顿时响起阵阵窃笑之声,众官员虽畏惧赵桓的暴戾,但看着赵桓的女人遭到羞辱,自然是乐见其成。 面对这般诋毁,郑庆云不由攥紧了粉拳。 她不在乎自己的声誉,但却生怕自己给王府抹黑,她岂会不知,韩木吕表面是羞辱她,实则却是羞辱赵桓。 “你一个户部侍郎,这么大的官,怎么能空口污蔑人的清白?” “奴家虽然被官卖,但却抵死不从,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若是奴家有半点肮脏,不必王爷开口,奴家自己就会消失。” 韩木吕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本官骂你,你若不服,可去吏部或是礼部告本官,还轮不到你自己辩驳。” “我看你就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无论郑庆云如何解释,都无法逃出韩木吕的圈套,毕竟韩木吕想整她,随便编个借口就行。 眼看着郑庆云就要被扣上一个“轻蔑官威”的罪名。 关键时刻,朱琏站了出来,冷声娇斥:“没把你放在眼里,又能如何?” “你还敢碰王的女人不成?” “韩大人,本宫劝你见好就收,莫要让王亲自来教训你!” 刚才还窃笑不已的官员,瞬间没了动静,他们太清楚赵桓的手段了,背后嘲讽也好,谩骂也罢,但决不能闯到赵桓的眼皮子底下。 韩木吕也差点被噎死,赵桓那厮可不讲道理,若是得知此事,还真敢冲过来,大耳刮子抽他。 “王……王妃好大的气势。” 韩木吕只能干巴巴的讽刺了一句。 朱琏却尽是不屑,鄙夷道:“本宫乃是王妃,若是面对你一个户部侍郎都要畏手畏脚,岂不是给王爷抹黑?岂不是真正的轻贱了皇室威严!” “本宫倒是想问问你,本宫身后站着王,面对你这个户部侍郎,可有嚣张的资本!” 韩木吕面红耳赤,他断然想不到,事到如今,连一个小小朱琏都对付不了。 这便是所谓的……夫唱妇随? 一旁的蔡京脸色难看至极,暗骂韩木吕没用,却又不愿亲自与朱琏对峙,毕竟现在还不是他和赵桓撕破脸的时候。 就连赵佶都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压声,休要坏了朕的雅兴!” 随着赵佶一开口,韩木吕这才悻悻退了回去。 朱琏将郑庆云护在身后,不理会众官员的异样目光,只管看向楔子。 郑庆云眼眶泛红,在朱琏背后小声道:“谢谢姐姐……” 朱琏云淡风轻道:“你都叫本宫姐姐了,本宫又岂会看着你受欺负?” “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必把这些所谓的大臣放在眼里,你乃是王之所爱,他们岂敢碰你一根汗毛?” 王之所爱…… 郑庆云心头怦怦乱跳,只因赵桓爱她,即便是面对朝中大臣,也可安然无恙。 她上辈子究竟是修了什么福气,才能成为赵桓所爱?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下级官员,互相使眼色。 从这一刻,所有朝中官员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朱琏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无依无靠的落魄王妃了。 作为赵桓的结发妻子,朱琏是整个大宋,唯一能够自称“王妃”的人,而不需要加任何前缀。 这也意味着……以后谁也别想招惹朱琏,否则就等着王怒! 红燕馆的对弈还在继续着,赵桓的回答,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时问答已经调换,改由赵桓发问。 赵桓毫不犹豫的晃了一下铜铃,嘴角竟然勾勒出一抹笑意。 “敢问李馆主芳龄?” 李师师已经把赵桓所有可能的问题,全部过了一遍,自认准备极为充分,来者不拒。 结果赵桓一开口,直接把李师师给问愣住了。 这…… 这叫什么问题? 李师师俊秀的小脸不由一垮,嗔怪道:“王爷可还记得,你我是在焚香论策?” 赵桓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你别管我问什么,我问你就得回答,不是吗?” 赵桓就是要把辩论赛,变成真心话大冒险。 毕竟他对眼前这位大宋第一名妓,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而且也想搞清楚,她的结局究竟是什么,解开这个千古谜团之一,不是很有趣吗? 周遭围观的歌姬,直翻白眼。 “王爷也太坏了,竟然借着这个机会,打探馆主的芳名,咦……” “王爷,您该不会是喜欢上馆主了?” “我看肯定是!毕竟馆主美若天仙,天下男人,谁不爱?”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李师师是陛下的红颜知己,但大宋的风气却极为开放,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273章 师师如梦 当众向李师师示爱之人,多了去了。 大宋着名词人张先,晏几道,秦观,周邦彦等人,纷纷为李师师作诗作词。 什么《师师令》、《一丛花》、《生查子》……却特娘是写给李师师的求爱情书。 众人虽骚,但皆骚不过梁山泊宋江。 一首《念奴娇?天南地北》直接舔出了新高度。 赵桓只是问问李师师的年龄而已,用得着反应这么夸张? 歌姬们打心眼里喜欢赵桓,多是调侃嬉笑。 而在场的客人,却撇着嘴,直接把赵桓视为轻敌,眼神尽是敌意。 “定王,过了?好好一出焚香论策,硬是被你变成了联谊会,这不妥?” “就是!大家都等着讨论国策,你倒好,竟然借机打探李馆主的私房事,忒的无耻!” “这就是典型的滥用职权!”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馆主和陛下乃是忘年交,你身为皇长子,岂能……岂能……我都没脸说!” 现场的男人鄙夷至极,暗骂赵桓太无耻。 别人追求李师师,顶多是妙谈,为了蹭蹭热度而已。 赵桓向李师师示好,岂不是父子共轭一女?无耻到了极点! 赵桓双手抱胸,根本不在乎周遭的讽刺嘲讽,一副爱他妈谁谁的气人表情。 “本王就是问一下年龄而已,若是李馆主不答,直接认输就是了,何须多言?” 李师师心头一动,难道说,赵桓只是单纯为了赢? 那就好办了! “奴家今年二十五。” 二十五?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赵桓的预料。 因为据赵桓所知,李师师这个人的争议极大,就连出生年月都众说纷纭。 按照时间推算,到现在为止,一个已经快六十多岁了,一个则是三十五岁。 结果真实的李师师,才二十五岁而已。 看来史料也不能全信! 李师师可不想跟赵桓纠缠,回答完,直接摇响铃铛。 殊不知,第二道楔子,已经挂在了雅间。 整个雅间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所有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楔子。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奴家二十五……” 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赵佶,心想这回有好戏瞧了,赵桓分明是在作死,连陛下的红颜知己都敢追求。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赵佶竟自顾自的饮茶,压根没放在心上。 韩木吕一头雾水,刚要发问,却被蔡京用眼神瞪了回去。 “公相,您为何不让我去提醒陛下?” 蔡京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提醒的?” “陛下若是责怪赵桓,岂不是等于连他自己也一并骂了?” “红颜知己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韩木吕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坐了回去。 赵佶身为一国之君,唯独此事,却极为苦闷。 通常情况下,赵佶看上的女人,只要一句话,就可带进宫里为妃。 但李师师毕竟是歌姬,礼部那边只需要走个流程,关键是显肃皇后要点头。 若是步子迈得太大,显肃皇后不仅不会点头,还会直接把李师师捏死。 皇后受到宗法祖制保护,又有宗正寺和礼部的支持,凡是“家务事”方面,赵佶都举步维艰。 赵佶看着楔子,只能自我安慰:“这逆子,只是单纯想赢而已。” “王府已经有了一个郑庆云,绝不可能再多一个李师师。” “有朱琏在旁守着,赵桓岂能肆意妄为?” 想到这,赵佶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而此时,朱琏掐死赵桓的心都有。 “这该死的,果然管不住自己了,见到漂亮歌姬,便失去理智。” “咳咳……庆云,本宫不是说你,只是气不过而已。” 郑庆云会心一笑:“听说李师师美貌不可方物,乃是文人雅士和王孙贵族,竞相争抢的尤物。” “王爷血气方刚,动心是难免的。” 听到这话,朱琏尽是不可置信:“你这丫头,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堂堂王爷,整日与一群歌姬打交道,成何体统?” “额……这句话也不是说你。” 郑庆云连连抚摸朱琏的手心,以作安抚:“姐姐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自然不会误解。” “王爷先前声称要办文社,让小燕儿负责,就能知道,王爷是打算在歌姬身上做文章。” “此乃公事,绝非私事。” 闻言,朱琏不由叹了口气:“本宫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允许他与那般浪蹄子,肆意鬼魂。” “就怕公的变成私的……” “本宫苦守王府十年,太清楚男人的脾性了,在男女之事方面,根本靠不住。” “你嫁入王府是迟早的事,眼看王爷拈花惹草,难道一点都不在意?” 朱琏哪都好,唯独小心眼,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人无完人。 郑庆云正好反过来,虽无朱琏那般气势和才能,但只要是为了赵桓好,她什么都依。 “凡王侯将相,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就连我,都有娘和姨娘。” “王府势大,总得有人帮王爷操持着,单靠姐姐一人,肯定是力不从心。” 这话也对…… 而且朱琏从交谈中意外得知,郑庆云竟然不是嫡出。 姨娘,才是郑庆云的亲生母亲,但因为不是正房夫人,没有资格养儿育女,所以生了孩子,必须过继给正房夫人。 这还要看正房夫人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郑庆云就只能当丫鬟,连小姐都算不上。 而且凡是大户人家,只能有一个夫人,也只能有一个母亲。 叫亲生母亲为姨娘,叫正房夫人为娘,这也是庶出子女的无奈和可悲之处。 越是了解郑庆云的身世,朱琏就越是替她心疼。 也难怪赵桓总是把郑庆云捧在手心里,给她万般宠爱,毕竟这丫头,受了太多的苦。 与此同时,李师师的嗓音再次响起。 “定王镇守易州,金人集中力量攻打太原府,又该如何?” “王爷如何把易州变成次战场?分金人心神?” 这个问题,早在赵桓的预料之中,因此直接脱口而出。 “主动进攻!” 掷地有声的回答,再次震惊所有人。 第274章 假公济私 为了夺回燕云十六州,武力夺取,对于大宋而言并不陌生,但每次军事行动都是虎头蛇尾。 现在朝堂之上的主流政见,以守为主,只要能保证不再失去山河疆域,就是万幸。 至于那些还有反攻魄力的武将,要么是人微言轻,要么是受到文官压制,早已经被边缘化。 众人对赵桓的回答,嗤之以鼻。 “主动进攻?说得轻巧,你拿什么进攻?” “既然王爷如此有魄力,那你干脆把燕云十六州都拿回来。” “夸海口谁都会,问题是能否兑现,以现在大宋的处境,即便是全力防守都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反攻?” “王爷该不会仅凭手里的一个虎翼军,就想进攻金国?你就不怕刚把兵派出去,家就被人抄了?” “没有个几万兵力,想要进攻金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桓根本懒得解释,毕竟他对弈的目标是李师师,没理由也没义务为其他人指点迷津。 李师师刚要开口追问,赵桓却反手一指铜铃,表示接下来该轮到赵桓询问了。 没办法,李师师只好等下一回合。 赵桓再次露出惯有的坏笑,李师师心里一沉,意识到不妙,却无计可施。 “李馆主美若天仙,追求者数不胜数,不知可有垂青的人选?” 这个问题,明摆着是要把李师师往死角上逼。 红燕馆歌姬,无不倒抽凉气。 起初她们还因为赵桓的“权钱坏”而心生爱慕,结果听到这个问题,她们对赵桓的印象,瞬间跌到了谷底。 看赵桓的眼神,尽是敌意。 “王爷换个问题!” “奴家们把王爷当贵客,好生侍奉着,王爷岂能如此恩将仇报?” “本以为王爷是又坏又好,现在看来,是奴家看走眼了,王爷就是单纯的坏!” 众歌姬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只因赵桓这个问题,极有可能令李师师身败名裂。 倘若李师师的垂青之人不是陛下,那么必然会失去陛下的厚爱。 反之,那些追捧李师师的文人雅士,王孙贵族,也会彻底死心。 要知道李师师能够有今天的造化,靠的可不只是无双容貌和才华。 她出淤泥而不染,至今为止,还是清白之身,就连陛下对她,都是欣赏胜过欲望。 可以说,只要李师师回答,顷刻间就会绯闻讹传满天飞。 面对赵桓的阴招,李师师轻咬薄唇,眼神明显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镇定自若。 “王爷与奴家光明正大的博弈,奴家自然是来者不拒。” “可王爷却屡屡用这种下作招式羞辱奴家,未免有失王爷的身份?”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收敛,态度反倒变得更加强硬,仿佛非要把李师师搞臭一般。 “输不起了?” “规矩都是李馆主立的,本王可是一直严格遵守,问什么便答什么,反倒是李馆主,处处挑三拣四。” “若是李馆主不服气,也可随意问本王的私事。”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伺候的李玉兰实在是忍不住了,娇声质问:“那好,王妃和郑小姐,王爷更喜欢谁?” 众人瞬间眼睛冒光,暗叹李玉兰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精妙了,赵桓肯定回答不出来。 结果却出乎众人的预料,赵桓没有任何迟疑,嘴角上扬,甚是洒脱。 “这个问题,算是本王送你的。” “孩子才做选择,本王全都要,王妃和后妃,本王一样爱。” 李玉兰绷不住了,没好气道:“这算什么回答?王爷耍诈,只能选一个!” 现场的歌姬和客人,纷纷附和拱火。 “没错,只能选一个!” “你敢选吗?” 赵桓眉头一挑,干净利落道:“有何不敢选?当下,朱琏乃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当然更爱朱琏。” “有何不妥?” “待到郑庆云嫁过来,本王自然会一碗水端平。” 这番话有理有据,而且毫无遮掩,反倒令众人挑不出毛病。 李玉兰小脸涨红,赵桓越是洒脱,她就越拿赵桓没办法,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 就在这时,赵桓伸手一指燃香:“快到时间了,若铃声不响,李馆主就输了。” “难道为了区区私事,李馆主连陛下交代的重任,都可怠慢?” 杀人诛心! 这话直接戳进了李师师的心口,原来赵桓什么都知道。 与其说,这场焚香论策的主角,是赵桓和李师师,倒不如说,赵桓对弈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陛下。 李师师的俊美小脸,时而涨红,时而苍白。 自她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挤兑到这种地步,初尝方寸大乱,便记忆深刻! 在众歌姬紧张无比的注视下,李师师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正要回答,却被赵桓抢先一步打断。 “算了,本王还是换个问题。” “李馆主喜欢吃什么?” 周围的歌姬险些被闪了个跟头,先是一阵呆愣,紧接着莺莺燕燕的嗔骂起来。 “王爷也太坏了,就会戏耍我们!” “王爷好坏!奴家好喜欢……” “吓我这一身冷汗,我还以为王爷真要败坏馆主,原来又是虚晃一枪。” “焚香论策结束了,王爷可要留下来,好好安抚奴家才行,奴家都被吓坏了。” 众歌姬虽然娇嗔不断,但无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若是李师师被败坏,那红燕馆也就完了,她们这些歌姬必定也会受到牵连,运气好点嫁到大户人家为妾,运气再好点,遇到个温柔善良的夫人。 反之,运气差点,那小命可就悬了,要么被夫人打死,要么沦落街头,最坏的是在“黑窑”里讨生活,任人蹂躏。 赵桓自然知道这些歌姬无依无靠,若是直接办了红燕馆,只怕她们就遭殃了。 至于教坊司,歌姬已经够多了,确实没地方再容纳这么多歌姬。 所以在考虑好安置办法之前,赵桓自然不会真的为难她们。 李师师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讨厌,有气愤,但更多的是感激。 幸亏赵桓放了她一马,否则红燕馆必定破落! 第275章 八卦王爷 李师师绝口不提“倾慕之人”,只希望这个话题尽快翻篇,否则把客人的好奇心勾起来,免不了会绯闻八卦满天飞。 “回王爷的话,奴婢最喜欢吃的东西,乃是水晶糕。” 赵桓听说过“水晶糕”,此乃南方送来的贡品,由于工艺复杂,除了陛下享用之外,也会赐给得宠的妃子。 连赵桓都没吃过的东西,李师师竟然品尝过。 亲儿子还不如一个歌姬重要…… 好在,赵桓也压根没把赵佶当爹,毕竟人家儿子多,多赵桓一个,少赵桓一个,根本不痛不痒。 铜铃声响起,李师师紧接着发问。 “王爷打算如何进攻金人?” “易州只有一个虎翼军,即便是面对常胜军,都要铤而走险,进行巷战。” “倘若王爷只派出小股部队袭击金人,且不说究竟能取得多少战果,就算真偷袭得手,金人又岂会因为这支小股部队而分心?” 说到底,李师师的问题核心在于,赵桓麾下兵力太少。 仅凭一个虎翼军,镇守易州就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对金人造成足够大的威胁? 既如此,将易州打造成次战场的图谋,显然是无稽之谈。 赵桓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究根结底,无外乎两条路。 其一是扩军,其二便是提升军队战斗力,令虎翼军的战斗力,尽可能的接近敢战士。 倘若赵桓麾下有数千敢战士,甚至有自信,直接推到金国王都! 可就算是这么简单的办法,赵桓却不能说! 只因他是王爷,不能拥兵自重,一旦私自提升军力,势必会遭到陛下猜忌。 无论赵桓如何得势,都必须在陛下的容忍限度之内嚣张,一旦陛下心中的厌恶转变成杀意,就算赵桓也无法与帝权抗衡。 在李师师满怀期待的注视下,赵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兵力不够,战力来凑!” “本王麾下的虎翼军战卒,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是面对数万大军,也可拥有七成胜算。” “本王只需派出几百人,就可杀的金人丢盔卸甲,退守城邦。” 这个回答,不出所料的引发了全场唾弃。 蔡京安插在现场的狗腿子,直接站起身,冲着赵桓大声呵斥起来。 “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王爷,怎能如此口无遮拦?你分明是故意洗涮我们!” “即便是再狂妄的人,也绝说不出王爷这番话!” “请恕在下无罪,王爷这番话,非蠢既坏!” “说的没错,大宋边陲交到王爷手里,简直就是儿戏。” 金兵的战斗力毋庸置疑,这么多年打下来,大宋一直都是败多胜少。 而且大宋就算是胜,也只能在战术层面上获得一定程度的胜利,战略上几乎一直被金人碾压。 就凭赵桓那点兵力,冲到金国,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倘若赵桓真能打赢金兵,岂不是也顺带着,打了满朝文武的脸? 面对众人的指责,赵桓却满脸嬉笑,满不在乎。 “难道诸位觉得本王在吹嘘?” 身穿黑衣,名叫马波的蔡京党羽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喝道:“岂止是吹嘘?简直就是没睡醒!” “焚香论策,一问一答,但必须令对方满意,岂能信口开河?” “我们这么多人被你牵着鼻子戏耍,真是岂有此理。” 马波这番话,算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就连李师师都觉得赵桓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有正视焚香论策。 面对指责,赵桓本该收敛一些,结果却戛然相反。 在众人怒气冲冲的注视下,赵桓竟然直接抱着胸,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 “无论是灭掉常胜军新兵营,还是镇压上任易州知州,亦或者是阻挡常胜军攻打易州府,这些战绩,难道还不能佐证本王的实力?” “你们觉得本王在吹嘘,那只能证明你们太弱鸡,自然无法理解本王的实力。” 好一个赵桓,简直狂的没边! 马波直接被气笑了:“没错,这些战绩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但是别忘了,你打的都是叛党穷寇。” “常胜军根本无法与金人铁蹄相提并论。” “单凭你空口白牙,根本无法让人信服。” 在马波的带动下,在场的客人纷纷指责。 “说的没错,这个回答根本无法让人信服,要么给出更有力的证据,要么就是你在胡搅蛮缠!” 赵桓根本懒得解释,直接靠在椅背上,当场开始摆烂。 这着实把马波等人气得不轻,他们只能转身看向李师师,纷纷要求判赵桓输。 “李馆主,还等什么?定王此举,绝非论策应有的态度,直接判他出局就是。” “定王分明是答不上来了,故意撒泼打滚,不必与他纠缠。” 李师师却摇了摇头,伸手一指红燕馆对面。 “诸位有所不知,这第三关,乃是奴家与对面的贵客,共同推敲定下的问答,是否判定王出局,还需对面的贵人点头。” 事已至此,李师师索性道出实情。 其他人或许不明就里,但是蔡系党羽可是一清二楚,陛下就坐在对面酒楼雅间。 虽然不便直接透露陛下的身份,但是却可以暗示。 他们当即大声宣扬起来。 “那位贵人,才是这场焚香论策的幕后题主,至于是谁,就靠你们自己去想象了。” “哼,总之这位贵人,实力绝不在定王之下。” “诸位不必顾虑,有那位贵人在,就算是定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马波径直走到红燕馆大门,冲着乔装打扮的武德司卫士行了一礼。 “请兄台代劳,前往雅间传达消息。” 见武德司卫士转身离开,马波更是得意,幸灾乐祸道:“定王,你完了!” “戏耍我们也就算了,连那位贵人都一起耍了,看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此言一出,现场的客人立刻恍然大悟,能够决定赵桓生死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便是当今陛下! “天哪,陛下都来了?!” “这场焚香论策,果然不简单。” 第276章 焚香泡妞 雅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赵佶看着楔子,而其余人的视线却聚焦在赵佶身上。 他们都在等待赵佶开口,因为按照楔子上的内容,赵桓已经输了。 这种撒泼打滚式的回答,简直就是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见赵佶良久不语,朱琏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一旦陛下盛怒,王爷依旧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心里忍不住感叹:“王爷,你怎么纵使让人如此提心吊胆?” “明明之前还对答如流,怎么突然就开始犯浑?” 就在这时,韩木吕的窃笑声传来:“王妃殿下,这局你输定了。” “老夫正好压了一千两银子,一赔五,等会你直接把银子给老夫就是,呵呵。” 现在的韩木吕,已经无孔不入,但凡是逮到一点羞辱王府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五千两银子虽然多,但还不值得朱琏心疼,她只是担心王爷被陛下惩处。 郑庆云看不透其中厉害,但却很聪明,只需要根据朱琏的反应,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就在蔡京已经准备起身,恭喜李馆主获胜之际,赵佶终于开口。 “继续比下去。” 什么?! 这个结论,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就连向来老谋深算的蔡京,都忍不住问了一嘴:“难道陛下相信了定王夸下的海口?” 赵佶背着手,云淡风轻道:“虽不可置信,但不得不信。” “公相可还记得,定王在朕面前夸下的所有海口,都已经如数兑现了。” 蔡京一阵语塞。 他不甘心的再次看向墙上楔子,仔细琢磨赵桓的回答,心里不由一沉。 “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陛下没有判赵桓输,根本就不是因为相信赵桓,而是……赵桓看似必输无疑的撒泼打滚,才是最标准的答案!” “若赵桓承认无力进攻金国,那么就无法把易州变成次战场,他所有扎根于易州的理由,自然也就不成立。” “而唯一能够进攻金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扩军!” “但王爷扩军乃是大忌,这会严重威胁到帝权,恐怕赵桓刚决定扩军,陛下的大棒就已经挥到头上了。” 搞清楚了内因,蔡京不由暗暗苦笑。 这个赵桓,果然外粗内细,难以对付,现在回头看赵桓与童贯的争斗,童贯死在赵桓手里,真是一点都不委屈。 陛下明面上要的是痛击金兵,实际心里想要的,却是赵桓钉在易州,给汴京当挡箭牌,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无论赵桓做什么都是错。 偏偏…… 赵桓这个昔日的废物,竟然看穿了陛下的心思,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正确,不留半点把柄。 那份狂傲暴戾和异于常人的癫狂,都是赵桓自保的伪装! 蔡京默默坐了回去,眼神已经变得越发严肃,不可否认,自从他成为公相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赵桓这么难缠的对手。 朱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韩木吕,不由轻哼一声。 “那五千两银子,韩大人恐怕拿不走了。” 韩木吕脸色涨红,也只能一甩袖子,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武德司卫士,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红燕馆。 “贵人宣布,论策继续,王爷的回答,勉强通过。” 什么?!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这种撒泼打滚的狗屁回答,竟然深得贵人之心? 开什么玩笑! 如果不是那位贵人,与赵桓向来不睦,他们真的怀疑,这场焚香论策有黑幕。 赵桓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说到底,易州如何发展,将来如何与金人作战,只能由赵桓先斩后奏,暗中进行。 想要得到陛下的支持?做梦! 那老家伙,防赵桓如防贼,岂会给他扩军的权力? 能给赵桓一个虎翼军,守着易州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都他妈算得上父慈子孝了。 赵桓越是表现得没有能力进攻金国,陛下也就越安心。 纵使赵桓手里的剑再锋利,也只能……指剑为盾。 “怎么着?连那位贵人都相信,本王麾下尽是以一当千的虎狼之师,你们还叫唤个毛?” “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然把你们全抓去易州当壮丁!” 马波脸颊涨得通红,像是被赵桓啪啪打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桓扭头看向李师师,轻笑道:“李馆主可以继续了吗?” 以李师师的聪明才智,自然是马上就明白了缘由。 她也不纠结,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桓拿起铜铃,果不其然又问了一个令李师师心跳加速的问题…… “不知今夜,李馆主可否赏脸,配本王喝杯小酒?” 众人皆骂赵桓无耻! 李师师做了个深呼吸,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不行!” 被李师师果断拒绝,赵桓不由悻悻一笑:“呵呵,这也算是个回答。” 李师师再次发问:“既然王爷军事才能如此之高,不知关于太原府,可有见解?” 赵桓同样干净利落:“没有,太原府又不在本王辖区,轮得到本王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这个女人坏得很,处处挖坑。 明知道陛下一直防备着赵桓,却一而再的让赵桓把手伸向军事领域。 换做别人,还真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李师师倒也洒脱:“也是,太原不归王爷管。” 就在这时,铜铃声再次响起,赵桓的蔫坏嗓音接踵而至。 “不知李馆主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师师轻咬薄唇,竟然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若是寻欢作乐,吃酒作诗,什么时候奴家都没时间!” 等李师师挖完坑,赵桓犹不死心,继续追问:“巧了!本王一直有时间,待焚香论策结束,本王送李馆主回家如何?” “有本王保护,没人能够近李馆主半步。” 李师师心里不由阵阵好笑,这个赵桓,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 时而凶相毕露,极具攻击性,时而又当场摆烂,现在倒好,竟然变成了厚颜无耻的追求者。 这家伙,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现场的客人都看呆了,究竟是有多无耻的人,才会把焚香论策变成泡妞大会?! 第277章 共轭一女 偏偏赵桓这个臭不要脸的,明知道李师师是陛下的红颜知己,竟然还如此上杆子。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眼看着焚香论策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题。 李师师当即提醒道:“倘若王爷还问不倒奴家,那就只能算是平局了。” 想要赢?那还不简单! 赵桓当即坏笑道:“李馆主垂青之人,可是当今陛下?”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惊人,而是赵桓太无耻了,竟然又把李师师不愿回答的问题,问了一遍! 虽然歌姬心里清楚,赵桓只是单纯想赢,可还是忍不住娇嗔起来。 “王爷也太坏了?明知道这一题,馆主不愿回答,竟然又问了一遍。” “你就不能换个问题?” “老用同一招,有劲没劲?” 赵桓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李馆主又没有规定,同一道题不能问两次。” “怎么样李馆主?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你可想好了。” “只要你回答出来,红燕馆依旧是你的,倘若不答,那红燕馆可就归教坊司了。” 这时,歌姬们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光顾着跟赵桓搭茬,竟然把赌约给忘得一干二净。 “馆主,你可不能输啊!” “这回彻底完了,这个问题简直就是馆主的克星。” “倘若回答了,来红燕馆的常客,至少会跑掉一大半,若是不回答,红燕馆就直接归教坊司所有。” “王爷非要把咱们挤兑死才罢休。” “哼,谁让你们与他拉拉扯扯?现在知道厉害了!” 李师师无奈叹了口气,她依旧不能回答,除了因为红燕馆的生意之外,主要还是不敢轻易与陛下扯上关系。 纵使天底下所有人,都认为李师师和陛下有关系,亦无妨。 只要李师师没有亲口承认,就仅仅只是讹传八卦而已。 可是一旦承认,李师师就会被皇后盯上,是死是活,全凭皇后心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师师缓缓起身,冲赵桓行了一礼。 “终究是王爷赢了。” 焚香论策正式结束,赵桓获胜,但现场却没有半点欢呼,反倒尽是嘘声。 “呸!为了赢真是不择手段。” “真不要脸,赢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是,有本事去赢金国,那我才敬你是个汉子。” “同一个招式用两次,没有他这么无耻的。” “我还真以为他好心放了李馆主一马,结果是放长线钓大鱼,最后一题,极尽羞辱!” 面对人人喊打的处境,赵桓却毫不在意,直接站起身,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势。 不过赵桓并没有马上收回红燕馆,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师师,嗓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够听见。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陪本王喝杯酒,红燕馆就还是你的。” 李师师看向在场失魂落魄的歌姬,不忍她们沦落街头,只能无奈点头。 “奴家依王爷就是了。” “请王爷稍等,奴家准备准备……” 李师师默然转身,带着李玉兰离去。 见赵桓没有收回红燕馆,众歌姬又惊喜又疑惑。 不等她们开口询问,马波已经忍不住了,大声质问:“王爷难道违背赌约,与李馆主做了什么交易不成?” “这恐怕不合规矩?” 赵桓瞥了马波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哪都有你?滚一边去。” “本王是赢家,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你有个毛的关系?” 马波差点被噎死,他确实没资格插手,只能将消息如实禀告蔡京。 蔡京脸色凝重,他没想到,赵桓不仅连闯三关,还和李师师眉来眼去,偏偏陛下毫不在意。 这一切,已经有点出乎蔡京的预料了。 看来“伐王大计”还需从长计议。 朱琏接过殿前司卫士递上来的两万五千两银票,也有点晕乎乎的。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时辰,一千两直接翻了二十五倍,天哪,这比王府一年的俸禄还要多久。 朱琏就算再不爱财,也不由因这笔天降巨款而激动。 这就是无条件相信赵桓的结果! 郑庆云轻笑不止:“难怪有那么多人,上了赌桌,即便是倾家荡产也不肯回头。” “一千两银子转眼变成两万五千两,这暴利确实太诱人了。” “不过也多亏了王爷……” 朱琏平复了一下心情,把银票交给小夏,轻声回应:“王府禁赌,任何人胆敢赌博,都必遭严惩。” “本宫虽是无奈入局,但也绝不会私用特权免除惩罚。” “等回到王府,本宫就禁食三天,以儆效尤。” 郑庆云打心眼里佩服朱琏,虽然有些担心,但却并未阻止。 朱琏赢得盆满钵满,而现场参赌的官员,却输的头皮发麻,他们看向朱琏的眼神,既嫉妒又怨恨。 “那可都是我的俸禄啊!” “该死的,早知道我就压定王赢了……呸,不能压……压李师师顶多输钱,压定王可是要输命啊。” 就在众人羡慕嫉妒恨之际,武德司卫士的声音再次传来。 “陛下,王爷似乎和李馆主达成了某种交易。” “王爷并未收回红燕馆,李馆主则清退了客人,唯独把王爷留下了。” 韩木吕抓住机会,大声提醒:“陛下!定王分明是打算横刀夺爱。” 此言一出,赵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夺谁的爱?” 韩木吕脱口而出:“自然是夺陛下的爱。” 赵佶眼神冷若寒霜,厉喝道:“谁给你的胆量污蔑朕?罚你半年俸禄,降职半级!” 望着赵佶甩袖而去的背影,韩木吕直接僵在原地。 无论赵佶与李师师究竟有没有特殊关系,现在赵佶都必须避让,只因他决不能和赵桓共轭一女。 赵佶的目标是成为大宋明君,若是“父子共轭一女”的事传扬开来,岂不是成为天下笑柄? 区区一个歌姬,算得了什么?岂能与明君宏图相提并论?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终于如梦方醒,明白他们严重高估了李师师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第278章 真就只喝酒 第279章 百面师师 李师师坐在赵桓对面,一双美眸,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由感叹起来。 “坊间传闻,王爷暴戾,躁狂,疯癫,乃是汴京城最恐怖的人。” “可是在奴家看来,王爷却是汴京城最正直的君子。” “既已与王妃永结同心,便绝不会对其他女人产生兴趣,这份洁身自爱,真要让那些王孙贵族好好学学才是。” 面对李师师的盛赞,赵桓面带微笑,一一接受,心里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你才是君子,你们全家都是君子! “玉兰,拿酒来!” “姐姐,来了!” 听到李师师的呼唤,李玉兰推开门,端着酒壶,沿着楼梯款款而下,表情也是极为惊喜。 红燕馆八大歌姬,也纷纷推开门,或是端着酒杯,或是拿着果篮,犹如蝴蝶一般,汇聚到赵桓身边。 李玉兰看赵桓的眼神无比明亮。 “王爷今日真是让奴家大开眼界。” “汴京自称君子者无数,但多是沽名钓誉,色令智昏之辈。” “王爷虽凶名远扬,却是真真正正的君子。” “奴家先替姐姐,敬王爷一杯。” 李玉兰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放在桌上,眼巴巴的看着赵桓,眉宇之间尽是喜爱之意。 只可惜,王爷已经成家。 赵桓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好不容易靠着凶残果决的手段,在汴京站稳脚跟。 结果一不留神,成了什么狗屁正人君子。 戏还是要演下去,赵桓只能硬着头皮,一甩长发,回忆着酸儒该有的气场,摆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架势。 “什么君子不君子,尊重女性,不是应该的吗?” 此言一出,众女顿时目露亮光,小脸也跟着涨红起来,纵使她们想破头也想不到,汴京最顶流的权贵,竟然如此正派,没有半点腐朽习气。 李师师也大为惊讶,拂袖掩嘴,赞叹道:“仅凭这一句话,奴家就愿结交王爷。” 说完,李师师也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在旁侍奉的歌姬,连忙填满。 赵桓身为王爷,自然不必与她们对饮。 “巧了,本王留下饮酒,也正是有意结交李馆主。” “既然你有情我有义,岂不是一拍即合?” 李师师身为歌姬,酒量自然不俗,但此时脸颊竟然微微熏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劲太猛,还是被赵桓撩拨的。 “呵呵呵,好一个你有情我有义。” “王爷可太会撩拨人心了,明明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害羞。” “既然你我已是知己,那奴家可就直接点破了,料想王爷不会怪罪奴家。” 李师师轻轻点了下头,李玉兰便心领神会,直接带着歌姬们离开了。 至于小燕儿等人,她们是赵桓的人,自然不必退避。 “王爷的意图,奴家已经猜出七八。” “小燕儿所谓的文社,其实是王爷的耳目,可对?” 不愧是李师师,果然聪明! 赵桓毫不遮掩,满口承认:“没错,本王现在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稳定的消息来源。” “汴京凡是有能力,有权势,有钱财者,皆对本王敬而远之。” “就连易州来的军情,都要先通过兵部,才能传达到本王耳中。” “只要兵部稍微做点手脚,本王便耳目闭塞,后果不堪设想。” “消息灵通,才可先人一步。” 见赵桓如此豁达,李师师脸上笑意更浓,举起酒杯,又是一口下肚。 说是对饮,其实光李师师在喝,赵桓却滴酒没沾。 “王爷不仅有野心,心思也极为缜密细腻,偏偏又没有半点妇人之仁,出手便果决干练,不给人半点喘息余地。” “难怪就连公相,都不敢与您轻易撕破脸。” “王爷没有收回红燕馆,是打算让奴家,帮您建立这个所谓的文社?” 赵桓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李师师很显然就是这种人。 “没错!” “以李馆主在汴京的声望,想要什么消息得不到?” “作为交换,本王可继续严查汴京色户,如此一来,所有客人,都会汇聚到红燕馆。” “本王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你赚的盆满钵满,岂不是双赢?” 李师师靠在酒桌上,托着腮,若有所思。 这个灯下微醺美人儿的画面,就连赵桓都不由一阵气血澎湃。 不过今晚他是来谈事的,这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 李师师的托腮沉思,也并非真的在考虑什么,而是故意抻着赵桓,等着赵桓自己开口。 不出李师师所料,赵桓果然主动点破。 “李馆主与陛下也是知己,暗中与本王合作,若是被陛下知道,必遭清算。” “但常言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与本王共事,除了钱,本王还可以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李师师眼眸微动,笑着问道:“王爷知道奴家想要什么?” 赵桓脱口而出:“身份!” 李师师嘴角微微上扬:“呵呵,王爷想多了,奴家现在已经名利双收,又何须什么身份?” 赵桓却依旧笃定:“就算你名满汴京,依旧是个器物,不是吗?” 一个“器物”,直接像是针一样,扎进了李师师的心里,直疼得她难以喘息。 就算她再有名,再有钱,也依旧无法摆脱歌姬出身。 她这辈子,登峰造极,也只能当一个妃子。 次一点,便是找个大户人家嫁了,为妾。 至于正房夫人?想都别想! 说到底,李师师永远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受人编排。 李师师合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作为大宋第一名妓,李师师最厉害之处,就是能与任何类型的男人,以最舒服的方式相处。 说的再直白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先前的落落大方,才华横溢,或是刚才的娇柔妩媚,全都是伪装,为了迎合赵桓。 本以为,赵桓和其他男人一样,已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结果却发现…… 赵桓早就把她看透了。 第280章 军情告急 李师师的眼神逐渐平静坚定,就连语气都变得硬朗了许多。 “不愧是王爷,果然厉害,能看透奴家心思的人,可没几个。” “你说的没错,奴家越是得势,心里就越是空虚。” “纵使登峰造极,也只能当个小的,就连成为妃子,都要永远活在皇后的阴影之下,不敢有丝毫大意。” “奴家自然不甘心。” 看到李师师变脸,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惊讶,反倒更加欣赏喜欢了。 这种人,简直生来就是当“间谍”的材料。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赵桓直接开门见山。 “本王与陛下有约,只要能斩杀高拖山,便可封郑庆云为县君。” “李馆主应该知道,特赦也好,恢复民籍也罢,都是徒有其表,别人仍旧会抓住昔日污点不放。” “而一旦有了爵位,情况就截然相反。” “只要不进宫,你便可亲手掌控自己的命运。” 皇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权贵出身?县君根本不值钱,但是放在民间,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李师师果然动心,而普天之下,也只有赵桓能帮她赢得爵位,重新做人。 “王爷帮郑庆云获得爵位,乃是以高拖山的项上人头。” “为了奴家,又是以谁的人头?” 赵桓轻笑一声,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 “你只需要帮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会兑现承诺。” “怎么,你信不过本王?” 李师师当即笑了起来:“奴家当然相信,否则也不会跟王爷聊这么久。” 在赵桓的注视下,李师师故意拉了一下长袍,暗示赵桓,他差一点就得到了汴京男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赵桓心里很清楚,李师师可比小燕儿厉害多了。 此女犹如毒药,而且还是慢性毒药,不知不觉就会被她沁入骨髓。 为了避免犯错误,赵桓直接把小燕儿叫了过来。 “你回去准备一下,挑选一些精明的歌姬带来。” “以后一切听从李馆主的安排。” 小燕儿抓着赵桓的袖口,撅着嘴,可怜道:“奴家不想离开王爷,王爷行行好,把奴家留在身边。” “奴家给您捏腰捶腿,洗衣做饭。” 赵桓撤出袖子,没好气道:“你哪里是离不开我?分明是不服气,不愿意在李馆主手下做事罢了。” 被赵桓戳破心思,小燕儿顿时换了一张脸,嬉笑道:“王爷怎么这么了解奴家?是不是喜欢奴家啊?” 这群女人,能把王孙贵族玩的团团转,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桓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都不会相信她们的情深意切。 “你虽然精明奸猾,但还是太嫩了,在李馆主身边多学多看,也能有所长进。” “李馆主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红燕馆,到那时,这红燕馆自然是你的。” 刚才还不情愿的小燕儿,顿时点头如捣蒜。 “请王爷放心,奴家一定会听从李馆主的安排。” 文社的事情安排妥当,赵桓便着手准备最后一件事情。 “李馆主,本王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料理,该给你的好处,本王自然不会吝啬。” 李师师已经对赵桓彻底敞开了心扉,毕竟在这种人面前,根本不用伪装,反而一身轻松。 “这就见外了,奴家为了正名,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更何况帮个小忙?” “王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 赵桓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明日就是朱家大宴,同时也是王妃的生日。” “本王要给王妃举办一场,轰动全城的生日大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师师当即笑着点头:“好说,一切交给奴家就是。” “若非亲眼所见,断然想不到,堂堂大宋王爷,竟会如此宠爱结发妻子。” “普天之下,任谁家的女子嫁给王爷,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话也太过了! 但形容赵桓刚刚好! 赵桓厚颜无耻的点头承认,表示自己确实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这股无耻劲儿,令李师师又是一阵娇笑,而且还是敞开心扉,没有半点虚假的笑声。 一切安排妥当,见天色不早,赵桓也就告别红燕馆,转身离开。 望着赵桓的背影,李师师眼神不由一阵向往。 “天底下形形色色的男人见了那么多。” “有意图颠覆天下的枭雄,有才华横溢的雅士,更有君临天下的国君。” “但是像王爷这样的男人,却是头一次见。” 站在身旁的李玉兰,笑着陶侃:“姐姐是喜欢上王爷了?” 李师师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李玉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偏偏又极为疼爱妻子,试问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王爷已经成亲,咱们也就想想而已,可不敢真动情。” 闻言,李师师不由轻叹一声:“是啊,任她天仙下凡,也动摇不了朱琏的正妃之位。” “倒不是朱琏有多大能耐,而是王爷不肯。” “行了,按照王爷的吩咐,筹备大宴。” 二女开始着手准备,赵桓也朝着王府走去,结果刚到府门,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竟然是赵石岩。 “赵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咱们都是在家人,以后来了不必顾虑,直接进府就是。” 赵石岩没搭茬,一把抓住赵桓的袖子,沉声道:“我可没时间跟你客套。” “易州跑回来的传令兵,没去兵部,直接找到我,易州告急。” 赵桓瞬间眉头紧锁:“怎么会?” “难道岳飞挡不住常胜军的攻势?” 赵石岩叹了口气,无奈道:“敢战士也好,虎翼军战卒也罢,对付常胜军绰绰有余,可问题是,敌众我寡,物资经不起消耗。” “一旦物资耗尽,纵使你麾下将士再能打,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这正是赵桓的担心之处,易州府早就被上任知州给掏空了,余下的物资,根本无法支撑一场大战。 若是物资得不到补充,继续打下去,输的人一定是赵桓。 第281章 纯粹消耗战 第282章 朱家大宴 “如今闹得人心惶惶,理应追究其责任!” 韩木吕的一番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一来是因为纸包不住火,易州之战的消息,早晚会传到民间,纵使赵桓提前泄露,也担不上什么罪责。 二来赵桓是个什么德行,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为了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事,得罪赵桓那条疯狗,显然不值得。 反观韩木吕,倒是有点“没事找事”的嫌疑了。 韩木吕发现整个内廷竟然没有人响应他,不由老脸一红,甚是憋屈的缩了回去。 赵佶根本没有理会韩木吕,由于这里是内廷,而非朝会大殿,所以赵佶显得更加自在。 他攥着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时不时心不在焉的问上一句。 “诸位爱卿觉得,定王此举,可有何深意?” 蔡京拱手作揖,不急不缓道:“无外乎是投机取巧。” “定王自认在民间声望高涨,便故意将易州之战闹得沸沸扬扬,以此号召东北方向的民间义士,前往易州相助。” 众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蔡京的论断。 赵佶则继续涂抹着他的旷世大作,抽出一点精力,讷讷自语。 “王在民间确实小有名气,若真能得到天下豪杰义士的相助,朕也欣慰。” “不过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有名了,也未必是好事。” 旁观的韩木吕,对蔡京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言两语,就令陛下开始猜忌赵桓! 今天赵桓可以凭借威望,令北方义士支援易州,明天岂不是可以号召天下人,反抗陛下? 就在这时,赵佶的声音再次传来。 “王在朕心中,一直都是最得意的儿子,又是皇长子,若无意外,将来储君之位,非王莫属。”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可不希望这个儿子,被民间的所谓威望给拖累了。” “不过眼下,一切以易州府为重。” 在场都是老油条,自然立刻明白了赵佶的深意。 其一是嫌赵桓名气太大,必须打压! 其二注意分寸,莫要一鼓作气把赵桓给打死了,若是赵桓倒了,还有谁能守住易州? 蔡京等的就是这句话,刀子直接就递了上去。 “今日还有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引来百姓颇多非议。” “便是朱家大宴!” “朱伯材虽然是三朝元老,可再怎么说也是臣,可是朱家这排场,却不是一般的大。” “如今国家危难,朝野内外盛行勤俭之风,朱家如此铺张浪费,不仅带了一个坏头,还有简约之嫌!” 说到这,蔡京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周浦,沉声问道:“不知周郎中,如何看待此事?” 因为周浦的特殊立场,既保持中立,又看赵桓不爽,所以破天荒的得到了提拔。 已经升任礼部司郎中。 周浦自然明白蔡京的歹心,但又必须按照规矩办事,当即应声:“启禀陛下,公相所说非虚。” “早在数日之前,朱家就已经大肆宣扬,将所有族人尽数召进京中。” “若只是张灯结彩也就罢了,光是准备的宴席,就有足足八十道菜。” “这已经是严重的超出了朱家应有的规格。” “不过……” 周浦刚要提醒,朱伯材是三朝元老,应当予以优待的时候,就已经被蔡京打断了。 “周郎中可是清流铮臣的领袖,连他都这么说,足见朱家有多嚣张!” “分明是仗着定王之威,目空一切,连最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赵佶放下笔,接过太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心溢出的汗水,轻描淡写道:“既然朱伯材忘了,那就由公相去提醒提醒他。” 蔡京连忙行礼:“臣,遵命!” 同一时间的朱家,已经热闹非凡,凡是五服内的族人,悉数到场。 只因今日乃是朱家与定王府重修同好的大日子! 只要不出意外,朱家今日就可以达成共识,将全力以赴支持赵桓,从此以后,赵桓身后也将多出一个世家宗族力量。 这无疑是双赢的局面。 朱琏盛装打扮,带着郑庆云和两个贴身侍女,在内宅招待女人们。 昔日那些根本不拿正眼看朱琏的夫人小姐们,如今却换了一张嘴脸,不笑不说话,恨不得把朱琏捧到天上去。 “王妃殿下真是好福气,现在整个汴京,凡是女人家,谁不羡慕王妃?” “就是就是!王爷之凶不亚于虎,可偏偏是胸有猛虎细嗅蔷薇。” “若是我能有这般如意郎君护着,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都愣着干什么?姐妹们有多久没有给王妃行过礼了?趁此机会,补上?” “说的是!姐妹们,赶紧的。” 内宅几十个夫人小姐,齐刷刷起身,对着朱琏欠身行礼。 朱琏面带微笑,一一应下,只是这心里却始终冷冰冰的,根本就没有把这些所谓的族亲,太放在心上。 倒不是心眼窄,而是应了那句老话。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她们哪里是尊敬朱琏?还不是看在朱琏身后的男人? 不过场面功夫还要做足,朱琏抬起袖子,在众女面前一扫,举手投足尽是优雅。 “小夏,玉姝,凡是内宅的夫人小姐,每人赏赐一颗定王府的银瓜子。” 宫里赏金瓜子,王府自然是赏银瓜子。 所谓的“瓜子”其实就是打上了标记的小疙瘩,不值什么钱,象征意义大过实际。 当然…… 宫里的金瓜子另算,毕竟是纯金…… 众女接过银瓜子,纷纷塞进腰间荷包里,欣喜不已。 有那好事的,当场便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昔日穷得掉渣,如今连银瓜子都铸造了,呵呵呵……” “唯有最得势,最有钱的王府,才会准备银瓜子打赏下人,看来王妃是真的发迹了。” “废话,抱上定王的大腿,岂有不发的道理?”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什么叫抱大腿?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结发夫妻。” “我还不是因为羡慕嘛,当初谁能料到,废物定完会有今日这般造化?早知道如此,族里的姑娘怕是争破头的往定王府钻。” 第283章 名动京华 按说像郑庆云这样出身的女子,根本就没资格来朱家内宅。 朱家毕竟出过皇后,凡朱家女子都极为高傲,无论是当初最得势的朱凤英,还是嫁入定王府十年忍辱负重却依旧端庄不减的朱琏,都继承了钦成皇后的遗风。 朱家女子自然瞧不上歌姬,即便是对名动汴京的李师师,也是贬多褒少。 唯独看向郑庆云时,满心满眼尽是敬佩欣喜。 谁让郑庆云是朱琏认下的妹妹,更是赵桓亲点的后妃。 对于朱家族人而言,无论是抱上朱琏还是郑庆云的大腿,都可拉近与赵桓的关系,一步登天。 众女自然是极尽奉承迎合。 “郑小姐不愧是王爷看上的人儿,果然美艳绝伦。” “哪里是美艳绝伦?姐姐,你这叫用词不当!人家分明是花容月貌。” “就是,只有李师师那样的女人,才能用美艳来形容。” “呵呵呵,总之郑小姐亦是天生尤物,将来嫁入王府,余生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说王爷为了给郑小姐求县君之爵位,不惜与陛下豪赌,以高拖山项上人头为筹码?” “好一个英雄为美人的妙谈。” 虽说众女言语间尽是奉承,但心里的羡慕,却是实打实的。 对于汴京的权贵名流而言,赵桓自然是凶恶霸道,谈之色变。 可是对于女子来说,却又是一等一的如意郎君。 远了不说,光是眼前的郑庆云,就是因为与定王相遇,才一飞冲天,落在枝头变凤凰。 郑庆云脸皮薄,哪里经得住这般糖衣炮弹? “我能进入王府,都是王爷的恩赐,我这心里始终感恩戴德。” “终于英雄美人儿……在我心里,王爷确实是英雄,可我却未必是美人儿。” 听到这话,现场辈分最高的朱家婶子,不由调侃起来。 “哟,郑小姐也太谦虚了?就您这姿色,还不算美人儿?” “那我们岂不都是不堪入目了?” “放眼整个汴京,单论容貌,又有几个女子能压得住你?” 郑庆云被说的更加害羞了,她倒也实诚,竟然真的当着众女的面,数了起来。 “姐姐端庄大气,万万不是我能相比。” “李师师艳压群芳,才是真正的倾城尤物。” “虽从未见过显肃皇后,但是听王爷说,若是退回去十年,显肃皇后之绝美容貌,可动京华。即便已经统领后宫,年岁渐长,依旧是美丽威严并存。” “我出身小门小户,自然不敢与京中真正的千金贵人们争芳斗艳。” 起初,众女只是奉承郑庆云,却没料到,此女深得定王宠爱,竟还如此谦逊。 众女对郑庆云顿时充满好感。 朱琏虽然也赞赏郑庆云的谦虚温润性格,但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小夏和陈玉姝一直暗中观察着朱琏的反应,以便第一时间护主。 见朱琏似乎有些失望,二女立刻明白朱琏的心思,必定是觉得,郑庆云很难成为真正的王妃,永远只能给赵桓当小棉袄…… 毕竟这里可是汴京,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身为堂堂王妃,若不能独当一面,王府自然也就毫无威严。 不过小夏却很开心,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王府都只能有一个王妃,这更加证明了朱琏的不可取代。 内宅一片热闹,前院也不遑多让。 前来赴宴的族人和祝贺的客人,络绎不绝。 朱鹏等晚辈,站在大门处迎接客人,而赵桓和朱伯材等主人,则在大堂会见贵客。 凡是五品以下官员,或是侯爵以下者,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大堂。 而能够让赵桓接待的客人,自然是朝中大吏。 内廷来了不少人,蔡京也亲自到场,就连陈钊都蹭他老爹陈大友的关系,厚颜无耻的挤进了大堂里。 丫鬟看茶时,朱伯材不断冲赵桓使眼色,小声提醒。 “蔡京不请自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赵桓咧嘴一笑,示意岳父老泰山淡定,朝中大臣不请自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管看他们如何演这出戏就是。 韩木吕这两天憋屈的想死。 先是在赌局上输了钱,又被陛下惩戒,掉了半级官,最关键的是……整个过程,蔡京没有帮他说一句话。 这导致很多大臣,都觉得韩木吕失宠了,原本身边熙熙攘攘,如今袖边却是冷冷清清。 巨大的反差,令韩木吕实在难以接受。 为了重新得势,成为蔡京的左膀右臂,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赵桓作对,向蔡京展示他的价值。 “自从艮岳的筹资大会结束,汴京可是很久没有这么喜庆过了。” “老夫前来沾沾喜气,敢情王爷和朱大人莫要见怪。” “不过……老夫至今搞不清,今日大宴的缘由是什么?” 朱伯材皮笑肉不笑,心里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蔡系党羽一露面,准没好事! 面对韩木吕假惺惺的询问,朱伯材也只能耐着性子回应。 “老夫离京多年,致使朱家与王府之间的关系,日益冷落,如今举行大宴,便是重修同好。” 听到这话,韩木吕煞有其事的长“哦”了一声。 “也就是说……没有缘由?” 朱伯材脸色一沉,语气也跟着生硬起来:“老夫不是说了吗?重修同好,便是缘由。” 韩木吕当即大笑出声:“这可算不上什么缘由。” “自陛下举办筹资大会以来,试问汴京大臣,可曾有人举办过这等规模的宴会?” “陛下早就说过,万事从简,国事为先。” “在这个举国奉行勤俭之风的氛围下,若无正当理由,朱家这般大操大办,恐怕不合时宜?” 朱伯材向来恪守规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韩木吕,只能端起茶杯,故作喝茶,实则提醒赵桓,好女婿,该你上了。 赵桓则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压根就没正眼看过韩木吕,始终在以批判性的目光,审视着朱家的俏丫鬟。 “确实是不合时宜。” 听到赵桓的话,韩木吕眼睛一亮:“王爷也承认了?” 第284章 姜还是老的辣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承认了,又如何?” “不合时宜,不代表不合规矩。” “只要法无禁止,本王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不着。” 前一刻还暗暗兴奋的韩木吕,下一刻又差点被呛死。 他在汴京当了半辈子官,谁都不怵,唯独畏惧赵桓,只因这厮太过猖狂,简直就是个刺头,只要不合他心意,轻则当面怒怼,重则直接问候对方列祖列宗。 正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赵桓粗暴利落的回应,韩木吕根本接不住,可是又不能退怯,毕竟蔡京就在旁边看着呢。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身为王爷,更应该身先士卒,起到表率作用。” “易州府物资告急,王爷却在汴京大操大办,挥霍无度,不仅无情更是无义。” 面对韩木吕甩过来的高帽子,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戴上了。 “韩大人真是为本王操碎了心。” “这场朱家大宴,本王确实花了钱。” “你猜怎么着?” “朱家没说什么,本王也乐意,陛下也没有禁止,偏偏有人不愿意了,在这里说三道四,犹如跳梁小丑一般。” 这话直接把韩木吕给激怒了,他猛然站起身,低喝道:“王爷,你说谁是跳梁小丑?” “你这分明是在侮辱朝臣!” “早在先祖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立下规矩,言官无罪。” “朝臣进言,即便是陛下,也不会当面驳斥,王爷却如此羞辱本官,难道连宗法祖制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大宋毁就毁在“言官无罪”这四个字上。 赵桓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见韩木吕搬出宗法祖制,在场又有一众内廷官员虎视眈眈,赵桓却丝毫不怯场,冷笑回应:“本王没说你有罪,你有说话的权力,本王听了不爽,自然也有大耳刮子抽你的权力。” 韩木吕脸色更加难看:“殴打朝臣,更是大罪!” 赵桓笑容更甚:“打是亲,骂是爱,难道韩大人没有听说过?本王这是疼爱你,岂能是殴打?” 韩木吕每次与赵桓对峙,都会被气的浑身哆嗦,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一甩长袖,既无奈又愤恨道:“你这分明是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赵桓胡搅蛮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皇长子,尤其是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的皇长子,胡搅蛮缠反倒成了特权。 老子就跳,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用“废储”来威胁老子呀! 现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赵桓简直就是韩木吕的克星。 这个朝堂老狐狸,每次都要被赵桓挤兑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却又无计可施。 蔡京苦笑一声,对韩木吕最后一丝幻想,也终于破灭了。 继续让韩木吕对付赵桓,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蔡京当即轻咳一声。 这一声咳嗽,令整个前堂为之一静,所有官员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蔡京身上。 这份官威,不亚于童贯巅峰时期。 就连赵桓都笑眯眯的看向蔡京,心里暗暗冷笑:“老家伙,你不是挺能忍的吗?终于憋不住,准备亲自出手了?” “本王等的就是你!” 蔡京自然知道,亲自与赵桓对峙,绝非明智之举,毕竟这个王爷太混账了。 可是身边的党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朱大人乃是三朝元老,举办家宴,就算是超出规格,也可获得特许。” “抓住这点小毛病,大做文章,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韩木吕听的,言下之意,你可以回去养老了。 韩木吕眼神彻底绝望,作为昔日蔡京的左膀右臂,他甚至连跟赵桓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赵桓给整死了。 处处失利,以至于蔡京对他彻底失去信心,这对于韩木吕而言,无异于仕途尽毁,只能黯然退场。 就在这时,蔡京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朱家大宴,本是喜庆之事,但身为京官,该守的规矩却不能有丝毫差错。” “按照宗法祖制,文人集会,并无特殊限制。” “但武人集会,却有严格规定。” “不知今日有多少武将前来赴宴?” 蔡京口中的武将,并不是特指冲锋陷阵的骁将,凡是跟军事挂钩的官员,全都算在内。 朱伯材本就是吴康军节度使,朱家担任军事官职者,不下十余人。 就连赵桓,都是虎翼军节度使。 再加上一些不请自来的所谓客人。 这么算下来,朱家大院此时汇聚的武将,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这么多武将私下里聚会,打算干什么?莫不是要谋朝篡位?! 朱伯材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蔡京一出手,便是蛇打七寸! 反观蔡京,压根就没把朱伯材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蔡京的对手只有一个,便是赵桓! “定王打算如何解释?” 仅仅是一瞬间,现场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这个问题答不好,轻则遭到陛下猜忌,重则直接问罪! 可偏偏赵桓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翘着二郎腿,腿还一个劲儿的抖,哪有半点王爷的气势?简直就是个街溜子。 “易州告急,本王专门借助朱家大宴这个机会,邀请诸位武将齐聚一堂,集思广益,谋划战略部署。” “不知这个解释,蔡京,你可还算满意?” 此言一出,现场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赵桓是否……直呼蔡京名讳? 上至陛下,下至群臣,皆是称呼蔡京为公相。 就算是蔡京最亲近的人,也是称呼他的“字”也就是“蔡元之”。 赵桓直接叫出“蔡京”二字,虽然身为王爷,并无不妥,可是却明摆着,没把蔡京当回事。 而且故意用身份,压蔡京一头。 蔡京也愣了一下,但转眼就恢复了平静,当初赵桓对付童贯时,甚至连名都不叫,讽刺其为“阴阳人”。 若是轻易动怒,就输了办成,蔡京自然不会轻易赴童贯的后尘。 他当即拱手应下:“王爷的解释,勉强合理。” 这份从容,连赵桓都不由感叹,这都不气?看来这老家伙,比童贯还难对付! 第285章 王爷的套路 赵桓这个回答的精妙之处在于,他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反正就算赵桓喘口气,都会遭到陛下猜忌,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虱子多了不咬。 “蔡京……” 赵桓当着所有人的面,继续直呼蔡京名讳,而且越叫越顺嘴。 “易州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本王借助今日大宴,为易州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筹集军费,补充物资。” “与当初陛下在艮岳举行的筹资大会,乃是异曲同工。” “难道你连本王筹资助战一事,都要干预不成?” 面对赵桓的反问,蔡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老臣不敢。” “王爷心系易州战事,老臣打心眼里佩服,也正好趁此机会,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说话间,蔡京从袖子里取出五十两银票,递了上去。 “老臣向来两袖清风,虽有心助王爷一臂之力,怎奈何囊中羞涩,这五十两银子,也是老臣的一点心意,希望王爷不会嫌弃。” 整个大宋众所周知的巨贪,竟然自称两袖清风?果然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而且蔡京此举,还有一层用意。 别看只有五十两银子,但里面也包含了“人情世故”。 赵桓若是拒绝,便是嫌钱少,若是接受,就相当于欠了蔡京一个人情。 虽然此举,不会对赵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也足够恶心人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伯材,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 “定王和蔡京,果然是棋逢对手,你来我往,举手投足之下,尽是刀光剑影。” “你进我一吃,我还你一丈。” “换做旁人,恐怕无法在这二人面前,撑过三个回合,韩木吕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暗暗期待起来,不知赵桓会如何应对蔡京这个不伤人却恶心人的“小动作”。 赵桓再一次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行事做派。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伸手拽出银票,塞进了袖子里。 蔡京眼睛一亮,貌似谦卑,实则嘲讽:“区区五十两银子,让王爷见笑了。” “不过就算银子再少,也是为易州战事添砖加瓦。” 赵桓岂会不知蔡京的鬼心思? 当即笑着回应:“莫说五十两,即便是五十文,那也是钱,本王自然照单全收。” “本王替陛下,谢谢你为大宋江山社稷的付出。” 此言一出,在场官员无不暗暗赞叹。 赵桓三言两语,直接把他的事,变成了陛下的事。 易州之战由赵桓全权负责不假,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到底,赵桓只是个“打工的”,陛下才是幕后大老板。 那么这五十两银子的人情,自然要由陛下承担。 不过前提是,蔡京有胆量让陛下蒙他人情! 蔡京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去,连续两次交手,竟然全都无功而返,这令蔡京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堂堂公相,大宋六大权相之一,竟然斗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狗屁王爷? 这要是传扬出去,公相的威望,岂不是大打折扣? 蔡京不再试探,直接显露杀意:“听说王爷,号召天下义士,为易州输送物资?” “没想到,王爷在民间的声望,已经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 朱伯材心里咯噔一声,很显然,蔡京是在暗示赵桓笼络天下人心,意图谋朝篡位。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那可就不是废长立幼那么简单了。 朱伯材连忙冲赵桓使眼色,示意他小心应付。 结果…… 赵桓这厮竟然依旧翘着二郎腿,没有丝毫紧张感可言。 “不知,你说说的声望,指的是什么?” “天下文人对本王诗才造诣的崇拜?还是热血志士,对本王灭掉常胜军新兵营的亢奋?” “亦或者,小苑诗会上,以少敌多,击败郓王,受到汴京百姓的追捧?” “就连汴京色户歌姬,都对本王充满敬仰。” “蔡京,你倒是说清楚了。” 众人啧啧称奇。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赵桓这么不要脸的。 他说的前三个壮举,确实在天下掀起了轩然大波,拥趸者众。 但是号称情圣,受色户歌姬的敬仰崇拜,纯粹是无稽之谈。 几个文官,直接坐不住了,冷嘲热讽起来。 “王爷未免太自信了?” “难不成,整个汴京的歌姬,全部垂青于你?即便是你貌比潘安,诗比李白,情比牛郎,也不至于受天下女子垂青?” “就是,脸皮也太厚了,别以为和李师师夜饮红燕馆,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人见人爱的情圣。” 他们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只因在红燕馆,都有各自的红颜知己。 赵桓笑而不语,只是看着蔡京,无比挑衅的耸动着眉毛。 蔡京脸色已经有些阴晴不定。 就算他能未卜先知,也无法料到,赵桓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本想给赵桓扣一个“功高盖主,意图谋反”的罪名,结果赵桓这厮,竟然主动把帽子戴上了,而且还支棱着脑袋。 这招反其道而行之,当场把蔡京给整不会了。 已经失势的韩木吕,坐在末席,心里竟然一阵幸灾乐祸。 “蔡京,你不是觉得我没用吗?” “现在亲自对上赵桓,感觉如何?” “这个混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任谁也摸不清他的脉络。” “从你自认为已经摸清赵桓套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站在陈大友身后,目睹全程的陈钊,已经对赵桓佩服的五体投地。 “爹!不提政治手腕,光是这口舌之利,普天之下,恐怕已经没人是王爷的对手。” “连蔡京,都输的如此狼狈。” “哈哈哈,咱们陈家能和定王府永结同好,真是下对了注。” 蔡京越是吃瘪,陈大友心情就越好,因为这无疑证明了陈家抱大腿,抱对了。 “钊儿,陈家的兴衰就看你了。” “你可要把王爷给伺候好了。” 陈钊一趴胸脯,自信无比:“请爹放心,我对王爷比对亲爹还好!” 陈大友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混账,说什么呢!” 第286章 朱家大动员 蔡京连番失利,就连身边的党羽都有些慌神,连忙冲蔡京使眼色,莫要被赵桓给绕进去。 赵桓这厮,最是善于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一旦陷入赵桓的思维逻辑里,便会被赵桓牵着鼻子走。 蔡京这才如梦方醒。 继续与赵桓纠缠下去,纯粹是自讨苦吃,必须想办法抓住赵桓的把柄,然后一击致命,方为上策! 就在这时,朱鹏跑了过来。 “爷爷,姑父,宾客都已经到齐了。” 朱鹏来的正是时候,朱伯材当即起身,云淡风轻道:“既如此,大宴就开始。” 前院的宾客,根本不知道大堂里的剑拔弩张,现场热闹非凡。 而所有人来到朱家的唯一目的,就是结交赵桓。 众人推杯换盏之间,张口闭口离不开赵桓。 “诸位,此次易州告急,对于朱家而言,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我们鼎力相助,帮易州府渡过难关,便可重新获得定王的信任。” “说的没错,锦上添花怎能与雪中送炭相提并论?” “现在维系朱家和王府的关系,乃是头等大事。” 酒过三巡,赵桓和朱伯材这才露面,本就热闹的前院,瞬间沸腾起来。 众人纷纷起身,冲着赵桓作揖行礼。 “拜见王爷!” 感受到朱家族人的炙热目光,赵桓心里也暗暗兴奋,单打独斗这么久,终于有了家族力量的支持。 这对于定王府的未来发展,益处不可估量。 赵桓倒也豪爽,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杯,冲着众人一推。 “无论是朱家族人,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齐聚一堂,以后就都是自己人。” “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诸位能与定王府,风雨同舟,共创未来。” “本王以茶代酒,敬诸位。” 由于赵桓在汴京的名声实在是太凶恶了,以至于在场的宾客,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而此时见到赵桓如此好爽大气,众人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敬王爷!”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的朱伯材,看到如此盛况,心里也不由一阵得意。 为了进一步修复朱家和王府的关系,朱伯材语重心长道:“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易州告急。” “王爷麾下将士,虽然勇猛无当,杀的常胜军贼寇丢盔卸甲,扬我大宋国威。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易州府物资已经严重短缺。” “而易州,乃是王爷治下,更是核心利益。” “越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们朱家人,就越是要坚定不移的与王爷站在一起。” “老夫在易州方面,实在没什么人脉,便只能以钱财相助。” 说到这,朱伯材使了个眼色,朱鹏立马抱来一个木匣子。 随着木匣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银锭,虽然都是十两锭,但目测至少也有一千两银子。 朱鹏扯着嗓子,大声介绍:“这一千两银子,乃是我家老爷子,自掏腰包,资助易州之战。” 在众人的注视下,朱鹏直接把钱匣子放在赵桓面前,兴奋道:“请姑父收下,这笔钱,不只是为了姑父,更是为了易州和大宋江山社稷。” 既然朱伯材如此豪爽,赵桓自然不会驳了岳父老泰山的面子。 当即一挥手,侯在身旁的长福,便将钱匣子收下。 然后赵桓亲自冲朱伯材行了一礼。 “多谢岳父相助,待本王平定了易州叛乱,再与岳父好生畅饮一番,聊表谢意。” 朱伯材借坡下驴,轻捋胡须,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说,眼下王爷自然是以易州为重。” 在朱伯材的带动下,现场的朱家族人,纷纷展现诚意。 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作揖行礼,满脸真诚。 “在下虽然囊中羞涩,但却喜好广交朋友,即便是易州一带,也有不少至交好友。”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在下就可快马加鞭奔赴易州,联合当地的好友,将物资送往易州府。” 赵桓现在最缺的就是输送物资的队伍,当即给予白衣青年盛赞。 “好样的!” “这才是朱家族人!”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赵桓的询问,白衣青年脱口而出:“朱炳”。 赵桓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欣赏之意:“很好,本王记住你的名字了。” “何时奔赴易州,本王不给你设限,只有一言,越快越好。” “等你从易州府回来,本王亲自在王府设宴,专门为你接风洗尘。” 朱炳受宠若惊,紧接着昂首挺胸,满脸尽是骄傲得意。 “多谢王爷厚爱,我现在就奔赴易州!” 话音落,朱炳已经转身,快步朝着院门而去,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反倒深得赵桓之心。 众人见状,无不暗生羡慕。 “王爷亲自设宴,为朱炳接风洗尘?这是何等殊荣!” “朱炳虽然是五服内的族人,但关系却是最远的,在族内一直不受重用,若王爷真给朱炳接风洗尘,单凭这一点,朱炳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王爷的核心利益是易州,而朱家的核心利益却是王爷。” “谁能得到王爷的赏识,谁就能在朱家平步青云。” “那还等什么?!” 现场的族人受到鼓舞,急不可耐的表态。 “我虽然在易州没有朋友,但马上就可以拉起一支队伍,直奔易州。” “光有人还不行!我出钱,三千两银子!” “有钱未必就能买到粮食,毕竟需要就近采买,巧了,我认识好几个易州粮商!” “除了粮食,还有武器,尤其是箭矢,工部郎中欠了我一千八百两银子,我现在就让工部郎中还钱,拿不出钱,就想办法,给王爷拨付箭矢抵债。” “你们难道打算靠两条腿跑到易州去?老夫家中养了三十多匹马,可全部贡献出来。” “还有我,我也有十匹马。” “我有八匹!” 就算是赵桓此时也兴奋无比,光是动员一个朱家,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战争潜力,易州困境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这可比单打独斗强多了! 第287章 送钟贺礼 位于前堂的蔡京,看着院外赵桓一呼百应的场面,表面还算沉得住气,心里却已经阴冷到了极点。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事实一再证明,赵桓这条潜龙一遇风云就会直冲天际。 昔日的定王府,就是囚禁这条潜龙的天牢。 而现在,赵桓却突破了枷锁,不仅正在逐步掌控易州,更是获得了朱家的全力支持。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连曾只手遮天的六大权相,都无法再镇住这条腾飞的巨龙。 不过好在蔡京并非无计可施,他真正的杀招还没有用出来。 在蔡京的眼神示意下,蔡系党羽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不到盏茶时间,一个身穿绿色官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迈步走进朱家大院。 起初,众人并未注意到此人,依旧在向赵桓敬酒。 遭到无视,男子也不在意,双手合拢,冲着远处的赵桓自顾自的行了一礼,高呼道:“下官蔡征,特地前来为定王妃,做寿!”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朱家大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朝着男子看去。 能够站在朱家大院的人,哪个在汴京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众人一眼认出,这个身穿绿色官服,身为翰林院学士的男子,竟是蔡京的孙子之一,蔡征! 而且…… 蔡征姿态尽显谦卑,但言语间却尽是挑衅。 朱琏年纪轻轻,做的哪门子寿?! 四十岁以上的人过生日,才叫做寿,普通人二十岁到四十岁根本就不过生日,达官显贵则称之为“诞辰”。 若蔡征真是来祝贺,应当称为:“祝贺定王妃诞辰。” 年轻人做寿,既有“不三不四”的贬义,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咒朱琏早死。 可以说,蔡征一开口,就把赵桓给得罪了。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蔡征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赵桓深知朱琏的命运,按照历史演进,再有三年,朱琏就会不堪受辱而自尽。 尽管赵桓已经竭尽所能,改变朱琏的命运,但有人咒朱琏早死,还是直接触及了赵桓的逆鳞。 感受到赵桓的凌厉目光,蔡征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直起身,满脸笑意。 “下官仰慕王妃已久,趁着大吉之日,特地携重礼,前来为王妃祝寿。” “祝定王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词都是好词,但是从蔡征嘴里说出来,却全都变了味。 这还没完,蔡征一挥手,仆人就捧着一座小金钟,来到院子里。 这座小金钟,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却是由纯金打造,价值不菲。 “这座金钟,希望王妃能够喜欢。” 送钟。 送终?! 蔡征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朱家大院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赵桓身上。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爱妻如命? 胆敢在赵桓面前如此诅咒朱琏,除非是活腻歪了,可偏偏……蔡征乃是蔡京的孙子,就算赵桓再暴戾,也绝不可能当着蔡京的面,手刃蔡京子孙。 朱伯材手心止不住冒汗,他太清楚赵桓的性格了,见赵桓脸上笑意尽失,眼神逐渐冰冷,生怕赵桓一怒之下,血染大宴。 不等赵桓开口,朱伯材便厉声呵斥:“岂有此理!” “蔡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诅咒王妃,信不信老夫现在就禀告陛下,严惩你这悖佞狂徒!” 蔡征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倒大笑起来:“既如此,朱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宫告状啊!” “汴京城内的翰林院学士,多如牛毛,少我一个又何妨?” “即便是革职,你觉得我在乎吗?” 朱伯材一阵语塞,以蔡家的势力,就算蔡征被革职,依旧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且只要蔡京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蔡征,重新谋个差事。 可以说,朱伯材拿蔡征毫无办法。 蔡征也压根就没把朱伯材放在眼里,哼笑一声,懒得理会,视线落在赵桓身上,阴阳怪气道:“不知下官这份厚礼,王爷觉得如何?” 赵桓心里很清楚,蔡征来闹事,自然是受到了蔡京的指使。 派亲孙子来宣战?蔡京也算是下了血本。 赵桓上下打量着蔡征,明知故问道:“汴京的官员太多,一个小小翰林院学士,毫无名气可言,本王实在是认不出,不知你是何人?” 在场的朱家族人,心里一阵好笑,暗叹不愧是赵桓,一开口,就把蔡征踩到了泥地里去。 蔡征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转眼就恢复如初。 不急不缓的拱手自报家门:“下官蔡征,翰林院学士,公相之孙,不知可否入得了王爷的法眼?” 赵桓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蔡征:“原来只是一个翰林院学士,本王还以为你是宰相呢。” 蔡征自然能够听出赵桓这番话的深意。 其一是警告蔡征,本王连你爷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一个小孙子。 其二翰林院学士没有品级,既然来祝贺,那就要有个祝贺的样子。 蔡征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败坏赵桓的声誉,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算付出点代价也无妨。 反正身为蔡京的孙子,当不当官,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蔡征动作利落,直接跪倒在地,冲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 “下官,拜见王爷。” 不等赵桓开口,蔡征已经直起身,轻描淡写的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仿佛毫不在乎赵桓的下马威。 “礼也送了,头也磕了,现在下官能否将礼物,送到王妃面前?”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王爷。” “这份重礼,可是凝聚了无数大宋子民的心血,唯有此物,配得上王妃的身份。” 子民的心血? 赵桓眉头一挑,沉声问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蔡征阴笑不断:“这座小金钟,乃是由城外百姓合力出资打造,共计六个县,涵盖数万百姓。” “总共花了十万两银子。” “礼重情义更重,王爷可不要拒绝了百姓的一番好意,哈哈哈。” 第288章 修庙风波 就算金钟很值钱,但是距离十万两银子,却天差地别。 蔡征的一席话,令赵桓更加疑惑,不明白这厮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偏偏就在这时,赵石岩突然来到朱家,看到赵桓站在台阶上,便径直走了过来。 “赵桓,出事了!” “刚才有人来开封府报官,说是近期一直有人,在以为定王修庙的名义,大肆敛财。” “上至乡绅,下至百姓,无一例外,全部要上缴泥瓦钱。” “数额之大,足有十万两之巨!” 赵桓不由眉头微皱。 赵石岩所说之事,与蔡征刚才的胡言乱语,竟不谋而合。 这意味着,蔡征一直在暗中谋划,为的就是借助朱琏诞辰之日,彻底败坏定王府的声誉。 自古以来,民间就有为王公大臣修祠建庙的习惯。 但只有真正的功臣良将,才能获得这等殊荣,出资者也以乡绅富贾为主。 蔡征搞这一出,无外乎是想给赵桓扣一个“劳民伤财”的罪名,令天下百姓唾弃。 几乎是赵桓刚捋清头绪,蔡征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这座小金钟,既是送给王妃,亦是送给王爷。” “待城外的定王庙兴建完毕,还请王爷亲自将这座金钟,挂在门楣之上。” “以定王之威,护我大宋万民。” 此言一出,现场愕然。 强行从百姓手里筹集十万两银子,为还在世的王爷建庙,这种事,也就蔡家人干得出来,这也太无耻了。 赵石岩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即冲蔡征低喝道:“大胆!” “谁允许你私自向百姓募钱!” “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将致使多少百姓,食不果腹,妻离子散?” 面对赵石岩的呵斥,蔡征依旧昂首挺胸,也不回应。 一直坐在前堂的蔡京,此时却走了出来。 “赵大人,你好大的官威!” “修庙一事,乃是百姓自发,征儿虽参与其中,但也只是出了点力气而已,真要问责,不如你将汴京城外的百姓都抓到开封府,严加审问如何?” “再者说,百姓为王爷修庙,自然是因为王爷配得上,否则为何百姓不给本官修庙?” 赵石岩明知这一切,都是蔡家人干的好事,却又毫无办法。 毕竟负责“筹钱”的人,都是各县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又仰蔡家人的鼻息。 至于老百姓,哪里知道究竟是谁在筹钱? 他们只知道,自己养家糊口的钱被人夺了去,用途便是给定王修庙。 那么这份怨恨,自然是要发泄在定王身上。 蔡家人此举,不可谓不毒! 这倒还算其次了…… 一旦定王庙真的开始大肆兴建,到时候像“劳民伤财,欺压百姓”等罪名,自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往赵桓脑袋上套。 而就在蔡家人逐渐展露出凶狠獠牙之际,消息也传到了内宅。 “王妃殿下,前院有人来给您做寿。”朱家丫鬟在门外,小声禀报。 闻言,朱琏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目光。 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可她毕竟才二十来岁,这生日不过也罢。 况且现在赵桓正在为易州战事殚精竭虑,朱琏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赵桓添堵。 朱琏只希望所有人都忘记她的生日,将全部精力投入易州府方向。 结果突如其来的祝贺,让朱琏有些措手不及。 偏偏屋子里都是女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什么?今天是王妃的生日?王妃殿下,您怎么不早说啊?” “请王妃赎罪,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去准备礼物,恐怕也来不及了。” “大家别慌,王妃向来勤俭,正是因为担心大家胡乱花钱,才闭口不提。”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竟然还记着王妃的诞辰。” 众女议论之际,郑庆云却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连忙凑到朱琏身旁,压低嗓音:“姐姐,你听见刚才丫鬟说什么了吗?” “做寿?姐姐这么年轻,做的哪门子寿呀?” “是不是我多心了?总感觉……这话里处处透着挑衅。” 朱琏也意识到了,怀疑前院可能出了事,她当即带着郑庆云,迈步朝前院走去。 众女见状,也莺莺燕燕的跟随在身后。 等来到前院,朱琏一眼就看见了那座醒目的金钟。 大喜之日,却来送钟? 这哪里是祝贺,分明是来宣战!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在与蔡家人唇枪舌战的赵石岩,已经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赵桓。 朱琏意识到情况不妙,迈步走到赵桓身旁,轻声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见朱琏来了,赵桓清冷的表情才随之缓和,露出一抹惯有的笑意。 “王妃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有人来找茬。” 赵桓回答的轻松利落,朱琏反而更加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当认出蔡征的那一刻,朱琏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蔡京的几个孙子里面,就属蔡征最是阴险狡诈。 这家伙来了,准没好事! 诞辰送钟的缺德事,也就蔡征能干得出来。 当听到赵石岩提及建庙一事,朱琏不由在袖子里偷偷攥紧了拳头,一股压力,瞬间笼罩全身。 郑庆云不知其中厉害,还一脸诧异:“给王爷修庙?蔡家人为何要对王爷这么好?”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笑了出来,摇头感叹道:“庆云,你也太天真了。” “蔡家人要修的这座庙,乃是本王的墓冢。” 郑庆云一愣:“王爷,你可别吓唬奴家……” 站在旁边,义愤填膺的朱伯材,直接插了一嘴:“王爷没有吓唬你。” “虽说此事是蔡家人搞的鬼,王爷根本不知情,但所有的责任,却全都要由王爷来承担。” “百姓不知情,只认定王庙这三个字。” “官员虽知情,但是迫于蔡系党羽的淫威,只能助纣为虐。” “而陛下……根本不在乎来龙去脉,陛下只需要一个能够随时处置王爷的正当理由。” “郑小姐,你记住了,活着的神只有一个,便是陛下。” 郑庆云这才意思问题的严重性,倘若定王庙真修起来,王爷岂不是成了第二个神? 第289章 当众觊觎王妃 蔡征这一手也太恶毒了,不仅会令百姓记恨赵桓,就连陛下也可随时用“以下犯上”来惩治赵桓。 蔡征眼睛很尖,发现朱琏来了,不由眼睛一亮。 他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朱家长女,果然拥有倾国倾城之姿,只可惜嫁给了赵桓这个混蛋! 若是朱琏未婚,蔡征说什么也要将此女拿下! “翰林院学士蔡征,仰慕王妃已久,特意前来为王妃祝寿。” 蔡征无视朱家人的异样目光,堂而皇之的来到朱琏面前,拱手作揖,摆出一副自认为潇洒的架势。 “除了小金钟之外,在下还额外准备了一件礼物,王妃可按照心愿,任选其一。” 只听蔡征说了一声“送上来”,两个仆人就一左一右,举着一个木质衣架走了过来,衣架上摆着一件华丽至极的袆衣。 纯金走线,镶嵌着璀璨的珍珠,这种级别的袆衣,已经仅次于宫中贵人们的服饰了。 更是宫外女人,能够接触到最高规格的礼服。 朱家人虽然对蔡征深恶痛绝,但看到这件袆衣,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这个蔡征,还真下血本啊!” “哼,毕竟是蔡京的孙子,自然不差钱。这家伙去翰林院,只不过是为了熬资历罢了。” “没错,翰林院学士多如牛毛,但只有各殿各馆的大学士才值钱,可以说,大学士才是普通官员和重臣的分水岭。” “蔡征到底要搞什么鬼?” “他该不会是觊觎王妃?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这回不一样,这家伙仗着是蔡京的孙子,显然没把王爷太放在心上,王爷就算再暴戾,也绝不会对蔡征痛下杀手。” “那这回可就麻烦了。” 朱家人眼神无不流露出一抹落寞,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今天这样的盛况,结果却被蔡家人生生打断了。 偏偏蔡京是当朝权相,只要陛下没点头,谁也不敢碰蔡京一根汗毛。 正是因为有蔡京的羽翼保护,蔡系党羽才如此猖狂。 朱琏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别说区区一件袆衣,就算是蔡征把整个汴京买下来送给她,她心里都不会产生半点涟漪。 “多谢蔡公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至于礼物,怎么拿来的,就怎么拿回去。” “自本宫嫁入定王府以来,就从未收过外人任何礼物。” 被朱琏直截了当的拒绝,蔡征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下官早就听说过王妃的美誉,身为堂堂王妃,却勤俭持家,一件袆衣穿到破洞都舍不得扔。” “虽然简朴,但却是大宋最有气势的王妃,谁若是娶了王妃,简直就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若王妃以后与王爷和离义绝,下官定要八抬大轿,将王妃娶进蔡家,哈哈哈,王妃如此旺夫,必能让我蔡家兴盛百世。” 所谓的“和离义绝”,与单方面的休妻不同,乃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合法离婚。 当然了,普通老百姓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只有娘家势力极强的女子,才有资格向夫家提出“和离”。 但朱家势力再强,也强不过赵家,毕竟整个大宋都是赵家的,所以对于王妃而言,也没有“和离”这个选项。 蔡征这番话,纯粹是恶心调侃朱琏。 不等朱琏开口,朱家人已经不干了。 朱鹏指着指着蔡征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娘才和你爹和离义绝!” “你个混蛋,竟敢对王妃如此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面对朱鹏的呵斥,蔡征却阴笑不断:“就凭你这个废物?” “你倒是把我打出去看看?借给你一百个胆子!” “话说回来,当初你被赵桓打的满地找牙,如今却又对赵桓百依百顺,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朱鹏被蔡征骂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 朱伯材见状,也黑着脸低喝道:“蔡家虽然权势滔天,但我朱家也不是泥捏的,你大闹我朱家大宴不说,还当众诋毁王妃,难道以为真没有人能治得了你?” 蔡征不由仰头大笑:“哈哈哈,朱大人真是老眼昏花,分不清好坏了。” “自王妃嫁到定王府以来,可曾过一天好日子?” “亲女儿如此拮据,你这个当爹的却不闻不问,我都替你害臊。” 就在这时,蔡京也开口了:“晚辈们之间的摩擦,朱大人不好插手?” 有蔡京撑腰,一众蔡系党羽,顿时引言怪气的嘲讽起来。 “朱家真是一辈不如一辈,想当年也是出过钦成皇后这样母仪天下的大人物,如今却只剩下了丢人现眼。” “若是钦成皇后在天有灵,也会为朱家子孙脸红?” “何止!朱家两位小姐都是王妃,结果呢?一个形同废人,一个节衣缩食,惨不忍睹。” “身为娘家,竟眼睁睁看着王妃受到这般对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杀人诛心,朱伯材被气的胸口发闷,却偏偏无法还嘴。 毕竟朱琏过了十年苦日子,而朱凤英受到郓王牵连,已经失势,这一切都跟朱伯材的弱势,脱不了干系。 娘家不硬,闺女的腰杆子就挺不起来。 见父亲和侄子,被蔡征羞辱的抬不起头,朱琏立刻娇喝一声:“蔡征,你太过分了!” “就算有你爷爷撑腰,你也休想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蔡征直接冷笑回应:“王妃误会了,下官对王妃除了仰慕之外,可没有半点歹心。” “至于仰慕何时变成爱慕,那就看王妃何时与王爷和离了。” “我大宋从不以再嫁为耻,莫说再嫁,即便是三嫁四嫁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真宗皇后刘氏,仁宗皇后曹氏,以及当今的韦妃,皆是二嫁。” “王妃若是改嫁,又有何妨?” 蔡征这番话,就是说给赵桓听的。 他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就算你是王爷,又能奈我何”的架势。 蔡征倒要让天下人看看,这个号称无所不能的暴戾王爷,只不过是个连爱妃都维护不了的废物罢了。 第290章 闹了半天就这 就算朱琏再能沉得住气,面对蔡征的当众羞辱,依旧气的小脸怒红。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觊觎有夫之妇也就算了,竟然还当众说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龌龊到了极点。 殊不知,朱琏越是气愤,蔡征就越是得意。 他不光觊觎朱琏,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将下流眼神,投向郑庆云。 凡是赵桓的女人,他全都要!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踩在赵桓的头上,让整个大宋的人都知道,区区一个王爷而已,在蔡家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郑小姐,你与王爷还未成亲,不如转嫁给我如何?” “在下不才,不仅比王爷出手阔绰,更比王爷玉树临风。” 此言一出,竟直接把赵桓给逗笑了。 蔡征眉头一挑:“王爷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赵桓没有理会蔡征,而是先怕了拍朱琏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紧接着又攥住郑庆云的小手,将她拉到身后。 安抚下二女,赵桓这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笑眯眯的看向蔡征。 “亏本王等了半天,本以为蔡家会有何等高明的手段,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是令本王大失所望。” “你们这些所谓的官宦子弟,难道就不能换点新鲜花样?也好让本王开心开心。” 看着赵桓云淡风轻的模样,蔡征也不由露出阴笑。 “下官也想看看王爷的手段!” 赵桓当即看向赵石岩,随口问道:“蔡征发动百姓为本王建庙一事,可归开封府管?” 面对赵桓的询问,赵石岩并未有任何迟疑:“凡畿甸诸事,皆在开封府管辖之内。” 蔡征早就料到,赵桓会扯到开封府,顿时鄙夷道:“此乃民间自发行为,非但无害,反倒彰显臣民团结,欣欣向荣之相,开封府也不可擅自干预,否则我就去礼部告你!” 朱鹏直接啐了一口:“无害?亏你说得出来!” “那些被你强征善款的百姓,都快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了,竟然还好意思扯什么狗屁欣欣向荣,难道你们蔡家人都是这般无耻?” 在场的其余朱家人也纷纷指责,结果蔡系党羽也卷了进来,双方展开唇枪舌战,谁也奈何不了谁。 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赵桓直接压了压手,院子里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本王只是先搞清楚管辖权而已,蔡公子不必在意。” 蔡征昂着头,自信非凡道:“下官当然不在意!” “王爷若是想从百姓自愿与否方面下手,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若是不信,王爷只管派人去查,看看汴京百姓,有几个愿意出堂作证,状告下官。” 蔡家势力攀枝错节,根深蒂固,普通老百姓自然不敢与蔡家为敌。 纵使被害的家破人亡,也只能忍气吞声。 否则蔡家有一万种方式,能让那些草民闭嘴。 看着蔡征那股得意劲儿,朱家人心里反倒有些惴惴不安,甚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看来王爷已经落了下风……” “这个蔡征果然难缠,竟把王爷的所有路都给赌上了。” “不止如此!刚才蔡征当众觊觎王妃和郑小姐一事,王爷到现在都绝口不提,难道是示弱了?” “确实不是王爷的做派……” 听到族人的议论声,朱琏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且不说赵桓是否会在蔡征手里栽跟头,即便是赢了,倘若赢得不彻底,也难以恢复朱家的信心。 毕竟定王府若是无法展现出,对蔡家的碾压力量,所有隔岸观火的人,都得暗暗掂量,支持定王府这个选择,究竟是否正确。 就在这时,蔡征竟然无比挑衅的冲着郑庆云舔了下嘴唇,仿佛已经把郑庆云看做嘴边的肥肉。 只要他成功败坏了赵桓的声誉,接下来,便可以趁火打劫,窃取王府财富,夺取王府女人,占有赵桓的一切。 二女不约而同的看向赵桓,她们俩都已经急的胸口怦怦直跳,结果赵桓却一如既往的轻松洒脱,好像没事人一样。 赵桓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说着:“开封府确实不便直接插手此事,但有件事,蔡公子好像忽略了。” “蔡公子从百姓手中筹集的十万两银子,不知可否入账?” 入账? 蔡征眉头轻佻,不解道:“为何要入账?入谁的账?” 此言一出,赵桓直接露出一种看傻缺的眼神:“要么说你们这些文官,除了扯淡之外,一点正事都不干。” 站在旁边的赵石岩等人,遭到赵桓的无差别攻击,直接脸色一黑。 “王爷!说归说,别骂街!” “就是,我们正同仇敌忾呢,你可不能反过来给我们一刀。” “说清楚,谁整天不干正事?” 赵桓嘿嘿一笑,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直接装作没听见。 “这么大一笔钱,即便是民间善款,也要妥善处置,若是有人趁机中饱私囊,那么筹集善款就变成了非法敛财。” “查明数额,登记造册,在户部留下账底,免得出现纰漏。” “为了方便入账,这些银子需要先运送到户部。” “蔡公子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搬运银子。” 刚才还满脸得意的蔡征,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这笔善款,早就被他分批存进蔡家暗中控制的各大钱庄里了,如今突然要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只怕是处处为难。 而且…… 一旦银子到了户部,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韩木吕那个蠢货是户部侍郎不假,但赵桓却是户部监察御史。 说白了,韩木吕管不着赵桓,赵桓却能拿捏韩木吕。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蔡征绝不能答应入账监管! 结果他刚要狡辩,赵桓直接使了个眼色,赵石岩便毋庸置疑的低喝道:“本官以开封府尹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把民间善款,分毫不差的送进户部。” “待这笔善款全部入账,由户部监管后,本官自然不会再插手。” 蔡征那股得意劲儿,已经逐渐消失。 见蔡征半天不吭声,一旁观望的蔡京便明白,这小子恐怕要栽跟头。 第291章 轻松拿捏 蔡京自然不会任由亲孙子吃亏,直接冷哼一声:“整个汴京谁不知道王爷乃是户部监察御史?” “修庙善款全部运入户部,难道王爷就不会监守自盗?”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放进户部,本相可不放心。” 赵桓早就料到蔡京会搅局,自接气定神闲的反问了一句:“蔡京,你在户部担任何等职位?” 见蔡京不吭声,赵桓又补问了一句:“难道你在开封府有职位?” 蔡京依旧不言语。 赵桓便不再客气:“既然你一不是户部的官员,二不在开封府当差,此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放眼整个朝堂,还没有人敢这么跟蔡京说话。 蔡京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一甩袖子,冷喝道:“本相身为朝廷命官,任何影响朝政之事,都有权过问。”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笑意渐浓:“影响朝政?看来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大家都听见了,是蔡京亲口说的,募集修庙善款一事,将对朝政产生深远影响。” “既然如此,本王身为户部监察御史,更应该严抓此事!” “蔡征,本王给你两个时辰时间,把那十万两银子,尽数运到户部核查,若是胆敢阳奉阴违,故意懈怠,治你一个意图贪赃枉法,侵吞善款的罪名,不过分?” 术业有专攻,在找茬方面,赵桓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只要赵桓愿意,即便是从犄角旮旯里,也能抠出点漏洞。 更何况蔡征犯了一个所有贪官都会犯的毛病,看见银子就管不住自己的手,总想往自己口袋里塞。 蔡征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个该死的赵桓,果然难对付。” “稍不留神就被他抓住了把柄,那双眼睛简直比鹰眼还毒辣。” 蔡征手心微微冒汗,不过仗着有蔡京在场撑腰,他倒还算沉得住气。 “这么大一笔钱,区区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运完?王爷分明是强人所难。” 赵桓就知道蔡征不会乖乖配合,当即冷笑起来。 “若是当做钱,十万两确实很多,但若是当成铁疙瘩,又能多到哪去?” “我大宋一斤兑十六两,换算下来,十万两银子不过区区六千多斤而已。” “车队行商,每次运送的货物,是这些银子的四五倍都不止。” “商队一日可行进数十里,本王给你两个时辰,将区区六千斤银子,从城外运送到户部,很难吗?” “我看你分明是借机推脱,想要趁机中饱私囊!” 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差点没把蔡征噎死,眼看着已经招架不住,蔡征只能向蔡京投以求助的目光。 殊不知,此时蔡京心里也极为郁闷。 蔡征虽然不是他最得意的孙子,但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翘楚,怎么面对赵桓的时候,却如此不堪一击? 蔡京也无计可施,只能碰碰运气,故意把强调拉的很足。 “若是银子无法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户部,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蔡征?” 面对蔡京的施压,不出所有人的预料,赵桓鸟都不鸟。 “自然是法办!” “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连品级都没有,再加上涉及百姓诸事,先把这小子抓到开封府审一套再说!” 赵桓的措辞极为考究,提到审讯时,用的是“一套”而非“一堂”。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只要蔡征进了开封府,必定是十大酷刑伺候。 蔡征的后背瞬间布满冷汗,为了保命,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跑到蔡京身边。 眼看蔡征露怯,赵桓的眼神更加鄙夷。 闹了半天,就这种货色,也想给本王使绊?怕是没睡醒! 周遭的朱家人,见赵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轻松将蔡征拿捏住,顿时信心大涨,纷纷嘲笑起来。 “哈哈哈,蔡公子,你不是自称玉树临风吗?为何现在却变成了霜打茄子?” “你跑什么?王爷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哼,像你这样自诩足智多谋的蠢材,王爷不知道办了多少了,竟然还敢往王爷面前撞,真是不知死活。” “蔡家孙子又如何?也就是童贯没有孙子,否则王爷必定给你打个小样,让你瞧瞧,得罪王爷的下场是什么。” 面对周围传来的嘲笑声,蔡征已经彻底破功,羞愤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眼下他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蔡京身上。 “爷爷,定王的手段,已不是孙儿能够应付的了,请爷爷亲自出手。” 闻言,蔡京也不由老脸一红,瞪着眼喝道:“没用的东西,本相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与赵桓对弈,你还太嫩了点,让你大哥出手,哪还有这么多事?” 蔡征哭丧着脸,委屈的想死:“大哥乃是保和殿大学士,乃国之重臣,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重创蔡家?” “孙儿也是为了蔡家着想,替大哥承担风险。” 蔡京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想要指望蔡征斗垮赵桓,已经不现实,只能力求止损了。 蔡京朝着赵桓一拱手,态度急转直下,和颜悦色道:“征儿年轻,不知深浅,竟妄图挑衅王爷。” “请王爷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放征儿一马,正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连蔡京的姿态都放低了,朱家人更是得意。 尤其是朱伯材,自从六相揽权以来,他这个三朝元老就越发的不值钱,在朝堂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如今看着蔡京,在他的女婿面前低头,心里自然是无比痛快。 “朱家的女婿,理应如此!” 朱鹏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崇拜到了极点,恨不得直接顶替长福的位置,日日夜夜伴随赵桓左右。 “一出手便拿下蔡征,连蔡京都不得不低头,大家都看好了,这可是我的亲姑父!” 朱琏暗暗松了口气,扭头看向郑庆云,不由轻笑道:“看来是我们多心了,区区蔡征,根本不是王爷的对手。” 郑庆云小脸红扑扑的,下意识往赵桓身上靠了靠,只觉得安全感爆棚。 第292章 把你变成公公 所有人都在等待赵桓回应蔡京,若是赵桓真放蔡征一马,兴许定王府和蔡家也将会冰释前嫌?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蔡京。 “放蔡征一马?自然不是难事,但本王偏不放!”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暗暗惊了一下。 尽管不少人都猜到,赵桓不会轻易放过蔡征,毕竟这个蠢货,当着赵桓的面,再三轻薄朱琏和郑庆云。 但是却没有人料到,赵桓不仅拒绝的干脆利落,而且充满挑衅意味。 简直就是当众狠狠赏了蔡京一个耳光。 就连蔡京本人都有点措手不及,他知道赵桓很狂,但岂会狂到这种地步?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赵桓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蔡京,你千里迢迢赶回京都,不就是为了回来对付本王吗?” “以咱们俩的关系,所谓的斗而不破,欲扬先抑,厚积薄发,未免都太过虚伪了。” “你以为你是猛虎回巢?殊不知本王是关门打狗!” “正愁着不好对你下手,你竟然主动把亲孙子送了上来,那本王岂会客气?” 此时蔡京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他断然想不到,赵桓竟然会选择在这种场面,对他公然宣战。 这还没完,赵桓伸手一指蔡征。 “蔡京,你不是号称六相之一吗?本王倒是想看看,以你的手段和实力,能不能保下你亲孙子的小命。” “距离银子送到户部,还有一个半时辰。” “时间一到,便将他抓进开封府。” “本王自然不会当众动手收拾他,但到了开封府,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大宋最暴戾的王爷,再一次展现出了獠牙。 直到这一刻,蔡征才终于相信,关于赵桓的所有传闻,都是真的! 这家伙,一旦抓住机会,就会把对手往死里整,绝不留半点情面。 开封府可是赵桓的地盘,一旦陷入其中,不死也得扒层皮。 蔡征已经吓得双腿打颤,近乎拖着哭腔向蔡京哀求。 “爷爷,你可要救我啊。” “莫说一个半时辰,即便是一天半,孙儿也无法把银子运来。” “那十万两银子,早就交给钱庄发往各地了,咱……咱家里能不能凑出十万两现银?” 蔡京脸色铁青,反手一耳光抽在蔡征脸上。 “蠢材!” “就这点心理素质,也想斗赵桓?他三言两语一咋呼,你什么都交代了,我看你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笔钱,莫说凑不出来,即便是能凑出来,也绝不会给你去凑。” “你当京中六部都是摆设不成?蔡家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么大的财富?若是陛下知道,你岂不是逼着我步童贯后尘?” 蔡京之所以如此愤怒,只因大宋局势早就变了。 搁在盛世,陛下根本不会在意臣子手里有多少钱。 而现在却是乱世,而且还是金国大军压境,国之将亡的关键时刻。 官员手里攥着大笔的钱,却不支援国难,即便是再受宠的官员,也会遭到陛下的记恨。 蔡征差点当场哭出来:“爷爷,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儿落入定王手里?” 蔡京气急,多少年沉淀下来的城府,全都被这个废物给拖累垮了。 他反手又是一耳光,打的蔡征哭嚎不止:“我一而再的强调,莫要多此一举,更忌节外生枝。” “结果呢?你听我的话了吗?” “羞辱王妃,轻薄郑庆云,除了让赵桓更加记恨你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若只是涉及修庙一事,赵桓兴许还会放你一马,你非要碰他的女人,触他的逆鳞,他若不杀你,他就不是赵桓了。” 蔡征已经彻底绝望,他本以为仗着有蔡京撑腰,便可有恃无恐,肆意羞辱定王府的人。 结果却忽略了一件事。 面对王爷,尤其是像赵桓这般得势又暴戾的王爷,别说他一个区区官宦子弟,就算是蔡京本人,都要礼让三分,以臣自居。 对上赵桓,等于对上半个陛下! 蔡京懒得再理会蔡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转身看向赵桓,咬牙切齿。 “王爷当真不放征儿?” 赵桓一手放在肚子前,摆出一副王爷该有的儒雅姿态,另一只手却挠了挠屁股,虎头蛇尾道:“本王不放,你能咬我?” 嘶…… 蔡京这辈子,从未动过这么大的火气,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赵桓碎尸万段,但此事已经落了下乘,他只能避其锋芒。 “既然王爷一定要与我蔡家结仇,那就来日方长!” “征儿,你莫怕,即便是去开封府,我也随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本相的面伤你分毫。” 赵桓直接勾了勾手指,朱鹏见状,连忙拿起蔡征送来的金钟,递到赵桓手里,满脸崇拜道:“姑父,长福不在,有什么使唤的事儿,您都让侄儿来办便是。” 赵桓左手拎着金钟,右手在朱鹏脑袋上抓了两下:“乖侄儿。” 在朱鹏无比兴奋的注视下,赵桓迈开步伐,走到蔡征面前,直接把金钟塞到蔡征手里。 “这座小金钟,蔡公子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你不是觊觎本王的女人吗?等到了开封府,本王把你阉了,我看看你还能觊觎谁。” 莫说蔡系党羽,就连朱家人都不寒而栗。 要知道,赵桓可从来不会虚张声势,他说要阉了蔡征,就一定会把蔡征变成公公。 蔡征为了保住命根子,哪里还顾得上蔡家的威望? 众目睽睽之下,蔡征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 “求王爷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蔡京猛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世英名,全都被这个废物败尽了。 蔡系党羽也满脸震惊。 “小少爷,万万不可啊!” “你这般软弱,岂不是令蔡家威望尽失?” 蔡征抱着金钟,哭丧着脸:“去你妈的,老子可不想当太监!”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琏,看着跪在赵桓面前摇尾乞怜的所谓贵公子,不由鄙夷起来。 “这种人,竟然也想让本宫改嫁?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可以把王爷比下去。” 第293章 立刻还钱 郑庆云抬起袖子,掩嘴轻笑:“姐姐不仅长得艳丽绝伦,还是公认的旺夫,正因有你默默支持,定王府才会有今天这般强盛。” “别说蔡征,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几个男人,会对姐姐不动心?” 听到这话,朱琏直接白了郑庆云一眼,没好气道:“这可不是你该说的话。” 朱琏没有过分苛责郑庆云,而是看向陈玉姝。 “这段时间,你一直侍奉在后妃左右,就属你与后妃接触最多。” “你虽是底层出身,难免带这些习气和狡猾,但本宫还是提醒你一句,莫要把这些习气传染给后妃。” “倘若后妃再说出不得体的话,本宫便掌你的嘴!” 陈玉姝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紧张道:“奴……奴婢记住了,请王妃息怒。” 郑庆云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低头认错。 “姐姐,奴家以后三思而后言,绝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朱琏没有言语,算是警告郑庆云,身为王府的女人,不仅要注意仪态,更要注意言行。 什么叫天底下的男人,都会对朱琏动心? 这是后妃该说的话吗! 若不是念在郑庆云天真懵懂,朱琏早就让小夏,掌郑庆云的嘴了,真是不打不长记性。 朱琏和郑庆云的对话,赵桓全都听见了,愣是吓得不敢吭声。 这便是……王妃的威严。 正房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蔡征也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难怪赵桓视朱琏为心头肉,拥有这等旺夫又威严的夫人,任谁都要捧在手心里。 现在蔡征后悔羞辱朱琏,已经晚了。 但是为了保住命根子,他只能拼了命的往回找补。 “我这就让人把善款全部还给百姓,求王爷息怒,再给下官一个重新做男人的机会。” 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一旦让这只猛虎显露獠牙,那么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而且赵桓非要整死蔡征,并非单纯的报复,而是投名状。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桓与蔡京水火不容,必须得有一个人死在汴京。 不算是朱家,还是那些一直在观望的官员党派,都会坚定立场与赵桓共进退。 “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觉得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凡是被你强征了善款的村子,每个村派一个代表过来,就在朱家大院里,由本王监督,现场还钱。”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蔡征,直接转身走上台阶。 朱鹏为了跟随赵桓,简直把眼力价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是赵桓刚站稳,他已经把椅子塞到赵桓屁股下面了。 “姑父请坐!” 见朱鹏如此没羞没臊,站在一旁的朱伯材,也不由老脸一红。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 郑庆云心里也啧啧称奇。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朱琏回来认亲,朱鹏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令人生厌。 结果被赵桓调教了几次,硬是变成了没脸没皮的小跟班,铁了心的要抱赵桓的大腿。 而站在大堂里,一直观望的陈钊父子,却有些忧心忡忡。 陈大友语重心长道:“钊儿,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免得被有心之人,抢去了位置。” “王爷身边只能有一个忠仆,便是你!” 陈钊直勾勾的盯着朱鹏,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 “先是王大全,现在又冒出一个朱鹏,王爷又不是香饽饽,怎么这么多苍蝇围着王爷转?” “现在的人,光想着攀龙附凤,真是恬不知耻!” 看着陈钊父子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堂里的其余官员,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这对父子,为何变着法的骂自己? 另一边,为了保住蔡征的命根子,蔡家派出的人策马疾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各个村子。 长堰村的村民,甚至连田都不耕了,全都聚集在村口,时而嚎哭,时而叹息。 “这日子没法过了。” “家里留的二两银子,既是今年的花销,又是来年的种子钱,全都被征走了。” “还过什么过?等着饿死算了。” “老百姓就不是人?就活该被如此欺压?” “修的什么狗屁定王庙,分明是害人庙。” 就在村民绝望之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衣,好似家丁打扮的男子,策马而来。 离得老远便扯着嗓子大喊:“村长何在?!” “速速前往路口集合,有马车送你们进城,莫要耽搁,立刻动身,若是一个时辰内到不了王府,后果自负!” 年过半百的村长,紧张的直哆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王府?去王府干什么?” 家丁急的满头大汗,为了避免耽误时间,直接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王爷得知修庙一事,大为震怒,已经下了死命令,今天之内,务必把强征来的善款,尽数还给百姓。” “若是耽搁了,只怕我家公子……总之你立刻动身,若是因耽搁了进城,我家公子遭到王爷惩治,这份恩怨都算在你身上!” 家丁说完便转身朝着下一个村子跑去。 村长却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捋清头绪,等他转身看向村民时,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错愕中透着惊喜。 “你们都听见了?” “王爷让我去领钱……” 一个妇人激动的直掉眼泪:“原来王爷根本就不知情,一切都是蔡家少爷搞的鬼。” “我就说嘛,王爷的名声一向极好,怎么会干出强征善款,修建庙堂这种事,原来是有人故意陷害栽赃。” 村长也不由老泪纵横:“是啊,这位王爷对达官显贵极为凶狠,但是对百姓,却从未有多任何刁难。” “是咱们误会王爷了。” 夫人擦了一把眼泪,连忙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领钱啊。” “此事有王爷给咱们撑腰做主,不用怕!” 一众村民顿时来了精气神,七嘴八舌的吆喝起来。 “没错!那群狗官想要欺压咱们,还得先问问王爷答不答应。” “村长,你回来一定要讲讲,王爷是怎么收拾那个狗官的!” 第294章 这就是王爷 朱家大院内已是另一幅景象,蔡京早已经甩袖离开,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而蔡系党羽则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过赵桓的验证,蔡征的能力和手段不过尔尔,属于那种看起来似乎很强,结果一捏就碎的货色。 但是在“没底线”方面,蔡征却没有令人失望。 为了自保,什么家族威望,个人尊严,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此处此刻,蔡征正跪在赵桓脚边,满脸讨好,只要不去开封府,让他干什么都行,反正依靠蔡家的背景,就算是沦为全城的笑柄,又有何妨? 大不了离开汴京,继续当人上人。 来领钱的各村村长,紧张的浑身冒汗,眼前这些大人物,随便拎出来一个,对于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而言,都是堪比“天”一般的存在。 站在面前的人,不仅全都姓朱,而且都是汴京有头有脸的乡绅豪勇。 往里看去,又是一群下级京官。 虽说是下级,但全都比县令等级高…… 再往里则是老百姓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达官显贵,五品以上的官员多如牛毛,四品以上的大臣也随处可见。 视线移动到贴台阶附近,一众村长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 “想……想必那位老先生,就是朱家的家主,三朝元老朱伯材?这可是钦成皇后的兄弟啊。” “站在旁边那位是谁?” “刚才听大人们交谈,好像是翰林院大学士陈大友。” “翰林院大学士是多大的官?” “总之很大!” “哇!开封府尹我有幸见过一次。” “那位盛装打扮的女人,肯定就是王妃了?” “嘘!敢议论王妃,小心脑袋被拧下来。” 一众村长震惊之余,目光也不约而同的向中间移动,在达官显贵的拱卫下,一个身穿王袍的男子,垮坐在中间。 这家伙绝对是王爷,可是坐姿却连地痞流氓都不如,整个人完全贴靠在椅子上,左腿搭着右腿,脚尖还一个劲儿的抖着。 这么不成体统的王爷,必定是传闻中的定王! 村长们眼睛冒光,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赵桓,却还是激动地浑身颤抖。 关于赵桓的传闻,早就在民间传开了,尤其是汴京一带,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五六岁的竖子,就没有人不知“定王”二字。 最令他们兴奋的,当属跪在赵桓脚边的的蔡征。 这个搜刮民脂民膏,不顾百姓死活的败类,果然被定王修理的服服帖帖。 众村长纷纷跪倒在地,激动地热泪盈眶。 “草民拜见王爷,有王爷给小民们出头,小民们感恩戴德。” “如今年景不好,吃喝都成了问题,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为王爷修庙。” “等将来丰收了,小的们一定要供奉王爷的神像。” “大宋能有王爷,是我们这些小民几世修来的福气。” 看着赵桓如此受到百姓的崇拜,朱家人无不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 就连朱伯材都不由暗暗感慨起来。 汴京之中,能够得势的人,要么靠攀附关系,要么靠血统背景,而无论哪种方式,都免不了恃强凌弱,令百姓闻风丧胆。 而赵桓却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除了最暴戾的王爷,最不成体统的王爷,以及最疼媳妇的王爷之外……赵桓恐怕又要多了一个头衔,便是最受百姓爱戴的王爷。 难怪就连陛下都忌惮王爷在民间的声望。 朱琏和郑庆云相视一笑,微微上翘的眉头,证明她们此刻有多骄傲。 在村长们的注视下,赵桓用力伸了个懒腰,甚至当众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 “本王在这眼巴巴的等了你们半天,你们也太慢了。” 村长们还以为赵桓生气了,脸上的崇拜瞬间被惊惧所取代,连忙趴伏在地上。 赵桓则懒洋洋的抖着脚:“即便是丰收年,也不必为本王修庙供像。” “我这个人懒,照顾家人已经用尽了全部精力,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当神仙去保佑众生?” “收成好了就多攒点钱,改善改善生活。” 说到这,赵桓伸手一指站在旁边的赵石岩:“这位是开封府尹,畿甸诸事都归他管,以后谁再敢向你们征收什么狗屁善款,直接去开封府告状即可。” “赵大人可是全天下最清的清官,自然会为你们出头。” 这个突如其来的马屁,把赵石岩拍的有些措手不及,脸上的神情又得意又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都听见王爷的话了?” “在汴京这片土地上,没人能够欺压你们。” 村长们知道赵桓对待百姓宽厚,却没想到如此接地气…… 他们不再畏惧,抬起头,满脸涨红的看向赵桓。 “小民们记住了,小民们也有靠山了,这靠山便是王爷。” 赵桓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揪住蔡征的耳朵,将其拉到面前,照着蔡征屁股就是一脚,直接给踹了出去。 “去给人家道歉!” “记住了,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蔡征哪敢迟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村长们面前,卑躬屈膝,拱手作揖。 “诸位,下官再也不甘私自募集善款了。” “求诸位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下官一般见识。” 现场的村长无不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人,可是蔡京的亲孙子,这么大的一个权贵,竟然被王爷一脚踹了出来,甚至还当众给他们这些泥腿子行礼道歉? 即便是做梦,他们都不敢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 杨树村的村长,不由吞了下口水,即便是有王爷撑腰,他也断然不敢在蔡家人面前摆谱,连连点头回应:“蔡公子严重了,小民可承担不起。” 蔡征心里一阵冷哼,算你小子识相! 他转身跑回赵桓面前,又换上了低眉顺眼的讨好表情。 “村民已经原谅下官了,求王爷开恩,放下官一马。” 赵桓耸了耸肩,没理会蔡征的求饶,而是冲朱鹏一挑眉:“去把长福叫来。” 一听这话,蔡征差点哭出来:“王爷,好端端的您叫长福做什么?” 第295章 留他一条腿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长福是赵桓的爪牙? 一旦长福来了,必定是要见血的! 蔡征的哭求,起不到任何效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长福冲着赵桓行了一礼:“王爷叫我?” 赵桓脸上挂着和蔼笑容:“有人当众轻薄王妃,应该如何处置?” 长福想都没想,反问道:“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暗暗惊叹,不愧是王爷身边的近侍,果然和王爷一样凶狠。 赵桓继续问道:“若对方是蔡京的亲孙子呢?” 长福依旧是干脆利落的回答:“蔡京本人也不行!该杀还得杀!” 嘶…… 蔡系党羽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赵桓养得恶犬,也太他妈凶了! 只要赵桓一句话,长福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弑君。 这就是“潜邸的忠仆”,将来若是赵桓登基,继承大统,长福最次也得当个禁军大统领。 赵桓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本王还是给蔡京留点面子,免得那老家伙去陛下面前哭哭啼啼,陛下一怒,本王免不了被臭骂一顿。” “留他一条腿就行了。” 蔡征顿时吓得吱哇乱叫起来:“之前不是说好了,我还了钱,道了歉,你就放我一马吗?” “王爷岂能出尔反尔?” 赵桓摊开手,一脸无辜:“本王确实放了你一马,不然你早死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不会不懂?” “本王再给蔡京一个面子,命根子和腿,你自己选。” 蔡征终于知道得罪赵桓的下场有多惨,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宁可当瘸子,也绝不当公公! “我……我选命根子。” 随着蔡征做出了选择,根本不必赵桓下令,长福就满脸狰狞的走了过去,抄起棍子,对着蔡征的右腿就是一顿砸击,刹那间,杀猪般的嚎叫,回荡在整个朱家大院。 蔡系党羽看着小少爷被如此对待,心里又怒又怕。 想要上前呵斥,但是谁也鼓不起勇气面对赵桓。 偏偏长福这个混蛋,向来把赵桓的话视为圣旨,下手没有半点含糊,直接把蔡征的膝盖打的细碎,绝无医治的可能。 “王爷,完事了。” 长福丢下棍子,在众人惊恐无比的注视下,冲赵桓行了一礼。 赵桓却不开心了,没好气道:“你这小子,最近有点散神啊,连本王的意思都理解不了了?” “本王说的是留他一条腿!” 长福先是一愣,紧接着再次拿起棍子,将半死不活的蔡征拖起来,先后将他的两条胳膊打断。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合着所谓“留一条腿”的意思,是除了那条腿之外,其余全部废掉? 别说蔡系党羽,就连朱家人看赵桓的眼神,都透着畏惧。 跟这样的人为敌,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没人发现一脸镇定的朱伯材,竟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如果他不是赵桓的老丈人,如果他没有悬崖勒马。 估摸着此时的下场,比蔡征好不到哪去。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村长们,脸色时而煞白,时而涨红。 他们不仅见到了定王本尊,还亲眼目睹了定王如何惩治奸臣佞党,这份荣幸,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蔡征已经直接昏死了过去,赵桓冲僵在原地的蔡系党羽一挑眉。 “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的小少爷带走。” “哦,对了,来者是客,谁愿意继续参加大宴,本王必定好生款待。” 蔡系党羽早就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逃离赵桓的视线。 继续参加大宴?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不用客气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蔡系党羽手忙脚乱的抬着蔡征往外走,赵桓也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迈步上前,一脚把小金钟踢飞。 叮当当…… 伴随着一阵脆响,小金钟飞出院门,落在蔡系党羽身边。 蔡系党羽哪敢迟疑,赶紧把小金钟捡起来,塞进蔡征怀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赵桓让长福把村长们带走,监督分发银子一事。 他自己则转身看向屏住呼吸的朱家人,轻笑道:“老鼠屎已经被本王清理干净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轰! 整个朱家大院彻底沸腾了,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赵桓压制蔡家,更能提振人心了。 现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王爷!” “大宋首王!” “我等愿为王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以后谁敢对定王府不敬,就是跟我为敌。” “哈哈哈,王爷在前,朱家在后,就算是蔡家又有何妨?我朱家就算再也出不了皇后,靠着王爷,也能百世昌盛。” “这叫什么话?王爷乃是皇长子,不出意外的话,王爷就是大宋将来的国君,王妃自然就是皇后。” “对……对啊!哈哈哈,我朱家又能再出一个皇后了!”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既然已经是所有人心目中公认的暴戾王爷,那么就必须把“暴戾”进行到底。 令身边人敬仰,令敌人畏惧,岂不快哉? 郑庆云轻咬薄唇,眉宇之间尽是幸福,这辈子能跟随在王爷身边,前半生受的苦都值了。 她转身看向朱琏,柔声道:“恭喜姐姐,您与王爷一荣俱荣,王爷亲手缔造的这盛世,自然也有姐姐一半。” 这一次朱琏没有斥责郑庆云,只因朱琏心里也被幸福和骄傲填满。 守了十年活寡,能够换来今日这番花团锦簇,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庆云,我们回内宅。” 就在朱琏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高亢的嗓音,突然传来。 “奴家们奉王爷之令,恭祝王妃诞辰。” 什么? 朱琏先是看了一眼赵桓,发现赵桓满脸坏笑,她非但不气,反倒尽是感动。 王爷并未忘记她的生日…… 等朱琏转身朝着院门看去时,只见一朵朵鲜红的花瓣,随风飘舞,顷刻间将整个朱家大院覆盖,犹如下着动人的花瓣雨。 万里晴空,哪来的风? 自然是李师师雇人,在院外用力的挥舞着巨大的蒲扇。 第296章 王妃的新袆衣 挤在朱琏身后的朱家女眷,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无不发出惊叹。 “哇,好漂亮,稀稀疏疏的花瓣,简直就像是下雨一样。” “王爷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连这么浪漫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话说回来,王爷是从哪找来这么多花瓣?” “没听说吗?是红燕馆的李师师,帮王爷筹备的生日宴,红燕馆本就用花多。” “好羡慕王妃啊,能被夫君如此疼爱,这辈子真是值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乐曲徐徐响起。 红燕馆歌姬本就能歌善舞,乐器自然也不在话下。 十几个歌姬,手捧各色乐器,排着队走进朱家大院,顷刻间,整个朱家大院被美妙的乐曲和花瓣雨所淹没。 这番场景,别说女人们,就连在场的朱家男人,都觉得惊艳无比。 “这幅场景,虽然与王室礼节无关,可是也太漂亮了。” “不懂了?王妃还太年轻,诞辰宴会不便大操大办,王爷此举,不仅能让王妃过上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还可避免礼部挑他毛病。” “没错,虽省去了所有大操大办的规矩礼节,但这排场,却不是一般的大。” “连红燕馆的李师师都来了,王爷究竟下了多少血本?” 朱琏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王爷不仅记着她的诞辰,更是暗中操办了这样一场令人耳目一新的宴会。 这份浓情爱意,令向来高冷的朱琏,也不由感动的稀里哗啦,就连眼眶都微微湿润。 郑庆云也一脸羡慕:“王爷对姐姐的爱意,真是叫人羡慕。” “将来肯定会在大宋史书上,留下一段佳话。” 就在这时,更加令朱琏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李师师带着一众歌姬,护送着一座衣架,缓缓朝着朱琏走来。 衣架上赫然挂着一件崭新的袆衣。 袆衣,本就是命妇六服之中,最隆重的一件。 即便是最低规格的袆衣,也要远远超过民间女子,能够接触到最奢华的礼服。 而这件袆衣,早在当初艮岳筹资大会之后,赵桓就已经在暗中准备。 由汴京最顶尖的十三个裁缝精心赶制,所选布料,所用点缀,也选用王妃能用之最高规格。 首饰花开十二树,并两博鬓,以深青织造,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 没人知道赵桓为了这件袆衣,究竟花了多少钱,但只要稍微识货的人,都可粗略估计,这件袆衣至少千两银子以上! 一件衣服,竟价值千两? 向来秉承勤俭之风的定王府,不奢侈则矣,一奢侈便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而且赵桓把所有钱都花在了刀刃上,这件袆衣的形制,做工,用料,甚至连上面的花纹,都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与皇后袆衣相比,唯一的差距,就只剩下上面的花纹规格了。 朱琏呆呆的看着眼前奢华到了极点的袆衣,她勤俭了半辈子,一件破洞袆衣,缝缝补补,穿了整整十年。 以此惊醒赵桓,时刻保持着谦卑勤俭之心,莫要忘本。 结果…… 朱琏的所有良苦用心,换回来的,却是一件奢华到了极点,足够令整个汴京城仰望的昂贵礼服。 虽然赵桓这个家伙,严重的违背了朱琏的初衷,可是朱琏的心里却感动的不行,哪有半点怪意?尽是幸福! 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朱琏。 “爱妃勤俭,本王甚慰,但堂堂王妃,就算再勤俭,也不能整日缝缝补补。” “本王之所以,一直没有给王妃置办新袆衣,就是觉得寻常袆衣,根本配不上爱妃。” “这件袆衣,便是本王送给爱妃的第一件礼物。” 第一件礼物?! 朱琏不由眼睛睁大,心里暗暗诧异,难道除了这件惊人的袆衣之外,赵桓还准备了其他礼物?! 不等朱琏从惊讶中回过神,李师师已经笑脸相迎。 “请王妃回内宅更衣。” 李师师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夏见状,赶紧扶住朱琏的胳膊,引领着朱琏往回走。 陈玉姝也极为惊喜,赶紧谢过李师师,从歌姬手里接过衣架,推着衣架离开。 毕竟王妃更衣,如此私密之事,只有近侍能够参与。 就算李师师名气再大,也绝不能靠近王妃的私密场所。 郑庆云见状,也赶紧回去帮忙。 在场的朱家女眷们,早已经羡慕的不行,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倾慕。 “该死!为何嫁入王府的人不是我!” “当初定王不得势,谁知道他今日会是这般模样?” “可恶,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样的男人啊。” “朱琏的命也太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朱琏也受过苦,人家是用十年孤苦换来的今日幸福。” “说的没错,朱琏配得上这份盛宠。” “即便是当不了正房夫人,当个妾也好呀。” “哈哈哈,当妾?那和侍女有什么区别?朱琏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是犯了点错,她会直接把你们的嘴打烂,还是别做梦了。” “怕什么?郑庆云不就快成为后妃了?我可是朱家小姐,难道还不如一个歌姬?” “嘘!郑小姐可不一样,你莫要再用歌姬诋毁她,若是被王爷听见,有你受的。” 众女争论之际,朱琏已经换好了袆衣。 袆衣乃是一大套,除了衣裳,还有内衬,以及头冠和鞋,再加上配饰。 随着朱琏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院子里剩下的只有惊叹。 “好漂亮!” “想不到朱琏盛装打扮之下,竟如此艳丽。” “废话,王妃平日里穿着朴素,也已经算是不可方物了,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换上这般奢华的礼服,自然是美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 “王爷暴戾威严又不失温柔,王妃端庄大气,如此看来,还真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感觉……” 莫说旁人,就连赵桓都觉得惊艳无比。 这就是……更换顶级装备后的朱琏?! 而且还是……本王的媳妇? 赵桓兴奋无比,暗叹今晚恐怕睡不着觉了。 第297章 生日礼物 “爱妃,你也太漂亮了。” 赵岑直接当众拉起朱琏的小手,眼睛阵阵冒光,恨不得现在就把朱琏抱起,直接回家亲热。 朱琏太了解赵桓了,一眼就看穿了赵桓的龌龊心思。 考虑到现场人多,朱琏并未点破,而是在赵桓手心里轻轻掐了一下,紧接着又白了一眼,暗示赵桓别太过分。 这一掐一瞥,小傲娇的模样,更是令赵桓心跳加快,不断的吞咽口水。 本王的正房夫人,本该如此! 端庄,大气,威严! 朱伯材也是第一次见到女儿盛装打扮,脸上尽是骄傲,当即大手一挥:“这些年,老夫不在京中,冷落了王妃。” “如今老夫打算弥补昔日的缺失,将朱家的三成家业,交于王妃,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搁在以前,朱家族人必定激烈反对,并且连带着朱伯材一起骂。 但现在,局势已经大变,王爷强势至极,王妃端庄优雅,能跟定王府结下如此良缘,朱家人也觉得脸上有光,心里尽是得意。 “既然是家主的决定,我等自然全力支持!” “没错,朱家本该弥补王妃。” “三成家产交于王妃,等同于和定王府彻底结下血盟,这对于朱家而言,自然大好。” “三成家产就换来王爷的羽翼庇护,这买卖值了。” 朱鹏更是攥着拳头,兴奋的浑身颤抖,眼神无比炙热道:“当初姑姑嫁到王府,嫁妆何等的寒酸?” “如今这三成家产,便是补上姑姑的嫁妆,我甚至觉得,三成都少了。” 朱琏轻咬薄唇,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夫君的盛宠,家人的支持,全都是朱琏梦寐以求的,而现在都成为了现实。 朱琏深知,此刻的繁花似锦,都会夫君所赐。 她眼眶泛着泪花,无比温柔的看向赵桓。 赵桓见状,则轻声安慰:“爱妃可不能落泪,你可是大宋最威严的王妃。” 朱琏鼻子一酸,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在,这才平复下澎湃的心情。 而且,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攥着赵桓的手,在赵桓耳边轻声道:“夫君……今晚我们行夫妻之礼。” 赵桓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猛地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朱琏。 朱琏即便再端庄优雅,涉及到“夫妻之礼”也不由面若桃红,眉宇之间尽是羞意。 但是朱琏并未回避,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值得她托付一切。 “夫君……不愿意?” 赵桓如梦方醒,满口答应:“当然愿意!” “哈哈哈,本王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即便是千军万马,也不如春宵一刻,而且最令赵桓感动的是,朱琏终于改变了对他的称呼,从王爷变成了……夫君! 夫妇二人相互凝视,心心眼眼尽是柔情。 看着这一幕,朱家人无不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郑庆云也替赵桓高兴。 而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李师师,则轻咬薄唇,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深意。 李玉兰在旁小声嘀咕。 “王爷和王妃,倒也称得上神仙眷侣。” “像朱琏这般端庄大气的王妃可不多见,而像赵桓这般宠爱妻子的王爷,也是凤毛麟角。” “偏偏这两个人,就凑到了一起。”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还真是羡慕呀。” 李师师没有回应,但心情却和李玉兰差不多,她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男人,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像赵桓这般令她心起波澜。 只可惜,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为妾。 那么也就注定了,她和赵桓绝不可能有一丁点“未来”。 既如此,就干脆从一开始,掐死心里那点悸动的苗头。 在李师师的点头示意下,第二件礼物被送了上来。 不出朱琏所料,赵桓送的礼物,一如既往的延续了赵桓独特的风格,往好了说叫做实用主义,往难听了说,便是一身铜臭。 原本热闹非凡的朱家大院,因为这第二件礼物的出现,瞬间安静了下去。 只见几个男仆,合力推着一辆木板车,出现在院子里。 这种木板车,唯一的用处,就是运送货物。 可就是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却令所有人惊掉下巴。 木板车周围铺了一圈鲜花,而鲜花中间的位置,却是一个由银锭堆积而成的小山。 一枚枚崭新的银锭,在阳光的照耀下,都快把人的眼睛给闪瞎了。 清一色的五十两锭,目测至少有二百个银锭,这就是……一万两银子了。 而在银锭的最上方,还放着一个小木匣。 难道说…… 那些银锭都只是点缀而已?真正的礼物在匣子里?一时间,众人对于匣子里的盛放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礼物看起来未免也太直白了?” “你别说……汴京有钱人多了去了,可是还真就没有人直接拿银子当礼物。” “直接送银子,忒俗气。” “哈哈哈,大俗即大雅,大家都送奇珍异宝,反倒不显,而王爷反其道而行之,直接砸下真金白银,反倒让人眼前一亮。” “没错,王爷向来务实,才不在意这些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王爷敢直接送这么多银子,若是其他王孙贵族,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免不了要遭监察御史的盘查弹劾。” “嘿!王爷自己就是户部监察御史,总不能自己查自己?” 赵桓的礼物,最是常见,反倒引发了剧烈的讨论。 赵桓脸上尽是得意,再哄女孩开心方面,赵桓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朱琏被这礼物,羞的小脸泛红:“夫君,你就不怕有人骂你招摇?” 赵桓昂首挺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怕个毛线!” “难道送珍珠玛瑙,奇珍异宝,就不用花钱了?” “还不如直接送银子实在,银子可是硬通货。” 朱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抬起袖子,遮住嘴巴,心里幸福无比,嘴上却埋怨起来。 “也就是王爷张狂惯了,若是换做其他达官显贵,你看礼部弹不弹劾。” “只是现在易州正是用钱之际,王爷还是把这些银子留着,支援战事。” 第298章 朱家后盾 瞧瞧,多好的媳妇! 这时候还不忘关心战事,人生能得此女,夫复何求? 赵桓满心满眼尽是赞叹,直接轻声安抚起来:“易州缺钱不假,但一码归一码。” “本王就算再心系家国,也不能一个劲儿的用自己的银子,贴补战事?” “家与国,本王自然要兼顾。” “若是爱妃实在不愿接受,不如这样,以后本王的钱用来经营易州,爱妃的钱则用来贴补家用,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琏自然是点头应下。 若是算上这一万两银子,朱琏的个人腰包里,已经有超过三万两银子了。 她轻声劝阻道:“王爷以后还是别送钱了,本宫手里的钱已经够多了,三万两银子,足够咱们花很久很久了……” 一听这话,赵桓不由皱起眉头:“此事恐怕有点难办。” 朱琏眼神诧异:“如何难办?” 赵桓也不解释,直接冲长福使了个眼色,长福立刻跑到木板车旁,将匣子取下,当众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契书。 长福当即展开契书,当众念道:“朱门钱庄,东家定王妃朱琏。” 整个朱家大院再次安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他们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已经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朱琏更是当场愣住:“王爷……难道这个钱庄,才是你送给本宫的第二件礼物?!” 赵桓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爱妃向来勤俭,总是送你银子确实不妥,那本王干脆一次送到位。” 现场顿时响起朱家女眷的尖叫。 “天底下哪有这么送礼物的?” “那一万两银子算什么?王爷竟然直接送了一个钱庄!” “王妃也太幸福了。” “谁再说这礼物俗气,请直接用钱砸死我。” “就是就是,什么奇珍异宝,琴棋书画,与王爷送的礼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直接送钱庄?不愧是王爷,对待王妃简直大方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现场众人的反应,令赵桓极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话说回来,这份礼物还多亏了李师师。 李师师直接靠个人关系,买下了一个钱庄,再把钱庄转让给朱琏,前前后后,也只花了一晚上瞬间而已。 以至于不少户部官员,迫不得已加了个夜班。 由此可见,李师师的人脉关系有多夸张,连赵桓都不由暗暗羡慕。 虽然这钱庄只是个空壳子,但只要把银子送进去,就可以开张了。 朱琏惊喜之余,不动声色的往赵桓身边靠了靠,小声道:“王爷真是好算计。” “你是大宋王爷,自然不能出面经商,便将此事交给本宫打理,说白了,钱庄还是为你服务,我说的对不对?” 不愧是王妃,果然冰雪聪明。 既然被点破了,赵桓也不隐瞒,咧嘴一笑:“这也是为了方便经营易州。” “毕竟王府终究是受到约束,若是账上有太多的钱,被查是小,万一遭到陛下的猜忌嫌弃,岂不是惹一身骚?” “有了钱庄,咱们就可以把钱存到钱庄里,再经过钱庄,向易州拨款。” 朱琏白了赵桓一眼,鄙夷道:“说到底,还不是隐藏财产,不想让人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钱。” “你这番操作,与奸臣没什么区别。” 赵桓却不以为然:“谁规定,奸臣才能吃香的喝辣的,好人就一定要过的穷困潦倒?” 朱琏懒得与赵桓拌嘴,这个钱庄,若只是为了王府,她绝不会接手。 但既然涉及到了易州,为了大局着想,朱琏也就不再推辞。 赵岑的一举一动,全都被整个汴京城看在眼里,今天对于朱家而言,无疑是十几年来最骄傲的日子。 朱家大宴还在继续,而朱家针对于易州的支援,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 站在城门楼子上的守城士兵,看着一队队人马冲出城门从,目标鲜明的朝着西北方向而去,便意识到,汴京的局势有一次被赵桓搅动的风云莫测。 “这是今天第几批人马了?” “回校尉的话,已经是第六批了。” 守城的校尉不由一阵轻笑:“看来朱家和定王府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否则也不会把定王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朱家大宴还没结束,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派人前去易州支援了。” “现在汴京已经传开了,岳飞率领的敢战士和虎翼军,打的常胜军苦不堪言,若是连后勤物资都能得到补充,那么常胜军必败。” 大头兵疑惑不解:“虎翼军同为殿前司禁军之一,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骁勇?” 守城校尉眼睛微眯,沉声道:“这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 “定王这个伯乐,相中了岳飞这个千里马,而岳飞则是定真府敢战士出身,本身就极为骁勇。” “在岳飞的带领下,别说虎翼军,就算是随便一支军队,士气都可翻上一番。” 说到这,守城校尉不由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大宋将士,缺的从来都不是战力和武器装备,而是士气和优秀的指挥。” “若人人都能像岳飞这般骁勇善战,人人都能像定王这般,不遗余力的支持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我大宋岂会被外敌宵小,欺辱到这种地步?” “连我都想奔赴易州,杀个痛快了。” 周遭的大头兵,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也不由流露出向往。 能够跟随赵桓,对于军人而言,绝对是一种福气。 三天之后,易州府里的战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高拖山派出的敢死队,已经探明城内情况,知道守军的物资即将耗尽,只要继续打下去,胜利的天秤必定会向常胜军一方倾斜。 反正已经被巷战拖住了,高拖山索性破釜沉舟,毫无保留的向城内增派兵力,以至于街巷之中,到处都是常胜军叛党的身影。 尽管岳飞率领虎翼军,英勇奋战,但依旧无法挽回颓势。 无法得到粮食,就意味着将士们的宝贵体力,将成为一次性消耗品。 对于一线将士而言,一旦力竭,便意味着死亡。 第299章 易州府绝境 为了能够继续打下去,凡是除了战卒之外,无论是不是作战人员,一律消减粮食配额。 众人从最初的一天三顿饭,直接砍到了一顿饭,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体力消耗。 赵昆为了节省粮食,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饭了,在此期间,饿了就一个劲儿的喝水,以至于在“撒尿”方面,勇冠三军。 为了避免直接晕过去,赵昆坐在椅子上,能不动就尽量不动,就连声音都尽量放低。 “咱们的粮食还能坚持三天,这还是最低限度供应的前提下,三天后,就会直接断粮。” “在这种高烈度的巷战之下,一旦断粮,直接等同于宣告战败,等待咱们的,将是常胜军单方面的屠杀。” “箭矢的消耗情况更加严重,现在全部储量,已经只剩下八百支箭,这还包括了从尸体身上拔下来的残箭,准头已经大打折扣。” “盔甲方面也不容乐观。” “虽说人在甲在,人亡甲失,但战卒披挂的重甲,磨损情况太严重了,有不少战卒的甲胄,就连护心镜都被砸凹了,护心镜一旦变形,连箭都防不了。” “还有……” 岳飞直接抬手打断了赵昆。 岳飞心里暗暗赞叹,赵昆不愧是商人出身,这后勤长官干的极为称职。 无论是物资消耗,人员损失,桩桩件件,罗列的都极为清晰。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究根结底,易州府得不到物资支援,最多还能坚持三天。 三天后,人亡城失,继而易州沦陷,定王的大计将功亏一篑。 即便是这样的困境之下,岳飞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坚定不移的铿锵嗓音,不断回荡在府衙里。 “王爷绝不会放任易州沦陷,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全部战死。” “即便是贼寇杀到府衙门外,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也绝不会怀疑王爷。” 听到这话,赵昆不由长叹了口气。 “没有人怀疑王爷,如果不是王爷极力相救,我早已经死在了汴京。” “整个大宋,也没有人比王爷更加关心易州战事。” “但是蔡京已经返回汴京,陛下对王爷也极为不放心,朝廷方面必定阻力重重,王爷想要突破阻碍,将军援送到易州,难度可想而知。” 其实岳飞心里也很清楚,想要击溃常胜军,除非发生奇迹。 毕竟定王手里除了虎翼军和敢战士之外,再无任何兵马,这意味着定王根本无法派出后勤部队,就算是派来了,也没有足够的兵力保护后勤部队。 而且想要扭转易州府的颓势,至少需要五千石粮食,一万支箭。 箭还好说,毕竟路上不会发生消耗。 但若是想把五千石粮食送进易州府,就必须准备一万石粮食,以供后勤和护卫部队,在路上消耗。 除此之外,大队人马行进速度缓慢,真要抵达易州,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此战,横看竖看,都已经输定了。 唯一支撑着岳飞没有放弃的信念,仅仅是对赵桓的绝对信任。 就在这时,府衙大门外传来一阵喊声。 “换岗了!” 岳飞循声望去,只见三三两两的战卒,浑身是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踉踉跄跄的走进府衙。 已经休整完毕的战卒,则离开府衙,重新顶上去。 岳飞默默的数着人头,直到再也没有战卒撤回来,总共回来了八十几人…… 换言之,一次轮岗的时间,有二十几个战卒,牺牲在了街巷之中。 岳飞深吸了口气,眼神骤然坚定起来,他起身走出大堂,拿起立在门口的步槊,准备再次奔赴战场。 赵昆望着岳飞的背影,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王爷身在易州,凭借他出神入化的临场指挥,易州府绝不会如此惨烈。” “只可惜,上至陛下,下至群臣,没有一个人愿意王爷离开汴京。” “或许也就只有等到天下初定,王爷的实力能够与整个朝堂,分庭抗礼的时候,才会亲临易州?” “那一天……等得到吗?” 就在赵昆自言自语之际,一名敢战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人,王爷军援到了!” 前一刻还愁眉不展,身心俱疲的赵昆,这一刻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低喝道:“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敢战士显得极为兴奋,满脸涨红,攥着拳头道:“大人没有听错,王爷的军援已经到了城东!” “大人赶紧派人去接收物资!” 意识到这一切并非幻觉,赵昆心头狂喜,死气沉沉的眼神顷刻间光芒万丈。 “王爷……王爷竟然真的把军援送来了。”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那可是定王啊,即便是做出再惊人的壮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赵昆不再迟疑,迈步就跟着敢战士往外跑:“快!快带我去接收物资!” 正在府衙大院里歇息的战卒和仆从军,本来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结果听到赵昆和敢战士的对话,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赵昆跑出府衙,他们才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顷刻间,整个死气沉沉的府衙被激烈的欢呼声淹没。 “我们没听错,王爷真的把军援送来了。” “王爷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朝廷那些狗东西,岂会让王爷如意?” “你都说是狗东西了,既然是狗东西,又岂能拦得住王爷?” “哈哈哈,说的没错,咱们的靠山可是大宋定王,敢常人所不敢,能常人所不能的定王。” “有了后勤军援的支撑,老子要一口气杀光常胜军那群贼寇宵小。”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了,等军援一到,填饱肚子,多杀几个常胜军狗贼,给王爷助兴!” 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 已经连续作战六个时辰的王犇,正隐藏在废墟里歇息,一双眼睛早已布满血丝。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王犇立刻抄起骨朵,进入了战斗状态。 第300章 军援到了 王犇的步槊早已经折断了,箭射光弓绷断,全身上下的武器,只剩下了一柄骨朵。 骨朵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王犇究竟敲死了多少敌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护心镜已经被敌人砸凹,上面还有两个小洞。 护心镜的功能并非“挡”而是“弹”,依靠着弧度,可以把正面射来的箭矢,直接弹开。 可是一旦护心镜被钝器砸凹,弧度发生变化,就无法再把箭矢弹开,轻而易举就会被破甲箭射穿。 不过好在王犇命硬,连中了两箭,都被里面内衬的牛皮给挡住了。 除了护心镜,身上的甲胄遭到数不清的刀砍斧剁,甲片本身没有大碍,但是连接甲片的锁链,却被劈开,以至于甲胄乱七八糟的挂在王犇身上,已经极为松散。 即便如此,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的王犇,依旧不肯撤下去休整。 他每多杀一个敌人,后方的压力就减轻一分。 而且他记得岳飞曾说过,凡是为王爷奋战过的人,绝不会白死,就算他牺牲了,家眷也会由王爷赡养。 唯一的懊恨,就是他没有力挽狂澜的实力,无法助王爷拿下常胜军。 就在这时,脚步声已经到了废墟旁,王犇猛地推开身上的瓦片跳了起来,双手攥着骨朵,朝着对方便重重砸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对方直接倒飞了出去了,重重撞在墙上,整个右臂剧烈的颤抖,而手上的圆盾,更是被一击砸碎了。 若不是圆盾挡了一下,此人必定当场脑浆崩裂。 “武尉大人,是我!” 差点被误杀的敢战士,连忙表明身份。 发现差点误杀友军,王犇顿时大为光火,低喝道:“你他妈也是老兵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为何不提醒老子?老子还以为你是叛军,差点把你脑袋敲开!” 为了防止误伤,守军的暗号便是发出轻微声响,间隙为五个数一次。 王犇的神经本就绷紧到了极点,面对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在无法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只能一律当成敌人处理。 敢战士摔着差点被砸断的胳膊,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窘迫道:“武尉大人恕罪,都怪属下兴奋的过了头。” 王犇依旧恼着脸:“你他妈兴奋什么?莫不是赶着投胎?” 敢战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凡是有敢战士身影的地方,必定是血与火的战场。 因此凡是敢战士,脾气都极臭,沟通方式就是扯着嗓门问候对方的母亲。 被王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敢战士也毫不在意,连忙回答:“武尉大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爷的军援已经到了。” 刚才还怒火中烧的王犇,瞬间眼睛一亮。 “当真?!” 敢战士重重一点头:“千真万确,赵大人已经前去接收物资了。” 王犇一砸拳头,低吼道:“太好了,不愧是王爷,竟真能突破层层阻碍,把物资送过来。” “给王爷卖命,值了。” “你在这顶住,老子要他妈回去歇着了。” 物资一到,扭转战局只是时间问题,王犇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从视死如归变成了战意高涨,而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回去吃饭睡觉,恢复体力,以及更换武器甲胄。 另一边的赵昆,已经抵达城东。 在墙根下方,有一个临时开凿出来的狗洞。 这个狗洞的重要性,胜过一切,因为这是易州府与外界取得联系,唯一的通道。 平时直接用浮土掩埋掉,免得被巡逻的敌人发现。 需要时,便掘开浮土,让传令兵顺着墙洞钻出去。 此时浮土已经被掘开,前来送物资的人,就站在墙内恭候赵昆的大驾。 见对方身穿麻衣,一副平民百姓的打扮,赵昆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但还是问道:“你们带来多少物资?” 男人脱口而出:“三百斤豆子,五十斤猪肉。” 听到这话,赵昆直接愣住,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三百斤豆子?这就是全部军援?” “还有……你们历尽千辛,好不容易赶过来,带着猪肉做什么?为何不省去力气,多带些豆子来。” 城里都要断粮了,后勤竟然还有心思送猪肉,纯粹是脑袋被驴踢了。 而且王爷的军需物资,只有几百斤豆子,就这还不如不送! 这要是被将士们得知,将会重挫士气。 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竟然兴冲冲的解释起来:“诸位将士在城中浴血奋战,只吃豆子怎么成?” “若不是不方便携带,我便带来一整头猪了,吃了肉才有劲。”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赵昆,听到这话,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可不像是后勤士兵能够说出来的话。 赵昆重新上下打量男人,发现男人手上并无刀枪茧,下盘也并不强壮,一看就知道不是士兵。 赵昆连忙追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乃是易州本地的小商人,名叫吴朋。” “因敬仰王爷的威名,得知易州府有难,便前来献上绵薄之力。” “这些豆子和猪肉,都是我自掏腰包买的,你们只管吃就是,不必念我的好,毕竟王爷和诸位将士,也是在为我们易州百姓浴血奋战。” 听到这话,赵昆的眼神瞬间缓和了下来。 没想到来到竟然不是后勤部队,而是易州本地百姓…… 能够得到百姓的支持,赵昆自然欣慰无比,可是这点东西,实在是不解渴。 就在赵昆有些哭笑不得之际,顺着墙洞又钻进来一个糙汉子。 还没等赵昆反应过来,那糙汉子就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你们这谁是当官的?” “俺带过来五百斤黍米,交给谁?” 赵昆直接一愣:“这位兄弟,你是……” 不等赵昆问完,糙汉子已经咧嘴回答:“俺听说了王爷的威名,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王爷,专程赶着驴车从定真府一路跑了过来。” “俺就是个杀猪的。” “你是当官的?赶紧把粮食搬进来,外面还有不少人排队咧。” 第301章 千呼百应 赵昆此时的心情,简直可以用跌宕起伏来形容。 前一刻还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一刻已经浑身热血沸腾。 连定真府的百姓,都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助守军一臂之力,这份军民之情,令赵昆和随行的士兵,无不动容。 而且这杀猪糙汉子的话,对于赵昆而言,更是犹如天籁。 墙洞外还有前来相助的义士在排队? 赵昆立刻意识到,这肯定就是王爷向易州府提供军援的方式,他兴奋的直攥拳,连忙询问:“外面还有多少人?!” 糙汉子耸了耸肩:“俺哪知道?俺又不负责数人头,不过大眼一扫,应该有上百人。” “总之你们抓紧点,外面各种驴车牛车木板车,都快挤满了,若是被叛军发现,俺们就死定了。” 由于常胜军的全部兵力,主要集中在城内,以及城池南北两个方向,因此东西两向只有巡逻兵,并没有大队人马。 再加上城东地形复杂,灌木丛生,所以这些义士才能成功抵达城墙。 赵昆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眼神无比炙热。 “上百个义士,竟然有这么多人?!” “难道说,王爷的威名,已经远扬天下?一声呼吼,便有数不清的义士,纷纷响应。” 赵昆和随行将士,无不仰着头,脸上尽是骄傲。 无论将来能否成就伟业,只要能为赵桓效力,他们就已经骄傲无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赵昆不断击节赞叹:“就算每人只带来百斤粮食,上百个人带来的物资,也足够城里守军渡过难关了。” “而且天下义士前来相助,必定令我守军士气大振。” “只可惜都是粮食,缺乏军需物资,若是箭矢和甲胄也能补充就好了。” 结果话音刚落,墙洞里就钻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累的气喘吁吁,而且蓬头垢面,一看就知道,是不远千里,一鼓作气急行军冲来的。 这男人正是朱家大宴上,向赵桓毛遂自荐,决定亲自奔赴易州的朱家族人,朱炳。 短短三天时间,他一口气从汴京冲到易州,马都跑废了好几匹,终于及时赶到。 “箭矢?有!” “三万支,够不够?” 赵昆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做梦一样。 “义士何许人也?” 朱炳一屁股坐在墙根,气喘吁吁道:“朱家族人,奉王爷之命,特来相助。” “箭矢已经全都在路上了,第一批三千支,已经跟随我抵达易州府,现在就在城外,剩下的需要分批次运来。” “另外我朱家人,已经联系一切能够动用的易州力量,还包括临近的定真府和隆德府,都在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 “要真金白银,我朱家一时半会拿不出太多,但若是物资,想要多少只管说,我朱家包圆了。” 赵昆眼睛睁得老大,他断然想不到,眼前男子竟然是朱家人。 朱家乃是三朝元老,更是出过钦成皇后,亦是定王妃朱琏的娘家,其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 不用想也知道,这段时间,定王根本就没有闲着,而是直接以铁腕手段,把朱家给降服了。 有了朱家相助,易州之战,已经胜券在握。 “够了够了!这么多物资,别说击溃常胜军,就算是将来战争结束,重新经营易州,都可成为发家之本。” 说到这,赵昆一边吩咐手下,立刻调遣仆从军前来运送物资,一边冲朱炳等人作揖行礼,高声道:“在下赵昆,拜谢诸位义士!” “有天下百姓义士相助,必可助王爷力挽狂澜,挽大宋之颓!” 朱炳乃是为了“自家人”出力,自然义不容辞。 而那个叫吴朋的男人,则挠着脑袋,羞笑道:“我也是为了王爷,换做别人,我才不来。” 杀猪糙汉子也跟着憨笑起来:“俺也是。” 赵昆心里对赵桓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干劲十足,亲自指挥着仆从军接收物资。 除了一直在轮岗作战的战卒之外,几乎所有兵力,都用来运送物资了,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 原本空空荡荡的府衙和库房,直接被大量粮食和军需物资给填满了,最后实在是没地方放,索性堆砌在府衙大院里。 一众将士,望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无不热血沸腾,斗志达到了极点,不断有人大声高呼。 “定王千岁!” 数日后,汴京定王府内,赵桓一如既往的没个坐相,翘着二郎腿,抖着脚,心不在焉的听着陈钊的汇报。 “在王爷英明神武,光芒万丈的领导下,各路义士和朱家的军援,已经相继抵达易州府。” “解决易州府的物资困境,多亏了王爷,以王爷的惊天功绩,将来必定青史留名。” 听着陈钊的珍珠翡翠连环马匹,赵桓却没有任何反应,早已经听麻木了。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道:“物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是距离本王和陛下的豪赌之约,也已经只剩下十天时间了。” “光守住易州府,击溃常胜军还远远不够。” “必须把高拖山的狗头拧下来,送到陛下面前才行。” “本王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够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一听这话,陈钊却不乐意了,言辞凿凿道:“王爷就是神仙!” “只要您稍显神威,高拖山就会跪地伏诛。” 站在旁边的王大全,沉声道:“陈钊,你差不多得了,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王爷是在世真神一事,你我二人知晓即可,不必宣扬的人尽皆知。” 果然,论拍马屁,万大全这种不留痕迹的隐藏屁,足够甩开陈钊几条街。 赵桓懒得理会这两个货,诛杀高拖山一事,关乎着郑庆云的未来,自然不能马虎。 不过眼下,赵桓更关心的,反倒是晚上与朱琏行“夫妻之礼”。 本来都说好了,朱家大宴当晚就把事办了。 结果亲朋好友太过热情,再加上朱伯材直接把三成家产,都送给了朱琏。 没辙,朱琏只好留在朱家小住了几日,把相关事宜办妥。 为了琐事,连“夫妻之礼”这种正事都给耽误了,赵桓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第302章 钱庄大火 赵桓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内宅,把对朱琏的十年亏欠,分毫不差的弥补回去。 只可惜,光天化日之下,技术层面不好操作。 若赵桓胆敢冒进,向来恪守规矩礼节的朱琏,非把赵桓阉了不可。 就在这时,朱鹏跑了过来。 “姑父,朱门钱庄马上就要开业了,你真不去看看?” “长福虽然是你的心腹,可毕竟是个下人,光靠他一个人顶着,只怕撑不起场面来。” 赵桓兴致缺缺,满脑子都是朱琏,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撑不起来就不撑,朱门钱庄只不过是王府用来洗钱……咳咳……区区一个中转站而已。” “低调点也不是坏事。” “再说了,礼部那帮老驴,尤其是周浦,恨不得直接睡在本王身边,时时刻刻把本王给盯死。” “凡是商业上的事,本王和王妃都不好出面。” 虽然汴京的达官显贵,几乎人人都有产业,却没有哪个人会傻乎乎的跑到台面上。 所有生意,全部交给家中亲信打理,或是管家,或是族人,总之不能亲自插手,只管躺着分红利即可。 朱琏是朱门钱庄的东家,而管家长福,则是朱门钱庄的掌柜。 见赵桓不肯到场祝词,朱鹏也就不再强求,嘴上却还在嘀咕着。 “朱门钱庄已经存进去八万多两银子了,说起来,也算是汴京数得上号的钱庄了。” “如今正式开业,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看待此事。” 刚才还心不在焉的赵桓,听到这话,直接坐直了身体。 “八万两银子?谁存的?反正肯定不是本王,本王全部身家都没这么多钱。” 虽然赵桓靠着卖画,以及抄高俅的老底,搞了不少钱,但是自从得到易州,赵桓终于深刻的明白了一句至理名言:“赚钱如吃屎,花钱如拉稀”。 为了经营易州,几万几万的往里砸,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消耗。 除了在生日宴上,赵桓送给朱琏的一万两银子之外,再加上朱琏自己的小金库,共计往里存了四万两银子。 那么另外四万两银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该不会是银子下崽了?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见赵桓对朱门钱庄的一无所知,朱鹏索性直接伸手一指陈钊。 “王爷还是直接问他。” 见陈钊一脸坏笑,赵桓不由眉头微皱:“怎么回事?还不老实交代!” 陈钊挠了挠头,窘迫道:“凡是钱庄,背后都有大人物做担保,背景越硬,实力越强,我们这些储户的心里自然也就越踏实。” “放眼汴京的钱庄,除了蔡系党羽控制的钱庄之外,背景最硬的,自然就是朱门钱庄了。” “属下自然不会和蔡系有任何瓜葛,那么把银子存进朱门钱庄,也就理所当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桓恍然大悟,眼神却骤然一厉。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钱?” 四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陈钊这小子虽然时常中饱私囊,但却是在赵桓默许的框架下进行,与其说是中饱私囊,倒不如说是赏赐。 根据赵桓的初步估计,陈钊能拿出三千两银子就不错了。 现在突然冒出个四万,鬼知道这小子,到底暗中坑了赵桓多少钱! 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意,陈钊吓了一跳,连忙辩解。 “王爷息怒,即便是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肆敛财,更不敢把手伸进王爷的口袋里。” “属下只往里存了一万两银子,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我们整个陈家的财产。” “属下的钱,只占很小一部分。” 听到这话,赵桓的眼神这才缓和下来。 倘若这四万两银子都是陈钊的,那么赵桓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提前卸磨杀驴了。 陈钊不断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心里暗暗哆嗦。 “王爷这还没登基呢,就已经展现出了不亚于陛下的威严……” “若是将来真的继承了大统,等待陈家的究竟是飞黄腾达,还是秋后算账?” 意识到赵桓善用奸猾之辈,但却绝不会轻信之。 陈钊当即打定主意,以后必须更加规矩才行,他是否得势不重要,重要的整个陈家的未来。 赵桓不再理会陈钊,沉声问道:“还有三万两银子是哪来的?” 一旁的王大全,赶紧交代:“属下往里存了三千两银子,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朱鹏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凑到赵桓面前,踊跃表现起来。 “姑父,到头来这事儿你还得问我。” “嘿嘿,我可是全程帮衬着朱门钱庄开业,从头忙活到尾。” “光是翰林院的学士们,就至少往里存了一万两银子。” “剩下的,都是其余朝臣和富商。” 赵桓眉头微皱,竟有些一头雾水。 “朱门钱庄如此低调,怎么还会吸引这么多人往里存钱?” “连翰林院和朝臣都来了。” 朱鹏咧嘴一笑,看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为了把陈钊和王大全挤掉,朱鹏可谓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赵桓的心腹。 “别看那些朝臣,表面对蔡系言听计从,实际上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副算盘。” “鸡蛋自然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把钱放在王爷这,等于放在了皇家钱庄里,普天之下,还有哪个钱庄比朱门钱庄更安全?” “至于富商,更是见风使舵,把钱存哪踏实,自然是存在哪。” 一听这话,赵桓不由开始嘬后槽牙。 他创办朱门钱庄的初衷,纯粹是为自身服务,顺便帮朱琏“理财”。 结果一不留神,竟然变成了公共服务。 白出力的事儿,赵桓可不干。 他当即没好气道:“本王帮他们看着银子,年底还要额外给他们利息,凭什么?” “去告诉长福,以后凡是存入朱门钱庄的银子,按照千分之一收取管理费。” “而且,想要把钱存在朱门钱庄,必须先通过审核。” “资历不够,背景不干净的,一律免谈。” “而且凡是贪污受贿的脏钱,一律没收!” 第303章 丑陋的资本家 朱鹏可不管赵桓此举,究竟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他的目标是超越陈钊,追赶长福,成为赵桓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凡是从赵桓嘴里说出来的话,甭管对错,直接当成毋庸置疑的圣旨即可。 朱鹏扭头就跑,生怕动作慢了,帮王爷传话的宝贵机会,被陈钊和王大全抢了去。 赵桓直接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堂里走动起来,嘴里小声发着牢骚。 “千分之一的管理费,四万两银子,一年下来才能赚四十两,本王简直是活菩萨在世,大宋第一等善人……” “要不然稍微提高一点,收个十分之一如何?” “一年四千两银子,才配得上本王的身份。” 陈钊差点被这话吓死,连忙哭丧着脸劝阻。 “王爷,可不能啊!” “我陈家存进去的一万两银子,可是多少年积攒下来的老本,一年就被收走一千两,十年就空了。” “我们一家老小,还指望着这笔钱衣锦还乡。” 王大全的冷汗也下来了,但是却不肯当面反驳赵桓,打肿脸充胖子道:“王……王爷说多少就是多少……” 王大全的嗓音都在颤抖,这可不是心甘情愿的态度。 赵桓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别说十分之一,即便是百分之一,朱门钱庄的储户也会顷刻间跑得一干二净。 就在赵桓暗暗苦恼,不知该如何从储户身上狠赚一笔时,朱鹏腿脚甚是麻利,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姑父,您的话已经交代下去了。” 赵桓随口问道:“可有储户撤资?” 朱鹏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嬉笑道:“王爷的命令一下,非但没人撤走,存钱的人反倒更多了。” “原本门口还有十几个商人在观望,一听这话,也不犹豫了,又往里存了二万两银子。” “现在钱庄里的存银,已经达到十万两了。” “嘿嘿,除了王爷的朱门钱庄,普天之下还有哪个钱庄,开业当天,就能吸收这么多存银。” 赵桓心里暗骂邪门,难道门槛不够高?还是说这年头的人,都有受虐倾向? 见赵桓眼神疑惑,朱鹏连忙解释起来。 “那些商人说了,王爷设的门槛越高,把银子存到朱门钱庄,心里就越踏实。” “而且有王爷做担保,朱门钱庄绝不会像其他钱庄一样,今天把银子存进去,明天银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取银子,还要提前支会钱庄,短则等待日,长则等待一个月。” “把银子放在王爷这,自然是随存随取,极为方便。” 赵桓老脸一红,干笑了两声,厚颜无耻的接受了商人们的盛赞。 其实…… 就在刚才,赵桓都想好这笔钱怎么花了,先给易州拨款两万,再去置办些田地…… 随存随取?该死的随存随取! 朱鹏兴奋道:“王爷,赶紧开分号,不然只有一个朱门钱庄,这么多钱根本没地方放啊。” 钱庄开业的第一天,就被储户逼着开分号?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赵桓想都没想,一口拒绝:“开个毛!” “一万两银子,一年才赚十两银子,开个分号,少说也要投入几百两银子,本王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 “就这一个钱庄,爱存不存!” 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感叹,天底下哪有像王爷这么做买卖的? 凡是干钱庄行当的人,都巴不得把分号开遍天下,吸收的银子越多越好。 反观赵桓,竟然满脸的不情愿,仿佛银子多了烫手一样。 陈钊试探性的提醒了一句:“王爷,您是不是……不懂钱庄?” 赵桓眉头一挑:“这么说,你懂?” 一听这话,陈钊顿时有了底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在朱鹏和王大全满脸嫉妒的注视下,得意洋洋的介绍起来。 “王爷可知,为何钱庄白白给储户照看银子,还要额外支付利息?” 赵桓耸了耸肩:“这个我懂,拆东墙补西墙嘛。” 陈钊咧嘴坏笑:“王爷只说对了一半,有个东西叫做……银票。” “只要朱门钱庄的名气足够大,存取银子方便,那么天底下的人,都会承认朱门钱庄的银票。” “到时候储户来取银子,除非有特殊要求,否则根本就不用给银子,只需交付银票即可。” 听到陈钊这么一分析,赵桓当场茅塞顿开,兴奋的直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众所周知的银票,其实存在历史并不长,而源头就在北宋。 因为北宋的商业极其发达,别说跨国贸易,就连跨海贸易都极为成熟。 大宗交易的时候,每次都携带大量现银,着实不方便,银票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之前赵桓也用过银票,只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开了钱庄,赵桓才终于意识到,银票的价值有多大。 见赵桓终于来了兴趣,陈钊立刻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若是钱庄里有十万两存银,就算是最保守,也可以兑换成五万两银票。” “换言之,留五万在钱庄内应急,剩下的五万,以银票作为担保,可由王爷自行支配。” “用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买卖,岂不快哉?” 赵桓曾最痛恨资本家,结果现在他自己反倒成了资本家……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当,说到底,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否则把存银亏进去,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其他钱庄都是靠放贷,吸百姓的血,才能做到稳赚不赔,赵桓自然不屑这么干。 陈钊知道赵桓不可能压榨百姓,所以连忙献策。 “现在金人扣关,虽然北方民间贸易依旧频繁,但大宗交易却越来越少。” “而南方的航运依旧如火如荼,王爷可走航运这条路,直接把分号开到南方。” 赵桓眉头一挑:“怎么,你又懂了?” 陈钊昂首挺胸,甚是得意的瞥了王大全和朱鹏一眼,仿佛在说,你们这两个文盲,想要跟我斗还嫩点。 “航运并非稳赚不赔,最怕天灾,出一次事,就可能赔进去几万两银子。” “但相应的,也极为暴利,只要成功跑几次,就能把本赚回来。” 第304章 大掌柜 陈钊并非汴京本地人,祖籍在秀州,准确来说是秀州上海浦,或者说是上海镇。 陈家祖上,本就是依靠航运发的家。 大中祥符二年,由于彼时的上海已经极为繁荣,真宗皇帝便在上海镇设立了专门的税收机构,上海酒务。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陈家开始接触仕途,后来上海市舶提兴司设立,陈家便在其中担任要职,直到陈钊的爷爷被调任汴京,陈钊一家才跟着北上。 可以说,放眼整个汴京,就没有比陈家更懂航运的了。 毕竟“服务航运贸易”,可是陈家的老本行。 赵桓根本没有料到陈钊这个马屁精,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既然有专业领域的人才,赵桓自然不会放过躺着赚钱的机会,当即起身走到陈钊身边,拍抚着陈钊的肩膀,毫不吝啬的予以肯定和夸赞。 “跨海贸易,确实是个好买卖,只可惜本王是典型的北方人,对于航运知之甚少。” “现在有你相助,所有的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陈钊,你可真乃本王之臂膀也。” 此言一出,陈钊感动的稀里哗啦,眼眶饱含热泪,恨不得直接跪下给赵桓磕一个。 他攥着拳头,激动道:“王爷,您知道属下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属下敢在这放下豪言!” “天上地下,就没有比属下对王爷还忠诚的人,属下愿栖身于王爷羽翼庇护之下,助王爷万丈光芒,普照大宋江海山河。” 站在一旁的王大全和朱鹏,看向陈钊的眼神尽是羡慕嫉妒恨。 任谁也没想到,朱门钱庄一开,这家伙反倒有了用武之地。 眼瞅着陈钊就要成为王爷帐下第一人,万大全和朱鹏心急如焚,脚指头都快把鞋底抠破了。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无完人,即便是本王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不善经商。” “航运虽然暴利,但风险也极大,倘若由本王操盘,只怕是连底裤都会赔进去。” “所以本王决定,将航运一事,全权交由你来打理。” “上至资金调配,下至人员任用,事无巨细。” “本王只需要年底分个红利即可。” 陈钊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只因他听出这话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对劲…… 陈钊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王爷所说的全权负责,是字面意思还是……” 不等陈钊问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本王不是说了吗?除了分红之外,本王一律不管。” 一旁的朱鹏妒火中烧,嘴里小声嘀咕:“姑父也太信任陈钊了?” “像陈钊这样奸猾阴险之辈,绝担不起这等信任。” “姑父,您三思……” 就在朱鹏意图上前劝阻的时候,王大全伸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普天之下,唯有陈钊才能担此大任。” 朱鹏嘴巴长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大全,不明白这家伙翻脸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明明刚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现在又无条件的全力支持陈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朱鹏捋清头绪,陈钊已经委屈的差点哭出来了。 “请王爷明鉴,属下可担不起这等重任。” “想要发展航运,不往里砸个几万两银子,想都别想。” “建造一艘能够远洋的海舶,光是底船就要三千多两银子,加上船帮和船舱等基础物件,才算是能够出海的裸船,如此就要七千两银子。” “事先准备货物,以瓷器、茶叶和绸缎等为主,又要砸进去几千两银子。” “而且出海一次就要一年半载,少说要雇佣上百船员,吃喝拉撒又是一大笔钱。” “抵达目的地,还要上下打点……” “为了避免遇到海盗,随船的护卫也必不可少……” 说着说着,陈钊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泪花:“最少也要二万五千两银子,才能出海,这么大一笔钱,属下可负担不起。” 看着陈钊一脸生无可恋,朱鹏这才明白,为何王大全声称,普天之下唯有陈钊才能胜此重任。 朱鹏瞬间喜笑颜开,跟着王大全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赵桓则板着脸,拍打着陈钊的肩膀,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傻?” “这么大的买卖,可算是给你们陈家积攒下了家业。” “每年只需要给本王分五成红利即可,剩下的利润,还不是都进了你的腰包?” 啊?! 五成利? 陈钊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王爷,您这要是要把属下往死了逼啊。” “您一文钱都不出也就算了,还要平白分走五成利,属下即便是对王爷再忠心耿耿,也不能把整个陈家都搭进去。” “即便是狮子大开口,也没您这么夸张。” 看着陈钊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苦闷模样,赵桓心里暗觉好笑,当即调侃起来。 “本王有意把你培养成王府大掌柜,事实证明,你这小子根本靠不住。” “本王这个伯乐,已经站在这了,就是不知千里马所在何处。” “算了算了,航运一事暂且先放下,以后有了可靠的人才,再提也不迟。” 陈钊的心情可谓一个跌宕起伏。 原本已经跌入谷底,此时却又直冲云霄。 “王爷……您刚才说什么?” “王府大掌柜?!”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本王以一己之力,支撑整个易州战事,何其艰难?” “有蔡京在中间卡着,陛下对本王又一直心存芥蒂,京中六部全特娘的装死,钱从哪来?还不是要靠本王自己赚。” “只是有礼部和宗正寺约束,本王不便直接涉足商道,王府未来的诸般生意,都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大掌柜,出面打理。” “长福虽然忠诚不二,但在做生意方面却有些牵强。” “本王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 陈钊点头如捣蒜,愧疚的泪流满面:“能得到王爷如此栽培和信任,属下感激涕零,航运贸易所需本金,我陈家全包了!” 第305章 生财之道 陈钊之所以愿意出钱,承担航运的巨大风险,全都是因为“大掌柜”这三个字。 只要易州还在打仗,赵桓就始终缺钱。 战争乃是最恐怖的吞金巨兽,从开打之前就要进行大量的投入,作战中持续消耗,战后重建或是赔款,又是一大笔钱。 连一个巨大的帝国,都可能被一场战争拖垮,更何况个人? 究根结底,赵桓想要打仗,横竖离不开一个“钱”字,既然指望不上朝廷,那就只能发展自己的生财之道。 航运只是其一,将来王府的产业,势必要触及方方面面。 光是一个“贸易”,就涵盖了跨海贸易,跨国贸易,漕运等。 一旦王府的产业全部建立起来,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可想而知! 赵桓所谓的“躺着收五分利”,等于变相把五分利,留给了下面的人,而大掌柜自然能够从中拿到大头。 换言之,王府和陈家的利益将彻底绑定,一荣俱荣! 二万五千两银子虽多,但若是能够与王府结下血盟,绝对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陈钊暗暗发誓,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帮赵桓把航运买卖给干起来。 殊不知,赵桓心里有着自己的衡量。 将朱门钱庄发扬光大,便可反哺其他产业,航运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赵桓如此重用陈钊,就是为了让这家伙,把心思都用在商业上。 若是一直留在赵桓身边,即便始终是一介布衣,将来也必然会干预政治。 到那时,以赵桓对陈钊的了解,可以笃定,这厮必定是个巨贪,比起蔡京童贯之流,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其将来搜刮民脂民膏,倒不如直接靠着做生意把这小子喂饱。 陈钊自然知道赵桓的良苦用心,他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 “属下这就回去,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父亲,即可召开家族大会,筹措资金。” 赵桓挥了挥手,示意陈钊可以退下了。 几乎是陈钊前脚刚走,朱鹏就凑了上来:“姑父若是想涉足商界,完全可以由朱家操办,何必把大掌柜这么重要职位,交给一个外人?” “姑父别多想,我不是要挑拨离间,只是单纯看陈钊不爽而已。” 面对朱鹏的疑问,赵桓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一脸呆愣的朱鹏,扭头朝着内宅走去。 过了许久,朱鹏才挠着脑袋,苦闷费解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王大全摇头感叹:“你是王妃的亲侄子,而王爷是皇长子,只要易州战事一切顺利,将来王爷势必继承大统。” “定王府乃是王爷的潜邸,所有的一切,都会带进宫里。” “而你则会成为……外戚!” 听到这,朱鹏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赵桓乃是大宋王爷中的异类,不仅暴戾疯狂,而且冷静理智的可怕。 普天之下,能够得到赵桓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区区四人。 朱琏和郑庆云以及长福,最后便是岳飞。 即便是陈钊和王大全,也只能算是得力干将,绝对称不上心腹。 赵桓这个最不像王爷的王爷,反倒……最像国君,他希望朱家很强,但又绝不希望朱家太强。 毕竟朱家的宗族势力太大,疯狂起来,连家主都可以直接废掉。 这样的外戚,一旦得势,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朱鹏想要跟随赵桓左右,只能尽量让自己成为长福,而不是成为陈钊。 朱鹏连忙冲王大全作揖行礼:“多亏了王兄指点迷津。” “我们朱家,依靠王妃,注定会成为大宋最尊贵的宗族,这就够了。” “至于实权,不敢奢望。” “以后咱们兄弟俩,可要多走动啊,同仇敌忾,对付陈钊那个狗贼!” 面对朱鹏的真诚拉拢,万大全却轻哼一声,提不起半点兴趣。 “咱们还是各玩各的,驱虎吞狼这一招,对我没用。” “陈钊确实是个烂人,但你也不是什么好货,除了长福之外,王爷身边只能有一个忠臣,也只能是我!” 望着万大全的背影,朱鹏不由暗暗感叹。 “姑父身边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 对于陈钊和王大全以及朱鹏三人的明争暗斗,赵桓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什么帝王权衡之术,赵桓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笑而已。 至于朱门钱庄那边,门口拴着长福那条恶犬,自然没人敢去闹事。 红燕馆文社,也有李师师坐镇。 航运贸易,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妥,光是准备海舶就要一年半载,急不得。 就在赵桓梳理着头绪,确保没有什么纰漏的时候,一阵非议,引起了赵桓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墙边站着两个小侍女,正眉飞色舞的聊着八卦。 “陈玉姝去洗衣房已经五天了,一点回来的征兆都没有,恐怕是没戏了。” “毕竟是底层出身,一身的习气,都把后妃给带坏了,王妃只是罚她去洗衣裳,已经算是给王爷留足了面子。” “是啊,毕竟是王爷带回来的人。” “这个陈玉姝,哪都好,唯独习气太重,根本就不是个伺候人的料。” “这叫什么话?她不伺候人,难道让人伺候她不成?” 二女聊得正起劲,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呼吸声,扭头一看,差点吓死。 赵桓侧着耳朵,都快贴到侍女脸上了。 “呀!王爷?!” “奴婢该死,再也不敢偷懒了。” 两个小侍女低头认错,显得极为紧张。 赵桓却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慌什么?王妃又不在。” “陈玉姝被赶到洗衣房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名叫小桃的侍女,连忙解释:“前些日子陈玉姝私自带后妃离府上街,被王妃抓了个正着。” “后妃被禁了足,陈玉姝则被罚去了洗衣房,这都过去五天了。” 赵桓这几天一直在关注易州战事,对此内宅发生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 得知郑庆云和陈玉姝受罚,赵桓虽然心疼,却不敢直接向朱琏求情。 毕竟朱琏才是内宅的主人,就连赵桓都得看朱琏眼色行事。 第306章 做自己就好 不过赵桓在了解情况后,还是第一时间推开了郑庆云的房门。 本以为郑庆云会十分委屈,结果眼前的一幕却令赵桓大跌眼镜。 正在被禁足的郑庆云,非但没有吃半点苦头,反倒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旁边摆着新鲜甘甜的瓜果,身后还站着小夏,正在给她揉肩。 赵桓楞在门口,心里感叹,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混吃等死的日子,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见到赵桓突然出现,郑庆云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把裸露在外面的两只纤纤玉足藏到裙摆下面。 此举倒不是为了防备赵桓,而是担心被仆人看见,免不了又要被朱琏惩治。 “王爷,您怎么来了?” 看着郑庆云羞答答的模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为何不能来?” 郑庆云的小脸更红了:“王……王爷误会奴家的意思了。” “自从离开朱家后,王爷就一直公务缠身,再也没来过奴家房间,此时突然回来,奴家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易州战事操心费力的赵桓,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就算是回到内宅,也是倒头就睡。 连当王爷都如此辛苦,若是将来真继承了大统,前朝后宫相隔甚远,想要和爱妃们见一面,岂不是难比登天? 这也是赵桓抵触储君之位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郑庆云脸颊羞红,低着头很是难为情,她是小地方出来的,在她的家乡,风气远没有汴京这么开放。 也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才能放松些,结果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赵桓撞见。 虽说二人已经私定终身,可毕竟还没有行“夫妻之礼”,被赵桓看见身上的部位,哪怕只是一双玉足,也使得郑庆云面红耳赤。 赵桓的洞察力何其敏锐,一眼就看见了郑庆云脚掌侧面的一抹红色。 不等郑庆云反应过来,赵桓已经单膝跪地,左手抓住郑庆云的脚踝,右手扶住脚掌,仔细观察起来。 赵桓洒脱惯了,自然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个举动对于郑庆云而言,震撼性何其之大! “啊?!”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莫要折煞奴家。” 郑庆云想要起身,结果赵桓只是抓住她的玉足往上一抬,郑庆云便失去重心,重新躺回了藤椅上。 “慌什么?本王只是给你检查一下脚,又不是要吃了你。” 赵桓不理会面红耳赤,浑身绷紧的郑庆云,仔细观察后,果然发现郑庆云的小脚被磨红了一片。 “既然鞋不合脚,那就换一双,王府虽然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但也不至于连一双新鞋都买不起。” “小夏,你乃是内宅的近侍,为何连后妃都伺候不好?” 面对赵桓的训斥,小夏反倒一脸委屈。 “这可怪不了奴婢,这双鞋穿起来本就不舒服,乃是用来给后妃学习仪容仪态的工具。” “而且还是王妃殿下,从朱家带回来的。” “王妃嫁到王府之前,穿着它可是遭了好久的罪。” 赵桓当然知道,朱琏也是为了郑庆云好,希望郑庆云可以拿出后妃该有的姿态,将来正式嫁过门,也不至于遭人诟病。 毕竟后妃代表的可不只是自己,若是出了差错,礼部或许不会直接找后妃的麻烦,但绝对会参赵桓一本。 可是看着郑庆云洁白无瑕的小脚,被磨的通红一片,赵桓就忍不住心疼。 “这规矩不学也罢。” “大不了以后,凡是正式场合,皆由王妃出面,后妃只管活的自在些就是。” 朱琏的威严端庄,乃是与生俱来,不是勤学就能学会的。 而且朱琏吃了那么多的苦,赵桓本就心疼,他可不希望郑庆云把这些苦再吃一遍。 见赵桓如此关心自己,郑庆云瞬间被幸福感所包围。 可是脚掌被赵桓攥在手里,而且还是当着小夏的面,郑庆云不由呼吸阵阵急促。 “王……王爷对奴家的好,奴家都记在心里。” “可姐姐也是为了奴家好,奴家不想让姐姐失望。” “虽然有王爷护着,城中的坏人不敢拿奴家怎么样,可是嘴巴却始终不饶人,即便是不敢当面议论,私下里也是非议不断。” “奴家曾为奴为妓,此乃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叫奴家贱人,奴家其实心里都知道。” “姐姐对奴家如此严厉,就是希望奴家能够摆脱昔日的污浊,抬起头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朱琏的一番苦心,郑庆云不仅知道,而且心怀感恩,赵桓也颇为欣慰。 但有些话,赵桓还是要说出来,省的这丫头走弯路。 “你永远都成不了第二个朱琏,你可知道?” 郑庆云用力点了下头:“奴家知道,而且……奴家还知道,王爷根本就不希望奴家成为第二个姐姐。” “王爷只想让奴家做自己。” 既然郑庆云什么都懂,那赵桓也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 一旁的小夏,反倒撅着嘴,不开心了。 “王爷如此心疼后妃,怎么也不见你去哄哄王妃。” “王妃整日顾前顾后,内宅被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还不是因为吃了苦,流了汗?” “连奴婢都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区区一个侍女,都敢数落赵桓,真是反了! 赵桓直接白了小夏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什么,本王这是在攒大招!” 哈? 小夏一头雾水:“何为大招?” 赵桓脸上顿时写满了期待:“总之晚上就知道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莫要胡乱打听大人的事,免得玷污了你那纯洁无瑕的心灵。” 听到这话,小夏顿时明白了什么,当即放肆无比的娇笑起来。 “我知道了!” “嘻嘻嘻,难怪昨天王妃让奴婢把床都换了,不止,连被褥都一并换成了新的。” 哦?! 有这等事! 赵桓心中大为赞叹,不愧是王妃,果然是事无巨细,心思周到。 赵桓不禁对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更加期待了。 十年孤守,就看今朝! 第307章 王府的蛀虫 郑庆云也听出了端倪,小脸瞬间羞的通红,她可没有小夏那般洒脱,什么话都敢说,当即低下头,不敢搭话。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连忙抬头看向赵桓,小声道:“王爷能否给玉姝求求情?” “玉姝是个好姑娘,对待奴家极为真诚,奴家敢担保,玉姝绝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有些时候言行举止,入不了姐姐的眼。” 对于这件事,赵桓也颇为无奈。 陈玉姝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桓比谁都清楚。 可问题在于,朱琏恪尽职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府着想,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 陈玉姝乃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根本没有系统性的学过皇家礼仪,自然是错误频出。 朱琏没有直接把陈玉姝轰出内宅,已经是给足赵桓面子了。 “等会本王去洗衣房看一眼,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本王吹吹枕边风,这事儿应该就翻篇了。” 此言一出,房间里再次回荡着小夏的娇笑。 “哈哈哈,也就是王爷能说出这种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 赵桓也不想和小夏贫嘴,可问题是这丫头每次说的话,赵桓都想怼她两句。 “王妃不是主人,谁是?” 小夏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也是,整个王府上上下下,都要听从王妃的命令,就算以后有了产业,也要由王妃拍板做主。” “王爷不仅是皇长子,更是陛下钦点的大宋首王,何等的尊贵?” “王爷可是将来大宋的主人。” 赵桓懒得和小夏啰嗦,直接转身朝着洗衣房走去。 洗衣房也分内外,外房盥洗仆人的衣物,内房自然是盥洗王爷王妃的衣物。 同是洗衣房,但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陈玉姝被罚去了外房,赵桓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叱骂声。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衣服,到现在都没洗完,真是个吃干饭的废物。” “别以为在内宅干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成王妃的心腹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来路!” “内宅的侍女,都是自幼学习礼仪规矩,再看看你,笨手笨脚,除了会惹王妃心烦,你还会干什么?” “若不是王爷把你带回来的,我早就拿竹板抽你了!” 赵桓眉头一皱,如果不是亲自来洗衣房,他还真不知道王府里也有如此“厉害”的人。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衣,头戴小帽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左手攥着茶壶,右手拎着竹板,摆出一副总管的架势。 赵桓依稀记得,此人确实是前院的杂务总管。 随着王府得势,便招募了一批新的仆人,此人就在其中,好像叫什么……全贵。 而此时正被全贵叱骂的陈玉姝,则蹲在木盆旁,卖力的搓洗着衣裳。 陈玉姝本就是穷苦出身,这种粗活累活,自然可以轻易胜任。 可问题在于,全贵给她分配的任务实在是太繁重了。 整个外房,七成仆人的换衣衣裳,足足三百多件,全部扔给了她。 来到洗衣房五天,她除了睡觉吃饭,剩下的时间都在洗衣裳,可即便如此也才洗了一半而已。 面对全贵的叱骂,陈玉姝既不还嘴,也不委屈,只是默默的低着头,搓洗着根本就洗不完的衣裳。 陈玉姝越是不吭声,全贵就越是来气。 “瞧你那德行,一点眼力价都没有,闷葫芦一般,难怪总是惹王妃心烦。” “到了这,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学规矩,否则小心我要你好看!” “哼,真是个穷命,跟你那个赌鬼爹一样!” 如果全贵只是嘴巴刻薄一些,赵桓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小夏也好不到哪去。 正是因为这些“难搞”的人存在,王府才被人敬畏。 可是往人心窝子里戳,而且人格侮辱,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桓刚要出言呵斥,却见陈玉姝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栽进了水盆里。 还没等赵桓反应过来,全贵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陈玉姝的头发,将她从水盆里拽了出来。 紧接着抄起竹板,重重的打在陈玉姝的肩膀上。 “你个没用的东西,故意跟我在这使坏!” 冷不丁挨了一竹板,陈玉姝痛呼一声,结果却招致全贵更加凶狠的殴打。 竹板一下下的抽在陈玉姝的后背上,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咒骂。 “贱骨头!”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有本事你就把衣服脱了,向王爷展示你身上的伤痕。” 陈玉姝吃不住痛,终于开口哀嚎起来,却并非求饶,而是大声质问:“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王妃殿下说了,只要把侍女的衣裳洗完就可以回去了,我是内宅的近侍,岂能给男仆洗衣裳?” “你分明是故意刁难我!” 见陈玉姝还敢顶嘴,全贵更是怒火中烧:“我就是刁难你,你能如何?” “之前我让你跟王妃美言几句,把我妹妹调到内宅,你却眼高于顶,根本不理会我。” “我可是杂务总管,有求于你,乃是你的福气,你这贱人才来王府几天,就敢如此嚣张。” “落在我手里,我自然要让你好看!” 说到这,全贵拿起竹板,对着陈玉姝的小腿就是一下。 力道不重,可是却疼的陈玉姝直抽凉气。 原来全贵为了刁难陈玉姝,故意不给她小凳,以至于陈玉姝一直蹲着洗衣裳,双脚早就麻的失去知觉了。 但她就是不肯求饶,更不肯求救,生怕被王爷知道后,回去怪罪王妃。 陈玉姝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遭到全贵如此欺负,她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全贵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你找死!” 疼痛令全贵瞬间失去理智,举起竹板,准备对着陈玉姝的后脑狠狠敲下去。 就在这时,手腕却被赵桓一把抓住。 “谁敢插手老子的事!” 全贵猛地转身,怒不可遏的嘶吼着,结果看到站在面前,满脸冰冷的赵桓,瞬间恢复了理智,紧接着整个人一软,当场吓瘫了。 浑身湿漉漉的陈玉姝,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桓,向来坚强的她,竟委屈的掉眼泪。 第308章 尽管给本王刁蛮 “王爷……” “奴婢又给您丢人了……” 陈玉姝见到赵岑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告状或是叫屈,而是心怀愧疚低头认错。 陈玉姝心里也明白,她是承蒙王爷的厚爱,才能成为王府侍女,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多少人都看在眼里。 每犯一次错,都相当于给王爷抹了一次黑。 被全贵如此羞辱刁难,陈玉姝却始终不吭一声,并非不敢反抗,而是不愿反抗,她觉得辜负了赵桓的信任。 这丫头懂事的让人心疼。 赵桓语重心长道:“本王早就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去告诉我。” “你既然是本王带进来的,自然由本王负责。” “难道你以为,在这里默默受苦,就算是维护本王了?” “我定王府的人,从不受人欺负,你也是逆来顺受,就越是给本王丢人。” 面对赵桓的训斥,陈玉姝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赵桓直接把竹板扔到陈玉姝面前,嗓音威严凌厉:“全贵是如何打你的,你便如何打回去。” “本王看重你,就是因为你有着王府其他侍女,所不具备的勇气。” “什么狗屁规矩,以后不必再学,你就是你。” “若是可以肆意受人欺负,你又如何接替小钗的位置?哼!小钗在世时,即便是京中的官宦千金都不敢轻易开罪她!” 听到赵桓这番话,陈玉姝如梦方醒,她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王府,所有人都希望陈玉姝可以知书达理,与其他侍女一样,悉心温柔的侍奉着主子的衣食住行。 唯独王爷,却始终希望陈玉姝能够保持初心。 是啊! 王府里的所有侍女,全都知书达理,体贴入微,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需要做的是接替小钗的位置,成为王妃身边的爪牙。 陈玉姝脸上的委屈与愧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捡起竹板,看向全贵的眼神越发犀利。 全贵早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玉姝姑娘,你……你可不能怪我啊。” “毕竟我也是听命行事,让你来洗衣房学规矩,乃是王妃的意思。” “你若是对我出手,就是违背王妃的命令。” 见陈玉姝不为所动,全贵连忙转身冲赵桓哀求。 “求王爷开恩,饶恕属下这一回,属下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着全贵可怜兮兮的模样,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怜悯,反倒毫不犹豫的抬起手,一巴掌抽在全贵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全贵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后槽牙都喷了出去。 “苦劳?你也配说这句话?” “王府落难时,可曾有你?你才来王府几天就有苦劳了?” “本王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你小子如何仗势欺人,定王府绝不允许出现你这样的败类。” 全贵彻底绝望,他怎么都想不到,尊贵无比的王爷,会亲自跑到洗衣房这种地方来。 激怒王爷,连朝中权臣都要被拔掉一层皮,更何况他一个仆人? 虽然院子里有不少仆人侍女,但是却没有几个同情全贵的。 毕竟这厮,自从成为了杂务总管后,可是没少欺负其他仆人侍女,今日撞在了王爷身上,算他活该。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玉姝,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连报仇的勇气都没了?” 陈玉姝攥着竹板,咬着牙,直接朝着全贵的脑门敲了下去。 啪! 先是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杀猪般的嚎叫。 竹板太薄,再加上陈玉姝一介女流,根本就没有开颅的力气,所以卯足了劲儿敲下去,也只是打的全贵龇牙咧嘴,痛呼不已,却并不会危及生命。 “你这该死的!” 陈玉姝不断举起竹板,重重的抽打在全贵身上,发泄着连日来积攒的怨气。 “就是因为我不肯帮你传话,你就如此羞辱凌虐我?我凭什么要受你的气。” “王妃罚我来这里盥洗衣裳,我自然不敢迟疑,但再怎么说,我也是内宅侍女,就算是要打,也是小夏出手,哪里轮得到你!” “这几日,你对我所有的刁难羞辱,我原原本本的全都还给你。” 陈玉姝彻底爆发了,不断挥舞着竹板,一下下的抽打在全贵身上,任凭全贵如何求饶,都无法得到陈玉姝的丝毫原谅。 这才是赵桓记忆中的陈玉姝,敢跟任何人拼命的彪悍丫头。 朱琏让陈玉姝学规矩,自然也是好心,但是磨掉陈玉姝的戾气,让她变得和其他侍女一样,却未必是好事。 就在这时,小夏闻讯跑了过来。 她是内宅的总管,见陈玉姝正在修理全贵,便马上明白,这一切都是赵桓的意思,也就不再干预,只管一旁看着。 赵桓则瞥了小夏一眼,冷冷道:“内宅侍女都归你管,既如此,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准碰内宅侍女一根汗毛。” “你可知,本王如此区别对待内宅侍女,是何原因?” 小夏冰雪聪明,自然马上明白:“内宅侍女,都是王爷和王妃的贴身心腹,更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一般。” “既然是家人,自然要相互维护。” “而且……若是内宅侍女心里有了怨气,便随时都可能对主子不利。” 没错! 这就是为何,凡是府邸都要分前院和内宅。 凡是能够进入内宅的仆人,都是主子的心腹,倘若心里有了怨气,这些内宅侍女,随时都可以下毒,把主人给毒死。 毕竟主人的衣食住行,都要经过这些内宅侍女的手。 赵桓再次抬起手,一指陈玉姝,冲着小夏低喝道:“王妃既然能把后妃当成妹妹对待,你自然也要如此对待陈玉姝。” “倘若陈玉姝再受人欺负,本王就先惩罚你!”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夏,此时却低着头,不敢有半点搭茬:“奴婢记住了。” “以后谁敢再欺负玉姝,我便撕烂了他!” 第309章 夫妻不睦 听到赵桓的一席话,陈玉姝感动的稀里哗啦,能够得到赵桓的庇护,她已经死而无憾。 就在这时,一个小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求王爷饶我大哥一命。” 赵桓一眼认出,这小侍女乃是王府的“老人”了,早在王府落魄时,她就伺候在左右。 只可惜内宅不需要太多人,所以她才没有选进去。 赵桓盯着小侍女,没好气道:“难怪这狗东西能够成为杂物总管,你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 一听这话,小侍女瞬间脸色煞白。 小夏见状,连忙跑到赵桓身边解释起来。 “请王爷不要怪她,她和奴婢还有小钗都是姐妹,杂务总管的职务,是小钗许给她的。” “如今小钗不在了,奴婢和长福便商量了一下,将这职务交给了她兄长。”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桓立刻意识到,全贵想把妹妹塞进内宅,并非是事先串通,而是哥哥盼着妹妹好,好心办坏了事。 即便如此,赵桓依旧盛怒难平,他这辈子最记恨的就是什么狗屁人情世故。 赵桓一抬手,陈玉姝立刻停了下来,而全贵已经被打的直抽搐。 “小夏,你和长福,一个是内宅大侍女,一个是管家,自然有职务调派委任的权力。” “但本王最讨厌任人唯亲。” “王府无小事,这种靠着攀关系上来的人,如何能够尽心打理王府?” 小夏自知此事理亏,因此也不辩解,只是低着头领罚。 赵桓直截了当道:“将全贵赶出王府,永不得录用!” “其妹不知情,故而不罚。” “至于小夏和长福,用人不善,不罚不足平人心,罚没小夏三个月工钱,长福半年工钱,以儆效尤。” 小夏哪敢迟疑,连忙应下:“奴婢心悦诚服,以后绝不敢再犯。” 小侍女见哥哥没有丢掉性命,已经感恩戴德,连连跪地磕头:“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在场的侍女仆人,虽然没有任何反应,但心里却对赵桓的处罚,极为支持。 毕竟很多王府的老人,都还在前院忙活着,凭什么一个刚进府没几天的人,就能直接爬到杂物总管的位置? 身居高位也就算了,竟然还仗势欺人,如今被逐出王府,自然是活该。 赵桓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现场的侍女仆人,语气冷厉道:“凡是在王府担任职务者,若是才不配位,都给我小心点,只要被本王揪出来,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至于想把家人塞进王府,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训完话,赵桓便不再迟疑,直接一挥手,示意陈玉姝可以离开洗衣房,返回内宅了。 小夏见状,也赶紧跟着陈玉姝一起离开。 结果刚走出洗衣房,小夏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玉姝有些措手不及:“小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可别吓唬我。” 小夏不断擦拭着眼泪,又是委屈又是畏惧:“王爷向来对外强硬,对内和善,今天却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我都快被吓死了。” “而且……而且……” 小夏泣不成声,像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 在陈玉姝的一再追问之下,小夏才终于解释起来:“王爷罚我,自然是在警告王妃。” 听到这话,陈玉姝不由愣了一下:“警告王妃?!” “不会……” “王爷向来将王妃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无比宠溺,怎么会怪王妃?” 小夏却擦着眼泪,无比笃定道:“你不懂!” “王妃吃了太多的苦,生怕今日王府的成就,变成镜花水月,所以她谨小慎微,生怕任何人出错。” “强加给咱们的这些规矩,也都是王妃苦怕了。” “王爷敲打我,便是提醒王妃,莫要太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玉姝恍然大悟,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王爷将矛头指向了……王妃。 不一会儿,小夏就把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琏。 自从朱伯材将朱家三成产业交给朱琏后,朱琏便忙得焦头烂额,光是一笔笔的乱账,就足够让她头疼了。 得知陈玉姝被全贵刁难羞辱,王爷动怒,朱琏不由长叹了口气,合上了账本。 “王爷除了让玉姝回内宅,还说了什么?” 小夏连忙回答:“王爷似乎……不希望陈玉姝知书达理,陈玉姝越彪悍越刁蛮,王爷就越喜欢,还说只有这样才能保护王妃和后妃。” 朱琏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她不仅摇头苦笑起来。 “既如此,那就是本宫错了。” “去把玉姝叫来,本宫有话跟她交代。” 等陈玉姝被叫到内宅书房,朱琏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质问道:“你把全贵给打了?” 陈玉姝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低着头承认了。 “全贵欺负奴婢,奴婢气不过。” 朱琏又问道:“你是侍女,全贵是杂务总管,侍女打总管,岂不是以下犯上?” 这话很严重,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刻陈玉姝就会被拖出去,直接打个半死,扔出王府。 面对最讲规矩的王妃,陈玉姝后背发凉,但依旧没有半点犹豫掩饰。 “若是再来一次,奴婢还是会打他!” “奴婢是内宅的人,更是与王爷王妃朝夕相处的人,岂能受人欺负!” 就在小夏暗暗为陈玉姝捏了一把冷汗时,朱琏冰冷的脸色却恢复了笑意。 小钗的回答,令朱琏很满意。 其一,她将殴打全贵一事,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字不提赵桓。 其二,即便明知是错,依旧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这丫头,倒是具备了小钗一半的厉害。 朱琏低下头,继续看着账本,轻描淡写道:“本宫不希望王府的侍女仆人,因不守规矩,而给王爷惹来事端。” “御下无方,乃是本宫的失职。” “不过……” “王爷说得对,贴心的侍女已经够多了,也该有一两个逆骨。” “以后只要你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单纯只是有些不好的习气,本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310章 夫妻密谈 意识到朱琏根本就没有惩罚自己的意思,陈玉姝受宠若惊,连忙低头行礼:“王妃厚爱,奴婢受宠若惊。” “后妃那边……” 不等陈玉姝说完,朱琏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你是侍女,郑庆云是后妃,不可混为一谈。” “规矩可以不守,但必须要懂,若是有朝一日,陛下或是宫中贵人召见她,她连逢场作戏都不会,岂不是转眼就香消玉殒?” 陈玉姝明白了朱琏的良苦用心,便不再为郑庆云求情,毕竟这是成为后妃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陈玉姝退出书房,站在门口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夏也跟了出来,竟然兴奋的满脸通红。 陈玉姝一头雾水,明明之前小夏还哭哭啼啼,怎么一扭脸又变得如此开心? 似乎是看出了陈玉姝的疑惑,小夏当即解释道:“王妃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何等的高傲?” “本来我还担心,王妃会跟王爷对峙下去,结果却没想到,王妃悬崖勒马的如此之快。” “看来是我多心了,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根本不是咱们能够揣摩的。” 这么一提醒,陈玉姝才意识到,向来高傲威严的朱琏,竟然会毫不犹豫的低头认错。 看来当王爷动怒时,即便是王妃也要避其锋芒,尽可能的安抚王爷。 这份进退有度,令陈玉姝佩服的五体投地。 难怪朱琏是定王府毋庸置疑的主人! 正在统计账务的朱琏,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头也不抬道:“堂堂王爷,却鬼鬼祟祟,岂不是叫人耻笑?” 别看之前在洗衣房时,赵桓甚是霸道威严,真面对朱琏时,该怂还是要怂的。 赵桓咧着嘴,没脸没皮的走了进来。 “爱妃真是神了,竟然已经到了听声辨人的地步,若是潜心练习,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武林高手。” 朱琏懒得跟赵桓扯皮,没好气道:“少打岔!” “你若是心里有怨气,只管来跟本宫说,你是王爷,本宫还能不依你?” “你当众处罚小夏,岂不是让本宫下不来台?” “还是说……” 朱琏冷不丁抬起头,满怀深意的注视着赵桓:“你觉得本宫跟娘家走得太近了,故意在敲打本宫。” 赵桓一屁股坐在朱琏旁边,一张椅子挤下两个人,别提多别扭了,但赵桓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满心欢喜。 不过他脸上却委屈的不行。 “天大的冤枉!” “本王敲打谁,也绝不会敲打爱妃,若是没有爱妃,哪有本王的今天?你可是定王府一等一的大功臣。” “卸磨杀驴的事儿,本王可不干。” 朱琏轻哼一声:“少来这套,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是什么人,我岂会不知?” “卸磨杀驴这种事,对你而言,只怕是信手拈来,驾轻就熟?” “不过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本宫自然不会插手,但是内宅的事情,你以后也少管。” “你是王爷,不该为这些琐事分心。” 听到这话,赵桓感动的稀里哗啦,有这样的贤内助,何愁王府不盛? 赵桓不动声色的搂住朱琏的肩膀,发现朱琏没有挣扎,胆子变得更大了,直接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娇躯入怀,赵桓心里美得冒泡,脸上却一本正经。 “凡王府诸般杂务琐事,自然都由爱妃做主,换做任何人,本王都不放心。” “至于爱妃对庆云的良苦用心,本王也明白,就是玉姝……” 不等赵桓说完,朱琏便直接打断。 “本宫都知道了,你莫要啰嗦。” “以后这种事,你直接来找本宫就是,不好再亲自出手处置。” “难道是易州战事已经结束了,你才有这么多精力,为一个侍女伸张正义?” 虽然被朱琏一通数落,赵桓心里却热乎乎的,正是因为有了朱琏的默默支持,赵桓才能心无旁骛的经营易州。 不过提起易州,赵桓却有些犯愁。 “这场仗无论怎么打,本王都赢定了,可问题在于,与陛下的约定之期就要到了,高拖山却还活蹦乱跳……” “本王恨不得现在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易州,一刀捅了那个狗娘养的。” 见赵桓出口成脏,朱琏虽然眉目微颦,却也没有理会,毕竟她早就习惯了赵桓的不拘小节。 “王爷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 “本宫一介女流,若是对战事说三道四,岂不是要惹王爷嫌弃?” 赵桓眼睛一瞪:“这叫什么话!爱妃可是才女,若是有好主意,本王自然是洗耳恭听。” 朱琏终于展露出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夫君……咳咳……王爷。” 赵桓一拍桌子:“就叫夫君,不必改口!” 朱琏脸颊瞬间熏红,尽管她已经完全接纳了赵桓,可是叫了十年王爷,突然要改口叫夫君,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马上就要行夫妻之礼,若不改口,也极为不妥。 她只能忍着娇羞,小声道:“夫君在易州方面,长期来看是缺钱,短期来看是缺人。” “孙贺等王府亲兵,虽然正在加紧训练,但短期内根本不堪大用。” “若是现在,有一支奇兵,能够偷袭常胜军后方,即便是刺杀失败,也可与岳飞形成夹击之势,化被动为主动,彻底扭转战局。” “只要常胜军一乱,便可死咬着高拖山不放,一直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这些赵桓自然明白,可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上哪去搞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奇兵? 心里气馁,但赵桓却故意摆出一副目瞪口呆的嘴脸:“不愧是爱妃,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爱妃不仅是商界奇才,更有将相之才!” 朱琏红着脸,直接啐了一口:“呸,少拍我马屁。” “这些你肯定早就琢磨透了,本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爹当了这么多年节度使,可不是白当的。” 一听这话,赵桓反倒更加疑惑:“岳父老泰山不是吴康军节度使吗?吴康军远在天边,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朱琏白了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犯起糊涂来了?” “不是还有我大哥吗?” 大舅子朱孝孙?右金吾卫上将军? 赵桓一拍大腿,妈的,怎么把大舅子给忘了! 第311章 小姨子 金吾卫上将军,以前可是非常值钱的大员,官拜从二品,相当于宫中禁军统领,地位甚至在大将军之上,掌宫中内外巡警烽侯水草诸事。 但是北宋因为有特殊的“文抑武”传统,金吾卫上将军一职,反倒成了“无职掌”的武散官。 真正负责宫中内外防卫的,乃是殿前司和武德司,像金吾卫上将军这样的职位,荣誉性质反倒大于实际作用。 虽说朱孝孙手中的实权少得可怜,但再怎么说,也是从二品的环卫官,让他帮忙凑点人手绝非难事。 不过赵桓和朱孝孙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就连朱家大宴,朱孝孙都没有参加,这意味着朱孝孙压根就没打算和定王府冰释前嫌。 朱琏自然明白其中的难处,当即为赵桓出谋划策。 “现在朱鹏对王爷言听计从,只要王爷开口,朱鹏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劝阻他父亲。” “而且本宫猜测,大哥之所以没有来参加家宴,十有八九是因为朱凤英。” 当初王府落魄时,朱孝孙虽然没有来探望过朱琏一次,但也从来没有落井下石过。 如今朱凤英落难,朱孝孙自然也不会落井下石。 说起来,这个大舅子也是个极为厚道的人。 朱琏的言下之意,只要朱鹏和朱凤英一起说情,朱伯材念在亲情的份上,必定会出手相助。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朱凤英已经彻底落魄,不仅记恨王府,更是对赵桓恐惧成魇,又岂会帮赵桓说情? 赵桓直接拍着胸脯表示,此事交给他即可。 离开书房后,赵桓第一时间找到朱鹏,得知来龙去脉,朱鹏非但没有半点为难,反倒兴奋无比。 他终于对赵桓有用了,只要能助赵桓打赢易州战事,一脚踢开陈钊,成为赵桓的左膀右臂,指日可待。 想到这,朱鹏立刻满口答应下来:“请姑父放心,若是我爹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朱鹏别太激动。 “本王与陛下的约定之期,已经迫在眉睫,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长跪不起。” “为了尽快获得兵马,最好是你和朱凤英一起去找你爹。”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朱鹏,瞬间蔫了下去。 “若是去求我爹,倒还好说,可是小姑的话……” 赵桓自然不会为难朱鹏,当即轻描淡写道:“本王自然会和你一起去找朱凤英。” 听到这话,朱鹏的神情更加错愕了,他连连挥手,一脸畏惧道:“求姑父手下留情。” “虽然小姑以前挺不是东西的,可毕竟是我亲姑姑,现在郓王已经离开京都,小姑也已经失势,已经再也无法兴风作浪,求姑父开恩。” 朱鹏明显是误会了,赵桓自然不会对一个已经失去威胁的女人斩草除根。 如今定王府和朱家已经结下至亲血盟,赵桓就算再疯狂,也不可能毫不顾忌朱家的感受。 况且,这也是为了朱琏。 毕竟朱琏已经重归朱家,但是因为朱凤英事件,还是有不少族人对朱琏心存芥蒂。 若能彻底化解朱家和族人的隔阂,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此事不在于本王,而是在于朱凤英自己,就看她能不能抓住本王给她的机会了。” 朱鹏不傻,马上意识到了赵桓的深意,当即兴奋道:“姑父,我给您带路,这边请!” 就在赵桓和朱鹏前往郓王府的路上,郓王府内却是一番萧条景象。 昔日大宋最有权势的王妃,当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朱凤英神情木讷,坐在内宅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眼神早已经暗沉无光。 自从赵楷败给赵桓,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汴京后,朱凤英的地位就是一天不如一天。 昔日成群结队拥趸的朱家族人,也一哄而散。 现在没有任何人,胆敢冒着得罪赵桓的风险,对朱凤英伸出援手。 莫说自家人,即便是蔡系党羽都觉得她毫无利用价值,直接将她视为空气。 眼下,朱凤英只能依靠着王妃的身份,苟延残喘着。 至于报复…… 朱凤英连想都不敢想,赵桓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恐怖了,可以说整个汴京城内,除了当今陛下之外,就属赵桓最令人胆战心惊。 只要赵桓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就已经烧高香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小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失声惊呼道:“不好了,定王来了。” 刚才还一脸木讷的朱凤英,听到“定王”二字,整个人几乎是从藤椅上直接弹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瞬间遍布全身,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这个煞星终究还是来找我了。” 朱凤英双手紧紧抓着椅背,因为太多恐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别说现在整个郓王府就她一人,即便是郓王在京,又有什么用? 郓王和肃王两兄弟,捆在一起都不是赵桓的对手,一个被赶出汴京,另一个躲藏在王府内,至今不敢冒头,生怕意外撞见赵桓,被赵桓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凡是汴京王爷皇子,听到赵桓的名字,腿肚子都打哆嗦,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谁若是招惹上这个煞星,被修理一顿都是轻的! 郓肃两王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就在朱凤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度快要吓破胆之际,小侍女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定王身边还跟着大少爷,此时正在前堂等着。” “定王还说了,郓王不在,若是王妃不想见客,定王这就离开。” 朱凤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暴戾恐怖的赵桓,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客气? 只要赵桓愿意,即便是他直接打将进来,让朱凤英当众跪地磕头,又有谁能够阻拦他? 而且更令朱凤英惊讶的是,朱鹏竟然也来了。 意识到不对劲,朱凤英鼓起勇气,哆哆嗦嗦的问道:“定……定王来找我,所为何事?” 小侍女吞了下口水,小声道:“没说,不过定王好像不是来找王妃麻烦的。” 闻言,朱凤英眼睛一亮:“何以见得?” 第312章 虎落平阳 小侍女回忆着刚才见到赵桓的情景,同样显得很紧张:“定王没有直接闯府,而是在府外让下人通报。” “下人哪敢让定王等待,便赶紧将定完请到大堂。” “而且其间,定王与小少爷有说有笑,奴婢们并未察觉到半点怒气。” 朱凤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尽管不知赵桓究竟为何突然造访郓王府,但即便是再害怕,朱凤英也不敢避而不见。 万一再把赵桓给得罪了,以后在汴京可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快!快带本宫回去梳妆,莫要失了态。” 朱凤英不敢有半点怠慢,在侍女的帮助下,仔细梳妆打扮,甚至换上了袆衣,可谓是盛装打扮。 等来到大堂,见到赵桓时,朱凤英心里又是一阵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 “妹妹见过王爷。” 看着朱凤英竟然穿着袆衣,以如此高的礼遇接见赵桓,赵桓心里不由一阵好笑。 看来朱凤英是真被收拾利索了,否则也不至于一见到赵桓,便吓得面无血色。 对于这个小姨子,赵桓其实也颇为无奈。 按照他的性格,直接灭掉了事,免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她偏偏是朱琏的亲妹妹,看在朱琏的面子上,赵桓才留她一条性命,这本身就已经违背了赵桓的“规矩”。 不过在赵桓看来,一日为敌,终身为敌,想要洗白,哪有那么容易? 即便朱凤英都被挤兑到这种地步了,赵桓依旧肚子里直冒坏水,趁机敲打。 “郓王不在,家中有男人造访,你身为堂堂王妃,非但没有避而不见,反倒盛装打扮。” “莫不是春心泛滥了?” 面对赵桓扣下来的这顶大帽子,朱凤英直接吓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 果然!赵桓腾出手来,准备见她连根拔起了。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睚眦必报,不留任何余地。 现场的侍女仆人也吓得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赵桓一怒之下,血洗郓王府。 唯有一旁的朱鹏,明白赵桓只是在试探朱凤英而已。 朱凤英哭得极为伤心,不断用袖子擦着眼泪。 “我已经知道姐夫的厉害了,求姐夫就放妹妹一条生路。” “郓王已经吓得不敢再回京了,妹妹与当年的姐姐一样,也要在府中守活寡。” “我朱家的女人,如此可怜,姐夫怎下得去手。” 昔日的朱凤英有多可恨,今日就有多凄惨,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既然朱凤英已经受了报应,而且因为过度惊吓,再也升不起半点异心,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而就在赵桓准备说明来意之际,大堂外却传来一阵哀嚎声。 “你们干什么?怎可擅闯王府,这可是死罪!” “啊!” 随着一声惨叫,郓王府仆人被直接一脚踹倒,紧接着几个蔡系党羽,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叫骂声此起彼伏。 “死罪?你定我一个死罪试试!” “郓王都跑了,还在这跟我摆阔?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哼,公相已经返京,就算是礼部和宗正寺也得低调行事,死废物,你该不会以为,礼部和宗正寺里面没有我们的人?” “大宋首王早已经易主,失去陛下的信任,郓王府现在已经一文不值。” “赶紧他妈的还钱,老子上个月为了哄陛下开心,眼巴巴输了好几百两银子,郓王欠我的五百两银子,必须马上还清。” “还有我的六百两!” 一群仆人连忙上前劝阻,结果免不了遭到债主的一阵拳打脚踢。 虎落平阳被犬欺,郓王府的处境,即便比起当初的定王府,也好不到哪去。 毕竟当初赵桓只是被软禁而已,而今日,郓王府却拥有了一个像赵桓这么强大的敌人,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落难王府,去得罪赵桓。 只是…… 赵桓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王爷皇子之间的争斗,充其量也只是人民内部矛盾,就算赵桓再记恨朱凤英,也轮不到其他人来动手。 赵桓当即冲朱凤英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朱凤英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擦着眼泪,绝望道:“自从夫君逃离汴京,昔日的债主,隔三差五就要来府上大闹一番。” “他们已经根本不把郓王府放在眼里,我也去礼部告过状,可是……” “除了周浦之外,根本没有人理会我。” 赵桓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前段时间,周浦像是疯了一样,一天弹劾赵桓好几次,原来是为了郓王府。 只可惜,周浦就算已经升迁,因为是清流铮臣,在朝堂向来是孤立无援。 除了大家需要利用他的时候,否则平日里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赵桓早就习惯了被周浦“每日一参”。 就连陛下都嫌他烦,奈何宗法祖制规定,言官无罪,所以陛下也只能躲着他。 至于郓王府欠钱一事,不难理解,毕竟陛下喜好热闹,为了哄陛下开心,满朝文武有一半都是潜在的赌徒,郓王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赵楷拍拍屁股走了,他媳妇可就惨了。 赵桓不愿替朱凤英出头,但是帮她摆平债务,等会让她去找朱孝孙说情时,也不必蒙她人情。 “郓王府欠了他们多少钱?” 朱凤英失魂落魄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欠这些人二千两……” 赵桓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银,便冲瑟瑟发抖的侍女说道:“这二千两银子债务,由定王府承担,直接让他们去朱门钱庄讨债即可。” 朱凤英抬起头,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我没有听错?姐夫,你打算帮我偿还债务?”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不必心怀感激,本王也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 朱凤英瞬间泪奔,心里狂喜,赵桓今天来到郓王府,非但没有找她麻烦,还帮她平事,她这辈子第一次对朱家身份,如此有归属感。 即便是没有郓王护着,只要跟姐姐冰释前嫌,依旧可不受人欺负。 第313章 王爷大哥 郓王府的侍女仆人,也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自从郓王失势,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几乎所有仆人都冒出了另谋高就的心思。 只可惜,王府好进不好出,明知留在这里毫无前途可言,也只能硬着头皮守着破落王府。 而现在,赵桓竟然愿意扶郓王府一把,简直就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撕破了所有人心中的阴霾。 一个小侍女心冲冲的跑了出去,冲着债主大喊道:“郓王府欠你们的债,全都由定王府出,你们去朱门钱庄讨债。” “这可是……” 不等小侍女把话说完,带头的男人,已经一耳光抽在小侍女脸上,直接将其打的晕头转向,当场瘫倒在地。 打人者名叫刘羽,虽然只是刑部的一个书吏,但是在京中经营多年,凭借着人脉关系,早就攀附上了蔡系的大腿。 凭借刘羽的背景,虽说面对赵桓,依旧是腿肚子打颤,可是对付郓王府,还不是手拿把攥? 小侍女被打的晕头转向,痛呼不止,刘羽却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 “你个小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想让我们去朱门钱庄闹事,然后被定王灭掉?这种驱虎吞狼的招数,我早就玩腻了。” 小侍女捂着浮肿的脸颊,满脸泪痕,委屈不已的辩解。 “奴婢没有骗你,是真的,这是定王亲口说的。” “不信你们就去朱门钱庄试试,肯定能拿到钱。” “定王和我家王妃虽然有仇,可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怎么说,我家王妃和定王妃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如今郓王妃落难,定王妃身为姐姐,自然是要拉一把的。” 见小侍女还敢信口雌黄,刘羽一把抓住小侍女的头发。 “我即便是再蠢,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定王妃和郓王妃确实是姐妹,但定王之暴戾,大宋无二,谁若是得罪了他,根本就没有冰释前嫌的机会。” “再敢耍心机,小心我打掉你的牙。” “赶紧还钱,老子只认郓王府,少扯什么债务转移那一套,老子不认!” 同行的另外几个债主,也是抱着肩膀,满脸冷笑。 他们虽然站在赵桓的对立面,但心里很清楚,整个汴京城,只有蔡京才有资格直接和赵桓博弈。 就算他们有蔡系撑腰,腰杆子再硬,也不会傻乎乎的去往赵桓眼前撞。 见对方根本不信,小侍女只能哭啼啼的指向大堂。 “王爷和王妃就在大堂,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就是。” 刘羽眉头一挑,压根没把小侍女口中的“王爷”往赵桓身上想,还以为是郓王赵楷偷偷跑回来了。 他非但没有半点忌惮,反倒更加鄙夷。 郓王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郓王了。 而且郓王肯定是偷偷跑回来的,他若是胆敢造次,刘羽直接将此事告知赵桓,便可借刀杀人,将这什么狗屁王爷置于死地。 刘羽当即一脚当小侍女踢开,大摇大摆的朝着前堂走去。 “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王爷欠了钱就不用还了?岂有道理!” 几个债主跟着刘羽嬉皮笑脸的走进前堂,压根就没把前堂的人放在眼里。 穿过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椅子上,盛装打扮的朱凤英。 不过此时朱凤英显得极为心虚,时不时朝着上位瞥上一眼,似乎坐在上位的人能为她撑腰似的。 刘羽轻哼一声,视线平移,朝着上位看去。 那一身王袍极为熟悉,果然是赵楷回来了吗? 就在刘羽准备大声呵斥,让赵楷还钱时,话到嘴边却噎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位王爷的长相好像有些不对劲。 那如剑一般凌厉的眉毛,如鹰一般深邃的眼眸,皆是令刘羽心惊肉跳。 坐在面前的人,竟然不是赵楷,而是赵桓! “那小侍女竟然没有说谎,定王竟然真的在郓王府里。” “这怎么可能?定王即便是来了,也应该是收拾朱凤英才是,为何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 “难道真如侍女所言,定王看在定王妃的面子上,放了朱凤英一马?!” 刚才还迈着四方阔步,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刘羽,认出赵桓的瞬间就直接吓瘫了,当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不……不知王爷尊驾在此,下官险些冲撞了王驾,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另外几个债主直愣神,随着刘羽跪地磕头,几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哪敢有半点迟疑,也跟着刘羽一起跪了下去。 “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恕罪。” 目睹眼前一幕的朱凤英,心情无比复杂。 赵桓这个王爷……才是真正的王爷啊,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与赵桓相比,汴京的其他王爷都显得那么不称职。 一旁的朱鹏,本来已经看不下去了,几次想要冲出去与刘羽等人拼命。 再怎么说,朱凤英也是他的姑姑,他又岂能看着自家人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结果还没等他出手,这几个货见到赵桓,瞬间就吓得摇尾乞怜,朱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算这几个混蛋识相! 不过朱鹏倒是更希望他们在赵桓面前嚣张一番,赵桓出手直接捏死他们,岂不更加解气? 殊不知,赵桓也颇为无奈。 他都已经考虑好如何收拾这几人了,怎奈敌人对方跪的太快,以至于赵桓都有些措手不及。 “你们可还知道这里是哪?” 听到赵桓轻飘飘的嗓音,刘羽都快吓得腿肚子转筋了。 汴京有三等王爷,最下等便是郓王这种,直接吓得逃出京都,有家都不敢回。 中等为碌碌为为的逍遥王爷。 上等则是那些被寄予厚望,有权有势的王爷。 而赵桓……不属于这三等! 因为他不是王爷,而是陛下钦点的“王”。 一字之差,却是相差千里! 刘羽哪敢回答赵桓的问题,就在他心里暗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时候,赵桓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本王虽与郓王有过节,但身为皇长子,维护王威乃是分内之事。” “你们胆敢在王府造次,说,想怎么死!” 第314章 痛改前非 本就噤若寒蝉的刘羽,听到这话,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眼前这位王爷可绝不会虚张声势,他要对方三更死,对方绝活不过四更天。 为了保命,刘羽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不尊严了,直接慌不择言的哀嚎起来。 “若是知道王爷在此,就算借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来这里放肆。” “求王爷把下官当个屁一样放了。” “对了!下官和郓王府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 “不止!王爷一路从定王府走到郓王府,足足走了两条街,何等劳累,下官愿奉上五百两银子,为王爷买些补品。” “请王爷以后千万不要如此操劳了,累在王爷身上,痛在下官心里。” 这马屁拍的,竟不输陈钊。 赵桓心里既鄙夷又好笑,对方虽然是蔡系党羽,可毕竟是小喽啰,而且认错态度如此良好,他自然不会真把对方给捏死。 不过身为皇长子,赵桓不仅要维护定王府的威严,更要保护其他兄弟姐妹。 毕竟汴京城,可不止有郓王和肃王这样的货色。 公主倒还好说,而那些不得势的皇子,其实日子过的都挺难的。 赵桓虽然很想收下那五百两银子,但理智却告诉他,就算是再穷,也绝不能收敌人的一个铜板。 “你这厮,不仅在王府内放肆,还敢当众贿赂本王。” “朱鹏,你说若是长福在此,会如何处置他们?” 朱鹏顿时一砸拳头,兴奋道:“侄儿明白了!” 伴随着刘羽等人的嚎叫,朱鹏直接扑上去,回忆着长福那条恶犬的凶狠模样,对着刘羽等人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直到几人全部瘫在地上,几近昏厥,朱鹏才在赵桓的示意下停手。 “把这几个东西,都扔出去。” 在赵桓的命令下,郓王府的仆人瞬间底气十足,直接将刘羽等人拖了出去。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朱凤英,对赵桓的恐惧已经彻底被崇拜所取代。 对她而言,刘羽等人简直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险些将她逼疯。 结果赵桓一来,几句话就把刘羽收拾妥当,更是像垃圾一样清理了出去。 朱凤英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郓王府的尊严竟然会被赵桓守住。 她看向赵桓的眼神,越发的复杂。 论关系,赵桓不仅是朱凤英的姐夫,更是连襟,同时……既是亲人又是仇人,现在又变成了恩人。 朱凤英彻底迷茫了,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赵桓。 “姐夫……若我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吗?” 感受到朱凤英胆怯又真诚的眼神,赵桓不由轻叹了口气。 “本王还是那句话,你之所以现在还能坐在这,只因你是朱琏的妹妹。” “按照本王的性格,唯有将你除掉,本王才能安心。” 听到这话,朱凤英瞬间面如死灰,眼眶泛起泪花。 即便如此,朱凤英也不怨恨赵桓,她累了,受够了整日活在恐惧中的生活。 就在朱凤英一度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为曾经犯下的错还债时,赵桓却话锋一转。 “不过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本王愿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了,便连本带利的跟你算清楚!” 朱凤英连忙擦了擦眼泪,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血色。 尽管她很想让赵桓也饶恕郓王,可是却根本没有胆量说出口。 朱凤英心里很清楚,赵桓能够饶恕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又岂敢再奢求其他? 至于逃离汴京避难的夫君,虽然返京之路遥遥无期。 但朱凤英已经知道,赵桓并非六亲不认之人,只要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得到赵桓的信任,那么夫君返京,也并非不可能。 朱凤英直接站起身,冲着赵桓行了一礼:“请姐夫放心,凤英绝不会辜负你的善意。” “我会竭尽全力,弥补姐姐,祈求得到姐姐的原谅。” 确定朱凤英已经痛改前非,赵桓也就不再耽搁,当即起身离开。 至于向朱孝孙说情一事,自然会有朱鹏转述。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赵桓便一刻不停的往回赶,毕竟今晚,可是赵桓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赵桓回到王府时,正好天黑,迈步走进内宅,正准备去找朱琏,结果看到内宅竟然张灯结彩,不由为之一愣。 “小夏,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赵桓的疑问,小夏甚是得意道:“奴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内宅装扮成这样,王爷喜欢吗?” 喜欢?喜欢你妹! 赵桓最讨厌的就是“仪式感”三个字。 随心所欲,随性所为,才是赵桓的做派,而一旦任何事情与“仪式感”三个字沾上边,就瞬间变了味。 此时内宅不仅挂着红灯笼,就连窗户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赵桓大喜的日子。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切都是在内宅悄悄进行,若是被外人知道,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怎么,王爷不喜欢?” 见赵桓闷闷不乐,小夏也微微邹起了眉头。 “王爷和王妃虽然已经成亲十年,可是至今都未行夫妻之礼,这关系总有些名不副实。” “王妃殿下独守空房十年,简直和没成亲一样。” “今夜乃是王爷与王妃,第一次行夫妻之礼,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洞房花烛,如此一来,大婚才算完整。” 本来赵桓还有些不情愿,结果听完小夏的一席话,反倒满心愧疚。 他确实需要好好弥补朱琏。 结果赵桓刚答应,下一刻就后悔了,陈玉姝竟然捧着一身婚服,出现在赵桓面前。 “请新郎官更衣。” 论玩,还是这些丫头片子会玩,居然连婚服都准备好了,向来处变不惊的赵桓,不由得老脸一红。 “差不多得了,你们还真打算重新办一场婚礼?” 小夏扬着眉毛,煞有其事道:“难道不应该吗?还是说,王爷觉得麻烦,根本不想与王妃行夫妻之礼?” 赵桓把脸一板,没好气道:“不就是洞房花烛吗?谁怕谁!” 第315章 花前月下 赵桓换上婚服,在小夏和陈玉姝一脸坏笑的注视下,朝着朱琏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刹那,淡淡的檀香迎面扑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烛火,将房间映照的如梦似幻。 坐在床边的朱琏,同样一身华丽婚服。 不过与赵桓身上的大红色婚服不同,朱琏的婚服竟是翠绿色。 这种宋朝特有的色彩搭配,让赵桓不由联想起一句至理名言,红配绿赛狗屁…… 赵桓连忙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荒唐想法清理出去,深吸了口气,仔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美娇娘。 尽管朱琏戴着盖头,但是那双脚并拢,十指并拢放在小腹前,端庄优雅的坐姿,还是不禁令赵桓浮想联翩。 这堪比艺术品一般的身段,令赵桓甚至有些不忍下手。 就在这时,盖头下传来朱琏轻飘飘的声音:“难道夫君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 被朱琏这么一提醒,赵桓这才回过神,连忙怀着澎湃的心情迈步上前,结果刚伸手抓住盖头,大腿就被朱琏狠狠掐了一下。 “不急的时候,便一味的站在原地发呆,新机的时候,又不管不顾。” “究竟让我说你什么好?” 埋怨之余,朱琏伸手从旁边拿出一根秤杆递了过来,柔声道:“用这个。” 赵桓还是第一次进洞房,哪懂得那么多风俗礼节! 在朱琏的指点下,赵桓耐着性子将秤杆沿着盖头下方探进去,然后轻轻将盖头挑开。 随着朱琏的盛世容颜映入眼帘,纵使是朝夕相处,赵桓仍旧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气,眼神尽是惊艳。 官宦之家出身的朱琏,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就算日常生活中,那股强大的气势,也足够令绝大多数女人,黯然失色。 如今身披婚服,盛装打扮,再加上弦月眉和烈焰红唇,简直将“华丽”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郑庆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么朱琏就是九天翱翔的彩凤。 见赵桓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朱琏脸颊顿时涨红,连忙扭开脸,娇羞道:“都看了十年,还没看够?”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莫说十年,即便是一百年也看不够!” 这个回答令朱琏更是心跳加速,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却非要搞得像是新婚燕尔一样,讨厌…… 即便是洞房花烛夜,朱琏也放不下与生俱来的架子,她注定无法像郑庆云那样,敞开心扉,无所畏惧的拥抱心爱之人。 “十年前,嫁给你的只有一具无魂躯壳,今天,本宫连带着这颗心,也一并给你了。” “你若是胆敢辜负本宫,本宫便……” 不等朱琏威胁完,赵桓已经一口回绝:“不可能!” “即便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绝不会辜负爱妃,毕竟为爱妃创造幸福的生活,便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并非只是单纯肉麻的情话,而是发自肺腑的誓言。 毕竟赵桓知道靖康之变后,朱琏受了多大的苦。 赵桓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避免这一天来临。 殊不知,就算赵桓不这么说,朱琏也绝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赵桓的所作所为,朱琏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朱琏托付一切,那么非赵桓莫属。 正是因为深爱着赵桓,所以朱琏才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经过这场短暂的洞房花烛夜,她才算是完整的嫁给了赵桓。 见赵桓光顾着看着自己发呆,朱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平日里嘴巴厉害得很,处处占便宜,结果真到了关键时刻,反倒开始冒傻气。 朱琏只好含羞带怯的提醒:“你若继续傻站着,天都快亮了。” “还是说,你嫌弃本宫人老珠黄,已经提不起兴致?” 在这个人均十四五岁就成家立业的年代,已经二十三岁的朱琏,确实算不上稚嫩,但和人老珠黄却八竿子打不着。 况且…… 对于赵桓而言,这个年级才正和他的胃口。 “嘿嘿嘿,爱妃此言差矣,这就好比吃饭,若是粗茶淡饭,三两口吞下倒也无妨,而面对世间最精致的菜肴,若也是狼吞虎咽,岂不是暴殄天物?” “成亲十年,本王还没有如此细致的观察过爱妃。” “今晚,咱们有的是时间。” 什么叫有的是时间! 朱琏脸颊红的滴血,心里暗骂,这个家伙,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面红耳赤,偏偏他还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这是最可气的。 朱琏可不想跟赵桓扯什么“情调”,她白了一眼,娇嗔道:“本宫累了,随你!” 说完,珠帘便抬起纤纤玉足,直接一拧身子,背对着赵桓往床上一趟,摆出一副“本宫懒得理你”的架势。 都这个时候了,赵桓若是再浪费时间,那就是纯粹的脑袋被驴踢了。 赵桓吞了下口水,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随着娇躯入怀,整个人都是一阵心旷神怡。 朱琏也没有拒绝,只是低着头,脸蛋通红,将脸埋在赵桓的怀里,明明很是害羞,却还是不改傲娇。 “哼,本宫还真以为你要打退堂鼓呢,那样也好,本宫也能躲个清静。” “今夜过后,本宫就是王府名副其实的正房夫人了,只会比以前更加严厉,到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这叫什么话?爱妃本就是王府的主子,何必强调?”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小夏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个……” “需要奴婢进来帮忙吗?” 帮忙?赵桓一愣,心想这种事还有外人帮忙的道理?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年头贴身丫鬟和主人是同住在一起的,即便是行夫妻之礼的时候,也形影不离。 往好听了说是在旁边打辅助。 往难听了说……则是在必要的时候,顶替女主人的位置,接力侍奉老爷。 朱琏非但不在意,反倒主动询问:“王爷需要小夏进来吗?” 第316章 干柴烈火 赵桓虽然对封建社会的繁文缛节深恶痛绝,但是常言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此人性化的习俗,还是应当予以保留的嘛。 而且小夏那丫头,虽然蛮横了些,但长相也没的挑剔。 最关键的是,贴身侍女等同半个妾,就算真让小夏进来打辅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引来任何非议。 不过考虑到,今夜对于朱琏很中不要,所以赵桓还是忍痛拒绝了。 “本王已经有爱妃和庆云了,心满意足,不会再对任何女人产生兴趣。” 听到赵桓的回答,朱琏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极为满意。 “这还差不多。” “小夏,你可以走了。” 感受到朱琏眼神流露出的得意,赵桓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却早已慌得一批。 这……该不会是考验? 肯定是! 刚才若是没有经受住诱惑,洞房花烛转眼就会变成负心汉批斗大会。 赵桓可不敢再耽搁下去,谁知道朱琏还会使出什么手段,他顺势往朱琏身上一压。 朱琏顿时娇喘一声,脸颊瞬间红成了桃子,双目饱含春水,羞怯又倔强的与赵桓四目相对。 此时此刻,夫妻二人相顾无言,一切又在不言中。 当赵桓轻轻吻下的瞬间,朱琏轻嗯一声,眼神变得越发迷离。 平日里深入分心的威严王妃,此刻却突然变得热情似火,仿佛积压了十年的委屈与怨气,顷刻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这种巨大的反差,连赵桓都有些始料未及。 赵桓反倒觉得有些心疼,并且暗暗发誓,用余生来弥补朱琏曾经受的苦,让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夫君……你要怜惜本宫。” 赵桓还是第一次看到朱琏表现出如此胆怯的一面,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疼。 一门之隔,小夏正竖着耳朵仔细倾听屋内的动静。 “终于开始了吗!” 小夏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只因坊间那些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见小夏如此开心,一旁的陈玉姝反倒面红耳赤。 “小夏姐姐,咱们这样不好?” “羞死个人了!” 陈玉姝出身贫寒,压根不知道王府里的规矩这么多,连行夫妻之礼的时候,都要有人在旁边伺候着。 那种事,不是应该非常私密才对吗? 小夏却满不在乎,嬉笑道:“你懂什么,王爷和王妃成亲十年,却未行房事,你知道坊间有多少闲言碎语吗?” “现如今,谣言不攻自破,咱们这些当下人的,理应为家主高兴才是。” “再说了,身为内宅侍女,伺候王爷王妃行夫妻之礼,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说到这,小夏明知道陈玉姝羞于此事,却还是故意调侃。 “你可是后妃的贴身侍女,等将来王爷与后妃成亲,洞房花烛的时候,你不仅要在旁伺候,还要尽心尽力才行。” 尽心尽力…… 陈玉姝瞬间满脸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陈玉姝不吭声,小夏反倒变本加厉,故意使坏:“后妃生性柔弱,而王爷有天生彪悍,嘻嘻嘻,到时候后妃招架不住,你一准要替后妃分担压力。” 陈玉姝连忙捂住小脸,胸口怦怦直跳,紧张道:“小夏姐姐,你别说了!” 看着陈玉姝羞不可耐的模样,小夏奸计得逞,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偏偏就在这时,名叫春花的侍女,突然跑了过来。 “小夏姐姐,府外有人求见,有急事找王爷。” 小夏也没多想,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 春花连忙回答:“好像是红燕馆的人。” 起初小夏还面带笑意,结果一听说是红燕馆的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当即一口回绝:“王爷忙着呢,不见!” 她心里忍不住暗骂,红燕馆那些浪蹄子,什么时候找王爷不行,非挑这个时候,真是气人。 作为朱琏的近侍,即便明知红燕馆在为王爷办事,可她还是一百个不待见。 春花有些为难:“对方似乎很急……” 小夏眼睛一瞪,没好气道:“再急也不行!今晚乃是王爷和王妃的大日子,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得往后捎着。” “有什么事,先去找长福,若是饶了王爷王妃的好事,我非带人去把红燕馆拆了不可。” 见小夏态度如此坚决,春花便不再敢啰嗦,赶紧转身去找长福。 陈玉姝心有不安,小声劝阻:“要不然还是跟王爷说一声,万一坏了王爷的大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小夏却满不在乎:“我不是说了吗?天大的事,也没有王爷和王妃现在的事大。” “放心,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与此同时,红燕馆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凡歌姬无不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半句。 而大堂内,数十个兵丁正在肆虐,就连李师师都被捆绑收押。 太常寺少卿李纲,此时正坐在大堂中央,翻阅着红燕馆里的账本名录,发现红燕馆内各色歌姬足有百余人,眼神尽是怒火。 “易州战火不休,金兵即将挥师扣关,如此生死存亡时刻,京中色户还如此猖獗,大宋岂有不亡的道理?” “将红燕馆歌姬,尽数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李师师眉目微颦,出言何止:“奴家们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将我们收押入监?” “即便是收押,也应当是教坊司或是开封府大牢。” 李纲瞥了李师师一眼,毫不掩盖眼神流露出的鄙夷:“你若再啰嗦,本官现在就让人掌你的嘴!” “没有直接杀了你们,已经是法外开恩!” 感受到李纲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李师师心里幽幽叹息。 从她选择与赵桓合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失去陛下这个靠山,惨遭秋后算账,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眼下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赵桓,可是派去王府求援的人,至今没有回来。 等她们被押入刑部大牢,就算赵桓想要捞人,也绝非易事。 就在这时,小燕儿娇喝道:“我是教坊司的人,你敢抓我,王爷绝不会放过你!” 第317章 杀姬祭旗 李纲倒也痛快,直接伸手一指小燕儿:“将这妮子放了。” 说到这,他扫了一眼在场的歌姬,气势十足道:“还有谁是定王的人?” 他倒不是畏惧赵桓,而是单纯觉得,犯不上和赵桓那样的疯子纠缠。 此行,他的目标是李师师。 只要将李师师收监即可,至于其他歌姬,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否则李师师前脚刚跟赵桓“夜饮”,后脚就被收押,就算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此事与陛下脱不了干系。 除了小燕儿在内,共计十个教坊司歌姬被松绑。 小燕儿仗着有赵桓撑腰,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李师师身边,冲着李纲示威。 “想要抓人,总得有个名目?” “不知李馆主犯了大宋那条罪名?” 面对小燕儿的质问,李纲却轻哼一声,不耐烦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 “想要拖延时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若不是看在定王的面子上,你也得去刑部大牢走一圈!” “趁着本官没有改变想法之前,立刻消失!” 说完,李纲便不再理会小燕儿等歌姬的聒噪,直接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将李师师和红燕馆歌姬全部押走。 李师师确实没有犯法,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死干净的! 大宋堕落到今日这番田地,就是因为放情纵欲。 如今金兵压境,若是再不正国体,大宋必亡。 李纲就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除掉李师师这个红颜祸水,以扶大宋清风。 就在小燕儿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李师师即将被押走之际,红燕馆门外闪出的一道身影,令小燕儿眼神大亮。 “长福管家,你来的正是时候,王爷在哪?” “快让王爷给奴家们撑腰呀,李少卿欺负人!” 长福直接抬手拦住兵丁,沉声道:“李馆主乃是王爷的红颜知己,还不把人放了?” 众兵丁深知长福乃是赵桓的爪牙,哪敢轻易造次,对视了几眼,只能转身看向李纲。 李纲心里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定王府的人一来,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李纲今夜绝不会无功而返,他当即背着手走到门口,气势十足道:“你虽是王府管家,但充其量也只是个下人。” “本官办案,你敢拦?” 长福向来是软硬不吃的主,面对李纲的威胁,他毫不在意。 “大人办案,小人自然不敢阻拦,但必须给个名目,小人好回去向王爷交差。” 李纲轻哼一声,不屑道:“你能不能交差是你的事,与本官何干?” “王爷乃知易州事,兼任虎翼军节度使,充其量也只是地方官,而非京官,本官无论做什么,都不必向王爷禀报。” “本官劝你还是赶紧闪开,莫要给王爷惹是生非。” 李纲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临危受命被召回汴京,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归拢人心,抵抗金人大军。 长福自然知道李纲不好惹,但心里却明白,李师师对王爷极为重要,决不能让李纲带走。 “李大人说了这么多,究根结底,还是李馆主没有犯法。” “难道李大人,打算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李馆主不成?” 李纲心中尽是不耐烦,当即眼睛一瞪:“即便是强扣,又能如何?” “来人呐,将此人赶走,若是再敢阻拦,一并下狱!” 眼看着连长福都拦不住李纲,李师师眼神不由闪过一抹黯然,只要进入了刑部大牢,她必定香消玉殒。 大战前夕,杀一个名满汴京的色户祭旗,确实是笼络人心,提振士气的好法子。 就在李纲准备带人强行离开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啊,这么嚣张,连本王的红颜知己都敢碰。” 此言一出,整个红燕馆为之一静。 李师师眼神中的哀怨瞬间一扫而空,王爷终于来了,意味着她已经化险为夷。 众红燕馆歌姬纷纷兴奋无比的尖叫起来。 “太好了,王爷来了。” “哼哼,奴家们的靠山来了,看你们还敢放肆。” “怎么停下了?有本事把奴家抓走呀,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混蛋。” 小燕儿最是兴奋,迈着小碎步跑出大门,直接扑进了赵桓的怀里,撅着嘴,委屈巴巴道:“王爷可要给奴家做主,您看,奴家受了多少苦。” 小燕儿故意把袖子拉下去,露出微微有些泛红的手腕。 其实压根没什么伤,但小燕儿却摆出一副痛哭不已的表情,正所谓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小燕儿自然深谙此道。 赵桓轻笑一声,伸手揪住小燕儿的后脖领,直接将她拎到一边。 “行了,别嚎了,你这丫头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 赵桓懒得理会小燕儿,转身看向长福,没好气道:“完蛋玩意,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难道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本王亲自出马?” 被扑头盖脸一通呵斥,长福满脸委屈:“王爷明鉴,此事真不怪属下,人家可是太常寺少卿,朝中大吏,没有王爷的命令,属下哪敢动粗?” 还敢狡辩! 赵桓对着长福屁股就是一脚:“敢碰咱们的人,即便是当朝宰相,也只管大耳刮子抽上去,天塌下来有本王给你顶着。” 站在对面的李纲,自然听到了赵桓的狂妄之语,心里暗叹,这厮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的乖张癫狂。 不过就算赵桓来了,李纲依旧没有放弃的打算。 他随意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王爷并非京官,不可阻拦本官办案,请让行。” 这番话中规中矩,既无挑衅,也无讽刺,可偏偏还是把赵桓给惹毛了。 要怪就怪李纲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今夜乃是赵桓和朱琏的洞房花烛。 行完夫妻之礼,本有整夜的时间温存,结果李纲这一闹,赵桓提着裤子就跑了过来,心里这叫一个窝火。 “妈的,良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懂不懂?” “话说,你谁啊?这么狂,连本王的红颜知己都敢碰。” 赵桓上下打量着李纲,表示压根不认识此人,料想是刚从地方上调回来的官员。 第318章 守城悍将 李纲早就知道赵桓的癫狂行径,结果赵桓一开口,还是令李纲满脸阴沉,心想这哪里是什么王爷?简直连街溜子都不如。 李纲本来还对赵桓有些敬重,毕竟这家伙确实办了不少实事。 而此时对赵桓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背着手,眼神瞬间流露出不屑目光:“下官太常寺少卿李纲,区区一个四品官,恐怕是入不了王爷的法眼。” “不过也无妨,现在汴京城内,妖魔邪祟横行,王爷不知下官,下官也能独善其身,未必是坏事。” 先前李纲客客气气,却将赵桓惹恼。 而现在字里行间尽是鄙夷讽刺,反倒令赵桓眼睛一亮,瞬间肃然起敬。 只因眼前此人与赵桓渊源颇深。 靖康之变,金兵包围汴京,就是这个李纲与赵桓齐心协力,号召全城军民,将金兵击退。 赵桓继承大位后,更是重用李纲,封其为兵部侍郎,尚书右丞。 可以说,李纲便是赵桓的肱股重臣之一。 只可惜,满城皆是投降派,李纲这个主战派反倒成了异类,自然遭到排挤打压,被多次罢免后,含恨而终。 李纲和太原保卫战中,死守太原府八月之久,身中几十枪,最后投河壮烈牺牲的李禀一样。 本可以力挽狂澜,结果都因为投降派而屈辱落幕。 李纲已经做好了和赵桓对抗到底的心理准备,结果下一刻,令李纲措手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还呲牙要咬人的赵桓,竟然毫无征兆的合拢双手,对着李纲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原来是李少卿,失敬了。” 现场围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赵桓给整蒙了。 什么情况?! 就连已经年近半百,人生阅历极为丰富的李纲,都险些被赵桓给闪了一个踉跄。 他眉头紧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难道王爷是在羞辱本官?” 赵桓双手垂落,身板挺直,看向李纲的眼神尽是真诚。 “李大人乃肱股重臣,更是大宋的脊梁,本王就算再混蛋,也绝不会羞辱李大人。” “相反!” “谁若胆敢对李大人不敬,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若说赵桓暗藏祸心,偏偏眼神又无比真诚,根本不像是逢场作戏。 李纲彻底迷茫了,他根本搞不清楚赵桓究竟在耍什么手段。 原本叽叽喳喳的红燕馆歌姬,也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赵桓也不在意众人的异样目光,快言快语道:“本王早就听说过,李大人乃是铮臣,心系大宋江山社稷。” “在这个关键时刻上,李大人能够赶回汴京,与我赵氏皇族并肩作战,本王拜谢!” 李纲眉头紧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癫狂王爷,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 刚才这家伙还像街溜子一般出口成脏,结果一扭脸,又变得如此铿锵有力。 这种虚虚实实,变幻莫测的性格,还真叫人摸不清脉络。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异于常人的性格,才使得赵桓能够异军突起,在犹如角斗场一般的汴京城里站稳脚跟。 “王爷言重了,下官蒙受国恩,在大宋危亡时刻,挺身而出,乃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反倒是王爷,能够以一己之力,挡住汴京的群魔乱舞,才叫人佩服。” 李纲也是个痛快人,既然赵桓笑脸相迎,他自然也不会黑脸相待。 面对李纲的赞叹,赵桓却挥了挥手,云淡风轻道:“说来惭愧,本王深陷于政治漩涡之中,难以抽出心力,真正的为国效力。” “现在大宋最缺的,正是像李大人这样的干吏。” “倘若多几个有骨气的官员,敢于直面金人的压力,我大宋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番田地。” 赵桓和李纲虽然相差了二十多岁,但却颇有几分不打不相识,意气相投的意味。 或许这就是忘年之交。 李纲对赵桓的印象,也越发明朗了,眼前这位王爷,狂是真的狂,至于是不是真癫,那可就说不准了。 赵桓注意到被捆绑起来的李师师,连忙向李纲说情。 “李大人有拨乱反正,荡清污浊的决心,本王也极为佩服。” “但李馆主乃是本王的知己,不置可否通融一二?” 李纲也不是迂腐执拗之人,他当即反问:“王爷力保李师师,总得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还是说,王爷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垂涎李师师的美色?” “红颜祸水,说的就是她这种,还请王爷自省!” 听到这话,赵桓便马上明白,李纲来抓李师师,绝非个人恩怨,而是单纯的想要拿李师师祭旗而已。 而且此举,陛下肯定已经默许,否则李纲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由于现场人多眼杂,赵桓直接迈步上前,附在李纲耳边,将广布眼线一事告知。 李纲眉头紧锁,心中啧啧称奇。 倒不是因为赵桓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培养间谍,而是……这家伙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秘密,直接说了出来? “王爷就这么相信下官?难道不怕下官转眼就去揭发你?” 赵桓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本王绝不会看走眼,李大人并非宵小,而是救国英雄!” 李纲不由大笑起来:“哈哈哈,王爷太自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连堂堂王爷都不自信,那我大宋岂不是上上下下都成了窝囊废?” “易州的事,下官也多有耳闻,深知王爷救国心切。” “既然如此,下官就卖王爷一个面子,暂且放过李师师。” 李纲一挥手,随行的手下便将红燕馆歌姬尽数松绑,并且自觉退去。 李师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冲赵桓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奴家感激于心。” 看着李师师并无大碍,赵桓也就松了口气:“麻烦李馆主收拾一间房,本王与李大人有事相商。” 片刻过后,红燕馆二楼房间,除了赵桓和李纲,再无外人。 赵桓开门见山:“李大人能否拿下汴京兵权?” 第319章 忘年之交 赵桓一开口,再次把李纲给问愣了。 就算是快人快语,也得有个限度,先前一开口,便把培养间谍网一事,直接抖搂了出来,现在又直接扬言谋取兵权。 李纲算是看出来了,赵桓这家伙,只要一开口,必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就拿下兵权?” “王爷与下官初次见面,就谈及这些耸人听闻的话题,未免也太过了?” “就算王爷信任下官,下官也未必信任王爷。” “毕竟王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名声,早已经众所周知,若王爷想为李师师报仇,下官前脚许诺,王爷后脚就去大理寺揭发,下官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你是王爷,我是太常寺少卿,私下密谈本就不合规矩,所以,还请王爷谨言慎行。”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 他虽然已经得到了朱家的全面支持,又有赵石岩坐镇京兆府,可说到底,手里没兵,这腰杆子就始终硬不起来。 偏偏京中兵权,基本都掌握在殿前司手里,而殿前司和蔡京的关系又太过暧昧。 这么说! 现在赵桓每想得到一个兵,都得从蔡京手里抠出来,何其艰难? 李纲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赵桓自然要把握住这个珍贵的机会。 在李纲好笑又谨慎的注视下,赵桓起身亲自为李纲倒茶。 “李大人都知道本王的为人了,应该也明白,本王从不报隔夜仇,因为仇人当天就被弄死了。” “若本王相对李大人不利,根本用不着弯弯绕绕,直接来硬的就是,反正现在易州战事焦灼,陛下离不开本王。” “纵使犯了天大的罪,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赵桓把茶杯端起来,塞到李纲手里,还顺带着拍了拍李纲的手背,动作极其肉麻! “现在正值危亡时刻,咱们可没时间慢条斯理,互相试探。” “政党合作,其实就和搞对象没什么区别,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拜拜。” 这话直接把李纲给整笑了,他见过不着调的王爷,却没见过赵桓这么不着调的王爷。 可是细细品味,赵桓的话,虽然粗糙低劣,却又透着几分……大智若愚的味道。 李纲也不言语,就这么笑眯眯的注视着赵桓,看看赵桓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初次见面就谈合作,确实唐突了些。” “不过本王就是喜欢弯刀对着瓢切菜,讲究个干净利落。” “你拿下兵权,本王做你背后的男人,保证让你免于政治打压。” “说白了,本王在后方运营,你只管冲上去即可。” 李纲再也绷不住了,赶紧把茶杯放下,生怕拿不稳掉到地上摔了。 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这套话术,还真是让下官大开眼界。” “普天之下,绝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王爷这般口无遮拦,却又暗藏深意。” “既然王爷如此痛快,下官也就不再端着了,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就算你把易州打造成铁桶一般,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金兵随时可以直插汴京,想拦也拦不住。” “区别在于,易州若强,可拦腰截断金兵后援,使其先锋孤立无援。” “而想要与易州夹击金兵,汴京城就必须上下一心。” “但问题是,众志成城只不过是美好的幻想而已,有那群软骨头盘踞在朝堂之上,只会坏事。” 赵桓一拍大腿,兴奋的直接站起身,大声感叹:“李大人和本王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没错,朝中软骨头窝囊废太多,听到金人的名字,腿肚子都打哆嗦,指望他们坚定立场与金人拼命,无异于天方夜谭。” “骁勇善战的铁血将领,竟然要听从一群软骨头的号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纲也眼神大亮,觉得与眼前这位癫狂王爷,简直就是相见恨晚! 尽管李纲比赵桓痴长二十多岁,而且尊卑有别,但在李纲的心里,却更愿意把赵桓当成意气相投的挚友。 如果连这都不算一见如故,还有什么算? “先不谈兵权一事,若朝堂沆瀣一气,王爷打算如何应付?” “要知道,言官无罪,人言可畏。” “即便现在国策主战,可毕竟还没真打起来,等见识到了金人的骁勇,恐怕风向大变只在弹指间。” “届时,朝堂怯战成了主流,纵使我等喊破喉咙要与金人决一死战,也会立刻淹没在怯战的浪潮之中。” 这一点赵桓早就想过了,或者说,他最不怕的就是什么狗屁言官无罪。 赵桓斗志高昂,语气更是掷地有声。 “他言任他言,李大人只管办事即可,谁若吵着你,本王便大耳帖子抽他丫的!” “对付那些所谓的言官,最好的办法,不是与他们辩驳,而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毕竟一张嘴,敌不过百战嘴,只要开口辩驳,就势必被动。” “你只需要相信,无论朝堂风向舆论如何,只要有本王在,就没人动得了你。” 感受到赵桓的自信,李纲也大受鼓舞。 他当即站起身,从赵桓拱手作揖,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下官此次返京,本不报太大期望,毕竟奸臣当道,蔡京之流依旧只手遮天。” “但如今有了王爷助阵,下官信心倍增。” “下官可以把话放在这,只要王爷能守住下官背后,那么身前之事,就不必王爷操心!” 赵桓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直接再给李纲吃了一颗定心丸。 “现如今,本王身边已有朱家,翰林院主战派,开封府,如今又有李大人加入,即便是在朝堂上与蔡京对抗,本王也有信心不落下风。” “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浩劫,咱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你必须一个月内,拿下三成兵权!” 李纲一愣:“一个月?恐怕难如登天!” 赵桓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有本王助你,并非不可能。” 既然赵桓如此有信心,李纲自然是舍命陪君子:“好!下官就与王爷……疯上一疯!” 第320章 白雪如真仙 赵桓与李纲志气相投,竟当场立下盟约,等二人走出房间,已经是子夜。 整个红燕馆静悄悄一片,就连向来习惯了“夜间觅食”的歌姬都歇着了。 赵桓送走李纲,心情大好。 有了李纲相助,赵桓等于向兵权迈进了一大步,只要手里有了兵,他就有了可以直接向金人叫板的底气。 “看来老天爷,也知道本王创业艰苦,特地给本王送来绝顶人才。” “不过只有李纲一人,稍显美中不足。” “若是能与太原府的李禀搭上线,那么左右整个靖康之变的关键点,就全部攥在了手心里。” 除了易州之外,太原府也始终牵动着赵桓的心。 太原府可是大宋的命脉,而镇守太原府的李禀,曾孤立无援苦守八个月之久,最后身中数十箭,投河自尽。 这是何等的壮烈,何等的无奈? 赵桓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这些惨剧的发生。 他苦心经营易州,除了与金人决一死战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既可以拱卫汴京,又能对太原府提供支援。 李家没有孬种!李纲和李禀,本王全都要! 就在赵桓背着手,畅想着笼络人才的大计之时,身后却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嗓音。 “王爷觉得……” “奴家与李大人,谁更重要?” 这话问的,似乎透着那么点怨气,还略带醋味? 赵桓转身看向身披薄纱,美的不可方物的李师师,不由咧嘴一笑:“李馆主是怨本王没给你撑腰?” “李纲对本王极为重要,更是将来面对金人的中坚力量,所以就只能让李馆主受点委屈了。” “不过你放心,本王许给你的爵位,绝不会食言。” 李师师拉了拉衣襟,流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奴家信得过王爷。” “只是身为一介女流,在这种国家危亡时刻,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与李大人,初次见面便可立下盟约,何等痛快?” “反观奴家,承诺为王爷打探消息,可到现在为止,文社还是八字缺一撇。” “奴家是不是……太没用了?” 看着李师师幽怨的模样,赵桓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晚上,别来这套。” “李馆主是什么人,本王心里有数,你可不是喜欢装可怜的人。” “这些手段,留着对付那些王孙贵族,对本王可没用。” 被赵桓一语戳破,李师师轻咬薄唇,柔声道:“王爷怎知奴家逢场作戏?万一是真的呢?” “纵使再坚强的女人,一旦遇到心仪的男人,也会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试问天下女人,谁不愿受人怜爱?” 赵桓直接调侃起来:“怎么,李馆主对本王动心了?也是,像本王这么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 噗嗤…… 李师师直接被逗笑了,那份哀怨神情也一扫而空,她摇头感叹:“想要在王爷面前正经一点还真难。” “不过说真的,王爷真不怪奴家做事太慢?” “毕竟你让李大人一个月内夺权,何等神速,奴家这慢条斯理的,与王爷雷厉风行的性格真是格格不入。” 赵桓却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术业有专攻,不可类比。” “想要拿下兵权,就必须秋风扫落叶。” “而李馆主是搞情报工作的,自然要步步为营,小心使得万年船。” “等等!” 赵桓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师师:“你连本王都盯?!” “刚才本王和李大人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李师师抬起袖子,遮住小嘴娇笑起来:“字字句句,没有半点遗漏。” 好家伙!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赵桓心里这个气:“你这丫头,竟然先拿本王练手,知道了本王这么多秘密,可没你好果子吃。” 丫头? 李师师愣了一下,自从她扬名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她为丫头。 对于如此轻佻的称呼,李师师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有些喜欢…… 她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赵桓,不知是不是受到小燕儿的影响,竟然产生一种绝不会出现在她心里的念头,那就是撒娇。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奴家?难道还要封奴家的口不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李师师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矫揉造作的姿态,若是被李玉兰看见,非嘲笑她半辈子不可。 赵桓哪知道李师师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道眼前这个女人,正在挑衅他的王威。 “你当本王不敢?” 话音落,赵桓已经双手抓住李师师的腰肢,轻轻往上一抬,李师师便整个人浮空。 还没等李师师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赵桓扛在了肩膀上。 李师师顿时面若桃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这里是红燕馆,上百双眼睛盯着呢,王爷可莫要乱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威胁! 赵桓换了个姿势,将李师师往空中一扔,犹如棉花一般柔软轻盈的李师师,直接飞到半空中。 刹那间,整个红燕馆大厅回荡着李师师柔媚的笑声。 等娇躯落下时,又被赵桓稳稳接住。 “还敢挑衅吗?” 面对凶神恶煞的赵桓,李师师只感觉心头怦怦直跳。 李师师这辈子见了究竟多少才子豪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可无论见谁,哪怕是当今陛下,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可唯独被这个癫狂王爷,如此戏弄,却心起万丈波澜,难以平复。 以至于鬼使神差的再次说出,跟她性格极不相符的话:“还敢!” 赵桓顿时更加凶狠:“好呀,今夜本王不把你收拾服帖了,就不是大宋首王。” 顷刻间,李师师犹如飘摇的白雪,亦如飞天的仙子。 可无论李师师如何飘摇翻飞,最终都会稳稳落进赵桓怀里。 她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的不安全感。 赵桓和李师师都没有发现,几乎整个红燕馆的歌姬,全都趴在门后,偷偷窥探着。 门缝后的李玉兰,忍不住感叹:“姐姐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 “只可惜,生不逢时,错过良人,才欢愉的时光,也终究是梦幻泡影。” 第321章 内宅秘事 翌日,定王府内宅书房。 身穿一袭翠绿常服的朱琏,已经投入了繁重的账务之中。 不过与之前相比,朱琏却丝毫不觉得辛苦,执笔轻盈,嘴角若有若无的微微上扬,整个人可谓是神清气爽。 伺候在旁的小夏,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窃笑。 起初朱琏懒得理她,可是这死丫头越发的放肆,到了后面,甚至直接笑出声来了。 啪! 朱琏将毛笔拍在砚台上,冲着小夏娇斥道:“你这死妮子,莫不是在嘲笑本宫?” “你若是皮子紧了便直说,本宫让人给你松松。” 小夏稍稍收敛,但是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奴婢哪敢嘲笑王妃殿下,奴婢是在为王妃高兴呀。” “整整十年,王妃终于苦尽甘来。” “如果小钗还活着……” “咳咳。” 小夏连忙打住了话茬,生怕提起小钗,惹得朱琏伤心。 不过如果小钗活着的话,肯定也会为王妃高兴,没人比小钗更清楚,这十年来朱琏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委屈。 无论是王府还是后宫,女人得不得宠,就看行房事的频率。 虽然赵桓对朱琏的爱,根本不受限于此,可是十年分房异梦,对于任何女人而言,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现在朱琏的人生终于完整了,小夏不仅自己高兴,还替小钗的在天之灵,一起高兴。 就在这时,小夏凑到朱琏身旁,神秘兮兮的小声询问:“王妃殿下,昨夜可一切如意?” 朱琏虽端庄大气,可再怎么说也是女人,房中秘事,自然羞于谈及。 被小夏这么突然一问,朱琏顿时脸颊泛红,杏目微瞪,示意小夏适可而止。 小夏却不肯放弃,煞有其事道:“奴婢乃是王妃的贴身近侍,不仅要照顾王妃的衣食住行,还要为王妃分忧解难。” “此时这般交谈,只是闺房密语而已,除了王妃和奴婢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就连后妃和玉姝,奴婢都不会告诉她们。” “所以王妃殿下只管放心大胆的与奴婢讲就是。” 说到这,小钗便转身将房门关上,甚至反锁。 作为贴身侍女,了解主人的房事内容,也是职责所在。 朱琏自幼学习贵族规矩礼仪,自然明白,可是要将昨晚发生的事,说给其他人听,她还是不由脸颊发烫。 酝酿了好一阵,朱琏这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羞怯,嗓音压得极低,以确保只有她和小夏能够听见。 “如意倒也如意,顺利……倒也顺利。” 听到这话,小夏顿时笑了起来:“王妃等于啥也没说。” “算了,还是奴婢问,王妃回答。” “王爷是温柔以待,还是凶猛难当。” 朱琏的小脸蛋更红了,她轻咬薄唇,纠结了好一阵才羞涩无比道:“凶……凶猛难当。” 见朱琏如实回答,小夏顿时露出满意的表情,笑着感叹:“不出奴婢所料,王爷就是王爷,凶猛如虎,辣手摧花。” 一听这话,朱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都是从哪学到的这些刁钻词汇,真是羞死个人了。 小夏却一本正经道:“王妃殿下是游刃有余,还是难以为继?” 妈呀! 这怎么回答?! 朱琏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她实在是难以启齿,便连连挥手,示意小夏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 结果不出所料,小夏果然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煞有其事道:“王妃现在不答,等以后王爷继承了大统,进了宫,每每行房事之际,都会有很多侍者在旁记录,事后还要询问诸多细节。” “奴婢也是想帮王妃提前适应。” “只有知道了各种优缺点,才能对症下药,帮王爷和王妃排忧解难。” 朱琏幽幽叹了口气,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赵桓如此排斥继承大统了。 一旦进了宫,哪还有什么私密可言? 朱琏轻咬薄唇,一改往日的威严,面红耳赤道:“起初觉得难以为继,后来便游刃有余……” 说完这话,朱琏赶紧低下头,假意打量账本,呼吸却变得越发急促。 被小钗这么一番盘问,现在朱琏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事,既羞不可耐,又心向往之…… 她不知道该感慨,这些年错过太多欢愉。 还是该忌惮赵桓的龙精虎猛,辣手摧花…… 小夏则细细记下了赵桓和朱琏的房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起来,王爷和王妃确实是天作之合。” “不仅恩爱无比,就连房事都如此顺利。” “看来以后,不必奴婢在旁侍奉,王爷和王妃也能很好的完成房事呢。” 说到这,小夏便咧嘴一笑,浑身轻松道:“那以后行夫妻之礼时,奴婢就在门外候着,等王妃有需要的时候,奴婢再进去。” 虽然小夏是在夸奖朱琏,能够完美的应付王爷,可是朱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身为王妃,她受得了苦,镇得住场面,管得了内务,可唯独在房事方面,却羞的不行,这便是她最大的弱点。 好在小夏终于结束了盘问,朱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好不容易再次恢复了王妃的威严,故作得意,实则心虚道:“本……本宫又非弱女子,一个人也可令王爷心满意足。” “你和玉姝,以后还是去帮庆云,庆云柔弱,只怕是招架不了。” 小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王妃所言极是,后妃柔弱,到时候免不了奴婢们出力。” 殊不知,此时陈玉姝就趴在门外偷听。 郑庆云显得极为紧张,不断小声劝阻:“玉姝,莫要偷听王妃的密语,若是被王妃抓住,又要教训你了。” 陈玉姝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书房,带着郑庆云回了屋,赶紧把门关了起来。 陈玉姝虽然面红耳赤,羞涩无比,但是为了帮郑庆云打探内幕,她还是豁出去了。 “王爷甚是凶悍,后妃以后可要小心了。” 啊?! 郑庆云小脸瞬间通红,揉捏着衣角,显得极为紧张。 第322章 中立之党 陈玉姝将刚才偷听到的重要细节,一五一十的告知郑庆云,并且提醒郑庆云尽早做准备,莫要以后行夫妻之礼的时候,败了王爷的兴。 根据陈玉姝从小夏口中得知,房事对于王公贵族而言,可是关乎着一生的大事。 倘若以后赵桓继承大统,进了宫,那么房事更是生死攸关。 夫妻之礼,除了释放平日处理政务积攒的压力之外,更是关乎子嗣家族的昌盛与否。 上至皇后,下至嫔妃贵人,只要令夫君不满意,那么短则几个月,长则一生,都不会再安排同房。 不能侍寝,则意味着失宠。 除非家庭背景极硬,买通内务府,强行安排房事,否则基本这辈子就完了。 若妃子天生娇柔,而夫君又如狼似虎,偏偏双方又无比恩爱,这种情况下就要仰仗贴身侍女了。 贴身侍女可为妃子代劳,应付房事。 这也是为何,妃子的贴身侍女大多极为蛮横张扬,毕竟给她们撑腰的,往往不是身后的妃子,而是……陛下或是王爷。 小地方出身的郑庆云,哪懂这么多规矩? 经由陈玉姝的打探,郑庆云不由捂着嘴,吃惊不已:“虽然我不担心王爷会因为房事而冷落我,可是若不能让王爷满意,岂不是太过失职?” “我会努力的!” 说到这,郑庆云抓住陈玉姝的小手,一脸真诚道:“玉姝,你到时候可要帮我呀。” 陈玉姝小脸红的滴血,但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放心,奴婢与后妃一条心,绝不会让王爷离开后妃房间时,又半点不愉快。”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对将来发生的事,既期待又紧张。 此时正全心全意扑在易州战事上的赵桓,哪里知道,他与朱琏一夜春宵,竟导致内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朱琏和郑庆云倒还好说,下面的内宅侍女叽叽喳喳个不停。 除了研究夫妻之礼的内容外,就连关于王府嫡长子的讨论,都越发高涨。 “昨夜,王爷申时进入王妃的房间,戌时才出来,待了接近三个时辰呢!” “自从进门,动静就没停过。” “哇,好强!” “看来用不了多久,王府嫡长子就该来了。” “说起来,王爷和王妃的年龄都不小了,到现在还膝下无子,坊间尽是非议,其他王爷的子嗣,都已经开始满街乱窜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咱们王府也马上就有嫡长子了。” 一想到赵桓和朱琏已经彻底“圆满”,一众内宅侍女便打心眼里高兴。 赵桓哪里知道,他和朱琏的私事,早已经成了内宅最火热的谈资。 此时,他正在接见一位重要客人,大舅子朱孝孙! 朱鹏和朱凤英不辱使命,成功化解了赵桓和朱孝孙的间隙,还直接把朱孝孙给请来了。 四十多岁的朱孝孙,显得极有气势,浓眉大眼,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光是往那一坐便正气逼人。 能够成为环卫官的人,又有哪个是贼眉鼠眼之辈? “朱将军,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本王曾出手教训过贵公子。” “现在定王府和朱家已经结为血亲之盟,我们之间那点小恩怨,早就该烟消云散了,不是吗?” 面对赵桓伸出的橄榄枝,朱孝孙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对赵桓谈不上恨,但也绝不喜欢,顶多是知道赵桓很难搞,所以尽量躲远点而已。 现在赵桓主动找到他,意识到躲不过去了,朱孝孙索性顺应形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王爷不必客套,我乃朱家长子,亦是朱琏的大哥,就算我们十年不曾来往,依旧无法改变血亲关系的事实。” “王爷现在又高抬贵手,放了郓王妃一马,我一个小小环卫官,又有什么资格摆谱?” “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只管开口就是。” “能力所及,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超出能力范围,那么也请王爷不要为难。” 简单几句话,赵桓就听出朱孝孙的立场有多坚定,他是铁了心的要当中立派,什么烂事也不掺和。 既不得罪赵桓,又不愿与蔡系为敌。 安安心心的当他的环卫官,混到功成身退,便是万事大吉。 赵桓又不是宋江,绝不会强人所难。 既然朱孝孙没有深入结交的打算,赵桓也不强迫他,直截了当道:“朱将军可否给我五百人?” 朱孝孙已经猜到赵桓要干什么了,毕竟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赵桓和陛下的赌约将近,而高拖山依旧活蹦乱跳。 这个时候,赵桓最缺的就是人手。 朱孝孙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五百人,不多不少,刚好足够惹怒蔡系。” “我虽是朱家人,但保大家之前,还要先顾全小家。” “别人都仰仗王爷的羽翼庇护,我却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五百人不可能,三百人以下有的谈。” 这位难得一见的大舅哥,虽然处处拒赵桓于千里之外,但也是个痛快人,丁是丁,卯是卯,不会整虚的。 说实话,赵桓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不用互相猜来猜去。 “好,那就三百人!” “你开个条件。” 见赵桓这么痛快,朱孝孙也不啰嗦,干净利落道:“这是我第一次帮王爷,也是最后一次。” 赵桓顿觉好笑:“也就是说,老死不相往来?” 朱孝孙摇了摇头,眼神却非常坚定:“只当亲戚,绝无利益瓜葛。”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也就不再纠结,当即起身冲朱孝孙一拱手:“就随了朱将军的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朱孝孙回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朱孝孙毅然决然的背影,赵桓不由轻声感叹:“抽身世外,也不失一种策略。” 长福挠了挠头,疑惑道:“那这个朱孝孙,究竟是聪明,还是蠢?” 赵桓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话说你小子,把本王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第323章 亲自披挂 长福将视线从朱孝孙身上移开,煞有其事道:“王爷交给属下的事情,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孙贺等人已经全员到齐,随时都可检阅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效。” 长福办事,赵桓放心。 半个时辰后,教坊司大院,以孙贺为首的三百个粪霸,已经在院子里整齐排开,严阵以待。 这些粪霸,可都是王大全废了老鼻子劲,才筛选出来的精壮汉子。 三百人,清一水儿的彪形大汉,平均身高五尺九寸,最高者达到六尺一寸。 换言之,这群家伙,都是一米八到一米九的大汉,即便是在后世,这种身高也远超平均值了。 再经过长福的一番操练,昔日的粪霸,已经初具虎狼气势。 不过…… 他们现在还算不上虎狼,充其量只是豺狼。 豺狼也好,终归是狼。 赵桓已经事先清空了教坊司,因此肆无忌惮的低喝道:“若本王现在派你们上战场,可有胆量?” 话音刚落,众粪霸便异口同声的低喝:“为王爷,死亦何惧?” 很好! 赵桓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到了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胆量,若无胆量,任何技巧都毫无意义。 “既如此,今夜便随本王奔赴易州!” 此言一出,刚才还气势十足的粪霸,瞬间露出措手不及的呆愣神情。 他们还以为赵桓是说着玩,任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 别说粪霸,就连长福都被惊得一个踉跄,他转身看向赵桓,眼睛睁得老大。 “王……王爷,你刚才说什么?奔赴易州?” “您可收了神通,王妃要是听到这话,倒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肯定会把属下的脑袋拧下来。” 长福觉得赵桓一定是犯病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 赵桓可没有开玩笑,经过他的苦思冥想,最终判断,想要拿下高拖山的脑袋,除了他亲自领兵杀向易州,偷袭高拖山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而派出精锐部队,与岳飞里应外合,两向夹击高拖山的计划,已经赶不上形势了。 距离期限,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 唯有轻装上阵,星夜兼程,奇袭易州,方能化腐朽为神奇。 偏偏赵桓麾下能打仗的人,全都被困在易州府里,至于李纲,他虽然和赵桓已经暗中结盟,但明面上依旧是京官,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为赵桓办事。 所以思来想去,除了亲自上阵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赵桓没有解释缘由,而是直接向长福下达命令。 “本王刚从朱孝孙手里借来的三百人,只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吸引蔡系党羽的注意力。” “等这三百人来了,你便佯装整备训练,如此一来,蔡系党羽才会相信本王依旧在汴京城内。” “今夜本王便乔装打扮,以挑粪运送夜香为掩护,随孙贺等人一起出城。” “武器装备方面不必操心,本王已经事先安排陈钊和王大全,靠着贿赂兵部官员,已经筹备了一批甲胄。” “本王离京这段时间,你切忌不要给老子说漏了嘴,否则等本王回来,有你受的!” 见赵桓筹备的如此周密,显然冒出这种想法,并非一朝一夕了。 长福惊得浑身冒汗,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赵桓竟然要亲自去易州,宰了高拖山。 这还……真是定王的做派! 天底下就没他不敢干的事请。 长福哭丧着脸,胆战心惊道:“王爷这一去,少说七八日,多说……” “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王爷,王妃那边该如何搪塞?王爷分明是把属下架在火上烤。” 赵桓眼睛一瞪:“你还敢发牢骚,本王要你是干什么吃的?现在就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 “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总之稳住王府,否则王府一乱,本王外出的消息必定走漏,到时候,本王休想活着回到汴京。” 长福心里很清楚,赵桓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没办法,长福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可是一想到赵桓离京这几日,要独自应付王妃,长福的就腿肚子转筋。 赵桓不理会长福,转身看先孙贺,眉头一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本王出生入死吗?现在机会来了,如何?” 由于事发突然,孙贺还处在懵逼状态中,此时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直接把心一横,咬牙道:“王爷放心!就算是死在战场上,属下也会死在王爷前面。” 孙贺转身看向其余粪霸,低喝道:“王爷不嫌弃我等出身卑贱,大力提携,我等又岂能让王爷失望?” “我们卑贱也就算了,绝不能让子孙后代也步我们的后尘。” “谁若是怕死,现在就给我滚蛋,留下的,随王爷赴死!” 三百个粪霸,没有一人退缩,自从他们成为王府亲兵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为王府慷慨赴死的觉悟。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摆脱底层身份。 “我等随王爷赴死!” 三百个粪霸,不敢放声呐喊,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是他们压抑低沉的咆哮声,反倒更具气势。 赵桓眼神同样坚定,嗓音掷地有声:“谁若是能够活着回来,便再也不是粪霸,而是王府亲兵!” “将来若本王继承大统,你们便是潜邸的人,大宋未来的御前侍卫!” 虽然赵桓对储君之位深恶痛绝,但不可否认,这个大饼,确实能够激发起这些粪霸的斗志。 “御前侍卫……” 孙贺攥着拳头,眼神光芒大盛,恨不得现在就跟着赵桓在战场上搏杀一番。 三百粪霸的士气,更是达到了顶峰。 赵桓让众人进行最后的准备,自己则返回王府,陪着朱琏和郑庆云吃了午饭,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二女根本就想不到,赵桓马上就要离开汴京,奔赴易州。 入夜,赵桓按照原定计划,来到后院,换上杂役的衣裳,从后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炷香时间后,与孙贺等人汇合,一起推着运粪车,缓缓朝着城门走去。 由于运粪工都是熟脸,所以守兵简单盘查了一遍就放行了。 第324章 绞肉炼狱 离开城门后,赵桓便带着孙贺等人,在城外的树林潜伏下来,等着后续粪霸离城。 直到戌时,三百粪霸才分批次,陆陆续续的集结起来。 赵桓当即带着众人,前往陈钊预留的物资储藏点。 此地距离汴京城不远,乃是方圆三十里内,唯一的义庄。 义庄里摆着十几口大棺材,将棺盖推开,里面便是整整齐齐的甲胄和武器袋。 孙贺看到棺材里的东西,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王……王爷。” “这可都是最好的步人甲,兵部突然少了这么多步人甲,岂不是要炸锅?”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孙贺不必担忧:“陈钊买通了兵部官员,自然有人打掩护,而且咱们只是暂借,用完还要还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一共是三百套步人甲,每人可分到一套。” “这回咱们可没有后勤,奔着拼命去的!” 孙贺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兴奋。 眼前这些步人甲,随便拿出来一套,都足够孙贺运几年粪车了。 别说普通人,就连一些在役士兵,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种精良重甲。 只有在第一线浴血奋战的战卒,才有资格披挂。 殊不知,赵桓手里还有不少拼凑起来的背嵬军重甲,以及虎翼军留下来的禁军重甲。 不过这些甲胄,都存放在王府里,为了避免被蔡系的耳目发现,只能舍近求远。 义庄里除了重甲之外,还有大量长短兵器,却唯独没有弓箭。 毕竟箭术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赵桓这些二半吊子,就算用箭,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 索性直接舍弃弓箭,全员近战。 “都别冷着了,陈钊已经买通各路盘查关口,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汴京城一带。” 在赵桓的指挥下,三百粪霸将武器甲胄全部取出,塞进麻袋里,再一股脑的堆在马车上,外面盖上稻草进行简单伪装,便朝着北方而去。 次日傍晚,赵桓才终于到达预定的驿站。 陈钊早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见到赵桓,行过礼后,立刻把准备好的马匹带了过来。 “启禀王爷,这一百三十匹马,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匹都找不到了。” “除了这些私马之外,倒是找到了些驴和骡子。” 为了掩人耳目,赵桓也是操碎了心,凡是能够引起注意的东西一律不要,就连交通工具,都能从地主乡绅手里买灰色私产。 三百人勉强每人分到一匹,这个时候也别管是马还是骡子,能骑能跑就行。 离开汴京后,盘查的关口少了许多,赵桓的行进速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与此同时,易州府的战事已经平息了两天。 高拖山就算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站在城墙上,望着一片狼藉的城内,双目已经布满血丝,咬牙道:“不用犹豫了,城内守军必定已经得到了物资补充!” “我军的死伤速度,由高到低,又由低到高,城内守军的战斗力已经恢复,继续打下去,只会把老本都拼光。” “这该死的巷战,已经让我军元气大伤。” 一旁的副将也颇为绝望,本来在不计损耗的进攻下,守军的活动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州府一带,不足城区的两成。 可是最近几天,守军的活动范围竟越来越大,反倒是己方开始节节败退。 副将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守军已经被完全困死,探子眼线也没有发现大宋后勤部队的踪影,守军是如何得到物资补充的? 难不成,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大统领,若是我们现在退了,那可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这话,高拖山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我们已经快被巷战拖垮了,士气早已崩溃,而且……自始至终,守军的仆从军和后勤部队都没有投入进战场,作战的都是精锐战卒。” “敌我战损,保守估计都有一比二十!” “二十个新兵都干不掉对方一个战卒,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高拖山悔恨不已,当初新兵营被灭掉时,他就应该明白,此次进驻易州的军队,乃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作战部队。 就在三天前,手下拖回来一具守军尸体,看到对方身上的甲胄,高拖山心里都凉了半截。 若是早知道城里有敢战士,打死他都不会与对方展开巷战。 要知道,这些当初效力于定真府的敢战士,可是杀的辽兵都抱头鼠窜。 尤其是在巷战和山地战等小规模作战中,简直就是索命恶鬼一般的存在。 “哎!” 高拖山又叹了口气:“敢战士早已经解散了,为何会成规模的出现在易州府?难道真像传闻说的那般,定王已经将敢战士尽收麾下?” 副将没有亲眼见过敢战士,但这惨烈的巷战,却令他对“敢战士”这三个字,恐惧成魇。 “不退,我们肯定会被巷战拖死。” “若是退了,我们已经元气大伤,东山再起绝非一朝一夕,而且还会失去金人的信任,到时候面对大宋和金人的同时围剿,只怕是……” 尽管副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高拖山却心如明镜,就算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插翅,逃离这该死的绞肉炼狱,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他早就没有退路了。 “眼下只有听天由命,看看我们和守军谁先垮了。” 岳飞这边的情况也极为严峻,经过清点,还剩下六十个敢战士,三百多个虎翼军战卒,这便是全部精锐。 至于仆从军和后勤,面对这种惨烈到了极点的巷战,其实能够发挥的作用很有限。 一旦精锐战卒全部死光,那么指望仆从军,除了拿命往上填,与对方陷入纯粹的消耗僵持之外,绝不可能再取得半点优势。 至于后勤……压根就打不了仗,其中有一半都是苦力壮丁。 岳飞站在州府大门处,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不禁感叹:“若再无变化,等常胜军卷土重来,我方人少,必定先垮。” “王爷,既然你连物资都送来了,为何不再送来一支奇兵,趁乱偷袭高拖山后方?” 第325章 互为绝境 赵昆不知何时出现在岳飞身旁,他背着手,同样审视着府外的残垣断壁,感慨万千。 好好一座城,彻底成了废墟,就算是打赢了易州保卫战,将来重建城池,也要花不少银子。 而这一切的压力,全都承载在赵桓的肩膀上。 “我等在前线冲锋陷阵,王爷在朝堂上搏击四方。” “正是因为有王爷在后方的默默付出,才使得我们能够放开手脚,专心作战。” “王爷能把物资送来,已经是化腐朽为神奇,我们不能再指望王爷出手,力挽狂澜了。” “倘若事事都要依靠王爷,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岳飞当然知道赵桓此时顶着多大的压力,但是城内的精锐战卒已经所剩无几,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说到底,守军吃了人数太少的亏,死守城池已经捉襟见肘,根本就没有额外人手,对高拖山发动致命一击。 岳飞看透了局势却把握不住,这也是他最无奈之处。 另一边,高拖山把能够联系上的士兵全部召集到了身边,经过清点,他麾下的全部大军已经不足万人。 这场惨绝人寰的巷战,不仅拖垮了士气,更是消磨掉了高拖山的所有自信。 眼下,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拿下易州府,那么就只剩下集结全部力量,一鼓作气的与守军进行决战。 经过两天的休整,高拖山麾下的九千多士兵,结果只剩下了八千多。 短短两天时间,足足叛逃了五百多人。 尽管监军不遗余力的阻截镇压,可是怯战溃逃之火,已经在军中熊熊燃起,无法再轻易熄灭。 高拖山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用不了几天时间,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就会一哄而散,化作泡影。 上午巳时,随着高拖山一声令下,除了身边的五百护卫之外,几乎全部兵力都投入了战场。 八千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区涌去,虽说新兵占据了大部分比例,但光是凭借这庞大的规模,还是对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岳飞亲自披挂上阵,率领虎翼军战卒,依托残垣断壁严阵以待。 王犇则率领敢战士,在右翼布防,与岳飞协同作战。 守军也已经精锐尽出,三百六十名最精锐的战卒,披挂全甲,手持长兵器,脸上尽是慷慨赴死的决绝。 “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敌虽二十倍,我等往矣!” “为了定王,杀!” 几乎是敌军刚露面,岳飞便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手持长柄大斧,带着麾下的虎翼军战卒,主动朝着敌人推去。 定王麾下将士,绝不怯战,纵使明知是死,亦要死在进攻的路上。 岳飞身边的三百战卒,分散于各个街道弄巷,他身边只有不到二十人,而“堆砌”在这条街道上的常胜军士兵,却足有二百余人。 整整十倍差距,但是面露胆怯的却是常胜军一方! 经过物资补充的守军,已经更换了崭新的重甲和武器,而且经过休整,体力和精力都达到了顶峰。 岳飞身披背嵬军将校铠,手持长柄大斧,犹如势不可挡的战神,每迈出一步都气势逼人。 身后的二十个战卒,同样身披最精良的步人甲,武装到牙齿,或是持槊,或是扛着大斧,甚至还有令人望而生畏的狼牙棒。 清一色的彪形大汉,全员全甲,皆是长重兵器。 反观常胜军这边,能凑齐半甲的士兵,都不足三十人,其余的新兵,甚至连轻甲都混不上。 常胜军最能打的重甲部队,早就在连日惨烈的巷战中,消耗殆尽了。 在这种情况下,常胜军除了用人命往上填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看着气势骇人,稳步推进而来的守军战卒,排头的常胜军士兵直接慌了神,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长矛,不断吞咽着口水,腿肚子一个劲儿的打颤。 怯战溃逃的念头,在每一个排头兵的脑海中浮现,可惜,左右是墙壁,后方不仅有拥挤不堪的己方士兵,还有手持大刀弓箭,虎视眈眈的监军。 现在想逃都没地方逃,排头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直接逼的狗急跳墙,只能豁出去了拼命。 “别……别怕,咱们人多,就算十个打一个都有富裕。” “妈的,离我近点,队形别乱!” “等会儿一起上,谁他妈赶跑,老子日你们祖宗!” 由于街道狭窄,排头兵只有九人,他们互相咒骂,互相依靠,决定生死与共搏一个富贵未来。 当岳飞到达面前时,排头兵几乎同一时间刺出长矛。 长矛具有长度优势,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所有长矛都刺中了守军战卒。 只可惜他们站在原地,单凭胳膊前后小幅度摆动发出的力道,根本无法破甲。 下一刻,岳飞直接用身体往前硬蹭,将碍事的长矛挤到一旁,手中的重兵器犹如砸稻谷一般,朝着排头兵挥了下去。 仅仅是一瞬间,九个排头兵全部被当场砸死。 后方的长矛,犹如刺猬一般朝着岳飞等人疯狂戳刺,怎奈何刺猬遇上了穿山甲,无往不利的长矛阵,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一些老兵,举起长矛往岳飞等人的面门戳刺,结果却绝望的发现,岳飞等人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装到牙齿”。 头部除了头盔之外,还带着眉庇,面具,盆领等等护甲。 这就是全甲的威力,能保护的地方全都护住了。 岳飞双眼如炬,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是一个无情的杀戮猛兽,不断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举起大斧,劈砍下去。 有重甲防护,他根本就用不着躲闪规避面前的攻击,只需要一味地杀戮即可。 排头兵成片的倒下,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三十多人被当场劈死,根本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这便是重甲战卒和轻步兵,摆开阵仗正面搏杀,所产生的碾压性结果。 若非高拖山已经别无选择,他再蠢也不会让轻步兵和重甲战卒正面对抗。 第326章 定王来也 一边倒的战斗,同时在各个街道弄巷上演,战卒的数量越多,杀戮越快。 即便是人的小队,依托墙壁,也能将面前几十个敌人杀崩。 似乎……形势大好,只要继续打下去,就可以一鼓作气将敌人全歼。 但问题在于,高拖山派出全部兵力,就是逼着守军决战,岳飞麾下战卒已经所剩无几,也只能硬着头皮决战,否则继续游击,面对汪洋一般的敌人,必定会被围攻歼灭。 此刻的形势有多好,等体力耗尽后,岳飞等人的情况就会有多惨。 打仗靠的就是一鼓作气,精锐重甲战卒的这口气能坚持多长时间,直接决定了战斗走势。 就在城内浴血奋战之际,没有人注意到城外一支奇兵,正潜伏在五百步外的树林里,伺机而动。 赵桓成功在决战之夕赶到了易州府。 麾下的三百粪霸,正在紧锣密鼓的披挂甲胄。 赵桓已经披挂完,一身威风凛凛的步人甲将校铠,矗立在林间,由于对城内情况不明,赵桓没有配备步槊长矛,而是手持一柄三尺长的骨朵。 若是高拖山身边还有残存的重甲部队,骨朵的杀伤力,要远大于锐器。 当然,选择骨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轻便。 节省体力,永远都是重甲部队最核心的宗旨,哪怕是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有可能导致力竭被围殴致死。 一双躲藏在眉庇下方的犀利鹰眸,冷静的审视着城墙上的情况。 根据视线所及判断,城墙附近零零散散只有几百人,而且周围并未见到大股后备部队。 这说明,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双方不得不派出全部力量,背水一战。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桓举起骨朵,身后的粪霸立刻会意,心照不宣的开始执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驴车和骡子车,牵引到树林前,然后所有披挂完整的粪霸,纷纷爬到驴车上。 赵桓也无比笨重的爬上一辆骡子车,用力一挥手中犹如“指挥棒”般的骨朵,三百粪霸在牲口车的运送下,朝着城墙逼近。 由于城墙上的敌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内,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身后冒出来一支全员重甲的奇兵。 直到车队距离城墙不足二百步时,城墙上的护卫才无意间发现身后的情况,顷刻间失声惊呼起来。 “奇袭!奇袭!” 正在督战的高拖山,听到护卫的喊声,转身向城外一看,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目测数百个重甲战卒,正乘坐牲口车,朝着城墙狂奔而来。 “该死!” “这支部队是从哪冒出来的?!” “快防守!防守!” 纵使是身经百战的高拖山也慌了,他身边的护卫亲兵,全都是半甲,已经没有一个重甲战卒。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重甲敌人,若是不赶紧组织防守,守住攀登城墙的阶梯,那么等待高拖山的便是死路一条。 既然被发现了,赵桓也就不再缄默,当即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下车,徒步推进!” 三百粪霸,连忙拉住牲口,纷纷从车上跳了下去,由于之前的三百多步,全部由牲口代劳,所以粪霸的体力依旧充沛。 在赵桓的率领下,三百粪霸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城墙逼近。 见此情形,高拖山更是面如死灰。 他一眼就看见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赵桓,毕竟将校铠的辨识度最高。 “来者不善!” “以牲口代步,到了城下才徒步,这群战卒不亚于城内守军,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让他们冲到城墙上,否则都得死。” 高拖山身边的亲兵,慌乱无措的涌向城墙阶梯,做出死守之势。 此时城门早已经形同虚设,赵桓根本不理会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带着粪霸穿过城门,进入城内,然后兵分两路,朝着城门楼子两侧的阶梯而去。 孙贺始终紧跟在赵桓身边,充当护卫,见赵桓要往上走,孙贺从后面一把拽住赵桓的肩甲。 “王爷殿后,我等先登!” 赵桓却用力一抖肩,甩开孙贺的手,低喝道:“你们没打过仗,纵使一直在磨炼胆量,但初到战场,只怕是会士气受挫。” “本王先登,尔等随本王进攻即可!”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孙贺的阻拦,将骨朵往腰间一插,从另一边拔出一柄更短的小金瓜,同时接过粪霸递来的单手盾,踩着阶梯便往上走。 上方的常胜军亲兵,还未开打就已经红了眼,看着全副武装,逐渐逼近的赵桓,死守阶梯口的亲兵,不断朝着赵桓射箭。 箭矢噼里啪啦的射在圆盾和甲胄上,转眼间,赵桓就如同刺猬一般。 只可惜,这种打遭遇战的下力短弓,根本就无法对赵桓造成实质杀伤。 浑身插满箭矢的赵桓,直接顶到最上方,七八个亲兵立刻举起长柄斧和步槊,对赵桓劈头盖脸的一顿乱砸。 赵桓高举圆盾,挡下了最猛烈的攻击,转眼圆盾就被砸碎。 赵桓抓住机会,猛地往上一冲,手里的小金瓜对着面前亲兵的腰部就砸了过去。 一寸短一寸险,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亲兵根本没有察觉到小金瓜,就被直接砸碎了盆骨,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赵桓疯狂的挥舞着小金瓜,转眼三人就被赵桓砸趴下。 不过小金瓜精于破甲,但却无法破阵。 赵桓一个没站稳,竟直接被亲兵用步槊给戳翻了,整个人失去重心,沿着阶梯滚了下去。 好在孙贺眼疾手快,侧着身用肩膀往上一顶,这才帮赵桓稳住身形。 “王爷,接着!” 身后遍布整个阶梯的粪霸,以接力的方式,将一根长柄斧递了上来。 赵桓把小金瓜插回腰间,双手攥着长柄斧,再次顶了上去,连续两次兜头劈砸,便将眼前的亲兵打溃。 赵桓踩着最后一层阶梯,猛地往上一迈,整个人便登上了城墙上方。 孙贺见状,眼神尽是炙热,兴奋大吼道:“王爷先登,万夫莫当!” 顷刻间,整个城墙回荡着粪霸的其声呐喊。 高拖山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面前身披将校铠的男人:“王爷?!” 第327章 斩杀高拖山 “难道说……” 高拖山犹如五雷轰顶,原本还打算放手一搏,结果猜出对方的身份后,瞬间失去了战意。 高拖山杵着手里的战斧,右手指着面前的先登勇士,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他……他是定王!” “那个男人是赵桓!” 赵桓与赵佶的易州豪赌,早就传开了,高拖山也有所耳闻。 就在不久之前,高拖山还觉得这豪赌极为滑稽,压根就没把赵桓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纵使赵桓有通天本领,也只能坐镇汴京,绝不可能取走他的项上人头。 而现在,赵桓竟然犹如神兵天降一般,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止如此! 这个男人,不仅和传闻中一样残暴,更是能够先登城墙,拥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在高拖山心头弥漫开来。 保护在高拖山周遭的亲兵,也全部愣了一下。 他们本以为,眼前这个先登勇士,必定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结果却颠覆他们的三观认知,此人竟是传闻中的大宋定王。 大宋何时出现过这么能打的王爷?! “这就是定王?传说中的定王!” “他不是在汴京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易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若是蔡系知道他离开了汴京,必定会派人半路截杀他,除非……没人知道他到了易州。” “难道说,定王千里奔袭,就是为了取下大统领的项上人头?”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众亲兵既震撼又恐惧,他们只觉得三观被彻底颠覆,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像赵桓这么疯狂的人。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堂堂大宋王爷,突然出现在叛党面前,本该令叛党趋之若鹜才是。 可结果却恰恰相反,赵桓的出现,对于常胜军的士气,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就连高拖山身边的亲兵,都彻底慌了。 赵桓可没有自报家门的习惯,趁其乱,要其命! 直接撂下长柄斧,再一次拔出骨朵,迈着稳健步伐,直奔高拖山而去。 此时孙贺等人才刚刚登上城墙而已,看着已经朝敌人冲去的赵桓,无论是孙贺,还是剩余的粪霸,皆是大受鼓舞。 “王爷勇猛无当!” “不愧是王爷,竟单枪匹马将敌人震慑的阵脚大乱。” “哈哈哈,兄弟们,为王爷效力,我等必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伴随着阵阵惊叹声,赵桓抡起骨朵,以挥舞“棒球棒”的方式,直接砸在面前的叛党脸上。 先是头盔飞出,紧接着便是渗人的骨头断裂声,那叛党的颧骨都被赵桓一骨朵打碎了。 紧接着便是一通乱砸! 赵桓虽然精通皇室六艺,但却并不拘泥于形式,他的一招一式可以用“丑陋至极”来形容。 什么大开大合,兜头爆捶,都是些内行看了直摇头的粗暴且丑陋的打法。 但不可否认,很实用。 赵桓每一次挥舞骨朵,都是照着对方的命门,或是直接把对方的头盔砸凹,连带着震伤脑袋。 或是重重的砸在肩甲上,将对方的肩胛骨震断。 凡是被赵桓放倒的敌人,没有一个死掉,但却全都满地打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直到赵桓再一次挥舞骨朵,由下至上,以打“高尔夫球”的姿势,稳稳砸在敌人的裆部,所有人瞬间后背发凉,并且如梦方醒…… 赵桓不是打不死对方,而是故意不打死。 城墙上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对于负隅顽抗的敌人,又是一次灾难性的士气打击。 就连对高拖山忠心耿耿的亲兵,都出现了溃逃的情况。 孙贺等人见状,也不去理会那些被赵桓打残打伤的亲兵,纷纷换上钝器,跟着赵桓往前一顿乱砸。 与此同时,从后方包抄的粪霸也已经逼近。 高拖山已经无路可逃,眼下只能跳墙,结果低头一看,彻底绝望,城墙下面早就蹲着五个粪霸,正手持小金瓜和短斧,严阵以待。 高拖山面如死灰,自从他起事以来,还从我被人逼得如此狼狈。 偏偏就在这时,周围剩余的三百多个亲兵,竟然开始投降。 人数相当,但是士气却天差地别。 任谁也没有勇气与赵桓对抗。 见敌人开始扔掉兵器,跪地投降,一直闷头攻伐的赵桓这才停了下来,他扛着骨朵,浑身是血的沐浴在阳光下,不像是战神,倒像是煞神。 “本王夸下的海口,还从未有食言过。” “说了一个月拿下你的脑袋,就是一个月。”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狂暴之气,高拖山不由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他知道已经功败垂成,今日必死无疑,但却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若不是被巷战拖垮,我又岂会如此轻易的落入你手中?” “你若真是盖世豪杰,就给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可敢与我斗将!” 面对高拖山的誓死一搏,赵桓想都没想,干净利落的答应了:“没问题!” 赵桓不顾孙贺等人的阻拦,直接丢给高拖山一把短刀。 “卸甲。” “你我二人以血肉之躯,手持短刀互搏,看看谁的命硬。” 高拖山绝望的眼神终于恢复一丝斗志,若是临死之前能够拉赵桓当垫背的,也算是死的轰轰烈烈。 纵使功败垂成,依旧能够留下身后美名。 高拖山将身上的甲胄一件件卸下,然后捡起短刀,低喝道:“王爷还等什么?卸甲,与我一较高下!” 赵桓缓缓将骨朵从肩膀上挪下来,然后卯足了劲儿,直接朝着高拖山砸了过去。 “我卸你奶奶!” “身为堂堂王爷跟你斗将,你配吗?” 高拖山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竟出尔反尔。 可惜他已经卸甲,面对赵桓砸过来的骨朵,根本无法阻挡,胸骨被直接砸断,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 赵桓撂下骨朵,从高拖山手里把短刀掰了出来,搞搞举起,冷喝道:“区区叛贼,也想体面?” “本王恨不得将尔等逆贼,碾成齑粉!” 话音落,赵桓已经重重挥刀,顷刻间鲜血飞溅,高拖山人头落地。 第328章 常胜军溃散 赵桓之暴戾,再一次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直到高拖山的项上人头被赵桓拎起来,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孙贺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虽然他早就知道,赵桓杀伐果决,可是如今亲眼见证定王之威,心里依旧震撼无比。 “不……不愧是王爷,下手如此干净利落。” “常胜军贼首在王爷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若王爷早一天来易州府,兴许战斗早就结束了。” 身后的众粪霸,同样睁大了眼睛,眼神尽是炙热崇拜。 在他们的心里,赵桓已经是无敌一般的存在。 普天之下,就没有赵桓办不到的事。 赵桓将高拖山首级高高举过头顶,冲着一众亲兵怒喝道:“首将已死,尔等还不跪地伏诛!” 面对赵桓所展现出来的恐怖气势,众亲兵哪还有半点战意,纷纷跪倒在地。 孙贺第一时间派人将眼前的俘虏缴械,同时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脱掉甲胄,胆敢磨蹭者,直接赏其一刀。 一众俘虏手忙脚乱的卸掉甲胄,跪在赵桓面前,不断磕头求饶。 “求王爷放我们一条生路。” “高拖山已死,常胜军完了,求王爷给我们一个解甲归田的机会。” “只要王爷留我一条狗命,我这条命就是王爷的了,愿为王爷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求王爷开恩啊。” 面对众俘虏的苦苦哀求,赵桓的眼神却没有半点涟漪。 这群叛党绝不可能解甲归田,大概率会落草为寇,或是另起炉灶。 这种溃兵流寇对百姓的危害性之大,不可估量。 至于将他们收为己用就不可能了,赵桓对他们的忠诚度,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在众人噤若寒蝉的注视下,赵桓直接拎着高拖山的人头,转身离开,同时看向孙贺的眼神骤然一厉。 孙贺立刻会意,等赵桓离开后,他便举起手里的短斧,低喝道:“杀光!” 已经被缴械卸甲的降兵,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重甲战卒,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抵抗。 顷刻间,整个城墙上哀鸿遍野,求爷爷告奶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犹如修罗炼狱一般。 高拖山的亲兵,全部被杀光屠尽,无一人幸免。 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乱世用重典,在大宋江山危在旦夕的时刻,必须强硬再强硬,才能为大宋续命,所以他绝不可能对敌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善意。 片刻过后,孙贺浑身是血的来到赵桓身边,兴奋无比的禀报:“全都杀光了!” “起初属下还以为到了战场必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 “早知如此,连遗书都不用留了。” 看着孙贺志得意满的模样,赵桓却眉头一皱,语气变得异常严厉。 “轻松?” “高拖山身边为何只有几百个护卫?还不是因为绝大多数兵力,都已经在巷战中耗尽了?” “多少守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才用生命为我们换来这一刻的奇袭敌后。” “你该不会觉得,拿下高拖山都是你的功劳?” 面对赵桓的训斥,孙贺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只觉得自惭形秽,连忙低下头。 普天之下就不存在轻松的战斗,孙贺等人不用死,只因已经有人替他们死了。 若无守军的惨烈牺牲,不断累积优势,哪还有孙贺此刻的得意洋洋? “王爷的教训,属下谨记于心,以后绝不敢再犯。”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把高拖山的人头扔给孙贺,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他压根没有进城支援的打算,目的达到,便第一时间踏上归途。 倒不是薄情寡义,不顾守军的死活,而是高拖山一死,剩下的叛党群龙无首,用不了多久就会溃散,就算赵桓不进城,这场仗也已经赢了。 而且赵桓带着这么多人,就算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十万火急传令兵,一旦他的行踪泄露,蔡系党羽势必不惜一切代价半路截杀。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尽快赶回汴京才行。 除了城墙上留下了一大片尸体之外,赵桓仿佛根本就没有来过一样,他带着三百粪霸,乘坐牲口车,极为低调从容的原路返回。 易州府城内却已经乱了套。 正在与守军鏖战的常胜军士卒,迟迟接不到上峰的命令,只能乱糟糟的各自为战,虽然还能打,却无法再推进一步。 众将官更是方寸大乱,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失去了与高拖山之间的联系。 没有高拖山把握全局,统筹指挥,他们群龙无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打,夺下一个巷口后,便只能在原地驻守死撑,期待着下一步调派指令的到来。 岳飞此时也一头雾水,他早就感觉到不对劲。 敌人虽然没有撤退,但是进攻却已经停滞不前,见此情形,岳飞还以为敌人又要重新组织,再次发动猛攻,便立刻派人向赵昆传令。 精锐战卒已经撑不住了,眼下只能派仆从军往里填了。 而就在岳飞和赵昆等人,准备与易州府共存亡之际,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突然席卷整个易州府。 混杂于街巷中的叛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彻底失去了组织。 与此同时,不断有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传来。 “后营遭袭!首将被斩!” “大统领死了……” 监军闻讯,没有第一时间组织兵力,而是扭头就跑。 毕竟监军向来最遭人恨,失去了指挥,绝大多数士卒干的第一件事,并非溃逃,而是先把监军宰了出气。 所以监军第一时间逃跑,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监军都跑了,前方士卒自然也就一溃千里。 岳飞拄着长柄斧,与身边仅剩的六个重甲战卒相互扶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望着溃逃的敌军,只感觉这场胜利来的太突然了。 “高拖山被杀了?必是有奇兵偷袭后营。” “可是为何这支奇兵没有进城,与我们一起夹击残党?”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这支兄弟部队,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第329章 易州守住了 就在这时,赵昆闻讯跑了过来,他攥着拳头,双目炙热如火。 “听说高拖山被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将军,难道是你派出的奇兵?” 岳飞摇了摇头,眼神同样迷茫:“城中人手不够,不可能是我们的人,肯定是从外面支援来的兄弟部队。” 一听这话,赵昆满脸迷茫:“兄弟部队?咱们哪有什么兄弟部队?” “王爷虽然在汴京步步为营,可是受到蔡系的压制,一直无法触碰到兵权。” “除了虎翼军之外,王爷手里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兵卒。” 就在二人面面相觑,疑惑之际,王犇已经率领十几个敢战士,一路追杀溃兵到了城墙处。 王犇扛着已经卷刃的长刀,气喘吁吁的冲上城墙,准备直接截断生路,将残存在城内的溃兵一网打尽。 结果他前脚刚登上城墙,后脚就整个人愣住了。 城墙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尸体…… 从散落在地上的甲胄可以判断,这些尸体都是高拖山的亲兵护卫,而且他们临死之前,全部被缴械卸甲。 王犇立刻明白,这些人并非战死,而是遭到了屠戮。 “这群亲兵都是老兵,战力不俗,为何会死的如此窝囊?” “普天之下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们士气崩溃,束手待毙,死得如此窝囊?” 就在王犇暗暗吃惊之际,一个眼尖的敢战士已经发现了端倪,连忙冲到死人堆里,拽起一具无头尸体。 “武尉大人!” “现场唯独这具尸体遭到了斩首,而且身边还散落着将校铠,恐怕此人就是高拖山了。” 高拖山?斩首? 王犇猛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兴奋的浑身颤抖。 “是王爷!” “王爷来过这里,亲手斩杀了高拖山!” 此言一出,一众敢战士顿时目瞪口呆,他们互相对视,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本已经筋疲力竭的王犇,此时却精神抖擞,兴奋的直跺脚。 “哈哈哈!绝对是王爷!” “也只有王爷才能将这群狗贼震得肝胆俱裂,跪地伏诛。” “王爷与陛下立下的豪赌,便是取走高拖山的项上人头,算着日子,期限将至,王爷便亲自奔赴易州,摘走了高拖山的狗头。” 就在这时,敢战士竟然在城墙的箭垛后面,发现了一个躲藏起来的亲兵护卫。 “武尉大人,搜到一个活口。” 闻言,王犇眼神大亮,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那亲兵面前,大声喝道:“老实交代,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你可看见了?究竟是不是王爷!” 那亲兵早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亲兵便面如死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王爷……大宋定王……” “大宋最残暴的王爷……” 虽然亲兵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但王犇已经确信,偷袭后营,斩杀高拖山,扭转战局者真是定王。 就在这时,亲兵颤抖的嗓音再次传来。 只见亲兵直勾勾的盯着登墙的阶梯口,讷讷道:“定王先登,万夫不当,杀人如麻……” 本就兴奋无比的王犇,听到这话,更是激动地浑身颤抖,铁拳紧握。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燃烧着汹汹的崇拜之火,但同时又极为懊恼,暗骂自己为何没有早来一步,竟错失面见定王本尊的机会。 “该死!就差一步,便能见到王爷了。” 众敢战士同样震惊。 “先登之人,竟然是王爷?” “凡能先登者,无不适所向披靡的悍将,没想到,王爷坐镇汴京,养尊处优,竟如此彪悍。” “难怪岳将军对王爷如此死心塌地,现在谁还敢怀疑王爷的能力?” “文可朝堂搏击奸臣佞党,武可披甲乱军取其首级!这便是我们为之效力的定王!” “定王并非安定享乐之意,而是……武定乾坤!” 敢战士向来崇拜强者,尽管他们甚至连赵桓的面都没见过,但是对赵桓的崇拜却已经达到了极点。 就算赵桓现在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持剑自刎。 王犇仿佛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脱掉甲胄,一口气从城墙跑到府衙,将城墙上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岳飞和赵昆。 得知赵桓千里奔袭,取敌将首级,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赵昆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冒光道:“我就说!王爷绝不会放任易州不管。” “只可惜,王爷来得快走得也快,错过了拜见王爷的机会。” 岳飞缓缓合上眼睛,长舒了口气,尽管并未像赵昆那般反应激烈,但心中却早已经掀起万丈波澜。 他能够为赵桓效力,此生已经无憾! 片刻过后,岳飞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王爷既然没有进城,说明他急于回京,料想是担心蔡系阻截。” “王爷来易州一事,绝不可外传!” 赵昆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岳将军此言极是!” 赵昆强忍激动,故作平静的下令:“我军已无力追击溃兵,将城内清扫干净即可,速速休整,向兵部禀报战况,尽快为虎翼军补充兵员物资。” “若是金兵趁我军空虚来犯,后果将不堪设想。” 战斗结束了,但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金兵才是虎翼军真正的敌人。 …… 汴京,定王府。 身处前堂的朱琏,已经坐立不安,赵桓已经失踪小十天时间了,为了避免引发动荡,朱琏没敢声张,可是她的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上。 “长福!王爷到底去哪了!” “易州豪赌期限已到,陛下已经召王爷进宫履约,若是王爷再不露面,便是欺君之罪。” 朱琏气的不行,可是长福这个混球,对赵桓实在是太忠诚了,就算身为堂堂王妃的朱琏,都无法撬开长福的嘴。 此时,长福想死的心都有。 赵桓让他自己找理由搪塞朱琏,问题是……朱琏太聪明了,总能抓住漏洞,当场拆穿。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长福索性不扯谎了,把嘴一闭,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架势。 连小夏都看不下去了,娇喝道:“长福,你倒是说呀!难道想急死王妃殿下不成?” 第330章 履约之期 长福默默承受着空前压力,一旦赵桓有个什么闪失,那么他知情不报,必定是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王爷已经下令,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他去易州一事,即便是王妃也不行。 长福只能咬紧牙关,坚定不移的执行王爷的命令。 就在朱琏无计可施之际,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嗓音:“宣定王妃觐见!” 突如其来的召见令朱琏心头一沉,她明白陛下已经龙颜大怒,今天定王府总得有一个人进宫面圣。 小夏惊慌失措道:“今日就是履约之日,朝堂之上必定暗潮汹涌,蔡系党羽更不会放过这个打压王府的绝佳机会。” “王妃想个理由推掉便是,千万不要进宫。” 朱琏虽是王妃,但也是一介女流,就算是陛下召见,也可推辞,只要让传旨太监回去说明情况即可。 赵佶虽然昏庸,但却并非暴君,对待文官尚且宽容,更何况儿媳妇? 即便是推了,料想也不会触怒龙颜。 可有些是光躲着是没用的,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朱琏深吸了口气,已经下定决心:“本宫身为正妃,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不能退缩。” “既然陛下召见,那本宫就去说明情况,免得王爷背上欺君之罪。” 见朱琏执意要进宫,小夏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可是她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不断祈求王爷赶紧回来。 朱琏经过一番盛装打扮后,便在小夏和长福的护送下,跟着传旨太监朝皇宫而去。 到达宫门时,朱琏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转身看向长福,语重心长道:“既然你不肯背叛王爷,本宫也不逼你。 “你只需告诉本宫,王爷是否安好即可。” 赵桓前往易州偷袭高拖山,本就是险象环生的冒险之举,若说没有危险,那未免也太假了点。 但是长福坚信赵桓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只因赵桓不会扔下朱琏和郑庆云不管。 长福攥着拳头,沉声回应:“请王妃放心,即便是刀山火海,王爷也一定会回到您身边。” 听到这话,朱琏不由合上眼睛,她已经猜出赵桓去了易州。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朱琏看破却并未点破,她现在也只能顺应天意,进宫之前,朱琏最后嘱咐了一遍。 “今日王府有难,本宫已经让玉姝带着后妃,前往开封府躲避。” “倘若无法履约,你便想尽一切办法,护送庆云离京,从此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本宫则留在这里,为王爷殉葬。” 说完,朱琏便在长福和小夏满眼泪水的注视下,毅然决然的朝着宫内走去。 片刻过后,太监的喊声回荡在大殿之上。 “定王妃进宫觐见。” 虽然满朝文武都低着头,但所有人都在用余光打量着朱琏。 置身于庄严肃穆的朝会大殿上,朱琏却没有任何畏惧,她并没有穿上赵桓送给她的那件奢华袆衣,而是披着遭无数人嘲笑过的破洞袆衣。 迈着轻盈步伐,于豺狼虎豹的环伺中,步步挺进。 就连高坐皇位的赵佶,都不由在心里暗暗称赞,朱琏确实是德才兼备,莫说在王妃之间攀比,就算是站在后宫嫔妃贵人身边,也绝不会有半点逊色。 反倒是赵桓那个逆子,有些配不上朱琏。 “妾,定王妃朱琏,参见陛下。” 因皇室女子都佩戴着繁重的头冠,因此只行跪礼不磕头。 朱琏双膝弯曲,轻轻点在地上,身体却挺得笔直,嗓音轻柔却又不失体统:“陛下万福。” 单凭这份得体,就令赵佶十分满意,这才是皇家女子该有的威仪。 再加上朱琏没有推诿,应召进宫觐见,也令赵佶颇为赞赏。 还是那句话,赵桓那个混小子,配不上朱琏! “朕召你进宫,你可知所为何事?” 朱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易州之约。” 赵佶虽喜欢朱琏,但也只能恨屋及乌,直接冷哼一声:“王曾夸下海口,一月之内拿下高拖山项上人头。” “今日就是履约期限,为何王却迟迟不肯现身?” “此事,既是朕与王的父子之约,但也关乎江山社稷,乃国之大事,若王无法履约,那就该轮到朕履约了。” “不仅要定他一个欺君之罪,还要对郑庆云施以典刑!” 朱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此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这份坦然,反倒招致指责。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乃是蔡京五子,同样也是正五品的宣和殿侍制蔡条。 所谓宣和殿侍制,说白了就是赵佶的“顾问”,除了公务之外,连带着诗词歌赋,寻欢作乐,也一并帮赵佶出谋划策。 蔡京乃是宰相,权势滔天,那么蔡条这个侍制自然也就极为值钱,甚至可以直接上殿参与政事。 他既有蔡京这个亲爹当靠山,又得到陛下的恩宠,说起话来自然是底气十足。 “履约之日已到,定王却迟迟不肯现身,分明是知道海口已经无法实现,便躲藏起来,竟把女人推出来当挡箭牌,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没有直接下令查封定王府,已经是皇恩浩荡,定王妃面对陛下,竟如此气定神闲,难道是把国之大事当成了儿戏?” “还不赶紧低头向陛下认错,以换取陛下的宽恕?” 既然已经有人带头了,周围的奸臣佞党自然也不会有丝毫客气,纷纷开始对朱琏进行围攻。 “你既然上殿,就该为定王受过,还不叩首认罪!” “哼,定王不是向来豪气干云吗?怎么关键时刻,反而躲到女人身后了?皇室的威严,都被定王给败尽了!” “还不赶紧给陛下磕头认错,难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对定王抱有幻想?” 面对众蔡系官员的施压,朱琏也不由收紧粉拳,心里的压力倍增。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磕头认错,否则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王爷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就在这时,蔡条再次奉上重击:“圣驾之下,还敢如此傲慢?陛下应当治其大不敬之罪!” 第331章 处死朱琏 整个大殿充斥着蔡系党羽的声音,这也意味着,只要进了朝堂,就没有任何人能够与蔡京分庭抗礼。 朱琏无法与蔡系党羽辩驳,所以她只能以沉默对抗。 可她越是沉默,就越是坐实了“傲慢”之名。 原本打算为赵桓争取时间的朱琏,转眼就已经被蔡系党羽逼入绝境。 关键时刻,反倒是整个大宋最痛恨赵桓的人站了出来。 周浦铿锵有力的嗓音,竟几乎盖过蔡系党羽的声量。 “王妃本可以不进宫,却依旧登殿觐见,已经足够展现出诚意,怎么到了诸位大人嘴里,反倒成了傲慢?” “而且诸位大臣联手欺负一介女流,算什么本事?” “难道这朝堂之上,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 周浦虽然严格执行着对赵桓的“每日一参”,但他对赵桓并无敌意,只是秉公执法而已。 而且身为礼部郎中,他绝不可能看着王妃受到欺压而袖手旁观。 对于周浦的仗义执言,朱琏自然是心存感激,但很显然周浦的声量不够大,根本无法对朝堂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蔡系党羽也毫不意外,毕竟周浦这家伙,向来是不识时务,属于那种惹急了连陛下都参的愣头青。 他们虽然觉得周浦讨厌,却也没人愿意跟这家伙纠缠,直接无视即可。 蔡条轻哼一声,根本不理会周浦,继续冲着朱琏发难。 “君无戏言,国无小事,既然定王无法履约,而王妃又如此傲慢,恳请陛下直接降罪严惩!” 周围的蔡系党羽纷纷附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赵佶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定论,毕竟一个月内斩杀高拖山这种事,即便是用难比登天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赵桓若能完成此等壮举,必定会令人心大振,对于大宋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反之,若赵桓无法履约,那么也未必是坏事! 赵桓不仅会彻底沦为傀儡,在民间积累的威望也将化为泡影。 反正常胜军已经被巷战拖垮了,到时候只需要派兵去接手易州,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番算计,自然是少不了蔡京的功劳。 赵佶故意装模作样的看先蔡京:“不知公相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蔡京会心一笑,迈步上前,拱手作揖:“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国事不可儿戏,若是因为定王是皇长子就一味姑息,恐怕难以服众。” “为避免天下人诟病,应当一切按章程处置。” “削去皇长子王爵,革去一切官职,降为侯爵,除此之外还应当对郑庆云执行典刑。” 赵佶和蔡京早就通过气了,自然是对蔡京的提议一律采纳。 “那就按公相的建议,按章程办事!” 就在赵佶即将下令之际,蔡京却突然补了一句:“请陛下降旨之前,先将郑庆云缉拿归案。” 此言一出,朱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朱琏的反应,蔡京看在眼里,心中不由隐隐冷笑。 朱琏虽然聪明,可惜还是太嫩了,朱琏把郑庆云转移到开封府,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尽在蔡京的监视之下。 现在蔡京只需要把郑庆云揪出来,既可以给朱琏按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还可以顺带着把赵石岩也给解决了,夺回开封府,一箭数雕! 朱琏自然明白蔡京的险恶用心,立刻冲赵佶求情:“请陛下开恩,饶恕郑庆云,哪怕是念及与王爷的父子亲情。” 这番话正中蔡京下怀。 不过蔡京向来不喜欢亲力亲为,哪怕是在打压政敌这方面,他也更习惯于躲在幕后。 蔡条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意,当即对着朱琏低喝道:“朝堂岂是讲情分的地方?” “我看你分明是在当众怂恿陛下,徇私枉法!” “其心当诛!” 朱琏知道蔡系不会放过自己,但是只要能够保全郑庆云就够了,她既然来到皇宫,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可是下一刻,朱琏便心灰意冷。 赵佶同样眼神不善,冷声呵斥:“朱琏!你真是令朕太失望了。” 蔡条借机添油加醋:“启禀陛下,臣曾亲眼看到,定王妃将犯人郑庆云送到开封府。”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开封府尹与定王瓜葛颇深?定王妃此举,分明是故意包藏嫌犯,致大宋律法于不顾,欺君罔上,徇私枉法,大逆不道!” “臣以为,应当废了定王妃,将其赐死,以儆效尤!” 蔡条凶相毕露,想要处死赵桓自然是难如登天,但是想要除掉朱琏这个贤内助,却易如反掌。 只要朱琏一死,赵桓就失去了最大的臂膀,到那时,朱家也会和赵桓分道扬镳,岂不是一劳永逸? 赵佶虽然很喜欢朱琏,但是为了身后名,更是为了巩固皇位,牺牲一个朱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大胆朱琏,明知朕与赵桓立下赌约,你竟然还敢私自转移嫌犯,简直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 “来人呐,将朱琏押入御史台,严加审问!” 朱琏脸上瞬间毫无血色,眼前这位陛下,除了对名声和权力感兴趣之外,已经毫不在乎血脉亲情。 事已至此,朱琏除了接受命运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不过…… 她能走在夫君前面,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提前去奈何桥等候夫君。 就在武德司卫士上前,准备直接将朱琏拿下之际,殿外却突然传来小太监的喊声。 “启禀陛下,定王进宫觐见。” 什么?! 赵佶一愣,下意识看向蔡京。 蔡京也眉头紧锁,他本以为赵桓已经认命,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敢露面? 无妨!反正赵桓从朱孝孙那借来的三百精兵,到现在都没有出城。 就算赵桓有通天本领,也绝不可能做到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就算赵桓来了,也只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蔡京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隐隐冷笑道:“既然定王来了,那就请陛下连同定王一起处置。” 众蔡系党羽附和狞笑,在他们看来,赵桓已经完蛋了,任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第332章 定王进殿 “宣定王进殿!” 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满朝文武不约而同的朝着殿门看去。 蔡系党羽隐隐兴奋,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天过后,赵桓就将彻底身败名裂,赵桓的所有功名利禄都将付诸东流。 而那些将全部身家都压在赵桓身上的党羽拥趸,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整个大宋官场都会明白,站在蔡系的对立面,下场将会有多么惨! “呵呵呵,亏他还算个男人,没有一直躲在女人身后。” “该不会是来和朱琏殉情的?” “哼!管他是何动机,履约之日已到,大局已定,纵使他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休想扭转乾坤。” “削爵革职查封,赐死朱琏,典刑郑庆云,铲除所有政治同盟,今天赵桓所珍视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这就是得罪咱们蔡系的下场。” “王爷又如何?大宋朝堂,依旧使我们文官集团的天下!” 蔡系党羽窃窃私语之际,周浦等清流铮臣的脸色却阴沉了下去。 尤其是周浦,他虽然对赵桓“每日一参”,但心里也很清楚,他根本无法对赵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弹劾也好,奏本也罢,都只是按照规章办事而已。 但是在周浦的心里,他却极为支持赵桓的政见。 大宋底层将士并不缺血性,无论是易州的虎翼军,还是定真府的敢战士,亦或者太原府的李禀部队,都足够证明这一点。 说到底,还是大宋的官场朝堂太软了! 这些文官整日只知道争权夺势,党同伐异,于国万害而无一利。 如今冒出一个赵桓,搅动朝堂风云,兴许能为大宋官场带来一次影响未来国运的革新。 可是现在,赵桓却遭到陛下和蔡系党羽的联手绞杀,而且大概率是无法躲过这一劫了。 周浦虽心急如焚,可他的声量实在是太小,根本无法左右局势,除了默默扼腕叹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现场心情最沉重的人,自然当属朱琏。 朱琏望着殿门,整颗心已经悬了起来。 “夫君,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为何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陛下已经和蔡京暗通款曲,对王府的绞杀之势已经形成,除非带回高拖山的项上人头,否则绝无任何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既然你要躲,那就躲到底,妾身先行一步,纵使在奈何桥上等你百年,亦无怨无悔。” 朱琏虽然知道赵桓去了易州,但是对于斩杀高拖山一事,却并不抱太大期望。 就在朱琏神情落寞之际,那道熟悉的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高坐皇位的赵佶,也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赵桓。 满朝文武的目光,也全部汇聚于赵桓身上。 随着赵桓走近,蔡条的目光逐渐流露出了疑惑之色。 赵桓的身体显得无比臃肿,而且……这家伙上殿觐见,竟然没有穿王袍,而是身披一件简陋到了极点的粗布麻衣。 虽然搞不清赵桓到底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但是众人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赵桓进宫之前,肯定早就被武德司搜身了,确定他没有危险,才会放他进来。 当赵桓穿过殿门,进入大殿的一瞬间,众人竟然闻到一股异味。 “好臭!” “定王,你身上为何如此恶臭难闻?” “身为堂堂王爷,竟如此不修边幅,可还有半点王爷该有的威仪?” “成何体统!” 蔡系党羽早已经急不可耐,赵桓登殿的瞬间,他们便展开了围攻。 就连周浦都眉头紧锁,赵桓身为王爷,必须注意衣冠得体,任何败坏王威的做法,都会招致严惩。 可是现在,赵桓不仅身穿粗布麻衣,身上恶臭难闻,就连头发也乱糟糟的,就算是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周浦几次想要出言呵斥,最后都忍住了,毕竟定王府现在面临的压力太大了,周浦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定王府继续雪上加霜。 周浦不言,在场的礼部官员索性也不吭声。 就在半个时辰前,赵桓才赶回汴京,得知朱琏已经被召进宫,赵桓来不及梳洗便第一瞬间赶了过来。 此时看到朱琏站在大殿之上,神情落寞,身边还站着几个武德司卫士。 赵桓立刻明白,在此之前,朱琏必定替他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他既心疼又庆幸,心疼的是苦了朱琏,庆幸的是他终于及时赶了回来。 赵桓不理会蔡系党羽的叫嚣,迈着稳健步伐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双目坚定如鹰,高声道:“儿臣,参见陛下!” 这股与生俱来的煞气,就连赵佶都有些不愿意直面。 赵佶这么多儿子里面,就属赵桓最暴力最疯狂,有的时候连赵佶都会半夜惊醒,生怕有朝一日被赵桓给……弄死。 不过猜忌终究只是猜忌,只要赵桓没有触及赵佶的底线,赵佶就不会轻易对这个儿子动手。 赵佶平复了一下略有震撼的心情,故作平静道:“你还知道来?” “期限已到,既然你无法履约,朕便按规章办事……” 不等赵佶说完,赵桓便直接打断:“请陛下先告诉本王,为何本王爱妃身边会有武德司卫士?” 此言一出,蔡条直接指着赵桓厉喝道:“大胆!竟敢打断陛下的话!” 赵桓根本不惧,余光一瞥,冷冷道:“言官无罪!尔等可以在朝堂之上鼓噪,难道本王说话就成了有罪?” “好一个只准佞臣放火,不准清官点灯。” 蔡条脸色阴沉不定:“你……你说谁是佞臣!”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你们蔡家都是奸臣佞党。” 这话瞬间引爆朝堂,众蔡系党羽纷纷对着赵桓大声叱骂起来。 “你这是栽赃!” “竟敢当着陛下的面,无限我等朝臣,定王你太狂妄了!” 赵桓不为所动,一开口,犹如闷雷般的嗓音便直接将蔡系的声音压了下去。 “本王麾下将士在易州浴血奋战,尔等在朝堂结党营私,皆是大宋蛀虫!” “你们最好祈求本王这辈子都得不到大理寺的官身,否则把你们全都干掉!” 第333章 开开眼界 赵桓的言论一如既往的粗暴,可偏偏“言官无罪”并不只是奸臣的免死金牌,赵桓同样可以依靠此法,前提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国着想。 权势滔天的蔡系党羽,竟被赵桓一句话,顶的面红耳赤,这么多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毕竟除了赵桓之外,还有谁会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的面,扬言要干掉半数朝臣?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旁的周浦却暗暗赞叹,不愧是定王,一露面便将蔡系给压了下去。 蔡系众口,却抵不过赵桓一张嘴。 遇到赵桓这样的狂暴王爷,可不是光靠人多势众就能占到便宜。 蔡条不服气,刚要辩驳,却被蔡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眼下大局已定,犯不着跟赵桓争辩口舌之利。 见蔡系党羽没动静了,赵桓不由轻哼一声,懒得理会这些权奸,再一次将视线投向赵佶。 “本王爱妃身边出现武德司卫士,难道陛下打算处死朱琏?” 面对赵桓的质问,赵佶竟有些心虚,毕竟现在的赵桓可不是单枪匹马,他身后还有开封府,翰林院,朱家,易州…… 面对这个处在暴怒边缘的儿子,赵佶身为一国之君,竟也冒出了避其锋芒的念头。 直到蔡京轻咳了一声,赵佶这才镇定下来。 纵使赵桓实力再强,也都是赵佶给他的,何必畏惧? “朱琏意图包庇罪犯郑庆云,朕按规章办事,有何不可?” “反倒是你,莫不是在质问朕?” 从赵桓看见武德司卫士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就已经燃了起来,对待眼前这位父亲,已经没有什么敬意可言了。 连老子的女人都想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爹! “难道陛下就不能被质问?” 被赵桓直接回怼一句,赵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他已经感觉到赵桓身上的煞气有多强烈。 蔡系刚要斥责,周浦就往前挺了一步,蔡系只好缩了回去。 质问陛下,并非不可。 周浦就经常纠缠赵佶,非但没有被惩治,官职反倒越坐越高。 朱琏看着父子二人已经剑拔弩张,连忙上前,轻轻拉住赵桓的手。 “夫君莫要动气,是妾身有错在先,陛下只是按章办事。” 见朱琏竟然为自己说话,赵佶暗暗松了口气,还是那句话,他很喜欢朱琏这个儿媳,只是迫于政治需要,不得不痛下杀手。 至于赵桓这个逆子,在民间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恰巧大宋又处于危亡时刻,这个时候,没有正当理由,赵佶是不敢轻易动赵桓的。 感受到朱琏冰冰凉凉的小手,赵桓下意识往回缩了下手。 “爱妃离我远点,我身上脏。” 朱琏却会心一笑,丝毫不嫌弃:“妾身是你的结发妻子,又怎会嫌弃你呢?” “夫君能回来,妾身就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朱琏如此懂事,赵桓顿时觉得这辈子值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朱琏受委屈。 当即冷冷瞥向武德司卫士,低喝道:“虽然尔等是听命行事,但你们最好祈求,今日本王会被定罪。” “若本王全身而退,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武德司卫士心里暗骂,我们招谁惹谁了?赵桓这家伙也太疯狂了,但凡是离朱琏近点,都要招致赵桓的怒火? 赵桓近乎癫狂的言行举止,堪称大宋罕有,上至赵佶,下至群臣,犹如架在火上烤一般,既愤怒又无奈。 周浦知道不能再继续闹下去了,否则朝堂之威严,可就要被败坏尽了。 他立刻迈步上前,沉声道:“若王爷能够履约,郑庆云就不是罪犯,王妃将郑庆云送往开封府一事,也与包庇罪犯无关。” “反之,便可再加上咆哮朝堂,目无圣驾的罪名,严惩定王。” 周浦能够一碗水端平,已经算是在帮赵桓了。 赵佶和蔡系也觉得只能这么办,否则继续吵下去,根本吵不出什么结果。 赵佶一挥手:“退下。” 随着武德司卫士退下,朱琏心中的担忧已经一扫而空,就算今日无法渡过难关,只要有夫君在身边,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怕。 蔡条直接发难:“周大人所言极是,若王爷无法履约,那就公事公办。” 赵桓知道朱琏不嫌弃自己,但还是往旁边挪了一步,与朱琏拉开距离,免得身上的污物弄脏了她。 赵桓眉头一挑:“今日确实是履约之日,但只要太阳还没有落山,本王就没有违约。” “你们在期限之内,就想给本王定罪,不守规矩的是你们。” “倘若本王履约,不仅陛下要信守诺言,尔等也要给本王爱妃行礼道歉,以宽慰爱妃受到的委屈。” 朱琏轻咬薄唇,看着凌厉至极的夫君,整个人已经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 蔡条低喝道:“应该的!不过距离太阳落山,只剩下小半天,王爷打算如何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整个朝堂,没人相信赵桓能够履约。 就连朱琏和周浦,都认为赵桓办不到。 众蔡系党羽再一次得意起来,冷笑不止,在他们看来,赵桓除了猖狂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即便是借给赵桓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离开汴京半步。 否则以蔡系的实力,想要灭了赵桓,犹如碾死蝼蚁一般。 既然赵桓无法离开汴京,而岳飞赵昆之流,又被困在易州府内,还有谁能帮赵桓去偷袭高拖山? 即便是偷袭了,又如何确保一定成功? 究根结底,取高拖山首级一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蔡系党羽的聒噪声再次回荡在大殿内。 “既然定王如此有自信,那就赶紧把高拖山的项上人头呈上去,给陛下过目。” “高拖山横行北境这么多年,朝廷大军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就凭你也想拿下高拖山?呵呵呵,好大的口气。” “你麾下的虎翼军,光是镇守易州府就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去讨伐高拖山?”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履约吗?让我等开开眼界!” 第334章 首级奉上 “我看你分明是猖狂惯了,已经认不清自己的能力了。” “料想你也拿不出高拖山的项上人头,还敢在朝堂之上言辞凿凿,真是不知可谓。” 看着一众蔡系党羽,犹如结伴的犬群一般对着自己狂吠,赵桓只觉可笑。 这就是大宋的朝堂! 群魔乱舞,朝纲岂能不乱?社稷岂能不亡?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与以往的威严端庄不同,此时此刻的朱琏显得无比温柔。 “纵使夫君无法履约,亦无妨。” “奴家先走一步,在奈何桥畔等着夫君,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奴家也愿与夫君携手共白头。” 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看着发妻毫不犹豫的共赴生死,赵桓心中自然感动无比。 如果是以往,赵桓早已经抬起手,轻轻抚摸朱琏的脸颊,但是这一次,赵桓的手却始终垂落着。 只因他的手太脏了,满是污物,不忍弄脏朱琏那张白皙如雪的盛世容颜。 朱琏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反倒对赵桓更加倾尽一切。 “爱妃多心了。” 赵桓微微一笑,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本王说过,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难道爱妃都忘了?” “还是说,爱妃觉得,本王会食言?” 感受到赵桓眼眸闪现的霸道爱意,朱琏的心猛然一揪,暗暗惊叹:“难道说……夫君真的办成了?!” 就在这时,赵桓已经转身看向周遭犹如挑帘小丑一般的佞臣。 “一群蠢货!” 铿锵有力的贬低,直接令喧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众蔡系党羽死死盯着赵桓,觉得赵桓只不过是临死之前的狂吠罢了。 结果下一刻,赵桓毫不遮掩的嘲笑声已经响起。 “此乃朝堂,大宋最重要的场所,唯有经过殿前司和武德司的层层搜查,才能进入宫门。”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何本王蓬头垢面,衣冠不整,武德司却肯放行,允许本王登殿?” 这话直接把蔡系党羽给问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尽是疑惑之际,赵桓铿锵余力的嗓音,已经回荡于大殿。 “因为殿前司和武德司知道,本王这一身布衣,胜过世间最华丽的王袍!” 话音落,在众人震惊无比的注视下,赵桓抓住肩膀用力往外一拉,只听“刺啦”一声,身上肮脏不堪的布衣被直接撕了下来。 这一刻,众人才终于明白,为何赵桓的身体看起来臃肿怪异。 原来…… 那身布衣,只不过是伪装! 随着布衣被撕下,穿戴于其中的战甲,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甲片勾挂连环,护心镜耀眼夺目,束腰捆扎着虎躯,虽然只是半甲,但却处处透着彪悍煞气。 赵桓身上的战甲同样污浊不堪,呈现出深褐色,结合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众人立刻意识到,赵桓身上的污浊,全都是鲜血凝固腐烂的残留。 而最令众人吃惊的是,赵桓的后背绑着一个同样污浊不堪的布袋! 布袋圆圆鼓鼓,不难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桓,除了震惊,更多地却是畏惧。 赵桓拆下布袋,解开袋口,伸手从里面拿出一颗已经腐烂的人头,直接往地上一扔。 “你们不是要高拖山的人头吗?本王给你们带回来了!” 赵佶僵坐在皇位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人头,他自然不知高拖山长什么样,但是心里却无法升起半点质疑。 整个朝堂最了解高拖山的人,自然是兵部的官员。 兵部郎中眯眼观瞧,虽然人头已经腐烂,但是五官依旧可辨。 片刻过后,兵部郎中吞了下口水,因为太过吃惊而有些结巴:“陛……陛下……” “这死人头……确凿是高拖山的项上人头。” 轰! 整个大殿瞬间炸了锅,众官员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兵部郎中的话,做不了假,既然兵部说此乃高拖山的人头,就一定是。” “定王竟然真把高拖山给宰了?” “这怎么可能!高拖山远在易州,王爷却在汴京,相差千里,难不成王爷真能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不不不……这不可能,想要杀高拖山,就必须先消灭掉他身边的大军。” “杀高拖山等于灭常胜军,除非此时常胜军已经完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我们早就兵推了无数次,敢战士虽然勇猛无当,虎翼军战卒虽然精锐,可毕竟人数太少,依靠巷战只能和常胜军耗的两败俱伤。” “易州府守军,根本就无法穿越战区,直取高拖山,必须要有奇兵从后方偷袭高拖山的,才能将其击杀。” 此时蔡条已经绷不住了,他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冲着赵桓近乎嘶吼。 “就算这是高拖山的人头,但你哪来的兵!” “你跟朱孝孙借的三百人,全都在城内,根本就没有离开汴京半步。” “至于你训练的那群粪霸,这才几天?根本不堪大用。” “若想成事,必然有人借给你精锐战卒,究竟是谁!” 蔡条的怀疑不无道理,以易州的混乱局势,只有精锐战卒才能直捣黄龙。 赵桓手里那点人,全都陷在了易州城内,已经把他逼得不得不向朱孝孙借人,他哪还有什么狗屁精锐战卒? 在场凡是有兵权的官员,无不连连摇头摆手,表示与此事绝无任何瓜葛。 赵佶也彻底蒙了,他虽然曾冒出过一丝的期许,希望赵桓能够力挽狂澜,大振士气,可是每每细想下来,都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 可是现在,赵桓却真真实实的办到了。 人头都扔到面前了,还能有假? “王究竟是如何办到?难道真如蔡侍制所言,你私自向其他官员借调精兵?” 这可不是小事,王爷手里的实权是严格受到限制的,任何私自调兵行为,都可视为谋反。 蔡条咬死了赵桓私自调兵,就是为了给他扣一个谋反的罪名。 到时候,喜事丧办,岂不痛快! 第335章 千里神行 在赵佶的询问下,赵桓不由冷哼一声,冲蔡条一挑眉:“谁告诉你,本王去猎杀高拖山,还需要借兵?” “朱孝孙那三百兵,只不过是为了迷惑尔等的障眼法罢了。” “自始至终,本王的底牌都是那三百粪霸!” “又是谁告诉你,粪霸打不了仗?” “你身为侍制,想必是把《武经总要》背的滚瓜烂熟了?那本王问你,对重甲战卒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蔡条脱口而出:“自然是体力。” 结果刚说完,蔡条就意识到不对劲,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体力?! 那些粪霸虽然不懂打仗,但可都是彪形大汉,力大无穷。 他们根本就用不着训练,光是披挂上重甲,往那一杵,即便是最精锐的轻步兵,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只要有老兵或是战将,带着他们往前冲,士气不阻,他们就可以发挥出巨大的战争潜力。 “这不可能……常胜军贼首,一代枭雄,最后竟然会死在一群挑大粪的泥腿子手里?” 蔡条讷讷自语,依旧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就算他们能打仗,谁带他们打仗?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老兵战将?” “等等……” 蔡条的眼睛越睁越大,死死盯着赵桓身上的污浊甲胄,失声惊呼:“别告诉我……你去了易州!” 本就神经紧绷的官员,听到蔡条这话,再一次发出阵阵惊叹。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赵桓说,他身上的破布衣和战甲,胜过世间最华丽的王袍,连武德司和殿前司都放行,破例让他登殿。 这身战甲,便是赵桓在易州淤血作战,亲手斩杀高拖山的凭证! 赵桓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甚是不屑的注视着蔡条,甚至有些失望,他若是输在这群货色手里,那还有什么资格称“王”。 “汴京城外对本王而言,确实很危险,但你们该不会以为,本王真会一直躲在城里?” “还是说,你们觉得本王高贵威严惯了,受不了民间疾苦?” “本王随着粪车进出,从尔等眼皮子底下经过,尔等也毫无察觉,真是可笑。” 满朝文武只觉得匪夷所思。 赵桓不仅在短短十天内,横跨千里宰了高拖山,而且他还是乔装成粪夫,随着粪车进出。 这种退一步可吃得苦中苦,进一步可嚣张至极的家伙,真是王爷?! 莫说大宋,纵观前朝千年更替,恐怕也没有任何一个王爷,能与赵桓相当。 兵部官员看赵桓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定王千里神行,斩杀贼首于旦夕之间,扬我大宋之威,不愧是王!” “大宋万里江山,国君之下第一人也!” “陛下之子,龙子也,本该如此神威。” 众兵部官员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夸赞赵桓,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冲着有些茫然的赵佶齐声高呼:“恭喜陛下,得此神龙之子,壮我大宋之威!” “陛下深知定王之才,循循善诱又大力扶持,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才使得定王展现今日之神威。” “我大宋有陛下之明君,王爷之悍将,大破金寇,指日可待。” “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夺回燕云十六州,重铸大宋盛世,必能成就千古名君。” 就在前一刻,赵佶还犹如被架在火上烘烤一般,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毕竟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结果兵部这一跪,赵佶的腰杆瞬间挺了起来,就连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说……说得好!” “一切皆在朕的预料之中。” “王有今日之威,朕只不过是稍加点拨而已。” 赵佶可不管那么多,谁能助他成就千古名君之美名,他就重用谁,栽培谁。 赵桓易州一战,可以说直接令赵佶的心态,产生了质的变化。 重用赵桓,也未尝不可! 若能再铸辉煌,那么挟持傀儡皇帝,找人背黑锅的计划,就可以彻底抛弃了。 毕竟赵桓再盛,也只是王爷,更是他的儿子,赵佶却能安坐皇位,再享几十年盛世,岂不美哉? 蔡京何其老奸巨猾?发现赵佶看向赵桓的眼神越来越明亮,他不禁暗叹不妙! 只有赵佶忌惮赵桓,蔡京才能继续当只手遮天的权相。 一旦这父子俩开始穿一条裤子,等同于蔡系的末日。 “陛下!” 才蔡京的示意下,蔡条赶紧上前进谏:“就算定王能够成就此壮举,履行了约定,但却依旧有不臣之心。” “粪霸仗着身材彪悍,力大如牛,确实能打仗,可问题在于,他们使用的重甲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安静了下去。 赵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越来越强悍的大儿子,有朝一日将他从皇位踹下去。 他连忙顺着质问:“王所用甲胄,究竟从何而来?” 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自然是花钱租的。” 什么?! 这个回答,差点把蔡条闪了一个踉跄,就连赵佶也愣住了,这算是承认了盗用甲胄,还是没承认?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赵桓却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本王要打仗,手中无甲用,花钱租点甲胄,又有何妨?” “本王已经让人把所有甲胄送回了兵部,不信可以让兵部回去查。” “至于本王身上的这套将校铠,等到离宫后,自然会还给兵部。” “何必露出这等眼神?难道本王连租用甲胄的权力都没有吗?” 赵桓的一番话,差点没把众人给噎死,租用甲胄……亏他想得出来,这也太刁钻了。 就连处心积虑栽赃赵桓的蔡条,都有点蒙,他哪里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盗用甲胄,愣是说成了租,偏偏他用完之后,又把甲胄还回去了,除非兵部告他盗用,否则还真不好治他得罪。 等蔡条看向兵部官员时,兵部官员已经纷纷附和:“王爷就是租用,绝无任何盗用私藏之心,请陛下明鉴。” 兵部又不傻,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下面的官员收受贿赂,私出了甲胄。 真要追查下来,兵部官员都没好果子吃。 第336章 封赏家眷 兵部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们虽然不敢轻易与赵桓为伍,但是让他们白白给蔡家出力,故意与赵桓为敌,也是想都不要想。 自从赵桓异军突起,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在汴京城内刮起一片狂暴之风,大宋朝堂的格局不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局势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明朗。 现在所有人都有点看不清未来格局的走势,那就索性当骑墙派,隔岸观火。 蔡条的最后一击,依旧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就连蔡京都沉默了,他根本没有料到赵桓竟然会冒险离开汴京,千里奔袭,斩杀高拖山。 纵使蔡系党羽在朝堂之上,仍旧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大党。 可是他们组成的铜墙铁壁,却根本无法困住赵桓这条搅动风云的狂龙。 除蔡系党羽以外,朝堂官员看向赵桓的眼神,无不流露出钦佩叹服之色。 蔡系党羽的声量越来越低,最终被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惊叹与盛赞之中。 赵佶被接踵而至的马屁拍的龙颜大悦,看向赵桓的眼神也越发柔和,甚至当着蔡京的面,毫不吝啬的称赞起来。 “王之谋略,略逊于先祖皇帝。” “王之神勇,颇具哲宗遗风!” “王之才学,深得朕之教诲。” 三声“王”,三句长叹,已经表明赵桓在易州府的所作所为,已经深得圣心。 当然赵佶这番话,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那就是在暗示赵桓,你是朕的儿子,别老跟着朕唱反调。 朕如此器重于你,等朕百年之后,大宋江山都是你的,你要学会当一个乖儿子。 赵桓自然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并且亲切在心里进行了问候,去你妈的! 用得着本王的时候,就是朕的好儿子,用不着的时候,便大谈逆子孽畜。 父慈子孝的场面,永远只能存在于美好的回忆中。 当赵佶意图处死朱琏的那一刻,父子之间的恩怨,就已经到了无法消解的地步。 什么迫于政治压力,不得不让心爱的人沦为牺牲品的大道理,在赵桓这里一文不值,毕竟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自家媳妇儿。 若是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还救个毛的国!毁灭,赶紧毁灭,累了! 不过有了赵佶的珠玉在前,众官员再也没有任何忌惮,纷纷对着赵桓开启了疯狂点赞模式。 “本官早就料到,区区高拖山,在王爷面前只不过是蚍蜉罢了,王威一出,顷刻间化为齑粉。” “试问诸位,王爷夸下的海口,何时没有兑现过?” “什么叫海口!亏你还是士大夫,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过过脑子。” “就是,若是旁人扬言要斩杀高拖山,自然是大夸海口,但这番话从王爷嘴里说出来,只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 “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在短短十日内,千里奔袭,斩杀叛党首将?” 就在这时,兵部郎中突然迈步上前进谏:“启禀陛下,臣以为,王爷立下这举世奇功,壮哉我大宋之威,除了履约之外,更应封赏,以激励天下有志之士,护我大宋江山社稷。” “只是陛下早已赐王,封无可封。” 所有官员都知道赵佶的底线在哪,荣誉称号随便封,可是实权官职差遣之类的,想都别想! 现在赵桓担任知易州事,就已经是赵佶的极限了,想要再封实权,就更加无法掌控赵桓了。 因为兵部郎中知深浅,所以赵佶并未有任何反应,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既无法再封赏定王,不如重赏王府妇人。” “臣以为,册封定王妃为国夫人,以滋嘉奖,更显示陛下皇恩浩荡。” 妇人封号,分为内外命妇。 众所周知的什么“诰命夫人,淑人,硕人……”等都是外命封号,涵盖官宦妇人。 而皇族内廷的贵妇们,想要封赏,便是内命封号。 国夫人便是第一等,其下还有郡夫人,郡君和县君。 赵佶按约赐封郑庆云为县君,其实就是赐予内命封号,也正因此,赵桓才会如此爽快的答应。 因为这样已经等同于,将郑庆云视为“准皇家成员”。 将来郑庆云嫁入王府,自然是水到渠成。 不过县君乃是最低一等,而国夫人则是最高一等。 虽然国夫人,大多是封给宫内有突出贡献的妇人,比如嫔妃和皇帝的乳娘之类。 但是以赵桓的功绩,其结发妻子自然配得上国夫人的称号。 兵部郎中提起此事,其实是代表众官员,试探赵佶的口风。 若赵佶不允那就算了,若是允许,众官员便会顺杆往上爬。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佶若有所思,他也明白,这是众官员在帮他找台阶下,以消除刚才险些处死朱琏所致怨气。 像这种荣誉封号,赵佶一般不怎么看重,眼下他需要稳住赵桓帮他镇守边陲,用一个不值钱的荣誉封号,换取赵桓的浴血奋战,自然是一笔划算买卖。 “众爱卿以为如何?” 这话其实就等于答应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众官员自然借坡下驴,纷纷上前进谏。 “定王神威盖世,扬我大宋国威,如何封赏都不为过,重封定王妃为国夫人,合情合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赵佶甚是爽快道:“既然是众望所归,朕自然也要顺应人心。” “传朕旨意,即刻册封定王妃为秦国夫人。” 众官员纷纷大呼皇恩浩荡。 朱琏却站在原地,心情极为复杂,就在前一刻,她还差点被明正典刑,结果这一刻,却成为了第一等内命国夫人…… 可谓是直接从十八层地狱,一鼓作气冲到了凌霄宝殿。 这巨大的心理差距,就算是向来处变不惊的朱琏,也不由一阵心跳加速。 尽管按照规矩,她还是行跪礼谢恩,但是心里对所谓的皇恩浩荡,却没有半点感激。 毕竟这一切,都是赵桓帮她挣回来的,即便是要谢,也是谢自家男人。 领完封,她站直了身体,一身破旧袆衣却难掩她宫外最尊贵的光芒,依旧是那般的高傲威严。 但唯独看向赵桓时,眼神却又温柔到了极点。 第337章 国夫人 朱琏笃信,只要有夫君在,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可坦然面对,因为夫君不仅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反而还会给她这世间最大的荣华富贵。 尽管朱琏从未索求,赵桓却还是塞给她,只因她是赵桓的女人。 给予发妻一切,已经成了烙印在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本能。 这时赵佶的声音再次响起:“传朕圣旨,特赦郑庆云,册封其为安阳县君。” “封敢战士岳飞为,正五品虎翼军防御使,进封武略郎。” “封易州防御战协同指挥赵昆,正五品虎翼军都指挥使,进封武义郎。” “特许虎翼军扩编至两万,恢复敢战士都编制。” “另赐定王府,可养丁三百。” 赵佶不仅履约,而且还捎带着对赵桓进行了实质性的奖励,虽然没有任何金银财宝,但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权力。 虎翼军扩编至两万,也就意味着,赵桓手里至少可以捏着两千重甲战卒,六千以上的仆从军。 到时候战卒与仆从军协同,赵桓将拥有一支足足八千人的作战部队! 至于敢战士恢复编制一事,则令赵桓有些不满。 即便是当初在定真府时,敢战士也只是私募部队,根本就没有编制,如今更是成了赵桓手里一支不受约束的虎狼私兵,就算用“特种部队”来形容其,都一点不为过。 结果现在赵佶将其纳入编制,说白了就是不允许赵桓有半点私兵,任何兵马都需要受到朝廷的约束。 而王府兵丁三百,则是纯粹的顺水推舟,反正那三百粪霸,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王府亲兵了。 与其让赵桓巧立名目,暗中搞小动作,不如直接一并纳入管理。 虽说很不爽! 但也确实解决了赵桓无兵可用的燃眉之急,他完全可以把虎翼军拆分成两支部队,一劳永逸的解决被人包饺子的风险。 在周浦的不断眼神示意下,赵桓这才百般不情愿的冲赵佶行了一礼。 “臣谢陛下圣恩。” 赵佶自然看出了这个儿子心中的怨气,不过他却不在乎,反正易州之战结束,高拖山已死,赵佶已经心满意足。 赵桓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连朝臣都沉浸于大振国威的喜悦之中。 整个朝堂,唯独蔡系闷声不吭,脸色难看至极。 这次博弈,以蔡系的满盘皆输告终,这个时候若是再往赵桓身上泼脏水,那就有点“不识抬举”的嫌疑了。 童贯之死,尚且历历在目,蔡系再傻也不会傻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让陛下生厌。 赵佶龙颜大悦,难得展现出如虹气势,兴奋道:“将高拖山人头,悬挂于城门外示众。” 随着人头高高挂起,城门立刻聚集了大量围观的人群,正对着人头指指点点。 “这是谁被杀了?” “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斩首,但是悬挂首级示众的事可不多,唯有罪大恶极的人才有这种待遇。” “按理来说,行刑完就该立刻示众才是,可是你们看,这首级都已经烂了,说明斩首已经有阵子了。” 就在这时,由兵部出具的告示,终于张贴在了城门旁。 识字的人瞬间围了上去。 “哦,原来被斩首的人名叫高拖山。” “高拖山是谁?没听说过啊。” “什么?!高拖山?这个遭到斩首示众的人是高拖山?你们连高拖山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此人来历不俗?我们应该知道吗?” 由于这年头消息不灵通,就算是像高拖山这样的“大人物”,依旧有无数人听都没听说过。 而那些知道高拖山的人,既气愤又鄙夷。 “高拖山的常胜军,为祸易州府已经多长时间了,你们竟然一无所知?” “无知也要有个限度!” “等等……我跟你们纠结这些干什么?高拖山作为常胜军贼首,居然被杀了?” 众人连忙继续阅读告示,当得知来龙去脉后,城门一带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定王千里奔袭易州,斩杀了高拖山?” “定王?竟然是定王的手笔?” “废话!除了定王之外,还有谁拥有这等恐怖的实力?” “哈哈哈,不愧是定王!想当初定王与陛下立下豪赌,一个月内取回高拖山的项上人头,我们还以为是痴人说梦,结果……” “难怪王爷一点都不心急,在这期间干了这么多大事,原来是早就胜券在握,眼看着期限将至,这才跑了一趟易州,将高拖山的贼头带了回来。” “整个朝廷都拿高拖山毫无办法,结果定王一出手,高拖山立刻伏诛,这就是定王!” 现场的百姓激动地不断收紧拳头,眼神无比炙热的盯着布告,仿佛亲临易州战场,目睹了赵桓的英姿一般。 随着布告贴出,赵桓斩杀高拖山一事,犹如刮起一阵狂风,顷刻间吹遍整个汴京。 与此同时,开封府后院,毫不知情的郑庆云,已经坐立不安,她几次想要返回王府都被陈玉姝给拦住了。 陈玉姝苦口婆心的劝阻:“后妃莫慌,今日之事一定会有转机,我们要相信王爷。” 郑庆云急的眼眶泛红:“我不是不相信王爷,而是放心不下姐姐。” “姐姐被召进皇宫,必定会遭到蔡系党羽的围攻,而我却躲在这里,弃姐姐于不顾。” “不行!我绝不会逃走,我要与王府共存亡。” 陈玉姝虽然也很担心,可是保证郑庆云安危,毕竟是朱琏交代给她的任务。 “后妃殿下,求您冷静点,如果连你都落入蔡系的魔掌里,岂不是辜负了王爷王妃的一番苦心?” 郑庆云自然不愿意辜负赵桓和朱琏,可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绝不会独自一人苟活。 而且自从进入王府以后,她就被赵桓和朱琏保护着,如今王府落难,若是再因为她,背负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就算是侥幸苟活,她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玉姝,你别说了!” “我虽然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流之辈,但也绝不会弃家人于不顾!” 第338章 神威盖世 “玉姝,你立刻给我把路让开,我命令你!” 郑庆云的态度无比坚决。 偏偏就在这时,府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郑庆云就看到一个传旨太监,在禁军的保护下,强行闯到后院。 “你们不能进去!” “没有府尹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半步,都给我出去!” “胆敢擅闯开封府,等府尹大人回来,保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开封府的差人极力阻拦,却根本无济于事。 传旨太监无视威胁,在郑庆云面前站定,由于郑庆云还不是后妃,只能穿戴普通服饰,再加上传旨太监没有见过郑庆云,因此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两个女人,究竟谁才是正主。 太监当即沉声问道:“郑庆云何在?” 陈玉姝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她虽然也很紧张,但是为了执行朱琏的命令,保全郑庆云,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替郑庆云背下黑锅。 “我便是郑庆云!” 见陈玉姝竟然为自己挡箭,郑庆云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她而受到牵连,郑庆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她而死。 郑庆云第一时间拉住陈玉姝,毫不畏惧的注视着传令太监。 “我才是郑庆云,此女只不过是我的贴身侍女而已。” “我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姐姐。” 听到这话,传令太监却眉头微皱,没好气道:“贴身侍女?” “你还没有嫁入王府,哪来的侍女?” “丫鬟!你只配拥有丫鬟,记住了!” “料想你就是郑庆云无疑了,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竟如此不懂规矩,也就是咱家,若是换做礼部官员,非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还有……” “咱家可不管你和定王妃私下如何称呼,在明面上,不准称呼定王妃为姐姐,咱家说话不好听,但都是实在道理,你不配!” 被传令太监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郑庆云的心情极为复杂,她不明白这太监为何如此“苦口婆心”。 既然是来抓她的,直接将她收押即可,何必教给她这些皇室规矩? 就在郑庆云疑惑之际,太监已经取出圣旨。 “王,神行千里,斩杀常胜军叛党首贼,将其首级奉于陛下,创举世奇功。” “奈何王之爵位已经登极,封无可封,酌情封赏家眷。” “特赦郑庆云,除去其一切罪籍,封安阳县君,虽无食邑,也无俸禄,但大宋内命爵位,非常人所能得,已是破格恩赐。” 等传令太监念完圣旨时,郑庆云和陈玉姝早就愣住了。 传令太监也不予理会,直接将圣旨高举过头顶,故作威严道:“还愣着干什么?接旨!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郑庆云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缓缓举起双手,甚是木讷的接过圣旨,整个人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传旨太监背着手,没好气道:“既然是已经受封内命爵位,以后就要懂点规矩,莫要再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 “这番话,乃是礼部郎中周浦,托咱家转告你,你可要记住了。” “若是日后宫内有召见,失了仪态,坏了规矩,你的生死也就在弹指一挥间。” 郑庆云心里尽是感激,倒不是感激传旨太监,而是朱琏。 这就是为何,朱琏一直逼着她学习宫廷礼仪。 平日里可以不遵守,但需要用到的时候,绝对不能不会。 看着郑庆云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传令太监也懒得理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原本已经打算舍命掩护郑庆云逃走的开封府差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郑小姐被册封为县君?这是不是意味着……王爷已经斩杀了高拖山?” “这还用想?连圣旨都到了。” “十天前,我还见过王爷一面,十天后,高拖山就死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啧,那太监不是活了吗?王爷神行千里,斩杀高拖山,犹如探囊取物。” “我只知道王爷很暴戾,没人敢招惹他,却想不到……王爷除了暴戾,还如此勇武。” “勇武个屁,勇武只能说明能打,而王爷神行千里,狂奔至易州,十日间就杀了个来回,必定是策马奔腾,此乃骁武!” 勇武只是用来形容步战超群,而骁武则是形容“全才”。 唯有步战和马上功夫皆登峰造极,才能配得上“骁武”二字。 追溯往昔,不论指挥能力,单凭个人战斗力,配得上骁武者,无外乎霸王项羽,武圣关羽,董卓,吕布等…… 在众差人心里,王之神勇,虽然暂时还无法与霸王武圣相提并论,但比之能够“左右开弓”的董卓,以及人中吕布,已经毫不逊色。 大宋孱弱,突然出现一个如此彪悍神勇的王爷,众人犹如久旱逢甘霖,别提多畅快了。 郑庆云和陈玉姝也面面相觑,她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后妃,你不用躲了,王爷回来了,而且还是带着高拖山的项上人头。” “我就说嘛,王爷承诺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 郑庆云捧着圣旨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由于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王爷……” “你竟然真帮奴家除去了罪籍,册封为君……” “这天底下,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 陈玉姝这才反应过来,兴奋道:“后妃,您现在可是安阳县君了,有了爵位,便是贵族。” “陛下封你为君,也就相当于默许你嫁入王府。” “恭喜后妃!” 经由陈玉姝这么一提醒,郑庆云这才如梦方醒,她捂着嘴,因为太过激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奴家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县君……”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也可含笑九泉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女儿了。” “而这一切都是王爷赐给女儿的……” 就在这时,赵石岩也闻讯跑了回来,作为京官,他自然参加了刚才的朝会,亲眼目睹了赵桓的神威,一把年纪了,却依旧兴奋的浑身颤抖。 第339章 轰动全城 “郑小姐,你还在耽搁什么?赶紧回王府迎接王爷!” “你已经是安阳县君,从此以后,再也不必受到父辈旧怨的牵连,你可以堂堂真正的走在太阳下了。” “本官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普天之下,纵观大宋古今,能够称之为王者,唯你男人也!” “千里神行,取敌首级于旦夕之间,此壮举,必定千古留名。” “你也会跟着定王,留名史书。” 别说郑庆云,就连现场的差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赵石岩如此激动。 他们无法想象,刚才在宫里,赵桓归来,究竟是何种壮观的景象。 郑庆云连忙收起圣旨,冲赵石岩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相助,庆云感激不尽。” 赵石岩连连挥手:“这不算什么,本官与定王本就是同宗族人,你与定王已经私定终身,自然也是本官的族人,本官又岂会见死不救?” “莫要啰嗦了,快回王府,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定王就该回府了。” 郑庆云擦掉眼角激动的泪水,重重一点头,转身看向陈玉姝,欣喜道:“玉姝,咱们回家。” “王爷回来了,纵使天塌下来,咱们也不怕。” 就在赵石岩派人护送郑庆云回府时,李玉兰推开红燕馆大门,娇喘连连的跑进大厅。 这会儿正是大白天,而红燕馆的歌姬向来昼伏夜出,此时馆内自然安静无比。 李玉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喊:“姐姐,定王出现了!” “十日!他整整躲藏了十日,本以为是当了缩头乌龟,没想到却是奔袭千里,直接把高拖山给宰了。” “陛下已经履约,封朱琏为国夫人,封郑庆云为安阳县君。” 哗啦啦…… 李师师一把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来。 之前正在歇息的李师师,穿着一件极为淡雅的白色长衣,此时突然闯出来,可谓是春光乍现。 不过好在此事并非营业时间,馆内只有女人,并无异性。 李师师顾不上整理衣裳,一双倾城美眸,惊讶不已的注视着李玉兰。 “你说什么?!” “王爷……杀了高拖山,完成了那不可能的壮举?” 这些时日来,除了朱琏和郑庆云之外,最煎熬的人就是李师师,毕竟她已经决定放手一搏,与赵桓结为同盟。 结果刚缔结盟约,赵桓就失踪了。 李师师免不了往坏处想。 一旦赵桓垮了,就该是陛下和奸臣对她清算的日子了,到时候别说她,整个红燕馆上上下下所有歌姬,恐怕都难逃一死。 而现在,李玉兰带回来的消息,对于李师师而言,不可谓不惊喜。 别惊醒的人不只是李师师,几乎所有歌姬都推门走了出来,前一刻还无比安静的红燕馆,瞬间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 “王爷办到了?” “太好了!” “我就说嘛,王爷绝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切,你算什么呀?瞧你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封为县君的人是你呢。” “哇,王爷竟然真能把郑庆云变成贵族,而且还是……内命爵位。” “这么说,郑庆云算半个皇室成员了?” “哎呀,等郑庆云和王爷大婚,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室成员,到那时,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呜呜呜,好嫉妒,为什么不是我?我比郑庆云差在哪了?” 众女既震惊又羡慕,毕竟在她们看来,郑庆云也是歌姬出身,这辈子都休想轻易摆脱卑贱的身份和污点。 结果呢? 郑庆云不仅成功“上岸”,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室成员,这巨大的差距,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众歌姬心里除了羡慕便是嫉妒,并且暗暗发誓,下次赵桓只要敢来红燕馆,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赵桓拿下。 “哼!王爷不是对王妃忠贞不渝吗?到时候姑奶奶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王爷当不当这个负心汉。” “哇,这招也太绝了?不过我喜欢,嘻嘻嘻……” “你们这么多人,就不怕把王爷给整垮了?一群不要脸的小浪蹄子,都给我闪开,让我先上。” 现场最高兴的人,自然是李师师。 毕竟赵桓曾亲口向她承诺,有朝一日,必定会让她受封爵位,成为贵人。 如果说以前李师师还有些怀疑,那么此时此刻,她对赵桓已经深信不疑。 “只要是王爷说的话,就一定会变成现实。” “姑娘们,红燕馆文社,今夜便开张了,这算是送给王爷的一份接风礼物。” “都打起精神来,莫要让王爷失望。” 众歌姬对“文社”非但不排斥,反倒极为期待。 毕竟红燕馆从色户变成文社,意味着她们再也不用宽衣解带,博那些臭男人一笑了。 李玉兰也极为欣喜:“姐姐,不如等会咱们也去王府,为王爷送上祝贺?” 虽然李师师很想去王府,但再三权衡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由苦笑一声:“算了,你我毕竟见不得光。” “况且王妃不喜欢我,还是别去讨人嫌了。” 听到这话,李玉兰不由一阵黯然,她不明白,朱琏能够容得下郑庆云,为何就容不下李师师? 而且朱琏对李师师的厌恶,可以用“根深蒂固”来形容。 只要朱琏还是王妃,李师师就休想踏进王府半步。 李玉兰想不通,李师师却明白朱琏的苦心,毕竟王府已经有了一个郑庆云,绝不能再有一个李师师,否则王府岂不是变成了歌姬的后花园? 到那时,王爷也会沦为笑柄,被人当成只对歌姬感兴趣的花心王爷。 说到底,朱琏也是为了维护王威,才对京中的所有色户歌姬,如此深恶痛绝。 正是因为李师师明白,所以她才不记恨朱琏,反倒理解朱琏的用心良苦。 “玉兰,我们把文社办好,就是对王爷最大的回报。” “至于王府,以后我们还是离那远点。”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师师眼神闪过一抹落寞,可是回想起那夜,她在赵桓的手中,犹如翩翩仙子一般,体会到此生最刻骨铭心的欢愉,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第340章 王府女人唱双簧 已经被封为县君的郑庆云,一如既往的站在府门处,依靠着门框,时不时踮起脚尖,向着街口眺望,好似望夫归来的小妇人般。 等了许久,街口终于出现一群人,郑庆云眼睛不由一亮,她赶紧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看着被长福和王府家丁,紧紧保护在中间的朱琏,郑庆云显得极为激动。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蔡系党羽有没有为难姐姐?” 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朱琏,此时却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危机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让郑庆云担心。 全程护送朱琏的长福,却激动地紧紧攥着拳头,兴奋道:“后妃!您是没有见到王爷登殿时的场面,王威震慑全场,就连满朝文武都震惊不已,称王爷为……” “龙子一怒,千里神行,诛杀贼寇,荡尽邪佞。” “昔日,朝中官员对王爷之暴戾多有诟病,而今,王爷之暴戾,已成为无数人顶礼膜拜的煞威,可摄贼寇也!” “就连……就连周浦那个死倔驴,今天都破天荒的没有弹劾王爷。” “这意味着连礼部都默许了王爷之暴戾。” 听着长福眉飞色舞的介绍着赵桓的举世壮举,郑庆云听得心潮澎湃,没能亲眼目睹王爷之威,也算是一种巨大的遗憾了。 就在这时,朱琏却轻哼一声,眼神不善的看向长福。 “你亲眼见到了?” “道听途说,还有脸在这聒噪!” 面对朱琏的训斥,刚才还兴冲冲的长福,瞬间蔫了下去。 很显然,朱琏依旧记恨他的知情不报。 长福低着头,愧疚道:“属下深知此事令王妃殿下不悦,但属下也别无选择,只能维护王爷之大计。” “如今大计已成,即便是被王妃殿下严惩,属下也认了。” 说着话,长福单膝跪地,谦卑道:“属下领罚。” 长福明知道赵桓去易州冒险,却知情不报,这令朱琏大为光火,不过考虑到这家伙,乃是王爷最可靠的臂膀,朱琏就算再气愤,也不可能真的惩治他。 不过朱琏咽不下这口气,当即轻哼道:“罚你半年工钱,你服不服?” 长福没有任何迟疑,连连点头:“属下心悦诚服。” 朱琏算是出了这口气,轻哼一声,不再理会长福,转身而去。 毕竟以朱琏的性格,只罚半年工钱,已经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不过等长福抬起头时,却惊讶的发现,朱琏走了,郑庆云却没走。 郑庆云温柔宽仁的浅笑,悠悠抬起手,陈玉姝立刻递上一张五百两银票。 郑庆云将银票递到长福面前,柔声安抚道:“这五百两,是我代替姐姐赏给你的,以嘉奖你尽心尽力辅佐王爷。” 朱琏与郑庆云姐妹重逢,本该带郑庆云一起回府,但是却故意把郑庆云留下,其实就是默许郑庆云赏赐长福。 罚是罚,赏是赏,一码归一码。 见长福有些迟疑,郑庆云宽仁道:“拿着,你为王府肝脑涂地,又岂能让你吃苦?” 朱琏和郑庆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倒是配合的默契无间,既立下了规矩,又能让人心悦诚服。 长福不再推辞,接过银票,感激无比的看着郑庆云:“多谢后妃。” 郑庆云回想起之前传令太监的提醒,便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与王爷成亲,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后妃了。” 本来长福还想辩解,现在郑庆云已经是县君了,嫁入王府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正是因为郑庆云已经成为准皇室成员,反倒越要恪守规矩。 稍有违规,到时候面对礼部和宗正寺的联合执法,还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长福当即改口:“谢小姐!” 虽说郑庆云的称呼,从后妃降级到了小姐,可是她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自信,因为她已经不必躲藏在王威羽翼之下,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站在汴京城的土地上了。 郑庆云回到前堂,见朱琏正在喝茶润口,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姐姐,王爷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难道中间出了差错?” 朱琏放下茶杯,示意郑庆云不必担心:“王之壮举,震撼朝堂,免不了被陛下叫到内廷,问询细节。” “不必担心,王爷已经成家,不便在宫中停留太久,入夜之前就会回来。” 听到这话,郑庆云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一想到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便暗暗激动。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父子难得单独相处,但是却并未出现任何“父慈子孝”的场面。 本来赵佶还想跟赵桓掏掏心窝子,弥补父子之间的隔阂。 结果…… 父子犹如八字相克,聊了没几句就杠起来了。 御书房里没有外人,连侍奉太监都没有,父子二人也彻底放飞了自我。 赵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赵桓便破口大骂:“你这个逆子,不要以为立下大功,就可以有恃无恐,朕随时都可以废了你!” “不就是让你迎娶香兰吗?又何难办?” “香兰乃是皇后近侍,嫁给你,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朕没有说不让你娶郑庆云,只是让她延后而已,你急什么?” 赵佶的想法很明白,赵桓现在已经名震天下,他把皇后近侍嫁给赵桓,不仅喜上加喜,而且还能在赵桓身边安插个眼线,更加直观的掌握赵桓的动向。 面对乱点鸳鸯谱的赵佶,赵桓毫不示弱,冷哼道:“陛下何时这么关心儿臣的私生活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你也不想想,朱琏的眼神何其毒辣,香兰嫁入王府,只怕是活不过半个月!” “你整天就不能干点正事吗?不是乱点鸳鸯,就是吟诗作对,还重用奸臣佞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嘶…… 赵佶又气又惊,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自从他登基以来,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第341章 乱点鸳鸯 尤其是看到赵桓一脸不以为然的架势,赵佶更是窝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逆子就地正法! 可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他这个大儿子,虽然躁狂,确实有真本事的。 现如今,所有皇子王爷之中,赵佶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反倒只有赵桓。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若陛下实在没事干,就把蔡系党羽连根拔除,上至蔡京,下至其族人,全部斩杀屠尽,绝无冤假错案。” 这番话,已经有裹挟朝政,意图控制赵佶的嫌疑了! 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早就被赵佶干掉了,可偏偏这个人是赵桓。 而且赵桓又是向来以“口无遮拦”着称。 现如今朝堂之上,有两个人的言论可以直接无视,其一是周浦,其二便是赵桓。 这俩人的性格,虽然八杆子打不着,但是在令人讨厌方面,却出奇的一致。 赵佶没有搭茬,冷哼道:“迎娶香兰,不是你能决定的,更不是朱琏能决定的。” “此乃朕与皇后的共同意思,你敢抗命?” 嘿!赵桓还真敢! 他刚刚立下大功,这个时候就算是一国之君,也别想碰他一根汗毛,否则必定会被悠悠众口的吐沫星子淹死。 至少短期内,赵桓谁也不惧! 眼看着赵桓就要反驳,并且极有可能让赵佶下不来台,赵佶的反应倒也快,立刻岔开话题。 “皇后召你进宫,你自己去和皇后说!” 说完,赵佶便起身一甩袖子,准备撤退,结果刚走没两步,身后就传来赵桓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 “陛下,你的画没拿。” 赵桓指着御书案上的绝美花鸟画,故意扯着嗓子大声提醒赵佶,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讽刺之意。 赵佶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离开御书房,赵佶便气的一阵咬牙:“这个逆子,朕早晚……” 狠话还没说完,赵佶便咽了回去,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朕养出这么个儿子,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看着赵佶被气走,赵桓甚是解气,心里暗暗嘲讽:“你不是推崇言官无罪吗?本王就让你好好吃一吃言官无罪的苦!” 言论自由是好事,但大宋自有国情在,外忧内患的时候还搞什么言官无罪,这是生怕误国愚臣和卖国贼不够多! 奸臣佞党能说,赵桓自然也能说,而且还要比他们说的更加肆无忌惮。 不多时,赵岑就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皇后寝宫。 之前还嚣张至极,一进门便换了一副嘴脸,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母亲!” 赵桓见到显肃皇后的瞬间,便直接跪倒在显肃皇后的脚边,故作激动。 “儿臣想死母亲了。” “若不是这些时日,陛下拦着,不让儿臣进宫,儿臣早就来探望母亲了。” 赵桓将“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其他皇子都称显肃皇后为母后,赵桓却甚是不要脸的直接称之为母亲。 而且…… 他压根就没有进宫探望显肃皇后的想法,直接把脏水都泼到了赵佶身上。 本来显肃皇后还想发怒,见赵桓如此识相,便将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只是不痛不痒的轻哼一声。 “你这不孝子,理由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日日夜夜盼着你进宫似的。” “你斩杀叛党贼首于千里之外,威震大宋,本宫自然为你骄傲,但是你顶撞陛下一事,却令本宫极为不忿。” “纵使是关起门来,私下密谈,你身为儿子,也应当对父亲恭恭敬敬才是。”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眼睛睁得老大:“母亲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您派人监视陛下?” 显肃皇后抄起身边的桂花糕,便砸在赵桓的脑袋上,虽然不疼,但压迫感却极强。 “本宫何需监视陛下?” “乃是陛下派人来告知本宫,你这逆子,先是对陛下不敬,现在又诬陷本宫。” “来人呐,将这畜生,埋到后苑!” 转眼间,几个侍女便走了进来。 这些侍女可不一般,全部面无表情,眼神冷厉,一看就知道心狠手辣。 赵桓自然知道,显肃皇后不会真杀他,但还是故意摆出一副委屈嘴脸。 “母亲饶命。” “儿臣心里也很委屈,陛下的嘴巴也太快了,儿臣后脚还没到,他前脚就已经派人来母亲这告状了。” “陛下分明是故意让母亲修理儿臣。” “不过……” “只要是母亲,儿臣是任打任骂,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见前朝叱咤风云的赵桓,一进后宫便如此乖巧顺从,显肃皇后的“母亲之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甚至在显肃皇后的心里,早已经把赵桓当成了亲生儿子。 几个武侍女也很识相的退下了。 显肃皇后高坐凤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乖儿子,而且是只对她乖巧的儿子,既气愤又喜欢。 明明很想大嘴巴子抽他,却又舍不得下手。 “解释解释,为何不肯娶香兰?” “香兰乃是本宫近侍,又是你儿时玩伴,可谓是青梅竹马,难不成离宫多年,你已经把香兰的好都忘干净了?” 香兰就站在旁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透着哀怨。 她深居后宫,接触的人,要么是贵人,要么就是太监,唯有赵桓这一个真正的男人。 早在情窦初开时,她就已经芳心暗许。 只是这里面夹杂的政治利害太多,她根本不敢对赵桓有半点期待。 而今,形势变了。 赵桓已经名震朝堂,独一份的威严霸道,就连蔡系党羽都要避其锋芒。 这个时候,显肃皇后将她许给赵桓,无疑是恰到好处。 可偏偏赵桓却不肯,香兰心中尽是幽怨哀叹,终究是新人胜旧人,有了朱琏和郑庆云,赵桓早已经忘记了昔日的香兰姐姐。 香兰暗暗下定决心,若不能嫁给赵桓,她也绝不会出宫随便嫁人,大不了在宫里熬到老,当个老嬷嬷。 赵桓偷偷看了香兰一眼,心里也尽是愧疚。 第342章 皇后是我娘 “儿臣若能娶到香兰姐姐,是儿臣的福气,怎奈何王妃那边无法交代。” “王妃已经被封为国夫人,又是儿臣的结发妻子,她知道香兰是母亲的近侍,也必然会将香兰视为宫里的耳目眼线。” “到那时,只会害了香兰。” 这番话有两层意思,其一,朱琏掌握着王府的生杀大权,别说香兰,只要朱琏愿意,甚至可以随时杀了已经被封为县君的郑庆云。 结发妻子的权力与威严,毋庸置疑。 其二,香兰进入王府的途径不正,赵桓就是在提醒皇后,别往王府安插眼线,否则去一个,死一个…… 赵桓和香兰确实有感情基础,但她毕竟和显肃皇后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主仆关系不可撼动。 这便是麻烦的地方,香兰百分之百会给显肃皇后传递消息。 显肃皇后眼神闪过一抹冰冷,倒不是因为朱琏,而是赵桓这臭小子,竟然直接戳破了她和陛下的心思,一点面子都不留。 “怎么,朱琏这个国夫人,难道连本宫的人都敢碰?” 这话已经透着火药味了。 赵桓这次并未认怂,而是深吸了口气,直截了当道:“她谁的人都敢碰。” 显肃皇后眼神越发冷厉:“哪来的底气?!” 赵桓脱口而出:“因为她是儿臣的妻子,儿臣便是她的底气。” 整个寝宫一片寂静,赵桓和显肃皇后相互对视着,仿佛已经要迸发出火花了。 与其说是皇后与王爷之间的对峙,倒不如说是……母亲与叛逆儿子的较劲。 就在这关键时刻,香兰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启禀殿下,奴婢斗胆插嘴。” “定王妃刚受封国夫人,这个时候就赐婚,确实不合时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要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而且王爷向来爱妻,自然不可能允许定王妃受辱,此事还是以后再提,莫要伤了家人的和气。” 此事,貌似是在贬低郑庆云,将郑庆云排在香兰后面。 实则却是冲着朱琏去的。 毕竟朱琏是朱家人,又步步高升,爵位已经仅次于宫中贵人,这个时候压一压朱琏,变相敲打一下朱家,自然是合情合理。 可偏偏中间有个赵桓卡着,想要敲打朱琏,就必定会触怒赵桓。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站了起来。 这一个举动,直接令整个寝宫都险些乱了套,香兰还以为赵桓要扭头离开,赶紧上前劝阻。 “王爷莫要发浑,皇后殿下也是为了你好,母亲哪有不为儿子着想的?” 一群武侍女也纷纷跑了过来,她们当然不敢对赵桓动粗,只是赶紧把殿门堵住,不让赵桓离开。 就连显肃皇后都瞬间眉头紧锁。 以赵桓现在的成就和声望,他想躁狂,任谁也拿他没办法。 赵桓对显肃皇后的敬意,纯粹是因为“母子之情”。 一旦赵桓黑着脸离开寝宫,也就等同于,母子之情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赵桓绝不会再踏进后宫半步。 这个家伙,连陛下都敢讽刺挖苦,皇后的命令对他恐怕连个屁都不算。 今非昔比,昔日的孱弱皇子,如今已经是大宋神威王爷…… 就在这时,赵桓却突然咧嘴一笑:“你们这是干什么?本王只是单纯跪的膝盖疼,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而已。” “难道你们以为,本王会和母亲翻脸?”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本王的母亲!本王究竟有多不是东西,才会对母亲不敬?” 赵桓狂是狂了点,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显肃皇后虽然政治立场有待商榷,但对赵桓却一直是发自真心的好。 这也是赵桓将显肃皇后是为母亲,最重要的原因。 赵桓笑眯眯的看着显肃皇后,没脸没皮道:“娘,我站起来没事?” 娘…… 显肃皇后明明正在气头上,结果被赵桓的一声“娘”直接给叫破功了,她险些失笑失态,当即摇了摇头,掩盖笑意,无奈叹息道:“你可真是翅膀硬了,不是当年在本宫面前讨巧的时候了。”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本宫懒得管你。” “还有,以后叫本宫母后,莫要叫什么母亲,更不要叫娘,本宫可不止你这一个儿子。” 被赵桓这么一闹,寝宫内的肃杀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赵桓耸了耸肩,不管不顾道:“我就是要叫娘,这样才显得亲。” “其他皇子叫母后就好,只有我才有资格叫娘。” 显肃皇后翻了下白眼,虽然满脸鄙夷,心里却极为受用。 见母子之间转眼就化干戈为玉帛,香兰不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你若叫娘,殿下岂不是成了你一个人的母亲?若是被宗正寺知道……” 不等香兰说完,赵桓便直接打断:“宗正寺算个毛?” 香兰哭笑不得,显肃皇后更是听不下去了,没好气道:“滚出去!” 赵桓当即行了一礼:“儿臣告退,娘万福。” 香兰刚想送赵桓离开,却被显肃皇后叫住了:“他若心里有你,你不去追,他也会回来接你。” “若心里没你,纵使你倒贴,他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安插眼线一事就算了,就算你进入王府,也会被朱琏盯死,但凡露出半点马脚,朱琏都会要了你的命。” “纵观大宋,定王是最不像王爷的王爷,而朱琏……却是最像王妃的王妃。” “你与定王能否有姻缘,看天意。”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香兰也就不再纠结,她望着赵桓的背影,轻咬薄唇,心中暗暗感叹。 只怕是耽搁久了,就越发的配不上王爷了。 一直等候赵桓的小太监,见赵桓终于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小太监把声音压得极低。 “启禀王爷……王贵妃有请。” 王贵妃? 郓王赵楷和肃王赵枢的生母,她闲着没个球事,找老子做什么? 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去。” 小太监早就料到赵桓会拒绝,连忙解释:“王贵妃绝无任何强求之意,只是希望能见上王爷一面,请王爷百忙之中抽空,务必赏脸。” 第343章 帝姬 这话说得也太卑微了,这还是当初仅次于显肃皇后的王贵妃吗? 不难理解! 郓王和肃王都他妈废了,她这个母亲的处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此时约见赵桓,自然也是为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赵桓原谅朱凤英,乃是看在朱琏的面子上。 至于赵楷赵枢两兄弟,赵桓没有直接弄残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想怎么样? “本王说了不去,你耳朵赛驴毛了?” 赵桓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耳朵,瞪着眼睛,恨不得要把小太监吃了一样。 现场随行的太监可不止一个,就连总管和副总管都远远地监视着赵桓,毕竟这位王爷太生猛了,他们生怕赵桓在宫里干出点出格的事。 而且…… 任何达官显贵,有幸进宫,都是对宫内的太监客客气气,生怕这些太监背后给他们穿小鞋。 可赵桓却不管,直接当众教训小太监,其余的太监只能眼巴巴看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赵桓不是朱琏,朱琏之威,乃是赵桓之威的衍生。 朱琏不会轻易对太监动粗,但赵桓可是真能让人,趁着太监出宫公干时,直接把他们塞进麻袋里活埋了。 小太监吃不住痛,连连求饶:“王爷息怒,小奴也是听命行事,绝不敢有丝毫对王爷不敬之心。” 旁边几个太监低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在这时,皇后寝宫里走出一个武侍女,本以为是驱赶赵桓,莫要扰了皇后的清静,结果却对着那小太监的脸上就是一耳光。 “死远点去!” 这一巴掌,直接表明了皇后的立场,定王在后宫,有本宫罩着,谁敢对我儿子不敬,后果自负。 那小太监直接吓得瘫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赵桓看着小脸铁青的武侍女,顿时来了兴趣:“这位小姐姐,有没有兴趣去王府当差?王妃和后妃身边正缺一个护卫。” 武侍女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王爷连自己母亲的墙角都挖?” 赵桓故作一本正经:“小姐姐长得太漂亮,本王情不自禁。” 武侍女在后宫犹如鬼见愁一般的存在,任谁见到她们都要绕着走,如今反倒被赵桓当众调戏,她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羞涩起来。 毕竟后宫……没有男人。 武侍女红着脸,又狠狠的刮了赵桓一眼,小声道:“若王爷真喜欢奴婢,那就等二十年,待奴婢出了宫,便嫁给王爷。” 见赵桓瞬间变成了正人君子,武侍女直接在心里呸了一声,男人都一个样,臭不要脸。 赵桓背着手往宫外走,经过正副总管身边时,赵桓直接眉头一挑:“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王爷?” 俩总管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他们虽然在心里破口大骂,但表面却不敢展现出丝毫脾气。 就在赵桓准备离开时,副总管提了一嘴:“王爷真不去见王贵妃?” “王爷与郓肃二王心存间隙,但又何必牵连崇德帝姬?难道连这位妹妹都不要了?” 崇德帝姬…… 赵桓的脚步骤然停住。 所谓“帝姬”其实就是公主,而且还是蔡京出的馊主意,建议赵佶仿照周朝的“王姬”,改“公主”为“帝姬”。 这个特殊的称号,存在时间并不长,也就十年左右。 之所以说是馊主意,只因为“帝姬”与“帝饥”同音,甚至有不少官员诟病,这个改称为大宋带来了灾厄,也正因此,到了南宋便马上重新改回了公主之称。 赵桓之所以停下,只因崇德帝姬确实是他年幼时,与他关系最好的妹妹。 可是据赵桓所知,崇德帝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也是为何赵桓从未想过探望崇德帝姬的原因。 赵桓缓缓转身,眉头紧锁:“帝姬……如今过的怎么样?” 副总管当即回答:“原本是好的,如今却越来越坏。” “倒不是因为王爷与兄弟不睦,而是染了病,每况愈下。” “若不是因为帝姬已经虚弱的出不了宫,恐怕早已经来见王爷了。” 听到这话,赵桓心里不由一阵感叹,虽然时间上有些出入,但染病即将去世,倒是并未偏离历史轨迹。 赵桓想都没想,伸手一指总管:“你去禀报陛下,本王要去探望崇德帝姬。” 说到这,又一指副总管:“你前面带路。” 虽然赵桓的举动极为无礼,但二人却毫不在乎,只要赵桓愿意去见崇德帝姬,自然会看在帝姬的面子上,去见一见王贵妃。 崇德帝姬本是与王贵妃同住一宫,因染上怪病久治不愈,因此被搬到了专门收治染病贵人的寒香阁。 此时寒香阁内,只有卧病在床的崇德帝姬,以及侍奉在身边的小侍女春月。 “咳咳咳……” 崇德帝姬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昔日美丽大方的帝姬,如今却面色蜡黄,眼窝深邃,颧骨高突,气喘吁吁,已然命不久矣。 一旁的春月,整日擦着眼泪,既替帝姬心疼,又为自己的命运悲哀。 她毕竟是照顾过染病贵人的侍女,等帝姬去世后,她也必然会被扔到冷宫,去伺候那些犯罪的妃子。 “奴婢再去给帝姬烧点水,润润喉兴许能好点。” 由于寒香阁没什么人,就连热水都不能及时喝到。 赵妙清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强烈的窒息感,折磨的她生不如死,她无数次冒出自我了断的念头,可是一想到还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大哥,便不忍去死。 只想临终前,再见大哥一眼。 相较于赵楷和赵枢两位亲哥哥,反倒是赵桓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更好。 自从她生病以来,赵楷和赵枢从未来探望过她一眼。 虽然赵桓也没来,可是……她却并不恨赵桓,毕竟她也很久没有大哥的消息了,只知道这些年大哥过的也不容易。 “咳咳咳……” 赵妙清又是一阵干咳,只觉得眼前不断冒着金星,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妙清还以为是春月回来了,便苦涩提醒:“不用再忙活了,这病便是一早一晚的事,就让我去。” 第344章 兄妹重逢 赵妙清合着眼睛,根本就不知道走进来的人是赵桓。 自从赵桓走进寒香阁,就被眼前荒凉破败的一幕所震惊,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很难现象,这种满是落叶,墙壁斑驳的地方,是皇宫内苑。 凡是被送到这种地方的人,大抵都是一个等死。 赵桓暗暗为崇德帝姬捏了一把冷汗,很难想象她这段时间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而且在这种地方,甚至连个看守都没有。 赵桓就这么未经禀报,轻而易举的走进了内宅。 当看到躺在床上,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女人时,赵桓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尽管已经多年不见,但赵桓依旧一眼认出,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女人,正是他最好的妹妹崇德帝姬! 来的路上,赵桓已经跟副总管打听清楚了。 早在三年前,崇德帝姬就已经染病,由于久治不愈,再加上病灶难测,恰巧当初伺候崇德帝姬的侍女也突然暴毙。 显肃皇后担心崇德帝姬身染上了时疫,便下令将她搬到了这,与其说是静养,倒不如说是软禁隔离。 也不怪显肃皇后不近人情,毕竟时疫在皇宫可不是小事,一旦大规模爆发,即便是皇后也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崇德帝姬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不过…… 赵桓心里却反倒一阵庆幸,本以为是恶疾缠身,但是能够坚持这么多年,说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 这年头的人,很大一部分并不是被病魔要了命,而是染病后得不到针对性的医治,继而拖垮了身子,最后心力衰竭而死。 赵桓轻轻走到床边,越看越是心疼。 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除了一早一晚之外,中午还是很热的。 但崇德帝姬身上却盖着厚厚的被子,因为不断被捂出虚汗,整个人看起来蓬头垢面,已经没有半点帝姬的威仪。 赵桓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抓住被子的一角,直接将整条被子掀开。 顷刻间,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鬼知道崇德帝姬已经多久没有沐浴过了,就连贴身衣物都已经被长时间沉积的汗渍,染成了深黄色。 除此之外,整个内宅都充斥着一股骚臭味。 这是因为侍女担心帝姬受风,不敢让她去外面出恭,屎尿盆就这么放在屋子里。 再加上这里疏于打理,不断有蚊虫飞进来…… 若非亲眼所见,赵桓绝不相信,他的妹妹竟然生活在这种肮脏不堪的环境里! 由于被子被突然掀开,赵妙清惊了一下,赶紧睁开眼睛,发现站在面前的人并不是春月,而是一个男人,她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你……你是谁?” “这里是内苑,怎么会有男人?” “我乃帝姬,你怎敢对我无礼?” 赵妙清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一双眼睛诧异又惊慌的注视着赵桓。 尽管心心念念的大哥就在眼前,赵妙清却已经认不出来,毕竟这些年,赵桓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就在这时,春月听到赵妙清的声音,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发现内宅竟然出现一个男人,而且还把帝姬的被子掀开了,春月又惊又怒。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这里是皇宫内苑,除了陛下之外,任何男人都不得靠近。” “天哪,你竟敢对帝姬无礼,我这便去叫人拿你!” 春月嘴上威胁着,却不敢离开半步,毕竟帝姬现在虚弱至极,怎能让她与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陌生男人独处? 见男人不理会自己,春月连忙转身冲着门外大喊起来:“来人呐,有人冲撞帝姬,快将这大胆贼子拿下。” 整个寒香阁空荡荡的,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守在大门外的副总管和一群小太监,自然听见了春月的声音,却无动于衷。 就在春月心急如焚之际,赵桓却缓缓转身看向春月,面色阴冷,沉声道:“整个寒香阁,只有你一个侍女?” 春月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感受到对方那双凌厉的眼睛,她便知道,此人来历不凡。 “是……是又怎么样?这里是内苑,我劝你好自为之。” 面对春月的处处威胁,赵桓却并不生气,而是云淡风轻道:“崇德帝姬被当成时疫隔离,你伺候帝姬虽然劳苦功高,但其他宫阁却不会再要你,即便是运气再好,也只会被送到冷宫,伺候罪妃。” “看在帝姬的份上,我可以送你出宫,至于是嫁人还是另做打算,看你自己。” 说完,赵桓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春月。 春月看了看赵桓,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五百两银票,整个人已经彻底迷茫了。 明明眼前这个家伙大胆至极,却又不像是坏人…… “怎么?你不打算出宫?” 面对赵桓的询问,春月顿时纠结起来:“这……这里是皇宫,纵使你权势再大,又岂能随意决定我的去留?” 赵桓也不解释,迈步走到门口,冲着大门方向低喝道:“进来。” 在春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大门被推开,副总管快步而来。 春月一眼认出副总管,心中震惊,副总管在后宫的地位何其之高,为何会对这个陌生男人马首是瞻? 不等春月回过神,副总管已经在赵桓面前站定,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王爷有何吩咐。” 王爷?! 春月再次一愣,她呆呆的看着赵桓,惊讶道:“难道您是郓王?或是……肃王?” 在春月的认知中,唯有帝姬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才有可能来探望帝姬。 而且王贵妃在宫里的地位很高,靠着这层关系,确实能够令副总管谨慎对待。 偏偏这时,副总管却冲春月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你这死丫头,真是有眼无珠,还不赶紧给定王行礼!” 定王? 眼前这个男人,并非郓肃二王,而是……大宋皇长子,定王爷?! 病入膏肓的赵妙清,也是整个人呆住。 第345章 大哥的变化 由于赵妙清和春月都已经被隔离,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在春月的记忆中,定王是众多王爷中混的最惨的。 她虽然知道定王和帝姬的关系,却从来没有指望过,定王能够来探望帝姬。 结果到头来,亲哥哥们没有来,反倒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来了。 春月只觉得匪夷所思,定王在后宫的分量为何会如此之重?连副总管都对他马首是瞻? 副总管见春月发愣,生怕赵桓发怒,连忙说情。 “这丫头搬入寒香阁已经许久,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请王爷莫要责怪。” 见副总管如此唯唯诺诺,春月更是目瞪口呆。 赵桓却轻描淡写道:“念在她伺候帝姬有功,本王打算让她提前出宫,安置余生,不知可否?” 这不合规矩! 但副总管却不敢说半个“不”字,当即点头如捣蒜:“这点小事,老奴会去办妥,请王爷放心。” 春月再次呆住,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定王一句话,竟然就能决定宫中侍女的去留?! 难道说定王得势了? 副总管再次瞪了春月一眼,没好气道:“还不谢王爷!” 春月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虽然伺候了帝姬多年,但是过的却极为苦闷,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并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帝姬身边,而是把握住机会,毫不犹豫的逃离这个富丽堂皇的监牢。 “奴婢谢王爷大恩。” 春月跪倒在地,激动地热泪盈眶。 谢过赵桓,春月又磨蹭着膝盖,转身冲着赵妙清磕了几个头。 “请帝姬原谅奴婢的薄情,奴婢真的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待了。” 赵妙清虽有些不舍,但既然春月有这等造化,她也不愿意毁了春月的余生,便点头默认了。 副总管当即叫人,将春月带出寒香阁,然后冲赵妙清轻声提醒:“帝姬不必担心,王爷是专程来探望您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喊老奴便是,老奴去门外候着。” 说完,副总管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赵妙清眼神复杂的注视下,赵桓转身回屋,却并没有急着与赵妙清相认,而是默默弯腰,把屎尿盆搬出去倒掉。 又端来水盆,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赵妙清脸上的汗渍污浊。 赵妙清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心心念念的大哥,竟然真的来了,而起与以往的任人拿捏不同,如今的大哥,就连后宫总管都要唯唯诺诺,不敢有半点不敬。 赵妙清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大哥把日子过好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天爷开眼,终于让我见到大哥最后一眼。” 赵妙清眼眶逐渐湿润,她注视着阔别重逢的大哥,却发现大哥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身子壮硕伟岸,双目坚定如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若不是大哥的脸上,还依稀透着年少时的影子,赵妙清绝无法把眼前这个威严霸道的王爷,与记忆中那个胆小懦弱的大哥联系在一起。 就在赵妙清痴痴的打量着赵桓时,赵桓也终于开口了。 “妹妹,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不知道你还……” 话到嘴边,赵桓又把“活着”二字给咽了回去。 “是我不好,这些年竟然都没有来看你一眼,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你的处境,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一定会把你治好。” 听着赵桓悲伤且坚定的话语,赵妙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汹涌决堤,豆大的泪珠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她咬牙支撑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回报。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浅浅的…… “大哥你还记得妹妹,这就好了。” 赵桓的心里也猛然一颤,关于昔日兄妹情义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 他放下毛巾,毫不在意赵妙清身上的脏污,轻轻将犹如棉花一般的飘轻的妹妹抱起来,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你有多久没晒过太阳了?” 赵妙清泪如雨下,自从她被隔离在寒香阁,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如今大哥来了,而且丝毫不嫌弃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将她用力抱在怀里,这种久违的轻轻,令赵妙清那颗早已经麻木死寂的心,顷刻间迸发出了生机。 她没有拒绝赵桓的好意,轻轻依靠着大哥的胸膛,感动之余,却又下意识说了一句。 “御医说我不能见风……” 赵桓却脱口而出:“狗屁!” “相信我,你没什么大病。” 听到赵桓粗暴的话语,赵妙清先是一愣,紧接着却又会心一笑,多年不见,大哥果然变化很大。 她不管了,只要能依靠大哥,纵使见风而死,又有何妨? 赵桓抱着赵妙清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享受着傍晚最后一缕柔风,与此同时,静静地观察着赵妙清的情况。 无论是那双重新迸发出色彩的眼眸,还是平静稳定的呼吸,都证明赵桓的猜测没有错,赵妙清的病不重,之所以看起来病入膏肓,纯粹是被无知拖累的。 宫中御医,未必就医术高明。 据赵桓所知,被御医治死的皇族,甚至皇帝都比比皆是。 但奇怪的是,这些御医往往都能善终,就比如明朝有个刘文泰,连续治死两个皇帝,本该凌迟处死,结果也只是被发配而已。 至于这里面夹杂了多少政治斗争,便不得而知了。 而且御医是无法直接给后宫女人治病的,什么隔帘把脉都是扯淡。 通常情况下,贵人生病只会让侍女,把病症描述给御医听,御医按照经验抓药,由侍女带回去给贵人服用。 整个治疗过程,御医和贵人乃是零接触,此举主要是为了防止给陛下戴绿帽子,毕竟御医都是有根之人。 也正是因为得不到有效治疗,被病情拖垮的后宫贵人,简直不要太多。 赵桓不是医生,但却是久病成良医,从赵妙清的种种迹象来看,她确实是染了时疫。 但这个时疫只是传染病,而非瘟疫。 说白了就是感染了流感病毒,并且伴随炎症。 第346章 流感 再结合赵妙清生病时,身边一个侍女暴毙,基本可以断定,那侍女出宫公干,被宫外的人传染了,又把病毒带回宫里,传染给了赵妙清。 侍女体弱,再加上得不到有效治疗,依靠身体硬抗,持续高烧导致内脏衰竭,故而暴毙身亡。 而且…… 赵妙清一直盖着厚被子“捂汗”,这也和治疗感冒发烧的方法类似。 传统认知中,只要出一场大汗,就可以降低体温,殊不知,这种方法是非常危险的。 厚被子本来就闷,再加上出汗后,毛细孔都被汗水堵死,体热反倒散发不出来,进而增加风险。 至于很多人捂汗后康复,兴许……真正起效的,并非捂汗,而是服用的药物。 确定了赵妙清的大体情况后,赵桓的心也就落地了。 “人是没有那么脆弱的,绝大多数病症都可以自愈,前提是不要乱搞,导致雪上加霜。” “妙清,你信我吗?” 面对赵桓的询问,赵妙清轻轻点了下头:“我只相信大哥。” 眼看着天色已经转黑,气温也开始降低,赵桓便抱着赵妙清回到屋子里。 不出所料,天黑后,赵妙清的身体果然开始发烫。 这种持续反复的发烧,赵妙清能够支撑下来,足够说明她的身体其实“很强壮”。 得知赵桓要给赵妙清治病,副总管生怕出事,便连忙将此事汇报给了赵佶和显肃皇后。 原本冷冷清清的寒香阁,顷刻间挤满了人。 不过都是赵佶和皇后派来的人,多是侍女,就连太监都不允许进入。 因为赵桓已经快把赵妙清扒光了,只剩下必需的贴身衣物。 凡是贵人,都不可能靠近寒香阁,更何况赵佶和皇后?而且这些派来的侍女,也必定要被隔离一段时间,生怕将时疫带出寒香阁。 看着赵桓的大胆行径,为首的女官,不由眉头紧锁。 “王爷可是自己在干什么?” “此事若传出宫,不仅会为皇室抹黑,更是会为定王府招致无妄之灾。” 面对女官的质问,赵桓却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你是担心本王把崇德帝姬治坏,还是纯粹担心皇室声誉受影响?” 这话直接把女官给噎住了,两者皆有,但又不能回答,毕竟无论怎么答,都有可激怒赵桓。 来之前,显肃皇后就提醒女官,赵桓与赵妙清关系极好,见到赵妙清这般模样,必定大为窝火,莫要在这个时候招惹赵桓。 知子莫若母! 本来已经准备发飙的赵桓,见女官很识相的沉默,只好按住火气,专心为赵妙清治病。 “大哥,我冷……” 听到赵妙清的声音,几个女官和侍女,纷纷议论起来。 “御医说过,帝姬的病不能招风,要注意保暖发汗,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帝姬的病情。” “王爷反其道而行之,就不怕帝姬冻出个好歹?” “分明是乱弹琴!” “虽说帝姬已经染上时疫,可毕竟是陛下的女儿,若是出了个闪失,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赵桓却懒得理会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 赵桓把温热的毛巾浸湿,开始仔细擦拭赵妙清的手心脚心,以及额头耳后等毛细血管丰富的部位。 同时细心的安慰解释:“妙清,你忍一忍。” “你现在觉得冷,并非真的冷,而是你的身体已经分不清冷热了。” “等体温降下去,身体恢复了对温度的正常感知,自然就不会再觉得冷。”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降温。” 赵桓所采用的物理降温,搁在后世,只不过是基本常识而已。 由于赵桓用的是温热水,而且每次都把毛巾拧干,在赵妙清身上擦拭过后,只留下薄薄一层水分,转眼就蒸发掉了。 而水分蒸发时,则会带走大量热量,如此反复擦拭即可。 也就是持续了一盏茶时间,赵妙清的娇躯就不再颤抖了,就连苍白的嘴唇都逐渐恢复了红润。 刚才还尽是质疑的女官,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赵桓只是用水擦了擦身体而已,结果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赵妙清,便出现了“回春”的迹象?! “帝姬,您觉得如何?” 面对女官的询问,赵妙清轻轻的呼了口气:“已经不冷了,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沉了。” 赵妙清的回答,立刻令寒香阁产生激烈的议论。 “这是什么情况?帝姬竟然真的开始恢复了?” “御医们都酥手无策的病症,为何王爷只是简单擦了擦身体,便手到病除?” “难道王爷还懂医术?” “王爷的文采早已名震天下,正所谓杏李不分家,王爷虽然不是杏林中人,但懂点医术,似乎也不难接受。” “这是懂点医术的问题吗?这分明是……悬壶妙手!” 就在这众女官叽叽喳喳之际,赵桓已经停下了动作,随手把毛巾扔进水盆里。 “去让御医开一副消毒去火的药,在另外准备一副伤寒药。” “伤寒药每日三次喂服,消毒去火药,每日喂服一次,不再发烧后即可停服去火药。” 见一众女官楞在原地,赵桓不由眉头一挑:“需要本王说第二遍不成?!” 女官这才回过神,赶紧转身去抓药。 剩下的女官,虽然对赵桓的医术惊讶不已,但是看着赵妙清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外,生怕她冻着,便连忙提醒。 “帝姬的烧已经退了,是不是先给她把被子盖上?” 赵桓点了点头:“是要盖上,不过把这冬被扔了,去换上松软透气的薄被。” “帝姬的病,并无大碍,只要按时服药,补充营养,便可自愈。” 说到这,赵桓看着肮脏不堪的房间,再次皱起眉:“把房间打扫干净,出恭时去茅房解决,莫要再在房间里捂着!” “如此恶劣的环境,帝姬就算是没病,也得捂出病来。” 此时女官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自然是不敢迟疑。 经过这番折腾,夜已深,赵佶得知赵桓还没有出宫,便将总管叫了过来。 “寒香阁那边如何了?” 第347章 禁足半月 由于赵桓已经成年,夜晚出没在后宫绝非小事,总管不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将寒香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赵佶。 “启禀陛下,王爷似乎懂些医术,正在帮帝姬治病。” “就是手法有待商榷,还请陛下定夺。” 正在低头写诗的赵佶,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什么手法?” 总管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紧张道:“听女官说,王爷将帝姬的大半衣裳褪去,只留下了贴身衣物,以温热毛巾擦拭帝姬的身体。” 赵佶轻哦了一声,看着笔下墨宝颇为得意:“女官为帝姬擦拭身体,这有何妨?” “你也是老人了,怎么也变得小题大做?” 总管默默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回答:“给帝姬擦拭身体的不是女官,而是……王爷。” 刚才还自鸣得意的赵佶,脸色瞬间僵住。 眼看着就要完成的大作,也因为骤然而停的笔锋,导致墨淌毁了整幅作品。 整个御书房死一般的寂静,总管紧张得都快瘫下去了,就算陛下再玩物丧志,依旧是一国之君,弹指间就可让人粉身碎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佶的声音才终于再次响起。 “治好了?” 总管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回答:“确实有好转。” 本来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赵佶,眼神终于缓缓平静了下去:“既然有好转,就说明王确实懂医。” “医者仁心,又是兄妹,自然无妨。” “此事,你除了跟朕说过,还曾向谁提过?” 总管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岂会不知赵佶的心思? 这番话暗藏的杀机有多汹涌,总管心知肚明! 他没有任何迟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此事老奴只向陛下汇报,再无他人。” “所有去过寒香阁的太监,无一人进入其中,更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那些女官和侍女,老奴会去警告她们。” 赵佶轻哼一声,随手把被墨汁毁掉的大作扔开,重新铺纸填磨,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杀意腾腾。 “只需警告女官,其余侍女全杀了。” 虽然赵佶心里明白,赵桓只是救妹心切,而且担心女官阳奉阴违,表面答应用赵桓的法子,背地里却继续遵循御医的嘱咐,所以赵桓才亲自动手。 可这种事一旦传出宫门,必会成为民间秘闻谈资,赵佶可不希望皇室沦为笑柄。 总管离开后,赵佶却并未急着舞文泼墨,而是坐在龙案后,忍不住犯嘀咕。 “御医束手无策的恶疾,只是擦擦身子就好了?” “究竟是那群御医太蠢,还是王之医术惊人?” “哎,这臭小子,到底隐瞒了朕多少事情?” 由于已经太晚了,赵桓看着徐徐睡去,面色恢复红润的赵妙清,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下,就不再耽搁,命令女官好生侍奉,便默默离开了寒香阁。 至于王贵妃的召见,也只能暂时搁置一旁,若不是为了赵妙清,赵桓根本不会冒险夜留后宫。 赵桓是狂,不是傻,万一后宫出点什么事,作为除了陛下之外,唯一的“正常男人”,赵桓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朱琏和郑庆云越等越心慌,眼看着天色已经黑透,赵桓还没有回来,她们心里已经产生无数个不好的念头。 终于,长福的喊声传来。 “王爷回来了!” 二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相视一笑,连忙迎了上去。 几乎是赵桓刚迈步走进前堂,郑庆云便扑了上来,一把搂住赵桓的胸口,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王爷终于回来了,奴家等的好苦啊。” “求王爷再也不要把奴家一个人丢下。” 坚强了许久的郑庆云,见到赵桓的瞬间,便方寸大乱。 她紧紧搂着赵桓的身体,仿佛一松手,赵桓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赵桓一手轻轻扶住郑庆云,一手则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傻丫头,本王岂会扔下你不管?” “本王只是离开几天而已,办完事不就回来了吗?” 赵桓说的很轻松,仿佛千里奔袭,斩杀高拖山,只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 郑庆云仰起头,梨花带雨的仰望着赵桓,看着那张刚毅又温柔的面庞,不由破涕为笑。 “王爷竟然真办到了。” “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王爷能办到。” 赵桓一阵疑惑:“你说的是哪件事?” 郑庆云泪眼未干,却已经面若桃红,既幸福又崇拜:“所有事。” 十日神行千里,斩杀叛党首将。 依靠易州那点守军,拖垮常胜军。 以及帮郑庆云获得县君之名。 无论是哪件事,都足够震惊天下,流传成一段佳话。 而这万丈光芒,皆汇聚于赵桓一身,偏偏这个男人,还是郑庆云未来的夫君,此时此刻,郑庆云心里已经骄傲得意到了极点。 朱琏虽然亲身经历了朝堂的凶险,却同样没有从震撼中彻底平静下来。 “夫君……” 听到朱琏的声音,郑庆云的反应比赵桓还快,赶紧松开胳膊,退到一旁,满脸羞红道:“请姐姐莫要怪罪。” 毕竟朱琏才是正房夫人,郑庆云竟然率先与迎接王爷回府,这已经是越界。 若是换成小肚鸡肠的夫人,只怕是以后有郑庆云好果子吃。 幸好朱琏大气,不在乎这些琐碎小事。 朱琏轻轻一点头,示意郑庆云不必紧张,她并不在意,然后迈步走到赵桓身旁。 本以为会是甜言蜜语,结果却出乎赵桓的预料。 朱琏小声威胁道:“王爷虽立下奇功,但擅自离城,以身涉险,别以为本宫都忘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休要登本宫的门!” 啥玩意儿?! 本王立下这么大的功,不奖励也就罢了,竟然还惨遭重罚?! 赵桓顿时委屈不已:“爱妃的惩罚太重了,请高抬贵手,本王以后改还不行?” 朱琏娇哼一声:“改完再犯,那改不改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看在你给本宫挣来国夫人的爵位,以后来本宫的居处,就不必经过小夏通报了。” 这还差不多! 第348章 当王爷的好处 虽说朱琏的门进不去了,但咱不是还有郑庆云吗? 不过转念一想,赵桓还是决定再忍一波。 大宋的女人开放,但不是放荡,况且郑庆云乃是将来的后妃,而不是小妾,因此未婚之前同房,虽说无人敢对赵桓说个不字,但终究是不合规矩。 为了避免留人口舌,更是为了不让郑庆云的人生再出现瑕疵,赵桓还是决定当特么的正人君子。 君子哪有那么好当的? 堂堂王爷,竟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跑到书房挑灯夜战,好在天气还不冷,能扛得住。 结果朱琏和郑庆云都暗暗心疼,赵桓正在规划易州重建的蓝图时,书房门被推开了,小夏和陈玉姝低着头,红着脸,一前一后来到赵桓面前。 二女羞答答的异口同声:“王妃后妃,派奴婢来侍奉王爷。” 看来当王爷的好处,还是很多的嘛,至少“那方面”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小夏和陈玉姝的长相自然没的挑剔,能够成为王府内宅侍女,又能差到哪去? 不过赵桓现在可没有雅兴,随口回了一句。 “本王去了一趟易州,有些乏了,就不必了。” 惨遭拒绝,二女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小夏吐了吐舌头,也不纠结,反正她已经是朱琏的贴身侍女,这种事情,将来躲都躲不掉,索性直接告退,回去陪朱琏了。 陈玉姝则热了一壶茶,送到赵桓面前。 见赵桓正在画着极为复杂的建筑图,陈玉姝不由一阵感叹:“王爷是在准备重建易州府?” “估计又要花不少银子?” 赵桓嘴里咬着笔尖,歪着头思索着以前在网上看过的要塞图,同时心不在焉的回答:“打仗就得花钱,这才是开始而已。” “重建易州府,筹备战争物资,补充兵源,新兵训练,军饷开支,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偏偏我那个坑儿老爹,一文钱都不给我拨,还说什么,养不起军队就别养,继续在城里当逍遥王爷。” “我可去他大……” 不等赵桓把最后一个“爷”字骂出口,陈玉姝已经吓得赶紧捂住赵桓的嘴,意识到越界,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王爷还是如此的口无遮拦,幸亏这里没有外人,若是这话被传扬出去,那还了得?” 看着陈玉姝的聪慧模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 “怕什么?当着陛下的面,本王也敢这么说。” “什么恃才傲物,功高盖主,本王靠的就是功高盖主站稳脚跟。”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在陛下和朝臣的心里,本王现在大抵相当于董卓。” “董卓你知道?” 陈玉姝笑着摇了摇头:“董卓是什么人?肯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由于《三国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脍炙人口的三国时期书籍,因此这种历史名人,对于百姓而言,还是极为陌生的。 大宋重文轻武,只是现定于士绅贵族阶级而已,无论哪个时代,知识都是与普通老百姓绝缘的。 若是不玩了命的干活,讨生计,别说荡漾在书本的海洋里,只怕是明日就要荡漾在蛆虫的海洋里了。 “董卓其人,算不上英雄,但绝对是枭雄。” “你只需要记住此人,很能打就行了。”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极为鄙视董卓,但赵桓却坚定不移的认为,在武力值方面,董卓绝不输给吕布,甚至胜之。 单凭史书记载的“骁勇”和“左右开弓”两点,即可! 盛世的明君,乱世的枭雄,赵桓将董卓当成标杆,绝不是因为董卓贪财好色。 绝!对!不!是! 陈玉姝不懂那么多,她只知道接下来,王府又要花很多钱了。 “原来养一支军队需要这么多钱啊?” “光靠王府的积蓄,早晚也会坐吃山空,王爷为何不赶紧想法子赚钱呢?” 这话说到了赵桓的痛处。 他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只可惜,成也王爷,败也王爷,身份地位太高,再舔着脸去涉足商道,就未免说不过去了。 眼下能不能搞到钱,主要寄托于两个人,其一是陈钊,其二是朱琏。 陈钊的跨海贸易,虽然短时间内无法见效,可是一旦干起来,就有了稳定收入,再也不必慌了。 而朱琏则会成为王府产业的东家,包括跨海贸易,朱家赠送的产业,全部都要经她手打理。 算了,想这么多烦心事干什么? 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桓继续扑在易州府重建上,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连赵桓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醒来以后,躺在朱琏香喷喷的床上。 “啧啧,说是半个月内禁止入内,这不还是心疼本王吗?” “看来只要本王脸皮够厚,这禁令不过是形同虚设。” 就在赵桓洋洋得意之际,门外却传来朱琏的娇哼。 “臭得意什么?还不赶紧起床出去见客。” 赵桓翻了个身,一脸不耐烦:“大早上的,见的哪门子客?谁啊,这么不开眼扰人清梦,小心折寿。” 此言一出,赵桓算是捅了篓子。 朱琏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把门一关,就要动手收拾赵桓。 “谁这么不开眼?我爹!” “你刚从易州回来,立下奇功,除了我爹,谁会赶早来给你祝贺?” 我勒个去,原来是老丈人。 面对朱琏准备直接“刀了”他的眼神,赵桓哪还敢有半点牢骚,赶紧起床更衣洗漱,屁颠屁颠的跑到前堂。 说好了是岳父老泰山一人,结果好家伙,估摸着朱家一半的族人都来了,直接把前堂挤得水泄不通。 赵桓一露面,现场直接炸锅。 “王爷来了!” “哈哈哈,王爷神勇无当,简直堪比霸王在世。” “就连陛下都说,王爷有陛下之材,哲宗之勇,先祖皇帝之略,这是何等之高的评价?” “王爷绝对配得上!” “咱们朱家有王爷这个女婿,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宋第一豪族,哈哈哈。” 赵桓笑着点头回应,心里却阵阵鄙夷。 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霸王在世?这得有多膨胀,才敢跟霸王项羽相提并论? 第349章 招揽门客 朱鹏搓着手,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兴奋到了极点:“恭喜姑父,击溃常胜军,斩杀高拖山。” “侄儿对姑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请姑父无论如何,也要将侄儿留在王府,侄儿愿为王府充丁三年,只要我爹不逼着我回去继承家业,我便一阵留在王爷身边。” 家丁和家仆不同。 能够成为王府家丁的人,要么是像长福这样的心腹,要么就是沾亲带故,或是被赵桓亲自选中的人,比如岳飞和赵昆。 朱家乃是王妃的娘家,朱鹏作为嫡长孙,给王府当家丁,虽有屈才,却并无不妥。 而且现在,能够成为定王府家丁,乃是无上的荣耀。 远了不说,光看看眼巴前的这些人。 岳飞和赵昆,不仅打赢了常胜军立下大功,还全都被封官。 长福就更别说了,现在简直就是王府的大掌柜,手中权力极大。 就连那三百个粪霸,因为被赵桓看中,都成为了初战既巅峰的铁血战卒。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定王府已经是所有人默认的“潜邸”,给赵桓当家丁,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权力的中心。 这么大的诱惑,岂能不让朱鹏心动? 朱伯材自然是乐于看到朱鹏跟随赵桓左右,就连朱孝孙都选择默许,他就算再中立,也不能耽搁儿子的前程。 现场所有朱家人,汇聚于王府,除了祝贺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希望把自家孩子,塞进王府。 只要获得赵桓的青睐,将来出将入相,岂不是水到渠成? 唯独赵桓有些犹豫,他压根就没打算扩招家丁,毕竟现在的人手已经勉强够用了。 再说了…… 朱鹏这小子,除了跟陈钊学了一身拍马屁的功夫之外,还有什么优点? 赵桓横竖愣是没看出来,而且赵桓最讨厌的就是裙带关系,万一请个大爷回来,岂不是把王府的人心都搞散了? 可是感受到众人炙热的目光,尤其是朱伯材,仿佛只要赵桓拒绝,他马上就去找朱琏告状。 明着拒绝肯定不行,赵桓索性耍了个小心眼。 “易州战事初定,但易州府却因巷战毁坏严重,急需重建。” “而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至今还没有着落。” “将来与金兵作战,所需的后勤支援,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光出不进,王府实在是难以为继。” “偏偏本王又不懂商贾之道,故而希望请一些家塾教师,传授本王一些生财之道。” 朱家人又不都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赵桓这番拐弯抹角,罗里嗦的话,其实总结下来就四个字。 招揽门客。 家塾教师,说白了就是门客。 朱伯材生怕孙子的家丁之名落空,连忙插嘴询问:“这么说,王爷现在无意招募家丁,只有招揽门客之心?” 赵桓故作深沉道:“既是门客,相处起来自然也灵活。” “本王是这么打算的,只要是通过考试者,每人每月五两银子,挂定王府门客之名,无召见不得擅自靠近王府。” “若是能力出众者,可在王府暂住,随时供本王差遣。” 朱伯材听明白了,赵桓这是打算广招门客,但是门客分为两个等级。 府外门客属于临时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府内门客则相当于半个家丁,专门为赵桓提供服务。 虽然直接进入王府充丁已经不现实了,但若是能给朱鹏混个府内门客的名额,倒也不错。 朱鹏再次激动起来,只要能够进入王府,别说当门客,就算是当杂役,他都愿意。 “姑父!你每个月给门客发五两银子,这也太多了。” “换做是侄儿,就算给王爷白干,侄儿都愿意。” 本来赵桓还面带笑意,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垮下去了:“说什么呢?” “本王给你们发钱?开什么玩笑!” “听清楚了,是你们每个月给本王五两银子!” 刚才还充满期待的众人,瞬间愣住了,他们活了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过,门客给家主交钱的。 合着,给王府当门客,既要出力还要出钱,完全是自备干粮? 这要是换做其他家主,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但搁在赵桓身上,众人虽惊,却挑不出半点毛病。 “每月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六十两,就能成为王爷的人,似乎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把似乎俩字去掉!花这点小钱,就能在王府镀一层金,将来无论走到哪,都可以昂首挺胸,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呵呵呵,单凭“定王”二字,就值万金。” “咱们现在就有“定王妻家人”这个头衔,大宋那么多世家豪族,哪个看到咱们朱家人,不得先矮一头?” “只要能把定王二字,加到自己的履历头衔里,别说一年六十两,即便是六百两都不多!” “这叫履历镀金,花钱混资历,你们懂不懂?”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朱伯材突然小声冲赵桓嘀咕了两句。 “不如这样,老夫直接给王爷六百两银子,乃是其他门客的十倍,王爷直接把朱鹏收为府内门客,如何?” 赵桓根本没有料到,朱伯材这个浓眉大眼貌似忠良的家伙,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贿赂女婿,赵桓嘴里不由啧了一声。 “开绿色通道?” “不是不行,但本王也很为难,岳父老泰山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向来公私分明,决不允许任何暗箱操作……” 不等赵桓说完,朱伯材就补了一句:“三千两,一次性买断,王爷点头,朱鹏就是王府的人了,明日老夫就让人把钱送到朱门钱庄。” 赵桓义正严词道:“成交!” 妈的,朱鹏虽然一无是处,但架不住有个好爷爷,而且这爷爷还是三朝元老,忒有钱了。 朱鹏得知老爷子已经帮他内定了名额,顿时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诸位,在下现在已经是定王府内门客,莫要出去乱说,一切低调行事。” 周围的朱家人嫉妒的眼眶泛红,可惜他们却不像朱伯材这般财大气粗。 第350章 自备干粮 不过他们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搞点一手情报,至少能够赢在起跑线上。 “王爷,你说的考试究竟是什么?” “虽说挑选门客,本就该考试选拔,以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是想给王府当门客,还得自备干粮,那这考试该如何制定?” “每年六十两银子,非乡绅大户者,根本拿不出这笔钱,从一开始就把平民百姓给筛出去了。” “同时又要兼备才干,又筛出去一大批,到最后又有几个人能通过考试?” 这些赵桓当然都考虑过了,现阶段他最缺的就是钱,因此暂时还不能广罗天下贤士。 但也不能完全朝钱看齐,不然招募了一群富家子弟,仗着有赵桓撑腰,出去欺男霸女,为非作歹,那赵桓这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 门槛是高了点,但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考试分为三关,初选,笔试,面试。” “初选比的是德,只要是做过善事,并且有人能够证明,便可获得初选资格,届时长福会安排人手,在汴京各地摆下十二个小亭,派人检验,凡是通过者,即可来城里,参加笔试。” “笔试,测的自然是才能,注意了,是才能,而非文采。” “凡是通过笔试者,便获得府外门客的资格,然后统一进行面试。” “由本王亲自主持面试,只要面试通过,即可成为府内门客。” “期限为一个月,过时不候。” 得知考试内容,朱家人顿时激动起来,他们虽然参与过党争,但是私下里对待百姓还是很好地,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显恭皇后的名声。 在他们看来,朱家子弟直接参加笔试即可,而且有很大一部分会成为府外门客。 赵桓招揽门客的消息,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本来汴京百姓就因为易州一战,人人热血沸腾,此时得知定王府要招揽门客,自然是激动无比。 由于期限只有一个月,参加选拔者,注定只有汴京和周边地区。 可即便如此,前往汴京应试者,仍旧是络绎不绝。 已经开业的红燕馆,平日里客人就不少,如今借着招揽门客,更是火爆异常。 无数聚集于红燕馆的富家子弟,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豪言壮志。 “若是王府招家丁,我还得考虑考虑,毕竟家丁太受约束,本公子富贵惯了,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 “当门客就好多了,既能进入王府,平日里又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哈哈哈,王爷在易州之壮举,简直绝了,堪比文武双曲星下凡转世,将来必定能够继承大统,若是能够成为王爷的门客,便等同于是潜邸门客!” “说的没错,一个月才上交五两银子,就大概率能得到潜邸门客的头衔,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都别高兴太早,能不能成为王府门客,还得先通过考试才能下定论。” “本人向来乐善好施,初选早就过了,就看接下来的笔试和面试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通过笔试就万事大吉。” “也不知道笔试会考些什么,王爷好像说过,不考文采,除了文采,能有什么值得考?” “该不会是……商贾之道,排兵布阵,技巧工艺,奇门遁甲之类的?” “还真说不定!王爷虽然才高八斗,文采冠绝,甚至连陛下都曾在书画方面输给王爷,可是王爷似乎不怎么待见文人。” 站在二楼的李师师,看着正在激烈讨论的人群,不由温婉一笑。 李玉兰和小燕儿,一左一右的站在李师师身边,同样面带笑意。 相较于李师师和李玉兰的从容自若,小燕儿则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她双手环胸,靠在栏杆上,嬉笑着嘲讽起来:“都说色户卑贱,要我说,这群富家公子哥也高贵不到哪去。” “天底下哪有门客给家主钱的?花钱给人家干活?还这么上杆子?真是贱骨头。” 李玉兰摇了摇头,无奈笑道:“让你多积累些学识眼界,你却整天研究怎么勾男人,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莫说五两,即便是五十两,一年也才六百两,愿意自备干粮者,也大有人在。” “原因无他,单凭定王二字,足矣。” 小燕儿虽然鄙视这些应试者,但提到赵桓,脑袋便支棱了起来,毕竟她可是教坊司的人,更是赵桓亲自插在这的小管事,心气自然高。 “那是,我们家王爷,光靠一个名字,都足够威震天下了。” 李玉兰眉头轻佻:“王爷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真不要脸!” 小燕儿切了一声,用同样鄙夷的目光回敬:“你也好不到哪去,昨夜做春梦,还直呼王爷追奴婢呀,以为我没听见吗?” “整日故作清高,实则骨子里也是个浪货。” 李玉兰哪里知道自己竟然会说梦话,顿时羞的满脸通红,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你说谁是浪货?” “信不信我撕烂了你!” 小燕儿自然不甘示弱:“说的就是你,少吓唬我,姑奶奶可不是吓大的。” 见李玉兰和小燕儿又吵起来了,李师师也不管,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文社开业有一段时间了,可曾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 李玉兰白了小燕儿一眼,懒得理会她,转身看向李师师。 “回姐姐的话,无外乎是一些调兵遣将的消息,而且与王爷皆是无关。” “硬要说有什么关联的话,之前来红燕馆闹事的李纲,最近似乎被调到殿前司去了,而且与殿前司的几位高官,颇为不睦。” 李师师自然知道李纲和赵桓的关系,不用想也知道,李纲肯定是去夺权了。 “有没有关于太原府的消息?” “王爷似乎对太原府很感兴趣,尤其是李禀。” 李玉兰若有所思:“倒是没有,自从蔡京死后,太原府那边就没什么动静了。” “而且太原府事关重大,陛下不可能让王爷与李禀有任何接触。” 闻言,李师师嘴角上扬,轻笑道:“王爷能不能与李禀接触,自然是要看咱们的本事了。” 第351章 门客笔试 与此同时,赵妙清正坐在寒香阁的院子里晒太阳。 伺候在旁的女官,心里尽是不可思议。 就在不久之前,赵妙清还朝不保夕,听说宗正寺都已经开始筹备后事了,结果经过赵桓的诊治后,竟然枯木逢春,转眼就恢复了大半。 “帝姬,您在这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却始终一言不发,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女官的声音将赵妙清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窘迫道:“不知大哥为何再不来看我了?” 原来是想大哥了。 女官当即笑着解释起来:“王爷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尤其是这些时日正在招募门客,一时难以抽身,兴许等忙完这一阵就来了。” “帝姬不必担心,当初王爷知道你在寒香阁,想都没想就过来探望你。” “大家都能看出来,王爷与帝姬的兄妹情谊,绝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丝毫减少。” 虽然只是一番宽慰人心的话,但赵妙清依旧很高兴。 她心心念念的大哥,终于再一次出现在身边。 但是高兴之余,又流露出些许难过,毕竟从女官口中,赵妙清已经得知,郓王和肃王因为得罪大哥,已经遭到了严惩。 就连母妃都受到牵连,在后宫的地位与日剧下。 “两位兄长与大哥究竟有什么矛盾?为何会闹到这幅田地?” 女官不便对王爷之间的恩怨说三道四,便换了个说法:“无论他们有什么恩怨,只要有帝姬在中间调和,肯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赵妙清无奈苦笑一声:“这些话,是母妃让你跟我说的?” 被赵妙清当面戳穿,女官虽有些窘迫,但却并未否认。 “王贵妃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王爷能够原谅朱凤英,乃是看在朱琏的面子上。” “可是又有谁,能够让王爷放过郓肃两位王爷呢?”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帝姬了。” 赵妙清没有言语,毕竟她根本就没有料到,昔日的懦弱大哥,如今竟然会变得这么强悍,只要一想起,这段时间,大哥创下的种种壮举,赵妙清就兴奋的睡不着觉。 她现在最希望的便是再见大哥一面。 只可惜,在病情完全治愈之前,她还不能离开寒香阁。 “大哥招募门客,现场肯定很热闹?” “如果我也能去看热闹就好了……” 就在这时,招募门客的笔试已经开始,赵桓已经命人将考题,贴在了王府大门外。 无数应试者,聚集在考题前,摇头晃脑,绝大多数人都对考题一头雾水。 “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三五七七……我怎么越读越糊涂?” “王爷怎么不考吟诗作对?这么多数字,简直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 现场一大半文人,看考题的眼神尽是迷茫。 而精通算术的应试者,则背着手,昂着头,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对,但凡是遇到点算术题,便一头雾水,这便是我大宋的文人?” “哈哈哈,大宋文人只知道吟诗作对,简直是丢尽了文人的颜面。” “就是,连算术题都读不明白,也敢自诩文人?” 面对嘲笑,那些只精通吟诗作对的应试者,瞬间面红耳赤,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便当场辩驳起来。 “你们懂,那你们说,这题目是什么意思?” 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衫的公子哥,笑的更厉害了:“看来诸位公子,不仅不懂算术,连官话都说不好。”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献丑,将考题翻译成白话。” “考题为算术题。” “有一堆物品,三个三个数剩两个,五个五个数剩三个,七个七个数剩两个,求这堆物品的数量?” “懂了吗?哈哈哈,瞧你们那德行也知道不懂。” 尽管绿衣公子已经帮忙翻译成白话了,可是众公子哥反倒听得更加迷糊。 他们中有一半都是士绅子弟,家中产业自有族人打理,一心只想扑到仕途上,因此压根就没打算学什么算术。 如今面对赵桓给出的算术题,他们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自然毫无头绪。 一个姓刘的胖子,满脸堆笑的凑到绿衣公子身边。 “兄弟,既然你这么懂算术,不如告知我答案如何?我有重礼相送。” 听到这话,绿衣公子脑袋更是快要昂到天上去了:“我自然知道答案,但也未必会告诉你。” “王爷若是知道有人作弊,把我牵扯进去,岂不是当门客不成,反倒要挨一顿毒打?” “再说了,什么重礼不重礼的,咱家有钱,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说完,绿衣公子便扬长而去,在场懂算术的公子,也纷纷勾肩搭背,得意洋洋的离去做题。 只剩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文人。 由于这道题并不难,短短半个时辰,就足有上千张答卷,从而各渠道汇入王府。 赵桓也懒得看过程,只需要查看一番答案,确定无误就算是通过了。 毕竟只要是懂算术的人,大把时间都花在做学识上,根本就没时间跑出去欺男霸女。 小小一道数学题,直接把所有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全部筛除。 通过笔试者,足有三百多人。 长福看着厚厚一沓答卷,不由露出难色。 “王爷,这也太多了?若是挨着面试,您岂不是啥也不用干了?” 赵桓自然早有韬略,云淡风轻道:“凡是通过笔试者,都已经算是府外门客了,不过想要获得面试资格,就必须附加一题。” “不过先把上一题的解法公布出去,免得有人不服气。” “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支,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使得知。” 长福作为管家和大掌柜,自然是懂算术的,听到赵桓将解法归纳成歌诀,不由眼睛冒光的。 “不愧是王爷,好生精妙!” 赵桓压了压手,表示基操勿六,若是连这点小题都搞不定,那三年大学时光就真学到了狗肚子里。 第352章 天关星客 随着长福把布告再次贴出去,聚集在周围的应试者立刻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好一首简洁易懂的算术歌诀,王爷终究是王爷啊!” “哈哈哈,我谁都不服,唯独佩服王爷。” “恭喜诸位,现在都已经是府外门客了。” “同喜同喜,以后我等依附在王府大树之下,就算是同门好友了,可要互相帮扶啊。” “说的没错,咱们现在都是自己人了。” 一众通过笔试的应试者,聚集在一起,已经形成了小圈子,而周围落选的文人,也只能干瞪眼,眼神尽是羡慕嫉妒恨。 就在这时,长福再次贴出一张布告。 “想要获得面试机会,就要再答对一张附加题?” “题目是什么?” “天关星客之因。” “哈?!” “什么是天关星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能够通过算术笔试的应试者,已经是文人中的翘楚了,但是赵桓的一个“天关星客”还是难倒了大片才学出众的门客。 只有极少量的门客,看到题目后,瞬间露出了喜悦之色。 “我明白了!只有奇才,方可进入王府!” “除了文学之外,还要精通算术和天文,这入选难度,简直比朝廷纳贤还要难上数倍。” 这回轮到府外门客满脸懵逼了,若只是考算术,他们都有自信获得面试资格。 结果…… 赵桓直接甩出来一道天文题,这尼玛的跨度也太大了,怎么答?! 半个时辰后,长福再一次把答卷送到赵桓面前,却只有寥寥二十张。 连长福都对此题极为感兴趣,毕竟他只懂算数,对天文则一窍不通。 “天关星客,伏观客星出现,其星上微有光彩,黄色。”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赵桓将审完的答卷,全部塞回长福手里,云淡风轻的一笑:“就是有人发现,天上出现一颗黄色的星星,闪现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将其称之为客星。” “所谓客星,就是来做客,不长留。” 别说长福,就连闻讯赶来凑热闹的陈钊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桓。 “王爷还懂天文星象?!” 赵桓却耸了耸肩:“很难吗?” 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再一次令众人瞠目结舌。 陈钊连忙追问:“这二十个人,答得都大同小异,究竟有没有通过的?”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一个答对的都没有。” “他们虽然对天文有过研究,但却不深,本王问的是成因,他们只是回答了观测而已,属于答非所问。” 此言一出,长福不由满脸苦笑:“这么说起来,岂不是没人有资格成为府内门客?” 赵桓却笑了笑:“虽然都没答对,但也算是通过了,毕竟此题太过为难他们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天文学非常发达,但也只是相对的发达而已。 对天文星象有着详细的记载,不代表能够明白成因,至少要等到以后发明了天文望远镜再说。 所谓的“天关星客”其实就是“超新星大爆炸”。 他们能知道有这回事,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以说这二十个门客,都已经是绝顶人才。 赵桓招募府内门客,其实有私心。 如今赵桓身边,严重缺乏顶尖的实干型人才。 陈钊和王大全以及长福,都属于管理型人才,而岳飞和赵昆则属于军事人才。 可以说,赵桓的人才储备缺口,依旧很大,正好可以借助此次招募门客,填补空白。 这二十个顶尖门客,既然精通算术和天文,说明他们都是“研究型人才”。 比如天文星象,可以反哺跨海贸易,甚至行军打仗。 而精于算术,则可依靠统计大数据,计算出商业行为的最优途径。 建立“天机阁”的念头,已经深深的扎根于赵桓的脑海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这二十个门客,将会成为天机阁的基础班底,在不就得将来,发光发热。 但是眼下,赵桓还需要亲自对这二十个门客进行面试。 面试地点选择在红燕馆,也能顺便给红燕馆的文社进行一次宣传。 红燕馆的大堂被完全清理干净,摆下了二十一个方桌。 只要是通过了笔试的门客,都有资格参加,以至于整个红燕馆被各地赶来的门客,挤得水泄不通。 “王爷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下去,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大门方向。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身穿白色常服的赵桓,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片刻寂静过后,现场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是王爷!真的是王爷!” “终于见到本尊了,哈哈哈,就算只能当府外门客,此行也值了。” “这就是神行千里,斩杀常胜军首将的大宋定王。” 站在二楼的李师师,看着再次出现于眼前的赵桓,心头不由微微一颤,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何每次见到赵桓,心里都会产生一股异样感受。 在一众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赵桓阔步走到大堂中央,很自然的坐在上席。 紧接着一挥手,获得面试资格的二十个门客,便在赵桓面前入座。 二十人作揖行礼,异口同声道:“拜见王爷。”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无须多礼,举手投足展现出来的洒脱气质,令在场的门客更是心生崇拜。 “诸位不仅是文人,更精通算术和天文,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今天这场面试,便是对你们最后的考验,凡是能够通过者,都将成为府内门客,与本王共创伟业。” 共创伟业这四个字,对于二十门客而言,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他们本就清高,若是换做其他王爷招募门客,他们恐怕理都不理。 但是得知赵桓的种种丰功伟绩后,他们则放下傲气,慕名而来,而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白跑一趟。 光是赵桓给出的笔试两题,就足够证明赵桓的学识,绝非其他外强中干的王爷能够相比。 就连那个号称皇家状元的郓王,与赵桓相比,也顷刻间黯然失色。 第353章 门客面试 郓王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毋庸置疑,可是赵桓却才高八斗,精通算术,通晓天文,在行军打仗方面,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赵桓这种“全才”,自然能够获得众门客的仰望。 就在这时,身穿墨绿长衫的公子,主动冲赵桓行了一礼。 “笔试第一题,王爷给出的歌诀,令属下叹服。” “但是第二题,天关星客,王爷却并未给出直接答案,不知可否借此地,请王爷解惑一二?” 绿衣公子心里其实很清楚,他的答卷,只不过是回答了观测结果,却并未回答成因,自然是有些答非所问的嫌疑。 赵桓却给了他面试的资格,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其余所有人都答错了。 现场的另外十九个门客,也瞬间坐直了身体,满脸期待的看着赵桓。 赵桓本不打算深究此题,毕竟初衷只是考他们的学识积累而已,若是非要给出个前因后果,别说他们,就连赵桓都做不到。 毕竟天文学是一个宏大的课题,赵桓又不是专业的天文学家,贸然谈论,只怕是有误人子弟的嫌疑。 不过见门客如此期待,赵桓又不愿意泼他们冷水,索性浅尝即止。 “天关星客,既是客星一闪即逝,那么不难猜想,乃是星陨所致。” “之所以以前从未观测到这颗星辰,乃是因它距离我等生活的土地太过遥远。” “星陨所绽放出来的璀璨光辉,经过几万甚是几十万年,才终于照耀在大地上,故而只能观察一瞬间的灿烂。” “星陨之璀璨,穿过宇宙无垠黑暗,横跨万年,只为在世人面前展现出一瞬间的光辉。” “既悲凉,又浪漫。” 听到赵桓的解释,整个红燕馆为之一静。 任谁也没有想到,赵桓竟然把天关星客,描述的这么美丽,而且还顺带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在场的门客和歌姬,对于天文学一无所知,只能听个热闹。 而二十门客,却是听得热血沸腾。 他们双目绽放出明亮光辉,显得极为兴奋。 尤其是绿衣公子,紧紧攥着拳头,看赵桓的眼神已经尽是崇拜。 “《皇帝掌握占》载,客星不犯毕,明盛者,主国有大贤。” “《赵清献公集》载,妖星遂见,仅及周稔,至今光辉未退。” “诸多记载,都只是观察到了客星出天关,却从未有人能够说清其中缘由。” “王爷竟对天文星象钻研如此之深,星陨之光辉,穿过万年无垠,落入我等眼眸,何其壮哉?又何其绝美?!” “王爷之学识,之眼界,之才能,令属下叹服。” 赵桓的一番话,对于不懂天文的人来说,自然是犹如天书一般。 因此他们根本不明白,这番话对于二十门客而言,意味着什么。 仅凭赵桓的解释,就可以青史留名! 面试还没有开始,二十门客已经对着赵桓行礼,毕恭毕敬的异口同声:“王爷之才,我等叹服。” 二楼的李师师,见到这一幕,看赵桓的眼神更是微微变化。 迄今为止,赵桓在文采,政治和军事方面展现出来的才能,已经力压整个赵氏皇族。 而现在,就连算术和天文,等只有鲜少官员涉猎的知识面,赵桓都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学识。 现场不断回荡着歌姬和门客的窃窃私语。 “王爷懂的也太多了?” “废话,这可是王爷!” “经由王爷这么一说,连我这个门外汉都明白了,什么是天关星客。” “万年一瞬的璀璨,虽然壮丽,可是王爷的解释,才更令人叹服。” “不过话说回来,前人只是观察到了天关星客,为何王爷却能弄清缘由?” 这个疑问,自然是所有人的疑惑。 绿衣公子也恰巧问出了这个问题:“属下斗胆一问,王爷是如何研究出天关星客的成因?” “既然是万年无垠之遥,以肉眼自然难见星陨之壮丽,难道王爷只根据横跨万年的光辉,就能判断成因?” 这就是说多错多! 说得越多,要解释的也就越多。 赵桓为了尽快结束这个华丽却又没什么太大意义的话题,便直接给出一个结论。 “本王自然是亲眼所见星陨之壮丽!” “不过这需要天文望远镜,此物制法极为困难,本王耗尽十年时间,才制作出一座,却也意外损毁。” 天文望远镜?! 这个时代虽然能够造出极其复杂的“水运仪象台”,用来辅助观测星象,但是对于“望远镜”却一无所知。 毕竟世界第一个望远镜的发明,还要等四百年。 不过亦无妨! 毕竟赵桓提起了天文望远镜,那么一定会制造,绿衣公子看赵桓的眼神无比炙热。 “纵使属下无缘成为府内门客,也愿意穷其一生,为王爷重建天文望远镜,以亲眼观测星陨之波澜壮阔。” 赵桓笑着点头,心里却暗暗骂街。 妈的,这饼画的有点大。 别说天文望远镜,就连普通望远镜都搞不出来! 光是最简单的镜片,就能把赵桓难死。 赵桓不敢再继续探讨下去,连忙岔开话题:“天文望远镜非一朝一夕所能建造,眼下还是先面试。” 众门客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的问道:“燕云十六州,至今未能尽数回到汉地,不知诸位可有办法,恢复我汉地版图?” 这个话题,永远都是大宋人才最关心的事情。 毕竟燕云十六州,一直是汉人心里的痛。 二十门客早已经在心里,将此事推演了无数遍,纷纷回应。 一个身穿浅绿色衣裳的公子,直接站起身,扶着袖子,自信非凡道:“金人兵强,我大宋兵力也不弱,武力夺回,虽然风险大,却是最快的方式。” “我宋之所以屡屡兵败,问题并非出在将士身上,而是统兵之人意志不坚。” “回溯以往战争,我军有数次机会可制胜,皆因指挥不当,导致兵败。” “易州府巷战,化腐朽为神奇,若有王爷督战指挥,必能拿回故土!” 第354章 天机阁 这个回答,瞬间赢得满堂喝彩。 能够站在红燕馆的门客,又有哪个是庸才?他们自然明白,大宋屡屡兵败,问题出现上面,而非下面。 要知道,大宋的重甲战卒,甚至能跟敌人的重骑兵硬碰硬而不落下风。 若是有一个合格的指挥统帅,必定能够将大宋的兵力完全发挥出来。 不等赵桓开口,又有一个白衣公子站了起来。 “武力争夺只是其一。” “只要动兵,就必然有胜负,我大宋积弱,已经无法再承担几次败仗了。” “依我之见,大宋的问题,是内大于外。” “我大宋的财力,蔑视于天下,为何不能将钱财用于实处,反哺国力?还不是因为奸臣佞党太多,将大宋的财力尽数吸走,中饱私囊?” “乱世用重典,需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肃清运动,诛尽天下佞臣!” 起初众人还以为,整个白衣公子是个温和派,内政治理大于厉兵秣马,结果却恰恰相反。 这个斯斯文文的家伙,比绝大多数鹰派还狠。 只怕是蔡京之流听到这话,都要吓得睡不着觉了。 就在这时,绿衣公子也一甩长袖:“依我看,不过是顺逆之相罢了。” “正所谓顺中有逆,逆中有顺。” “观之先秦,因地处蛮荒,处处逆境,反倒兵强马壮,不断积蓄国力,一出阴山便横扫六合,这便是逆中有顺。” “反观大宋,承平百年至今,繁重昌盛,处处都是顺,而顺则必生逆。” “人人只知贪图享乐,早已失去了血性,一遇强敌,便手足无措。” “如今再处逆境,如何逆中取顺,既决定大宋之生死。” 其余门客也踊跃发言,几乎把大宋所有的顽症,全部给点了出来。 再加上他们都是赵桓的门客,压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就算现场有蔡系党羽的眼线,迫于赵桓的威严,也不敢放半个屁。 而所有人的言论,可用一个词来总结,便是乱世用重典!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现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本王以为,想要力挽狂澜,第一步便是,废黜言官无罪的宗法。” 众人知道赵桓向来口无遮拦,却没想到赵桓一开口就要废祖制。 门客之狂,与赵桓之凶相比,反倒相形见绌。 绿衣公子眉头紧锁:“王爷要废祖制,得罪的不仅是满朝文武,更是天下文人,毕竟言官无罪,对于所有文人而言,都是利好。” 赵桓按着膝盖,缓缓站起身,用力舒展了一下筋骨。 貌似洒脱,实则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红燕馆。 “所谓言官无罪,则意味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可以肆无忌惮的充斥朝堂。” “其中不乏愚笨奸佞之言。” “本王质问诸位一句,若天下百姓,皆可参与朝政,我大宋可否富强?” 二十门客异口同声:“若如此,大宋必亡。” 赵桓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百姓忙于生计,根本无暇分心研习政治军事,故而无法胜任治国。” “同理,若官员只知道争权夺势,对治国行军一窍不通,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大宋处于威望之际,已经承受不了言官无罪所营造出来的虚假盛世,唯有精英治国,强人治国,方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观天下诸国,哪个王朝之兴盛,不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强人?” “又有哪个国家的衰败,不是因为出现了昏庸之辈?” “想要靠强人自己浮出水面,所要克服的阻力何其之大?更非一朝一夕。” “唯有废黜言官无罪,封住那群奸臣佞党的嘴,方可让强人崭露头角。” “此举虽然也有弊端,奸臣佞党会以此党同伐异,但眼下除了刮骨疗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待到国家安定,再恢复言官无罪的礼法,亦无妨。” 朝令夕改虽然令人唾弃,但大宋自有国情在,连公主都可以随便改成帝姬,又能随便再恢复回去,那么更改宗法,又有何妨? 二十门客纷纷吸气,他们看赵桓的眼神,并没有因为“废黜言官无罪”而有丝毫暗淡,相反更加明亮了。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要救国救难,绝非说说而已。 “我等愿誓死追随王爷!” 二十门客发出气势十足的喊声。 这场面试,令赵桓非常满意,他有意将这二十门客尽数收入麾下,当即道:“本王将建立天机阁,为本王出谋划策。” “诸位府内门客,都将成为天机阁的一员。” “天文星象,算术物理,诗词歌赋,行军打仗,无所不纳。” “本王有意,不知诸位如何?” 二十门客全员通过,已然成为府内门客,更是潜邸门客! 这已经是无上荣誉,而现在,赵桓所要建立的天机阁,更是令众门客热血沸腾。 说白了,这天机阁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内廷,翰林院和国子监”的集合体。 外加工部和兵部的功能。 赵桓打算将手里所有的力量,浓缩进天机阁里,这二十门客,自然会成为赵桓的左膀右臂。 绿衣公子眼睛明亮,兴奋道:“属下愿为王爷,更愿为天机阁,肝脑涂地。” 其余门客也纷纷斗志高昂的表态:“王爷乃我大宋之救星,我等皆化作王爷脚下基石。” “一腔抱负,有处施展,实乃大幸!” 这场面试已经圆满成功,赵桓心情也大好,当即无比豪气的一挥长袖。 “二十门客,将作为天机阁的核心骨干,为本王分忧解难。” “本王不随意干预你们,府外门客上缴的银子,全部充当天机阁的运营资金。” “除此之外,凡天机阁所需,本王无所不包。” “本王眼下便要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便是重建易州府,将其打造成北陲第一要塞。” 以绿衣公子为首的门客,纷纷行礼,斗志高昂道:“请王爷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虽然天色已黑,但赵桓还是立刻让长福去置办宅院,为天机阁提供场地。 第355章 二十门客 由于面试并非封闭进行,当天夜里,红燕馆发生的一切,就事无巨细的传到了赵佶的耳中。 虽然对于赵桓如此高调的招募门客,赵佶心生厌烦,但是对于“废黜祖制”一事,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甚至…… 赵桓这番话,完全说进了赵佶的心坎里。 若是能把“言官无罪”这条该死的宗法废了,赵佶手中的皇权,自然会再上一个台阶。 在赵佶的默许之下,短短数日之间,天机阁就被建立了起来。 为了方便,赵桓花了大价钱,将王府隔壁的宅院给租了下来。 以绿衣公子周博宇为首的二十门客,经过简单准备,并且寄回家书,告知家里,自己短期内不会回去,需要留在汴京辅佐定王后,便紧张的投入到了易州府重建的繁重工作之中。 赵桓把已经规划好的建筑图,交给天机阁,而接下来统筹物资,劳工雇佣等等一系列繁杂的准备工作,自然就由天机阁负责。 天机阁内忙得焦头烂额,赵桓则坐在王府前堂,翘着二郎腿,嚼着葡萄,那叫一个逍遥惬意。 起初陈钊和朱鹏还有些妒忌,觉得赵桓过分器重那二十门客了。 结果发现赵桓直接当起甩手掌柜,二人又庆幸无比。 幸亏有这二十门客,否则重建易州府的繁重任务,就该落在他们俩的头上了。 陈钊一如既往的发挥溜须拍马的品格:“王爷简直神了,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招揽了大批人才。” “这二十门客都是实干之士,小到诗词歌赋,大到治国理政,就没有他们不懂的。” “可以说,此二十人的价值,胜过千军万马。” “王爷真是捡到宝了。” 赵桓很不喜欢“捡”这个字眼,若是宝贝这么好捡,你们怎么不捡一个看看? 赵桓之所以能够做到一呼百应,广纳贤士,还不是因为之前苦哈哈的积累? 不过有一句话,陈钊却没有说错。 这二十门客若是运用得当,确实堪比千军万马。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还在于,有了“的劳动力”,赵桓就可以安心当他的甩手掌柜了。 “陈钊,你小子别光顾着拍马屁,跨海贸易搞得怎么样了?” “现在易州府最缺的就是一个字,钱!” “本王估计,至少需要几十万两银子,才能把这个巨大的窟窿给填上。”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陈钊,一提到钱,瞬间蔫了下去。 “绝不是属下故意推脱,而是跨海贸易前期准备实在是太耗时间了。” “所说已经决定租用远洋海船,可是租的终究是比不上自己的,所以开工建造依旧不可马虎。” “如此双船并进,这钱可是花海了。” “而且就算是船和货物准备好了,这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赵桓算是听明白了,现在压根就别指望跨海贸易能够赚到钱。 而且就连朱门钱庄,都被跨海贸易给绑住了,根本不敢再额外从里面拿钱。 朱家产业又是个细水长流的行当,根本无法在短期内获得大量资金。 就连易州方面的税收都不能指望,毕竟上任知州已经收过税了,若是赵桓再动手,岂不是成了揭地皮?非把当地百姓逼死不可。 一旁的朱鹏,自然知道赵桓的为难之处,连忙献策。 “姑父!要不然我回家再要点钱?” “多了不敢说,一万两万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赵桓感动的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朱家虽然是妻族,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赵桓就算是再心系天下,也不可能用自己的钱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赵桓直接挥手拒绝了朱鹏的好意:“就算是把整个朱家都卖了也不够。” “行军打仗是整个大宋的事,个人就算再有钱,放在国家层面上,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几十万两银子的缺口,足够把王府和朱家全部榨干。” “究根结底,想要度过燃眉之急,就必须先想办法,把陛下手里的岁币给抠出来!” 至今为止,赵桓都没有忘记那九十二万贯岁币。 留在陛下手里,早晚是肥了奸臣佞党,还不如拿出来加强国防。 但是赵佶把这笔钱捂得实在是太严实了,任凭赵桓磨破嘴皮子,他都不肯贡献出来一文。 可见,赵佶赎买九州的心还没有死透。 这也意味着,赵佶的意志其实并不坚定,一旦将来战事受阻,只怕是赵佶转眼就会抛弃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继续采取他的绥靖政策。 就在这时,周博宇前来汇报工作进度,恰巧听见了赵桓和陈钊的对话。 “属下这倒是有一策。” 赵桓眼睛一亮:“哦?说来听听。” 周博宇当即放下手里的文书,丝毫不怯场的款款道来:“陛下不肯给钱,说白了还是因为不够重视易州。” “在陛下看来,反正易州也挡不住金兵,倒不如直接提升汴京的防卫力量。” “但想要改变陛下的想法,又难如登天。” “那就不如干脆另辟蹊径。” “属下可亲自奔赴一趟太原府,佯装要与太原府进行军事协同,陛下必定会有所紧张。” “毕竟太原府的军事地位,绝非易州府能够相比。” “只要陛下不愿王爷与太原府有任何联系,那么主动权就到了王爷手里,随意王爷开价。” 听到周博宇这番话,赵桓瞬间茅塞顿开。 好一招无中生有! 谁说掌握谈判资本,必须手里有牌?没牌可以创造牌! “你这番话倒是给本王提了醒。” “若是派你去,恐怕说服性不强,倒不如本王亲自去一趟太原府。” 此言一出,陈钊顿时紧张起来。 “王爷三思!” “蔡系党羽狼子野心,一旦知道王爷出城,必定会暗中痛下杀手。” “就算是带着精兵强将,王爷的安危也无法保证。” 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只要你们不说,谁知道本王出城了?” 意识到赵桓又要故技重施,陈钊顿时满脸紧张。 偏偏这个时候,一声娇喝传来。 “你若敢出城,本宫便跟你翻脸!” 第356章 臭脾气 朱琏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赵桓虽然表面镇定自若,王爷之威严不打折扣,心里却慌得不行,毕竟自己的这个大老婆,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陈钊和朱鹏一看情况不对,就准备脚底抹油,压根就没有半点忠心护主的勇气。 结果二人刚扭过头,朱琏那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站住!” 二人犹如被点了穴一般,立刻僵在了原地。 朱琏绝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当着其他人的面呵斥赵桓,但是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朱琏就是要反着来,以宣誓阻止赵桓离京的决心。 被朱琏的冰冷眼神盯住,陈钊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低头行礼。 “属下不知王妃在此,冲撞了王妃,还请赎罪。” 朱琏无视陈钊的示弱,迈步走到他身边,绕着转了一圈,凌厉的目光犹如母老虎审视猎物一般。 “你若是在府外,本宫自然管不了你,但是只要进了王府的大门,本宫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王爷前往易州府所需的甲胄,都是你暗中筹备的,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一清二楚。” “明知王爷要去冒险,却知情不报,我看你分明是想让本宫变成寡妇!” 面对朱琏展现出来的恐怖压迫感,陈钊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他心里阵阵哀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赵桓和朱琏这对夫妇,简直一个比一个凶狠暴戾。 为了避免被朱琏直接埋进后花园当肥料,陈钊哭丧着脸看向赵桓。 “求王爷三思,太原府距离汴京有千里之遥,谁也不能保证中间不会出岔子。” “王爷的安危,不仅关乎着王府的兴盛,更关系着易州府军民的生死。” “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陈钊一边哀求,一边不断冲赵桓使眼色,希望赵桓见好就收,若是激怒了王妃,或许不会对赵桓怎么样,但是赵桓身边的人可就惨了。 况且前往太原府,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蔡系党羽又不是傻子,必定是吃一堑长一智,层层设防,这一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汴京,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连朱鹏都赶紧劝阻:“姑父难道真安心把姑姑和郑小姐留在汴京?” “虽说现在姑父的实力与日俱增,可是放眼整个汴京,唯一能够镇住蔡系党羽的人,也就只有姑父一人而已。”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姑父,您可不能走啊。” 陈钊和朱鹏不遗余力的劝阻赵桓,不仅仅只是迫于朱琏的压力,更是打心眼里觉得前往太原府过于危险。 赵桓没有辩驳,因为不用想也知道,整个定王府连带着朱家,绝不会有一个人支持赵桓的决定。 而就在赵桓“孤立无援”之际,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博宇双目如焗,嗓音更是铿锵有力,根本就没有因为朱琏的尊贵身份,而有丝毫胆怯。 “属下以为,王爷不仅要去太原府,而且必须立刻动身。” “易州之战刚结束,金兵必定蠢蠢欲动,留给易州府重建的时间本就不多,岂能在此拖拖拉拉?” “若是因小失大,耽搁了战事甚至国运,诸位岂能担待得起?” 朱琏自然知道,眼前身穿墨绿长衫的男子,乃是赵桓刚刚招募的府内门客。 而且还创建了什么天机阁。 但她却没有料到,此人竟然敢于当众驳斥她。 不等朱琏开口,朱鹏先不干了,他直接抬手指向周博宇,厉声呵斥:“放肆!” “你才刚进王府,就敢顶撞王妃?好没规矩!” “去太原府一事,本就是你的提议,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你该不会是蔡京派来的奸细?” 听到这话,赵桓脸色一沉,不过却并未出言呵斥,而是看向周博宇,期待着周博宇如何应付朱鹏这个沾亲带故的族人。 周博宇接下来的话,顿时令赵桓刮目相看。 “你只管泼脏水,我若是辩解半句,就不配辅佐于王爷。” “你与陈钊和王大全三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也就罢了,毕竟有些事,确实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出面处理。” “但是我等进入王府,乃是来干实事的,可不是来和你们进行口舌之辩。” “以后,你休要踏入天机阁半步!” 朱鹏被气得不轻,刚要回敬,却发现了朱琏的眼神暗示。 朱琏心里很清楚,像周博宇这样的实干之才,是不能怠慢的,毕竟周博宇等二十门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府的未来着想。 就在这时,周博宇又将矛头指向陈钊。 “陈兄虽然巧舌如簧,心思细腻又奸猾,但也是个有才之人,不仅通晓商贾之道,而且也颇有学识。” “你只需替王爷分忧即可,至于王爷去不去易州府,此乃大计,岂能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身为下属,最重要的便是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若连你都能左右王爷的决策,那我等二十门客,现在就退出天机阁,这意味着王爷也不过是昏庸之辈,根本不配得到我等的肝脑涂地。” 陈钊脸色涨红,几次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与朱鹏那个愣头青不同,圆滑老练的陈钊,是绝不会在赵桓的面前跟周博宇争吵。 况且周博宇说的没错,他确实有些越界了…… 无论赵桓去不去太原府,都不是他应该插嘴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听命办事。 毕竟有童贯这个前车之鉴,陈钊必须吸取教训。 周博宇怒怼完朱鹏和陈钊,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视线竟然落在了朱琏身上。 “王妃殿下爱夫心切,可以理解,但首先请王妃殿下明白,您是贤内助,而非王爷成就大事的阻力。” “面对王妃殿下,属下能够说的只有这些。” 周博宇作为实干之才,虽然直来直去,但也并非莽夫,他只是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猜哑谜上而已。 对于朱琏的提醒,点到即止。 第357章 世家子嗣 朱琏眉目微颦,虽然有些不悦,却并没有怪罪周博宇。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周博宇这番话,对于朱琏而言,无异于当头棒喝。 赵桓确实把王府的大权交给了她,但这也是基于夫妻之间的信任。 正如周博宇所言,身为妻子,最忌讳的就是成为夫君创业路上的绊脚石。 就算她的出发点是好的,爱夫心切,但也绝不能因为妇人之见,就限制束缚赵桓,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想通这些,朱琏不由摇头苦笑,心里暗暗感叹起来。 “在这方面上,庆云比本宫还要拎得清。” “那丫头,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却是大智若愚,心如明镜。” “明明刚才在门外,她也听见了王爷要去太原府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扭头就走。” “纵使再心疼,也分得清楚公与私。” 朱琏深吸了口气,非但没有动怒,反倒冲周博宇微微一点头,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周博宇的批评。 “周公子所言极是,是本宫妇人之见,险些误了王爷的大事。” “就连皇宫都分前朝和后宫,王府也该如此。” “本宫只需要管好家务事便可,若是越界,干预王爷的大事,便是不守妇道了。” 说到这,朱琏转身看向赵桓,满脸歉意的屈身行礼。 “是本宫心急了,请夫君莫要与本宫一般见识。” 赵桓高坐在家主之位,面容祥和,透着亲近与权威,微笑着点了点头。 “爱妃能够进退有序,为夫也颇为欣慰。” 殊不知,在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具之下,早就喜不自胜,周博宇等二十门客,果然是宝贝。 像他们这样专心做研究的实干之才,自然没心思理会“人情世故”那一套。 以后有了周博宇打掩护,赵桓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就在赵桓暗爽之际,周博宇突然来了一句。 “王爷为何不给王妃回礼?” 哈? 没等赵桓反应过来,周博宇的眼神已经微微一变:“王爷精通文学算术,天文军事,该不会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没有?” “我等虽然醉心于研究,但同样也自幼受儒学熏陶,对于礼义廉耻看的还是很重的。” 赵桓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周博宇这家伙……该不会是和周浦一个路数? 都是那种认理不认人的死倔驴脾气? 赵桓阵阵郁闷,迫于周博宇的压力,只好起身给朱琏回了一礼。 周博宇这才语重心长道:“王妃殿下知荣辱,懂进退,坐镇王府,实乃王府之大幸也。” “有这等贤内助,王府何愁不盛?家族何愁不睦?” “王爷虽然不拘小节,但也善于听取下属的意见,同样难得可贵。” “仅凭王爷王妃的做派,我等为王府效力,便心甘情愿。” 赵桓笑着回应,心里却暗暗骂街,这周博宇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将来若是入仕,绝对比周浦还要难搞! 不过好在赵桓压根就没有让他入仕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在天机阁当苦力! 朱鹏撇着嘴,看周博宇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小声嘀咕道:“装什么蒜!” “年级不大,倒是挺会摆谱,我们朱家可是三朝元老,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对我们朱家人指指点点。” 一旁的陈钊,连忙小声劝阻。 “他还真有底气。” “你知道他爷爷是谁吗?” 朱鹏撇着嘴,不以为然道:“谁啊?再厉害,还能有我朱家厉害?” 陈钊之所以没有反驳周博宇,就是因为他知道周博宇的家世,见朱鹏如此不屑一顾,便连忙提醒。 “他爷爷是周寿。” 周寿? 朱鹏眉头紧锁:“听都没听说过!” 陈钊耐着性子解释:“你当然没听说过,毕竟周寿只不过是秀州知录。” “但是周博宇的太爷爷,你肯定听说过,名为周敦颐。” 刚才还一脸不屑的朱鹏,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看周博宇的眼神变了又变。 “这家伙是周敦颐的重孙?难怪如此有底气。”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朱家?” 赵桓早就发现二人在窃窃私语,也不阻止。 早在面试时,赵桓就已经查过周博宇的身份了,他的太爷爷周敦颐,可是北宋五子之一! 理学思想的开山鼻祖,更是文学家和哲学家。 《周元公集》和《爱莲说》等着作,都是出自周博宇太爷爷之手。 也正因此,赵桓才能忍受周博宇的臭脾气,而且让周博宇领天机阁,也是不二之人选。 周博宇压根就没把朱鹏陈钊之流放在心上,他冲赵桓一拱手,沉声道:“言归正题!” “属下之所以说,王爷应当立刻前往太原府,自然是因为金兵不会给王爷太多喘息的时间。” “而想要掩人耳目,秘密出城,显然不现实。” “既如此,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王爷轰轰烈烈的去,堂堂正正的回,只要蔡系党羽有所顾忌,就绝不会贸然对王爷出手。” “以进为进,一进再进。” 不愧是周家人,这脑子果然活泛。 所谓的以进为进,指的是无中生有,而一进再进,通俗来说就是得寸进尺,再通俗点……蹬鼻子上脸。 元符三年,蔡京曾任端明殿学士兼任知太原府。 换言之,蔡京在太原府当过官,虽然已经相隔二十多年,就算蔡京在太原府贪赃枉法过,但证据也早已经掩埋于历史洪流之中。 不过这不要紧! 赵桓就是要以“严查蔡京”为由,前往太原府。 如此一来,若是路上赵桓出了岔子,蔡京就洗不掉“杀人灭口”的嫌疑。 只要赵桓去了太原府,就能跟李禀搭上线,商议将来共同抵御金兵。 到时候心急的人,可不只是赵佶,凡是与太原府有利益瓜葛的人,都会如坐针毡。 想让赵桓远离太原府?可以,掏钱! 九十二万惯岁币也不全要,拿出一半来增加易州府的军备预算,这不过分? 赵桓兴奋道:“周博宇,你特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第358章 高效团队 由于金人随时都可能大军压境,赵桓立刻让陈钊着手安排,前往太原府所需的车马。 至于天机阁,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辅助易州府的重建。 必须抢在金兵扣关之前,将易州府彻底要塞化。 赵桓即将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 “父亲,好消息,赵桓那厮终于要离开汴京了!” “哈哈哈,只要他敢踏出城门,我们随时都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蔡条兴冲冲模样,蔡京却面无表情。 “你现在才知道?” 面对蔡京的反问,蔡条不由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父亲大人为何愁眉不展?赵桓出城,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城里,咱们奈何不了他,可是一旦出了城,便是我们蔡家的天下。” “就算他把那三百个粪霸全都带上,也休想活着回到汴京。” 蔡京直接轻哼一声,懒得绕弯子,直接把大理寺交给他的密函,扔到蔡条面前。 蔡条展开密函,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一巴掌将密函拍在桌子上。 “这个该死的赵桓,也太无耻了!” “父亲大人任知太原府,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赵桓竟然把这种陈年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 蔡京虽然恨不得将赵桓碎尸万段,但此时心中却充满无奈。 “这厮大肆宣扬,前往太原府调查昔日腐败案,倘若路上出了岔子,本相便脱不了干系。” “以赵桓今时今日在民间的威望,天下悠悠众口,非用吐沫星子把本相淹死不可。” “暂时不要碰他,等金人大军压境,赵桓的末日也就到了。” 根据蔡京掌握的消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做最后的粮草物资筹备。 最快一个月,最慢两个月,金军就会开赴战场。 而此时,易州府一片狼藉,且不说城池破败,就连虎翼军都急切的需要补充。 即便拥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蔡京也绝不相信,易州府能够挡住金军铁蹄。 只要易州府一完,赵桓也就完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赵桓势头正盛,没必要与其搏命,只需隔岸观火即可。” 既然连蔡京都这么说了,蔡条也就不再纠结。 蔡条话锋一转,沉声道:“就算不能对赵桓下手,我们也应该禀明陛下,解散天机阁。” “这天机阁虽然才刚刚建立,但是其潜力却不容小觑。” “共有府内门客二十人,府外门客三百人。” “而且这三百二十人,最次的都是乡绅子弟,在地方上有钱有势,而府内门客中的周博宇,更是周敦颐的重孙子。” “拥有这么一群实干之才的相助,赵桓的实力,必定再上一个台阶。” 连蔡条都注意到了天机阁的非同小可,蔡京自然也明白其中暗含的利害。 但问题在于,这些人都是赵桓的门客,而非家丁。 陛下虽然忌讳王爷皇子擅养门客,但却并无明文条款禁止,赵桓那厮疯狂起来,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又岂会在乎陛下是否忌讳? 就算真告到陛下面前,没有明文条款支持,最后也只能无疾而终。 蔡京压了压手:“天机阁确实是个隐患,但是在找到恰当理由之前,也只能暂时观望。” 蔡条不死心,又劝了几句,但蔡京始终不愿意冒险对天机阁出手,蔡条无奈也只能转身离开。 返回内廷的路上,蔡条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父亲未免也太过忌惮赵桓了,难道是因为数次碰壁,已经心生怯意,不敢再和赵桓硬来?” “看来童贯之死,对父亲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蔡条越想越不对劲,这段时间李纲被调往殿前司,不仅与殿前司几位大人相当不睦,而且大有夺权之势。 赵桓和李纲眉来眼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倘若赵桓再和王禀勾搭上,等于控制了汴京,易州和太原的兵权。 到那时,就算金军打过来,以赵桓的暴戾做派,也势必会依靠手中兵权,大搞一言堂,将其余声音强行压下去。 “不行!绝不能继续放任赵桓胡作非为下去了。” “父亲,既然你不敢对赵桓动手,那就由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该死的赵桓,你此次去太原,我定要让你有去无回。” 蔡条双目燃起熊熊杀意,立刻开始筹备“诛王大计”。 同一时间,天机阁正在以极其惊人的效率运转着。 以周博宇为首的二十门客,虽然平均年龄才二十几岁而已,但由于自幼受到家门熏陶,做起事来极为干练。 赵桓趁着陈钊筹备车马之际,任命周博宇为天机阁的阁主,直接受赵桓的指挥,同时,天机阁的诸多事宜,则全权由周博宇负责。 其下的十九门客,则是天机阁的核心成员,分别负责军事推演,物资统筹,财务统筹,商业发展,武器研发五个部门。 只要这五大部门如何建立,赵桓并不过多干预,他只需要把钱给到位即可。 “演武部”和“统筹部”以及“财务部”三大部门,相辅相成,短短两天时间,就交给了赵桓一份极为详尽的易州重建计划。 从物资筹备到人员调动,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尤其是周博宇,还与演武部的三个门客,单独拿出时间,把历年易州的天气记录都查阅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易州无雨。 不受天气影响,那么易州府的重建工作,将会更加顺利。 赵桓捧着厚厚一沓重建计划书,简直像是捡到了宝一般,高兴地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翘。 他一个人的能力就算是再强,也搞不定这么多繁杂细致的工作。 如今有了天机阁的辅佐,无论干什么,都将事半功倍。 “王爷,易州重建所需的第一笔钱,财务部已经统计出来,共需三万七千两银子。” “这笔钱耽搁不得,将会分批次,运送到易州,王爷何时能够把钱筹齐?” 第359章 五大部门 三万七千两银子,赵桓脑瓜子都嗡嗡作响,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资金。 想要把易州完全要塞化,鬼知道还需要多少钱…… 赵桓虽然心痛,但是该花的钱,他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现在朱门钱庄,还有一万两银子可以动,剩下的二万七千两,全都从王府账上出。” “钱财调动方面,你直接去找王妃即可。” 钱虽然是个大问题,但相比于易州面临的困境,反倒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 周博宇继续汇报。 “除了易州府重建之外,还有两件事。” “其一是虎翼军的扩建,其二是王爷前往太原府的安全保障问题。” “虎翼军扩增两万,这已经相当于一厢的规模了。” “招募兵源,新兵训练等费用,已经包含在三万七千两银子里,但只能维持一个月,后续还要加大投入。” “虎翼军经过惨烈的巷战,甲胄严重损耗,现在还有大批的重甲,需要轮换回京修复。” “武器甲胄方面的缺口很大,这笔钱从哪出?” 赵桓感觉太阳穴都鼓起来了,以前他一个人精力有限,能够顾及的事情自然也不多,只知道缺钱,至于缺到什么地步,却并没有一个细致的概念。 而现在经过天机阁“财务部”的精确计算。 光是重建易州府所需的第一批人力物力,就足足需要二万两,扩增兵源,新兵训练又要一万七千两。 除此之外,甲胄的缺口必须立刻补上。 重甲至少一千套,轻甲五千套。就算大宋制甲工艺已经非常完善,但一套完整的重甲,仍旧需要四十两银子。 即便是最便宜的重甲,也需要三十两银子。 这一千套重甲的缺口,又要三万多两银子…… 再加上那五千套轻甲,以及各类长重兵器,短兵器,弓弩箭矢,守城器械…… 赵桓越想越是头皮发麻,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周博宇都吓了一跳。 “这么多钱,都让本王一个人掏?扯淡!” “长福!” “长福,你死哪去了?” 听到赵桓的怒吼,长福赶紧跑了过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 赵桓攒着拳头,咬牙切齿:“立刻去户部要钱,妈的,户部那帮狗官胆敢推卸,本王今天非把户部的屋顶掀了不可。” 长福连连挥手,安抚处在暴怒边缘的赵桓。 “王爷莫急,户部官员已经派人支会过属下了,若是王府扩建虎翼军需要钱,户部可拨付一万两银子。” “条件是,王爷别去户部闹事。” 才一万?打发要饭的呢?! 赵桓眼神凶悍不减:“本王不要钱!” “易州的重甲缺口,就由户部给补上,除了新甲之外,轮换下来修缮的重甲,所需工费,也要由户部出。” “老子的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只是让他们出点钱而已,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把本王惹急了,直接抓他们去前线打仗!” 长福擦了擦额头冷汗,满脸陪笑:“属下这就去户部洽谈此事。” 看着赵桓怒不可遏的模样,周博宇反倒暗暗赞叹,为这样的王爷效力,自己的一腔抱负也有地方施展了。 虽说现在银子的缺口还很大,但周博宇已经不担心。 “接下来就是王爷的安全问题。” “根据演武部的推演,就算蔡京顾忌影响,不敢轻易对王爷动手,但是蔡系党羽未必就一定会按兵不动。” “只要有一人急功近利,就可能对王爷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因此属下已经发函,把武尉王犇和敢战士调了回来,与孙贺和一百亲兵,共同保护王爷的安全。” 赵桓直接伸手搂住周博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周,虽然你来到王府的时间不长,但你办事,本王放心。” “既然演武部已经推演过,那么本王再多带几个女人,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可预计的影响?” 听到这话,周博宇不由眉头微皱:“王爷打算带谁?” “若是王妃,那么劝王爷趁早死了这条心,王妃乃金枝玉叶,绝不可能跟你出去冒险。” 虽然赵桓很想带着老婆出去散散心,但考虑到此行凶险,家里还有一大堆事需要朱琏处理,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后妃行吗?” 赵桓现在已经极为依赖天机阁,毕竟有了这个极致高效的精英团队相助,很多事赵桓都可以直接无脑发问,根本用不着自己浪费心力。 周博宇依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郑小姐刚被册封为县君,已经等同于默认嫁入王府,将来也是身份尊贵,不容闪失。” “而且王爷此行乃是公干,不可因为女眷而分心。” “若王爷实在担心路途枯燥,红燕馆不是有很多歌姬吗?任王爷挑选。”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咧嘴一笑:“李师师如何?” 周博宇身为天机阁主,自然已经知道赵桓和李师师的关系,当即点头表示支持。 “李馆主见多识广,而且人脉遍布天下,若是跟随在王爷身边,倒也是一个助力。” 赵桓也是这么想的,之前李师师就派人告诉赵桓,她与王禀也有私交。 到时候见到王禀,由李师师出面撮合,肯定事半功倍。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人员和车马调配完毕即可。 由于敢战士正在往回赶,所以赵桓又等了足足四天时间,确定敢战士已经到了城外,赵桓便不再迟疑,立刻与朱琏和郑庆云道别。 临行之前,朱琏轻轻整理赵桓的衣裳,一改往日的威严,柔声提醒:“此去一路千里之遥,若是遇到危险,王爷莫要逞强。” “本宫与县君还在家里等你回来。” 赵桓一把搂住朱琏,兴奋道:“爱妃放心,最快一个月,本王就能回来。” “有敢战士和亲兵沿途护送,那些鼠辈想对本王不利,必须出动大队人马围剿,谅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等本王给你带一些太原府的土特产回来。” 朱琏虽不反抗,但还是白了赵桓一眼:“本宫才不稀罕你的什么破土特产,本宫只要你全须全影的回来!” 第360章 夫君远行 看着朱琏的小傲娇模样,若不是陈钊等人都在周围看着,赵桓非狠狠地亲下去不可。 郑庆云正蹲在赵桓腿边,悉心的为赵桓把鞋带绑在腿上。 尽管赵桓一再强调,这种小事,他自己能够胜任,用不着郑庆云如此卑躬屈膝。 但郑庆云却非常坚持。 她绑完左腿,往旁边挪了一点,又开始绑右腿。 “奴家虽担心王爷的安危,打心眼里不希望王爷出城。” “但奴家也明白,大丈夫志在四方,尤其是像王爷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永远的龟缩在汴京城里。” “既然王爷早晚都要离城,那么走的时候就洒脱些,莫要因为奴家而有丝毫牵挂,扰了心智。” “奴家和姐姐在府里等着王爷回来……” 郑庆云终于绑好鞋带,小心翼翼把裤腿放下去,起身的时候用小拇指,悄无声息的蹭了一下眼角。 “这话……奴家不该说,可又实在是忍不住。” “王爷可一定要回来,你若是在路上除了岔子,奴家便追随你而去。” 郑庆云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赵桓心里流过阵阵暖意。 他直接伸手,捏住郑庆云精巧的小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不出所料,郑庆云的眼角早已经被泪水湿透。 看着晶莹的泪珠,不断在郑庆云的眼眶里打转,赵桓不由一阵心疼。 “本王还是那句话,能够要本王命的人,还在娘胎里修炼。” “此次去太原,充其量只是远游,速去速归。” “你以后不许再说那些晦气的话,你的下半辈子,还有享不尽的清福。” 说到这,赵桓突然咧嘴一笑:“放心,本王去太原,一切是为了公干,绝不会拈花惹草,带回来个小妾,惹二位夫人厌烦。” 本来二女的情绪还很低迷,听到这话,郑庆云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朱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滚滚滚,赶紧滚。” 朱琏推着赵桓往外走,即将离开大门时,她又从背后一把抱住赵桓,嗓音竟有些颤抖:“夫君,你赶紧滚到太原,但也要赶紧滚回来。” “本宫……离不开你。” 赵桓鼻子一酸,刚要安慰,朱琏却已经松开手,转身回到郑庆云身边。 二女同时挥了挥手,示意赵桓赶紧走,生怕自己等会后悔,舍不得赵桓离开。 赵桓深深的看了二女一眼,暗暗在心里发誓,朝中奸佞也好,金人大军也罢,都无法阻止本王让你们过上神仙日子! “我们走!”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王大全和朱鹏,一左一右跟着赵桓身边,孙贺带着一百亲兵,护送着赵桓朝城门而去。 从王府到城门这段距离,暗中窥探的眼线不计其数。 赵桓非但没有半点顾虑,反倒昂首挺胸,迈着阔步,摆出一副甚是嚣张的姿态。 “一群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觊觎的鼠辈,看,看本王如何力挽狂澜,救大宋于将亡!” “待本王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一刻,就是尔等妖魔邪祟荡尽之时!” 城外的远行车队已经集结完毕。 几乎是赵桓刚露面,一个五大三粗,仿佛人熊一般的彪悍家伙,便横冲直撞的来到赵桓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敢战士武尉王犇,拜见王爷。” “王爷千岁!” 王犇激动无比,他终于见到赵桓本尊了,直接跪在赵桓脚边,连磕三个响头。 不等王犇抬头,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落在了王犇的肩膀上。 赵桓亲自把王犇从地上拽了起来。 上下打量了几眼,眼神同样很是兴奋。 “你就是敢战士武尉王犇?岳飞和赵昆,数次在信中提起你。” “难怪你能率领敢战士,在易州府街巷之中,坚守这么久,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此次保护本王前去太原,辛苦了。” “若不是前线需要先锋猛将,本王真想把你留在身边,充当贴身护卫。” “无妨!等易州重建完,本王要培养你当易州第一骁将,定要让你青史留名。” 王犇哪里料到赵桓对他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因为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就在这时,赵桓的视线已经朝着同行的三十个敢战士看去。 “诛辽狼,破叛党,御金寇。” “你们都是好样的,若本王手里再有几百个像你们这样盖世无双的战卒,敢直接杀向会宁府,砍了完颜晟那个狗日的!” “不过话说回来,光派你们冲锋陷阵,实在是暴殄天物。” “等回来以后,本王会上书陛下,凡是敢战士,一律册封为副尉。” “战时浴血杀敌,闲时训练新兵。” “虎翼军只需要有你们一半的战斗力,本王就知足了。” 三十个敢战士,纷纷攥着拳头,眼睛冒光,心中对赵桓的崇拜,已经到了极点。 他们早知道赵桓的凶名,乃是大宋第一暴戾王爷,同时又不拘小节。 至少每次岳飞和赵昆提起赵桓时,都是满嘴盛赞。 如今终于见到王爷本人,他们发现昔日的盛赞,根本不足以形容王爷的光芒。 堂堂大宋王爷,竟然如此重视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战卒,而且没有半点架子,单凭这一点,他们就愿意心甘情愿的为赵桓去死。 赵桓抓住孙贺的肩膀,一指面前的敢战士。 “看见了吗?这群浴血百战老兵,都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作为王府亲兵,你们绝不能输给敢战士,记住了吗?” 孙贺自然听说过敢战士的大名,就是眼前这群家伙,带领着虎翼军战卒,在巷战中打垮了常胜军。 虽然他们人数少,但是在这场大战中,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正是因为他们的勇猛无当,才能始终带动虎翼军的士气,一直战斗到底。 想要与敢战士比肩,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但孙贺依旧斗志高昂,重重一点头:“请王爷放心,王府亲兵一定会超越敢战士。” 很好,赵桓要的就是这种决心。 “王犇,归队。” “遵命!” 王犇兴奋无比,赶紧带着敢战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第361章 进发太原 当赵桓走到车队时,中间一辆最是奢华的马车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女人。 正是李师师和小燕儿。 “王爷!” 小燕儿见到赵桓,犹如苍蝇嗅到了荤腥,那叫一个情不自禁,张开胳膊就往赵桓身上扑。 “王爷好狠心,把奴婢丢在红燕馆,那么久也不知道去探望一下奴婢。” “奴婢都想死你了,每每入夜便辗转反侧,不能寐。” 小燕儿紧紧抱着赵桓的腰,恨不得一头扎进赵桓的怀里。 李师师则优雅曼妙的走到赵桓面前,微微欠身行礼。 “奴家拜见王爷。” “奴家早就想离开京都,偷几天清闲了,此次去太原府,正合心意。” “红燕馆那边有玉兰坐镇,不会出什么岔子。” “接下来的一路上,奴家就全凭王爷照顾了。” 不等赵桓开口,小燕儿便撇着嘴,没好气道:“李馆主怎能让王爷照顾你?是你照顾王爷才对。” 李师师早就习惯了和小燕儿的相处之道,也不生气,轻笑道:“我与王爷,谁照顾谁,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赵桓貌似在抚摸小燕儿的脑袋,实则却是在暗暗发力,企图把小燕儿从身上扒拉开。 结果这死丫头,好像狗屁膏药一般,一旦黏上,甩都甩不开。 没辙,只能由着她去了。 赵桓和李师师相视一笑:“本王又不是富贵的废物,何须人照顾?” “不过若是李馆主需要本王照顾的话,本王也绝不会推辞。” 感受到赵桓色眯眯的模样,李师师却没有丝毫羞怯,毕竟她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就干脆和奴家共乘一辆马车。” 一直跟李师师不对付的小燕儿,听到这话,竟然也无比支持。 “没错!王爷跟奴家们一起。” “嘻嘻嘻,这样奴家也能更好的侍奉王爷。” 小燕儿松开赵桓,屁颠屁颠的跑到马车旁,挑来车帘,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 赵桓又岂会畏惧? 当即迈步走了进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随即朝着太原府方向进发。 敢战士开路,亲兵殿后,除了赵桓所乘坐的马车之外,还跟着二十辆马车。 除了同行的朱鹏和王大全所乘之外,其余的马车,全都是用来运送物资。 光是各类甲胄武器,就足足装了十马车。 上到重甲,下到箭头,一应俱全。 剩下的马车,则是一些衣物和食物。 为了保障赵桓的安全,王犇特意派出三个敢战士,骑马先行,在三个不同的方向,距离车队五里远,进行策应放哨。 由于目标鲜明,而且不必经停,因此行进速度很快。 短短五天时间,就抵达了邢州,距离太原府只剩下两天路程。 赵桓没有进邢州城的打算,直接在城外临时驻扎休整,明日一早,再启程前往太原府。 七月按说还没有到冷的时候,但今年的凉意却来的比往年都早。 汴京还是夏末,邢州却已经秋风萧瑟,所有人都不得不加了一层衣裳。 赵桓最是舒服,他躺在柔软的马车里,正呼呼大睡着。 尽管赵桓一而再的禁止,但小燕儿还是屡屡抗命,趁着赵桓睡着,便紧紧搂着赵桓的腰,仿佛不嫁入王府誓不罢休一般。 李师师则蜷腿坐在旁边,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越发深邃。 小燕儿见状,小声调侃道:“李馆主难道也有心事?” 听到这话,李师师不由微微一笑:“为何我就不能有心事?” 小燕儿撅了噘嘴,看李师师的眼神既羡慕又嫉妒:“李馆主结交天下文人志士,无论走到哪,都有人夹道欢迎。” “就算是没有王爷,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反观奴家,这辈子也只能依靠男人了。” 李师师何其聪敏,立刻就听出了小燕儿的深意,当即笑道:“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王爷。” “也犯不着抢,毕竟你永远都不会嫁入王府。” 小燕儿顿时不乐意了,松开赵桓的要,坐起身,气冲冲的看向李师师。 “连郑庆云都能嫁进去,凭什么我就不行?” “论姿色,我也不比郑庆云差多少嘛。” 李师师笑着摇了摇头:“你虽然精于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还是太过天真了。” “郑庆云确实曾当过歌姬,但却是处子之身,并未遭到任何玷污,而且她是官宦千金。” “就算是小地方的官家,而且还是戴罪之身,依旧无法改变身份阶级。” “你呢?农户出身?” 这番话对于小燕儿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殊不知,对于小燕儿的无奈与苦楚,李师师感同身受。 毕竟她也出身卑贱,若不是遇到贵人,也绝不会有今天的造化。 可是这造化,也已经到极限了,若是没有赵桓助她一臂之力,她也永远无法再往上迈进一步。 这世道,向来是很残酷。 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不如别人有个好出身。 即便是赵桓也一样,如果他不是皇长子,只是一个普通皇子,那么那些癫狂行径,足够让赵桓死几百次了。 所有人都不承认出身的重要,但出身却又是一道实实在在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连赵桓招募的那些门客,都是士绅阶级…… 普通老百姓,只有投戎这一条路,用命去换富贵。 赵桓压根没睡着,听到李师师和小燕儿的对话,他心里也颇为感慨。 从古至今,甚至……未来,只要有人的地方,无论发达进步到何种地步,出身阶级都是无法改变的潜规则。 有一个好出身,便可少奋斗几十年。 就连赵桓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而就在赵桓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时,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紧接着便是王犇如同闷雷一般的低吼。 “敌袭!” “贼寇千人,距离车队只剩下不到五里,速速披挂御敌!” 马车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李师师和小燕儿不约而同的看向赵桓。 赵桓则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坐了起来,挑开窗帘,冲正好赶过来的孙贺问道:“夜袭者,可是当地匪患?” 第362章 贼匪大军 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不由一愣:“夜袭者确实是当地贼匪,王爷怎么会知道?” 赵桓当然不会未卜先知,这还要得益于天机阁演武部,已经把沿途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险,全部推演了一遍。 按照周博宇的说法,邢州匪患严重,虽然都是些乌合之众,绝不敢轻易袭击军队,但也不得不提防蔡系党羽暗中推波助澜。 结果还真就被周博宇给说中了。 因为事先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赵桓丝毫不慌,直接把一条胳膊搭在车窗上,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千人规模的贼匪,这已经不能算是匪了,而是叛党。” “倘若邢州真有叛党,王禀必定会派兵剿灭,所以可以断定,这千人贼匪,只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 说到这,赵桓看向窗外满脸崇拜的孙贺,轻描淡写道:“对方可有马匹?” 孙贺摇了摇头:“没有……” 赵桓又问:“可有甲胄?” 孙贺再次摇头:“应该没有,按照敢战士哨兵的说法,这伙贼匪的速度很快,如果披挂甲胄,速度必定会大打折扣。”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既如此,可有破甲武器?” 面对赵桓一连串的询问,孙贺仿佛只会摇头一般,机械性的回答:“好像也没有?” “若是装备了破甲武器,那么没理由不配备甲胄。” 赵桓脸上的笑容更甚,直接冲小燕儿一招手:“来,把本王的干果拿来。” 本来小燕儿还有些紧张,见赵桓如此轻松洒脱,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顿时显露出了笑意。 赵桓接过一罐干桂圆,直接扔嘴里咬开,依靠灵活的舌头将果肉分离吞下,皮和核则顺着窗户吐了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去刷战绩啊!” 哈? 孙贺一脸诧异,他虽然曾跟随赵桓,参与过易州府猎杀高拖山,算是投戎既巅峰。 可说起来,这场巅峰之战水分很大。 毕竟他们是重甲打轻甲,而且还有赵桓这个勇猛无当的骁将充当排头兵,激发他们的士气。 跟着赵桓推了上去,然后就赢了…… 此时要亲自负责一场防卫战,而且还是夜袭,再加上敌我差距足有十倍。 缺乏实战经验的孙贺,还是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结果…… 赵桓压根就没把这千人规模的贼匪放在心上,仿佛冲过来的不是亡命之徒,而是一大群待宰羔羊。 见孙贺还在发愣,赵桓恨铁不成钢,直接拿起一个干桂圆,扔到孙贺脑门上。 “说你傻,你就不聪明!” “这群贼匪,可是送上门的功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杀的越多,你的履历就越漂亮,将来对你大有好处。” 经过赵桓这么一点拨,孙贺这才回过神,他赶紧转身,将亲兵分为两队,一队留下来保护车队,另一队则直奔敌袭的方向。 等孙贺到达预定的御敌位置时,王犇早已经披挂完毕,肩膀上扛着一根长柄斧,单手叉腰,摆出一副准备大杀四方的架势。 见到孙贺带人来了,王犇不由一挥手:“用不着帮忙,你们回去保护王爷即可。” 王犇的自信,令孙贺有些费解:“武尉大人,虽然敢战士骁勇善战,可是三十人打千人,足足有三十多倍的差距,这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咱们一起联手,兴许……” 不等孙贺说完,王犇就直接打断:“你们实战经验太少,不会节省体力,万一累垮了,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若实在想作战,那就殿后,若是有漏网之鱼,便交给你们处置。” 王犇并非盲目自信,而是哨兵已经摸清了这伙贼匪的情况。 无战马,无甲胄,无破甲,简直就是一群特么的三无产品。 这样的乌合之众,别说一千,只要敢战士还有体力,可以从白天杀到晚上,再从晚上杀到白天,无穷无尽的杀下去。 甲胄和破甲武器带来的巨大优势,可不是光凭人数和战斗技巧就能弥补的。 就在这时,只听阵阵渗人的怪叫声从远方传来,循声望去,便见密密麻麻的贼匪,正犹如浪潮一般朝着这边涌来。 孙贺心头顿时一紧,毕竟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咿咿呀呀的乱叫,气势极为唬人。 可是等孙贺看向王犇时,却发现王犇竟然把长柄斧插在地上,摘掉头盔,用力抓挠着瘙痒难耐的脑袋,压根就没有大战前夕的紧张感。 不止王犇,其余的敢战士也是满脸轻松,有说有笑。 “刚才放哨的弟兄说了,这伙贼匪足有千人之多!” “哈哈哈,那感情好,我等手里又能多积攒些人头了。” “只可惜,这些贼匪的脑袋不值钱,不像是重甲战卒,一颗脑袋就值好几两银子。” “虽说不值钱,但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就当是额外发了点小财。” 敢战士的从容洒脱,简直颠覆了孙贺的认知,同时也清晰的意识到,王府亲兵和敢战士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大…… 此时贼匪大军距离车队已经不足三百步。 负责此次诛王大计的贼首,名叫张二河,人送外号铁胡子,混迹在邢州一带已有十几年,以凶狠残暴着称。 虽然通常情况下,张二河不会去找军队的麻烦,但这次雇主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要干掉赵桓,便可获得白银五千两。 张二河直接把本地能够联系上的贼匪,全部召集了起来,组建成了本地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匪军。 看着自己犹如汪洋一般的大军,张二河满脸尽是傲色。 “呵呵,大宋首王?有史以来最暴戾的王爷?” “今天老子就告诉你,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老子麾下千余兄弟,就算是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兄弟们,亲手斩杀赵桓者,赏白银五十两!” 在重金的诱惑之下,贼匪们变得更加疯狂,尤其是发现挡在面前的护卫,只有区区几十人,纷纷成竹在胸,觉得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第363章 割草 众贼匪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声,这叫先声夺人,还没开打就用气势震住对方。 若是遇到胆小的人,光是听到这怪叫,就已经吓破了胆。 贼匪纷纷攥紧手里的武器,远程武器自然是猎弓,而近战武器则以三种为主,分别是朴刀,哨棒和闷棍。 大宋禁武,对民间武器有着严格限制。 贼匪除非抢劫县城武备库,否则能够搞到的武器,大抵也就这几种。 大名鼎鼎的“朴刀”其实就是柴刀加长棍。 毕竟柴刀乃是生活所需,不在禁武名录之中,所以柴刀乃是行走江湖的首选兵器。 若是需要过关时,便将柴刀背在身上,遇到盘查,便说是用来砍柴。 而需要打斗时,则将柴刀固定在长棍上,转眼就成了长兵器,威力大增。 相较于钻法律空子延伸出来的朴刀,哨棒就更是脍炙人口的民间武器了。 所谓哨棒,便是在长棍上方钻一个洞,挥舞起来会“呼呼作响”,防止从背后偷袭,可给受害者预警反应的时间。 闷棍就没那么厚道了,不打孔的棍子就是闷棍,挥舞起来不声不响,一棍子下去就要人的命。 另外绝大多数山匪,都有不同程度的披甲。 但由于甲胄的工艺极其复杂,所以山匪的“甲胄”只能靠发挥想象力了。 往身上绑几块木板也算是甲,挂一块破铁皮也是甲,更有甚者,参考了《武经总要》自己发明“纸面甲”,可惜缺少工艺支持,究竟是甲还是“寿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些都不重要! 在贼匪们看来,光是凭借他们巨大的人数优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赵桓。 双方距离已经不到百步,一直懒懒散散的王犇,终于戴好头盔,双手攥紧长柄斧,摆开了战斗姿态。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站在原地别乱动。 毕竟身披重甲,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造成不必要的体力浪费。 贼匪的喊声已经清晰可闻。 “去死!” “赵桓的项上人头,我们收下了。” “杀赵桓者,重赏五十两白银。” “老子娶妻生子,就靠你的脑袋了。” 看着乌泱泱的贼匪,孙贺已经开始有些手心冒汗,当双方接触到一起的瞬间,局势瞬间明朗,孙贺的表情也直接僵住。 王犇举起长柄斧,往下这么一劈,一个贼匪就当场毙命。 周围的三十个敢战士,大抵重复着机械单调的动作,不躲不闪,任由四面八方的武器攻击自己,全凭重甲硬抗,然后手里的长重武器,每一次劈砍,都会有一个贼匪血溅当场。 也就是一个喘息的空档,就有超过五十个贼匪被当场干掉。 大批贼匪犹如浪潮一般涌向敢战士,然后犹如草芥一般被收割着。 一根根箭矢,平射而出,叮叮当当的射在敢战士身上,要么被甲胄弹飞,要么钻个小洞,根本伤不到敢战士分毫。 朴刀从上而下,重重的砍在敢战士的头上,只听“咔嚓”一声,头盔只是留下点痕迹,而劣质朴刀柄则直接断裂。 相较于朴刀,反倒是哨棒和闷棍对敢战士的威胁大一点。 也就仅仅一点而已。 毕竟只要力气够大,哨棒和闷棍可以当成钝器使用,但是面对不断劈砍而来的长柄斧,偃月刀,凤嘴刀,眉尖刀,狼牙棒,戟刀…… 究竟有几个贼匪,可以硬扛着长重武器的攻击,将棍子敲在敢战士身上,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双方都坚定不移的认为,这场战斗结束的会很快,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千余贼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敢战士站桩输出,干掉了上百人。 而贼匪士气崩溃的速度,永远值得信任。 从悍不畏死的冲锋到瞬间崩溃逃散,也就是几个喘息的时间,甚至连中间过度都没有。 “这……这还打尼玛!” “快跑!” “撞铁板上了,没得打,保命要紧。” 三十个敢战士往那一站,肩并着肩,手持长重武器,犹如铁甲刺猬一般,除非用攻城器械直接砸开,否则几乎可以说免疫任何攻击。 就算是同样的重甲部队,想要打败敢战士,都得面对面互相劈砍消耗。 至于所谓堪称“战争艺术”的各类游击骑兵,还是算了,面对结阵的重甲战卒,上去就是送菜。 张二河站在不远处,听着前面传来的喊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对方就那么点人,怎么会发出如此嘹亮的哀嚎声?” “前面什么情况了?” 面对张二河的询问,勉强充当监军的悍匪,已经吓得腿肚子发软。 “老……老大,撤,对方虽然人少,可是一个照面就干掉我们百十人……” 张二河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是不是在跟老子扯淡?” “老子上千人,岂会打不过区区三十人?!” 悍匪都快哭出来了:“不信你自己看!” 就在这时,浩浩荡荡的贼匪大军,已经开始四散而逃。 张二河终于看清楚了战斗区域的惨状,三十个敢战士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而周围却躺着大片的尸体。 一股寒意,直接沿着张二河的脚后跟窜到天灵感。 “这……这……” 因为太过震惊,张二河结结巴巴,愣是半天说不出话。 如果不是贼匪们士气崩的快,张二河毫不怀疑,这三十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杀光他引以为傲的贼匪大军。 孙贺也同样震惊无比,虽然最近他在恶补各类兵书,但是亲眼目睹实战产生的震撼性,还是令孙贺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历史上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 骁将率领一群精英到了极点的战卒,面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仆从军,还真能从头杀到尾…… 就在孙贺发愣之际,王犇的喊声突然传来。 “孙贺,快把弓箭拿过来。” 孙贺这才回过神,赶紧带着同样一脸震惊的亲兵,把自己的弓箭拆下来,送到了敢战士的手里。 下一刻,孙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百步穿杨。 第364章 实战教育 王犇手持上力硬弓,以平射的方式,直接把远在五十步外的张二河一箭放倒。 孙贺再一次被惊得头皮发麻! 但王犇毕竟是武尉,技战法高超,箭术绝顶,这也能理解。 问题是…… 其余的三十个敢战士,与王犇相比,箭术竟然丝毫不差。 三十步内的敌人,全部是一箭放倒,三十步意外的敌人,也能精准射中,但能否射中要害就看运气了。 像敢战士这样的精锐战卒,仿佛专门为杀戮而生。 眼看着贼匪已经逃远,王犇这才把弓箭扔回到孙贺手里,冲着一脸木讷的孙贺咧嘴笑道:“发什么呆?走。” “这群乌合之众,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连打扫战场都省了,留着他们在这喂狼就是。” 孙贺吞了下口水,呆呆的看着王犇:“武尉大人,你们为何会如此强悍?” 王犇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若你和我们一样,除了吃喝拉撒,便是永无止境的训练,你也会变得这么强。” 说到这,王犇看了一眼孙贺腰上的箭筒,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箭矢乃是非常重要的战争资源,不可肆意浪费。” “若是无把握精准射杀,那就不要乱射,不然等以后补充箭矢的时候,王爷保准是要骂娘的。” 这番话,既是经验之谈,又是在提醒孙贺,赶紧把箭术练起来,若是做不到精准射杀,以后王爷恐怕连弓箭都不会给他配。 毕竟造一支合格的普通箭矢,都要七十文钱。 而造一支异形箭或是火箭,更是需要几百文钱。 箭如雨下?随缘箭法?这种败家子,就算是不死在敌人手里,也会被自己的上峰按在地上摩擦。 孙贺大受震撼,等他回到马车旁,准备告诉赵桓战斗已经结束,并且是单方面屠杀时,赵桓却抢先一步质问。 “你宰了几个?” 孙贺大脸涨红,支支吾吾道:“没……没来得及上手,武尉和敢战士一个照面就把贼匪杀崩了。”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露出一抹“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的表情。 “没有机会近身肉搏,总能射死几个?这群贼匪,甚至连甲胄都没有。” 孙贺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属……属下箭术不精。”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挑帘跳下马车,照着孙贺屁股就是一脚。 “妈的,跟本王玩呢?” “近战也不行,箭术也不行,你们到底是亲兵卫队,还是仪仗队?本王养你们,是摆着好看?” “幸亏来的是贼匪,若换成正规军,本王指望你们,怕是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孙贺被骂的抬不起头,其余的王府亲兵也自惭形秽。 他们凭借着易州之战,自鸣得意,觉得已经是赵桓手里的王牌卫队,结果今天晚上,却被敢战士狠狠地上了一课。 若他们的敌人是敢战士,表现的恐怕也不会比贼匪好到哪去。 赵桓虽然恼火,但也明白,这群家伙与敢战士相比,只能算是装备精良的新兵,言重缺乏施展磨砺。 说白了,只会打顺风局,无法像敢战士那般逆境翻盘。 “两个月之内,给我把箭术拿捏起来,我也不要求你们百步穿杨,五十步内能够射杀敌人即可。” “不然老子给你们把弓箭全没收了,你们不配用弓箭!” 箭矢不能肆意浪费,但也不能沦为摆设,不然还不如把弓箭节省下来,留给真正的战士。 毕竟很多将士浴血奋战,打到后期箭矢耗尽,就只能凭借一腔热血近身肉搏了。 从夜袭发生,到贼匪被杀崩,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孙贺却仿佛受到了精神洗礼一般。 原来……仗是这么打的! “王爷,什么也不说了,属下这就带着亲兵去训练。” 孙贺转身看向一众亲兵,咬牙切齿道:“身为王爷的贴身护卫,却连箭都不敢射,你们不嫌丢人,我丢嫌丢人!” “都他妈给我滚去练箭!” “以后不管你们干什么,每天必须拿出半个时辰练箭,谁若是胆敢偷懒,老子打死你们!” 虽然遭到孙贺一番臭骂,但亲兵却并没有怨念,反倒尽是惭愧。 一百个亲兵立刻分为三队,一队站岗,一队歇息,一队训练。 赵桓将王犇叫到面前,看着强壮如牛的王犇,赵桓不由背着手感叹道:“刚才那种情况,就应该让亲兵上。” “毕竟用贼匪练手,最适合不过了。” “若是什么敌人都被你们给杀了,那亲兵岂不是白跑一趟?” 王犇摘下头盔,挠了挠油滋滋的脑袋,窘笑道:“临行之前,岳将军再三嘱咐,一定要保护好王爷的安危。” “若是王爷掉一根头发丝,岳将军该拿我开刀了。” “不过既然王爷发话了,以后但凡是全甲以下的敌人,都让亲兵去应付。” 赵桓搓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亲兵缺乏实战经验,就算是面对半甲敌人,也有可能出现死伤。” “这样,半甲以上的敌人,交给敢战士,半甲以下者,交给亲兵。” 说到这,赵桓突然问了一句:“刚才杀了多少?” 王犇若有所思:“没数,估摸着有一百多人。” 赵桓也不啰嗦,转身冲着不远处的马车喊了一嗓子:“王大全,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车门推开,王大全低着头,快步走到赵桓面前,连忙单膝跪下。 “让……让王爷见笑了,这还是属下第一次遇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赵桓伸手一摸王大全的裤子,确定没有吓尿,这才咧嘴大笑起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慌了也实属正常。” “你去拿一百两银子交给王武尉,一颗人头一两银子,分发给敢战士。” 一听这话,王犇连连摇头:“不必了,保护王爷乃是属下的职责,况且这些贼匪,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敌人。” “一个贼匪,怎值一两银子?” 赵桓却很洒脱:“你们是本王手里为数不多的精锐战卒,本王自然要予以优待。” 第365章 报复性追杀 作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该花的钱一定不能省。 尤其是像王犇这样给自己卖命的忠诚卫士,更要给予重视和优待,毕竟赵桓的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若是为了省点小钱,与他们斤斤计较,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小命标价。 敢战士分到银子,无不喜上眉梢,他们虽然都是“杀戮机器”,但也都有七情六欲,谁不希望自己和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谢王爷的赏。” 一众敢战士看向赵桓的眼神透着炙热,异口同声的道谢。 赵桓却挥了挥手,云淡风轻道:“这不是赏,而是你们应得的。” “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跟随在本王身边,只需要发挥你们的长处,其余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你们操心,本王自然会给你们办妥。” “上至娶妻生子,下至衣食住行,本王我所不包。” 本来敢战士对赵桓就无比崇拜,听到这番话,更是暗暗激动。 身为浴血战卒,能够追随这样的领袖,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学以致用,无论是对于文人还是武将,都是幸甚。 就在这时,一个敢战士拖着一具尸体来到赵桓面前。 “王爷请看,此人佩戴腰刀弓箭,身上还挂着几块甲胄,就算不是贼匪的头领,也应该是小头目了。” 赵桓发现,此人的后背插着一支破甲箭,虽然伤势不致命,但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随着对尸体的细致检查,果然在其怀里发现一张密函。 看到其中内容,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虽然密函没署名,也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是根据字里行间透露的消息来看,必是蔡系党羽所书。” “本王的项上人头,竟然价值五千两银子?呵呵,不愧是蔡系党羽,还真能下血本。” “不过话说回来,亏本王还期待了许久,以为蔡系党羽会雇佣何等凶悍的杀手,结果竟然是当地匪患?” “失望!” 由于这封信当不了证据,赵桓索性随手扔掉,用力伸了个拦腰,再一次把孙贺叫了过来。 孙贺还以为又要挨骂,便低着头,等待王爷的怒火降临。 结果赵桓却轻描淡写道:“本王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既然这群贼匪,想要靠着本王的项上人头博得富贵,本王自然也要予以回应。” “这对于你们而言,也是一个训练的机会。” “在此地停留三天,三天内,给我摘回三百颗贼匪人头。” 说到这,赵桓故意提醒王犇:“敢战士不得出手帮忙,报复行动,由孙贺等亲兵全权负责。” 孙贺本来就憋屈的想死,接到赵桓的报复指令,瞬间燃起斗志。 由于孙贺和亲兵箭术不精,他索性把弓箭都卸了下来,双手重重一抱拳。 “请王爷放心,属下绝不会再让您失望!”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孙贺等亲兵,王犇却有些担忧。 “启禀王爷,剿匪乃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这些贼匪不仅能熟悉地形,而且散如尘沙,隐匿性极高。” “别说咱们这些外地人,就算是本地官府,也不愿意轻易剿匪。” “毕竟这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赵桓却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本王可没说过要剿匪,本王只是单纯要报复而已。” 报复…… 王犇看向赵桓的眼神发生了微妙变化。 这一晚上,赵桓始终待在马车附近,受到敢战士和亲兵的保护,以至于连王犇都忘记了眼前这位王爷,曾奔袭千里,斩杀高拖山,神武莫当。 此王,在京都只能算是暴戾,而一旦离开京都,便彻底沦为“残暴”。 胆敢偷袭赵桓?祖坟都给他们刨了! 赵桓转身登上马车,直接往柔软的垫子上一坛,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李师师,看赵桓的眼神也流露出些许炙热。 “看来汴京城并非王爷的保护伞,而是囚笼。” “王爷离开汴京,要害怕的人不该是王妃和后妃,而是那些潜在的敌人。” “奴家能够亲眼见证王爷的雄风,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雄风? 赵桓嘴角上扬,坏笑道:“那晚在红燕馆,你不是早就见识过本王的雄风了吗?” 那晚在红燕馆,李师师被赵桓露在怀里肆意拿捏的记忆,瞬间迎上心头。 见多识广而处变不惊的李师师,竟然脸颊泛红。 或许这时间,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让李师师显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坐在一旁的小燕儿,醋味十足。 “奴婢还没见识呢!” “王爷不是要在此地逗留三日吗?时间如此充裕,不如也让奴婢见识见识王爷的风采,如何?” 赵桓眉头一挑,一把将小燕儿揽进怀里,没好气道:“自打离开汴京,你就处处挑衅本王。” “看来不收拾你一顿,你是不知道老实了。” 赵桓的愤怒,正中小燕儿的下怀,顷刻间马车里娇笑声不断。 与此同时,孙贺则带着亲兵,开始对本地贼匪进行不留余地的追杀。 他们本就是苦力出身,脚力自然不俗,就算是没马,单凭两只脚,也足以将那些溃散的贼匪追的抱头鼠窜。 为了便于行动,孙贺等人没有披甲,但贼匪的士气已崩,根本没有胆量反击,再加上孙贺等人尽数手持长兵器,依旧能够形成碾压局面。 当天夜里,就有二十几个贼匪被孙贺追上,当场被捅死。 杀着杀着,孙贺就逐渐习惯了杀戮,眼神也越发坚定了。 只可惜,贼匪一味躲藏,想要把他们全部揪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桓下达的任务是三天时间杀三百,但是到达期限后,孙贺等人也只杀了九十几个贼匪。 他将所有脑袋全部砍下,堆放在营地里,并且单膝跪下,等待着赵桓的降罪。 “属下无能,只揪出不到百人。” 赵桓拍了拍孙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剩下的人头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此次追杀贼匪,可获得了什么心德?” 第366章 言传身教 孙贺是个粗人,他哪里会总结什么心德?但是面对赵桓的询问,又不能不回答,便硬着头皮总结。 “早知道这帮狗日的如此之弱,用不着敢战士出手,属下就能杀崩他们!” 赵桓当场笑了起来,耐心向孙贺传授实战经验。 “贼匪对于百姓而言,是一群豺狼虎豹,极难对付。” “但是对于正规军而言,却又会遭到单方面碾压。” “除了武器装备和训练的差距之外,还有士气的影响。” “只要无所畏惧,就算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可掰掰手腕,相反,若是未战先怯,纵使装备精良,也只有被人屠宰的份儿。” 说到这,赵桓看向王犇,随口问道:“敢战士乃是步兵战卒,为何能够与重骑兵正面对抗而不落下风?” 王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们不就是骑着牲口?和普通重甲战卒有什么区别?” 赵桓嘴角上扬,轻笑道:“没错!重骑兵的作用很纯粹也很单一,它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一举击溃敌军阵型。” “但全盛状态下的重骑兵,根本撕不开重甲战卒结成的密集阵型,反倒会因为坐骑受限,遭到重甲战卒的反杀。” “排兵布阵,先后有序,这是一名合格将领所具备的基础素质。” “想要攻破敌阵,就必须先派重甲战卒上去消耗,待双方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派出重骑兵一锤定音。” 战场上只有无敌的指挥配合,从没有无敌的兵种。 从战术上蔑视敌人,从战略上尊重敌人。 别看那群贼匪皆是乌合之众,仿佛面对敢战士只有被屠杀的份,但若是人手一把破甲弓箭,并且手持长重武器呢? 就算没有甲胄保护,依旧可以凭借人数优势,把敢战士耗光。 敢战士虽然彪悍骁勇,但也必须有仆从军的保护。 赵桓背着手,对着孙贺循循善诱道:“你作为本王的亲兵护卫,要学会审时度势,合理的利用战场环境与敌我优劣。” “本王派你们追杀贼匪,就是让你们明白,灵活运用战术,什么样的穷寇能追,什么样的穷寇不能追。” “这群贼匪,便是能追,但若是这群贼匪士气崩的没有那么快,那就不能追。” “王犇仅仅凭借对方的士气和武器装备,就能判断出对方的来历,你也要向王犇看齐才行。” 面对赵桓事无巨细的教导,孙贺受益匪浅,原来打仗的学问竟然这么多。 难怪赵桓前一刻还躺在王府的藤椅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下一刻已经杀到易州府,砍掉了高拖山的脑袋。 原来赵桓凭借的不只是勇武,更是对战机的把握。 以后像这样的实战演习,不会太多,王府亲兵必须尽快提升战斗力,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精兵才行。 就在赵桓借机练兵之际,消息也传到了太原府。 “启禀大人,定王已经于三日前到达邢州,不日就可抵达太原。” “不过……中间出了岔子,邢州当地匪患严重,王爷遭到袭击。” 听到下属的禀报,王禀却没有丝毫在意。 这个三十七岁,半辈子都在跟军事打交道的北方汉子,对大宋朝堂今时之腐朽嗤之以鼻。 京中官员皆是一丘之貉! 就算是立下无数奇功,早已名震天下的赵桓,在王禀看来,也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毕竟至今为止,赵桓都没有前往易州府上任。 而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汴京城里。 王禀绝不相信,一个没有亲身考察过当地情况的人,能够治理好易州那个烂摊子。 所谓大宋首王,不过是沽名钓誉! 因此得知赵桓遇袭,王禀反应平平,反正邢州不归他管,就算赵桓死在邢州,也与他无关。 见王禀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茶,压根就没把邢州的事放在心上,下属不由眉头微皱,小声提醒道:“世人皆知王爷此行,目标是太原府。” “邢州距离太原府已经很近,若是王爷出了岔子,只怕是……” 不等下属说完,王禀已经直接一口回绝:“怕什么?” “我乃太原守将,怎可擅离职守?” “况且王爷身边有卫队保护,若是连区区贼匪都能对王爷构成威胁,那这个王爷未免也就太无能了。” 下属连忙解释:“若是有大队人马护送,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王爷并未劳民伤财,身边只有一百个亲兵和三十个敢战士护送。” “而偷袭王爷的贼匪,却有上千人之多。” 听到这话,王禀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微妙变化。 他虽然对党争嗤之以鼻,但也立刻听出了端倪,上千人规模的贼匪,这哪里还是贼匪?分明就是叛党。 单靠贼匪自己组织是不现实的,这其中必有奸臣佞党,暗中推波助澜,为的就是除掉赵桓。 一百对一千,十倍的差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禀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在定王只带了少量护卫,没有大摆排场,便派些人手前往邢州。” “不过……” “王爷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毕竟等我们的人到达邢州,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下属生怕赵桓之死,会引发太原府的动荡,因此不敢迟疑,连忙转身去调兵遣将。 结果还没走出大门,一个传令兵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人,刚得到消息,定王已经离开邢州,朝着太原府而来。” 闻言,王禀眼神闪过一抹诧异:“王爷脱险了?” “难道说邢州当地驻军前去救援?” 传令兵连忙回答:“邢州方面未动一兵一卒,王爷单凭随行的护卫,就杀溃了贼匪。” 王禀知道贼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善于游击对峙,却打不了硬仗。 可是双方毕竟有十倍差距,就算赵桓的护卫再骁勇,也只能做到两败俱伤。 而失去护卫,赵桓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返回汴京,而不是继续冒险前进。 王禀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问道:“王爷的损失如何?” 传令兵脱口而出:“未损一兵一卒,正面击溃贼匪,当场斩百余人,后又报复追杀近百人。” 第367章 诛王杀手锏 听到传令兵的回答,就算是常年驻守太原府与强敌对峙的王禀,都不由愣了一下。 “百余护卫,杀溃千人贼匪,若是精锐战卒当然能够做到,可是无一人阵亡,这就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等等!” 王禀突然想到什么,眼神瞬间一变。 “意图除掉王爷的佞党,自然清楚王爷的护卫力量。” “若王爷身边全都是重甲战卒,那么想要凭借贼匪杀掉王爷,就必须给他们配备破甲武器。” “而现在,这些贼匪被杀的血崩,必定是缺乏有效破甲的武器。” “那些佞党绝非如此蠢笨,除非……那伙贼匪的作用,只是单纯拖延王爷的步伐,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经由王禀的分析,下属也立刻嗅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邢州未动一兵一卒,十有八九是在给某个力量让路,而这股力量便是除掉王爷的杀手锏。” “能够正面击败重甲战卒的力量……必定是正规军!” 听到这话,王禀心头顿时一凉,他连忙站起身低喝道:“快快去查,太原府驻军可有擅自调动者!” “若发现谁敢擅离太原,前往邢州,就地正法!” 王禀已经有些心神不宁,如果朝中佞党买通了太原兵,半路截杀赵桓,那王禀必定会遭到牵连。 他不是怕担责,而是大战迫在眉睫,太原府绝不能出现任何动荡。 否则这将危害整个大宋。 不多时下属便匆匆跑了回来:“启禀大人,各驻军并未有人轻举妄动。” 得到答复,王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里又产生了更加强烈的疑惑。 “既然这股力量不是太原兵,那会是什么人?” “总不能是……金兵?” “金兵……” “不好!” “定王屡屡坏金人大计,金人必定已经对定王恨之入骨,只怕是已经派出死士,潜入邢州,准备除掉王爷这个铁杆鹰党。” “只要定王一死,满朝皆是软骨头,金人稍稍施压,便可达到战略意图,以最小的代价,谋取大宋江山。” 虽然王禀不愿插手朝堂党争,但又不可否认,满朝文武确实没有比赵桓还硬的骨头了。 如果赵桓死了,对于金人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哪怕是为了阻止金人得逞,王禀都必须派兵救援。 “速速调兵,前往邢州营救定王!” 同一时间,赵桓已经到达邢州沙河县,距离太原地界仅一步之遥。 但赵桓却下令停止前进。 王大全疑惑不解:“王爷,咱们已经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了,眼看着就要到太原了,为何又停了下来?” “之前遇袭,足以证明蔡系党羽灭王之心不死,唯有尽快抵达太原,在王禀的保护下,方可安心。” 赵桓却背着手,站在土坡上,审视着前方的隘口。 穿过沙河县的官道,近在咫尺,但官道两侧却各有一座陡峭山峰,形成峡谷之势。 这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连你都知道,蔡系党羽亡我之心不死,本王又岂会不知?” “蔡系党羽再傻,也不会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一群乌合之众身上。” “那些贼匪,只不过是个前菜,真正的重头戏就在眼前。” 王大全脸色一沉,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隘口,不由紧张起来:“王爷的意思是说……前面可能有埋伏?” 赵桓嘴角上扬,流露出轻松笑意:“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至少也得有八成。” “本王身边的护卫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是孤军,身边没有仆从军的保护。” “若是手持大盾,则战斗人员锐减。” “反之,没有大盾的保护,敌人自上而下,自两翼,自前后,形成全方位的夹击,必定会遭到全歼。” 旁边的朱鹏,本打算跟着赵桓出来见见世面,结果一路上净提心吊胆了。 得知前面可能有埋伏,朱鹏哭丧着脸道:“姑父,要不然咱们绕路?” 不等赵桓回答,王犇已经指着两侧的山峰,沉声道:“若是绕路,至少要多花五天时间。” 朱鹏吞了下口水,紧张道:“多五天就多五天,咱们能活几十年,还怕浪费这区区五天时间?”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比丢了命强不是?” 赵桓伸手拍了拍朱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以后少跟陈钊来往,别的没学会,懦弱胆小倒是学了个通透。” “你一边呆着去。” 随着碍事之人被轰走,王犇迈步来到赵桓身边,无所畏惧道:“不如属下派两个踏白,先行侦查。” 所谓的“踏白”其实就是“斥候”。 唐以前称之为斥候,唐成为“捉生将”,宋则称之为“踏白”。 凡能够成为踏白者,都是非常骁勇精锐的侦察兵。 赵桓直接摇头拒绝了王犇的提议。 “隘口险峻,若其中真有埋伏,必定是拥有破甲能力的战卒。” “山中层层设防,踏白进入其中,只是送死而已。” “先原地驻守,把武器装备都准备好,随时迎战,另外派踏白在周围活动一下,侦查一下地形地貌,以及附近的居民情况。” 王犇领命而去,两个时辰后,于傍晚时分,按照赵桓的吩咐侦查完毕。 王犇亲自汇报:“由于此地乃是官道,附近的村庄很多,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轻叹了口气,他本还打算直接烧山,把里面的妖魔邪祟一把火烧干净。 既然周围住了很多百姓,那么烧山的念头自然就没了。 而且根据王犇提供的情报,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兵卒,这更加印证了赵桓的猜测,隘口之中必有埋伏! 蔡系党羽已经提前把周围碍事的兵卒清空了,免得到时候打起来,突然有人来支援赵桓。 赵桓干脆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道:“那就再逗留一段时间,强闯是不可能的,本王又不是傻子。” “看看究竟是本王心急,还是山中贼寇心急。” 赵桓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正如赵桓所料,隘口之中隐藏着一支由女真人,契丹人和渤海人组成的混合部队。 第368章 术虎忽鲁 这支部队虽然只有二百人,但装备却极为精良,从重甲战卒到步弓手,再到火器兵和专门手持大盾的仆从兵,可谓是一应俱全。 领兵之人,乃是一位“谋克”,也就是俗称的百夫长。 是个名叫“术虎忽鲁”的三十岁汉子。 术虎乃是姓,而忽鲁则有威武之意,若译成汉名,则是“董武”。 术虎忽鲁站在山间,眺望着远处已经升起营火的定王行帐,眼神不由闪烁着如同野狼的阴冷目光。 站在旁边的副将,同样神情冰冷,双目透着浓浓的杀意。 此时二人正在用女真语交流。 副将沉声道:“谋克大人,赵桓肯定已经发现了我们,继续埋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不如现在杀出去,消灭大汗的心腹之患!” 术虎忽鲁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定王行帐。 “之前的汉人贼匪,足足有上千人,却没能杀死一个定王护卫。” “宋国的叛徒在信中提到过,护卫队中存在三十个敢战士,这些人是宋国最强大的战士,轻敌只会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 “你作为契丹人,应该听说过敢战士。” 副将点了点头,眼神竟流露出兴奋之色,似乎是跃跃欲试。 “他们确实是强大的战士,但却是孤军,绝对挡不住我们的进攻。” “谋克大人,这里是宋地,王禀随时会派人来支援赵桓,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术虎忽鲁也明白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作为完颜宗翰派来的奇兵,他们肩负着为大金消灭宋国鹰党的艰巨任务。 只要干掉赵桓,大金就可以减少战场上的损失。 宋国的软骨头皇帝,根本不敢跟大金打到一兵一卒。 “平原野战,虽然会蒙受巨大的损失,但是赵桓的脑袋,值得我们冒险。” “整理武器装备,一个时辰后,消灭赵桓!” 坐在马车里的赵桓,并未和小燕儿腻歪,他靠在车窗旁,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敢战士和护卫整理武器的清脆声音,时不时传入赵桓的耳中。 小燕儿很识相,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赵桓。 李师师则闭目养神,她不知道能否顺利抵达太原府,但既然出来了,就只能把性命寄托在赵桓身上。 夜,亥时。 位于行帐五百步外的踏白兵,听到山上传来的脚步声,第一时间转身跑回行帐。 “如王爷所料,山中确有贼兵,已经下山袭来!” 赵桓当即挑帘而出,目光坚定,立刻下令:“准备御敌!”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众将士,纷纷开始披挂甲胄。 王犇和敢战士全员重甲,武装到牙齿,手持长重兵器。 而以孙贺为首的王府亲兵,却并没有选择充当战卒,而是改成了辅助军。 除了二十个手持大盾者,披挂重甲外,剩余的八十个亲兵直接后撤。 与此同时,李师师和王大全等人,也跟着马车向后撤去。 在敢战士的帮助下,赵桓同样披挂上阵,一身压箱底的背嵬军将校铠,虎体遮严。 除了眼睛之外,再无任何部位裸露在外。 他将马匹拆掉,将马车固定在原地,迈步站在马车上,身边插着一根步槊,腰间横跨一把小金瓜。 身旁还有两个手持大盾的亲兵保护。 术虎忽鲁带领他麾下的混合部队,推进到距离赵桓不足五十步的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看到敢战士已经结阵,身边还有大盾兵保护,术虎忽鲁不由低喝一声。 “果然是一场硬仗,大家都做好为大汗牺牲的准备了吗?” 二百金国勇士发出犹如群狼般的嘶吼声。 “砍下赵桓的脑袋,献给大汗!” 由于他们说的都是女真语,赵桓根本就听不懂,不过就算是猜也能猜出来,肯定是战前动员之类的。 就在这时,金国部队里突然传来一阵汉话,说话之人正是术虎忽鲁。 单凭他通晓汉话,就足见其在金国,也是“精英人才”。 “定王爷,你屡屡破坏金宋友好,非要把宋国置于战火之中才罢休?” “不如效忠大汗,为大汗攻城略地,开拓疆土,青史留名。” “你们汉人最喜欢的不就是青史留名吗?” 面对术虎忽鲁的挑衅,赵桓也不吭声,毕竟黑灯瞎火的,他又站在大盾后,隐去了身形,再加上相隔五十步,对方想要发现他也非易事。 这个时候回话,等于给了对方“斩首”的目标。 赵桓又不傻,岂会在战场上逞口舌之利? 见对面静悄悄的一片。术虎忽鲁的眼神竟流露出一抹钦佩,看来这位大宋最暴戾的王爷,名不虚传。 沉默,既代表着死战。 术虎忽鲁也不再浪费口舌,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个火器兵冲到阵前,直接对着已经结阵的敢战士发动了攻击。 一个个霹雳火球,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落在敢战士面前。 轰隆隆! 顷刻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破了沙河县静谧的夜色。 不断炸现的火光,将黑漆漆的战场照亮。 霹雳火球爆炸时激射而出的碎瓷片,噼里啪啦的击打在大盾上,看似气势十足,实则没什么卵用。 要知道,即便是到达后世的火枪时代,重甲单位依旧是战场上的中流砥柱。 这些碎瓷片,撞击在盾牌和重甲上,顷刻间化为粉末,根本就无法造成实质性的杀伤。 躲藏在盾牌后的赵桓,不由一阵好笑。 “看来大宋的火器,对金人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为了熟练掌握火器,连这种小规模作战都有火器兵的身影。” “在本王面前玩火器?简直是班门弄斧!” 一通狂轰滥炸,敢战士的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 下一刻,火器兵又掏出不少“突火枪”,对着敢战士一通乱射。 所谓的突火枪,虽然原理上已经趋同火枪,都是依靠火药爆炸推动弹丸,但是受限于工艺和对火器的理解。 突火枪根本不能称之为枪。 不出赵桓所料,一轮射击下来,依旧无法撼动敢战士分毫,简直比挠痒痒都不如。 第369章 战术指挥 术虎忽鲁压根也没打算靠着火器杀伤敢战士,毕竟火器在对付轻甲敌人时威力巨大,但遇到重甲战卒,除了挠痒痒之外,几乎没什么作用。 想要破敌,还得脚踏实地,一捶一捶的砸上去。 术虎忽鲁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他并不打算和敢战士硬碰硬,而是下令向两翼运动,贴脸包围敢战士。 反正重甲战卒行动缓慢,先天缺乏突进的能力,就算贴脸包抄,敢战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包围。 王犇第一时间见招拆招,让二十个手持大盾的王府亲兵,分散开来,将所有敢战士保护在中间。 紧接着低喝一声:“交错补位!” 由于二十个盾兵,想要保护所有敢战士,站位必定非常松散。 如此一来,就需要敢战士自己想办法,弥补阵型上的缺口了。 每一个盾兵身后都站着两个敢战士,低着头,双目向前,只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以“肩吞护甲”面向敌人。 同时第三排的敢战士也如此站位,尽可能将容易遭到攻击的部位,藏到前排敢战士的身后。 术虎忽鲁见状,毫不吝啬对于敢战士的赞赏。 “不愧是易州最精锐的战卒,即便是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依旧能依靠娴熟的阵法弥补。”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只要敢战士的阵型一乱,便是挨宰之时,而找到破阵缺口,对于术虎忽鲁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术虎忽鲁敏锐的发现,盾兵和敢战士的甲胄,存在着差异。 这意味着,盾兵并非敢战士,而是协同防守的仆从军。 术虎忽鲁当即一声令下:“步弓手和火器兵,主攻敌盾兵!” 十几个步弓手,立刻抽出破甲箭,将弓与箭搭在一起,却并未急着拉开,毕竟张弓非常损耗臂力。 步弓手一手攥着弓臂,一手捏着箭羽和弓弦,箭头向地。 一双双敏锐如鹰般的目光,死死注视着面前的盾兵,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火器兵则将仅剩的几个霹雳火球扔向盾兵。 霹雳火球在脚边爆炸,尽管盾兵将脑袋抵在盾牌后面,还是被霹雳火球炸的身形晃动。 王犇见状,厉声怒喝:“站稳了!” “金寇意图乱我阵型,莫要上钩!” 盾兵强行稳住阵脚,但是火器兵的进攻已经接踵而至。 他们举起手里的强弩,直接朝着盾牌平射,而射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箭矢,而是“通锥”和“霹雳箭”。 所谓的锥桶,其实就是一根长铁钉,后面绑着火药,其中还混合了桐油和黄蜡。 通锥虽然无法射穿盾牌,但却能稳稳的扎在上面。 随着药包引燃,一团团火光崩现,桐油和黄蜡附着在盾牌上,持续燃烧着熊熊大火。 霹雳箭,同样原理简单,箭矢加药包。 区别于通锥,霹雳箭的药包并不会爆炸,但是会发烟! 顷刻间,盾兵就被火焰和浓烟吞噬。 火焰倒是其次,最主要是的烟,盾兵被呛的剧烈咳嗽,要不是肩甲被身后的敢战士紧紧抓着,早就被熏趴下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盾兵被熏得弯腰躲避浓烟,结果被金兵的步弓手抓住机会,抬手便是一箭。 就算是破甲箭头,能够射穿的部位其实也很有限,若是射在护心镜或是肩吞等部位,同样是挠痒痒。 但是射穿眉庇和面甲已经足够了! 一个盾兵面部中箭,当场发出一声哀嚎,鲜血不断顺着面甲的缝隙往外溢出。 后方的敢战士见状,直接扔下步槊,躲过盾牌顶了上去,其余敢战士则将被射伤面门的亲兵拖到后方。 受到火器兵的牵制,盾兵接二连三被步弓手钻了空子,其中两人被射穿眉庇,一人被射穿了“掩膊”,也就是胳肢窝。 这些金兵步弓手箭术极准,对排头兵的威胁极大。 不过术虎忽鲁想要拿下敢战士,依旧需要凭借巨大的耐心才行。 若是没等到破阵就发动强攻,仍旧会面临巨大的损失,他必须一口口把敢战士的龟甲阵啃开。 躲藏在马车上的赵桓,将战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单凭敌将占据了主动权,就可以断定,来者必定经验丰富,所以就算是赵桓也不敢轻举妄动,先耗着再说。 他暗暗观察敌人的配置情况。 由于是小规模交战,双方人数都不多,因此可以轻松看透双方战力配比。 这伙金寇,都是“游击佬”。 专门负责小规模渗透破坏截杀等任务,战斗方式和经验都极其丰富,这也是赵桓有史以来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 他们共有二十个重甲战卒,二十个步弓手,十个火器兵,五十个仆从军,剩下的一百人全都是轻甲长兵器。 只要敢战士的阵型一破,金寇重甲往上一压,已经把敢战士包围的轻甲部队,就可以凭借手里的长兵器,对敢战士进行围攻,胜负很快就能分出来。 敢战士就算再能打,也打不过这种混合部队。 不过好在赵桓手里还有八十个亲兵! 敢战士已经把金寇拖住,这八十个亲兵,便是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这个时候,若是亲兵精于箭术,一轮平射就足够把对面的轻甲部队打残。 “妈的,回去都给老子练箭,练不死就往死了练!” 赵桓恨铁不成钢,不过好在……除了弓之外,赵桓还带了另一种远程武器。 弓便于携带,且灵活多变。 而弩的优势则在于,上手门槛低。 八十亲兵已经准备完毕,并且趁着敢战士吸引敌人的机会,已经推进到了距离战场不足百步的位置。 在赵桓的言传身教下,王府亲兵同样结阵。 二十名亲兵身披半甲,手持盾牌,在两翼设防,剩下的六十个亲兵,分为三排,每排二十人。 第一排为射手,负责杀敌。 第二排负责上箭,第三排负责开弓。 一切准备就绪,赵桓不再拖延,当即怒喝一声:“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个神臂弩同时击发,百步距离,直接将金寇的轻甲部队,放倒五人! 第370章 三段射击 一轮射完,排头射手直接把神臂弩往后一扔,顺势接过已经开弓上箭的神臂弩,对着金寇又是一轮平射。 转眼间又有六人被射倒。 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的术虎忽鲁,遭到神臂弩的突然袭击,瞬间眉头紧锁。 同时,他也听到了赵桓下令的声音。 仅仅是一瞬间,术虎忽鲁就做出了反应。 “重甲压上,不许敢战士移动半步!” “仆从军掩护步弓手,反击敌弩兵!” “轻甲部队,分散突进,消灭敌弩兵!” 术虎忽鲁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每一个指令都无比正确,但却正中赵桓的下怀! 如果术虎忽鲁的兵都聚集在一起,他的每一个命令都可以第一时间传达到战卒耳中。 而现在,部队分散开,术虎忽鲁的命令就出现了延后性,换言之,术虎忽鲁的高效指挥优势将被逐渐抹平。 原本一对一的鏖战,瞬间演变成多点开花。 为了防止敢战士反推,二十个金兵重甲战卒,全都压了上去,意图拦住敢战士的步伐。 可惜,金兵重甲人数少,而且盾兵都分出去保护步弓手了。 挨了半天揍的敢战士,终于转守为攻,盾兵开始向内收拢,挤压金兵重甲的活动范围。 王犇则站在盾兵身后,高举长柄斧,朝着金兵身上劈砍。 “给我打!” “憋屈了半天,轮到咱们反击了。” “速速消灭敌重甲,支援亲兵部队!” 金兵重甲虽然人高马大且骁勇,却劣势到了极点,毕竟敢战士有盾兵的保护,防护力比金兵重甲高了一个台阶,又几乎形成二打一的局势。 尽管重甲之间的战斗,往往“又臭又长”,但事实是金兵重甲已经被压制住,根本抬不起头。 步弓手那边也收效甚微,毕竟双方互射,又都有盾兵的保护,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朝着王府亲兵突进的轻甲部队,同样也遭到了弩兵的射击。 由于王府亲兵采用的是三段射击,只要箭矢足够,射击几乎没有间隙。 绵密的箭矢,令金寇的轻甲部队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冲到三十步距离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怒喝。 赵桓直接手持步槊,在两个盾兵的保护下,杀了过来。 术虎忽鲁见状,也立刻朝着赵桓走来,不断发生怒吼:“定王爷,将首级留下!” 看着朝这边走来的术虎忽鲁,赵桓不由一阵冷笑:“百步距离,你先慢慢走着!” 赵桓无视身披重甲,动作缓慢的术虎忽鲁,他像是一只猛虎,直接插入敌阵,手中步槊不断朝着周遭轻甲敌人戳刺。 尽管对方分出不少人对付赵桓,可惜赵桓身披的将校铠实在是太硬了,又有盾兵保护,简直就是个固若金汤的铁罐头。 戳刺类武器,单凭膂力,想要戳穿将校铠,绝非易事。 钝器的威胁虽然大,但却被大盾挡下。 赵桓带着两个仆从军,竟势不可挡,一路乱杀。 同时金寇的大股轻甲部队,已经冲到弩手面前。 可惜,单方面的屠杀并未出现。 王府亲兵纷纷扔下手里的神臂弩,取出副武器,直接反攻了上去。 大家都是轻甲,人数相当,自己这边还有重甲盾兵,谁怕谁?干就完了! 如此一来,整个战场直接打成了一锅粥。 赵桓唯一无法应付的,便是敌人的步弓手。 不过好在步弓手只有二十人,自己这边披甲率极高,顶着箭矢作战,也不是不能打。 就在赵桓干掉第五个长矛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死!” 不等赵桓转身,术虎忽鲁手里的长柄斧已经横扫而来,若是劈中赵桓的后腰,就算不破甲,都能把赵桓砸趴下。 好在关键时刻,盾兵帮赵桓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长柄斧重重劈砍在盾牌上,虽势大力沉,却根本奈何不了盾兵。 毕竟这种“铆铁木立盾”可以轻松教绝大多数战卒做人。 趁着术虎忽鲁攻击落空,赵桓调转方向,拼尽全力将步槊刺向术虎忽鲁的胸口。 “叮”。 一声脆响过后,赵桓气的直骂街,步槊戳在术虎忽鲁的胸口上,直接被护心镜给弹开了。 下一刻,术虎忽鲁又举起大斧,兜头朝着赵桓劈砍下来。 再一次被大盾防住,赵桓反手刺击,奔着术虎忽鲁的面门刺去,结果对方只是一扭头,用头盔迎上步槊,直接化解了赵桓的反击。 舍命搏杀竟变成了回合制,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互相磨对方的血皮。 盾兵也不敢轻易合击,毕竟周围还有敌人的步弓手虎视眈眈,他们俩必须以保护赵桓为首要职责。 术虎忽鲁不光拿不下赵桓,甚至对盾兵都毫无办法。 这种铆铁木立盾,直接贴地,连脚都砍不到,只能往盾兵脑袋上劈,但盾兵只需要一低头,就能躲过攻击。 赵桓夹在中间,抓住一个机会,步槊直奔术虎忽鲁的“掩膊”刺去。 术虎忽鲁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但槊尖还是顺着掩膊的缝隙扎了进去。 剧痛顺着腋下传来,术虎忽鲁瞬间泄气,再也无法对赵桓造成任何威胁。 赵桓一击得手,自然是乘胜追击,对着术虎忽鲁便是一通乱刺。 由于术虎忽鲁腋下受创,已经举不动大斧,俩盾兵见状,也露出了獠牙,拔出腰间的金瓜小锤,就准备上去结果敌人首将。 结果其中一人刚离开大盾的保护,就被一箭放倒。 箭矢准确无误的插在眉庇上,直接把盾兵的右眼都射穿了。 也就是十几步外的一个步弓手,活像是个战神,左手操弓,右手不断从箭筒里抽箭,也就是一个喘息的档口,就连射出四箭。 赵桓和另一个盾兵只能赶紧缩回大盾后面。 “看见了没有?这尼玛才叫步弓手!” “凡是箭术高超者,都是战场上的精锐,光是开弓就需要过人膂力,撂下弓箭换上长重武器,一样能打。” 都这个时候了,赵桓还有心思给亲兵传授作战经验,身边的盾兵哭丧着脸:“王爷,这个兄弟死了。” 赵桓理都没理那具尸体,冷冷道:“战场上本来就会死人,等打完了再祭奠牺牲的弟兄也来得及!” 第371章 金国名人 那个神准弓手,将赵桓逼了回去,为了营救术虎忽鲁,将弓背在身上,从地上捡起双手长刀,弯腰朝着这边快速冲来。 由于身披轻甲,所以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术虎忽鲁身旁。 “谋克大人,我们已经拿不下赵桓了。” “咱们的重甲战卒,已经快被敢战士消灭了,快撤退。” 术虎忽鲁用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腋下,虽然不甘心,但却不得不接受现实,这场遭遇战,他已经输了。 如果只有敢战士,那么术虎忽鲁就算赢不了,也绝对输不了。 毕竟敢战士笨重,他甚至可以利用步弓手慢慢消耗掉敢战士。 但问题是,除了敢战士外,现场还有大量的王府亲兵。 这场仗已经打不了,术虎忽鲁只能果断选择止损。 “撤!” 随着一声令下,术虎忽鲁便在下属的拱卫下,向隘口撤去。 撤退之际,术虎忽鲁死死盯着赵桓,眼神除了愤怒还夹杂着钦佩。 “赵桓,你若不死,必是我金国的心腹大患。” “咱们来日方长!” 赵桓虽然正面打赢了这场战斗,但是却因为缺乏追击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寇撤退,根本留不住他们。 “王爷,你没事?” 王犇率领敢战士回到赵桓面前,见赵桓攥着步槊傲立在面前,身边还躺着不少金寇轻甲士兵,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王爷不仅指挥能力卓越,就算是亲自上阵,都如此骁勇,难怪岳将军对您如此佩服。” 赵桓没有急着理会王犇,确定金寇已经走远,不会再杀回来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直接往地上一坐,一边拆除甲胄,一边有气无力道:“骁勇个屁,都快累死我了。” “这伙金寇,训练有素,就算是一个普通步弓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若不是咱们带了神臂弩,兴许就折在这了。” “这等精英强敌,流窜于境内,确实是个大麻烦。” 赵桓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就算对方折损近半,但剩下的百人,仍旧能够对任何军民设施,造成巨大的威胁。 只怕他们……诛王不成,转而施行三光政策,祸害本地百姓。 就连身经百战的王犇,都对这伙金寇给予了高度评价。 “对方只有二十重甲,却能拖住我们那么久,久攻难克,足见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而且交手的时候,对方破口大骂,我听到了好几种语言。” “除了女真人,应该还有契丹人和渤海人。” “还有,我隐约听到对方主将,好像是叫术虎什么的。” 术虎? 赵桓顿时眉头微皱,难怪这么能打,原来是术虎部落出身。 金国的部落有很多,而赵桓印象最深的部落之一,就是术虎部落,只因这个部落尽出猛人。 以两千兵力,大破三万南宋军的术虎高琪,便是出自这个部落。 敌将把赵桓视为心腹大患,赵桓同样也对术虎部落的人,欲除之而后快。 赵桓当即冷冷道:“以后凡见到姓术虎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感受到赵桓突然散发出来的煞气,王犇既敬畏又叹服。 王犇突然对大宋的未来充满信心,今天这场遭遇战,已经足够证明,赵桓在金人心中的分量。 只要赵桓还矗立在大宋的土地上,金人便忌惮三分。 赵桓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会宁府,金国大汗完颜晟,已经召集群臣“研究”赵桓。 如今,赵桓这个名字,在金国朝堂之上,可谓是如雷贯耳。 群臣纷纷进言。 “陛下!赵桓先是破坏金宋友好,令即将到手的九十二万贯岁币灰飞烟灭,重创了我们的军费。” “又在易州府,杀了高拖山,令宋国边军士气大振。” “这个人已经是我们金国的心腹大患,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 “只要赵桓死了,宋国剩下的软骨头,根本不值一提,将跪伏在我们金国的铁蹄下俯首称臣。” 完颜晟轻描淡写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主攻易州?” 此言一出,群臣立刻拒绝。 “陛下不要因为一个赵桓,影响了整个战争部署。” “易州的战略重要性,远远无法与太原相提并论。” “赵桓就是吸引我们攻打易州,如果真去了,不就中了他的圈套?” “而且最好是能在动兵之前就除掉赵桓,否则在赵桓的号召下,宋国军队肯定会全力反击。” “宋国军队很能打,缺的是一个合格的指挥。” “当年如果不是宋太宗急功近利,傅潜和孔守两位东西班指挥使,恐怕会直接打垮镇守幽州的辽兵。” “宋国的文官,自诩精通兵法,但全都是绣花枕头,让他们指挥宋军,就算装备再精良,到了他们手里都成了废物。” “而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赵桓,恐怕宋军战力提升的不止一星半点。” 金国朝堂早已经达成共识,赵桓不仅是个铁杆鹰党,还精通指挥谋略,易州之战就是铁证。 遇到这种对手,只能智取,不能强求,否则是会吃大亏的。 完颜晟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也正是最为难的一点。 “如果换成其他人,宋国的官员就会替咱们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但赵桓不同,宋国的官员拿他毫无办法。” “他是宋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皇长子,就连宋国皇帝都要对他避其锋芒。” “想要除掉这样的人,光靠外力还远远不够。” “让他像宋仁宗时期的面涅将军狄青一样,被自己人废掉,才是正途。” 完颜晟的头脑非常清楚,如果正面强攻宋国,必定会产生巨大损失,如果以最小的代价开拓疆土,才是一个合格皇帝应该考虑的事情。 赵桓就是挡在完颜晟面前最大的障碍,如果可行,他甚至愿意用宋国剩下的九州,换取赵桓的脑袋。 九州失去可再取,主动权在完颜晟手里,而想要杀赵桓,却难上加难。 撼宋易,撼赵桓难…… 以九州换定王的计划,在完颜晟的操纵下,有条不紊的展开。 第372章 携棺同行 与此同时,赵桓击退术虎忽鲁后,成功通过沙河县隘口。 次日就与前来接应的太原兵汇合。 有了太原兵的保护,接下来的路便可高枕无忧,两天后成功抵达太原府。 王禀处于礼节,还是亲自出城迎接了赵桓,结果一见到赵桓的车队,王禀就愣住了。 这支车队很奇怪,竟然携带着足足五十七口大棺材! 蜿蜒如龙的棺材,看得人心里发慌。 王禀连忙冲护送赵桓的校尉滕颖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王爷带了这么多棺材?” 在王禀一脸诧异的注视下,滕颖竟然对着赵桓的车队肃然起敬。 “大人,这些棺材都是战死的王府亲兵。” 什么?! 王禀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以赵桓的身份地位,竟然愿意把战死的将士带在身边? 这对于任何军人而言,都是莫大的激励。 无论赵桓是真心实意的爱兵如子,还是逢场作戏,都可以证明赵桓确实和传闻中一样,绝非“凡人”。 沙河县一战,敢战士依旧是无一人阵亡,但赵桓却痛失五十七个王府亲兵,伤亡过半。 其中有一半,都是因为被箭矢射中了刁钻部位,最后活活流血而死…… 赵桓恨不得化身华佗,却也依旧是无力回天。 毕竟这年头,非战斗减员一直是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赵桓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牺牲的亲兵,一直带在身边,然后让他们落叶归根。 为此,他掏空了沙河县的所有棺材铺,才勉强凑出五十七口大棺材。 孙贺也在这一战中受了伤,不过好在箭矢只是顺着甲片的缝隙钻了进去,伤口不深,紧急进行了剜肉消毒,伤势才没有恶化。 那些金寇弓手,所使用的箭矢,全都涂着作料,或是剧毒,或是粪汁。 只要被射中,就算当下没什么反应,事后也会死于伤口恶化。 这便是遭遇精锐部队的后果,打赢了也要付出巨大的损失。 赵桓挑开车帘,缓缓走出马车。 王禀见状,立刻迎了上来。 “下官王禀,拜见王爷。” “下官已经听说,王爷在沙河县的遭遇,已经派部队前去围剿那伙过境金寇。” 听到这话,赵桓直截了当的反问了一句:“派了多少人?” 王禀一愣,他只是客套安抚而已,没想到赵桓还当真了,当即不由露出窘态。 “先行派出三百人,等后续……” 不等王禀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那就不用你了,这个仇,本王自己报便是。” 赵桓之所以一眼看出王禀心不诚,自然是因为对这伙金寇的了解。 邢州多山,别说消灭这伙精英金寇,就算是剿匪,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 想要消灭一支百人规模的山匪,至少需要投入上千人,光是搜山就足够令人头痛。 而想要消灭这支金寇,理想状态下,恐怕需要几万人才行。 需要五百人才能对金寇形成优势,同时又要覆盖邢州,布下天罗地网,如此耗费人力物力,那就没必要浪费力气了。 跑了就跑了,纵使赵桓现在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虽然赵桓和王禀一见面,就貌合神离,但王禀却不在乎,反正他的任务是镇守太原府,讨好王爷这种事,他不擅长,也没必要。 不过见到赵桓身边雄壮勇武的敢战士,王禀还是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愧是王爷手里第一战卒,若太原府也能有这样一支精兵就好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有敢战士同行,为何王爷的护卫还能折损这么多?” “难道是在沙河县隘口,遭到了伏击?” 面对王禀的质疑,赵桓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敌骁勇善战,本王险些吃亏。” 骁勇善战? 听到赵桓对金寇的评价,王禀反倒打心眼里有些鄙视赵桓。 这个所谓的暴戾王爷,不过尔尔,遇到金兵正规军就马上被打回原形了。 “呵呵,金兵骁勇?下官镇守太原这么多年,也曾与金兵交过手。” “金兵虽有大量骑兵,但无论是攻坚战,还是野战,我大宋部队都有胜之把握。” 连王犇都听出王禀话语中流露出的讽刺,当即呵斥。 “王大人好大的口气!” “我们在沙河县遭遇的金寇,全都是百战老兵,精于游击恶战,且是混合加强的小股精锐部队。” “自火器兵到重甲战卒,一应俱全,且拥有两倍于我方的人数优势。” “换做王大人,难道就能轻易击溃敌军?只怕是妄想!” 王犇才不管他是什么鸟的官员,反正有赵桓撑腰,他谁也不惧。 当面驳斥王禀,算不了什么。 王禀非但不气,反倒眉头一皱:“难道王爷遭遇的不是普通过境流寇?” “按理来说,装备如此精良的部队,根本无法出现在邢州才是。” 王犇轻哼一声:“这就要问问你们这些当官的了!” 一直以来,王禀都以为赵桓遭遇的是大股过境金兵的围攻,而且是以轻步兵为主。 如此,才能依靠敢战士击溃之。 结果现在,王犇却告诉他,赵桓遭遇的是精锐混合部队,连火器兵都有…… 在这种劣势条件下,赵桓还能做到以损失三分之一兵力的代价,击溃敌人,就已经堪称完美了。 王禀眼神越发严肃:“你们对这支部队,还了解多少?” “摸清了底细,就算是代价再大,也得把这支精锐敌军消灭掉,否则对于境内而言,危害甚大。” 王犇轻哼一声,没好气道:“只知道敌主将姓术虎。” 术虎?! 听到这个姓氏,王禀再次一愣,眼神更是极具变化。 “出现在我太原府境内,率领精锐部队,善于游击,而且还姓术虎,难道是……术虎忽鲁?!” 赵桓眉头一挑,简单描述了一下术虎忽鲁的身高体型,由于敌将带着面甲,因此不知其具体相貌。 但凭借这些,王禀还是当场断定:“不会有错了,王爷遭遇的金寇,正是术虎忽鲁!” “此人乃是完颜宗翰的亲随,号称完颜宗翰麾下第一勇士!” “王爷竟然击退了术虎忽鲁?!” 第373章 第一谋克 王禀看向赵桓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作为太原守将,术虎忽鲁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王禀最清楚不过。 此人虽不是统帅之才,从未指挥过千人级别的战斗,但是作为术虎部落的“谋克”,他在敌后渗透,游击破坏等战术层面的能力,却极为强悍。 凡太原守将,或多或少都吃过术虎忽鲁的亏。 在王禀的认知里,同等兵力的情况下,想要击败术虎忽鲁,无异于天方夜谭。 欲灭术虎忽鲁,就必须派出三倍以上的兵力,围而歼之。 但现在,赵桓在兵力比术虎忽鲁少一半的情况下,竟然击溃了术虎忽鲁?! 也难怪王禀会如此诧异。 王禀虽不愿卷入党争,更不愿受制于赵桓,但是对于赵桓的实力,却依旧当场给出了高度评价。 “易州之战,证明王爷在战略层面上的强大指挥能力。” “下官本以为,王爷只是统帅之才,没想到,竟还是骁将。” “遭到术虎忽鲁的伏击,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却能以较小的代价击败术虎忽鲁,王爷在战术层面的造诣,也同样令下官叹服。” 说到这,王禀看了一眼赵桓身边雄壮彪悍的敢战士,不由好奇问道:“王爷身边以重甲战卒见长,不知究竟是如何击败术虎忽鲁的混合部队?” 赵桓此行来太原府,就是为了拉拢王禀。 既然王禀问了,赵桓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光靠重甲战卒,自然打不过术虎忽鲁。” “本王虽然带的人不多,但各类武器甲胄却一应俱全。” “光是神臂弩就带了一百五十架,弩箭三千支,最高可支持三十三个射手,采取三段射击法。” 自从弩弓发明以来,三段射击法就已经出现。 弩弓虽然门槛低,但开弓还是要花费不少力气,随意凡是善于使用弩弓者,三段射击都是基础要领。 不过赵桓针对三段射击法进行了部分改进优化。 排头射手,既然可以做到“射之即抛”,那么最后一排负责开弓的亲兵,就必须做到无缝连续开弓。 就算是天生膂力超群,也无法做到持续开弓,开不了十个弩弓,双臂就该酸痛难忍了。 而神臂弩也分上中下三力。 上力神臂弩射程可达到四百步,采取双臂甚至三臂增力,单纯靠人力开弓已经不现实。 而赵桓使用的神臂弩,则是下力,射程只有百余步,但是开弓上箭的速度快,不过由于体型过小的缘故,所以无法用脚开弓。 赵桓索性把开上力弓的工具,优化精简后,用在了下力弓上。qqnew 每个负责开弓的亲兵,身边都摆放着一个绞盘。 利用手摇杠杆,便可轻易将弩弓拉开,因此可以持续开弓。 而中间的亲兵,则单纯负责传递,将前排用过的弓弩递到后方,再把后方开好弓弩配上弩箭,交到射手面前。 可以说,赵桓能够击败术虎忽鲁,弩手部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王禀搞清楚了赵桓的战术战法后,眼神已经尽是钦佩。 “辅以工具,持续开弓,以支持三段射击法,绵密压制敌军。” “难怪现在军中不少将领,私下里都称王爷为军神……” “王爷担得起这等名号!” 说话间,王禀已经冲副手使眼色,示意副手赶紧把赵桓刚才说的全都记录下来,他也要根据赵桓的思路,优化自己的弩手部队。 王禀越发贪心,他当即追问道:“术虎忽鲁身边带着火器兵,不知王爷如何看待火器兵?” 这句话算是问对人了! 赵桓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清楚“火器”的威力。 当即脱口而出:“下限无限低,上限无限高。” 王禀眼睛一亮,心想赵桓果然对火器也有独到见解。 他当即抱拳行礼,不耻下问道:“请王爷再指点一二。” 为了获得王禀在军事方面的支持,赵桓自然是不吝赐教。 “以当今的火器,也就只有在守城战中可发挥一定作用,遇到野战,火器兵除了扰敌,以及打击新兵士气之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拖累。” “霹雳火球之类的炸物,根本无法撼动甲胄。” “而突火枪更是鸡肋,战场之上,因箭矢造价昂贵,需要做到精准击杀,也正因此,无论是步弓手还是马弓手,对于敌军而言,威胁都更大。” “相反,突火枪根本没有所谓的准头可言,既然是随缘枪法,那么就根本无法与弓箭相提并论。” “就连破甲方面,突火枪都无法与破甲箭相比。” “因此火器需要因战适宜,攻坚守城战可用,行军则尽量少带。” 无论是战术指挥,还是对武器的理解,王禀都已经对赵桓心生佩服。 军神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不过同时,王禀心里又有些疑惑。 听说赵桓对《武经总要》向来是嗤之以鼻,又为何能够对当下武器了解的这么透彻? 还是说…… 王爷只是唾弃那些将《武经总要》视为捷径的文官,其实私下里,王爷早就把《武经总要》翻烂了。 就在这时,赵桓再次抛出一个颠覆王禀认知的理念。 “火器受限与铸铁工艺,若能将铸铁工艺提升一个档次,火器之威力也将倍增。” “以突火枪为例,因其枪管材质是竹子,注定无法装填过多火药,威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倘若将竹子换成铁管,甚至百炼铁管,便可多塞火药,威力骤增。” “若是能再控制弹丸飞行轨迹,使得随缘弹丸,呈一条直线飞出去,提升精准度,那么突火枪顷刻就能取代弓箭。” 听到这话,王禀顿时兴奋起来:“既然王爷深谙此道,不如就地改进突火枪如何?”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本王不是说了吗?受制于铸铁工艺。” “想改进突火枪,等于把一条蛇变成龙,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虽然赵桓也很想打造火枪,利用代差碾压金兵,可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火枪的部件看似少,实则工艺却很复杂。 第374章 知识宝库 光是一个“弹簧”就足够折腾了。 就算花大价钱硬造出一把火枪,终究是无法批量装备部队,那么也就只能沦为玩物。 据赵桓所知,就算是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步枪,都无法轻易打穿士兵的胸板甲。 甲胄之所以退出战争舞台,并非是因为防护力不够,而是……太他妈沉了! 甲胄和火器,就如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火器威力越大,甲胄就堆的越厚,最终把士兵压垮。 王禀好似发现了宝库一般,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摆下桌凳,当场把赵桓视为老师,好生请教一番。 当下,他又把注意打到了王府亲兵身上。 “王爷!您招募的这些亲兵,为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这么大的战斗力?” “下官感觉,这些足月兵,比我们这不少经年老兵都要能打……”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想知道?不如去你邸上,促膝长谈如何?”qqnew 刚才还兴致冲冲的王禀,瞬间熄火。 他岂会不知,赵桓这番话,已经等同于向他伸出橄榄枝。 想要保持中立,撇清关系,那么除了公干之外,绝不能有任何私下里的接触。 王禀想都不想,牵强一笑:“促膝长谈有的是时间,王爷一路而来,不仅舟车劳顿,还打了硬仗,还是先行歇息才是。” 赵桓同样面带笑意,心里却阵阵唾弃。 白嫖完本王的战争理念,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却开始往回缩,什么东西! 不过赵桓此行,势在必得,所以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至于练兵之法,不是赵桓故意藏宝,而是说了也没用。 赵桓受制于兵权,无法大规模练兵,所以他针对王府亲兵的训练方法,都是小股精锐练法。 说白了就是当成特种部队去练。 且不说赵桓亲自披甲上阵,带着他们去易州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实战演习。 光是砸下重金,采办的各类齐全武器甲胄,就不是寻常部队能够比拟。 甚至连敢战士,都没有王府亲兵富裕。 这也是为何,每次王犇看到孙贺的箭筒,都羡慕的流口水。 那箭筒里,各类箭矢一应俱全,光是那些箭矢的总价,都已经超过五两银子! 在王禀的安排下,赵桓带领队伍,顺利的入驻了太原府的驿站。 本来按照规矩,赵桓需要直接住进太原府邸,不过赵桓不希望离开自己的亲兵卫队,所以婉拒了王禀的好意。 临别之前,赵桓叫住王禀,真诚道:“劳烦王大人,帮本王准备一个空院子,停放牺牲亲兵的棺材。” 王禀自然没有二话:“请王爷放心,这点小事,下官还是能办好的。” 帮赵桓将棺材安置好后,王禀这才回到府邸。 他前脚刚坐下,后脚副手就凑了上来。 “大人,经过这番接触,您觉得王爷此人如何?” 王禀接过茶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全才也!” “论打仗,只怕是大宋无一人能与之比肩。” “论文采,王爷早已经名声在外,一副墨宝,甚至可以卖到几万两银子之巨。” “论谋略,满朝文武被他压得抬不起头,就连陛下都要避其锋芒。” “论心性……就连本官都从未见到,像他这样的人。” 王禀对赵桓的评价,已经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副手可从未见过王禀如此夸人,但也觉得赵桓受之无愧,他不由干笑两声:“属下也从未见过,谁会带着一大堆棺材四处跑。” “自古以来,扬言不放弃一个麾下士兵的将领,比比皆是,但即便是百年不遇的良将,也只是说说而已。” “唯有王爷一人言出必行,整整五十七口棺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赶尸回乡的道士……” 听到这话,王禀不由大笑了起来:“此人,确实和传闻中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之学识,可以用经天纬地来形容。” “若我能得到王爷一成学识,此生都受用不尽。” 副手连连点头:“王爷确实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精。” “据说,现在文人圈子都传开了,所谓的天关星客,乃是超新星大爆炸所致,一瞬的光辉,穿过万年无垠黑暗,来到我等眼前。” “现在各界为人,简直将王爷视为大宋第一等文豪,顶礼膜拜。” “对了……大人您可知,什么是超新星?” 王禀直接气笑了:“我又不是学士,哪懂什么天文星象?” “趁着王爷来太原这段时间,你多派些人,好生从王爷口中多学些本事。” “术虎忽鲁出现在太原,意味着完颜宗翰就要来了。” “若能提升我军力量,将来金寇大军压境,也可予以痛击!” 说到这,王禀忍不住又深深的感叹了一声:“王爷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与此同时,驿站内,赵桓站在房间中央,双臂平伸。 小燕儿则温柔无比的帮赵桓宽衣,一边把外衣拖下来,将里面的护心镜拆掉,一边拿出更加舒适的常服,给赵桓换上。 而李师师则坐在对面,丝毫不避讳。 “先前王禀前来迎接,王爷为何不让奴家出面接触?” “奴家与王禀的私交虽然不深,但也算是聊得来。”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禀此人,现在只关心太原府的安危,不愿卷入党争,本王逼得越紧,他退的就越快。” 李师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王爷离京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不好在太原过于拖沓,不然王妃和县君该担心了。” 李师师说的很委婉,其实是在暗示赵桓,别墨迹,赶紧回京都,连术虎忽鲁这样的悍将都来偷袭他了,足见他在金国的分量已经有多重。 赵桓听得出,却不在意:“术虎忽鲁不来截杀本王,想要拉拢王禀,反倒要费不少手脚。” “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术虎忽鲁。” “这家伙已经暴露,那么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逃出国境,所以只能继续在邢州和太原一带活动。” 第375章 轰动太原 “若本王是术虎忽鲁,深陷于敌国境内,那就干脆放弃逃离的念头,尽可能多的搞破坏,帮大军积累优势。” “看着,术虎忽鲁很快就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王禀自然会来求本王出手,消灭术虎忽鲁。” 见赵桓如此有自信,李师师也暗暗心定,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难道王禀没有能力消灭术虎忽鲁?” 赵桓嘴角上扬,直接发出一声轻笑:“术业有专攻,王禀是统帅,专门负责大规模作战,把控时局和整体战略。” “特种作战,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王禀想要消灭术虎忽鲁,少说也要调动上万兵力。” “百倍于敌?人力物力的消耗何其之大?岂不是太亏了?” “所以,王禀唯一能做的是堵,而不是歼。” 李师师虽然也懂一些军事常识,但是却自认连赵桓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看着赵桓,不由笑着感叹起来:“王爷才刚到太原,就已经把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琢磨透了,难怪坊间都说您是军神。” 对于这个称呼,赵桓受之有愧,论军事造诣,他拍马也赶不上巅峰时期的卫青,霍去病,巅峰岳飞,白起等超级大佬。 当然了,愧不愧的另说,反正赵桓脸皮够厚,当场接受了“军神”的绰号。 已经换好常服的赵桓,背着手,得意洋洋道:“本王不是军神,还有谁敢自称军神?” 看着赵桓厚颜无耻的模样,李师师不由掩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道在王爷心里,就没有廉耻二字可言吗?” 赵桓切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廉耻多少钱一斤?” “若廉耻有用,朝廷就不会有那么多软骨头。” 听到这话,李师师直接反问了一句:“难道朝堂就没有一个好官吗?” 赵桓竟当场长叹了一声:“纵观整个朝堂,九成以上都是好官……” “只可惜,好官不等于能臣。” “朝堂之上,爱民如子,两袖清风,心系家国的官员,比比皆是,可他们依旧是软骨头……” “这才是大宋朝廷真正可悲之处。” 据赵桓所知,朝堂之上绝大多数铁杆投降派,其实都是好官,下场也都极其壮烈悲惨,投敌者乃是少数。 他们只是固执己见的认为,向金国示好投降,才是为大宋续命的唯一办法。 就好比那些打压主战派,甚至不择手段党同伐异的官员,很多都以身殉国。 当谁也无法说服谁的时候,那就只能党争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官员虽然看赵桓不爽,却并未对赵桓出手,因为他们也明白,赵桓是在帮大宋续命。 李师师痴痴的看着赵桓,心里对赵桓的钦佩越强烈,爱慕之情也就越浓厚。 “王爷,您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对于世间诸事,竟然全都看的如此透彻,简直大智若妖。” 赵桓咧嘴一笑,也不解释。 心想本王脑袋里装了什么?自然是九年义务教育,五年高等教育,再加上两年的社会毒打。 小燕儿满脸桃红,明明只是临危受命,伺候赵桓的出行起居,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赵桓的贴身侍女。 明明衣服都换好了,她却还是从后面,把双手从赵桓腰间伸过,磨磨唧唧的摆弄着赵桓的束腰带。 一张滚烫的小脸,更是贴在赵桓的后背上,各种占赵桓的便宜。 “王爷之才,旷古绝今,奴家只是伺候王爷,都觉得三生有幸呢。” “时候不早了,王爷是不是要歇息了?奴家给您侍寝。” 赵桓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直接把小燕儿的手拉开,没好气道:“你这是逼着本王骄奢淫逸啊!” “难怪王妃一直不喜欢你。” 啊?! 小燕儿顿时紧张的不行:“王妃殿下不喜欢奴家?不会!” 赵桓轻哼一声:“怎么不会?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整日变着法的腐蚀本王的高尚情操,王妃自然将你视为祸害。” “想让王妃喜欢你,你就得拿出点正能量来,不要整天总想着把本王侍寝。” 这番话本来是用来吓唬小燕儿,结果却大大的失策。 小燕儿茅塞顿开,眼睛直冒亮光:“奴家明白了!” “以后奴家也要督促王爷才行呢!” 赵桓暗叹了口气,懒得理会小燕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王爷,您去哪?” 李师师和小燕儿几乎异口同声。 赵桓头也不回:“去为牺牲亲兵做法事。” 李师师当即起身:“奴家陪王爷一起。” 安置牺牲亲兵的院子,距离驿站不远,等赵桓到达现场时,王大全和朱鹏已经筹备的七七八八了。 院子挂上了灵幡,连当地的道士都请了过来。 门外聚集了大量围观百姓,见赵桓朝院门走去,一个眼尖的公子哥,顿时兴奋无比的大喊起来。 “快看!那个身穿浅蓝衣裳的男人,便是定王!” “之前艮岳举办筹资大会,我曾亲临现场,一睹王爷之风采,哈哈哈,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来太原了!” “哇,这就是定王?果然器宇轩昂。” “为何王爷一到太原就要办白事,这是给谁办的?” “听说是来的路上,遭遇了敌人,随行护卫战死了几十人。” “没错,我也看见了,王爷进城的时候,带着好多棺材,原来里面都是牺牲的护卫啊。” “天哪,王爷竟然一直把牺牲护卫带在身边?还要亲自给护卫举行法事?!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王爷?” “少见多怪!你们可知,定王府里设有英灵堂,里面供奉的,乃是当初死在汴京的十七位义士?” “爱兵如子,义气千秋,不愧是定王!” 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王爷给牺牲护卫办白事的,既觉得新鲜,又佩服至极。 因为这场法事,赵桓抵达太原府的第一天便轰动全城。 无数文人义士,慕名前来,只为能够看定王本尊一眼。 而同一时间,太原府的一处据点,却遭到了袭击。 第376章 讹诈本王 太原东南方向,与辽州相望的盘陀寨,于夜间遭到术虎忽鲁的偷袭。 他派出渤海人,秘密潜入寨中,摸掉哨兵三人,随即带领主力,冲入寨中最大的营房,将来不及反应的驻军,砍杀于通铺之上。 寨中锣声大噪,而另一队契丹人则采取火攻,点燃了寨中的营房,顷刻间寨中燃起熊熊大火。 术虎忽鲁率领麾下百余人,左右冲杀,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常年驻守在盘陀寨的三百多守军,斩尽杀绝,逃生者不过十余人。 术虎忽鲁在寨子里大肆劫掠,补充完武器装备和食物后,立刻撤出。 但是他没有选择立刻隐匿起来,而是直奔太原府而去。 术虎忽鲁依旧没有放弃他的任务。 诛杀宋国定王,为大金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当盘陀寨遭袭的消息,传到太原府,已经是次日傍晚。 王禀怒火中烧,连下两道命令,派出上千人,前去搜捕术虎忽鲁。 但愤怒之余,王禀又明白,这千余兵马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想要消灭术虎忽鲁,无异于天方夜谭。 尽管王禀已经动了心思,但却不愿言明。 反倒是副手,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大人!术虎忽鲁大闹太原,若是不尽快将其消灭,不仅会严重威胁本州百姓的安危,还会进一步动摇守城将士的军心。” “倘若消息传到汴京,只怕是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躲不掉的。” “完颜宗翰已经开始集结大军,现在太原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眼下唯有王爷能够助大人,消灭这伙金寇。” 王禀眉头紧锁,沉声道:“本官无意卷入党争。” 副手连忙劝解:“此事关乎大宋江山社稷,与党争无关。” “就算蔡系党羽非要将大人视为王爷的拥趸,那就干脆随他们的愿!” “大人也看到了,王爷的实力和宽仁,追随王爷,绝对是明智之举。” “而且王爷向来主张,易州和太原协同防守。” “将来金军压境,有王爷的支持,也算是多了一个保险,不是吗?” 王禀顿首沉思,若是能与赵桓在军事方面,暗中扶持,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 蔡系党羽不会坐视不理,当今陛下也必生猜忌! 毕竟军事结盟,简直就是触及陛下逆鳞。 王禀最厌恶的就是政治,可是却又无法摆脱政治的影响。 思来想去,为了保险起见,王禀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反问道:“王爷去哪了?” 不等副手回答,一个士卒便匆匆跑了过来,紧张不已的大喊道:“大人,出事了!” “王爷不见了!” 什么? 王禀顿时眉头紧锁,低喝道:“一群混账,还不赶紧派人去找,若是王爷在太原府出了任何差错,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与此同时,太原府长青酒楼的二楼雅间,赵桓和同行的李师师等人,正被酒楼伙计严密的控制在雅间内。 赵桓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哭笑不得。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影响,赵桓带着李师师和小燕儿,以及孙贺,乔装打扮后,在太原城内闲逛起来。 一来是为了领略太原城的风貌,二来是为了观察城防布局。 而后随便找了个酒楼,准备填饱肚子,结果任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站在门口的掌柜,捏着山羊胡子,冷笑不止。 “敢在长青酒楼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地人,既然非要往铁板上撞,那我就给你们立立规矩!” 由于赵桓几人穿着极为低调,酒楼掌柜还以为眼前的四人,乃是外地来的土包子,因此眼神尽是鄙夷不屑。 孙贺作为贴身护卫,自然是据理力争。 “谁闹事了?你把话说清楚!” “我能只是来吃个饭而已,是少给银子了,还是吃了霸王餐?” “难不成太原府的人,都是如此不讲道理?” 掌柜直接啐了一口:“少特么来这套,讲道理?你也配!” 说话间,他伸手一指地上打碎的杯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个杯子乃是前朝越窑青瓷,随随便便都能卖二两银子。” “土包子,屁也不懂!” 孙贺脸色铁青,低喝道:“一个酒楼,用的哪门子越窑青瓷?我看你们分明是故意讹人!” 此言一出,算是捅了娄子。 掌柜的瞬间凶相毕露,咬牙切齿:“讹人?老子就他妈的讹你了,你能如何?!” 现场的酒楼伙计,手里攥着菜刀擀面杖,一副要冲进雅间,好好教训这几个土包子的架势。 孙贺满脸怒红,刚要出手,却被赵桓拦了下来。 像这种黑店,赵桓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进门时,赵桓就已经发现这家酒楼生意很差,整个大堂只有一桌客人,而且还是官差。 起初只是以为单纯生意差,所以没在意。 此时被掌柜堵在雅间里,赵桓才明白,原来这是一间黑店。 用低廉的古董瓷器,充当行货,专门讹诈外地人。 赵桓本来就因为牺牲了五十七个亲兵而悲伤窝火,此时掌柜的主动往枪口上撞,赵桓自然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赵桓并未直接表露身份,而是故意露怯:“不就是二两银子?赔你就是,用不着如此大动肝火。” 这番话,正中掌柜下怀。 他更加坚信,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肯定是外地来的土包子。 既然是外地人,而且还有点小钱,那自然是逮着蛤蟆攥出团粉来! “谁告诉你陪二两银子就行了?” 赵桓眉头轻佻:“不是你自己说,这是前朝越窑青瓷,价值二两?” 掌柜甚是嚣张,自觉已经吃定眼前这个外地人了。 “蠢货,懂不懂什么叫做古董?” “这只越窑青瓷杯,并非单只,而是一套二十四只。” “废一只,整套全废。” “你可知,为了凑齐这套青瓷杯,我们东家费了多少心力?” “没有一百两银子,你们休想走出酒楼半步!” 第377章 太原土太子 一百两银子对赵桓而言真不多,毕竟现在赵桓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大宋最有权势和财力的王爷了。 当然,仅限于王爷这个圈子。 众所周知……贪官污吏才是真正的“隐性富豪”。 不过一百两银子,对于老百姓而言,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北宋虽富裕繁荣,但有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但只要是君主专制,老百姓就不可能富裕。 再加上此时,受到战争和货币贬值的双重影响,通货膨胀已经非常严重。 一个普通精壮劳动力,年收入在十到十五贯钱之间。 看似很多,但还要刨除吃喝拉撒,以及通货膨胀的因素,老百姓一年能结余一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换言之,长青酒楼掌柜,一开口就要讹走普通老百姓一辈子的储蓄。 遭到对方明目张胆的讹诈,赵桓依旧不急,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了掌柜的底气。 “想让我赔钱?当然可以。” “不过钱给你了,这套所谓的青瓷杯,是不是就归我了?” “先把剩下的二十三个青瓷杯拿过来。” 掌柜没想到眼前这个土包子,竟然还敢还嘴,直接朝着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气势又强一份。 若是换做其他人,光是面对掌柜这气势,就已经被吓得面如死灰。 “拿你妈!” “赶紧把银子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孙贺捏着拳头,若不是赵桓没有下令,他早就扑上去,直接将掌柜乱拳打死了。 赵桓对掌柜的靠山越发感兴趣了,故意摆出一副讲理的模样。 “去把你们东家找来。” “一个杯子就要一百两银子?你们这分明是黑店。” 被骂黑店,掌柜的反倒大笑起来:“哈哈哈,找我们东家?这可是你说的!” “等我们东家来了,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不多时,一个身穿绿色长衫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雅间门外。 掌柜昂着头,洋洋得意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东家,张谦!” 掌柜报出自家东家名号时,仔细观察赵桓的反应,见赵桓眼神无波,更加肯定赵桓不是本地人。 否则光是听到张谦这个名字,就足够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赵桓就这么坐在餐桌旁,倒也算客气,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张谦说了一遍。 最后,赵桓还补了一句:“一个杯子就要赔一百两银子,未免也太多了。”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张谦就冷笑起来:“谁告诉你是一百两银子?” “这可是上好的越窑青瓷,五百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行。” 此言一出,掌柜和伙计顿时大笑起来,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戏谑无比的打量着赵桓。 尤其是掌柜,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 “蠢货,若是你见好就收,只花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全身而退。” “结果你这厮犯贱,非要找我们东家,哈哈哈,现在得花五倍的价钱,才能走出酒楼大门。” 就在这时,张谦却突然一抬手,打断了掌柜。 自从他进门,就已经注意到了李师师和小燕儿。 张谦虽然也是“吃过见过”的人,自认阅女无数,但是眼前这两个美女,却令他暗暗惊艳。 尤其是那个身穿白衣,外搭粉色披肩,墨发盘髻,自始至终坐在靠窗位置,笑而不语的女子,简直是美到了骨子里。 张谦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土包子,身边能有这等美女同行,想必是有些来头。 不过到了太原府,就算是权势再大,也只有在他面前低头做人的份儿。 “若是没带够钱,倒是可以用人抵债。” “这位白衣小姐,至少可抵三百两。” “那个红衣丫头,可抵一百两。” “如此,你只需再给本东家一百两银子,今日就可以全须全影的走出大门。” 听到这话,向来荣辱不惊的李师师,不由当场笑出了声。 尽管李师师掩着嘴,笑不露齿,美的不可方物,但张谦还是察觉到了笑声中暗含的鄙夷。 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张谦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笑!笑个够!” “等会到了本东家的床上,有你哭的时候。” 面对威胁,李师师不由摇头轻叹:“张东家,你可知挑衅猛虎是什么下场?” 张谦轻哼一声:“我就是猛虎!” 话音落,连小燕儿都笑了起来,而且还是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咯咯咯的声音,不断回荡在酒楼。 二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光是笑,就令张谦如遭羞辱。 掌柜的见状,连忙上前护主,恶狠狠的瞪着二女。 “我们东家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竟然还敢出声挑衅,真是不知死活。” “在太原府,还没人敢这么对到我们东家!” “还不赶紧过来,陪我们东家回府,去床上好生给我们东家赔罪。” 这掌柜的出言污秽不堪,不过好在李师师和小燕儿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受影响。 也就是朱琏不在,倘若让朱琏听到这番话,自然是要将这主仆二人塞进麻袋里,活活摔死不可。 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却透着感慨。 “回府?即便是普通官吏的住处,也只能称之为邸。” “看来张东家,乃是官宦子弟,而且家中官身还不小?” 赵桓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毕竟刚才一楼大堂,只有官差在此吃饭。 面对赵桓的询问,张谦昂首挺胸,根本不屑回答赵桓。 反倒是掌柜的,得意道:“算你还有点见识。” “我们东家,乃是知太原府之子,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王禀只是太原府的守将,并非首官。 以大宋重文轻武的习惯,真正的太原首官,自然是知府。 如果赵桓没记错的话,知太原府乃是……张孝纯。 太原府被金兵攻破后,张孝纯叛降于金,出任“伪齐”丞相,但又和南宋藕断丝连,至于其究竟是忠于大宋,还是彻底投诚金国,并无定论。 难怪张谦如此嚣张,作为太原府的土太子,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第378章 霸占李师师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他今天算是运气好,竟然直接撞上了张孝纯的儿子。 将来一旦发生战事,王禀是需要听从张孝纯命令的,若是能够借机把张孝纯给搞掉,岂不是意外收获? 在张谦和一众狗腿子的注视下,赵桓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紧接着在众人不屑鄙夷的注视下,赵桓笑眯眯道:“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钱。” “不如让我的随从,回下榻的驿馆把钱拿来。” 听到这话,张谦不由仰头大笑起来:“呵呵,说你是蠢材,你还别不服气。” “就你这点心思,本公子会看不出来?” “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出去找人罢了,我倒要看看,在太原府,谁敢保你!” 说到这,张谦直接伸手一指孙贺:“赶紧滚蛋!” 孙贺倒也痛快,迈步就往外走。 唯恐天下不乱的掌柜,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可别说我们东家没给过你机会!” “一炷香时间,若是还见不到银子,这两个女人,就归我们东家了。” 感受到张谦和掌柜的下作眼神,李师师却回应以柔笑。 那甜美的笑容,令张谦怦然心动,他暗暗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是不要那五百两银子,也必须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小燕儿则趁机调侃:“张公子,你若是把我们带回家,只怕是散尽家财也养不起我们呀。” 这话直接把张谦给逗笑了。 他一甩长袖,摆出一个自认为豪气的架势。 “身为知太原府之子,只要我愿意,纵使散尽千金,也只不过是一念之间。” “别说你们,就算是真的仙女下凡,本公子也可游刃有余。” 小燕儿顿时露出一个坏笑:“既然公子这么有钱,为何还要开黑店?” 张谦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狠狠的盯着小燕儿,咬牙切齿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贱货!” “竟敢借机羞辱本公子!” “一炷香,就一炷香时间,时间一到,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燕儿直接往赵桓胳膊上一靠,拍打着胸口,气死人不偿命道:“人家好怕怕哟。” 张谦恼羞成怒,却不跟小燕儿斗嘴。 而是直接转身看向赵桓,咬牙切齿道:“我原本打算,只将这两个女人收下,便饶你一命。” “现在本公子改变主意了。” “今天有三件事,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改变不了。” “其一,这个女人,必将成为本公子的床上新欢!” 张谦指着李师师,毫不避讳字里行间的垂涎,紧接着又指向小燕儿。 “这个贱人,等本公子玩够了,便将她赏给下人,让她人尽可夫!” 最后张谦指向赵桓:“至于你,银子得拿,腿也得打断!” 啧…… 赵桓后槽牙发出一声怪响,同样有些忍俊不禁。 他在汴京混了这么久,满朝文武都快被他收拾利索了,没想到地方上的公子哥,反倒比朝中大吏还要嚣张。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不过好在,赵桓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视同仁,什么苍蝇老虎,只要惹到他,一律干掉。 赵桓此时背着手,一言不发,任凭张谦嚣张,就是在等长青酒楼被包围,免得到时候有漏网之鱼。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东家,出事了!” “外面突然来了一队兵卒。” 听到这话,张谦不由眉头微皱:“这点小事,何必惊动兵卒?让他们散了。” “这长青酒楼乃是本公子的地盘,里面有几十个伙计,都是好手,没人能威胁到本公子的安危。” 张谦下意识认为,这些兵卒都是他的人。 毕竟这里是太原府,他们张家的天下,下至衙差,上至战卒,都是他们张家的属下。 结果伙计却把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一样。 “公子,好像不是咱们太原的兵。” 听到这话,张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意思?” “这里是太原府,怎么会有外地的兵?” 伙计吞了下口水,紧张解释:“这些兵卒……不对,这些战卒,全都人高马大,最矮的都有六尺,尤其是带队之人,身高恐怕有六尺半,简直就是个巨人。” “而且他们全都披挂着重甲,从甲胄样式来看,不是步人甲。” “小的没见过这种甲胄。” 张谦的眉头越皱越深,现如今,太原府唯一的外地兵卒,只有定王的随行卫队。 等等…… 难道说?!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张谦,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他艰难无比的转身看向赵桓,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 “难……难道你是……定王?!” 此言一出,整个长青酒楼瞬间一片死寂。 最是嚣张的掌柜,当场踉跄了一下,双手扶着门槛,看着他口中的土包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门外攥着擀面杖和菜刀的伙计,个个面如死灰,腿肚子打颤,皆是活见鬼的表情。 就在这时,在楼下吃饭的官差,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 “张公子,敢战士怎么来了?!” “刚才摔了杯子的人,该不会是……” 官差的话戛然而止,他瘫在雅间门口,呆呆的看着赵桓,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之前王禀带队迎接赵桓时,官差需要提前清场,维持秩序。 他们亲眼见过赵桓的长相,自然一眼认出。 “王……王爷!”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楼下便传来一阵沉重的踩踏声。 只见伙计口中的巨人,噗通噗通的跑了上来,正是王犇。 披挂敢战士全甲,武装到牙齿的王犇,往雅间门口一站,那股难以抵抗的煞气,便将现场的伙计吓得魂不附体,当场就有几人瘫坐在地上。 王犇却不理会众人,直接冲着赵桓一抱拳。 “王爷!长青酒楼已经围死,苍蝇都飞不出去。” “属下听孙贺说,这里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讹诈挑衅您。” “想必以王爷的性格,今日不会轻易作罢,所以属下只是围了酒楼,并未开杀。” 第379章 嚣张的敢战士 并未开杀…… 王犇的一席话,令所有人如坠冰窟。 要知道,光是张谦等人限制赵桓的人身自由,并且意图对他不利,这个理由就足够让赵桓将他们斩尽杀绝了。 赵桓却不着急,冲王犇使了个眼色,王犇便很自觉的站到一旁。 赵桓则背着手走出雅间,也不理会张谦等人,迈步下了楼。 众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赵桓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等李师师从张谦面前经过时,则好心提醒了一句:“我刚才说的猛虎,其实是王爷。” “不过看来在太原府,张公子才是真正的虎。” 紧随其后的小燕儿,坏笑道:“张公子,你不是要霸占李师师吗?现在正是好时候,何不出手,一举拿下?” 李师师…… 得知对方的身份,张谦想死的心都有。 他身为张孝纯之子,曾去过汴京,自然也听说过李师师的大名。 那可是……当今陛下的红颜知己啊! 赵桓走到一楼大堂,直接在中央位置坐下,旁边的几个官差,吓得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桓则从桌子上抓过一把干果,一颗一颗的丢进嘴里,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道:“开始。” 话音落,一个伙计就被王犇薅着后脖领拎了下来,直接往赵桓面前一扔。 伙计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小的眼拙,没有认出王爷尊驾,求王爷饶小的一条狗命。” “小的就是个伙计,掌柜的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全都是掌柜的!” 伙计毫不犹豫的把掌柜个卖了个干净,毕竟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可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 但奇怪的是,今天赵桓的心情却格外的好,至今为止,都没有流露出半点怒意。 殊不知…… 越是这样,等待众人的下场就越是悲惨。 赵桓压根都没理会眼前的伙计,而是转身看了一眼李师师和小燕儿。 “要不然你们俩先回,免得等会发生的事,刺激到你们的小心脏。” 李师师笑着摇了摇头:“奴家不怕。” 小燕儿更是昂着头,得意道:“奴家更不怕!” “王爷离开汴京,身边没有个知心的伺候着,奴家便是王爷的贴身侍女。” “既然是贴身的,自然是要时时刻刻跟在王爷身边。” 这话说得倒是很合赵桓的心意。 王犇撂下那伙计,便转身上了楼,紧接着孙贺迈步走了进来。 之前孙贺穿着常服,顶多是个魁梧汉子而已。 此时已经披挂上了甲胄,因为体魄强壮的缘故,所以看起来也极为凶悍威严。 孙贺单手拎刀,直接将伙计踹躺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下一个!” 楼上的王犇,听到孙贺的声音,随手抓过一个吓瘫的伙计,顺着楼梯踹了下去。 二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那伙计摔下楼,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孙贺一刀砍掉脑袋。 “下一个!” 张谦看着伙计一个个被扔下楼,时不时听到楼下,挥刀剁骨发出的响声,他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再也没有“太原土太子”的气势了。 今天算是李逵遇上了李鬼。 他这个土太子,撞在了“真太子”的枪口上,纵使再权势滔天,也只有被痛宰的份儿。 张谦惊慌失措的冲王犇大喊。 “我……我爹乃是知太原府,张孝纯!” “这里是太原,难道你们连我爹的面子都不给?” 面对张谦外强中干的质问,王犇手上不停,继续往楼下扔伙计,然后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张孝纯?知太原府?很厉害吗?” “童贯都被王爷按在艮岳湖里,像是野狗一样淹死,难道你爹比童贯还厉害?” 张谦犹如五雷轰顶,直接瘫坐在地上,只剩下发抖了。 赵桓在汴京的种种壮举,天下人无所不知,张谦自然也如雷贯耳。 连汴京那些封疆大吏,见到赵桓都绕路走,他爹区区一个知太原府,在赵桓眼里,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倒霉催的! 赵桓才刚到太原府,他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就把赵桓给得罪了。 张谦猛地转身看向掌柜,咬牙切齿:“老子被你害死了!” 掌柜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就这么靠在墙上,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伙计,像是猪狗一般被王爷亲随屠宰着。 此时王禀已经得到消息,带队赶到长青酒楼。 见酒楼已经被敢战士围了,王禀便知坏事了。 他刚要迈步往里跑,就被敢战士一把推了回去。 “王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惊扰王驾?” “没有王爷召见,便规规矩矩在外面等着!” 敢战士可不管那么多,别说王禀,就算是武德司卫士来了,没有赵桓点头,也一样进不去。 他们只忠于赵桓,只要赵桓一声令下,就算杀入宫中,夺得皇位,也是眉头不皱一下。 王禀的副手,见敢战士如此不留情面,当即低喝:“你们太过分了!” “说到底,你们只是易州的兵,连禁军都算不上,竟敢对王大人如此无礼。” 敢战士瞥了副手一眼,然后……鸟都不鸟。 副手满脸怒红,刚要继续呵斥,却被王禀拦了下来。 “没用的。” 王禀轻叹了口气:“这些敢战士,都是死士,只听王爷的号令。” “而且有王爷撑腰,他们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专属于王爷的武德司卫士。” 将副手劝下,王禀只能好声好气道:“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下官前来求见王爷。” 敢战士昂着头,冷冷回应:“得罪了王爷,只有死路一条,王大人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想要进去,要么王大人在这里喊叫,兴许王爷能够听见。” “要么杀光我们,从大门闯进去。” 王禀合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尽是无奈。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眼前这些敢战士却正好反过来。 有赵桓撑腰,他们简直狂傲到了极点,恐怕就连武德司卫士,都没有他们这么张扬。 第380章 身边皆虎狼 王禀心里暗骂,这个张谦,仗着他爹是知太原府,横行霸道惯了,如今竟然有眼无珠的撞到赵桓面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王禀早就看不惯张谦了,但为了能让太原府维持现状,专心应付金兵,王禀还是竭尽所能的力保张谦。 既然进不去,王禀索性站在门外大喊起来:“请王爷息怒!” “张谦小儿有眼无珠,死有余辜,但是还请王爷念在其父乃是知太原府的份上,留他一条小命。” “只要王爷肯高抬贵手,无论是下官,还是张大人,都会心怀感激。” 王禀这番话有两层意思,其一自然是求情,其二则是暗示赵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倘若赵桓真杀了张谦,也就与张孝纯结下了死仇,到那时,无论赵桓想要太原府提供何等帮助,都会一律免谈。 本以为,赵桓会为大局着想,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王禀的脸。 酒楼大门被推开,走出来的人却不是赵桓,而是孙贺。 孙贺将已经斩落的脑袋,一颗颗的扔到王禀面前。 别说王禀被惊了一下,就连街道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孙贺一鼓作气扔出来十颗脑袋,站在台阶上,用麻布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丝毫没有把王禀放在眼里。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难道王爷身边就没有夺命的夜叉了?” 感受到孙贺身上展现出来的煞气,王禀不由眉头紧锁。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亲兵卫队的队长,曾是卑贱的粪霸出身。 但此时此刻,王禀却丝毫不敢小瞧孙贺,正如孙贺所言,他们就是赵桓身边凶狠的爪牙,夺命的夜叉。 王禀连忙一抱拳:“孙队长,请您务必向王爷美言几句,收起屠刀。” 孙贺却轻哼一声,冷冷回应:“事已至此,王大人竟然还有闲心,帮这些狗东西说情?” “王大人身为太原守将,城防治安诸事,全都归你管。” “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长青酒楼这样的黑店,你也难辞其咎。” “难道因为酒楼的东家,是张孝纯之子,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哼!关心张谦之前,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等王爷料理完这些狗东西,自然会去找你。” 王禀的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就连一旁的副手都没了动静。 他们虽然知道激怒赵桓的后果非常严重,却没想到,王之一怒,足以颠覆整个太原府格局。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王禀还和赵桓交谈甚欢。 结果一转眼,就被赵桓的下马威给“罩了进去”。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拜张谦那个混账纨绔所赐。 现在别提让赵桓帮忙剿灭术虎忽鲁,只怕是太原府要先承受王怒之惩戒。 就在王禀已经不抱期望之际,街道上却响起阵阵欢呼声。 “杀得好!” “该死的长青酒楼,没少坑害我们。” “府里的官差,别说铲除这黑店,甚是早已经成了长青酒楼的打手,每次出了事,都是站在长青酒楼那边。” “呵呵,谁让长青酒楼的东家,乃是张孝纯的儿子?” “现在王爷来了,谁的儿子也不好使!解气,痛快!” 听到百姓的呼声,王禀竟有些自惭形秽,就算他满腔抱负,但是面对张谦的胡作非为,也只能袖手旁观。 而现在,终于有人能够为民除害,他却为了保持现状,意图保护张谦那个祸害。 就在王禀无地自容之际,人群突然被推开,闻讯而来的张孝纯,指着把守酒楼大门的敢战士怒喝道:“退下!” “尔等竟敢在太原府造次,可曾将本知府放在眼里?” 不出众人所料,就算是张孝纯依旧惨遭敢战士的无视。 张孝纯怒不可遏,当即冲王禀下令:“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些大胆狂徒的武器都下了!” 几乎是张孝纯话音刚落,现场就响起一阵“叮叮锵锵”的声音。 一众敢战士没有任何迟疑,第一时间戴上眉庇,提起武器,做出了战斗姿态。 还没等张孝纯反应过来,两名手持刀盾的敢战士,已经抬起了单手盾,重重的撞击在面前太原兵的脸上。 砰砰! 只听两声闷响,遭到盾击的太原兵便口鼻喷血,一头栽倒在地,其中一人当场昏迷,另一人也被打的迷迷糊糊,站都站不起来。 无论是张孝纯还是王禀,都没有料到敢战士下手竟如此果决。 他们明明只有三十人,身在太原府,却依旧敢于先发制人,这究竟是狂妄,还是勇猛无当? 本来街道就因为张孝纯的出现,陷入一片寂静。 随着敢战士蓄势待发,甚至直接打趴下两个距离酒楼太近的太原兵,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王禀带来的上百个太原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敢战士非但没有半点顾虑,其中一人反倒举起手里的长柄斧,直接朝着面前的兵卒砍去,同时冷哼道:“退下!” 那兵卒举起手里的盾牌挡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两步。 这还并非特例! 这三十个敢战士,面对数倍于己的太原兵,不断主动攻击,凡是距离酒楼五步之内的太原兵,全都遭到敢战士暴力无比的驱赶甚至殴打。 太原兵也彻底怒了,冲着敢战士大吼不止。 “你们太猖狂了,这里是太原,不是易州!” “区区三十个人,也敢在太原府闹事?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便杀光尔等。” “敢战士又如何?难道你们能够以一敌千不成!” 面对太原兵的叱骂,敢战士的回应则更加干脆,抄起手里的武器,就往对方身上劈,直接将百余太原兵逼退到十步之外。 就在这时,王大全和朱鹏也闻讯赶来,身边还带着仅剩的四十三个王府亲兵。 尽管王府亲兵损失过半,但剩下的人,非但没有半点意志消沉,反倒士气更加高涨。 只因赵桓将战死亲兵的棺材带在身边,不离不弃。 第381章 谁也不好使 相较于一身重甲的敢战士,这四十三个王府亲兵则身披半甲,或是手持刀盾,或是带着大盾。 更有甚者,直接拎着好几个箭筒,背着十几把弓箭,简直就是个人形运输车。 王大全和朱鹏,虽然之前被术虎忽鲁吓得不轻。 但二人属于“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对付金寇或许没什么勇气,但对付自己人,那可是一个顶俩。 二人也披挂着半甲,王大全手里攥着一根小铁锤,直接往酒楼门口一站,指着张孝纯便破口大骂起来。 “狗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面对王大全的呵斥,张孝纯脸色难看至极:“我乃知太原府,你竟敢当众辱骂本官?!” 王大全直接啐了一口,鄙夷道:“骂你还是轻的!” “你个老东西,教子无方,纵容孽子为祸一方,竟敢欺负到王爷头上,真是找死。” “身为父亲,更是太原府首官,你不知自省检点,居然还敢带兵来向王爷施压,我看你分明是有意刺王杀驾。” “有本事你就调集太原兵,杀光我们,若是不敢。我便替王爷,敲碎你的狗头!” 万大全虽然只是教坊司的色长,但毕竟是京官,见过大场面,面对张孝纯丝毫不虚。 朱鹏作为赵桓的外甥,更是张扬。 “张孝纯!你带兵包围王爷,此事等我们回到京都,咱们原原本本算清楚。” “别以为有蔡系党羽给你撑腰,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这个老小子死定了!” 面对王大全和朱鹏的呵斥,张孝纯大为光火,可是身旁的王禀,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王禀算是看出来了,赵桓今天就是要借题发挥。 要怪就怪张谦那小子找死,闭着眼往赵桓面前撞。 若今日事情闹大,太原府必生变数。 “张大人,以定王的行事作风,绝非虚张声势。” “难道你真要将刺王杀驾不成?” 张孝纯虽有心,却无胆。 毕竟赵桓有充足的理由干掉张谦,倘若张孝纯为了护子,伤到赵桓一根汗毛,那么他这个知太原府也就做到头了。 可是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就这么被赵桓给宰了。 张孝纯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定王分明是故意栽赃诬陷本官!” “本官何时与蔡系有过牵连?” “他就是要借此机会,将我踢出太原府,以军权接管太原。” 张孝纯一眼就看穿了赵桓的心思,甚至当众戳破这层窗户纸,可惜却没有在现场掀起太大的波澜。 毕竟…… 赵桓之心,路人皆知。 他就是要堂而皇之的踢开张孝纯,又能如何? 张孝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王禀身上:“王大人,城中刀兵相向,为了确保王爷的安危,应当让所有人缴械,护送王爷回下榻驿馆!” 听到这话,王禀不由一阵苦笑。 “难道张大人觉得,我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吗?” “没用的。” “您看,别说缴械,就算是靠近酒楼,都必定会在城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有敢战士在场,王禀和张孝纯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避其锋芒,要么就死斗。 张孝纯豁出去了:“我偏要进去,就不信他们敢杀了本官!” 结果张孝纯刚迈开步子,朝着酒楼靠近,一名敢战士就举起手里的狼牙棒,兜头就往张孝纯脑袋砸了下来。 要不是孙贺反应快,一把将张孝纯拽了回去,这一棒下来,张孝纯必定脑浆崩裂,当场毙命。 敢战士的疯狂和果决,连张孝纯都大受震撼。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王禀拿这些敢战士没办法,这些虎狼根本就吓不住,并且对赵桓极度忠诚。 只要赵桓一声令下,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屠尽太原府。 就在张孝纯一度绝望之际,又有十几颗人头被孙贺扔了出来。 张孝纯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拉回扫视,寻找着儿子的脑袋,发现儿子并不在其中,这才松了口气。 孙贺则站在台阶上,冷冷瞥了张孝纯一眼:“张大人,回去准备后事,马上就轮到你儿子。” 张孝纯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儿子沾上了赵桓,必死无疑,张孝纯这个太原府首官,什么都做不了。 “儿啊,你说你去招惹赵桓干什么!” “那家伙并非真龙,而是恶龙!” 酒楼大堂里,赵桓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却根本不予理会。 反正有敢战士守着,就算是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燕儿看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地板,就算是再见多识广,也终究是个女人,直接跑到角落里,哇哇的吐了起来。 李师师也眉目微颦,她知道赵桓很凶,却还是远远的低估了赵桓的暴戾程度。 时至此刻,已经有超过三十个人,排着队在赵桓面前被斩首。 整个大堂都被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灌满。 而赵桓却依旧翘着二郎腿,自顾自的嗑着干果,别说皱一下眉头,甚至连胃口都没有被眼前的血腥画面影响。 云淡风轻之间,血流成河,这就是大宋定王的绝对权威! 酒楼伙计已经杀光了,王犇一手拎着张谦,一手拎着掌柜,来到赵桓面前。 二人遭已经被吓傻了。 尤其是张谦,他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王禀和父亲都来了。 可是来了又能怎么样?根本无法从赵桓的恐怖梦魇之下,将他保下来。 这就是得罪赵桓的下场! 赵桓让人三更死,那人绝活不到四更天。 砰砰! 王犇随手将二人扔到地上,二人犹如烂泥一般瘫在赵桓面前。 赵桓却没有理会二人,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同样被吓傻的官差。 然后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官差刚才吃的酒菜。 “你们没有的俸禄是多少?” 为首的官差,哆哆嗦嗦道:“回……回王爷的话,小的年俸为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合每月一两银子。 赵桓哼笑一声:“这点钱,也敢如此胡吃海喝?光是那盘鹿肉,就要上百文钱?” “这一桌连菜带酒,没有个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区区官差,竟也如此豪迈?” “都杀了!” 第382章 圣旨急诏 此言一出,几个官差瞬间嚎哭成一片,他们真是躺着也中枪。 几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王爷饶命。” “这些饭菜都是酒楼提供,小的们不必花钱。” “掌柜的说了,只要我们在这帮他们看着酒楼即可。” 赵桓眼神没有丝毫变化:“那你们更该死!” “朝廷雇佣你们,乃是为了公家办事,你们却成了私人的打手。” “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死不足惜。” 在官差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中,人头落地,再一次被孙贺顺着大门扔了出去。 张谦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料理了官差,赵桓的视线落在掌柜身上。 仅仅是被赵桓盯住,掌柜的就双腿打颤,竟当场小便失禁。 赵桓似笑非笑,打趣道:“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为何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狗仗人势,人势不管用了,便夹着尾巴,吱哇乱叫?” “你这样的货色,本王见得多了。” 面对赵桓的训斥,掌柜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区别在于死法而已。 其他人只能算是从犯,给个痛快即可,而眼前的掌柜,赵桓自然是要格外关照。 当即一挥手,孙贺便心领神会,抓着掌柜的头发,将他拖出酒楼。 “王大全,此人既是酒楼掌柜,也是张家的家丁,今日一切皆因他而起。” 王大全走过来,正反抽了掌柜的两个耳光,然后一脚将掌柜踹到张孝纯面前。 “张大人,这个狗东西是你的家丁,王爷将他还给你了,算是给你个面子。” 张孝纯看着瘫在地上的掌柜,脸色阴晴不定。 他现在还有个屁的面子,赵桓若真给他面子,放出来的就不是掌柜,而是张谦。 这分明是在打张孝纯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张孝纯对掌柜自然是恨得压根痒痒。 如果不是这个狗东西有眼无珠,讹诈到赵桓头上,他儿子又岂会蒙此大难? 张孝纯死死盯着掌柜,咬牙切齿道:“来人呐,将这厮塞进麻袋里,软棍子打死!” 所谓的软棍子,其实并非棍子,而是用布拧成绳,四尺长一寸粗,抽在身上,伤害不大,没有半个时辰,根本打不死,相当于小刀子割肉。 由此可见,张孝纯真是恨这厮到了极点。 周围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百姓,同样被吓得脸色煞白,壮着胆子窃窃私语。 “天哪,定王未免也太恐怖了?” “酒楼都被他杀绝了,连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差,都被顺手解决了。” “恐怖?这叫为民除害!” “你们什么时候听过,王爷对平民百姓下过手?” “嘿,你这么一提醒,好像真没有。” “什么叫好像!王爷对百姓向来和善,唯有对这些祸国殃民的狗东西,才会展现出凶残暴戾的一面。”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害怕了,杀得好!” “说的没错,王爷是在为民除害,真叫个解气。” 现场百姓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呼杀得好。 张孝纯的脸色虽难看,却并未制止,毕竟赵桓这个家伙好像拥有魔力一般,无论走到哪,都会得到当地百姓的鼎力支持。 此时此刻,酒楼里只剩下张谦一人。 接下来被扔出来的人头,就该是张孝纯的儿子了。 偏偏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张孝纯和王禀对视了一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传令兵策马而来。 “请定王接旨!” 接旨?! 张孝纯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 “哈哈哈,太好了!肯定是陛下生怕赵桓大闹太原府,急召他返京。” 王禀也深深地松了口气,如今能够掣肘赵桓的,也就只有圣旨了。 张孝纯急不可耐的冲着酒楼里大喊:“王爷,还不赶紧出来接旨?这回你出来也得出来,不出来也得……” 不等张孝纯说完,话音就戛然而止。 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传令兵翻身下马,托举着圣旨,竟然主动朝着酒楼跑去。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令张孝纯头皮发麻。 那群敢战士…… 果然连圣旨都敢拦,有赵桓撑腰,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不过好在王大全反应快,第一时间挥了挥手,示意敢战士闪开。 传令兵顺利走上台阶,似乎是没有得到赵桓的允许,所以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隔着门大喊道:“王爷,陛下急诏,让您十日之内赶回汴京。” “军费一事可谈。” “另外还有一句口谕……” “王爷,小的可就在这传达了……” “王击溃术虎忽鲁一事,陛下已经知晓,若王能生擒术虎忽鲁,押送回京受审,陛下便额外给你拨付五万贯军费。” 距离赵桓遭遇术虎忽鲁,已经过去了六天时间。 对于十万火急传令兵而言,六天跑个来回,并非难事。 张孝纯不禁摇头苦笑,只感觉他这个知太原府真是白当了。 这哪里是圣旨急召?陛下就差直接摸着赵桓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好儿子,你就消停点,爹怕了你还不成?” 在众人紧张不已的注视下,赵桓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赵桓往台阶上一站,现场便瞬间安静到了极点,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在赵桓身上。 有人紧张的浑身发抖,自然也有人兴奋的满脸通红。 而张孝纯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紧跟在赵桓身边的王犇,手里抓着张谦的头发,不过好在,张谦还没有被斩首,此时正弯着腰,极为顺从的跟在王犇身边。 见到张孝纯,张谦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却不敢出声去救。 赵桓随手接过圣旨,看都不看,直接递给身旁的李师师。 李师师接过圣旨,浅笑道:“王爷给奴家做什么?” 赵桓耸了耸肩:“送给你了。” 李师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人得到圣旨,都是放在祠堂里供奉起来,王爷也太不把圣旨当回事了?” 第383章 花钱买命 什么圣旨不圣旨的,说白了不就是一块破布? 赵桓真正感兴趣的,自然只有军费。 陛下拨付给虎翼军的军费,少说也得有个二三万贯。 若是再把术虎忽鲁带回去,又能再得五万,这便是七八万贯,足够解决易州府的燃眉之急。 赵桓瞬间心情大好,暗叹此行太原没有白折腾。 “一个术虎忽鲁,竟能值五万贯!” “不愧是完颜宗翰的亲随,果然值钱。” 尽管陈钊留守汴京,但赵桓身边依旧不缺溜须拍马的声音。 王大全作揖行礼,煞有其事道:“陛下既然愿意拨付军费,那么至少也得三万贯起步。” “恭喜王爷,豪揽八万贯军费!” 一旁的朱鹏,竟厚颜无耻的与王大全一唱一和。 “王大人此言差矣,现在能够确定的只有三万贯,王爷想要揽货八万贯,就必须把术虎忽鲁拿下。” “现在还八字没一撇,提前恭喜王爷,未免操之过急?” 王大全脱口而出:“术虎忽鲁竟敢伏击王爷,按照王爷的行事作风,自然要让这厮死无葬身之地。” 朱鹏连忙接住话茬:“也是,竟敢意图刺杀王爷,就算没有陛下的圣旨,王爷肯定也会令其化为齑粉!” 这番话,既给赵桓拍了马屁,也暗示提醒了张孝纯。 连术虎忽鲁得罪了王爷都是死路一条,你儿子胆敢讹诈王爷,光靠你那张老脸想要保下那孽畜,无异于痴人说梦。 张孝纯自然听出这两个“王府爪牙”的言外之音。 很显然,想要保下张谦,就必须流点血。 不过张孝纯却喜上眉梢,之前他一度绝望,认为今日铁定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终于有了保下儿子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且张孝纯心里很清楚,将赵桓从酒楼里召出来的不是圣旨,而是军费! 唯一能够让赵桓动心的东西,只有一个字,钱! 张孝纯连忙迈步上前,结果站在赵桓身边的敢战士,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 张孝纯惊了一下,赶紧退回来,不敢再轻易靠近赵桓,连忙隔空喊道:“王爷开个价,下官出多少钱,才能买回吾儿性命?” 赵桓自始至终都没有鸟张孝纯一眼,此时听到有利可图,赵桓瞬间喜笑颜开,转身看向站在对面心急如焚的张孝纯。 “张知府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本王说一声?” “哈哈哈,虽然你儿子今天得死,不过本王还是很希望能跟张知府成为朋友的嘛。” 究竟是多么无耻的人,才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 别说张孝纯,就连一旁的王禀,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既有好笑,又有无奈。 张孝纯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够保下儿子的性命,舍去这张老脸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王爷非要下官跪地磕头不成?” “王爷就别戏弄下官了,只要您肯留吾儿一命,下官多少钱都肯花。” 赵桓竟然真的当众斟酌沉思起来,嘴里甚至还时不时嘟囔一两句:“该要多少钱合适?” 王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感叹道:“王爷!张大人,你们若是想要讨价还价,不如去个清静地方。” “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百姓,难道就不怕落人口舌?” 赵桓耸了耸肩:“本王怕个毛?” “本王乃是为了给易州将士筹措军费,修补甲胄,购买箭矢,抵御金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张谦这臭小子,可以光明正大的为非作歹,难道本王为国操心费力,还得偷偷摸摸的不成?” “岂有道理!” 王禀直接被赵桓怼的哑口无言,结果等他看向周围的百姓,却惊讶的发现,百姓看向赵桓的眼神更加炙热了。 甚至有一些年纪大的老妪,竟然直接跪倒在地,远远地对着赵桓顶礼膜拜。 “传闻是真的,王爷肯定是真君降世临凡!” “王爷肯定是在世之神!” 王大全和朱鹏见状,连忙冲着那些下跪朝拜的老妪老翁大喊道:“别胡说!” “大宋唯一的在世之神乃是陛下。” 只可惜二人的声量再大,也无法阻挡百姓的热情。 不断有百姓冲着赵桓大喊。 “王爷说的没错!凭什么那些祸害可以大摇大摆,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却要偷偷摸摸?” “就是!别说当众讨价还价,就算王爷现在派人,把太原府的府库搬空了,我也不会觉得王爷私吞。” “如果连王爷都是中饱私囊的祸害,那大宋就没有清官了。” “哼,王爷一副墨宝就能卖几万贯钱,又何须徇私枉法,贪污受贿?” 眼看着百姓越吹越玄乎,连赵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的墨宝确实值钱,但正所谓奇货可居,真要一天一副的往外卖,用不着几天就臭大街了。 赵桓没有明着回应张孝纯,而是伸手拍了怕张谦的脑袋,微笑道:“张大人,本王向来说话直,你可别往心里去。” “以这小子的行事作风,恐怕自从你当上知太原府,他就没少祸害乡里,搜刮民脂民膏?” “你我同朝为官,也算是同袍好友,本王就给你开一个友情价。” “让这小子把所有侵吞的不义之财,全部吐出来,然后在此基础上额外罚款一成。” “本王就饶了这小子,如何?本王够仗义。” 张孝纯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桓这哪里是说话直?分明是把张孝纯的脸,打的啪啪响。 在场的百姓,看向张孝纯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他这些年的官威,可算是一次性败尽了。 张孝纯无奈道:“下官确实不知这逆子闯了多少祸,毕竟下官忙于边陲安危……” 不等张孝纯说完,赵桓便抬手打断,示意你个老小子,少来这套。 王禀也尽心尽力,也没见他的亲属为祸一方。qqΠéw 纵容就是纵容,少特么扯淡! 赵桓懒得在张孝纯身上浪费时间,伸手照着张谦脑门就是一巴掌,当着张孝纯的面打他儿子,张孝纯硬是不敢言语半句。 第384章 豪揽万贯 “张公子,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坑了多少钱。” 此时张谦已经完全被吓蒙了,只要能够逃出赵桓的魔掌,无论让他干什么,他都绝不会有半点推诿。 面对赵桓的询问,张谦不敢有半点隐瞒,哆哆嗦嗦道:“回王爷,家中有账本……” “经年累月的账,根本无法记清,大概有个……十万贯。”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笑了,直接冲张孝纯大声喊道:“张大人,你儿子可是个巨贪啊!” 现场瞬间炸了锅。 所有百姓皆是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张谦。qqnew “什么?!十万贯?!” “天哪,这家伙到底贪了多少钱?” “哼!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爹是知太原府,乃是本地首官,他这个公子爷,还不是想贪多少就贪多少?” “即便是他把府库搬空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张孝纯直接闭上了眼睛,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只怕是此事传扬到陛下耳中,不必赵桓出手,陛下就会先宰了他。 十万贯……这个孽畜!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张大人,还等什么?加上罚款,你们张家欠本王十一万贯,赶紧回去筹。” “本王就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见不到钱,你儿子人头落地。”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张孝纯,背着手冲孙贺轻声道:“见不到钱,或是太原兵敢轻举妄动,直接砍了张谦。” 孙贺用力一抱拳:“请王爷放心,除了您的命令,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张谦活着离开。” 虽然这些属下,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瑕疵,但是在忠诚方面,却令赵桓十分安心。 赵桓当即在百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带着李师师和小燕儿,潇洒而去。 张孝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回家查儿子的账,除去张谦贪污受贿,坑蒙拐骗剩下的五万两之外,连带着张孝纯的棺材本,也只凑到六万两银子。 剩下的巨大缺口,张孝纯无论如何都补不上。 但是他还有一个办法! 他亲自带着银子,来到赵桓下榻的驿馆,噗通一声跪倒在台阶外。 双手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 “下官教子无方,令那孽畜犯下滔天大罪,无颜面对太原父老。” “纵使倾尽家财,也只凑到六万两银子,剩下的缺口实属无力偿还。” “下官自知已没有资格,担当知太原府,请王爷作为担保人,向陛下请辞,允许下官告老还乡,退出官场。” 张孝纯心里很清楚,他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等陛下开始追查他的时候,他们父子都得死。 与其闹得满门绝户,倒不如提前身退。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孝纯抬头看去,却发现走来的并非赵桓,而是李师师。 李师师双手接过张孝纯的乌纱帽,温婉一笑,轻声道:“王爷答应了。” “张大人虽然教子无方,但也算是干吏,如今闹得一个晚节不保,也实属可惜。” “王爷不忍心看你露宿街头,便只收下不义之财和你的乌纱帽,至于那一万贯家财,张大人就留着养老。” 就在李师师转身之时,张孝纯连忙追问了一句。 “倘若没有吾儿之事,王爷是否还会来对付下官?” 李师师微微上扬的嘴角满怀深意:“童贯和蔡京,都曾在太原府当过官。” “张大人夹在奸臣中间,想要片叶不沾身,恐怕难了点?” 说完,李师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孝纯也终于明白,无论有没有他儿子搞事,赵桓都要把他从太原踢走,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一个不信任。 不过有赵桓给他担保,再加上将家财留给他,对于张孝纯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师师把乌纱帽摆在赵桓面前,柔声道:“王爷为何会放过张孝纯?这不像是王爷的作风。” 正靠在窗台上,强行被小燕儿捏腰捶腿的赵桓,不答反问:“本王是什么作风?” 李师师脱口而出:“杀伐果决,而且毫不留情。” 赵桓直接笑了出来:“那你可就误会本王了,其实本王心地善良,能不杀就尽量不杀。” 李师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赵桓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刚要辩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细细想下来,好像……赵桓还真的不嗜杀。 毕竟童贯死后,赵桓并未清洗童贯党羽,而且每次都是只杀该杀之人,几乎不会牵连旁人。 或许也正因此,赵桓纵使暴戾又癫狂,但是在京中,却并未引发太大的反弹。 见李师师似乎明白了“杀”的精髓,赵桓当即解释起来。 “世人皆说本王暴戾,倘若本王真的暴戾无常,嗜杀成性,满朝大臣早就联起手来罢黜本王了。” “本王出手,向来是精准打击,灭童贯就只杀童贯,对付蔡系党羽,也才采取防守反击,谁招惹本王,本王就干谁。” “如此一来,满朝文武虽知本王不好惹,却又不愿联手对付本王,反倒希望本王可以除掉他们的政敌。” “杀人也是个技术活。” “就好比今日,本王清理了长青酒楼,连官差都一并收拾了,却能获得百姓的拥戴。” “但唯独放走张谦这个祸害,则是为了给张孝纯留一个体面。” “张孝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令他家破人亡,以后谁还愿意真心为大宋效力?” 李师师自认精通官道,但是坐在赵桓面前,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稚嫩。 眼前这位暴戾王爷,看似猖狂,却外粗内细,大智若愚。 他每杀一个人,都必定是利大于弊,既可以敲山震虎,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一箭双雕。 反之,赵桓就不会轻易举起屠刀。 “王爷,奴家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见李师师竟然也会犹豫,赵桓便知道她想问什么,当即笑着摇了摇头:“本王对皇位没兴趣,至少现在没兴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王现在需要专心经营易州府,与完颜晟好生掰掰手腕。” 第385章 拉拢王禀 当皇帝好处很多,相应的弊端也很大。 赵桓身为王爷,想要出一次城都极为不易,等继承了皇位,便会被彻底困在皇宫之中,哪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到时候面对铺天盖地的国事国策,纵使殚精竭虑也难以应付,更别提抽出心力,疼媳妇过日子。 李师师轻咬薄唇,看赵桓的眼神越发温柔:“王爷怎会如此清楚奴家的心思?” 赵桓咧嘴一笑,厚颜无耻道:“因为本王懂你。” 李师师脸颊竟然泛红,她却并未扭头回避赵桓的视线,胸口怦怦乱跳道:“您是陛下口中的王,奴家是一介卑贱歌姬。” “九天翱翔的真龙,怎会懂草雉之心?” 赵桓坐起身,身体前倾,拉近与李师师的距离,盯着呼吸越发急促的李师师,笑眯眯道:“龙性最淫,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你说是为什么?” 于红尘中飘浮数载,自认已经处变不惊的李师师,竟然被赵桓给挑拨的羞怯无比! 这个男人,他太会了! 也只有他能把咬文嚼字与污言秽语,如此自然的契合在一起。 偏偏还不让人觉得厌烦。 李师师娇羞之余,又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扭开脸:“能够配龙者,或是如王妃那般的威严端庄的凤,或是郑庆云那样温柔体贴的鸾。” “官宦千金,名门之后,巾帼英雄,不胜枚举。” “天上神鸟无数,纵使真龙视线落在凡尘上,看到的也只有青鸟白鹤,断然看不到草丛里扑棱的稚。” 李师师从未有过任何自卑心,但是在赵桓面前,她却又难掩这落寞黯然的情绪。 世间唯有眼前这个男人能成全她,能造就她,能疼爱她,却也是唯一的……触不可及。 赵桓的心思就纯粹得多,他单纯是害怕朱琏弄死李师师而已。 王府已经有一个歌姬出身的后妃了,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 所以赵桓的撩拨,点到即止。 一旁的小燕儿,早就妒火中烧,直接扑在赵桓和李师师中间,打断了二人。 “王爷!” “您就一点都不顾及奴家的感受吗?” “奴家才是您最贴心的那个。” 小燕儿双手掐着腰,嘴巴撅的老高,一副小怨妇模样。qqnew 殊不知,就算是李师师能进王府,小燕儿都进不去,毕竟小燕儿的“经验”太丰富了些。 就在这时,朱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姑父,王大人求见。” 赵桓正好趁机摆脱了小燕儿的纠缠,迈步走出房门,一屁股坐在石桌旁。 之前王禀还极为清高,对赵桓若即若离,此时却已经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对着赵桓行尊卑之礼。 “下官不请自来,叨扰王爷,还请赎罪。” 赵桓摆了摆手,示意王禀不必在意,一指石桌对面,等王禀坐下,便抢先一步问道:“王大人现在是太原府首官了,不必再有什么顾虑纠结了。” “本王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 “此次离京来太原,若只是为了搞掉张孝纯,以及讨要军费,这些利好还完全无法满足本王。” “本王的想法很简单,易州府和太原府应当结成军事同盟,无论哪里被围,对方都应该派兵增援。” 见赵桓压根不提之前在长青酒楼的过节,王禀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至于赵桓的胃口,确实是出奇的大。 这家伙一露面就把太原府首官给踢走了,连带着张家的买命钱,以及陛下许诺的军费,其中八万两银子已经揣进兜里。 若是能再把术虎忽鲁擒获,那就是一口气豪揽十三万两银子。 这么多钱,对于赵桓而言,也只是刚解渴而已…… 王禀也不知道该心生佩服,还是该忌惮畏惧。 “军事同盟一事……” 王禀刚要表态,就直接被赵桓给打断了。 “本王都不怕,你怕什么?” “若是触及陛下逆鳞,陛下也会对本王出手,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王禀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可是……” 赵桓根本不给王禀说话的机会,嘴巴犹如机关枪一般。 “可是个毛线!” “金人知道太原府有多重要,只要攻打,必定是大军压境,难道你指望其他驻军来支援你?” 深知历史进程的赵桓,太清楚王禀的下场有多壮烈了。 朝廷也好,各路驻军也罢,根本靠不住。 想要救国,就必须先具备自救的手段。 “本王愿意给你兜底,你他妈还各种推诿,有劲没劲?” 果然! 赵桓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急头白脸,开始大动肝火了,嘴巴越来越毒,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眼看着赵桓就要指着王禀的鼻子,开始骂他不知好歹了,王禀连忙挥手打断。 “既然王爷把该说的都说了,下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正如王爷所言,天塌下来,有王爷顶着,下官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面上,下官依旧按照朝廷的指示进行布防,等危机来临时,下官自然会与王爷站在一起。” “眼下,下官最担心的还是术虎忽鲁。” “这支游击精锐,一日不除,下官寝食难安。”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王禀别担心:“术虎忽鲁可值五万贯,即便是看在钱的份上,本王也不会放过他。” “放心,本王离开太原之时,必定会把术虎忽鲁带上。” 有了这话,王禀的心也就落地一大半。 尽管赵桓才刚刚大开杀戒,但王禀看赵桓的眼神,却越发的平静,因为他知道,赵桓并非真的疯子。 “下官还有一事……” “不知王爷可否再传授一些火器方面的心得?” 火器确实是野战鸡肋,但守城的时候,却能发挥奇效,所以王禀最感兴趣的就是提升火器威力。 这种事,真不是赵桓不帮忙,而是冶炼工艺达不到,就算满脑子都是构图也没用啊。 到时候炸膛,把自己崩死,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赵桓搓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告诉你一个生活小妙招。” “以铁水倒模铸球,尽可能的厚,往里塞入火药和助燃物以及铸铁碎屑。” 第386章 夜袭驿馆 “众所周知,内部压力越大,药量越多,爆炸的威力就越大。” “不过铁球一炸,极有可能炸成两半,杀伤力太差,而飞射而出的铁屑才是主要杀伤手段。” “唯有铁屑,才能对甲胄产生一定威胁。” “瓷片太脆,碰到甲胄会瞬间成为粉末,根本无法破甲。”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玩意儿炸轻甲以下有奇效,遇到重甲战卒,还得用最朴实无华的方法,一锤锤的往上敲。” 发明武器,乃是工部和弓弩院南北作坊的任务。 王禀虽善于使用武器,却并不懂制造改良。 他之前还纳闷,霹雳火球爆炸后,重甲战卒站在原地跟没事人一样,这破玩意儿给重甲战卒挠痒痒都嫌威力小。 经过赵桓的点拨,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是瓷片速度太快,反倒会把自身崩碎。 说白了,就是以卵击石…… 王禀当即兴奋道:“我这就下令,让府内工匠改良霹雳火球。” 赵桓耸了耸肩,随王禀喜欢,反正他对这个时代的火器,没什么信心。 一来是受限于冶炼工艺,二来是火药威力不足,三是缺乏化工产业。 手搓热武器这种事,赵桓想都不敢想。 与其把精力浪费在生产火器方面,倒不如集中所有精力,打造出一支攻无不克的甲士部队! 这个时代,没有甲士摆不平的战斗,如果有,那就是甲士不够多。 次日傍晚,太原府长堎铺遭袭的消息,传到城内。 与之前盘陀寨遇袭一样,驻守长堎铺的十个守兵,以及妻儿老小等家眷,全部被屠杀干净,无一幸免。 王禀心急如焚,赵桓却不着急。 不出赵桓所料,当天子时,传令兵再次匆匆进城,距离太原府不足三十里的六安铺再次遭到袭击。 依旧是鸡犬不留…… 赵桓根据遇袭寨铺据点的路线,基本可以推测出,术虎忽鲁的下一次袭击目标,乃是太原府西南二十里的长宁铺。 “王犇!” “王爷,属下在。” “带着敢战士,去六安铺以逸待劳。” “遵命!” 在王禀的支持下,王犇等敢战士,分别乘坐六辆驴车,驮运着武器装备,直奔六安铺而去。 而同一时间,与驿馆直线距离不到三百尺的简陋客栈内,术虎忽鲁和三个契丹人,六个渤海人组成的敢死队,已经在整理武器。 早在两天前,术虎忽鲁就已经兵分两队。 他因为精通汉语,又在城内有内应,因此带着九个部下,混入城中。 术虎忽鲁的目标很明确,斩杀赵桓! 虽然此次偷袭,就算是成功了,术虎忽鲁也会死在城里,但是只要能够杀了赵桓,为金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纵使死无全尸,又有何惧? 术虎忽鲁把甲胄部件,一个个的塞进麻袋里,取出眉庇,擦了又擦。 “兄弟们,今夜就是我们报效国恩的时刻。” “杀了赵桓,扫清障碍,大金铁蹄会为我们报仇雪恨。” “记住了,不要被任何事干扰,我们的眼里只有赵桓。” 身边名叫萧禾的契丹人,将两把小金瓜塞进自己的麻袋里,沉声道:“请谋克大人放心,我们今夜将会誓死完成任务!” “敢战士已经离开驿馆,现在驿馆只剩下四十三个王府亲兵。” “今夜不仅是我们为国效忠的时候,更是宋国失去赵桓的丧期。” 术虎忽鲁重重一点头,环视其余几个手下,深吸了口气:“出发!” 在术虎忽鲁的带领下,十人乔装成民夫的模样,将武器装备藏在麻袋里,推着木车朝赵桓下榻的驿馆而去。 在此期间,虽然遭到了一队夜巡卫士的拦截,但是看到木车上粪桶,以及术虎忽鲁的巧燕善辨,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当十人抵达驿馆所在的街道时,他们进入旁边的弄巷。 开始从麻袋里取出甲胄,互相帮助披挂。 十个娴熟的精锐老兵,只花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全员披挂完毕。 他们身上只有甲胄和武器,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此行,他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十人排着队,缓缓靠近驿馆,速度很慢,一是为了节省体力,二是为了避免发出声响。 不出所料,当他们穿过巷子,出现在驿馆下方时,立刻就被守夜的亲兵发现了。 深夜披甲执锐?必定是来者不善! 亲兵第一时间敲响腰间的小锣,原本只点着夜灯的昏暗驿馆,瞬间灯光大亮。 术虎忽鲁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低喝道:“杀!” 他一马当先,无视从屋檐上射下来的箭矢,几步来到门外,手里的狼牙棒,重重的砸在木门上。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木门被一棒砸开。 砰! 术虎忽鲁极为彪悍,直接用肩膀撞开缺口,迈步走了进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把步槊就刺了过来。 术虎忽鲁歪头,用头盔挡住步槊,转身往前挺进两步,将亲兵逼到死角,举起手里的狼牙棒,兜头砸了下去。 那穿着轻甲的亲兵,当场毙命。 剩下的九个金国战卒也相继走了进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后院,赵桓的住处! 顷刻间超过十个亲兵,从各处冲了过来,手持长重武器,意图对峙。qqxδnew 只可惜,有心算无心,亲兵根本来不及披甲,保护最齐全的也只是披着轻半甲,剩下的几乎是穿着布衣。 由于距离近,再加上亲兵仓皇迎战,拿的都是长刃武器。 术虎忽鲁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硬扛着亲兵的长矛步槊,拉近距离,手里的狼牙棒一下一个,势不可挡。 其余九个金国战卒,也依靠手里的大斧和双手大刀,疯狂的砍杀着亲兵。 从睡梦中惊醒的赵桓,刚要开门出去,就被孙贺给推了回来。 “王爷!夜袭!” “敌重甲,您不要出来!” 孙贺砰的一声将房门拽上,冲着后院十几个正在匆忙披挂的亲兵大吼道:“勤王!勤王!” “速速披挂!” 前堂的亲兵,拼了命的抵挡术虎忽鲁,却遭到无情屠杀。 光是术虎忽鲁一人,就杀了足足六个亲兵! 第387章 金国死士 守夜亲兵和住在前堂的亲兵,不断赶来,又不断死掉,用生命诠释何为飞蛾扑火。 重甲所产生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 经过一番激烈乱战,守兵这边已经血流成河,而金国死士却还没有发生减员。 其中一个渤海人,被一锤打在脑袋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但是过了一会儿,那遭到重击的渤海人又站了起来。 造价高昂的头盔,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理论上,大锤的重击可以直接让甲士毙命,无论敲在任何部位,都可以造成极为明显的杀伤。 但理论终究是理论,生死搏杀的战场上,永远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混乱! 尤其是甲士作战,必然是双方挤做一团,近身搏杀。 这意味着,很多长重武器很难施展开,更难发挥出全部威力。 也正因此,金国死士可以硬抗亲兵的攻击,而亲兵缺乏防护,只需被击中一下,就可能当场丧命。 前堂和守夜的亲兵,纯粹是在用生命帮后院的亲兵争取披挂的宝贵时间。 “兄弟们,挡住敌人!” “王爷就在我们身后,绝不能让金国死士靠近王爷半步。” “啊……” “拖住,就算是我们死光了,王爷也会给我们报仇。” 驿馆不断传出的激烈喊杀声,很快就将巡夜的太原兵吸引了过来。 只可惜,非战时,几乎没有任何士兵会披挂重甲。 毕竟那玩意儿实在是太沉了。 身披轻甲和半甲的巡夜太原兵,意识到赵桓遭袭,不敢有丝毫迟疑,第一时间参与救援。 但他们却连大门都冲不进去。 两个契丹人守在门口,一个手持步槊,不断向外捅刺,控制巡夜太原兵和自己的距离。 另一个手持长柄斧,凡是有靠过来的太原兵,便是兜头一斧。 仅仅两个金国死士,硬是挡住了二十个巡夜太原兵的进攻,甚至连续反杀了三人。 而且巡夜太原兵的战斗意志并不强,尽管他们手里拥有长武器,却不敢冒险舍命搏杀。 一门之隔,已经犹如炼狱。 在亲兵们舍命搏杀之下,之前那个遭到重击的渤海人,再一次被放倒。 三名亲兵,抡起手里的大斧和锤子,对着渤海人一通乱砸。 就算是身披重甲,一旦倒下,并且遭到围殴,那么很快身上的甲胄就会被劈开。 原因很简单,攻击地面目标,实在是太好发力了! 亲兵只需将武器举过头顶,再重重砸下去,威力比劈砍战力目标强上一倍都不止。 术虎忽鲁第一时间挥舞狼牙棒,打死一个亲兵,往前一杵,将另一个亲兵撞成重伤。 最后一个亲兵,被身旁的萧荷一槊捅死。 等他们将倒下的死士救下时,那死士身上的甲胄早已经被劈开了,而且好几处胸甲,已经被砸的严重凹陷,渤海人已然毙命。 出现减员,术虎忽鲁立刻厉声低喝:“速度解决战斗!” “诛杀赵桓,莫要让亲兵拖住!” 就算是屠杀,也极为损耗体力,此时术虎忽鲁都有点喘,他必须尽快杀入后院,取下赵桓的首级。 一旦体力耗尽,他们这些锐不可当的战卒,就会沦为被动挨打的铁罐头。 此时赵桓正坐在屋子里,眼神冷厉到了极点,有条不紊的捆绑着护腿。 赵桓早已养成两个好习惯。 其一,他绝不会轻易远离自己的亲兵卫队。 其二,就算是睡觉时,他的房间里也必然摆着一套重甲。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赵桓脸色越发铁青,就连他都没有料到,术虎忽鲁竟然会混进城里,主动来偷袭自己。 虽然愤慨,但转念也就释然了。 太原毕竟是金国的重点关注目标,城中必定已经被大量探子渗透。 既然有内应,那么术虎忽鲁混入城中就并非难事。 “裙甲!” 赵桓终于绑好护腿,冷冷低喝一声。 小燕儿连忙双手抱着裙甲,放到赵桓面前。 此时小燕儿已经紧张的脸色煞白,但是却并没有惊慌失措,依旧在帮助赵桓披甲,这个“临时贴身侍女”还算称职。 赵桓拉起裙甲两侧的系带,将裙甲贴在腰上,李师师和小燕儿连忙抓住系带,使出全身力气,从赵桓身后把裙甲扎紧。 “裈甲!” “鹘尾!” “拕泥遴!” 赵桓每低喝一声,小燕儿就取来一个甲胄部件,有一些她也不认识,好在李师师见多识广,赶紧指出来。 “保护前胯的甲片就是裈甲。” “那个,绑在屁股后面的是尾。” “附在鞋面上的是拕泥遴!” 在二女娇喘吁吁的辅助下,赵桓终于将下半身的甲胄披挂完毕,接下来便是上半身。 小燕儿赶紧去取“胷甲”。 李师师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前堂和后院之间的大门被撞开。 一个身高六尺半,虎背熊腰,彪悍到了极点的金国战卒,凶悍无比的闯了进来。 此人正是术虎忽鲁! 术虎忽鲁手里的狼牙棒沾满了大量肉屑,从武器到甲胄,几乎全都被血浸透了,像是一尊从阴间杀出来的煞神。 “这就是……我们大宋的敌人?” “还没有开战,就已经如此惨烈……” 赵桓眼神无波,一边接过小燕儿递来的胷甲往身上挂,一边冷冷道:“没开战?其实早就已经开战了。” “不是只有到了战场上,两军对垒才叫开战。” “战前的情报谍战,试探,暗杀等铺垫,同样你死我活。” 李师师虽然懂得很多,但却都是理论知识,如今亲眼看着惨烈的战场,也不由浑身发凉。 究竟什么样的战士,才能挡得住眼前这尊逐渐逼近的煞神? 砰! 术虎忽鲁扔掉手里的狼牙棒。 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挥舞这种重武器了。 萧禾见状,立刻送上一柄凤嘴刀。 虽然凤嘴刀也是长重武器,不比狼牙棒轻到哪去,但由于发力方式不同,因此挥舞起来,没有狼牙棒那么费力。 第388章 侍女取甲 看着一众气喘吁吁的金国死士,已经披挂完毕的孙贺,双目充血,死死咬着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紧了紧手里的长柄斧,死死盯着术虎忽鲁,低喝道:“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更是意图刺杀王爷。” “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面对孙贺的挑战,术虎忽鲁的眼神没有产生丝毫涟漪,只是麻木无比的回了一句:“你不配当我的对手。” 话音落,术虎忽鲁深吸了口气,再一次带领身边的九个死士,朝着赵桓的房间冲来。 此时,连带孙贺在内,只剩下二十个王府亲兵! 赵桓出了一次汴京,携带的一百亲兵,已经战死八成。 而剩下的二十个亲兵,又能活下来多少人? 孙贺暴怒,直接挥舞着长柄斧,朝着术虎忽鲁的脑袋劈去。 术虎忽鲁根本不躲,迎头挺进。 就在即将被劈中的前一刻,萧禾举起手里的盾牌,强行给术虎忽鲁挡下了这一击。 下一刻,术虎忽鲁手里的凤嘴刀,已经劈在了孙贺的肩膀上。 砰!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孙贺劈的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刀刃已经劈开了孙贺的肩吞,但却被卡住,无法再深入分毫。 术虎忽鲁根本没有浪费力气拔刀,旁边的萧禾,举着盾牌,直接将孙贺撞开,被卡住的凤嘴刀自然而然就抽了出来。 其余亲兵不断向术虎忽鲁进攻,但却被剩下的八个金国死士牢牢挡住! 双方都是重甲,铁罐头互拼,也就意味着战斗将变得冗长笨拙,无法在短时间内让对方减员。 金国死士确实已经消耗了大半力气,继续打下去,必输无疑。 但是在他们死光之前,绝对能够掩护术虎忽鲁冲到赵桓面前,诛杀目标! 术虎忽鲁脚步不停,目标鲜明,一脚踹开面前的房门。 此时赵桓还差头盔,面甲,眉庇,肩吞,掩膊等部件没有披挂。 面对突然闯入的术虎忽鲁,小燕儿不由尖叫一声。 “完了,这回死定了。” 李师师也往后一靠,整个人顺势跌坐在床上。 唯有赵桓,眼神已经冷酷至极,他好不容易招募的亲兵,竟被术虎忽鲁屠杀大半,此仇已不共戴天! 术虎忽鲁也眼神坚定无比,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仿佛要激起火花一般。 “赵桓!去了阴间也要记住我的名字!” “我乃术虎忽鲁!” “为报国恩,诛杀宋国定王,为我大金扫清障碍!” “去死!” 术虎忽鲁举起凤嘴刀就往赵桓身上砍,由于赵桓还有三分之一的甲胄没有披挂,他根本不敢硬抗这一击,赶紧往旁边躲闪。 凤嘴刀贴着赵桓的胷甲一侧划过,竟带起一片火花。 由于步槊立在门口,距离较远,再加上房间狭窄,恐怕施展不开。 赵桓索性放弃了主武器,往旁边挪动一步,从架子上抄起小金瓜,侧着身,趁术虎忽鲁再次举刀之际,猛地贴身顶了过去。 随着近身,术虎忽鲁手里的凤嘴刀就无法再产生威胁。 赵桓用肩膀顶着术虎忽鲁的胸口,挥舞着小金瓜,不断砸在术虎忽鲁的袍肚上。 砰!砰!砰! 沉闷密集的响声,不断在房间内回荡。 术虎忽鲁的反应也极快,他第一时间扔掉凤嘴刀,伸手摸向后腰的单手斧。 结果手敢抓住斧柄,赵桓就展现出一股不属于王爷应有的力量,竟直接把术虎忽鲁顶到墙上。 短柄斧被墙壁夹住,术虎忽鲁一时抽不出来,而袍肚则不断遭到赵桓的重击。 “嗯……” “赵桓,你是宋国唯一有资格当我对手的人!” 术虎忽鲁不断发出闷哼,虽然他宁折不弯,但金瓜锤穿透袍肚,造成的钝器伤,还是真真实实的影响到了术虎忽鲁。 赵桓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犹如愤怒的猛虎一般,恨不得要将术虎忽鲁撕碎。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本王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本王将用你的脑袋,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弟兄。” 术虎忽鲁双目圆瞪,怒吼道:“你好像搞错了,我才是来猎杀你的饿虎!” 话音落,术虎忽鲁猛地一个头槌,直接将赵桓撞开。 术虎忽鲁带着头盔,而赵桓却来不及带头盔,竟直接被术虎忽鲁撞得晕头转向。 下一刻,单手斧已经朝着赵桓的脖子砍来。 赵桓下意识举起胳膊,利用护臂挡了一下,用力甩了甩头,稍稍恢复清醒后,趁着术虎忽鲁举斧攻击之时,再一次侧身顶了进去。 当肩膀撞在术虎忽鲁的腹部时,赵桓没有用小金瓜击打,而是直接双手抱住术虎忽鲁的腰,右腿往下一伸,强行把术虎忽鲁绊倒。 倒地的瞬间,赵桓已经骑坐在术虎忽鲁的身上,小金瓜犹如雨点一般落在术虎忽鲁的身上。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小金瓜砸在护心镜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声。 几乎失去理智的赵桓,才清醒过来。 而身下的术虎忽鲁,依旧保持着双臂护着面门的姿势,刚才赵桓的攻势绵密胸闷,却收效甚微。 就在赵桓准备转而攻击术虎忽鲁的面门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赵桓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翁的一声,整个人直接侧面摔了出去。 及时赶到的萧禾,依靠单手盾再次发挥出了奇效,一个盾击,直接把赵桓给打蒙了。 术虎忽鲁已经累的无法自己起身,萧禾干脆扔掉武器,专心给术虎忽鲁当仆从军。 他用力将术虎忽鲁从地上拽起来,低喝道:“谋克大人,快杀了赵桓,我们快挡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太原兵赶来。” 几乎是萧禾话音刚落,王禀已经带着一队重甲战卒,踩踏着压迫感极强的沉重步伐,成功抵达驿馆。 能够充当重甲战卒的士兵,不分驻区,不分级别,全都是精锐。 因为光是抗线这一条硬性规则,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够胜任的。 相较于久攻不下,且死伤惨重的巡夜太原兵,太原的战卒一到,瞬间扭转战局。 第389章 舍命红颜 王禀身披将校铠,直接冲入后院,看着打作一团的甲士,王禀又急又怒。 “本官下辖,竟然会有金国精锐混进来,若是王爷有个什么闪失,本官万死难辞其咎!” “杀光!” 话音落,冲过来接管战场的太原战卒,转眼就将体力已经耗尽的金国死士积压在了一起。 可即便是已经油尽灯枯,这些死士还是主动往房门处靠,希望用自己最后一点体力,为术虎忽鲁再争取一些时间。 屋内的术虎忽鲁,同样体力耗尽,且被赵桓一顿金瓜打的七晕八素。 赵桓虽然被盾击给打蒙了,但好在盾击并不致命,他甩了甩脑袋,攥着金瓜,再一次站了起来。 看着如此彪悍生猛的赵桓,连萧禾都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大汗的眼中钉!” “果然是个难啃的骨头。” 只可惜,语言不通,赵桓根本听不懂萧禾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干掉眼前这两个敌人。 就在这时,一支破甲箭直接穿过房门,稳稳的射在了萧禾的头盔上。 当的一声脆响,反倒成了战斗的号角。 术虎忽鲁和萧禾同时朝赵桓攻来。 赵桓刚挥起金瓜,胸口就被萧禾的单手盾撞上,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扬,重重摔倒在地。 术虎忽鲁抓住机会,高举长柄斧,劈向赵桓的面门。 赵桓举起护臂抵挡,但护臂较为薄弱,被一斧劈开,虽未伤骨,但鲜血已经涌了出来。 重甲虽然优势大,但一旦双方都披挂甲胄,那么就被拉到同一水平线上。 就算是再骁勇的战士,也无法以一敌二。 赵桓被萧禾压住,根本无法动弹,而术虎忽鲁一击不成,拔出单手斧,再次劈下。 赵桓用另一条胳膊抵挡,结果依旧是一下劈开。 两条胳膊全部丧失战斗力,就在赵桓已经必死无疑之际,坐在床上的李师师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竟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术虎忽鲁的脑袋。 术虎忽鲁视线受阻,这一斧劈砍在赵桓脑袋旁边。 “王爷!你还欠我一个爵位,若有来世,定要兑现。” 李师师紧紧抱着术虎忽鲁的脑袋,已经流泪满面,因为她心里也很清楚,这群战士面对术虎忽鲁都被屠杀成这样,她一个弱女子,扑在术虎忽鲁面前,自然是必死无疑。 “李师师,快逃。” “你这个傻丫头,这不是属于你的战斗。” 李师师却苦涩一笑:“是的,若王爷死了,奴家此生也再无出头之日。” “请王爷为我赐下身后名……” 不等李师师说完,她的后背已经被术虎忽鲁一把提住,紧接着被提到半空中。 术虎忽鲁双眼已经充满血丝,宛如一只残暴至极的猛虎。 “女人,我的目标是赵桓,你为何要碍事!” 术虎忽鲁压根就没把李师师和小燕儿放在心上,只要杀了赵桓,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李师师这一扑,却令他前功尽弃。 术虎忽鲁怒不可遏,一斧劈在李师师的肚子上。 顷刻间,李师师化作一团柔软的白纱,侧着飘了出去。 “谋克大人,速杀赵桓!” 萧禾死死压着赵桓,心里却惊骇无比,因为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赵桓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很难想象,这个整日养尊处优的王爷,竟会如此生猛。 赵桓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师师……” 李师师捂着肚子,瘫在地上,鲜血不断溢出,她虽然没有立刻死去,但一双眼睛,却痴痴的望着赵桓。 生命的尽头,若能将王爷印在自己的眸子里,也算是不枉此生走一遭。 “术虎忽鲁!”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桓彻底暴怒,尽管双臂被砍伤,无法动弹,身体却还是不断往上挺动。 萧禾马上就要压不住了,同样声嘶力竭的大吼:“谋克大人,快!” 术虎忽鲁举起短柄斧时,脑袋却被一个枕头砸中,紧接着是被子…… 小燕儿吓得面容憔悴,浑身颤抖,但是看着李师师为了救赵桓,不惜以命相抵。 小燕儿也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不断把床上的东西扔到,近在咫尺的三人身上,阻碍术虎忽鲁的视线。 术虎忽鲁扒开被子,无视小燕儿,就在他准备结果赵桓之际,一道身影穿过大门,猛地扑在了术虎忽鲁身上。 紧接着又是一个太原战卒…… 转眼间,房间里就被太原战卒塞得满满的,七八个身穿重甲的彪形大汉,直接把赵桓和术虎忽鲁以及萧禾,全部压在身下。 第一个冲进来的人,正是王禀。 他无法速杀术虎忽鲁,想要救下赵桓,唯有此法。 赵桓被压在最下面,都快要断气了,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术虎忽鲁,却冷冽至极道:“术虎忽鲁,你失败了。” “你的败,代表着金国再也没有机会刺杀本王。” “你的败,意味着你所熟知的一切都会被本王毁掉。” “敢杀本王身边的人,就算你是金国第一等硬骨头,本王也要让你哭得像个娘们。” 感受到赵桓所展现出来的腾腾杀意,术虎忽鲁却长长的舒了口气。 败了,也就不再纠结了。 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有气无力道:“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赵桓如鹰般凌厉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术虎忽鲁:“不!死对你来说是奢望。” “世人皆知本王暴戾,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本王真正残暴的一面!” “术虎忽鲁,你将是第一个!” 术虎忽鲁没有再言语,败兵之将,无需多言。 在王禀和战卒的齐心协力下,术虎忽鲁和萧禾被拖了出去。 赵桓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胳膊上的伤势,冲到李师师身旁,同时对着周围的人怒吼道:“把李师师救回来!” “不然本王便在太原府多留几日,彻查所有今夜失职之人,我要用你们所有人的命,祭奠李师师!” 王禀哪敢有半点迟疑,不断大吼道:“快去找大夫,把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 第390章 剜肠刮臆 李师师伤得很重,术虎忽鲁一斧下去,直接在她的腹部留下一个惊人的伤口。 伤口长七寸,腹内之物清晰可见。 这么严重的伤势,基本可以断定李师师必死无疑了。 太原府内宅,聚集着十几个城内名医,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大夫正在赶来的路上。 起初,因为李师师是女子,众大夫有些顾忌,都只是站在门外询问小燕儿,李师师的情况。 当赵桓赶过来,发现大夫全都在门外,当即怒斥:“难道你们都是华佗在世?不用亲眼查看伤情,就可以得出结论?” 现场年龄最大的大夫,名叫刘毅成,算是太原当地杏林之代表。 面对赵桓的呵斥,刘毅成连忙辩解:“李姑娘乃是王爷的亲近之人,又是女儿身,我们应当避嫌才是。” 刘毅成已经年过六旬,在当地德高望重,就连王禀和已经辞官的张孝纯,都对他极为敬重。 但赵桓却不管那么多,低喝道:“医者父母心,眼中哪有男女之别?难道救命还需要看对方是男是女?” “你们只需要把李师师救回来,其余的无需操心!” 既然赵桓都这么说了,众大夫自然也就不再顾忌,纷纷进入屋内。 但是很快,他们就又跑了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摇头叹息。 “只怕是不成了。” “伤得太重,就算是用开膛破肚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如此重伤,纵使灵丹妙药也无力回春。” “眼下还是让李姑娘多服用一些曼陀罗,减轻痛苦,免于遭罪才是。” 曼陀罗中的洋金花,便是当代使用最广的麻醉药。 在大夫们看来,李师师的伤情过重,除了让她走的轻松一些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赵桓听到这番话,竟怒目而视。 “你们究竟是良医,还是庸医?” “李师师受得乃是外伤,处理伤口为先,药物医治为辅,你们张口闭口的服用药物,难道就没打算给她做手术吗?” 大夫们虽然都有脾气,但面对赵桓这个暴戾王爷,他们却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刘毅成满脸为难:“手术?此乃巫觋之术,纵使王爷敢,我们也不敢。” 一旁的大夫也连忙附和:“王爷不懂医术可以理解,但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手术乃是巫觋之术,早有定论。” “若是牛马猪羊等牲口,倒是可以搏一搏,若是用在人身上,只要是大夫,就没有这个胆量。” 这个时候每浪费一点时间,李师师距离死亡就近一步。 可偏偏赵桓是个门外汉,之前在皇宫之中,赵桓之所以能够医好崇德帝姬赵妙清,只因她只是“病毒性感冒”而已。 与其说是医,倒不如说是给赵妙清创造了一个适合恢复的环境,依靠赵妙清自己的体质完成痊愈。 说到底,赵桓连医生的门外汉都算不上,顶多是有点医学常识而已。 如今李师师实打实的受了重伤,赵桓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本地大夫身上。 见刘毅成等人畏首畏尾,赵桓不由怒火中烧。 “巫觋之术?放屁!” “我看你们都是没脑子,只会照本宣科,不思进取!” 面对赵桓的怒斥,刘毅成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回顶了一句:“王爷凭空斥责,岂有道理?” “早在几百年前,手术就已经被定性为巫觋之术,此乃天下医师的公认。” “难道王爷一张嘴,就能驳倒整个杏林的共识?” 赵桓脸色铁青,低喝道:“共识?好一个共识!” “你可曾为病人做过手术?” “若是没有做过,那就是照本宣科,盲目顺从,你根本就没有亲身验证手术的对错。” “本王确实不懂医术,但依旧知道,南朝的陶弘景,一句非神农家事,别术所得,就误了华夏医学之进程!” “既然你们贬低华佗扁鹊所创的剜肠刮臆之术,或是在修整医书时,干脆将华佗扁鹊的先进手术之法,一笔带过,避而不谈。” “那你们为何还将华佗扁鹊,视为开山鼻祖?” “好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你们甚至都没有亲身验证过,是非对错,全凭道听途说!” 赵桓之所以愤怒,不只是因为这些拥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因为胆小怯弱,死守中庸之道,不敢为李师师做手术。 更是因为,他们盲听盲从,仅凭南朝陶弘景的一句话,就将手术视为巫术! 刘毅成已经目瞪口呆,满脸错愕。 眼前这个赵桓,确实不懂医术,但是对于医术的发展,却如数家珍。 正如赵桓所言,尽管《千金方》中大量引用了华佗的药方,但是对“手术”却避而不谈。 就连后来校正《千金方?序》时,其中所载也是避重就轻。 “用药不过二三,灸炷不过七八,而疾无不愈者。” 凡是与手术有关的部分,一律忽略,故而赢得本朝杏林中人的一致好评。 因缺乏胆量和魄力,已经积极进取之心,而将手术完全扔进垃圾桶里,这才是真正可悲之处。 李毅成不由眉头紧锁:“早在前唐时期,还有疾医施展手术。” “但是自本朝以来,还从没有大夫真正对病人用过手术。” “若是出了岔子……” 不等李毅成说完,赵桓便低喝道:“天塌下来,由本王顶着,你们立刻准备给李师师做外科手术!” 众大夫面面相觑,既然赵桓态度如此坚决,他们也只能放手一搏。 赵桓虽不懂医术,但却懂得医学常识。 见众人迈步就往屋里走,赵桓立刻伸手拦住众人:“先消毒!” “你们身上的细菌太多了!” 消毒?细菌? 李毅成眉头紧锁:“王爷此言何解?细菌为何物?” 都这个时候了,赵桓哪有心思跟他们解释,只管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吩咐,进行术前准备。 由于赵桓早就决定给李师师做手术,因此将李师师送到州府后,就立刻吩咐众人烧热水,并且从城中药铺购买了大量艾草。 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酒,故而酒精度数太低,无法消毒。 第391章 北宋第一场手术 赵桓只能用艾草代替酒精。 先是将艾草洗干净,榨出汁,然后与热水混合,制作出简易消毒液。 同时,取干净衣裳上锅蒸。 另外将一间房子清理干净,在里面快速搭建出土灶,上大锅烧水。 为了争分夺秒,赵桓一连准备了三口大锅,同时烧水,很快滚烫的蒸汽就将房间淹没。 就连烧火的仆人,都承受不住屋子里的高温,纷纷逃出来乘凉。 等屋子里被彻底消毒后,便用浸泡过艾水的干净布匹,将李师师包裹住,转移到消毒房内。 与此同时,以李毅成为首的大夫,换上已经蒸熏消毒过的衣裳,用艾水仔细清洗裸露部位,并且把所有需要使用的工具一并清洗消毒后,这才进入屋内。 “王大全!” “王爷,有何吩咐?” “守住房门,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更不能将房门打开。所有交流,只需隔着门进行即可。” 王大全虽然不懂什么叫做“无菌处理”,但只要是赵桓的话,他无条件的照办即可。 李毅成等大夫,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他们站在已经降温的房间里,看着躺在面前,已经陷入昏迷的李师师,皆是露出复杂眼神。 “王爷为何如此推崇手术?” “这番阵仗,又有什么讲究?” “等等,你们看,李师师的伤口好像被清洗过,难道也是艾水?”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王爷似乎真的懂医理。” “都别啰嗦了,既然这是王爷的命令,我们只需对李师师施以手术即可,至于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在李毅成的带领下,众大夫围绕在李师师周围,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而门外的赵桓,则背着手,走来走去,显得极为焦急。 心里更是不断感慨。 傻丫头,你为何要为本王舍命? 这是本王的战争,跟你无关…… 一旁的小燕儿,虽然平日里处处嫉妒李师师,但这种生死时刻,却反倒直掉眼泪。 她就是嘴巴恶毒而已,心肠自然不坏。 “王爷,李馆主不会死了?” “虽然奴家平日里与李馆主不合,但真心不希望李馆主香消玉殒……” 看着小燕儿不断抹泪的模样,赵桓摇了摇头,眼神无奈道:“我看过李师师的伤口,并未伤及内脏,肠道也并无创伤。” “仅仅只是肚子被划开了而已。” 而已?!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见多识广的王禀,都觉得赵桓这番话有些匪夷所思。 在他们的认知中,肚子被划开,那就必死无疑。 就算是缝补起来,也熬不过三天。 朱鹏也极为担忧,虽然他和李师师没有什么来往,但毕竟李师师是为了救赵桓而身负重伤。 “姑父,据我所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有很多都是遭到敌人开膛破肚。” “军医虽然会将他们缝补起来,可也只是为了让他们死后留个全尸而已,那些伤兵,无一人能够痊愈。” “大多三天内就会死亡。” 赵桓深吸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心神不宁。 “本王给崇德帝姬治病时,就已经说过,有几种名为病毒和细菌的东西,细小到肉眼不可观察。”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导致伤者感染后,伤情恶化而死亡。” “只要能够控制细菌和病毒,大多数外伤,都可以痊愈。” 细菌病毒之说,对于朱鹏等人而言,有些过于天马行空了。 不过考虑到,赵桓连“天关星客”这种天文知识,都能信手拈来,他们虽然无法理解,却对赵桓的话深信不疑。 赵桓之所以如此笃定,自然是对李师师的伤情有着一定了解。 李师师只是肚皮被划开了,而伤口正好位于骼腰动脉之间,并没有发生大失血。 说白了,受创的只有皮肉和脂肪,就连肠子都没有受伤。 这也是为什么,李师师能够保持清醒那么久。 只要手术的当,李师师就还有得救,而现在赵桓真正担心的,不是李师师的伤势,而是这些大夫,受到“巫觋之术”的影响,瞻前顾后,影响手术质量。 为了能让大夫全力对李师师进行外科手术,赵桓时不时走到门后,冲着屋内的大夫威逼利诱。 “本王虽然不懂医术,但却拥有医学常识。” “若是李师师死了,本王必然开膛验尸,倘若你们阳奉阴违,没有严格彻底的为她做手术,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绝户给她陪葬!” 面对赵桓的威胁,屋内过了许久才传出李毅成的声音。 “生死有命,罪不及医者。” 赵桓直接回了一句:“我才不管,李师师死,你们也死!” “谁若不服气,胆敢以身试法,本王定让你们尝尽酷刑。” 虽然赵桓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但是只有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才会毫无保留。 无论是太原的大夫,还是宫中御医,全都是拥有真才实学的医生。 他们之所以屡屡把人治死,并不是才疏学浅,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至于这原因究竟是什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毅成叹了口气,冲着周围大眼瞪小眼的大夫,无奈挥了挥手。 “都看我干什么?赶紧手术。” “你们都听见了,这位王爷可不是善茬,他真会杀光我们。” 众大夫本来还有所犹豫,既然自己的命和李师师的命绑在了一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清理创口,缝合伤口,对于李毅成等人而言,不过是基本功而已。 眼下,他们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腹内情况。 众人趴在李师师身上,仔细检查,确定腹内没有任何创伤,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屋内进行手术时,赵桓也没有闲着。 他命人在门口搭起一个长廊,用油布包裹住,将长廊封口。 里面先是熏蒸,然后摆上艾水,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缓冲区。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李毅成等人才终于走出来,按照赵桓的指示,在缓冲区内消毒,这才真正离开手术区。 第392章 无菌处理 赵桓能做的,只有把他的所见所闻,以当下所具备的条件,尽可能的转变为现实。 至于能够起到多大效果,赵桓根本吃不准。 虽然他不信命,但现在也只能,尽人事知天命。 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艾水,被仆人搬进院子里。 赵桓直接让闲杂人等,全部离开院子,只留下大夫和打下手的仆人,以及看守病房的王大全。 就连小燕儿都因为帮不上忙,而暂时离开了。 李毅成等大夫,走出缓冲区后,再一次用艾水清洗双手,这才面色凝重的走到赵桓面前。 “启禀王爷,我等已经竭尽所能,绝无任何纰漏和保留。” “至于李姑娘能否转危为安,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参与过手术的大夫,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之前赵桓一而再的威胁他们,要让他们风门绝户。 毕竟眼前这位王爷,刚刚血洗了长青酒楼,早已威震太原。 没人敢怀疑赵桓言语的真实性。 但是李毅成却惊讶的发现,赵桓的眼神已经戾气尽消,至少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恐怖了。 殊不知,赵桓的原则底线就是绝不会殃及池鱼,更不会牵连任何无辜之人。 他所有的威胁恐吓,都是为了让大夫能够尽心尽力为李师师做手术。 既然手术已经结束了,赵桓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恫吓大夫们的理由了。 在众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注视下,赵桓竟然毫不迟疑的拱手作揖,冲李毅成弯腰行了一礼。 “王爷,您这是?!” 李毅成满脸错愕,他哪里受得起赵桓的一拜,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 赵桓转而又冲着其余参与了手术的大夫,相继行礼。 众大夫惊吓无比,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了,纷纷躲避,谁也不敢正面承受赵桓的一拜。 行完礼,赵桓这才满脸歉意道:“请诸位大夫见谅。” “本王深知你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杏林良医。” “只是受巫觋之术的影响,对手术嗤之以鼻。” “为了让你们能够对李师师施以手术,本王也只能出此下策。” “无论李师师能否化险为夷,本王都绝不会对诸位大夫不利,今夜出诊,每人可得诊费五两。” “倘若李师师能够回春,以后诸位大夫,若是进京求学公干,可直接去定王府,本王皆予以招待。” 见赵桓前后反差竟然如此之大,所有大夫都显得措手不及。 尤其是李毅成,本来他都做好了承受赵桓怒火的准备,结果等来的却是赵桓真诚无比的致歉。 看来坊间传闻不虚,眼前这位王爷,虽然雷厉风行,暴戾无常,但是对待平民百姓却是极为宽仁。 对于赵桓之前的无礼,众人自然也是顷刻间释然。 就在这时,赵桓看向李毅成,真诚请求道:“可否请刘大夫暂时家驻,倘若李师师伤情有变,也好第一时间由李大夫问诊。” 李毅成对赵桓的印象,大为改观,再加上是受王爷所托,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考虑到李毅成年事已高,为了稳妥起见,赵桓让李毅成担当首席大夫,而其余大夫也暂时留下,为李毅成打下手。 安排妥当后,赵桓便亲自换上干净衣裳,用艾水清洗了裸露部位后,进入缓冲区,经过二次消毒,这才来到李师师面前。 李师师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微闭,因为服用了曼陀罗洋金花的缘故,脸上并无痛苦表情。 若不是脸色苍白,真的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赵桓坐在床边,打量着昏迷不醒的李师师,心情免不了一阵复杂。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赵桓做梦都想不到,他这辈子会被女人所救。 “师师,我欠你一条命。” “你放心,哪怕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你。” “我既然把你带出了汴京,自然也要把你带回去。” 赵桓长叹了口气,轻轻掀开李师师身上的毯子,观察了一下她腹部的伤口。 不得不说,李毅成等大夫,虽然对手术嗤之以鼻,但是手艺却没的说。 伤口的缝合情况,就算是与后世相比,也丝毫不差。 虽说这个时代,缺乏西药,但是很多药都能够找到中药代替。 像是板蓝根,柴胡,蒲公英等常见草药,都有消炎的功效。 而鱼腥草,艾草,黄连和盐车前子等药物,在抑菌方面也有效果。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这个时代终究是医术所限,遇到李师师这样的伤情,竭尽所能后,依旧需要听天由命。 赵桓看着摆在面前的艾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既然这个时代的杀菌能力较弱,那就干脆填补这个空白。 而杀菌最简单的东西,无外乎是酒精! 蒸馏酒精对于赵桓而言,并非难事。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赵桓的地盘,因此蒸馏酒精一事,还得等到返回汴京再说。 赵桓深深的看了李师师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大夫却越来越多。 不断有本地大夫,姗姗来迟,当得知李毅成等人,为李师师做了手术,众人立刻陷入了激烈的讨论,到了最后,甚至直接演变成了争论。 见赵桓走了出来,一个从乡下赶来的名医,立刻冲赵桓质问起来。 “王爷为何如此信任巫觋之术,难道是受到庸医的影响?” 面对质问,赵桓不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宋医对手术的偏见,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 当然,这也不怪他们,更不怪一句话阻碍了手术发展的陶弘景。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细菌的认识太过浅薄,根本没有无菌处理的概念。 因此贸然施以手术,反倒会大大增加病人的感染几率,进而增加死亡风险。 或许也正是因为对细菌缺乏认识,才导致陶弘景对手术如此排斥,进而影响整个杏林。 赵桓没有浪费口舌,只是随口回了一句:“你们只需按照本王的吩咐办即可。” “你们的疑虑,本王不在乎。” 第393章 报复金国 并非赵桓独断专行,而是单靠一张嘴,想要改变他们的固执己见,根本不现实。 若李师师不幸感染,那么即便是赵桓口若悬河,也于事无补。 反之,李师师痊愈,则是改变宋医固执偏见,最有力的证据。 赵桓不理会争论不休的大夫们,交代王大全看好病房,任何未经消毒的人,都绝不允许踏入病房半步。 随后赵桓便离开内宅,来到前堂。 与气氛紧张的内宅相比,前堂则是纯粹的肃杀。 已经被扒光的术虎忽鲁和萧禾,被五花大绑,正跪在前堂中间。 周围则站着六个身披重甲,手持兵器,严阵以待的太原战卒。 外面还有几十个身披轻甲的卫士。 王禀亲自看守二人,等待赵桓发落,见到赵桓来了,王禀连忙起身相迎。 “王爷,李姑娘怎么样了?” 王禀当年前往汴京述职,曾与李师师有过接触,虽然远没有到知己的份上,但成为好友却不为过。 李师师蒙此大难,王禀自然是心急无比。 赵桓摇了摇头,示意王禀,他已经竭尽所能,眼下只剩下听天由命。 王禀不由长叹了口气:“李姑娘重情重义,下官虽然早就想和她叙叙旧,但考虑到李姑娘是以王爷同行侍女的身份而来,下官才避嫌,敬而远之。” “没想到……哎!” 就在王禀痛心疾首之际,赵桓已经坐在了前堂上位。 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赵桓没有半点啰嗦,直接伸手一指萧禾。 “杀了。” 萧禾也好,其余死士也罢,都只是听命行事的士兵,赵桓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直接杀了即可。 萧禾被拖走时,冲着术虎忽鲁喊道:“谋克大人,属下先走一步。” 术虎忽鲁没有回应,毕竟任务失败,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丝毫意义。 不过就算是跪在地上,他依旧昂首挺胸。 就算面对杀意腾腾的赵桓,也没有丝毫畏惧。 在赵桓的冷冷注视下,术虎忽鲁傲然开口:“我早就是一具尸体,此身已许国。” “无论你打算如何对我,都毫无意义。” “你将见识到,身为大金血性男儿的志气。” 术虎忽鲁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扛过这世间最恐怖的酷刑折磨,只因他有着为大金付出一切的信念。 不可否认,术虎忽鲁是一名值得钦佩的良将。 但这并不妨碍赵桓心中的淘淘恨意。 赵桓靠在椅子上,掀开衣裳,将一直贴身挂在里面的护心镜扯了出来,随手扔到一旁。 叮当当…… 护心镜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不断回荡在州府前堂。 看到护心镜,术虎忽鲁已经明白,赵桓此人的谨慎,异于常人,就算是睡觉的时候,都要戴着护心镜。 如果不是依靠城里的内应,混入城中,继而杀了赵桓一个措手不及,否则术虎忽鲁根本就无法靠近赵桓。 而赵桓也吸取了血的教训,自身安危,绝不能交给旁人! “术虎忽鲁,你意图刺杀本王。” “自沙河县的伏击战,到夜袭驿馆,你共杀我亲兵七十九人。” “重伤本王同行眷属,致使其危在旦夕。” “这几笔账,本王定要跟你算清楚。” 赵桓对于术虎忽鲁的豪言壮志毫不在意,毕竟这世上,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报效国家的忠诚义士并不少。 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你是个硬骨头,或许真能扛住酷刑,但这对本王而言,根本不重要。” “等将你押到汴京受审后,本王对你的所作所为,都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有两件事,术虎忽鲁这辈子永远都无法躲掉。 其一是生不如死,其二是必死无疑。 赵桓的眼神越麻木,越代表此事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赵桓瞥了王禀一眼,沉声道:“本王离开太原之前,术虎忽鲁由你全权负责。” “倘若他在离开太原之前,无论因为任何原因而死,都是你玩忽职守。” 王禀没有任何迟疑,低头应道:“请王爷放心,下官将派亲信看守术虎忽鲁。” “此人在太原城里的内应,绝无法靠近他半步。” 赵桓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经过术虎忽鲁身边时,语重心长道:“锄奸是个很漫长且很细致的活儿,本王没时间一个一个把金国内奸揪出来。” “本王也没精力在你这个工具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冤有头债有主,你誓死报效的金国,将会为这场刺杀,付出相应的代价。” 赵桓走了,术虎忽鲁却苦笑不止。 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个宋国王爷的理智,已经到了何种冷酷的地步。 明明就差一点,他就能为金国除此心腹大患,可惜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大难不死的赵桓,将对金国进行最冷酷的报复。 赵桓回到驿馆,虽然牺牲亲兵的尸体已经被盖住,但几乎被鲜血淹没的驿馆地面,却不断提醒着赵桓,这里之前发生的惨烈战斗。 孙贺抱着步槊,坐在门槛上,低头垂目显得失魂落魄。 见到赵桓的双脚出现在眼前,他也没有抬头,只是顺势跪了下去。 “属下无能……” 此时此刻,孙贺的自信心受到了巨大挫败。 沙河县伏击战,亲兵战死五十七人。 如今遭到敌人夜袭,又有二十个亲兵战死。 此时连带孙贺在内,只剩下二十一个亲兵,孙贺绝望的认为,自己根本就不配成为赵桓的贴身护卫,还不如回去继续挑大粪。 赵桓却坐在孙贺身旁,看着面前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语重心长道:“不用自责,你们已经尽力了。” “没有人料到,太原府竟然会被金国渗透成这个样子。” “也没人料到,术虎忽鲁会身披重甲,直奔本王而来。” “无心算有心,重甲对无甲,就算是敢战士在这里,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这二十个亲兵,用命帮本王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本王还有什么好苛责他们的?” “况且……” 赵桓拍了拍孙贺的肩膀,鼓励道:“任何精锐战卒,都需要时间和死亡来磨砺,你已经很好了。” 第394章 死亡的磨砺 一名合格的战卒,能够胜任各种类型的战场。 且不说敢战士和虎翼军重甲战卒,就算是太原本地战卒,同样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从攻坚战打到野战,再从野战打到遭遇战,山地战和水战,没有一门是偏科的。 而这需要大量的时间训练磨砺。 现在的王府亲兵,唯一能够胜任的战法,只有重甲对抗,这还是占了他们先天体魄强壮的优势。 一旦脱离了甲胄,王府亲兵的战斗力就会呈断崖式下降。 赵桓之所以说他们表现得不错,并不是纯粹的安慰。 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实力,遭到金国精锐战卒的偷袭,没有任何一个人脱逃怯战,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还能抵挡这么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孙贺依旧低垂着头,意志消沉,并未因为赵桓的安慰鼓励,而有丝毫好转。 当初跟随赵桓奔袭易州,建立的傲慢军功,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 遇到真正的强敌时,王府亲兵就被瞬间打回原形。 之前在隘口遭到伏击,还能用敌众我寡来推脱,那么今夜面对术虎忽鲁的突袭,没有王禀及时赶到的话,只怕是所有亲兵都会被术虎忽鲁屠尽。 就连赵桓也会死在术虎忽鲁的铁锤之下。 而对方……只来了十个人而已。 “王爷,难道事已至此,您依旧对属下抱有期望?” “敌人趁着敢战士离开王爷身边,发起突袭,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王府亲兵……可笑。” 赵桓知道,这场夜袭,几乎摧毁了孙贺的信心。 或许他们没有展现出亲兵应有的战斗力,但赵桓依旧愿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彻底蜕变,成为赵桓身边最可靠的臂膀爪牙。 “本王此次出行,只带了一百亲兵,就是为了让你总结实战经验,回去传授给其余亲兵。” “战败不可怕,唯有愈战愈勇,方能成为职业战卒。” “难道敢战士就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至少你们还剩了二十人。” 尽人事,听天命,赵桓能做的就是给王府亲兵成长的机会,至于他们能有多大的造化,那就不是赵桓能够左右的了。 如果一战就把他们的信心打崩了,那么他们也确实无法胜任亲兵。 赵桓整夜未合眼,不仅要照顾李师师的伤情,更要处理牺牲亲兵的遗体。 直到次日正午,赵桓才终于在小燕儿的劝阻下,稍稍歇息。 也就是睡了两个时辰,赵桓就起来了,结果刚走出房门,就发现王犇等敢战士已经回来。 见到赵桓,王犇直接双膝跪地,愧疚无比道:“属下无能,竟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险些导致王爷遇刺。” “请王爷严惩!” 赵桓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众敢战士,语重心长道:“这不怪你们,毕竟就连本王都没料到,术虎忽鲁能够携带武器装备,渗透进城内。” 虽然赵桓没有怪罪敢战士的意思,但王犇依旧无比自责。 “属下听说李姑娘为救王爷,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这本该是属下的职责……” 王犇所谓的职责,自然指的是为赵桓当挡箭牌。 李师师只是一个柔弱的歌姬,面对穷凶极恶的金国甲士,尽然毫不犹豫的替赵桓承受了致命一击。 王犇对李师师肃然起敬,心里尽是关切。 “李姑娘的伤情如何了?” 赵桓摇了摇头:“本王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赵桓深知作为主心骨,不能因为李师师伤重病危就自乱阵脚,因此他屏除心中的杂念,重振旗鼓道:“六安铺那边如何了?” 王犇连忙回答:“启禀王爷,属下协同六安铺守兵,击溃了偷袭的金国游击精锐。” “斩杀十三人,打伤二十六人,受伤者已经全部俘虏,押回城内。” “其余敌人已经逃走,属下身披重甲,无力追击。” 甲士最大的弱点就是笨重,尽管正面战场无敌,但是面对敌人的游击和窜逃,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走,或是集结优势兵力把自己包围。 虽说跑了不少人,但只要把术虎忽鲁的余部打散,失去编制,无法再威胁到任何军事据点,就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 至于剩下的残党,就需要当地守兵和官员,花时间慢慢去清理了。 “很好,既然已经击溃术虎忽鲁余部,等李师师的伤情稳定下来,我们就返回汴京。” 说到这,赵桓把朱鹏叫了过来,让他去准备二十一口棺材,把昨晚牺牲的亲兵,安置起来。 由于赵桓的随行卫队,牺牲过半,只剩下二十亲兵和三十敢战士。 再加上需要运送八十口棺材,人手缺口太大。 赵桓索性跟王禀借了三百人,护送棺材和物资。 眼下就只需要等待李师师了,究竟是吉人自有天相,还是红颜薄命,赵桓也吃不准。 等待的过程最是煎熬。 而且赵桓受够了这种“听天由命”的无力感,倘若以后身边再有人受伤,难道这一切还要再重新经历一遍? 想要改变现状,降低死亡率,就只能针对于当下的医疗水平进行优化改进。 但是为了避免沦为庸医,赵桓很聪明的避开了所有与“医理”有关的层面。 而是从“物理层面”下手。 这个时代不是对细菌病毒的了解不够深吗?那赵桓干脆把“无菌”的概念发扬光大。 赵桓直接把“无菌手术室”的构想,落于纸上。 花了整整三个日夜,才把蓝图画出来,同时还顺带着把蒸馏酒精的设备图磨了出来。 只要有了高度酒精,不仅可以让“无菌概念”得到质的提升,甚至还能借此大赚一笔! 举一反三,除了医用酒精之外,赵桓的脑海中还浮现出了大量商品酒。 在这个酒精度只有十几度的时代,一旦三十度以上的白酒问世,必定会引发轰动,再结合跨海贸易,远销国外,凭借宋牌白酒,酒水大亨将触手可及! 第395章 李师师醒了 果然,战争才是商业发展的第一原动力! 直到第四天,赵桓才终于等到好消息,李师师醒了。 赵桓第一时间来到病房,发现李师师虽然脸色苍白,看起来非常虚弱,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恢复了清醒。 除了赵桓的“无菌认知”外,自然要归功于刘毅成等大夫的高超医术。 如果没有这些大夫帮忙,就算赵桓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也下不去手。 赵桓直接掀开李师师身上的毯子,拉开衣裳,仔细查看平坦纤柔小腹上的伤口。 由于刘毅成等大夫,严格按照赵桓的指示,勤换药,保持伤口干净和湿润,给伤口创造一个相对较好的愈合环境,此时李师师的伤口愈合情况已经非常可观。 伤口缝合处,已经呈现出明显的粉红色。 而且并没有流脓渗血等情况。 确定李师师的命已经保住了,赵桓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等他把李师师的衣裳合住,重新盖上毯子,抬头迎上李师师的视线时,却发现,李师师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红晕。 此时的李师师还很虚弱,但她却轻咬薄唇,脸颊发烫,看赵桓的眼神,透着迷离。 李师师是歌姬不假,人脉知己很广也是事实,但是至今为止,却无一人能够与李师师拉近关系,更别提一亲芳泽了。 也正因此,即便是用“出淤泥而不染”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而现在,她的娇躯却被赵桓给看光了。 自然是心跳加速,娇羞不已。 赵桓当然明白李师师的心思,当即一本正经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医者父母心,虽然我不是医生,但对待你的伤势。我却是认真地。” “再说了,除了伤口之外,我也没看其他地方。” “你犯不着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李师师刚要开口,却被赵桓伸手捂住。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这段时间,大夫们给你喂了不少汤和粥,但也只是维持你生命而已。” “你现在太虚弱了,就好好躺着。” “以后不要再犯傻了,本王最不喜欢欠人情债。” 说到这,赵桓故意抬手拍了拍胸口,看似不起眼的衣裳,竟然传出一阵“铛铛铛”的脆响。 “本王是护心镜不离身,那夜就算是术虎忽鲁砍下来,也休想伤到本王分毫。” “以后遇到这种事,有多远就躲多远。” 说完,赵桓摸了摸李师师的额头,确定体温没有异常,这才转身离开。 病房里又只剩下李师师一人。 已经清醒过来的李师师,仰头看着屋顶,心情越发复杂。 她只记得被术虎忽鲁一斧劈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赵桓却把她硬生生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究竟是命不该绝,还是赵桓强悍到连阴曹地府都要给他一个薄面? 李师师想不通,但有一点却能肯定,那就是她又能和王爷继续相处下去了。 回想起刚才赵桓为她检查伤口,甚至临走之前,还抚摸她额头的悉心温柔举动。 李师师的脸颊又是一阵发烫,小声嘟囔起来。 “王爷也是个嘴硬的人呀。” “整日佩戴护心镜不假,可是……术虎忽鲁砍的位置,又不是你的胸口,而是脑袋。” “就算是不想欠奴家的人情债,也不至于避重就轻?” 李师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能是因为洋金花的药劲过了,牵动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直接令李师师疼的直抽凉气。 紧接着,痛感就像是打开闸门一般,层层叠叠,不知停休的折磨着李师师。 她没有发出任何哀嚎哭喊,就这么攥着拳头,咬着牙,默默承受着。 另一边的赵桓,几乎是刚走出无菌病房,就被刘毅成等大夫给围住了。 后院的大夫,足有二十几人,他们全都激动地面红耳赤,看向赵桓的眼神炙热无比。 尤其是刘毅成,他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压根就没指望李师师能够熬过来。 结果此时,李师师却真真实实的醒了过来。 这无异于颠覆了刘毅成的认知。 “王爷!您竟然真把李姑娘给救回来了,简直不可思议。” “这手术本是受人唾弃的巫觋之术,没想到在王爷手里发扬光大。” 在场的大夫,有一半都对赵桓的决定满怀质疑。 认为赵桓是外行指导内行,根本就是乱弹琴。 与其折腾李师师,还不如多给她服用一些洋金花曼陀罗,让她失去痛觉,走的安详一些。 结果经过一场手术,以及短短四天的疗养,李师师竟然奇迹般的苏醒了。 大夫们之前对赵桓的质疑有多强烈,此时的崇拜就有多彻底。 “王爷简直神了!” “我只知道,王爷精通诗词歌赋,行军打仗,治国理政,没想到连医术的造诣都如此之高。” “李师师都快被开肠破肚了,这种重伤,理论上是必死无疑,王爷能够将其救回来,必定能在医学典籍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佩服!佩服之至!” “我等学了这么多年医,还不如王爷随便一出手,真是令人汗颜。” 感受到大夫们的炙热目光,赵桓却压了压手,一本正经道:“这场手术能够圆满成功,本王确实居功至伟。” “如果没有本王的强大学识底蕴,李师师必死无疑。” “诸位大夫若是想要给本王歌功颂德,本王也不介意,不过有一说一,这场手术,本王的功劳只占了九成,剩下的一成,还要归公于诸位大夫的精湛医术。” 屋内的李师师,本来因为药劲消失,疼的死去活来。 结果听到外面的赵桓,竟然如此厚颜无耻,顿时被逗笑了,连疼痛都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 而守着病房门的王大全,则双手抱胸,语重心长道:“不愧是王爷!” “恐怕我等终其一生,在无耻方面,也难以企及王爷分毫。” 小燕儿则白了王大全一眼,没好气道:“难道王爷说错了?” “如果没有王爷带领,这群家伙,甚至都不敢做手术。” 第396章 病菌之说 刘毅成和一众大夫,面面相觑,紧接着哄然大笑起来。 虽然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眼前这位王爷,不仅暴戾,而且还极为无耻。 但却没有一人觉得赵桓过分,相反,却是恰如其分。 刘毅成等大夫,确实精通手术,可他们都是依靠手术,解刨尸体,或是在牲口身上积累经验,以总结药理和病理。 如果不是赵桓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们给李师师做手术。 纵使有一身本领,他们也不敢轻易下手。 刘毅成连忙代表赵一众大夫,不耻下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王爷指点迷津?” “自古以来,我华夏疾医早就精通于手术,莫说五脏六腑,就算是开颅之术,也早有先例。” “但是依靠手术治好的病症,却屈指可数。” “为何到了王爷这里,手术反倒成了林丹妙药?” 若是搁在以前,赵桓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先乱吹一通,反正也没人能给他佐证。 但这次却不同,涉及医术,关乎生死。 赵桓在这吹爽了,兴许其他病人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吹牛或许不用上税,但是要命啊!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刘毅成所问之事,已经触及赵桓的利益了。 毕竟赵桓要依靠“酒精”狠捞一笔。 就在赵桓有些犯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之际,其中一个大夫突然喊了一嗓子。 “难道是因为,那些艾水?” 医生这种职业,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高知识分子。 只要他们想要钻研,自然马上就能意识到问题所在。 眼看着藏不住了,赵桓只好赶紧指点一二,免得他们自己悟出来,就没有赵桓什么事了。 “以往手术,时常害死人,只因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细菌。” “此物小如齑粉,却又无处不在,一旦开膛破肚,细菌侵入体内,在体内繁殖,便会导致伤者感染而亡。” 如果是搁在以前,赵桓抛出这颠覆认知的暴论,势必是要遭到众人口诛笔伐的。 若是遇到那极端的大夫,甚至会将赵桓视为异类,将细菌之说,贬成妖言惑众。 但是他们亲眼见证了赵桓,依靠无菌的理念,把李师师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此时他们不信也得信。 一时间,现场感叹之声不绝于耳。 “世间真有此邪物?微小如齑粉,不可观察,却能要人的命?” “按照王爷这种说法,那我们所知的疽病,似乎也是道理相通。” “那生病也是因为细菌引起?” 见众人激烈讨论起来,赵桓面带微笑,手心却开始有些冒汗。 他生怕继续探讨下去,要么被打回原形,要么就背上“庸医害人”的罪名。 细菌,真菌,放线菌,病毒,支原体,衣原体…… 致病细菌,有益细菌,病毒感染,变异,毒素入侵等等…… 医学是一个极其宏大且复杂的科学,赵桓这个门外汉,哪里捋的清? 纵使集全人类的智慧,发展上千年的医术,能够彻底治愈的疾病,依旧是寥寥无几。 所以赵桓能做的,只是点拨,其余的全靠这个时代的医生自己去悟。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从一到一百很容易,但是从零到一却很难。 赵桓对自己的定位,就是那个一,告诉这些专业人士,某些方向是可行的。 赵桓伸手一指面前的艾水,语重心长道:“这种东西,只能算是最简易的消毒水。” “艾水为辅,主要靠的还是蒸煮杀菌。” “不过本王马上就要发明一种相对高效的杀菌液,不过就算是问世以后,价格也会极为昂贵。” “本王倒是愿意和诸位大夫,签订一个互惠协议。” 听到这话,在场的大夫瞬间兴奋起来。 他们已经对于赵桓的“病菌之说”深信不疑,但是赵桓没有深入探讨,在他们看来,赵桓是不想轻易教会他们。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靠他们自学了。 不过在他们的眼里,赵桓已经不亚于陶弘景之流。 此时得知赵桓懂得消毒液的炼制之法,众人自然是无比兴奋。 此物,将对他们研究“病菌之说”产生巨大的作用,也可造福天下万民。 “王爷,您所说的互惠协议,究竟是什么?” “对啊!王爷向来心系天下,而且胸襟豁达,料想不会坑害我们,王爷只管说这协议是什么便是。” “哎呀,求王爷别再绕弯子了,您这是要急死我们啊。” 见众人如此热情,赵桓也就不再故弄玄虚了,当即解释起来。 “本王的目标,是让天机阁括天下之长,无所不包。” “而行医问药,自然也是最重要的类别之一。” “但是本王现在手里缺乏良医,因此打算从天下招募良医,组建天机阁医理研讨会。” “不仅要发明惠普天下的良药,更要攻克那些令人束手无策的顽疾。” 赵桓说到这的时候,在场的大夫已经兴奋无比。 能够为皇家效力,本就是一件无比荣幸的事情,这意味着自己的医术已经得到了认可。 而赵桓却又是皇室中的翘楚,尤其是其在医术层面的造诣,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且不说效力,光是能够跟随在赵桓左右,学习医理,就已经是无上荣誉! 现在赵桓竟然说,他要集天下良医,扩天下之医理,在医药方面与宫廷御医……分庭抗礼。 偏偏赵桓还有这个实力! 就连刘毅成都兴奋的微微有些哆嗦。 “王爷如此信任我等,就已经够了!” “不必再有什么额外的条件,别人不敢说,老夫愿意把这个老骨头,交代在天机阁里。”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括天下良医,研究医理,自然是好事,但也不能挖各地的墙角。” “若是好大夫都被本王挖走了,老百姓找谁看病?” “本王是这么打算的,以后太原府每年向天机阁推荐三位良医,在天机阁效力三年。” “作为交换,凡是当地有良医在天机阁效力者,当地若是购买消毒液,都可获得七折优惠。” 第397章 医神在世 赵桓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既能得到医学方面的人才,又能给酒精打开销路。 刘毅成等人虽暂时还不清楚“医用酒精”的价值,但光是加入天机阁,追随赵桓这一点,就足够领他们趋之若鹜了。 众人当即一拍即合,甚至就地立字据为证。 双方接过契约书后,皆是扭头就走,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生怕对方反悔。 就在赵桓等待李师师恢复的时候,赵桓依靠“手术”将李师师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消息,却在太原府不胫而走。 城中百姓,甚至士绅,无不将此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正当饭口,酒楼里甚是热闹,众人一边把酒言欢,一边畅所欲言。 “听说了吗?王爷下榻的驿馆,遭到金寇袭击,险些出了大事。” “上面把消息压得很死,也是刚听说,这些该死的金寇,竟然渗透到城里,刺杀王爷,真是该死!” “好在王爷身边都是忠肝义胆的护卫,这才化险为夷,就是李师师为了救王爷,香消玉殒。” “什么就香消玉殒,你听谁说的?王爷明明已经把李姑娘给救回来了。” “哈哈哈,救回来?李师师被一斧劈在肚子上,必死无疑,就算你再崇拜王爷,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李师师的命。” 众人不由一阵沉默,他们虽然没有见过李师师的盛世容颜,却听说过李师师的大名。 一想到李师师这等绝代芳华,为了保护赵桓而红颜薄命,众人便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酒楼里吃饭的州府书吏,突然高深莫测的打断了众人的议论。qqΠéw “李姑娘受的伤确实致命,但幸好她身边有王爷守着,现如今,李姑娘已经苏醒,正在恢复。” “在王爷的静心照料下,用不着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起初眼神尽是质疑,不过发现对方是州府里的官员,眼神中的质疑瞬间被诧异所取代。 一个身穿绿衣的中年乡绅,连忙询问:“在下虽不愿质疑王爷的能力,可是李姑娘受的伤,确实是神仙难救,难道王爷比神仙还……神?”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书吏不由昂首挺胸,满脸得意。 作为知情人,书吏当即夸夸其谈起来。 “以诸位的眼界认知,自然无法理解王爷的才能,故而肆意下论断,也能理解。” “诸位可知,何为手术?” 中年乡绅脱口而出:“乃巫觋之术而已。” 听到这话,书吏直接仰头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巫觋之术。” “不怕告诉诸位,王爷就是靠着你们所鄙视的巫觋之术,救回了李姑娘。”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由于受到当代医学的影响,别说大夫,就连普通老百姓对待“手术”二字都是嗤之以鼻。 在他们看来,倘若自己的伤病需要动用手术,那基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千例手术能够幸存者都不足一。 而赵桓竟然依靠手术,救回了李师师,这无异于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手术?!王爷竟然是依靠手术,救活了李姑娘?这怎么可能!” “我还以为王爷有什么林丹妙药,没想到竟然是最不收人待见的巫觋之术。” 书吏脑袋越扬越高,得意道:“这才哪到哪?” “刘毅成这个人,你们不会不知道?咱们太原府最有名的大夫,还不是差点拜王爷为师?” “王爷在医学方面的造诣,早已经胜过今人不知多少年。” 如果只是书吏自己夸夸其谈,众人心里兴许还会存在一丝疑惑。 现在连刘毅成这个太原杏林代表,都对赵桓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再冒出半点怀疑。 一时间,整个酒楼不断回荡着众人对赵桓的感叹之声。 “我敢肯定,咱们这位定王爷,绝对是降世临凡的真君!” “诗词歌赋,名满天下,行军打仗,力克常胜军。” “千里奔袭,斩下高拖山项上人头。” “击溃金兵精锐,擒获术虎忽鲁,现如今,更是成为了杏林大家,连刘毅成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诸般殊荣成就和壮举,又岂是普通人能够办到?” “说……说的没错,哈哈哈!纵使王爷万般不认,但仍旧无法改变事实,他就是我大宋在世之神也!” 就在书吏吃饱喝足,准备起身离开之际,那中年乡绅突然凑了上来,拦住了书吏。 “大人,可否请您在王爷身边美言两句,将我家犬子,送到王爷身边?” “以王爷经天纬地之学识,但凡犬子能够学到一点,都足够受用一生了。” 听到这话,书吏心里一阵好笑。 倘若这么容易就能往王爷身边塞人,那还轮得到你? 只怕是汴京的名流权贵,早就排着队登门造访了。 而且书吏听说过天机阁的招募标准,当即不答反问:“贵公子可懂何为天关星客?” 乡绅一头雾水。 书吏轻哼一声,又问道:“可精于统筹算计?” 见乡绅脸色涨红,书吏不由翻了翻白眼:“能否带兵打仗?” “啥都不会,还想追随王爷?赶紧回家洗洗睡。” “想要成为王爷的门客随从,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以刘毅成的医学造诣,才只是入门的及格线而已。” 说完,书吏便扬长而去。 乡绅僵在原地,脸色涨红,他虽然对赵桓崇拜无比,却没想到,成为赵桓随从的门槛都这么高。 只怕是朝廷选贤出仕的难度,都没有给赵桓当门客随从的难度高。 赵桓哪里知道他在太原府的所作所为,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乡绅豪勇,为了见赵桓一面,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现在赵桓最关心的,便是尽快返回汴京。 李师师的伤情,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痊愈,所以等李师师的伤情稳定,也就开始筹备返京了。 临走之前,王禀终于来到李师师面前,出于纯粹的朋友关系,前来探望。 第398章 情能变心 看着躺在床上,依旧虚弱无比的李师师,王禀自然是少不了一阵寒暄。 “李姑娘,当初京都一别,我们也有三年没有见过了?” “想不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况,真叫人唏嘘。” 李师师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凄笑:“世事无常,无论发生什么,都得受着。” “都说人定胜天,可是真正能够胜天的人又有几个呢?” 王禀点了点头,竟突然笑了起来:“王爷算一个?” 李师师轻咬薄唇,轻轻顿首:“王爷自然算,看来王大人已经与王爷达成共识,那么有没有奴家出面,就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奴家还是想多一句嘴,国难在即,如果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助大人渡过难关,那么非王爷莫属。” 如果是以前,王禀兴许心里还会留有余地。 但是自从亲眼见识到了赵桓的种种以后,王禀对赵桓的信任,已经到了毋庸置疑的地步。 尤其是赵桓为了救回李师师,耗费的心力和财力,以及将所有战死亲兵收敛入棺,都足够证明这个男人的有情有义。 既然赵桓已经做出了许诺,那么就算是整个大宋都抛弃了太原府,赵桓也不会对太原府置之不理。 王禀是个聪明人,他看着李师师,再一次展露出满怀深意的笑容。 “我也要恭喜李姑娘,终于寻得良人。” 此言一出,李师师苍白的小脸上竟然浮现一抹红霞,对于早已名动天下的李师师而言,这等犹如小女子般的羞涩模样,可是不多见。 “王大人此言何意?” 冰雪聪明的李师师,岂会不知其中意? 见她明知故问,王禀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李师师早已心有所属。 “呵呵,此乃李姑娘的私事,本官自然不便多说多问。” “出于朋友关系,本官只是祝贺李姑娘,寻得良人,此生有所依靠。” 李师师的脸色更红了,虽然心里无比高兴,可是转眼间,又落寞了下去。 “奴家乃卑贱低劣的歌姬出身,注定入不得王妃的法眼,终究难以踏入王府半步。” “身为女儿身,自然有所憧憬,但憧憬归憧憬,现实归现实。” “奴家不敢有什么过分奢望。” 王禀与李师师的交情并不深,但也知道李师师是个快意之人,但此时看着李师师哀怨纠结的模样,却判若两人。 果然,一个“情”字就能让女人面目全非,纵使李师师也不能免俗。 但是王禀却对李师师充满信心。 “王妃的为人,本官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个威严霸道的女人。” “再加上有郑庆云先行一步,王府的大门,确实不好进。” “但王妃也绝非不通情理之人,如今李姑娘为了王爷,不惜付出生命,仅凭这一点,王妃也会破例,至少本官这么认为。” “李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番话确实提气,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李师师就当是借王禀吉言,心里却还是一如既往,暗怀憧憬,仅此而已。 就在王禀准备告退之际,李师师突然轻声补了一句:“王大人可知易州府的岳飞?” 王禀脚步微顿,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传闻是王爷一眼看中的人才,如今已经成为易州府的首将。” 李师师话里有话道:“王爷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此次来太原府,其实就是奔着王大人而来。” 王禀笑了笑没有言语,但心里却受宠若惊,同时他也明白,李师师为何会提到岳飞。 只要王禀能够尽心尽力的效力于王爷,便会成为另一个岳飞。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凡是满腔抱负者,谁不愿意有一个明事理,任人唯贤的雄主,为自己撑腰? 王禀深吸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今时今日,他只能与赵桓当一个同盟,倘若有朝一日,赵桓继承大统,成为真正的宋主,王禀必定肝脑涂地。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桓就踏上了返京之路,浩浩荡荡的车队,逐渐消失在太原府百姓炙热的目光中。 赵桓的马车,依旧位于中间,八十口巨大的黑漆木棺材,位于队伍前方。qqxδnew 虽然太原本地官员,一而再的提醒赵桓,棺材开路实在晦气。 就算赵桓再放不下这些牺牲亲兵,也应该把棺材放在队尾。 但赵桓却直接让他们哪凉快哪呆着去,莫要说三道四。 赵桓就是要把棺材放在队前,表明他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牺牲将士的坚定信念,棺材走多快,赵桓就走多快。 棺材去哪,赵桓就去哪。 而押送术虎忽鲁的囚车,则位于队伍后方,只派了六个亲兵看守护送。 此举,也是有意而为之。 囚车看管松散,凡是金寇都可以来劫囚,来多少,本王就干死多少! 而事实证明,赵桓没有猜错,大批金寇已经在赵桓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除了术虎忽鲁的老部下之外,还有大量事先渗透到宋境内的探子奸细,以及背叛了大宋,里通外国的“宋奸”。 洋洋洒洒,足有五百多人。 带头之人,名叫萧海兰,一个十九岁的契丹女人。 已经被赵桓处死的萧禾,正是萧海兰的同胞兄长。 拥有纯正契丹血统的萧海兰,身材无比挺拔,比绝大多数中原女人都要高大。 抛开纤细的躯体不谈,单论身高,就连站在周围的契丹和女真男人,都要比萧海兰稍矮一些。 身高五尺三的女人,无论在哪,都是鹤立鸡群。 萧海兰十五岁那年,就因为姣好面容,以“奴隶”的身份,被卖到宋国。 几经转手后,成功洗白,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宋国境内。 作为负责情报工作的接头人,萧海兰在奸细之中,也算有一定地位。 当得知术虎忽鲁被俘,大哥被斩首,她第一时间组织联络人手,准备夺回术虎忽鲁,顺带斩杀赵桓。 身披半甲,乌黑秀发迎风舒展的萧海兰,一双凤眸死死盯着由远至近的队伍。 “大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该死的赵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399章 契丹女人 看着车队越来越近,站在山丘上的萧海兰,带上面具,攥紧步槊,正准备带领众人冲下去,与赵桓展开厮杀之际,却被人突然一把拽住。 阻止萧海兰的人,乃是完颜宗翰的亲随之一,专门负责宋国境内谍报活动的女真人“阿里”。 虽然阿里并不是金国朝廷培养的间谍,仅仅只为完颜宗翰效力。 而且朝廷间谍和“地方”间谍存在着大量矛盾,但是在对外方面,却不分上下彼此。 也正因此,阿里作为完颜宗翰的私人间谍头子,在宋国境内依旧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阿里大人,还等什么?” 萧海兰显得极为焦急,毕竟赵桓的车队已经抵达山下,这是发动进攻最好的时机。 倘若车队到了平原,想要再撼动赵桓,必定要付出极大的损失。 萧海兰报仇心切,自然不愿意错过这到手的机会。 阿里却冷着脸,沉声道:“我早就说过了,只有遇到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能对赵桓发起进攻。” 萧海兰眼睛睁得老大,一把扯下面具,指着山下的车队,惊呼道:“难道这还不算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里极为反感萧海兰的擅作主张和自以为是。 虽然萧海兰拥有丰富的渗透经验,并且为金国提供了非常多有价值的情报,可她终究是个女人。 阿里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大呼小叫的女人,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洗衣做饭,而冲锋陷阵乃是男人的事! “如果是别人的车队,当然可以一鼓作气拿下。” “但这是赵桓的车队。” “谋克大人进行万全准备,偷袭了驿馆,都没能杀死赵桓,难道凭你,就能撼动赵桓?” 一旁幸存的游击老兵,也连忙劝阻萧海兰。 “我们和赵桓交过手,这个人用兵如神,而且极为彪悍骁勇。” “任何人想要正面击溃他,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们看,车队拥有大量棺材,一旦打起来,这些棺材都会成为赵桓可以依托,进行周旋的阻碍。” “而且赵桓的马车位于队中,敢战士全都跟随在周围,乍一看之下,似乎是为了保护赵桓,实际确实为了快速支援后方的囚车。” “谋克大人是赵桓放出来的饵,故意吸引我们上钩。” 萧海兰当然明白赵桓不好对付,可她却不甘心,明明己方人多势众,而且又有地形优势,凭什么打不过赵桓? 这群所谓的精锐老兵,反倒婆婆妈妈,畏首畏尾。 阿里果断下令:“撤退,放弃营救。” 听到这话,萧海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撤退?难道眼睁睁看着谋克大人,被押到汴京,受到宋人的侮辱?” 阿里已经受够了萧海兰的啰嗦,当即冷喝道:“我已经下令了,如果你不甘心,那就自己上去营救!” “区区一个女人,真是不知道深浅,我倒是希望见到你被赵桓教训的模样。” 现场这么多人,只有萧海兰一人。 那些游击老兵,因为跟萧禾关系亲近,自然不会嘲笑萧海兰,但是其余奸细探子,则发出阵阵冷笑。 他们投向萧海兰的眼神,尽是嘲弄,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呵,萧姑娘,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我们都觉得无法战胜赵桓,你竟然还敢出手,难道就不怕被赵桓活捉了?” “丑话说在前面,女人在战场上被俘虏,下场比男人惨上千倍。” “好好去打探消息就是了,瞎掺和什么?” “赵桓可是宋国最暴力疯狂的王爷,一旦落在他手里,肯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海兰虽然是女儿身,却满腔抱负,为国效力的决心,绝不亚于任何男人, 可是她亲临战场,却遭到所有人的嘲弄贬低,这令她既气愤又无奈。 “你……你们被赵桓吓破了胆,却只会对我施展你们的男子气概,我呸!” 这话算是戳进了众人的心窝里。 所有人皆是目露凶相,尤其是阿里,他最讨厌下属顶撞。 这个萧海兰,只不过是他手里众多奸细的一个而已,竟然敢如此嚣张。 如今术虎忽鲁被俘虏,萧禾被斩首,就算阿里直接杀了萧海兰,也不会有人敢说个不字。 反倒是那些幸存的游击老兵,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站出来帮萧海兰打圆场。 “请阿里大人恕罪,念在萧禾浴血战死的份上,饶了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 “海兰,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阿里大人磕头道歉。” “快点!” 几个游击老兵,见萧海兰满脸不忿,生怕阿里一怒之下杀了她,索性直接冲上去,一个人掐脖子,两个人抓住胳膊,强行把萧海兰压在地上。 其中一人,更是抓着萧海兰的头发,在阿里面前强行磕了三下。 阿里眼神中的杀意这才稍稍收敛,他冷哼一声,懒得理会萧海兰,直接带领大部队转身而去。 萧海兰坐在地上,摘下面具,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眼眶含泪。 相较于刚才的屈辱,她更在乎的是无法为大哥报仇。 那些与萧禾并肩作战的老兵,并没有弃萧海兰而去,纷纷出言安慰。 “放赵桓走,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阻止他。”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我们集结太原的全部力量,恐怕也不是赵桓的对手。” 听到这话,萧海兰擦了擦眼角的屈辱泪水,转身看向周围的老兵,忍不住质问:“难道连你们都畏惧赵桓?” “你们可都是与我大哥并肩作战,精锐中的精锐啊。” 面对萧海兰的质问,一个渤海老兵不由长叹了口气。 “就算不想承认,但事实胜于雄辩,赵桓确实是我们至今为止,遇到最难啃的骨头。” “你看,他带着那些棺材返回汴京,别说宋国,就算是我们金国,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宋国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要杀赵桓,也不能急于一时。” “我们走。” 萧海兰知道老兵是在关心自己,但她绝不肯放过赵桓,当即一咬牙:“不!赵桓必须死!” 第400章 返京归途 萧海兰不顾老兵们的阻止,再一次戴上面具,朝着赵桓的车队追击而去。 众老兵面面相觑,无奈只能跟上。 他们与赵桓只是立场不同,但却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战友的妹妹,白白送死。 而马车上的赵桓,却时不时挑开车帘,往外瞄上一眼。 小燕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小声问了一句:“王爷,您在等谁啊?难道是在等王大人?” 这话反倒是把赵桓给问蒙了:“我等王禀干什么?” 小燕儿嬉笑道:“当然是十里相送。” 赵桓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这么肉麻的事,得多骚的骚客,才能干得出来? “本王是在等金国人来劫囚。” 小燕儿一愣,瞬间紧张的捂住了嘴:“天哪,王爷的意思是说,金人会来劫囚?” 赵桓往车窗旁一靠,开始长吁短叹:“刚才经过山下的时候,乃是绝佳的伏击地点,如果我是金寇,肯定会发动袭击。” “可惜,安全通过,意味着金寇不会来了。” 闻言,小燕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埋怨:“王爷也真是的,金寇不来,难道不是好事?怎么王爷还老大的不情愿?” “金寇来了,免不了又要打仗,一打仗就要死人。” “咱们来了一趟太原,战死八十亲兵,就连李姑娘都……” 说到这,小燕儿赶紧打住话茬,不再言语了。 她知道赵桓肯定也很心痛,只是嘴上不愿说出来而已。 毕竟这些战死的亲兵,都是赵桓精挑细选,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忠仆。 赵桓并不在意小燕儿的多嘴,之前驿馆遇袭,小燕儿没有被术虎忽鲁吓尿裤子,甚至还帮赵桓打掩护,这就足够让赵桓把小燕儿当成自己人了。 “打仗怕什么?” “江山向来只有争夺,哪有禅让的道理?” “虽然人们常说,军事是最后的手段,但相较于行军打仗,本王最讨厌的反倒是阴谋诡计。”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所有人都认为赵桓是在世之神,唯有赵桓心里清楚,他算个屁的神。 术虎忽鲁夜袭驿馆,就差点把赵桓给整死。 就算是谨慎如赵桓,也不可能让亲兵护卫,日日夜夜披甲严阵以待,一旦出现松懈,就可能受到敌人的致命一击。 “金寇不来劫囚,本王很不开心!” “既然是寇,自然组织不起什么像样的大部队,来个几百人,而且都是二三流的战斗人员,本王便有自信多屠宰些敌寇。” “每杀一个,宋境内的探子就少一个。” 像术虎忽鲁和其麾下游击精锐这样的战卒,终究是少数,遇到这样专门负责打仗的精锐老兵,确实头疼,但若是其余二半吊子作战人员,赵桓便有自信“开无双”。 就在这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赵桓眼睛一亮,抄起小金瓜就窜了下去。 “是不是金寇来了?来得好!” 见赵桓如此兴奋,王犇不由哭笑不得:“王爷,您怎么比我都好战?” “既然我们已经安全通过了隘口,那么金寇就不会出现了。” “之所以停车,是到了休整的时间。” 本来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赵桓,顿时失望透顶,随手把小金瓜扔进马车里,背着手朝前面的马车走去。 这辆马车,乃是赵桓呕心沥血打造的“无菌马车”。 起作用,自然是为了护送李师师这个病号。 由于赵桓没有消毒,所以不能上车,便隔着车窗吆喝了一声:“怎么样?有没有被颠簸到?” 面对赵桓事无巨细的关心,马车内的李师师,面若桃红,但声音却显得极为冷静。 “多谢王爷关心,奴家暂无大碍。” 听到这话,赵桓又是一阵失望:“哎,本王还打算上去给你检查检查身体呢,那算了。” 李师师顿时小脸通红,这个王爷,还真够下流的,不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反倒被赵桓撩拨的极为受用。 “呵呵呵,王爷为奴家检查伤口,乃是奴家的荣幸。” “奴家的马车,王爷随时都可以上来。” 这算什么?! 难怪文人骚客都愿意整几个红颜知己,只要关系到位了,别说“知己”,还能顺带着“知彼”。 不过赵桓现在可没心思,跟李师师深入了解。 “太原府遇袭,可见金国对我大宋的渗透,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等回到京都,红燕馆也要发力才行。” “不然本王的底裤都被人家看光了,反观自己这边,对敌人的了解,却是两眼一抹黑。” 李师师岂会听不出赵桓的线外之意?当即隔着窗户,轻笑回应:“王爷真打算让天机阁,括天下?” 天机阁,括天下?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赵桓也不遮掩,脱口而出:“如此方便本王管理,也更能提升效率,本王可不想像朝廷那般,搞一个巨大臃肿,毫无效率可言的机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桓竟然还绕弯子,李师师干脆捅破窗户纸:“王爷让红燕馆归于天机阁之下,打算付出何等价码?” 啧啧,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李馆主跟本王还要算这么清楚?” 李师师放下手里的书本,不由翻了翻白眼,摇头感叹道:“难道王爷打算空手套白狼不成?” “奴家与王爷顶多只是知己,又不是一家人,该算的自然是要算清楚。” 好在赵桓不是心思单纯的愣头青,否则非被李师师攥在手心里,肆意把玩不可,这欲拒还迎的小话术,果然抓心。 赵桓却不上钩,厚颜无耻道:“你我虽不是一家人,但却有着过命交情。”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李师师娇哼一声:“王爷的意思是说,奴家的东西是王爷的,王爷的东西……还是王爷的?” “您也太会巧取豪夺了,连奴家都不放过!” “红燕馆加入天机阁一事,以后再说,奴家可不想把全部身家都压在王爷身上。” 第401章 护王猛兽 女人果然都很难搞! 赵桓撇了撇嘴,也不强求,反正红燕馆里的歌姬,有一大半都已经暗中向他表忠了。 就算红燕馆不属于天机阁,肉也已经烂在锅里了。 眼看队伍已经休整的差不多了,赵桓背着手准备回自己的马车,结果却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有刺客!” 一直不远不近跟随在马车附近的踏白,第一时间发现了躲在树旁,意图射杀赵桓的刺客。 那刺客行踪暴露,不由一慌,但还是将箭射了出来。 箭矢掠过一百步的距离,进入车队,仍旧不偏不倚,直奔赵桓而来,神准箭术令人惊叹! 只可惜,从踏白发现刺客的一瞬间,刺杀就已经失败了。 冷箭距离赵桓还有十几步,就被敢战士的单手盾直接挡了下来。 紧接着只听耳边“哗啦啦”一阵响声,四个敢战士,六个亲兵,已经举着盾牌,将步槊架在盾牌上方,犹如铁甲刺猬一般,将赵桓保护在其中。 躲藏在大盾后方的赵桓,不由大声感叹:“好箭术!” “不愧是金国的精锐,全他妈是百步穿杨的好手。” 一直苦练箭术的孙贺,提弓在手,对着刺客藏身之地便是一箭。 只可惜,箭术是一门需要时间沉淀的技法,就算孙贺闻鸡起舞,抱着弓箭睡觉,此时也仅仅只是入门水平而已。 箭矢掠过百步距离,就已经偏到姥姥家去了。 王犇也抓起一把上力硬弓,冲孙贺吼了一嗓子:“孙队长,看好了!” “想要射中百步外的目标,不仅要瞄的准,还要算得准。” “若有风,则进行相应调整。” “记住了,箭矢不是射出去的,而是游出去的!” 话音落,王犇手指一松,箭矢便啪的一声射中百步外的树干上。 王犇不愧是武尉,这箭术自然是没的挑剔,而且王犇说的也一点没错,箭矢确实是“游”出去的。 由于箭杆具有韧性,箭矢射出后,箭头和箭羽不断向两侧摆动,犹如游泳一般。 搞清楚了箭矢的特性后,经过悉心计算,再加上日积月累的训练,就可以做到百发百中。 孙贺认真记下了要领,伸手指着刺客藏身地,低喝道:“去把那刺客抓来!” 只见两个亲兵策马而去,但是到藏身地绕了一圈,却又空手而归。 “队长,扑了个空。” “那刺客已经跑了。” “是匹快马,轻装上阵,难以追击。” 自从驿馆遇袭后,孙贺的心态虽然逐渐平稳了下来,但他的性格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越发的阴郁冷酷。 或许是见识了太多的死亡,亦或者牺牲了太多的兄弟。 孙贺宛如变了个人,眼神中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凶狠,藏都藏不住。 孙贺转身来到赵桓面前,抱拳行礼:“王爷,刺客跑了,是追杀,还是放过?” 保护在赵桓身边的大盾兵逐渐撤下,赵桓背着手,脸上依旧似笑非笑,并未受到刺客的影响。 “人家轻装快马,怎么追?跑就跑了,让踏白加强警戒就是。” 既然赵桓都这么说了,孙贺也就不再纠结,再次一抱拳,转身离去。 就连王犇都看出了孙贺的转变,不由轻声感叹:“战场能把任何人变得面目全非。” “昔日憨厚的汉子,如今却变成了冷酷麻木的铁血将领。” “哎。” 王犇扭头看向赵桓,却发现赵桓依旧满脸轻松,似乎对于孙贺的转变并不在意。 察觉到王犇眼神中的疑惑,赵桓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冷血一点,总比优柔寡断强得多。” “战场之上,不是敌人死,就是我们死。” “这个世道,通情达理的人太多了,是时候放出一些野兽了。” 说到这,赵桓拍了拍王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等回到汴京,你和敢战士休息几日,就可以返回易州了。” “孙贺变成了野兽,而本王身边有这只野兽就够了。” 王犇点头应下,目送赵桓离去,又转身看了一眼坐在队尾马车上,一言不发的孙贺,心里不由暗暗感叹。 孙贺确实会变成野兽,而普天之下,也就是有王爷能够驾驭这头冷酷嗜血的野兽。 车队再一次踏上归途。 赵桓则挑开车帘,看着远处那棵大树,不由咧嘴一笑:“看来金寇亡我之心不死。” “来,来多少,本王杀多少。” 事实证明,赵桓再一次高估了金寇的胆量。 毕竟勇猛无畏的骁将,无论放在哪都是凤毛麟角。 术虎忽鲁确实是骁勇猛将,没了术虎忽鲁的带领,太原方面的金寇探子,就难以再成气候了。 数日行进后,赵桓终于抵达汴京地界。 而同一时间,赵桓返京的消息,已经在汴京传的沸沸扬扬。 就连依在街角的闲人赖汉,都在眉飞色舞的谈论此事。 “我说什么来着?王爷去一趟太原,必定令太原府邪祟散尽,哈哈哈,普天之下,只怕是没人能扛得住王爷之煞威。” “听说王爷顺手还把术虎忽鲁给生擒了?” “术虎忽鲁是谁?名字咋这么拗口?” “此人乃是完颜宗翰麾下的一员猛将,连陛下都钦点定王,让王爷押送此人回京受审,以壮国威。” “经你这么一说,那这个家伙可了不得,只可惜遇到了王爷,算他倒霉。” 坊间议论纷纷之际,官场也没消停,尤其是蔡京邸上,已经党羽汇聚,全都因为赵桓返京而来。 众党羽无不紧张惶恐。 “公相大人,赶紧想想办法,赵桓回来了。” “那家伙也不知道在太原府究竟查到多少铁证,此番回京,只怕会对公相不利。” “最可怕的是,他把术虎忽鲁给生擒了,只怕是这一回,陛下会更加宠信这位皇长子。” “陛下越是依仗定王,局势对我等就越不利。” 见众人犹如无头苍蝇一般,蔡京不由眉头一皱,冷喝道:“都闭嘴!” “一群蠢材,赵桓去太原,根本就不是奔着本相去的。” “难道到现在,你们都看不透其中的利害?” 第402章 蔡京的无奈 蔡京只觉得这些昔日里聒噪傲慢的亲随党羽,都是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但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他还需要携势与朝中各方势力对抗。 因此蔡京只能平复了一下烦闷的心情,耐着性子,沉声安抚众人。 “赵桓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他想要去太原,总得有个由头,而身为户部监察御史,彻查本官当年在太原府的旧档,就是他的借口。” “即便是让他查,把太原府掘地三尺,他又能查出什么?” “这厮刚到太原,就把张孝纯给整垮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赵桓的真正意图?”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赵桓走的每一步,都必定经过静心算计,步步为营。 怎奈何,赵桓出牌不按章法,明知道赵桓要搞事,却无法提前防备,这才是蔡系党羽真正无奈的地方。 张孝纯事件,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之所以说是预料之外,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赵桓下起手来竟然如此迅猛,猛到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一个党羽,实在是憋不住了,义愤填膺道:“再怎么说,张孝纯也是一州首官,赵桓就算再权势滔天,又岂能随意罢黜张孝纯的官身?真是岂有此理!” “不如我们联名上报陛下,给赵桓扣一个僭越之罪!” 蔡京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直接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问题的难处就在这,赵桓根本就没有罢黜张孝纯,而是抓住了张孝纯的把柄,逼着张孝纯不得不主动辞官。” “赵桓作为担保人,只需向陛下禀明此事即可。” 众党羽不由咬牙切齿:“想不到这个赵桓,竟如此奸猾!” “如今张孝纯辞官,太原府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就只剩下了王禀,偏偏这个时候,李纲已经与殿前司闹得不可开交。” “万一陛下封赵桓一个知太原府,岂不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压住赵桓的势头?”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术虎忽鲁这个军功,可不能小觑。” “先是易州,现在又是太原,赵桓这家伙,难道非要把整个大宋的兵权都攥在手里才甘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显得极为急躁。 蔡京也有些担心太原方面的变动,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陛下虽然现在依仗赵桓,但却绝不会把太原府交给赵桓。 原因很简单,陛下不希望赵桓的权势太大,大到超出陛下的掌控。 可问题也应运而生。 赵桓专程去了一趟太原,拿掉了碍事的张孝纯,而太原又是战略要地,朝廷肯定会立刻向太原派出新官。 赵桓心里肯定已经有了太原首官的合适人选,这个人会是谁? 蔡京想过李纲,但李纲已经去了殿前司,不可能舍近求远被指派到太原。 既然李纲不合适,那赵桓身边的能用之人,数来数去,也就只剩下一个赵石岩了。 用开封府尹去换知太原府? 开什么玩笑! 赵桓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做出这种亏本买卖。 蔡京越想越迷糊,根本捉摸不透,赵桓把太原府清理干净后,究竟打算把谁安插过去。 就在这时,蔡条冒了出来:“爷爷,太原乃战略要地,如今张孝纯辞官,那么这个位置,我们蔡系党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下来!” 在场的党羽,纷纷点头附和:“说的没错!无论赵桓那个家伙,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总之太原方面,我们绝不能拱手让给他。” 蔡京也正有此意,当即与众人一拍即合。 不过临了,蔡京单独把蔡条留了下来,直到亲随党羽全部走光,蔡京才冷脸呵斥:“术虎忽鲁袭击赵桓一事,恐怕是你一手安排的?” 面对蔡京的质问,蔡条倒也不遮掩,沉声回应:“赵桓敢离开汴京,我就敢派人杀他!” “他吓得住任何人,却吓不住我!” 看着蔡条咬牙切齿的决绝模样,蔡京不由长叹了口气:“然后呢?” “术虎忽鲁被生擒,麾下精锐战卒死伤大半,剩下的已经群龙无首,不成气候。” “老夫一而再的提醒你,对付赵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来硬的,你偏不听。” “赵桓那厮,最是暴戾凶悍,跟他硬碰硬,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蔡条的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蔡京不允许他与赵桓硬碰硬,这分明是在说他不如赵桓。 蔡条曾是陛下的宠臣之一,也曾亲眼看着,赵桓躲在那个破落王府里,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赵桓突然崛起,甚至连陛下都要避其锋芒,蔡条自然是一百个不服气。 “赵桓虽勇,但也并非不可战胜!” “他身边充其量只有一二百人,只要派出的杀手足够多,依旧能够干掉他。” “况且术虎忽鲁被俘,也断然牵连不到我们身上。” “术虎忽鲁乃是听阿里的指派,他根本就不知道,孙儿我卷入其中,就连那个阿里,与孙儿也从来没有直接书信往来。” “请爷爷放心就是。” 这一点,蔡京并不担心,否则他也不会心平气和的跟蔡条交谈。 只是术虎忽鲁被生擒,让赵桓白捡一个军功,才是让蔡京烦躁之处。 蔡京抬头看向百般不甘的蔡条,语重心长道:“你没上过战场,不懂行军打仗。” “赵桓身边皆虎狼,并非人少就可欺。” “你派出的那些乌合之众,纵使几千人,也不够他身边百余战卒屠宰的。” “赵桓只带了重甲战卒,却能够击败术虎忽鲁的混合部队,更加证明此人的骁勇彪悍。” “尤其是他所使用的三段射击,依靠神臂弩,撕开术虎忽鲁的阵线,光是这一手,你一辈子都学不会。” “你若不听我的劝,非要与赵桓争个高低,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面对蔡京苦口婆心的劝阻,蔡条虽然低头应下,心里却反倒更加懊恼。 难道偌大的蔡系,还能被赵桓一个人压得抬不起头不成?! 岂有此理! 蔡条暗暗发誓,只要再有机会,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干掉赵桓。 第403章 匪患不止 “爷爷,孙儿告退。” 蔡条攥着拳头,转身而去,眼神尽是阴狠。 望着孙子的背影,蔡京却一扫之前的慈眉善目,直接冷哼一声。 “这孽障,只怕是又把本相的话当耳边风了。” 老管家蔡博,凑到蔡京身后,长吁短叹道:“小少爷年轻气盛,非要跟赵桓争个高低,也能理解。” “只是小少爷总把老爷的话当耳边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少爷私自与完颜宗翰的亲随联系,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一旦露出马脚,对于咱们蔡家,依旧是灭顶之灾。” “偏偏小少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就更麻烦了,说不定他以后还会继续与阿里接触。” 蔡京面无表情,眼神尽是失望。 由于蔡京和几个儿子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跟大儿子,可以说是向来不睦。 也正因此,蔡京才打算重点栽培孙辈。 结果…… 这群废物,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陛下跟金人接触,那叫国策,礼部与金人接触,那叫外交。 除了陛下和礼部,就算是蔡京都不敢私自与金人接触,弄不好就会被扣上一个叛国的罪名。 蔡条这个小崽子,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 往好听了说,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往难听了说,就是找死! 蔡京捏着茶杯,许久未饮,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不断酝酿着对策。 “盛不过三代?本相偏不信邪!” “知太原府一职,蔡系必争!” “赵桓不是喜欢拉拢李纲王禀之流吗?本相就推他一把,山东匪患不断,赵桓若是真有本事,就把山东给平了!” 蔡博眼睛一亮,兴奋道:“不愧是公相,此计秒极!” “山东起义者众,当年宋江之流就闹得甚凶,虽然短短两年时间就被平定,但余毒至今未清。” “山东那个烂摊子,谁接手谁被套牢。” “而且山东和易州相隔甚远,赵桓必定是首尾不能兼顾。” “重易州,则山东匪灾遍野,可治他一个玩忽职守,平叛不利的罪名。” “反之,重山东,则易州难守,倘若被金兵攻破,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万死难辞其咎。” “老爷此计,算是给赵桓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他再有能耐,也休想翻身。” 蔡京脸色稍稍缓和,放下手里的茶杯,补了一句:“严查金国探子,将我蔡系与之撇清关系。” “免得日后,被蔡条那个孽债给害死。” 蔡博连连点头,心里也止不住的感叹,不愧是蔡系的定海神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蔡条私自勾结金国探子,闯下大祸,这个时候,倘若蔡京有一点沉不住气,主动出手帮蔡条擦屁股,那可就把整个蔡系都卷进去了。 蔡京故意轻拿轻放,就是为了表现出,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 再加上大力严查严惩金国探子,就算日后东窗事发,也可弃卒保车。 虽说是亲孙子,可谁让他自己烂泥扶不上墙? 蔡京必须为整个蔡系着想,不可因小失大。 就在蔡京暗中布局之际,赵桓已经带领车队,抵达城门。 尽管赵石岩派出所有开封府的差人,维持现场秩序,可还是有大量百姓涌来,迎接赵桓的凯旋而归。 结果映入眼帘的,并非是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大宋定王。 而是一大片棺材,这可把现场的百姓吓得不轻。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棺材?” “好家伙,莫不是大白天撞鬼了?” “撞个屁的鬼,王爷乃真君降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威,自然是邪祟莫近,就算是撞鬼,那也是鬼害怕王爷。”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说好了王爷凯旋,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棺材?” 赵石岩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虽然他是赵桓的人,但身为开封府尹,职责所在,赵石岩还是第一时间拦住了车队。 车队缓缓停下,赵石岩扫了一眼,发现了迎面而来的王大全和朱鹏,连忙沉声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带回来这么多棺材?” 面对赵石岩的疑问,朱鹏眼神闪过一抹落寞,转身看向身后的八十口棺材,沉声解释。 “赵大人,这些棺材收敛的,全都是牺牲的王府亲兵。” “王爷说了,一定要让他们落叶归根。” 牺牲的亲兵?! 赵石岩惊得目瞪口呆,就算是再爱兵如子的降临,也不可能定制这么多棺材,不辞辛苦的把牺牲士兵千里迢迢的运回来。 赵石岩当了这么多年的府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顿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朱鹏,你回去告诉王爷,让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派人去宫里禀报。” “这种事尚属第一次,没有先例本官也不好贸然做决定,还看陛下如何定夺。” 如果只是一两口棺材,赵石岩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放行。 但整整八十口棺材,搞不好引起百姓恐慌,那这责任可就大了。 现场的百姓,得知这些棺材,乃是牺牲的王府亲兵,眼神纷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没听错?王爷竟然把牺牲的亲兵给带回来了?” “天哪,我本以为爱兵如子只是一些将领的自我标榜,没想到,王爷竟然真把这句话贯彻到底了。” “试问天下,又有谁能够做到王爷这种程度?” “别人倒是想,可问题是,有谁能像王爷这般财大气粗?”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挑刺,即便王爷是逢场作戏,那也值得钦佩,既然演戏这么容易,为何其余那些将领大臣,从未这般行事?” “就是!依我看,只要能够为王爷效力,这辈子就值了。” 城门处,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维持秩序的差人,无不向车队投以尊敬目光。 现场别说引发任何动荡恐慌,甚至出奇的安静,百姓们都自发的站在原地,为这些英勇牺牲的亲兵默哀。 这一幕,就连见多识广的赵石岩都啧啧称奇。 第404章 棺木八十口 不多时,当消息传到皇宫时,正在舞文泼墨,为赵桓激情创作“定王除虏图”的赵佶,也惊了一下。 赵佶撂下毛笔,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什么?八十口棺木随王返京?” “棺木先行,王殿后?” “确实是从未有过的先例,礼部那边是怎么说的?” 前来禀报的太监,连忙回答。 “启禀陛下,老奴已经问过礼部郎中周浦,周郎中的说法是,虽无先例,但不无不妥。” “死者为大,又是浴血奋战的将士,王爷此举,可慰天下军心。” 闻言,赵佶顿时喜笑颜开:“连周郎中都这么说了,那就放行……等等!” 赵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龙案旁,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转眼赐下一副墨宝。 “以此为旨,去城门处宣读。” 望着匆匆而去的老太监,赵佶甚是得意:“多亏朕慧眼识才,王才有今日之威。” 感叹完,赵佶便继续开始创作他引以为傲的《定王除虏图》。 等传令太监抵达城门时,城门已经人山人海。 不只是住在附近的百姓,仿佛整个汴京都得到了信儿,纷纷前来一睹定王尊容。 与此同时,各类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了现场激烈议论的谈资。 一群文人公子,聚集在一起,看着城门外停靠的棺材,非但不觉得晦气,反倒眼神炙热到了极点。 “定王出京都,随行百余丁,月末得胜归,旌盖八十棺!这是何等的壮烈,何等的气魄!” “我大宋能有此等王爷,真乃天下之幸,万民之幸也。” “听说王爷行至沙河县,遭到数千金寇埋伏,诛杀千余人,生擒完颜宗翰亲随猛将术虎忽鲁,此等勇武堪比哲宗在世!” “王爷只带了一百三十人,却能杀溃十倍于己的敌人,恐怕也只有武圣在世,能够完成这等壮举。” “最关键的是,术虎部落尽出骁将,而术虎忽鲁能够成为完颜宗翰的亲随,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结果遇到王爷,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哈哈哈,壮哉!这才是我大宋应有的气魄,堪比封狼居胥!” 传令太监听着文人公子的盛赞,也不由满脸涨红。 毕竟陛下龙颜大悦,这说明,王爷越得势,陛下就越开心,至少传令太监是这么认为的。 他推开人群继续往城门靠近,却又见到一群商人。 那些商人也是对着棺材指指点点。 “谁说商人逐利,薄情寡义?看到王爷返京如此壮烈,连我都不禁鼻子发酸,快要落泪了。” “不如咱们号召全体京商,为王爷募集善款,支持易州作战,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主意!” “这些钱交给王爷,绝对会用在实处,不像是那些只知道吆喝的贪官污吏。” “咱们每向王爷捐赠一两银子,就有几十只箭射在金寇的身上,也算是我等与王爷并肩作战了。” 传令太监大喜过望,现在整个汴京都把赵桓当成了英雄,若是陛下知道,肯定也会很高兴。 为此,传令太监连忙锦上添花,他站在城门处,展开陛下的墨宝,大声宣读起来。 “朕之子,文韬胜萧荷,武略胜韩信,携英灵八十归京,不辱朕之厚望。”看书溂 随着传令太监话音落下,整个城门彻底沸腾。 无数百姓大声呐喊:“定王千岁!” 唯有赵石岩撇了下嘴,心里暗骂,论厚颜无耻,赵佶当属天下第一人。 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搞得好像赵桓得胜归来,都是在赵佶英明神武的领导下。 呸,什么东西! 赵石岩虽心中不忿,但却并未表露分毫,他立刻一挥手,示意车队放行。 八十口大棺材,浩浩荡荡的穿过城门,朝着定王府而去。 街道两旁的百姓,一边行注目礼,一边翘首朝城门看去,心里不免嘀咕,王爷怎么还没来? 终于,万众期待之下,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快看,那辆马车肯定是王爷的座驾!” 众人纷纷看去,却见赵石岩再一次将马车拦下。 朱鹏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怼了一句:“赵大人,你未免也太谨慎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存心与王爷过不去。” 赵石岩瞪了朱鹏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个屁!” “王爷狂傲,下面的人就得谨言慎行,若自上而下皆是狂徒,只会落人口舌,遭人排挤甚至暗算。” “你爷爷花钱让你成为府内门客,你也得多学着点,莫要不思进取!” 朱鹏满脸涨红,却并未反驳,毕竟赵石岩可是开封府尹,又是赵桓的左膀右臂,他哪敢与赵石岩硬来。 赵石岩懒得理会朱鹏,冲着马车拱手作揖。 “王爷虽得胜归来,但还是应该下车,先向陛下行礼。” 所谓的行礼,其实就是冲着皇宫方向作揖行礼,以表示对皇权的敬畏。 结果车内却没有任何动静,就在赵石岩诧异之际,王大全凑了上来。 “赵大人,这辆马车并非王爷座驾。” 赵石岩眉头微皱:“哦?这等规格的马车,所乘之人却不是王爷?除了王爷,还有谁够格?” 王大全连忙解释:“乃是李馆主。” “李馆主随王爷前往太原,遭到术虎忽鲁的袭击,貌似保护王爷,身负重伤,险些丧命。” “索性王爷召集太原名医施救,才将李馆主从鬼门关拉回来。” “现在李姑娘大伤未愈,不便下车。” 赵石岩恍然大悟,当即让开,示意马车可以继续前进。 不过马车从面前经过时,赵石岩却发现,这辆马车不一般,不仅豪华,而且被密封的很好,就连车门处,都用帷幕包裹了起来。 赵石岩心里不由暗暗感叹,王爷的心思,还真是叫人难以揣摩。 随着李师师的马车离开,接下来引入眼帘的,便是囚车。 囚车押送之人,正是术虎忽鲁。 即便是沦为阶下囚,蓬头垢面的术虎忽鲁,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恐怖煞气。 第405章 敌强吾更强 能够成为完颜宗翰的亲随骁将,无论是体魄还是魄力,都绝非常人所能够比拟。 五尺半的身高,强壮的体魄,简直和双足站立的罴一样彪悍。 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街道两旁的百姓,胆小的妇孺,无不扭头避开,根本不敢与术虎忽鲁对视。 最令人震惊的是,术虎忽鲁的下颚呈现出一片暗红色,这分明是鲜血流淌后留下的痕迹。 聪明的人已经猜到,术虎忽鲁为了防止被刑讯逼供,在押送的路上,就自己咬断了舌头。 要知道,咬舌绝非常人所能办到。 即便是再狠的人,一旦咬在舌头上,本能就会松开牙齿。 换言之,术虎忽鲁不知道忍着钻心剧痛,尝试了多少次,才把舌头咬下来。 这家伙……简直是个怪物! 就连维持秩序的官差,都不由惊叹起来。 “不……不愧是完颜宗翰的亲随,果然凶悍异常。” “术虎部落出来的人,都是悍将,这个术虎忽鲁更是其中的翘楚。” “真难想象,王爷遭到十几倍于己的敌人围攻,还是术虎忽鲁带队,是怎么赢的,而且还赢的这么彻底。” “恐怕放眼大宋,也就只有王爷能够生擒这只凶虎了。” 赵石岩同样被惊得后背发凉。 “这就是术虎忽鲁?难怪连陛下都对他如此感兴趣,指名押他回京受审。” “王爷能够擒获这等骁将,确实令人惊叹,不过……怎么连死囚犯都走在王爷前面?” 冒出这个疑问的人,不止赵石岩。 几乎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为何高高在上的赵桓,始终没有露面。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快看!王爷来了!” “真是王爷!” 顷刻间,现场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朝着城门汇聚而去。 只见在王犇和孙贺等敢战士和亲兵的护送下,赵桓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现场却并未发生山呼海啸的欢呼,相反,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桓。 就连赵石岩都愣住了。 由于距离汴京越近,蔡系党羽的势力就越强,为了防止最后的一步之遥出岔子,赵桓反倒格外谨慎。 所有亲兵和敢战士,全部披挂完整,押送着车队进京。 尽管敢战士和王府亲兵,都不属于禁军范畴,因此披挂的重甲,都是步人甲。 不像金漆铁甲和山文甲那般气派,但几乎被铁皮完全包裹住的身躯,却散发着一股极为原始彪悍的气势。 身为敢战士武尉的王犇,以及亲兵队长孙贺,一左一右的跟随在赵桓身边,严阵以待。 六个敢战士,手持长兵器站在赵桓身后,同样还有六名亲兵,左右各三,手持大盾,随时合拢保护赵桓。 而位于正中的赵桓,则身披唯一的将校铠,既醒目又雄壮。 若是别的将领,大多会手持刀剑,以指挥为主。 赵桓却扛着一根长柄大斧,简直像是刚从战场上杀回来一般,彪悍的令人头皮发麻。 眼前这个男人,既是大宋最尊贵的王爷,同时又是大宋最彪悍的骁将。 虽然赵佶的墨宝,称赵桓文胜萧荷武胜韩信,有些吹过头了。 但是现场却无一人质疑赵桓的文韬武略,仿佛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在朝堂上跟群臣互相问候对方的列祖列宗,下一刻就已经披挂重甲,带着众将士浴血奋战了。 这一刻,围观的人群终于明白,为何赵桓能够生擒术虎忽鲁。 赵桓虽不如术虎忽鲁那般彪悍野蛮,但却有着一股华夏特有的骁将气质,如封狼居胥的霍去病一般,玉面骁将驱鞑虏! 砰!砰!砰! 赵桓踩踏着沉重的步伐,发出直击人心的沉闷踩踏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勾勾的盯着赵桓,甚至都忘记了欢呼。 赵石岩死死注视着赵桓,眼睛越睁越大,脑袋也越扬越高,满脸尽是骄傲得意。 “这……便是我赵家男儿!” “王爷!” 赵石岩迈步上前,重重抱拳:“恭迎王爷得胜归来!” “只是下官有一事不解,牺牲亲兵和李馆主先行,都可理解,为何连死囚犯都走在王爷前面?” “纵使王爷爱兵如子,又何须在队尾殿后?” 面对赵石岩的询问,赵桓站稳脚跟,将手里的长柄斧往地上一杵,铿锵有力的嗓音透过金灿灿的面甲,回荡开来。 “出城时,本王先行!” “归来时,本王殿后!” “本王将他们怎么带出去的,就要将他们怎么带回来。” “行军冲锋,本王争先,得胜归来,本王殿后,这是身为王室该有的觉悟。” 现场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众百姓激动地面红耳赤,纷纷攥拳跺脚,恨不得喊破喉咙。 “王爷千岁!” “王爷万古!” “试问大宋,不……试问华夏悠悠,又有几个王室,能做到像王爷这般?!” “先天下之苦,后天下之甜,行军打仗如此,治理天下亦是如此,王爷真乃我大宋之救星。” “王爷,我他妈的崇拜死你了!” 听着周围山呼海啸一般的赞叹之声,赵石岩也佩服的五体投地,冲着赵桓行了一礼。 “下官佩服之至,恭请王爷进城!” 官差激动地浑身颤抖,连忙在两旁列队,冲着同样兴奋的人群大喊:“快让开,把路让开,让王爷过去。” “都别往前挤了,整条街都快被你们挤满了,赶紧往后退。” 跟随赵桓进城的敢战士和亲兵,无不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这一刻,即便是慷慨就义,也毫不在乎。 感受到周围百姓投来的炙热目光,这些幸存的将士,只觉得为赵桓效力,此生无憾。 人群涌动,赵桓却并未前往皇宫,而是直奔定王府而去。 三过家门而不入?赵桓可没那么高的觉悟。 终于回京,自然是先回家探望媳妇。 此时朱琏和郑庆云,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前堂等候,毕竟夫君回来,肯定是要先去宫里述职,然后才回王府。 结果听到府外的喧闹和欢呼声,朱琏不由脸色一僵。 “不好!夫君回来了!” 第406章 夫君回家 夫君回来,乃是大喜之事,怎会不好? 朱琏意识到口误,不由脸颊一红,连忙改口:“夫君果然一如既往的肆意妄为。” “先回家后进宫,到时候免不了又惹陛下气愤。” “难道夫君就不能跟陛下父子和睦吗?为何纵使喜欢跟陛下拧着来。” 朱琏没好气的发着牢骚,殊不知,自己早已经失态,在前堂走来走去。 这副慌乱无措的模样,自然被郑庆云尽收眼底。 郑庆云掩嘴轻笑:“姐姐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嘴上不认而已。” “其实姐姐也知道,在夫君心里,没有什么是比你还重要的。” 听到郑庆云的调侃,朱琏不由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也学的这般油腔滑调?” “本宫早就说过,让你少跟陈玉姝学那些粗鄙言行,你真是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侍女仆人把手里的活都停下,迎接夫君回府才是正事。” 郑庆云吐了吐舌头,在这个家里,朱琏就是天,她可不敢跟朱琏拌嘴。 赶紧示意陈玉姝,去安排接应。 小夏则满脸通红,兴奋道:“王爷还没到家,百姓的欢呼声就快把耳朵震聋了,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创下了惊天壮举。” “这才走不到一个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王爷就是王爷。” 就在小夏洋洋得意之际,朱琏的冷厉眼神已经瞪了过来。 小夏后背一凉,不敢再啰嗦,赶紧跑出去帮陈玉姝一起操持。 朱琏轻哼一声,扭头看向郑庆云,仔细上下打量,确定郑庆云身上并无不妥之处,这才松了口气。 “走,去门外候着。” 郑庆云甚是乖巧的点了下头,跟在朱琏身后,来到前堂门外,站在台阶下,静静地等着夫君归来。 二女作为正妃和即将入门的后妃,自然是盛装打扮。 朱琏破天荒的没有穿那件破洞袆衣,而是穿上了赵桓送给她的顶格袆衣,犹如一只耀眼的彩凤,华丽到了极点,仿佛头发丝都散发着贵气。 身为王妃和国夫人,朱琏的等级,自然是配得上这身妆容。 而站在旁边的郑庆云,虽然同样华贵,但是级别就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头戴一年景花冠,身穿朱红礼衣。 相较于威严端庄的朱琏,郑庆云则更显内敛温柔。 由于外面人群实在太过拥挤,再加上赵桓不许官差对百姓动粗,因此等赵桓抵达大门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朱琏和郑庆云,就这么笔直站立,双手合拢,保持着这个姿势半个时辰之久。 二女却毫无怨言,毕竟这是身为妃子或是妻子的分内之事。 当大门被推开的瞬间,一直严阵以待的朱琏,第一时间迈步上前。 郑庆云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就在朱琏面露喜色,准备开口迎接夫君回府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 只见一个身披将校铠,扛着长柄大斧的悍将,猛地闯了进来。 周围聚集的侍女仆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赵桓可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他赶紧把长柄斧扔到地上,转身砰的一声把府门关上。 紧接着雄壮彪悍的身躯,双手扶着府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妈的,装比实在是太累了!” “要是再磨蹭一会儿,我都快累球了。” 身披重甲,从城门一直走到府门的赵桓,只觉得四肢都在颤抖,简直比参加铁人三项都累。 等赵桓的粗气喘匀了,这才缓缓转身,再次昂首挺胸。 毕竟自己装的比,哭着也要装完。 在朱琏和郑庆云心惊肉跳的注视下,赵桓缓缓摘掉面甲,掀开眉庇。 随着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二女先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喜上眉梢。 “王爷!” 坚持了许久的郑庆云,见到赵桓的一刻,瞬间破功。 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迈步就朝着赵桓跑去。 陈玉姝吓了一跳,生怕郑庆云绊倒,赶紧上去扶着,免得后妃失态,她这个贴身侍女遭到严惩。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奴家日日夜夜盼着您,想着您,终于得偿所愿。” 郑庆云直接扑进赵桓的怀里,虽然甲片生硬冰冷,但却无法阻隔郑庆云日日夜夜思念的心。 赵桓只觉得一道红色倩影在眼前闪过,下一刻已经娇躯入怀。 他下意识身后搂住郑庆云,由于身披重甲,体型巨大,再加上郑庆云身材娇柔,两相对比,还真有一股“吕布貂蝉”的反差美。 被赵桓这么一搂,郑庆云感觉到比以往更加踏实有力的胸怀,再也忍不住了,眼眶泛着泪花,仰头看向那朝思暮想的面孔。 “王爷,奴家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儿,赵桓心里也阵阵温暖,家里有这等佳人守候,莫说金寇,就算是与天下为敌,又有何妨?! 赵桓直接在郑庆云眼角亲了一下,吻走那欲夺眶而出的泪珠。 这个亲昵举动,令郑庆云顿时心头乱跳。 赵桓则嘴角上扬,得意道:“哭什么?本王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太原而已,又不是去天边。” “难道你就如此离不开本王?那以后本王干脆把你揣在怀里,走到哪都带着你。” 听到这话,郑庆云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却又满心欢喜。 跟王爷在一起,纵使千年万年也不会觉得腻。 赵桓无比宠溺的摸了摸郑庆云的脑袋,发现朱琏还站在对面,便赶紧将郑庆云松开。 朱琏虽然也很激动,却依旧恪守规矩。 “为王爷卸甲!” 随着朱琏一声令下,小夏和陈玉姝赶紧带着一众侍女上前,小心翼翼的为赵桓卸掉那些沉重的甲胄部件。 随着甲片逐渐被剥离,赵桓犹如重获新生一般,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破玩意儿,果然不是人穿的! 而站在对面的朱琏,则是另外一番心情,眼前这个雄武霸道的男人,正是她的夫君! 朱琏满心满眼尽是得意,当即迈步上前,欠身行礼:“妾身恭迎夫君回家。” 第407章 先行夫妻之礼 看着庄重优雅,一丝不苟的朱琏,赵桓心里除了夫妻团聚的喜悦之外,更多地却是感激。 赵桓离开汴京,王府却没有丝毫动荡,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一切,自然是要归功于朱琏的辛勤付出。 可以说,现在整个定王府,除了赵桓之外,最离不开的人就是朱琏,她不仅是赵桓的贤内助,更是定海神针,可保赵桓后方太平安宁。 如果说郑庆云是贴心的小棉袄,那么朱琏就是赵桓最值得依靠的发妻。 面对正房夫人,就算是昔日里吊儿郎当的赵桓,也不禁肃然起敬,回忆着平日里嗤之以鼻的繁文缛节,对着朱琏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夫人辛苦了。” 朱琏没想到赵桓会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竟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转眼间,一股难以言说的欣慰与感动,就在心田缓缓流淌。 身为妻子,最担心的就是出力不讨好,明明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却反而被夫君当成“多管闲事”招致厌烦。 而这种情况,显然不会在朱琏身上上演。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一心一意的爱着她,更是体谅和理解她,而这种夫妻同心的感觉,对于朱琏而言,才是最可贵的。 能够嫁给这样的男人,即便是为这个家呕心沥血,也是值得。 朱琏轻咬薄唇,眼眶微微泛红,哽咽道:“这一切都是妾身应该做的,既然嫁给了夫君,就要为夫君守住家业。” “夫君在外拼搏,夫君为您守好后方,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赵桓心里暗暗感叹,自己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能娶到朱琏这样的妻子?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赵桓,瞬间原形毕露,直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抓住朱琏盈盈一握的腰肢,毫不费力的将朱琏举了起来。 “媳妇,本王想死你了!” 突如其来的恩爱,令朱琏措手不及,作为一丝不苟的正房夫人,此时也不由脸颊发烫,整个人娇羞不已。 “夫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可……” 不等朱琏说完,赵桓已经不管不顾的把朱琏抱在怀里,而且还是公主抱的方式。 朱琏下意识搂住赵桓的脖子,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顿时更红了。 侯在一旁的小夏和陈玉姝等人,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满脸笑意,由衷的为朱琏高兴。 朱琏身为王府“最威严”的人,跺一跺脚,整个王府都要颤三颤。 论令侍女仆人畏惧这一点,就算是赵桓都无法与朱琏相提并论。 可偏偏,唯有赵桓能够轻而易举的“驾驭”朱琏,将朱琏当成小媳妇一般对待,而且也只有在赵桓面前,朱琏才会一改往日的严厉,展现出娇羞一面。 赵桓抱着朱琏就往内宅走,兴奋道:“本王在外这么长时间,可是苦闷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回家,爱妃可要好生补偿补偿本王。” 朱琏岂会不知赵桓的鬼心思? 她紧张的浑身像是要着火一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爷怎能冒出这种心思?” “而且王爷才刚回京,应当先去宫里才是……” “若是让陛下知道,王爷先行回府,一心只念房事,必定会触怒龙颜。” 赵桓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他生气,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本王向来是爱美人儿不爱江山!” “今日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休想阻挡本王回内宅!” 朱琏拗不过赵桓,只好抱着赵桓的脖子,低着头,满脸羞红,不再言语。 郑庆云见状,下意识看向陈玉姝。 结果却发现陈玉姝不断使眼色,暗示郑庆云赶紧跟着回去“学习观摩”,为将来打基础。 周围的侍女,无不摇头苦笑。 “咱们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迎接王爷回府,看来全白忙活了。” “早知道王爷会是如此,还不如直接把大门敞开,让王爷长驱直入,直奔内宅。” “嘻嘻嘻,王爷终究是男人嘛。” “倒是王妃和县君,花了好长时间才盛装打扮,结果……哈哈哈,算了算了,还是替王妃高兴。” 殊不知,此时王府外依旧聚集着大量的人群。 而且没有人知道,赵桓已经抱着媳妇回内宅了。 陈钊得知赵桓返京,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着紧闭的府门,以及听到周围人群的议论,不由长叹一声。 “大宋有王,实乃大幸!” “无论王爷有何等成就,都始终没有忘记发妻的恩情,这份初心不改,真是令我等叹服。” “想必此时,王爷正在感激王妃的操劳之恩。” 王大全连连点头附和:“王爷最懂感恩,自然不会对王妃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请大家多担待。” “这种事,由小见大,由私见公。” “王爷对待发妻什么样,就会如何对待天下百姓,若是连结发妻子都照顾不好,又如何真心对待天下?” 陈钊和王大全,太清楚赵桓的德行了,再加上府门紧闭,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赵桓在里面干什么。 不过身为属下,为老大打掩护,才是分内之事。 周围不解内情的人群,听到这番话,顿时对赵桓更加钦佩了。 “不愧是王爷!” “说的没错,夫贤妻淑,由小见大。” 就在众人等待之际,赵佶的《定王除虏图》已经绘制完成。 他让太监把画卷展开举起来,看着身披重甲,浴血奋战,生擒术虎忽鲁的神威王爷,赵佶甚是满意。 “不错!朕之丹青,赠予王,实属恰当。” 已经进宫的蔡京,在旁连连夸赞:“陛下之画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这幅图,足够定王传世了。” 说到这,蔡京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除了这幅图之外,陛下还打算赐予定王何等奖励?” 赵佶满脸笑意,不答反问:“公相觉得,这幅图不够?” 蔡京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兴奋道:“够了够了!陛下亲赐丹青,足够定王感恩戴德。” “除此之外,实权也好,官身爵位也罢,以后再赏也来得及。” 第408章 父子算计 蔡京心里暗暗冷笑,赵桓再立奇功,就算是封个实权官身,也是合情合理。 而现在,赵佶却打算用一副不痛不痒的丹青,就把赵桓给打发了。 这对父子,还真是臭到一起去了。 如此一来,蔡京倒是省了不少口舌。 赵佶也心情大好,当即随口问道:“时候差不多了,朕也该会见王了。” 听到这话,蔡京脸上笑意难掩,表面却故作为难:“陛下不必心急,王爷还没有进宫。” 赵佶眉头微皱,疑惑道:“早在一个时辰前,王就已经进了城门,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进宫?”看书喇 蔡京连忙见缝插针:“王爷先回了府。” 刚才还面带笑意的赵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心里暗骂,这个逆子,果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偏偏就在这时,武德司卫士突然出现在赵佶身后,沉声回报。 “启禀陛下,安插在定王府的眼线已经回报。” “王爷回京的第一件事,竟是与王妃行夫妻之礼,尽管王妃再三劝阻,让王爷进宫面圣,但王爷却不予理会。” “还说,爱美人不爱江山,没有什么比妻子更重要。” 蔡京大喜过望,赵桓这番话,分明是恃才傲物,狠狠的打了赵佶一个耳光。 就在蔡京以为,赵佶会大为光火之际,却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连忙抬头看向赵佶,果然发现赵佶的脸色再次展露出笑意。 果然! “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 赵佶背着手,心情顿时舒畅:“既如此,那就再等他半个时辰。” 蔡京心里暗骂,赵桓这个家伙,明明是臭名远播的暴戾王爷,可是心思之细腻,城府之深,就连蔡京都暗暗佩服。 赵桓此举,看似狂傲,目无圣上,实则却正中赵佶下怀。 现在赵佶最担心的就是赵桓实力太强,有朝一日把赵佶从皇位上踹下去。 毕竟扶持赵桓登基,和赵桓主动夺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前者,赵桓只不过是赵佶手中的傀儡。 后者,赵佶就成了一文不值的太上皇。 赵桓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等于给赵佶吃了一颗定心丸,赵佶岂会不高兴? 蔡京已经隐隐察觉到,赵佶似乎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赵桓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只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赵佶彻底架空。 “该死!赵桓这厮,玩的比奸臣佞党还花!” “遇到这种对手,确实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蔡京赶紧补了一句:“启禀陛下,山东一带匪患不断,前去剿匪的官员,至今收效不大。”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唯有先平定山东之乱,我大宋才可专心应付金寇。” “可是完颜宗翰已经开始行动,时不我待,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山东者,放眼整个朝廷,恐怕只有一人。” 赵佶当然知道,蔡京所说的这个人,乃是他的好大儿。 若是派赵桓平山东,确实是个好选择,但赵桓才刚返京,就派他出去,未免不合规矩。 蔡京揣摩圣意有一手,立刻明白了赵佶的为难之处,当即献策。 “此事,不必陛下开口。” “老臣有办法,让王爷主动请缨,届时陛下只需勉为其难的答应即可。” 哦? 赵佶顿时来了兴趣:“那就看公相的本事了。” 就在这时,传令太监的声音响起:“启禀陛下,王爷进宫了。” 赵佶和蔡京对视了一眼,当即朝着大殿而去。 不多时,空荡荡的大殿就已经齐聚百官,赵佶坐在皇位上,一脸期待。 “宣王进谏!” 随着一声令下,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赵桓迈着四方大步,走到殿门。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认为赵桓一定会傲慢无礼,目无圣上之时,赵桓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整理了一下王袍,然后低着头进入大殿。 众官员纷纷撇嘴,窃窃私语起来。 “看见了吗?八成是被王妃教化过!” “呵呵,本来我还很是期待,结果这厮进宫之前,竟然先回府了,看来王妃没少教他规矩。” “家有贤妻,确实能帮他化解不少风险。” “整个大宋,也就只有朱琏能让这厮收敛一些。” “想不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竟是个惧内货。” “哈哈哈,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咱们这个王爷,谁都不怕,就怕媳妇,你瞅瞅……” 赵桓确实被朱琏教化过,毕竟枕边风的威力太强了,足够把赵桓的暴戾和劣性压制整整一天! 看在朱琏的苦口婆心上,赵桓勉强给赵佶和文武群臣一个面子。 不过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等赵桓走到属于他的位置后,不等赵佶开口,这厮就主动把脑袋抬了起来,昂首挺胸道:“臣,参见陛下。” 赵佶已经话到嘴边,结果被赵桓打断,只好把“王无须多礼”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强颜欢笑道:“王……” 一个王字刚说出口,就再次被赵桓打断。 赵桓脱口而出:“陛下许诺给臣的银子,什么时候结清?” 啥玩意儿?! 众人明知道赵桓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被赵桓的一句话给整蒙了。 赵佶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确实承诺给赵桓扩充军费,以及用术虎忽鲁换钱。 可是父子见面,总得寒暄两句?一见面就要钱,还真是他不省心的好大儿! 赵佶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没好气道:“钱,朕自然会给你,你不必追着朕要。” 赵桓咧嘴一笑:“那就行,天黑之前,让户部把银子送到朱门钱庄即可。” 这叫什么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佶是欠钱不给的老赖,何必追着屁股后面要钱?! 赵佶心中窝火,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冷着脸道:“术虎忽鲁可带回来?”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被五花大绑的术虎忽鲁,押入大殿。 纵使已经被俘,术虎忽鲁的彪悍煞气,还是令在场官员暗暗吃惊。 “这就是完颜宗翰的亲随?!” “不愧是术虎部落的人,果然彪悍。” 第409章 尚方斩马剑 众官员自然知道术虎部落出狠人,如今终于见到一个活的,心里尽是惊讶。 他们甚至心里开始犯嘀咕,不知道赵桓究竟是怎么把术虎忽鲁给抓住的。 赵佶也眼睛一亮,兴奋无比的注视着术虎忽鲁。 “好一个狂人,见到朕,还不跪地伏诛!” 面对赵佶展现出的君威,术虎忽鲁非但没有任何畏惧,反倒发出一阵冷笑。 紧接着,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 此举瞬间令满朝官员震怒,纷纷指着术虎忽鲁大声呵斥起来。 “好你个金寇,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 “等将你处以极刑,看你还能否嚣张起来。” “区区阶下之囚!” 见术虎忽鲁不吭声,众官员纷纷看向赵桓。 “王爷,为何术虎忽鲁如此狂佞?难道你没有把他驯服?” 赵桓云淡风轻道:“押送路上,他咬断了舌头,现在已经成了哑巴。”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又是一阵惊讶。 不愧是术虎部落的人,竟然如此凶悍,为了防止被逼供,竟然自封口舌。 眼下,也就只能将术虎忽鲁处以极刑。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此人杀害臣亲兵八十人,请陛下将此人交给臣处置。” 由于术虎忽鲁是个哑巴,赵佶留着也没什么用,正打算赏给赵桓,却被蔡京抢先一步打断。 “术虎忽鲁乃是完颜宗翰的亲随,将其打入御史台,严加看管,以助国威。” “此乃国之敌,王爷不便滥用私行。” 蔡京就是要想方设法的削弱赵桓的功绩,倘若由赵桓处死术虎忽鲁,就等同于赵桓为大宋除掉一个强敌,自然是威望大增。 现在赵桓只是擒获了术虎忽鲁,虽然也是奇功,但相比之下,效果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赵佶也明白了蔡京的用意,直接无视赵桓,大手一挥:“将术虎忽鲁押入御史台。” 术虎忽鲁被押走时,仰头发出大笑。 看赵桓的眼神,透着一抹得意,仿佛在说,万能的定王,也有被昏君佞臣掣肘的时候。 面对术虎忽鲁的嘲笑,赵桓同样回应以笑。 “你等着,本王会去御史台探望你,咱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术虎忽鲁自然不会被镇住,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桓,心里暗叹,这整个朝廷绑在一起,对金国的威胁,也不如赵桓一半。 随着术虎忽鲁被押走,赵佶故作豪迈,让太监把他精心创作的《定王除虏图》拿了出来。 “王立下大功,朕赐予丹青,以壮王威。” 《定王除虏图》被展开,整个大殿立刻被赞叹之声淹没。 就连赵桓都暗暗感叹,真是好画,赵佶的画功造诣,确实没的说。 只是这家伙,有心思作画,为何不能把堆积成山的奏折批阅一下? 真他妈的不务正业! “臣,谢陛下!” 赵桓接过丹青,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把这幅画卖掉折现,充盈军费。 同时主动问道:“然后呢?” 然后? 还有然后? 赵佶脸色一阵窘迫,沉声道:“王此言何意?” 赵桓不留情面道:“那八万两银子,乃是陛下许诺,而这幅画,算是额外奖赏,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余封赏了?” “陛下,我可是您亲儿子。”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众官员从未见过像赵桓这么大胆的人,也从未见过像他这么无耻的人。 主动讨封赏?脸皮也太厚了! 赵佶也有点无奈,他断然没有料到,赵桓的脸皮比他还厚,只好硬着头皮反问:“王想要什么?朕若能满足,自当满足。” 赵桓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自然是要钱! 结果不等他开口,蔡京就抢先一步道:“老臣以为,王爷军功赫赫,赏赐之物,也应当合乎王爷心意才是。” “不如赏赐王爷,尚方斩马剑。” 本来赵桓已经想好说辞,把蔡京给怼回去。 但是听到“尚方斩马剑”,瞬间没了动静。 这可是好东西啊! 所谓的尚方斩马剑,其实就是尚方宝剑的前身。 不过真正的尚方宝剑,其实斩不了奸臣,更没有什么先斩后奏,代天巡狩的功能。 而且据赵桓所知,只有在明朝时期,尚方宝剑才能斩官,而且斩不了多大的官,撑死了五品。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改变尚方斩马剑的价值。 因为这玩意儿,斩不了文官,但是可以斩武官! 军中谁不老实,就可以用尚方斩马剑伺候,便于管理军队。 就在这时,蔡京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单凭一个术虎忽鲁,就赐予尚方斩马剑,似乎不够格。” “若王爷再能积累些军功就好了。” “听说山东那边匪患不断……” 不出赵桓所料,蔡京这厮没憋着好屁,用一个破尚方斩马剑,就想让赵桓去干出力不讨好的事,分明是白日做梦。 若是别人,自然不好推辞,但赵桓是谁?他完全可以一句话给怼回去。 但是话到嘴边,赵桓又咽了回去。 山东…… 梁山泊好汉?宋江? 不对,宋江早在两年前就被干掉了,而且梁山泊好汉也不是一百零八人,撑死了也就三十几个人而已。 除了宋江之外,山东还有谁? 赵桓突然眼睛一亮,对啊!这个时候,韩世忠应该就在山东剿匪! 韩世忠的价值,比起尚方斩马剑,中间不知道多了几个包拯…… 最关键的是,韩世忠年龄不大,也就三十来岁,算是赵桓的同龄人,到时候肯定有共同语言。 赵桓顿时兴奋起来,脱口而出:“谢陛下赏赐,臣愿平定山东,以回报陛下圣恩。” 蔡京没想到赵桓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先是一愣,可是又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见蔡京不吭声,赵佶自然不会多言语。 昏君,佞臣,王爷,三人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取尚方斩马剑,赐予王。” “完颜宗翰大军压境之前,王务必平定山东匪患动乱。” 赵桓此行,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离宫时,他一手攥着尚方斩马剑,一手拿着《定王除虏图》,同时还有即将到手的八万两军费。 第410章 金国的动作 同一时间,云内州,大元帅府。 完颜宗翰已经得知太原发生的事,他眉头紧锁,许久不语。 一旁的通事高庆裔,深知完颜宗翰此时的心思,当即轻声劝解。 “元帅,术虎忽鲁被赵桓所俘,对于太原方面的人心,必定造成重创。” “不过只要有阿里在,应该不会出大乱子,所以元帅不必过分担心。” 作为渤海人,高庆裔自幼受到精英教育,通晓汉语和女真语,乃是完颜宗翰麾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完颜宗翰依旧心中沉闷:“术虎忽鲁跟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现在却沦为阶下囚,宁死不屈,为了防止被逼供,甚至咬断了舌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派人去救他。” 高庆裔连忙阻止:“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桓已经返京,有他在汴京,咱们的人根本就不敢妄动。” “如果元帅一定要救术虎忽鲁,可以等到赵桓离京,或是以筹码赎回。” “宋帝一心只想要剩下的幽云九州,元帅可许诺,以其中一州,换回术虎忽鲁。” “并且施压,让宋帝先交人,只要术虎忽鲁回来,就能以大汗不许为由,回绝宋帝,晾他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无论是救人还是赎人,都要等赵桓离京再说。” 完颜宗翰点了点头,又是长叹一声:“赵桓真是我们大金的心腹大患,术虎忽鲁已经尝试过刺杀他,却反倒被击溃。” “难道真的只能用大汗的办法,以九州换定王人头?” 高庆裔不由一阵苦笑:“元帅还是专心调兵遣将,为将来攻打太原做准备。” “九州换定王的计策,不可行。” “赵桓狂妄且暴戾,就算是举国逼他杀身成仁,他也不会答应。” “大汗的计策,顶多是为宋国继续施压而已,难取实际成效。” 说到这,高庆裔又急忙补充道:“易州方面正在重建,如果攻打太原,易州必定举兵反扑。” “元帅应该在原有基础上,继续集结优势兵力,围易州,攻太原。” “只要能够压住易州,其他宋国驻军,不足为虑。” 完颜宗翰麾下的将领,早已经达成共识,那就是易州的威胁很大。 虽然易州跟常胜军拼了个两败俱伤,此时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但这个地方的战争潜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根据最新消息,赵佶已经允许虎翼军扩军。 这支军队,在赵桓的掌控之下,必定会对金国大军造成严重的威胁。 强攻和无视,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唯有派兵对峙,压制易州,为攻打太原赢得时间,才是正道。 完颜宗翰的大军还没有调集完毕,攻宋计划却已经趋于成熟。 正处于最强盛时期的金国,可谓是人才济济,为了伐宋,上至完颜晟,下至随军谋士,可谓是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就连已经脱离了阿里的掌控,带着术虎忽鲁幸存旧部的萧海兰,此时都在一门心思的准备干掉赵桓。 先前在邢州,萧海兰趁着部下不注意,单枪匹马的摸到赵桓车队,一人一弓欲刺王。 只可惜,却被赵桓身边的踏白发现,功败垂成。 此时此刻,萧海兰已经潜入汴京,隐藏域金国探子的据点之中。 房间内,身为契丹人的萧海兰,甚是飒爽,她只穿着一件灰色贴身短衣,修长的胳膊大腿全都暴露在外。 额头绑着一根布带,葱葱脚趾踩着磨刀石,坐在土炕旁,不断打磨着手里的箭头。 十根箭矢磨的锃光瓦亮,又从旁边抄起瓷瓶,将箭头浸润于蛇毒之中。 细密的香汗,不断沿着萧海兰的额头流淌,顺着下巴滴落。 她拿起一根浸毒的箭头,眼神的杀意坚定无比。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赵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萧海兰直接起身,一把推开房门。 纵使娇躯映入门外大汉的眼里,她也毫不在乎。 这份彪悍飒爽,反倒令几个老兵连忙扭开脸,不敢直视。 毕竟萧海兰乃是萧禾的妹妹,这些老兵同样将萧海兰当成妹妹对待。 “刚得到消息,阿里命令我们立刻回太原。” “海兰,我们知道你报仇心切,但这里是宋国京都,防守严密,难以渗透。” “想要刺杀赵桓,无异于难比登天。” 其实老兵们对于刺杀赵桓一事,不抱有任何期待,毕竟连术虎忽鲁都办不到,更何况他们? 但萧海兰却不肯放弃,柳眉轻挑,娇喝道:“我不会回去的!” “之前在邢州,如果不是阿里胆小如鼠,我早就把赵桓杀了。” 老兵眉头紧锁:“阿里的命令,不可违背。” “现在我们都身处敌境,若是脱离了阿里的掌控,形同叛国。” 萧海兰深吸了口气,决绝道:“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我的想法。” “你们走,就算我一个人,也要杀了赵桓!” 众老兵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无法改变萧海兰的想法,最终也只能豁出去了,为了战死的萧禾,陪着萧海兰一条道走到黑。 而眼下,萧海兰需要做的,是先想办法渗透进汴京城内。 赵桓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一只契丹母狼给盯上了,此时正在王府内,翘着二郎腿,嚼着干果,甚是逍遥。qqxδnew “陈钊,把陛下拨付的八万两银子,全部送往易州,这笔军费足够解燃眉之急。” “另外,本王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陈钊满脸堆笑,一如既往的谄媚:“属下办事,王爷还不放心?” “东西一早就准备好了,稻米一千斤,锅盖等铁器,也按照王爷的吩咐,全部改良出来了。” “不知王爷要这些东西,是打算干什么?” 赵桓笑而不语,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直接朝着天机阁而去。 在天机阁的相助之下,赵桓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把医用酒精给搞出来。 只要医用酒精问世,以后就再也不会缺钱了! 第411章 蒸馏酒精 周博宇作为赵岑的得力干将,手中权力很大。 天机阁的人员扩增,场地增设,材料采办等等,全都有周博宇一手抓。 只有人员职务的任免,以及财务收支这两点,由赵桓和朱琏掌控。 因此,就算赵桓不在汴京,天机阁在周博宇的管理下,依旧有条不紊的发展壮大着。 赵桓去了一趟太原,回来之后,惊喜的发现,天机阁的人数,已经从之前的两位数,扩增到了三位数,足足三百多人! 原本冷冷清清的天机阁,也变得异常热闹。 跟随赵桓一起来到天机阁的长福,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忍不住提了一嘴。 “当初王爷甄选府内门客,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层层选拔,也只招募了二十门客。” “结果王爷去了一趟太原,这才过去几天,天机阁的成员数量就翻了十几倍,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长福这小子,也学的圆滑了不少,没有明着质疑周博宇,毕竟周博宇可是赵桓最器重的干将之一。 其实长福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人员扩充太快,难免素质会良莠不齐。 万一再混进来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安全问题也得不到保障。 不过赵桓却毫不担心,轻笑道:“周博宇是才学之士,他只需要专心搞研究搞学问即可。” “至于安全,政治等方面的考量,用不着他费心费力,自然有陈钊和万大全负责。” “凡是能够进入天机阁的人,祖宗十八辈都被陈钊查了个底掉。” “能拦住的人进不来,能进来的人拦不住,所以用不着杞人忧天。” 既然赵桓都这么说了,长福也就不再多言。 但是心里却听出了门道。 能拦住的人进不来,能进来的人拦不住…… 很显然,赵桓已经默许被武德司这样的机构监视,道理很简单,多多少少要露一点给陛下看看。 若是陛下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要处心积虑搞事了。 所谓“舍得”,便会有舍必有得。 赵桓在天机阁会客厅待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终于把周博宇给盼来。 “属下姗姗来迟,请王爷恕罪。” 周博宇进了门就要行礼,却被赵桓抢先一步伸手拦住了。 “你压根没有错,恕的哪门子罪?” “你是个大忙人,本王心里清楚,等你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无妨。” 周博宇被赵桓的气量所折服,因为各类繁杂的统计工作,而紧锁的眉头,也因此舒展开来。 “能为王爷效力,是我等学士的荣幸。” “属下可以笃定,放眼整个大宋,乃至全天下,属下也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王爷这样的人。” “在王爷手下做事,不仅学以致用,更是舒坦自在。” 能被周博宇这样的直肠子夸赞,赵桓自然是受用无比。 不过赵桓今天来天机阁,可不是跟周博宇商业互吹,当即切入主题。 “李师师的事,你可听说过了?” 提起李师师,周博宇瞬间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王爷真乃神人!” “自我大宋开国以来,手术就遭到诟病打压,甚至在医学界被视为巫觋之术。” “就连属下都想不到,王爷竟能依靠手术,将李馆主从鬼门关生生的拽回来。” “不只是属下,天机阁内凡是懂医术者,无不盛赞王爷乃是华佗在世。” 文化人拍起马屁来就是让人舒坦。 赵桓当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本王岂能与华佗相提并论?顶多也就是个在世扁鹊而已。” 面对赵桓厚颜无耻的自卖自夸,周博宇却丝毫不觉得讨厌。 毕竟沽名钓誉的人见得多了,但是像赵桓这么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却如锋芒麟角。 正所谓,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王爷今日造访天机阁,又提起李馆主,难道所为之事,是与李馆主的伤势有关?” 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赵桓细心解释起来:“手术之所以被贬成巫觋之术,倒也不能怪当代医学界,也不怪最先提出此论断的陶弘景。” “而是因为手术缺了最重要的一个流程,导致手术成功率低的吓人,甚至手术就等于杀人。” “但只要能够弥补上这个缺口,就可以令手术的成功率大大提升。” “当然了,本王说的只是小手术,那些复杂手术,并不在此列。” 说到这,赵桓从袖子里取出早已经画好的蒸馏设备设计图,直接递到周博宇面前。 “这个机巧工具,可专门生产一种医疗用品,此物名为酒精。” “只要酒精问世,不仅可以提升手术成功率,对于我易州将士而言,也相当于多了一个保命药物。” 有了李师师的前车之鉴,周博宇自然是对赵桓的话深信不疑。 不过他对于“酒精”二字的理解,却几乎为零。 而且赵桓给出的蒸馏设备图纸,看起来也不复杂,依靠蒸笼锅盖以及竹管就能制造出来。 毕竟这个时代的学士们,连“水运仪象台”这种复杂至极的大型设备都能造出来,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蒸馏器? 为了尽快见到酒精问世,赵桓甚至把酿造和蒸馏工艺,都完全写在了纸上,一并交给周博宇。 “博宇,大概多长时间,能够见到第一批货?” 面对赵桓的询问,周博宇略有沉思,然后谨慎回答道:“请王爷给我三个月时间。” “按照王爷提供的工艺,后半部分很容易,但前面和普通酿酒没什么区别,光是酿造和发酵时间就很长。” 光是生产酒精就要三个月时间,再加上售卖,没有半年时间根本见不到效益。 赵桓可等不了那么久,干脆直接拍板。 “本王带来的粮食,你只管拿着实验试错,等完全把工艺吃透了,再大批量生产酒精也不迟。” “趁着这段时间,先直接去收购成品酿酒,把前半部分工艺省略掉。” 从原料到成品,可以节约成本,扩大利润。 但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赵桓干脆双管齐下。 第412章 失败是成功他娘 周博宇不懂商业运作,也不懂成本利润,他只知道,王爷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这里是汴京,最不缺的就是酒。 短短两天时间,周博宇就派人收购了整整五百坛。 周博宇做事很严谨,就算赵桓没有额外提醒,他还是分别购买了高粱酒,米酒和果酒三大类。 然后按照赵桓所提供的工艺,等蒸馏器造出来后,就分别开始蒸馏,选出成品率最高的种类。 随着酿造酒,不断加入酒醅,反复蒸馏,依靠温差冷凝技术,把蒸馏出来的酒水收集起来。 在周博宇的不断试错验证下,蒸馏工艺越发娴熟,而且整个天机阁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味。 两天后,周博宇将三坛白酒摆在赵桓面前,神情显得自信又兴奋。 “属下严格按照王爷的要求,分别以蜀黍酒,米酒和葡萄酒,炼制了三坛酒精。” “对比之下,蜀黍酒和稻米酒的成品率相差无几,而葡萄酒则低很多。” 周博宇的严谨态度令赵桓极为欣赏,同时示意长福将酒坛打开。 随着浓烈的酒味飘出,长福不由一阵感叹:“好强烈的酒味!” “不必入口,只是闻一下就可断言,这三坛酒胜过京中所有佳酿!” 听到这话,赵桓反倒不乐意了。 直接瞪了长福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个屁的酒。” 被赵桓当场骂了一嗓子,长福顿时满脸窘迫,挠着脑袋傻笑起来:“属下哪里说错了?” “这三坛酒确实了不得,属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浓郁的酒香。” 赵桓一边打量着面前的液体,一边没好气道:“酒香?香?你那也叫鼻子?” “这些依靠蒸馏法提取出来的液体,虽然含有大量酒精,但却已经失去了所有酿造酒的风味。” “且不说这些破玩意儿,凡是蒸馏酒,都是邪道!” “你若是没见过好酒,就去红燕馆开开眼界,那些酿造酒虽然混浊了一点,但入口回甘,风味独特,酒香浓郁,经过岁月沉淀后的精华,才配得上佳酿二字!” 除了那些已经病入膏肓,身体重度依赖酒精的酒鬼,赵桓还从未见过有人愿意喝酒精。 不过…… 凡事都有例外! 赵桓拿了根筷子,伸进酒坛里沾了一点,然后放进嘴里。 一股辛辣感瞬间遍布口腔,极为刺鼻辣舌。 “咳咳咳……” 赵桓被呛的直咳嗽,长福见状赶紧让侍女去倒茶给赵桓清口。 “不行!根本不行!” 赵桓随手把筷子扔到一边,连连摇头,对这三坛液体大失所望,它们既不能称之为酒,更不能称为酒精。 说白了,就是三坛混合着酒精的不明液体,简直就是工业废料。 “度数达不到。” 赵桓干脆利落的给这三坛液体判了死刑,他虽然没有喝过医用酒精,但却喝过五十度的伏特加。 初步估算,这三坛液体,撑死了四十度。 “四十度的酒,虽然已经可以用来预防痤疮之类的病症,但远远达不到消毒的程度。” “肯定是哪出了岔子。” 周博宇没想到自己的辛苦成果,竟然根本不合格,心里顿时失望透顶。 不过好在,搞学问就要时常与失败为伍,周博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然,王爷您去看一眼我们造出来的蒸馏器?” 确实要看看! 赵桓当即前往天机阁,来到专门蒸馏酒精的小院,由竹管陶器和铁锅制成的简易蒸馏器,就这么摆在院子中间。 赵桓背着手,绕着蒸馏器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一堆问题。 “竹管太厚了,而且导热性极差。” “长福,等会你去工部搞几根铜管回来,用铜管取代竹管。” “还有就是,出气口的密封不行,需要用松油仔细密封。” 说到这,赵桓伸手一指蒸馏器中间的陶罐,疑惑道:“这是什么?” 周博宇连忙解释:“属下是按照王爷的图纸造出来的,这个陶罐,就是王爷图纸中提到的酒精预留罐。” 一听这话,赵桓顿时泄了气:“我说怎么提不出像样的酒精,这个蒸馏器本身就有大问题。” “这个罐子的作用,是让酒精和液体分离出来,从上方经过导管冷凝后再流出来。” “陶罐短而粗,而且你加入的原液太多了,再加上火太旺,酒精和水汽混在一起,根本就无法提纯。” “但是这也不怪你,是本王没有把图纸画清除。” 周博宇心里阵阵窘迫,没想到自己忙活了两天,竟然造出来一个废物。 “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赵桓耸了耸肩:“好办,扔了,造新的。” 说着话,赵桓就开始解开身上的扣子,脱掉华丽的王袍,顺带着还把袖口挽了上去。 为了防止出错浪费时间,赵桓直接亲自上阵。 “长福!” “王爷,您说。” “你去工部的时候,除了铜管之外,再把工部大堂摆放的那两个四尺高的瓷瓶拿回来。” “啊?王爷,那俩瓷瓶比奴才年龄都大,都快成工部的镇部之宝了,这不好?”看书溂 赵桓没好气道:“让你拿你就拿,不就是两个破瓷瓶吗?工部还能来跟本王拼命?” 长福没辙,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工部,等再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东西凑齐,赵桓也不啰嗦,直接开始建造蒸馏器,准确来说,是蒸馏塔! 就在赵桓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朱琏和郑庆云同时出现在前堂。 “王爷去哪了?” 面对朱琏的询问,侍女显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琏眼神何其敏锐,当即察觉到可能有事,便冷声质问:“本宫再问你一遍,王爷去哪了!” 前堂侍女迫于朱琏的压力,不敢隐瞒,只好小声回答:“王爷去天机阁了,好像是去造什么蒸馏器?总之是用来酿酒的。” 一听这话,郑庆云心里便有些担忧,转身看向朱琏时,果然发现朱琏脸色不悦。 “姐姐,您别生气……” 朱琏板着脸坐在北尊位,冷哼道:“奇技淫巧,玩物丧志!” “他可还记得自己是个王爷?” 第413章 让你玩泥巴 朱琏并不介意赵桓酿酒,但前提是这些粗活累活,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身为堂堂王爷,却亲力亲为,这和整日舞文泼墨,不务正业的陛下有什么区别? 挂在前堂墙上的尚方斩马剑,如此醒目。 这把剑,可是赵桓用“山东剿匪”换回来的。 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完颜宗翰正在集结大军? 若不尽快趁着金寇来袭之前,将山东方面的麻烦解决,到时候就要同时面临山东和易州的双重压力。 一个在最东,一个在最北。 就算赵桓是神仙,也会分身乏术。 都这个时候了,赵桓还有心思酿酒?真是气死个人! 朱琏索性起身朝天机阁走,准备行使正房夫人的权力,直接拨乱反正,把赵桓给拽回来。 见朱琏气势汹汹,郑庆云生怕出岔子,连忙跟了上去。 她本打算替赵桓美言几句,结果到了天机阁,看到眼前的一幕,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郑庆云止不住的摇头苦笑。 只见赵桓早已经褪去王袍,穿着一件灰色破麻衣,袖子高高挽起,身上尽是泥浆污浊。 此时此刻,赵桓正蹲在地上,不断捧起泥巴,糊在瓷瓶下方,时不时还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汗水,结果搞得蓬头垢面,王威尽失。 这哪里还是王爷?分明就是个苦力! 赵桓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直到长福吓得脸色煞白,不断干咳提醒,赵桓这才不耐烦的转身往后瞥了一眼。 “你老咳嗽个毛?染了风寒就赶紧去吃药,莫要传染给本王……” “夫人?你啥时候来的?” 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朱琏,赵桓不由一愣,紧接着感觉一股凉意在后背蔓延开来。 朱琏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杏目圆瞪,眼神甚是凌厉,恨不得要将赵桓生吞活剥了似的。 不过朱琏终究是忍住了,她扭头瞥了一眼周博宇,冷冷道:“退下!没有本宫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院子!” 周博宇心里很清楚,赵桓要完蛋了。 早在赵桓玩泥巴的时候,周博宇就已经极力劝阻,让赵桓把这些粗活交给仆人,免得威仪受损。 可惜赵桓不放心,非要亲自动手。 朱琏杀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周博宇抛给赵桓一个“王爷保重”的怜悯眼神,便很识相的转身而去。 长福早就从头凉到脚了,刚准备脚底抹油,结果却被朱琏的眼神直接瞪住。 作为赵桓的心腹,王府最有权势的管家,长福展现出了极强的应变能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王爷,救命啊!” 此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外人,赵桓刚要开口,就被朱琏厉声喝断:“住嘴!” 赵桓顿时被噎住,只好冲长福耸了耸肩,表示你自求多福。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朱琏提前清场,意味着她真的动怒了。 “小夏!” “奴婢在。” “给本宫打!” “遵命。” 小夏取来藤条,丝毫不念及昔日旧情,对着长福后背就是狠狠一下,疼的长福直呲牙。 “王妃殿下饶命,属下不是没劝过,可王爷一意孤行,属下也没办法。” 长福声嘶力竭的哀嚎求饶,却无法得到朱琏的半点宽恕。 小夏娇哼一声,呵斥道:“身为王爷的贴身侍从,竟然眼睁睁看着王爷蓬头垢面,威严尽失,真是该打!” 说着话,小夏又对着长福的后背抽了一下。 长福知道指望不上赵桓,便赶紧向郑庆云求救。 郑庆云连忙劝阻:“姐姐,打两下就行了,莫要真把长福管家给打坏了。” 见朱琏冷眸不语,郑庆云连忙冲长福挥了挥手,示意长福赶紧走人。 长福冲郑庆云投以感恩戴德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如此一来,院子里就只剩下赵桓一人,以及…… 朱琏和郑庆云,还有她们的贴身侍女。 赵桓把手指头上的泥浆撸掉,尴尬无比的干笑了两声:“夫人,你听我解释……” 朱琏根本不理会赵桓,瞥了一眼小夏和陈玉姝:“还愣着干什么?把热水带过来,给王爷沐浴!” 沐浴? 在这? 赵桓一脸懵逼,却不敢言语,毕竟他此时的心态,简直像是被“老妈”抓住的熊孩子一般,心虚又无奈。 不多时,小夏和陈玉姝就带着侍女,把一个大水盆搬了过来,往里面倒入热水。 然后不由分说,直接把赵桓给扒个精光。 被四女直勾勾的盯着,赵桓竟老脸一红:“你们这是践踏本王的尊严!” 听到这话,朱琏反倒更气了,娇喝道:“尊严?你还知道你有尊严?看看你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若是被礼部得知,非弹劾你不可!” “把他给我抓住!” 小夏和陈玉姝红着脸,一左一右抱住赵桓的胳膊。 朱琏则迈步来到赵桓面前,用小盆舀起热水,直接泼在赵桓脏兮兮的身上,然后拿起毛巾,上下擦拭起来。 赵桓一脸无奈:“我又不是小孩,要不然我自己来?” 正在气头上的朱琏,对着赵桓大腿就掐了一下,疼的赵桓直跺脚,再也不敢啰嗦了。 直到将赵桓身上的污泥冲洗干净,朱琏这才命令小夏和陈玉姝,把赵桓推进大盆里。 朱琏一手掐腰,一手翘着兰花指,指挥着小夏和陈玉姝。 “把王爷里里外外清洗干净,但凡是有半点脏污,便是你二人的失职!” 陈玉姝看着坐在水盆里,一丝不挂的赵桓,不由脸颊通红。 虽然作为郑庆云的贴身侍女,她早晚是要“代主行事”,但作为黄花大闺女,眼前发生的事,还是太过于刺激了。 相比之下,小夏就老练得多。看书喇 一手按着赵桓健硕结实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进水里,甚至连毛巾都不用,就用小手在赵桓身上来回搓洗。 “嘻嘻嘻,王爷,奴婢还是第一次给您沐浴,若是下手没个轻重,还请您多担待。” “以后洗多了,您就习惯了。” “您放心,奴婢一定给您洗的干干净净。” 看书溂 第414章 姐妹同心 赵桓双臂搭在盆边,闭着眼睛,默默承受着这“奇耻大辱”,心里却有些飘飘然。 虽然以他这个年纪,怎么敢如此享受。 可是这种腐朽到极点的生活,却是赵桓所梦寐以求的,这便是当王爷的福利之一。 “小夏,你洗就洗,手老实点!” 面对赵桓的提醒,小夏反倒满脸坏笑:“王爷不喜欢吗?” 赵桓干咳了一声,尴尬道:“倒也不是不喜欢,算了,你继续。” 看着赵桓破天荒露出羞涩表情,小夏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在院子里回荡着。 陈玉姝脸颊红的滴血,只能装作专心为赵桓擦拭身体,以掩盖羞怯。 这俩丫头的性格,截然相反。 小夏平日里装的一本正经,实则经验老道。 而陈玉姝平日里甚是机敏,江湖气很重,可是一旦到了“实践”的时候,就像是羞涩的小丫头一样。 就在这时,朱琏的声音再次响起。 “庆云,去给王爷洗头。” 由于王爷的脑袋,不是谁都能碰的,就算是小夏和陈玉姝这样的贴身侍女,也不够格。 所以洗头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郑庆云身上。 虽然朱琏更合适,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才让郑庆云代劳。 郑庆云早就面红耳赤了,她虽然是赵桓未过门的妻子,可却是第一次看到赵桓如此“坦白”。 她硬着头皮走到赵桓身后,轻轻解开赵桓头顶的束发,将长发搭在盆边,然后不断搓洗已经打结的头发。 虽然这年头,大多数人的洗头频率很低。 但赵桓却受不了那股子油臭味,所以严格要求,凡是定王府的人,无论尊卑,每个月至少洗五次头以上。 只要赵桓闻到臭味,一律严惩。 也正因此,定王府的人都很是干净,赵桓更是每三天洗一次头。 这个频率不高,只因头发太长,洗头的时候太过麻烦,若不是担心被礼部搞死,赵桓早就把头发剃了,寸头岂不快活? 赵桓的头发本就不脏,只是沾染了泥浆而已,很快就清洗干净,郑庆云再拿起篦子,把赵桓的头发完全梳开。 “庆云,正好帮本王把头剪了。” “头发太长了,实在难受。” 听到这话,郑庆云的小脸瞬间拧巴起来:“呸呸呸,王爷这话也太晦气了,那叫请发!” 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按照规矩,皇室成员,理发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而且流程也非常繁琐。 从请发到留发,再到入囊,整容,整个过程下来,不仅浪费时间,侍奉者也要四五人之多。 好在“礼不下庶民”,民间理发就随意的多。 汴京大街上有很多“净发社”,说白了就是发廊,而理发师则被称为“镊工”。 皇室专用理发师称之为“待诏”。 为了规范理发行业,大宋朝廷甚至还出台了《净发须知》。 郑庆云知道赵桓向来不在乎什么礼法,只好拿来剪刀,仔细为赵桓修剪长发。 足足过去了一炷香时间,郑庆云才忙活完,然后拿起镜子一照。 看着自己的一头黑长直,赵桓不由感叹:“嗯,不错,剪了等于没剪。” “小夏,你还没忙活完?本王都快泡发了!” “玉姝,你别逮着一个地方往死里薅,本王的胸口是有多脏,让你洗了小半个时辰?” “夫人,差不多了?” “再洗下去,非被这俩丫头把皮搓掉不可。” 朱琏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便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夏和陈玉姝把赵桓从盆里捞出来,现场擦干更衣。 随着蓬头垢面的狼狈王爷,再次身披王袍,玉冠束带,王威尽显,朱琏的脸色这才逐渐好转。 “妾身知道王爷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但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您身为王爷,更应当以身作则,洁身自好。” 朱琏看了一眼赵桓亲手建造起来的蒸馏塔,不由轻叹了口气。 “王爷乃是全才,上至天文,下知地理,即便是机巧工艺也驾轻就熟,妾身自然是为你开心。” “但王爷有王爷该做的事,仆人有仆人该做的事,王爷以为亲自上阵,会令仆人们感恩戴德?恰恰相反!仆人会觉得王爷不务正业,敬畏之心与日俱减,长久下去,甚至会以下犯上。” “妾身作为王妃,万般皆以守护王威为重,若是有什么地方,让王爷觉得受到拘束,甚至厌烦,还请王爷担待。” 朱琏气归气,但也明白,何为界线。 不可不插手,也不可过分插手,若是掌握不好这个度,误了王爷的大事,自然是百害而无一利。 殊不知,被朱琏一通收拾,赵桓非但没有半点厌恶,反倒对朱琏更加敬重了。 人无完人,朱琏确实有“独断专行”方面的缺点。 但朱琏却能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为清晰,绝不会做出半点越界举动。 即便是要收拾赵桓,也是把所有闲杂人等全部屏退,夫妻独处的时候,才会露出凶相,绝不会对赵桓的权威产生丝毫影响。 而且说是收拾,其实一通折腾下来,反倒把赵桓收拾的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爱妃说的话,本王都记住了。” “至于这蒸馏塔,已经建造过半,剩下的交给长福和周博宇继续建造就是,本王在旁监工。” 见赵桓如此听话,朱琏脸上才终于绽放出笑容。 她白了赵桓一眼,嗔怪道:“王爷站在妾身面前时,向来是百依百顺,可是一旦离开了本宫的视线,便无法无天,撒欢折腾。” “既然王爷如此重视这个什么蒸馏塔,那就一口气建造出来,免得心心念念,魂不守舍。” “庆云,你我姐妹就在这陪着王爷,免得咱们俩前脚刚走,他又开始玩泥巴。” 郑庆云知道朱琏是刀子嘴豆腐心,自然是笑着点头应下。 紧接着冲陈玉姝招了招手:“你去给王妃搬把椅子,另外再给长福买些补品糕点,小夏那两下打的可不轻。” “哦,对了,再用我的私房钱,给天机阁的学士们,多买些吃喝之物。” 如果说朱琏是王府的定海神针,那么郑庆云就是八面玲珑,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第415章 工部的心思 朱琏和郑庆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将王府内外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这两位贤内助,定王府岂有不盛的道理? 随着院子重新恢复平静,长福和周博宇先后回来,看到赵桓一扫之前蓬头垢面的形象,重新光芒万丈,二人便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王妃把王爷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不过二人很识相,谁也没提之前发生的事。 就算赵桓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身后虎视眈眈的朱琏,却会为了巩固赵桓的权威,而对任何人施以雷霆镇压! “王爷,为何您此次建造的蒸馏器,与之前图纸所画,大相径庭?” 面对周博宇的疑问,赵桓背着手,甚是得意的解释起来。 “本王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优化改进了蒸馏器。” “现在它已经不叫蒸馏器,而是蒸馏塔,采用双塔蒸馏法。” 赵桓再三强调,决不能将蒸馏器的原理泄露出去。 等正式大批量生产时,由周博宇挑选几个信得过的工匠,再经过陈钊和王大全的双重审核,确定万无一失,才能正式启用。 毕竟蒸馏塔的原理很简单,一旦工艺泄露,恐怕不出半个月,酒精就满天飞了,赵桓忙活了这么久,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审慎无误,赵桓这才毫无保留的把蒸馏塔的原理,对周博宇倾囊相授。 “蒸馏酒精的原理,其实只有一条,就是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 “酒精的沸点在八十度左右,只要掌握好火候,使得酒精蒸发,而水未蒸发,就可以把这两种物质分离出来。” “第一个瓷瓶,作为预制蒸馏塔,属于初步蒸馏。” “等酒精蒸汽进入导管后,依靠导管浸泡在冷水中形成的温度差,把酒精蒸汽冷凝还原成液体,流入第二个蒸馏塔。” “再经由第二个加压蒸馏塔,进一步蒸馏,最终得到纯净高度酒精。” 以周博宇的智商,自然是一听就懂,看向赵桓的眼神,越发崇拜。 “王爷的智慧,简直超出了我等能够理解的范畴。” “这么短的时间内,王爷就对蒸馏器进行了如此精妙的改良,属下佩服之至!” “请王爷放心,剩下的建造工作,由属下和长福管家接手即可,这次绝不会让王爷失望。” 把后续工作,交给周博宇这个严谨学士,以及向来严格执行赵桓每一条命令的长福,自然是最稳妥的。 迫于朱琏的威压,赵桓只好勉为其难,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直接往朱琏和郑庆云中间一坐,张开双臂,一左一右的搂住二女,满脸得意道:“开工。” “先把这个试验品建造出来,进行蒸馏验证,确定出品无误后,再增建其余蒸馏塔,扩大产量。” 在赵桓的引领下,以及周博宇和长福的辛勤劳作之下,针对于大宋酒业的革新事业,再次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与此同时,工部尚书张劝回到本部大堂,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搓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才终于发现大堂的两个大瓷瓶不见了。 张劝眉头紧锁,沉声问道:“瓷瓶哪去了?” 工部郎中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硬着头皮说道:“被……被定王府的人给抢走了。” 抢?! 光天化日之下,定王府竟然派人来工部抢东西? 张劝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岂有此理!” “赵桓那个混蛋,难道连工部都不放在眼里了?竟然抢我工部的镇堂之宝!” “本官要进宫弹劾死他!” 张劝气急败坏,刚要迈步离开,却被工部郎中拦了下来。 “大人三思!” “周浦一日一参,都弹劾不下赵桓,更何况旁人?” “况且赵桓刚立大功,又获得陛下赏赐的尚方斩马剑,可谓是意气风发。” “若是大人因为区区两个瓷瓶,就去弹劾王爷,恐怕弹劾不成,反遭人嫌。” 经由工部郎中的劝阻,怒不可遏的张劝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咽下这口恶气?这让其他几位尚书,如何看待本官?” “瓷瓶是小,威望受损是大!” 工部郎中若有所思,当即笑眯眯道:“依下官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张劝眉头一挑,沉声道:“何解?” 工部郎中嘴角上扬,睿智道:“王爷是户部监察御史,整日往户部跑,把户部那群官员和子弟,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本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反观咱们工部,可是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 “王爷却总是派人来工部,今日夺些铁器,明日又抢一些铜器。” “如今,更是让长福来,抢走了一些瓷瓶和铜管,简直是把工部当成自己家了。” “乍一看之下,咱们好像是亏了,可细细想下来,这岂不是和王爷拉近关系的契机?” 张劝眉头紧锁,直接一口回绝:“和赵桓拉近关系?愚蠢!难道就不怕因此树敌?” 工部郎中却连连摇头,眼神玩味:“大人工务繁忙,工程水利,造办工业诸事,全都要由大人操心费神,因此才对朝堂的风向,少了些敏锐洞察。” “现在的格局,早已经今非昔比。” “王爷已经是不争的易州王,有岳飞和赵昆坐镇易州,其余势力,简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王爷又亲赴太原,把张孝纯给踢走了,现在太原群龙无首,只有一个王禀坐镇,而知太原府的顶替者,朝堂争论不休,只怕是短时间内还出不了结果。” “王禀与李师师有私交,而王爷带着李师师去太原,结果已经很明显。” “至于汴京,在王爷和开封府尹赵石岩的鼎力支持下,再加上态度暧昧的宗正寺卿,以及显肃皇后捕风捉影的影响,就在三天前,李纲被册封为殿前司虞侯。” “已经仅次于殿前司都检点和殿前司指挥使。” “至于翰林院那边就更别提了,在陈大友和陈钊父子的影响下,翰林院都快成为王爷的后院了。” 第416章 匪患无穷 听到工部郎中这番话,张劝不由张大了嘴巴,眼神尽是诧异。 不知不觉中,赵桓的实力竟然已经扩张到了这种可怕地步! 虽说至今为止,文官集团大方向上,还是排斥赵桓的,但是在军权方面,赵桓已经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即便缺乏文官集团的支持,但是凭借翰林院,以及天下文人的支持,赵桓依旧能够在朝堂站稳脚跟。 可以说,现在的赵桓,已经完全可以从各个层面上,跟蔡京之流分庭抗礼了。 这个时候,对于张劝而言,就不是一味地明哲保身了。 而是必须要选边站队! 当双雄争霸的局面出现时,所谓的“中立”就成了狗屁,因为朝堂之上,只有敌人和朋友,没有第三个选项! 张劝默默坐了回去,深思熟虑后,决定派工部郎中去王府试探一番,摸摸赵桓的口风。 “先稳住,明日上午,你再去王府拜见王爷。” “免得操之过急,引起蔡系党羽的注意,到时候王爷无心,我等有意,又被蔡系盯上,反倒会进退两难,引火烧身。” …… 山东临沂沂州,小股骑兵轻快沿乡间土路急奔,不断追杀着前方的精壮农夫。 骑兵三十人,农夫六百人。 二十倍的差距,却犹如狼群驱赶羊群一般,那些慌乱逃窜的民夫,凡是被追上,当场就会被斩杀,没有任何求饶的余地。 骑兵为首者,身穿半甲,背着弓箭,提着马槊,已经连杀十余民夫! 就在这股骑兵杀的尽兴之际,却见不远处出现一个车队。 那车队由十几人组成,车是驴车,人是周遭村民,而驴车上还坐着一个身穿花袄的女子,应该是新婚出嫁的娘子。 身穿半甲的偏将,眼神一定,高举手中马槊,直指车队,大声怒喝道:“派五个弟兄先行,前去保护!” “其余人,继续追杀叛党!” 随着偏将一声令下,五个训练有素的骑兵,直奔车队而去,将那送亲队吓得慌乱无措,以为必死无疑。 结果骑兵却绕着车队转了一圈,冲着面如死灰的村民喊道:“莫要乱动!” “我们乃是王渊部骑兵,正在讨逆!” 意识到这些骑兵,并非杀良冒功的恶兵,送亲队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们看向那群正在被追杀的民夫,这才发现,民夫手中都有武器,或是柴刀,或是长斧,根本就不是寻常民夫。 偏将驾马追上叛党大部,直接把人群给撞开,单枪匹马就将数百名叛党冲击的四分五裂。 虽然骑兵遇到战卒,根本不敢有丝毫冒进。 但是面对这些毫无甲胄防护,身穿布衣,甚至缺乏像样武器的乱党,则是单方面的碾压! 战马对于缺乏训练的三四流乱党而言,巨大的压迫感,根本无法依靠“胆量”去抗衡。 偏将只攥着缰绳,操控战马,不断撞击踩踏着周围的叛党,手里的武器反倒成了摆设。 连撞待踩,死伤的叛党足有十余人。 见偏将如此骁勇彪悍,剩下的叛党更没有丝毫战意,做鸟兽状四散而逃。 “快跑!此乃王渊部的精锐,不是我等能够抗衡。” “打不了,保命要紧。” “妈的,我没看错?敌将好像是……王渊部下的猛将,韩世忠?!” 率队追杀叛党之人,正是拥有“万人敌”之称的勇猛骁将,韩世忠。 时年三十五岁的韩世忠,正值人生中最彪悍生猛的时期,率领三十骑兵,追杀数百叛党,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基本操作。 “不准放过他们,继续追杀,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随着韩世忠一声令下,麾下骑兵同样分散开来,三四人一队,对叛党穷追不舍。 韩世忠更是仅带着一名随从,便追出去七八里,手中马槊已被鲜血染红,所杀之叛党近百人。 直到叛党逃入深山或是密林,彻底失去了踪影,韩世忠这才调转马头与大部队汇合。 他一路从沂州外,追杀出三十余里。 麾下三十人无一人伤亡,而这些叛党却死伤近四百余人,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韩世忠看着路边的送亲队,沉声问道:“你们要去哪?” 新娘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农夫,被韩世忠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回将军的话,我们从长岭村来,要去小二村。” 长岭村距离小二村足有二十里,这娘子也算是远嫁了。 韩世忠点了点头:“附近叛党贼寇太多,若是撞到贼人,只怕这娘子要叫人糟蹋了。” “既然遇到了,我便送你们一程。” 在送亲队千恩万谢之下,韩世忠一路护送,直到送亲队进入小二村,韩世忠这才放下心,带队返回州府。 韩世忠出身贫寒,对底层穷苦最能感同身受,凡是遇到受难的百姓,每每出手相助。 韩世忠虽然隶属于王渊部下,但此时王渊正在济南剿匪,并不在沂州,因此现在沂州军队统领,乃是“捉杀使”梁方平。 宦官出身的梁方平,乃是昔日童贯和高俅的党羽,童贯遭受灭顶之灾时,梁方平正在山东督战平乱,因此才免于受到波及。 “大人,韩将军回来了。” 听到下属的禀报,正在研究《武经总要》的梁方平,这才放下书卷,背着手,迈步走出宅邸。 见韩世忠正在卸甲,梁方平便笑问道:“韩将军不愧是王大人的爱将,凡沂州叛贼,无人能从韩将军手中逃走。” “不知韩将军此次,又杀了多少叛党?” 韩世忠秉性直率,他最是厌烦梁方平,毕竟这个阉人,自从来到沂州,便没有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平叛。 这种“保守”性格,与韩世忠的刚烈格格不入。 韩世忠当即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区区四百余人而已。” 梁方平依旧面带微笑,心里却暗暗惊叹,出去一趟就杀了四百贼寇,而且还是如此云淡风轻? 王渊麾下第一猛将,确实名不虚传。 第417章 韩世忠 只是这韩世忠,屡获军功,照此下去,捉杀使的职务落在他头上,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梁方平可不想被调回汴京,毕竟汴京有赵桓那只猛虎盘踞,作为童贯旧党,一旦回京,必遭虎噬。 为了继续留在山东,梁方平自然是不肯给韩世忠建功立业的机会。 “沂州叛贼,已经被韩将军杀的差不多了,这些时日,就好生休整。” “待到日后,王大人有调动部署,我等再响应也不迟。” 听到这话,韩世忠直接把弓箭往地上一扔,冷脸驳斥。 “沂州贼寇依旧猖獗,粱大人嫌少出城,自然不知城外疾苦动乱。” “倘若粱大人早点下令,对沂州叛贼一网打尽,我们便可腾出手来,支援正在济南讨逆的王大人。” 由于韩世忠是王渊的爱将,梁方平虽心生暗恨,但却并未表露出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前几年那么严峻了,韩将军不必过分夸大。” “宋江已死,王禀灭了方腊后,也被调往了太原。” “就连望仙的高拖山与金寇勾连,也已经被定王的虎翼军,消灭在了易州。” “如今的山东,已经无大贼,只有小患。” 好一个无大贼,只有小患。 韩世忠据理力争,低喝道:“大贼武胡麾下贼寇过万,若是不尽快平定,将来必成宋江方腊一般的巨寇!” “光是一个武胡,就要竭尽全力应付之!” “除此之外,山东大贼之多,数不胜数。” “沂州本地的徐进,青社张先,水鼓刘大郎,集路贾进,莒县徐大郎,东海张夔,这些大贼麾下兵力,多则上万,少则数千。” “难道这些人,在粱大人眼里都是小患?!” 韩世忠平叛心切,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山东贼寇四起,耗费了大量国力,而完颜宗翰已经在云内州集结大军。 若是不趁着金兵来袭之前,平定山东之乱,到时候外忧内患,大宋江山危在旦夕。 可惜,韩世忠只是一个小小偏将,虽心系家国,却人微言轻。 因此他只能奋力杀敌,以缓解山东所面临的压力。 梁方平岂会不知事态严峻?但是为了巩固自身地位,怠战才是首选。 韩世忠当然不怕赵桓,但梁方平却怕得要死,他可不想闯入赵桓的视线里,被那个暴戾王爷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好了,韩将军的建议,本官会仔细考虑,先退下。” 说完,梁方平便不再理会义愤填膺的韩世忠,转身回屋。 韩世忠攥着铁拳,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一旁的随从也连忙劝阻:“将军不必太多担忧,只需等待王大人的指示即可。” 韩世忠没有吭声,只觉得胸口沉闷到了极点。 继续拖延下去,只怕是会因小失大,危及整个大宋社稷。 可是,他只是一个偏将,又能做得了什么? 而就在韩世忠无可奈何之际,只见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院子,冲着屋内的梁方平大喊起来。 “粱大人,大事不好,陛下册封定王赵桓,为山东讨逆左先锋,赐尚方斩马剑。” 刚回到屋里的梁方平,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什么?!” “那个暴戾王爷,要来山东了?!” 怕什么来什么!梁方平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虽然这里距离山东很远,可是赵桓那厮不是一般人。 坊间称其为…… 神行王爷! 这家伙,数日内可奔袭易州,斩杀高拖山。 又能一个月内往返太原,踢掉张孝纯,擒获术虎忽鲁…… 只要赵桓愿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山东,把梁方平按在地上摩擦。 此时此刻,梁方平甚至冒出了叛逃的念头。 好在他强行镇定了下来,夺门而出,冲着传令兵大声问道:“指挥使大人可知晓此事?!” 王渊乃是讨逆先锋,在王渊之上,还有一个指挥使刘延庆。 刘延庆与王禀平定方腊后,便一直驻军在卢沟桥一带,既拱卫汴京,又是山东讨逆平叛的统帅。 此时赵桓突然被委任为左先锋,虽然与王渊平级,但却是刘延庆的下属。 因此梁方平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刘延庆,希望刘延庆可以压制住赵桓。 传令兵连连点头:“指挥使大人已经知晓,正在派人与朝廷沟通,阻止定王来山东。” 听到这话,梁方平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而一旁的韩世忠,得知赵桓要来山东,却是双眼炯炯有神,心中更是兴奋。 一旁的随从也激动无比。 “将军,您听见了吗?定王要来山东了!” “定王向来杀伐果决,定王一到,必能以雷霆之势,荡尽各路贼寇。” 韩世忠重重一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必心急了,只需等定王到任即可。” 韩世忠转身而去,却并未发现梁方平的眼神越发阴狠。 “不行!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指挥使虽然位高权重,可毕竟这次要面对的是赵桓。” “赵桓那厮,满朝文武都压不住他,单凭一个指挥使,恐怕也是悬而又悬。” “等定王来到山东,韩世忠若是在定王面前告我一状,定王必定手持尚方斩马剑,直接让我血溅五步。” 梁方平暗暗打定主意,先把韩世忠手里的权力架空,然后入狱,最后灭口! 否则以梁方平对韩世忠的了解,这家伙铁定会向定王打小报告。 梁方平深吸了口气,仰头看向逐渐阴郁的天空,紧张感叹道:“若老天有眼,可千万不要让赵桓来到山东……” 殊不知,赵桓此时的心思全在蒸馏酒精上,暂时根本没有前往山东的计划。 因为赵桓心里很清楚,山东能人辈出,不仅有宋江方腊等枭雄,更有王渊和韩世忠等良臣猛将。 眼下,赵桓需要专心把医用酒精搞出来,既可生财,也能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保驾护航。 为了确保蒸馏顺利,赵桓甚至夜宿在天机阁。 半夜三更,赵桓被周博宇叫醒,只见周博宇兴奋无比道:“王爷,成了!” 第418章 英灵陵园 赵桓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房门,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由于是纯粹的酒精味道,没有任何风味香气,因此显得有些刺鼻,但正是赵桓想要的结果。 周博宇把酒坛摆在赵桓面前,打开盖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清澈如水的酒精,随着摇曳的烛火,折射着粼粼波光。 “属下依照王爷的吩咐,把柴火改成炭火,尽可能的控制烘烤温度,果然如王爷所言,酿酒之中的酒精被逐渐分离了出来。” “经过两个蒸馏塔的先后蒸馏,这成品酒精竟然能够清如白水,简直不可思议。” “不知这回,王爷可否满意?”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筷子,沾了一点酒精放在嘴里。 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瞬间在口腔扩散开来,这味道简直上头! 赵桓估计,经过双塔蒸馏后的酒精,绝对达到六十度以上了,至于精确数字,由于缺乏测量工具,因此难以断定。 这个酒精度,已经完全可以用于医疗消毒。 赵桓拿起水杯漱了漱口,彻底清醒过来,兴奋道:“不错不错!” “这些液体,已经可以称之为酒精。” “就按照这个法子,加大产量。” 为了能够让医用酒精量产,赵桓与周博宇挑灯夜战,制定了详细生产计划。 赵桓单独在天机阁增设了一个“药材坊”。 这个药材坊,由周博宇全权负责,并且初步增建三个蒸馏塔,选拔十名信得过的工人。 除非赵桓或是周博宇点头,否则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擅自进入药材坊。 为了稳定产量,就必须巩固原材料的供应。 光靠购买成品酒进行蒸馏,无论是供应量还是成本,都无法进行有效控制,所以自行酿酒依旧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在药材坊的基础上,增建酒窖,酿造出来的成品酒,既可以用来蒸馏酒精,还可拓展额外的酒水行业。 毕竟陈钊一直在经营跨海贸易,将来一旦海船准备完毕,筹备货物时,单靠医用酒精可无法把船舱塞满。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忘。 包装!包装!包装!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赵桓连夜开始设计产品包装,首先是容器,考虑到酒精不能入口,且每次用量较少的缘故,所以决定打造专属于酒精的容器。 主体是瓷瓶,为了便携性,设计成圆柱形,顶部开一个小孔。 瓶孔配以软木塞,并且以蜡油封装,如此一来就可以提升储存时间,就算是使用时撬开蜡油,没用完的部分,依旧能够存放十天半个月之久。 第一批五千个究竟瓷瓶,全部交给当地瓷窑烧制即可。 由于量大,且体积小,五千个瓷瓶总价只需要二百两银子。 换言之,一个瓷瓶的成本,只需四十文钱。 产品设计告一段落后,接下来就是产品销路。 这方面对于任何商人来说都是重中之重,但对于赵桓而言,却反倒是最简单的一环。 他只需要把大部分成品酒精,发往易州,其余发往太原,形成自产自销即可。 毕竟赵桓研制医用酒精的初衷,就是为了减少伤亡率,那么首要顾客群体,自然就是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出货了。 而就在这时,朱琏却突然找到赵桓。 “王爷,牺牲亲兵的棺木,已经在英灵祠停放了将近十日。” “停三日乃是为了让亲兵魂魄认门,停七日是为了让他们回来探亲,停十日算什么说法?” “你该不会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面对朱琏的疑问,赵桓却显得云淡风轻。 这些亲兵可都是为了保护赵桓而战死,赵桓就算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他们。 “劳烦爱妃挂念此事。” “本王并未忘记,而是一直在让陈钊筹办大葬。” “以往为王府牺牲的义士或是战士,都只是将灵位供奉在英灵祠,而遗体则发回故土祖地。” “但身处乱世,并非所有人都有家,若是遇到那些孑然一身的将士,又该如何安置他们的遗体?” “所以本王让陈钊在汴京境内,寻一片土地,修建陵园,专门供奉为定王府,乃是为大宋牺牲的英灵。” “同时,这段时间也能让牺牲亲兵的遗孀家眷,赶到城内,一起料理后事。” 得知赵桓的计划如此周到,朱琏也就放心了。 “那选好日子了没有?” 赵桓点了点头:“就在明天。” 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就穿过城门,朝着三十里外的陵园而去。 由于送葬队伍行进缓慢,所以需要提前一晚出发。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桓就起身稀疏,一身盛装,准备前往陵园,为将士们主持下葬仪式。 结果赵桓刚走出房间,就发现朱琏和郑庆云出现在眼前。 二女同样盛装打扮,显然已经商量好了,跟随赵桓一起去陵园。 赵桓与二女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好事…… 可是等赵桓一统计却发现,整个定王府,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要参加。 不只是王府内,就连陈钊和王大全也早早在门外等候。 朱家也派人来了,朱鹏和朱凤英作为代表。 朱鹏倒还好说,毕竟早已经成为赵桓的铁杆跟班,而朱凤英的到来,则是朱伯材的有心之举。 为的就是消解朱琏和朱凤英这对姐妹之间的恩怨,恢复家族的和睦。 朱凤英一见到朱琏,便赶紧行礼。 “郓王妃凤英,拜见王妃姐姐。” “爹特意派我陪姐姐一起去陵园,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 朱琏心里不由一阵好笑,有她男人在身边,还需要什么照应? 不过考虑到,这是朱伯材的苦心,朱琏也只好点头应下,纵使朱凤英以前有万般不是,但朱琏作为姐姐,无论如何都该给妹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凤英并未从朱琏眼神中感觉到厌恶,顿时心花怒放。 她连忙借机看向赵桓,虽说已经得到了原谅,却依旧打心眼里畏惧眼前这个姐夫。 第419章 神秘客人 “王爷……” 朱凤英敢开口,一旁的朱鹏就赶紧拽了她一下,挤眉弄眼。 朱凤英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姐夫,还有件事我要跟您说。” 赵桓眉头一挑,反问道:“什么事?难道为郓王求情?” 朱凤英瞬间语塞,她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赶忙改口。 “郓王与姐夫乃是兄弟,兄弟之情将来如何论处,王爷心里自然有数,断然轮不到我来多嘴。” “我要说的是……有个人想见见姐夫你。” 听到这话,赵桓当即来了兴趣:“谁啊?” 朱凤英欲言又止,压低嗓音道:“去陵园之前,您还是先去一趟红燕馆,到了以后自然知晓。” 究竟是什么人,还值得这么绕弯子? 再说了,今天可是下葬大日,怎么就偏偏挑到今天? 这个朱凤英,还真是不会办事! 赵桓虽然不爽,但也没过分苛责,毕竟不看森面看佛面。 “现在时候还早,你们就在府上准备一下,本王去去就回,不会耽搁正事。” “长福你留下帮着王妃和县君处置,陈钊王大全,你们俩跟本王去红燕馆。” 赵桓带着两大鹰犬,直奔红燕馆。 本该打烊的红燕馆,却大门敞开着,赵桓背着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四下环顾,确定那些小妖精都歇着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结果就在这时,一阵调侃传来。 “王爷来就来,怎么搞得像是做贼一样?” 循声望去,只见李玉兰正靠在栏杆旁,双手抱胸,满脸笑意。 陈钊瞪了李玉兰一眼,煞有其事的呵斥:“怎么说话呢!你面对的可是王爷,谨言慎行!” 面对陈钊的训斥,李玉兰却毫不在乎,甚至当场啐了一口:“呸,污吏,红燕馆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污吏?! 这个蔑称,简直伤透了陈钊的心。 他一脸委屈的看向赵桓:“王爷,我可是忠肝义胆,胸有朗朗日月,怎么就成了污吏?” 赵桓拍了拍陈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安慰:“本王懂你。” 简单一个“懂”字,直接令陈钊感动的稀里哗啦。 赵桓则饶有兴趣的看向李玉兰:“你是专程在此等候本王?说,本王要见的客人在哪?” 李玉兰掩嘴轻笑,伸手拍了怕身后的房门:“还不赶紧出来?难道要让王爷等你不成?” 在赵桓的注视下,房门被推开,一个乔装打扮的熟面孔,映入眼帘。 赵桓一眼认出,这不是工部郎中刘嗣吗? 刘嗣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赵桓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礼。 “下官刘嗣,拜见王爷。” “来之前,尚书大人再三提醒,莫要被蔡系的眼线盯上,所以下官才选择在此摆下迷魂阵,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赵桓脸色一垮,没好气道:“你该不会是来跟本王讨要那两个大瓷瓶?”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瓷瓶现在已经是王府的财产了。” 刘嗣满脸窘笑:“哪里哪里,王爷多虑了。” “那两个瓷瓶虽然是工部的镇堂之宝,但充其量也只是瓷器而已,连古董都算不上,王爷喜欢拿去就是。” “只是……” “尚书大人不明白,王爷怎么就把工部当成自家后院了?今天来拿个钉,明天来抢个铆,只怕是说出去不好听啊。” 果然!这厮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工部忒小气,不就是拿了些铜管,还有之前从工部“租”了些重甲,没有给租金吗。 用得着专门派人来纠缠本王? “那按照工部尚书的意思,以后工部的大门,本王不能进了?” 一听这话,刘嗣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王爷又误会了,您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只是得有个合理的名目?” “否则一来二去,万一蔡系误会了,岂不是让尚书大人平白惹一身骚?” 为了避免赵桓继续误会,刘嗣干脆把话说开了。 “李纲大人,已经被册封为殿前司虞侯,陈公子的令尊,也进了内廷。” “现在王爷身边,可谓是能人云集。” “不知我工部,在这之中,被摆在何等位置上?”看书溂 赵桓终于听明白了,合着工部是嗅到风声,打算来谈合作。 既然是谈合作,那就得有个谈合作的态度,这个刘嗣,说起话来时而轻笑,时而仰头,这股子随意洒脱的模样,令赵桓极为不爽。 现在赵桓早已经结束了艰苦的创业期,既然已经立稳了脚跟,那么也就不再需要盟友,他只需要下属。 赵桓当即面带笑意,字里行间尽是随和,话里话外却全都是敲打警告。 “本王这个户部监察御史,确实不便随意进出工部。” “要不然,本王还是去跟陛下请命,让陛下再封本王一个……工部监察御史如何?” “这样一来,本王去工部,不就有了合适的名目了吗?” 此言一出,刘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工部监察御史? 这哪里是谈合作,分明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他连连摆手:“不……不必了,王爷劳苦功高,已经身兼多职,又怎能再为工部分神?” 赵桓嘴角上扬,脸上笑意更盛:“那本王再派人去工部,岂不是给工部惹麻烦?” 刘嗣是个聪明人,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再继续聊下去,只怕是要把赵桓从潜在盟友,变成潜在敌人了。 他赶紧改变口风,脑袋也顺势低了下去:“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若王爷不嫌弃,工部愿与王爷在朝廷上相互照应。” 赵桓眉头一挑,脱口而出:“结党营私?” 刘嗣脸色再变:“同舟共济。” 赵桓轻哼:“我看是党同伐异!” 刘嗣吞了下口水,紧张道:“王爷最厌恶文官结党,下官心知肚明,工部与王爷同舟共济,也只是为了自保,绝没有任何干政的打算。” “倘若没有王爷撑腰,只怕是蔡系的手会直接伸进工部。” 赵桓长哦了一声:“那本王就听懂了,工部尚书的意思是说,让本王罩着工部,对是不对?!” 第420章 工部算老几 赵桓的态度极为强势,根本不念及工部主动示好,而是直接展现出强大的压迫感,让工部清晰无比的意识到一件事。 赵桓与工部联手,主动权完全在赵桓手里,合与不合,根本就不受工部左右。 工部要做的,就是接受赵桓的安排,听命行事。 如果不把工部直接“驯服”,那么作为六部之一,工部今天可以向赵桓示好,明天就会与蔡系结盟。 想要在赵桓面前左右横跳,简直是痴心妄想。 刘嗣虽然姿态卑微,但心里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紧张。 他的思绪快速运转,权衡其中的利弊,同时把可能涉及到的利害关系,全部过了一遍。 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刘嗣需要在意的,就是赵桓能对工部造成怎样的伤害。 如果赵桓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就只需要怼回去即可,根本不必把赵桓的威胁放在心上。 “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山东?” 面对刘嗣的询问,赵桓嘴角微微上扬,满怀深意道:“自然是先稳住易州,再定夺山东。” 刘嗣心里咯噔一声。 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优先处理山东匪患,然后再回过头来,专心经营易州。 赵桓却反其道而行之,事出反常必有妖,由此可以判断,赵桓打算离京之前,先在工部身上砍几刀。 易州方面急需军备,而太原和山东两边,一个是时兵家必争之地,另一个则是匪患不断,一直在打仗。 这两个地方也需要大量军备。 赵桓只需要同时发力,就可以将工部逼得首尾不能兼顾。 而这又关乎大宋国策,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只要赵桓稍稍推波助澜,就可以给工部套一个“履职不力”的罪名。 然后逐步施压,增加打击力度,彻底把工部压得抬不起头。 刘嗣低着头,苦笑连连:“工部与王爷向来没有什么恩怨,王爷离京之前,却要对工部痛下杀手,王爷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一点。”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赵桓也就不再绕弯子,咧嘴一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言不仅能用在民族大义上,更能用在朝堂。” “工部乃是六部之一,实权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对本王造成致命影响。” “与其形势不清,难以琢磨,索性把这个可能出现的潜在敌人,扼杀在摇篮里。” “不是本王心狠手辣,而是朝堂各方势力对立,早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算是本王也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大意。” 说到这,赵桓一抬手。 守在门口的王大全,小跑着过来,把尚方斩马剑递到赵桓手里。 赵桓又把尚方斩马剑推到刘嗣面前:“本王从工部拿了两个瓷瓶,作为补偿,尚方斩马剑就挂在工部一日。” “明日,本王再让人去取。” 刘嗣双手接过尚方斩马剑,脑袋越来越低,不再抱有任何希望,默默退下。 尚方斩马剑,虽杀不了文臣,但却可对军中诸将先斩后奏。 单凭这把剑,赵桓就可以再军中横着走,进而间接影响工部。 陈钊望着刘嗣的背影,小声感叹:“王爷,咱们是不是对工部太狠了一点?” “工部主动示好,把脸凑了上来,不摸摸也就算了,反倒甩了工部一耳光,万一……” 不等陈钊说完,赵桓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 “哪有那么多万一?” “你该不会以为本王在开玩笑?” “工部不老实,本王离京之前,就先把工部搅合一遍,对付这些文臣,本王有的是办法。” 一旁的王大全,满脸鄙夷的看向陈钊。 “工部想跟王爷联手就联手?他们算什么东西!” 这话很难听,也极为狂妄,但却说到了点子上。 倘若刘嗣一来,赵桓就欣然接受,岂不是等于受到工部的编排?那么工部就只会把赵桓视为一个工具,当弊大于利时,便会毫不犹豫的踢开赵桓。 反之,给工部一些阻力,让工部知道,这份关系来之不易,工部才会珍惜。 “王爷打算派谁去取尚方斩马剑?” 听到王大全的询问,赵桓嘴角微微上扬:“自然是派虞侯!” 虞侯? 李纲! 王大全眼睛一亮,赶紧拱手作揖,赞叹道:“不愧是王爷,妙极!” 陈钊赶紧拉了拉王大全的袖口,眼神尽是疑惑:“大全,怎么个说法?李纲本就是朝中大臣,现在又被封为殿前司虞侯,这个“派”字,恐怕有些不妥?” 王大全撤回袖子,没好气道:“你还真是做买卖做坏了脑袋,政治觉悟越来越低!” “李纲位高权重不假,但说到底,就是个光杆司令,底子太薄。” “没人给他撑腰,蔡系想要整垮李纲,犹如探囊取物。” “王爷就是李纲的靠山,有王爷在,就没人动的了李纲,这也是为何,李纲在殿前司进展如此神速。” “现在是李纲表态的时候了,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去了就等同于向所有人表明立场,李纲已经是咱们的铁杆盟友。” “若是不去?则表明他和王爷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关系甚密,不必王爷动手,蔡系都会出手整他。” 听到王大全这么一解释,陈钊连连拍打脑门,懊恼道:“我怎么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了?” “照此下去,岂不真成了商人?” “王爷,我想回到你身边,求你不要抛弃我。”看书喇 赵桓一把将陈钊推开,满脸嫌弃,他可没心思跟这俩货浪费口舌,正准备回府之际,身后却再次传来李玉兰的声音。 “王爷去哪?” 赵桓眉头一挑:“客人见完了,自然是回府。” 李玉兰神秘坏笑:“谁说客人只有一个?” 还有客人? 赵桓径直迈步走了过去,一把攥住李玉兰的手腕,作势就要把她按倒:“明知道本王赶时间,还敢绕弯子,信不信本王收拾你?” 李玉兰顿时花枝招展,娇笑不断:“奴家再也不敢了,王爷请看!” 第421章 重逢 李玉兰抬手往旁边一指,赵桓扭头看去,整个人不由一愣。 这一刻,赵桓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神秘客人,会由朱凤英出面引荐。 原来神秘客人根本就不是刘嗣! 在赵桓惊喜不已的注视下,一道倩影从客房走出,映入眼帘。 这女子身形曼妙,穿着蓝色襢衣,头戴一年景花冠,浑身贵气,风华无限。 “大哥!” 女子看到赵桓,兴奋无比,直接扑了上来,用力抱住赵桓的脖子。 这一身贵气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王贵妃之女,朱凤英的小姑子,更是赵桓同父异母的妹妹,崇德帝姬赵妙清! 赵桓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再见到赵妙清,惊讶之余,也极为兴奋,同样伸手给赵妙清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崇德,你是什么时候出宫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为何不直接去本王府上?” “你的病好利索了?” 面对赵桓一连串的关怀问候,赵妙清鼻头一酸,缩回双手,蜷缩在赵桓胸前,喜极而泣道:“多亏了大哥去探望,我的病已经彻底好了。” “大哥救了我一命……” “这段时间,我日思夜想,何时才能与大哥团聚,却听说大哥去了太原,只好在宫里苦捱着。” “本来今天确实是打算去王府探望大哥,却又听说,今日王府有白事,不便见客,我只好转而去了郓王府,郓王妃让我来这等候。” “大哥,我好想你。” 崇德帝姬眼眶泛红,止不住的抽泣,之前在寒香阁养病,本已经认命,不再对余生有任何期望,何时咽气何时终了。 却不想,赵桓犹如从天而降一般来到身边,将赵妙清从水深火热中拽了回来。 赵桓略微施展手段,赵妙清的病就恢复神速,转眼就康复了。 不止如此,自从赵桓去过寒香阁,宫里的太监侍女对她的态度,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原本无人问津的病秧子帝姬,顷刻间成了香饽饽,所有人都排着队的对她示好。 每每想到这,赵妙清就感动无比,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飞到定王府。 如今终于再次见到心心念念的大哥,自然是欢喜不已。 赵桓上下打量着昔日的好妹妹,心里也无比欣慰。 “好好好,把病养好了,打起精神来,下半辈子活的繁花似锦,让人羡慕!” “以后在宫里,谁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看着赵桓凶巴巴的模样,赵妙清心里却无比温暖。 仿佛只要有大哥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赵妙清小脸红扑扑,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酸的鼻子,小声道:“大哥,我好不容易出一次宫,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赵桓耸了耸肩:“这还不好说?” “等会就跟我一起去陵园,那里都是壮烈牺牲的英灵,正气凌然,正好帮你祛除身上的晦气。” “然后干脆在王府住上几日。” “陈钊,你先回府告诉长福,让他派人去宫里支会一声,就说崇德帝姬在定王府探亲,小住些时日。” 看着赵桓安排的如此利落,赵妙清既高兴又诧异。 “去宫里支会一声?” “大哥,您就不怕礼部找你麻烦?” 赵桓一拍胸口,傲气干云道:“怕个毛!本王跟自家妹妹叙叙旧,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管的忒宽!” “你就安心住在定王府,什么时候想回去,再回宫也不迟,我看谁敢说半个不是。” 赵妙清看赵桓的眼神,尽是小星星,崇拜到了极点。 原来传闻是真的,大哥果然已经今非昔比,成了汴京最可怕的王爷。 但同时又是最好的大哥。 “嗯嗯!我只听大哥的!” 长福得到消息,干脆亲自去宫里通报,免得侍从嘴笨,说错了话。 结果刚到宫门就遇到了礼部郎中周浦。 看到周浦,长福不由撇了下嘴:“这不是周郎中吗?急匆匆的进宫,难道又是打算弹劾王爷?” 周浦甚至都没拿正眼看长福,冷冷回了一句:“本官做什么,何须向你一个下人汇报?” “王府管家,不过尔尔!” 长福脸色顿时垮了下去,却又拿周浦没办法,毕竟在汴京,连陛下和赵桓都绕着周浦走。 这家伙实在是……太倔了。 “周大人,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劝你还是回,免得遭陛下厌烦。” “王爷救了崇德帝姬一命,又是兄妹亲人,在王府住些时日,也是合情合理。” “所有人都觉得没问题,怎么到了你这,就不行了?” 周浦依旧不看长福,轻哼道:“滚一边去,莫要耽搁本官正事!” “你见宗正寺的人,本官见内廷的人,不挨着!” 意识到误会了,长福悻悻一笑,也就不再多言,不过等他跟宗正寺的人禀报完,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王府。 见赵桓还没有回来,便直接找到朱琏。 “王妃殿下,属下进宫路上,遇到了礼部郎中周浦。” “按说没什么奇怪的,但周浦却说他要去内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朱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周浦向来对内廷敬而远之,突然去内廷,绝不是为了私事。” “若是弹劾王爷,直接去御书房就是,也不必绕个弯子。” “那么十有八九是外交诸事。” “这个时候,能够牵扯到的外交,也就是金国……” 朱琏眉目微颦,当即冲长福一挥手:“你速速去红燕馆,将此事告知王爷,另外让他赶紧回来,再跟那群浪蹄子啰嗦,本宫就亲自去捉他!” 长福连连点头,转身朝红燕馆跑去。 与此同时,赵桓正坐在李师师的床边,既然来了,那就干脆探望探望病号。 由于男女授受不亲,陈钊和王大全自然是被挡在门外。 赵桓则挽起袖子,为李师师检查伤口。 确定伤口没有恶化,愈合的不错,赵桓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赵妙清,小脸泛红,娇声道:“大哥……你可要对李馆主负责呀。” 赵桓眉头微皱,疑惑道:“负什么责?” 赵妙清羞怯道:“你都跟李馆主有肌肤之亲了……” 第422章 好妹妹 肌肤之亲?笑话! “傻丫头,你懂什么,医者仁心,对于本王而言,李馆主只是个病人而已,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本王的心里只有病情,眼里只有伤口。” 一旁的李玉兰,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没好气道:“姐姐的伤口在肚子上,你老抓着姐姐的手不放干什么?” “还有,检查伤口,只需把伤口露出来即可,整个被子都被你掀开了,真是够无耻的!” 赵桓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女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一只手攥着李师师细腻的小手,另一只手抚摸着李师师的小腹,正义凌然道:“李馆主你脸这么红,莫不是染了风寒?本王帮你擦擦身子,物理降温?” 李师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将被子拉上,甚是幽怨的白了赵桓一眼。 “你赶紧走,再不走,等会王妃该来了。” “整日说自己忠贞不二,乃是天下第一等有情郎,结果每次来奴家房里都赖着不走,再这样下去,没事都变成有事了。” 这话说的! 赵桓委屈的想死,当一个好医生,怎么就这么难? “那行,等晚上本王再来探望你。” 李师师直接被气笑了,又气又魅的白了赵桓一眼:“你可别来,来了也没你的地方。” 赵桓耸了耸肩,毫不在乎道:“本王打地铺也行。” 噗嗤…… 李师师直接被逗笑了,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不断摇头:“你呀你,怎么一点王爷的样子都没有?” “快走,你还有正事呢,听话。” 赵桓挠了挠鼻子,只好起身,临走之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李玉兰。 李玉兰愣了一下:“五百两?王爷突然给这么多钱干什么?” 赵桓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李馆主卧床这段时间,所有花销,本王全包了。” “衣食住行,全部用最好的。” 见赵桓对李师师如此上心,李玉兰自然也打心眼里高兴。 “呵呵呵,那就谢谢王爷了。” 赵桓带着赵妙清往回走,路上正好遇到了长福,得知周浦去了内廷,刚才还满脸轻松的赵桓,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金国那边又搞幺蛾子。” “不必理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到这话,长福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暗叹不愧是王爷,即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叫事。 长福注意到跟随在赵桓身旁的赵妙清。 他虽然没有见过赵妙清,但是根据赵妙清的服饰也能判断出,是宫里出来的贵人。 “属下恭迎帝姬。” 赵妙清不由一阵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长福低着头,谦卑道:“头戴一年景,身穿襢衣,必是贵人,而王爷在宫中关系好的贵人,也就那么几位。” “您年轻貌美,风华绝代,唯有崇德帝姬才匹配。” 赵妙清眼神明亮,转身看向赵桓,赞叹道:“大哥身边果然是能人无数,连一个仆人,都如此精明。” 仆人?长福可不是仆人! 不知者不怪,赵桓笑着解释:“长福乃王府管家,更是本王心腹,乃是自家人。”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长福而言,让他现在去死都值了。 赵妙清暗暗佩服赵桓的待人处事,当即又问道:“大哥,你能不能跟母妃冰释前嫌?” 此言一出,同行的长福,以及陈钊和王大全,脸色全都沉了下去。 三人装作没听见,各自噤声。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一旦得罪了赵桓,不死也得扒层皮,谁求情都不好使。 这个赵妙清,才刚跟赵桓相认,就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属实过分! 不过三人暂时还摸不清崇德帝姬在赵桓心里的份量,大家也不好插手,索性观望。 换做别人敢给王贵妃美言,赵桓早就龇牙咧嘴了。 但面对赵妙清,赵桓却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胆子还真大,难道你不知,本王与你母妃之间的恩怨?” “你那两个兄弟,可没少给本王使绊。” 听到这话,赵妙清非但不怕,反倒脱口而出:“那就连我两个兄弟也一起原谅了。” 什么?! 陈钊眼睛睁得老大,心想这个崇德帝姬,未免也太单纯了? 赵桓没有直接宰了郓王和肃王,都已经是念及兄弟之情了,原谅?开什么玩笑? 赵桓却嘴角上扬,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妙清。 “给本王一个理由。” 赵妙清直接拉住赵桓的袖子,摇晃了两下:“我是你妹妹,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大哥,你可是我们所有兄弟姐妹的大哥,弟弟们犯了错,你总得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都听母妃说了,三哥吓得不敢回京,四哥整日躲在肃王府,已经形同废人。” “他们都已经受到惩罚了,得饶人如且饶人,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如何?” 一旁的王大全连连摇头。 心里暗叹,崇德帝姬哪有什么面子可言? 赵桓压制郓王肃王,乃是政治精算,岂能如此轻易放手?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赵妙清,并且直接把她轰回皇宫,以示警告时,出乎众人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竟然……真的点头答应了。 “哈哈哈,既然是妙清开口了,那本王自然要答应。” “毕竟本王就你这么一个知心的妹妹,自然是要迁就你。” 赵妙清一把抱住赵桓的胳膊,高兴的直蹦高:“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我不去陵园了,我现在就回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妃。” 说完,赵妙清就要往回跑,却被赵桓一把拽住。 “你这丫头!堂堂帝姬,怎能如此鲁莽?” “长福,你护送帝姬回宫。” 赵妙清吐了吐舌头,兴奋无比的跟着长福回宫。 望着赵妙清蹦蹦跳跳的模样,赵桓也打心眼里的高兴,甚至露出了一个大哥的宠爱嘴脸。 陈钊和王大全却傻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惊呼:“王爷,您没开玩笑?!” 第423章 王心深似海 陈钊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您好不容易把郓王和肃王整垮,如此轻易就冰释前嫌,岂不是功亏一篑?” 王大全也连忙追问:“肃王倒还好说,那家伙就是个愣头青。” “郓王可不同,那可是皇家状元,何等人才,一旦他重新得势,必然会再次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 面对二人的劝阻,赵桓却背着手,显得云淡风轻,尽在掌控。 “陈钊,王大全,你们俩是本王手里最精于算计的臂膀,但却不可因此自满,还是要多学才行,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局势千变万化,作为其中的操弄之人,更要与时俱进。” “此一时彼一时。” “本王的地位实力上升了,朝堂格局变了,对于事情的看法,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故步自封,只会被时代所抛弃。” 听到赵桓这番话,陈钊和王大全顿时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赵桓的决定,并不是一拍脑门决定的,而是经过最功利的算计得出来的结论。 赵桓继续解释道:“搁在以往,本王势单力薄,不杀郓王和肃王,乃是念在兄弟亲情,不忍手足相残。” “如今,本王不杀他们,乃是施恩。” “只要本王愿意,随时都能整死他们,如今却主动言和,他们自然是要感恩戴德。” “至于说东山再起?笑话!” “殿前司,开封府,宗正寺,全都是本王的人。” “周浦那个倔驴虽然看本王不爽,但却屡屡暗中相助,今天他撞见长福,哪有那么巧的事?分明是周浦故意为之。” “换言之,礼部也有本王的人。” “等工部屈服于本王,户部被本王压制住,朝堂半壁都已经进入本王掌控。” “就算给郓王和肃王翻本的机会,他们也把握不住。” 王大全低头沉思,细细琢磨着赵桓这番话。 片刻过后,王大全突然问道:“郓王和肃王,对王爷有何用处?” 这才对嘛!身为左膀右臂,思考事情,就必须想到点子上。 赵桓深知历史进程,按照正常历史演进,郓王和肃王都会死在金国,只要稍加调教,这二人就会成为赵桓日后对抗陛下,最重要的助力。 毕竟等金国危机解除,陛下可就不会对赵桓这么客气了,所以必须尽早铺路。 到时候,老大老二老三,同仇敌忾,就算赵佶是皇帝,也拿赵桓没辙。 “你们二人觉得,本王究竟想不想继承大统?” 此言一出,二人猛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赵桓却笑着安抚:“本王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 “你们都是本王的家臣,一个家字,胜过万千,若是你们都跟本王藏着掖着,那本王就不把你们当家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钊自然不再迟疑,连忙回答:“王爷想要!” “以前之所以对储君之位敬而远之,乃是您实力不够。” “就像王爷所说,实力变了,目光也要进行相应的调整。” “以前您不想要,现在您想要!” 一旁的王大全也附和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爷若是不继承大统,终究是受制于人,唯有继承大统,方可高枕无忧。” “甚至可以说,不是王爷想不想要,而是形势逼得王爷不得不要。” 赵桓抬起双手,同时拍了拍王大全和陈钊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你们俩知道得太多了。” 陈钊一愣,瞬间哭丧着脸:“王爷,你别搞我。” 王大全也满脸无奈。 赵桓却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紧张什么?开个小玩笑而已,走,回府!” 望着赵桓大步流星的背影,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复杂眼神。 他们俩心里很清楚。 赵桓把他们当家人是真话,但前提是他们俩别步蔡京童贯之流的后尘,否则赵桓整他们的时候,绝不会心慈手软。 三人回到王府后,队伍终于朝着陵园而去。 而另一边,周博宇却眉头紧锁,看着前来汇报的门客,沉声道:“商队被劫?” “损失多大?” 门客连忙解释:“来者不善,似乎是针对王爷,来势迅猛,烧了所有酿酒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并未纠缠。” 周博宇是能干学士,对于这里面的麻烦,他把握不住,偏偏这个时候,赵桓已经离京。 没辙,周博宇只能让门客继续去收购酿酒,把之前的损失给补回来。 “酒精对王爷很重要,不得耽搁,尽量走官道,莫要再被贼人埋伏。” 为了蒸馏酒精,天机阁采办了大量成品酿酒,不断有车队朝着汴京进发。 一支从青城出发的商队,刚进入汴京地界,就遭到了袭击。 护送车队的护卫,根本无法与对方抗衡,一个罩面被杀了两人后,车队便束手就擒,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所有人员被聚拢在一起,而为首的女贼则拿着一把小锤,把车上的所有酒坛全部砸碎。 价值数百两银子的酿酒,顷刻间化为乌有。 女贼转身回到众人面前,娇喝道:“都给我听好了!” “谁再敢跟赵桓做生意,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都给我滚!” 见女贼竟然不杀自己,众人哪敢有半点迟疑,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身披半甲的萧海兰,摘掉面具,一边掂动着手里的小锤,一边唾弃道:“该死的赵桓,我就不信你这都不来找我报复。” “只要你敢露面,老娘就敲碎你的狗头!” “我们走!” 萧海兰带着一众游击老兵,扬长而去,继续伏击下一个车队。 她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只破坏货物,专门恶心赵桓,唯有如此,才能把赵桓给逼出来。 若是连人都杀,那么来的就不是赵桓,而是讨逆精锐了。 萧海兰一想到赵桓,便恨得压根痒痒,此时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够干掉赵桓,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一众游击老兵却心情沉闷,为了顾及战友情,他们已经跟萧海兰,背负了叛国之名…… 第424章 风葬 入夜,汴京官道旁的荒地上,朗月星稀,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为大地万物裹上一层银装。 游击老兵们将捡来的树枝,搭建出塔型,在上面盖了一块红布,以此为牺牲的萧禾祭灵。 萧海兰站在祭灵台前,眼神悲伤又坚毅。 萧海兰心里很清楚,无论她能否杀了赵桓为兄长报仇,她都无法活着离开这片土地。 因不听命令,脱离组织擅自行动,昔日的上峰阿里,已经将萧海兰视为叛国贼。 而宋人更不会饶恕她。 就算如此,萧海兰依旧无怨无悔。 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所以已经换下了昔日伪装的汉服,重新穿上了契丹人的服饰。 一身紫色枝花直领对襟长袍,脚穿乌靴,在此之上,还披挂着皮质肩膀甲,头戴顿项铁胄。 左腰挎着弯刀,右腰绑着箭筒。 这身装束,足见萧海兰的决心,她将以契丹人的身份,战死在宋国境内。 “阿干,这场风会送你回到家乡,却无人为我举办风葬,你在天上不要为我伤心。” “我们会在天上团聚。” 阿干,乃是契丹语的“哥哥”。 而契丹人的葬礼,分为土葬,火葬,风葬。 萧海兰虽然在宋国生活了多年,但却依旧以契丹人的血脉为荣。 忽的一阵夜风吹来,红布竟别吹到空中,随风飘舞,竟真的朝着故乡的方向飞去。 萧海兰望着远去的红布,仿佛目送兄长的英灵回乡,眼眶不由泛起一阵泪花,却用袖子猛地擦掉。 为兄长祭灵,萧海兰已经没有任何牵挂。 她看向在场的游击老兵,主动为他们行礼,身体站的笔直,脑袋微微低垂,双手按在膝盖上后方,微微屈身,行女子契丹之礼。 “感谢你们帮我复仇,我无法报答你们,只能为你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游击老兵已经做出决定,他们将跟随萧海兰赴死。 他们虽然都比萧海兰年纪大,而且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兵,但却并不把萧海兰视为弱女人。 在他们的眼里,萧海兰不仅是他们的兄弟姐妹,更是族人。 为首老兵,双手放在膝盖上,右腿后挪,弯腰屈腿,行“打千”礼。 膝盖弯的越深,越敬畏,面对同辈,只需稍稍弯曲即可。 “辽国灭亡了,但是我们契丹人还没有亡,我们会让宋人知道,杀害我们兄弟姐妹的后果。” “契!” 在场的老兵,纷纷攥拳怒喝:“契!” 所谓“契”就是杀的意思! 萧海兰同样攥着拳头,高举过头顶,眼神如冲出草原的母狼般幽森尖锐,娇声怒喝:“契!” 她带着身边仅剩的十二个老兵,朝着天机阁控制下的货物中转站杀去。 赶路两个时辰,作战一盏茶时间。 镇守中转站的几个守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萧海兰斩杀。 拿下中转站,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萧海兰毫不犹豫把眼前共建造起来的中转站烧的精光。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群骑马而来的士兵,出现在了废墟前。 为首之人,身高五尺半,体型强壮彪悍,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冰冷到了极点。 来者正是孙贺! 太原经历的惨烈战斗,已经让孙贺彻底变了一个人。 昔日粪霸,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视线所及之处,幸存下来的商人和雇工,无不瑟瑟发抖。 他们甚至分不清,究竟是那群夜袭中转站的契丹人恐怖,还是这些来自于定王府的亲兵更凶煞。 站长强壮镇定,紧张汇报:“大人,驻守此地的士兵都被杀了。” “偷袭我们的足有十几个人,而且穿着甲胄,我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中转站烧的什么都不剩,他们跑了。” 孙贺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余光微微一瞥,身旁的亲兵就翻身下马,扔给站长一个钱袋子。 孙贺面无表情道:“王爷已知有贼针对王府,偷袭破坏商道。” “这些钱,为蒙受损失的商人清算货款,王府不会让商人倾家荡产。” “剩下的钱,重建中转站。” “此事由你负责,出了纰漏,杀!” 交代完赵桓的指令,孙贺便一拉缰绳,带着亲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望着孙贺等人的背影,站长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讷讷道:“这就是王府的人……” “王爷身边尽是虎豹,那群胆大妄为的契丹人,竟敢招惹王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家都听见了,不必慌张,执行王爷的命令即可。” 在场的商人,堵上全部身家,带着大批酿酒来京,支持赵桓的营生,结果却遇到了这种事。 他们本以为此行要赔的血本无归,甚至连家业都搭进去。 结果赵桓竟然为他们兜底,这令众商人如释重负,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就说嘛,跟王爷做生意,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压不到咱们。” “说的是!” “虽然这次白忙活了,但是跟王爷做生意,甚是可靠,大不了再回去重新收购酿酒便是。” “王府已经开始剿贼了,大家不用担心,继续忙活。” 就在众人有条不紊的收拾废墟时,孙贺正在全力追击这伙契丹贼寇。 接下来还有一支商队进京,倘若这伙契丹人再出手,孙贺便可以逸待劳,迎头痛击。 “王爷刚为牺牲的亲兵举行完葬礼,不便出城,剿贼的任务,由我等全权负责。” “都给我听好了,除契丹人首领外,其余人皆杀。” 孙贺嗓音冷的掉渣,他曾亲眼目睹,朝夕相处的弟兄们,犹如羔羊一般遭到金人精锐的屠宰。 而金人精锐中就包括契丹人! 孙贺誓要用这些契丹人的脑袋,祭奠战死的弟兄们。 夜色再次覆盖于大地,从颖昌府而来的商队,浩浩荡荡的朝着汴京进发。 这支商队规模最大,运送的货物,足足价值一千两银子,乃是颖昌府几个大商人联手采办。 不过他们已经听说了契丹人的事,因此极为小心谨慎。 第425章 夜战 车队于官道旁停靠休整,现场百十号人,根本不敢有丝毫携带,轮流休息。 而押运车队的十个护卫,更是全神贯注,不断扫视着周围,提防任何潜在的危险。 负责护卫的程涛,乃是颖昌府有名的镖师,干这行已经有十几年的经验了。 但这一次任务,他却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这次要面对的,可不是寻常盗贼,而是境外来的战卒。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伙契丹人已经袭击了四支商队,连中转据点都被他们毁了。” “谁敢懈怠,丢了小命,可别怪我……” 不等程涛把后面的话说完,站在旁边的几个护卫,只见程涛硬挺挺的仰头倒了下去。 砰! 随着一声闷响,程涛栽在地上,竟当场毙命,脸上还插着一根箭矢! “不……不好!契丹人来了!” 剩下的护卫大惊失色,纷纷拿起手里的武器,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为了安全,车队周围点燃着大量火把,以此来震慑小毛贼。 可是面对契丹人的时候,这些火把就成了催命符。 我在明,敌在暗…… 而另一边的萧海兰,早就暗中观察过车队的情况了,区区十个护卫,而且都是镖师,根本就没有像样的甲胄武器。 萧海兰甚至懒得啰嗦,一边迈步朝着车队逼近,一边抽箭开弓。 箭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精准无误的将那些护卫射翻,三箭三中,两死一伤。 车队里胆子小的苦力,哀嚎着向另一边逃窜,结果刚冲进夜色中,就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原来车队早就被包围了,那些脱离撤退,肆意逃窜的人,反倒被契丹人宰杀。 一名护卫,抄起身旁的火把,装着胆子扔了出去。 只见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在一名契丹人的脚边。 在火光的照耀下,身披重甲,头戴铁胄,手持长柄斧的戎狄老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那老兵双眼散发着可怕的幽光,犹如从九幽爬出来的索命厉鬼一般。 别说车队的商人和雇工,就连剩下的镖师护卫都吓破了胆,瞬间失去了抵抗意志。 就在萧海兰一度以为,这又是一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袭击时,守在旁边的老兵,突然听到了什么。 出于战斗本能,猛地抬起单手盾,护在萧海兰身前。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支袭来的箭矢,撞击在盾牌上,竟崩出一团火花。 老兵心里很清楚,他能听到离弦之声,说明偷袭之人距离这里已经很近。 只有箭术不精者,才只能依靠拉近距离,提升命中率。 老兵立刻用契丹语,提醒萧海兰。 “我们遇到了埋伏,商队是诱饵,敌人已经离我们很近。” “对方箭术不精,但敢拉近距离,说明不惧我们的甲胄。” “可能是赵桓的亲兵。” 萧海兰非但不怕,反倒得偿所愿一般呼了口气:“赵桓,终于来了!” 一众游击老兵,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直接放弃车队,潜伏于黑暗中,准备与王府亲兵展开最后的搏杀。 嘎吱……嘎吱……嘎吱…… 萧海兰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踩踏声,纵使视死如归,但身体也逐渐紧绷了起来。 踩踏声很清晰,距离萧海兰最远不超过二十步! 而且落脚很重,说明对方都披挂着全甲。 萧海兰紧紧攥着弓箭,同时小心翼翼的抽出破甲箭。 她虽然勇敢无畏,但却明白自己是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这些血性汉子角力。 所有从一开始,萧海兰就没有任何与敌人硬碰硬的念头,只能用箭矢提供支援,真正的厮杀,需要依靠身边的老兵们。 嘎吱……嘎吱…… 沉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对方毫不掩盖自己的行动,这表明他们绝对自信,既不怕箭矢,也不惧任何袭击。 因为偷袭是杀了不了重甲战卒的。 密集的脚步声,反倒给萧海兰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怕不代表不紧张。 就在这时,萧海兰听到有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是专门奔着她来的。 萧海兰不由深吸了口气,紧紧捏着弓弦,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黑暗。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还没等萧海兰反应过来,一把大斧就横扫而来,重重将身旁老兵劈的踉跄摔倒。 紧接着,萧海兰只见一个犹如小山般的魁梧身躯,覆盖着厚重的甲胄,侧着身子,直接朝她撞了过来。 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就在萧海兰一度认为,自己会被对方一个照面干掉时,身旁的另一个老兵,举着盾直接把对方撞开。 砰! 两个身披重甲的彪形大汉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骇人巨响。 老兵一手持盾,一手攥着铁锤,对着敌战卒就是一通乱砸,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断回荡在漆黑的荒原之上。 遭到老兵的猛攻,敌战卒虽身形踉跄,却不退。 右手始终攥着斧柄,同时左手不断挥舞抵挡锤击,战卒的护臂本就很厚,又固定着一个直径七寸的小铁盾,就这么硬扛着老兵的攻势。 趁着老兵喘息之际,战卒一拳砸了上去,同样被盾牌挡下。 两个粗壮高大的身影,不断撞击搏杀在一起,像是两只发狂的巨熊,所展现出来的恐怖煞威,就连萧海兰都觉得头皮发麻。 砰! 又是一声巨响,老兵被直接撞得后退数步,这还会顶着盾的情况下。 如果换做萧海兰承受这一撞,恐怕整个人都会飞出去。 就在老兵和战卒对峙时,车队那边的火把竟然被扔了过来,借助火光,萧海兰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步人甲虎体遮严,就连眼睛都被眉庇保护着,只留下两个深邃的黑窟窿。 对方只带了一件武器,便是手里的长柄斧,但身体却被各种甲胄保护到了极点。 萧海兰紧紧捏着弓弦,却没有丝毫开弓的念头,只因对方的甲胄,厚到了令她绝望的地步。 震惊之余,眉庇下传来一个冰冷声音。 “女人,王爷要见你!”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却透着无穷煞威。 第426章 天生冤家 赵桓,那个连宋国自己人都畏惧的名字…… 萧海兰心里不由一阵苦笑,她与那个男人的差距,果然大到了绝望的地步。 赵桓仅仅是派出了亲兵,就展现出了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此时,越来越多的火把扔了过来,战场被彻底照亮,十二个游击老兵与三十个王府亲兵竭力厮杀。 尽管双方都没有减员,但萧海兰却心知肚明,她已经输了。 重甲战卒鏖战于野,决胜关键只有两点,一个是人数,另一个便是阵型。 由于是遭遇战,根本没有事先结阵,再加上王府亲兵占据绝对数量优势,那么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游击老兵必输无疑。 砰!砰!砰! 长重武器撞击在盾牌上的恐怖声音,不断回荡在夜下荒原。 每一声巨响,都震慑着非战斗人员那脆弱的心理防线。 护送商队的镖师,看着鏖战搏杀的重甲战卒,只觉得心惊肉跳,三观颠覆。 “这……这就是真正的战斗?” “国家精锐之间的碰撞?我们这些常年走镖,自认刀口舔血的表示,与这些战卒相比,竟如此渺小……” “如果不是王府亲兵及时赶到,别说我们几个人,就算是镖局倾巢而出,也不够这些契丹精锐屠宰。” “难怪王爷能够擒获术虎忽鲁,立下奇功,这些王府亲兵实在是太凶悍了,随便一个战卒,都如同战神一般。” 凡披重甲者,皆精锐。 无关出身,无关国籍,任何军队的任何战卒,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可以大杀四方的猛男。 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战例数不胜数,抛开绝妙计策不谈,以数百击破敌营上万的夸张案例,大多都是重甲战卒屠戮轻甲甚至无甲部队。 荒野之上,敌我双方仅仅四十二人,却爆发出犹如千军万马互相冲击般的恐怖气势。 游击老兵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技战法更是炉火纯青。 以少敌多,仍旧不败。 手中的金瓜锤或是骨朵,一度将王府亲兵压制住。 王府亲兵同样机敏无比,他们依靠人数优势,根本就不跟游击老兵啰嗦,两三个人围殴一个。 只要抓住机会,游击老兵就会被强行按倒在地。 自身甲胄的重量,再加之身上压着王府亲兵,只要游击老兵倒地,基本就宣判了死刑。 孙贺以一敌二,不知道猛攻了多少次,都被那两个老兵给拦了下来,别说靠近萧海兰一步,甚至被打的节节败退。 萧海兰心惊不已,她没想到孱弱窝囊的宋人,竟然也有如此彪悍的汉子。 孙贺面对两个老兵的围攻,竟然没有被打趴下,甚至拖住了这么久,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孙贺的勇猛彪悍。 以一敌二不输就已经是奇迹了,想要反败为胜,简直是痴人说梦。 随着时间推移,其余老兵相继被擒,一直在拼死保护萧海兰的两个老兵,意识到大势已去,便转身冲萧海兰露出一抹憨厚笑容。 “我们先回家了。” “没能帮你报仇,不要记恨我们。” 萧海兰刚要开口,两名老兵已经被按倒。 她举起弓箭,对着面前的王府亲兵疯了似的射击,箭矢撞击在铠甲上,不断发出脆响,直到把王府亲兵射成刺猬,那亲兵都没有看她一眼。 十二个游击老兵被摆成一排,头盔和盆领被全部卸下。 孙贺拿着双手大剑,面无表情,一个接着一个将他们的脑袋砍下。 萧海兰想要哭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早就被亲兵捆绑成了粽子,嘴巴也塞上了布团。 在这群平均身高五尺半的大汉面前,萧海兰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二个老兵被全部斩首。 整个过程,孙贺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将十二颗人头,分发给亲兵,冷冷道:“带回去,祭奠牺牲在太原的弟兄。” 解决完老兵,孙贺留下两个亲兵护送商队,自己则直接把萧海兰提起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次日清晨,萧海兰已经被扔到王府前堂。 在萧海兰怨恨无比的注视下,赵岑伸着懒腰,睡眼惺忪的走进前堂,直接往上位一座,整个人依旧半梦半醒。 太早了,天还没有亮透就要公干,难道就不能让人睡个懒觉? 赵桓心里也尽是怨气,不过当他将视线投向萧海兰时,却又笑了起来。 “想不到,一直在偷袭本王商队的人,竟然是个女贼。” “瞧这身打扮,还是个契丹娘们?” “说,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处处跟本王作对?” 面对赵桓云淡风轻的询问,萧海兰心中更是怨恨。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杀了她的兄长,更是在昨夜屠杀了这世间最后关心她的十二个异姓兄长。 现在,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杀了那些契丹精锐,犹如碾死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萧海兰眼眶泛红,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给兄长报仇。” 听到这话,赵桓心头不由一阵诧异,揉了揉眼睛,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贼。 别说,还真有点异域风情的味道,长得也甚是俊俏。 至于这身材…… 与大宋的女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瘦瘦高高,极为挺拔,是真正意义上的“前凸后翘”。 最关键的是,这娘们肩膀上还挂着护肩皮具,竟是个能上战场的巾帼? 有点意思! “这么说,你是擅作主张,为兄报仇?” “原来如此,亏本王还打算派人去太原,再杀个来回,如此倒是给本王省了不少麻烦。” “你兄长叫什么名字?本王杀的人太多了,记不清。” 萧海兰一字一顿:“萧禾,术虎忽鲁的副将!”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孙贺,眼神骤然一厉。看书喇 萧禾这个名字,孙贺听都没听说过,但既然是术虎忽鲁的副将,就肯定参与过太原驿馆的夜袭行动。 换言之,这个女人的兄长,杀了不少王府亲兵。 就在这时,孙贺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发现赵桓已经起身而来。 第427章 夫妻双簧 在孙贺的注视下,赵桓大步流星,一鼓作气走到萧海兰面前,直接伸手抓住萧海兰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大哥是萧禾?” “这个世道,真是太他妈的小了!” “当初在太原驿馆,本王亲耳听到术虎忽鲁称呼其副将的名字。” “就差一点,你大哥和术虎忽鲁就取下了本王的性命,本王虽福大命大,但李馆主却因此受到重伤。” 说到这的时候,赵桓已经满脸狞笑。 “萧禾是契丹人,本王就算再复仇心切,也不可能跑到金国境内报仇。” “没想到萧禾的家人竟然主动送上门了,本王若不对你施以酷刑,如何对得起舍命保护本王的亲兵?” 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萧海兰做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也如此痛恨自己。 还真是天生的冤家! 孙贺同样感受到了赵桓的戾气,当即不再言语,因为他知道,王爷必然会给牺牲的弟兄们复仇。 “孙贺,把刀拿来。” 听到赵岑的命令,孙贺立刻从后腰拔出短刀。 结果赵岑却没好气道:“太长了,直接一刀宰了她,太便宜她了。” “去找把匕首来,本王要让她知道,死亦是奢望!” 萧海兰一直在追踪赵桓,意图杀了这个宋国王爷,当她真面对赵桓的那一刻,心中却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尤其是赵桓那双犹如魔鬼般的眼睛,竟令自认无所畏惧的萧海兰,心慌不已。 一直以来,她死咬住不放的家伙,究竟是个多么恐怖的魔鬼? 萧海兰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的恐惧,娇喝道:“要杀就杀,战场无情,我当了俘虏,就做好了被斩首的准备。” “但你若是折磨我,肯定会遭天谴的。” 天谴? 赵桓冷笑一声:“倘若真有天谴,受刑的人也是你们。” “身为契丹人,辽国都被金人给灭了,你们竟然为仇人卖命?在你们的认知里,恐怕根本就没有家国概念?” “本王乃是宋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倘若金国灭了大宋,本王也势必与金国战斗到死。” “像你们这样卖主求荣的货色,也配在本王面前自恃清高?真是天大的笑话。” 赵桓的声音硬如铜铁,眼神如龙虎,就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都令萧海兰生畏。 这巨大的压迫感,让萧海兰竟无力反驳。 直到面对定王本尊,萧海兰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这个男人可是整个金国的心腹大患,倘若真这么好杀,术虎忽鲁和大哥又岂会功败垂成? 她此番,并非与仇人搏命,而是……羊入虎口。 就在这时,孙贺提着匕首走了进来:“王爷,在这动手?” 赵桓接过匕首,瞥了孙贺一眼,不答反问:“报仇雪恨讲究个快意,不然难道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孙贺心头一沉,赶紧低头,不敢再言语。 纵使他性情大变,冷血无情,唯独面对赵桓时,依旧不敢有半点大意。 因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赵桓依旧可以动动手指,就捏死他。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赵桓,能够让孙贺如此肝脑涂地的效忠。 赵桓左手拎着萧海兰的后脖领,右手攥着匕首,照着萧海兰的面门就捅了过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偏偏就在这时,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住手!” 锋利的刀尖,距离萧海兰的眼睛不足一寸,却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赵桓的动作停的干净利落,转身循声看去,只见朱琏冷脸站在前堂门口。 “王爷在干什么?” “对待敌人,直接杀了就是,难道折磨完了,牺牲的亲兵就能复活?” “王爷多此一举,难道就不怕把残暴的身份坐实了?” “不准如此对她!” 面对朱琏的呵斥,赵桓只好悻悻收起匕首,朱琏说的没错,这种事情确实不便他亲自动手。 毕竟身为王爷,还是要注意影响的,尤其是在天下万民之间的风评极为重要。 报仇雪恨倒是快意了,但落下一个残暴的污点,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桓手一松,萧海兰便跌落在地,她眼神竟有些呆滞。 这个男人太恐怖了,下手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迟疑,如果不是王妃突然出现,萧海兰的眼睛已经被挑瞎了。 朱琏瞥了一眼孙贺,威严无比的质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故意影响王爷的判断,让王爷亲手为牺牲的亲兵报仇?” 孙贺连忙回答:“属下刚押女贼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去卸甲。” 朱琏轻哼一声:“那还等什么?退下!” 孙贺不敢迟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直板着脸的朱琏这才长叹了口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没好气的白了赵桓一眼。 “王爷真是的,大清早就让本宫来陪你演戏!” 赵桓咧嘴坏笑:“本王也很无奈,若是不这么做,如何抚平孙贺等亲兵心中的伤口?” “爱妃及时出现,阻止本王施暴,再合适不过了。” 早在赵桓得知女贼被擒获,就已经和朱琏商量好了,若对方有续命的价值,就出来跟赵桓唱双簧,暂时保住对方的小命。 倘若并无价值,那么朱琏扭头回去即可。 这个萧海兰,乃是萧禾的亲妹妹,自然是有价值。 听到赵桓和朱琏的对话,萧海兰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赵桓逢场作戏。 可是…… 这戏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尤其是赵桓出手的果断,那份凶狠根本就没有半点虚假…… 萧海兰已经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在萧海兰迷茫彷徨的注视下,朱琏走到赵桓身旁坐下,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萧海兰。 “你穷追不舍,竟是为了找王爷复仇?” “本宫刚才救你,可不是真心想救你。” “敢刺杀本宫的夫君,说,你想怎么死?” 萧海兰心里暗暗感叹,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王妃,还是皇后?这气势未免也太强了。 这就是……赵桓的正房夫人?果然了得! 第428章 黑暗面 萧海兰也会迷茫,更会畏惧,但她却绝不会轻易妥协认命。 哪怕已经沦为阶下囚,面对压迫感十足的宋国王爷王妃,萧海兰仍旧坚守底线,就算心里早已波澜万丈,表情也没有任何失态,眼神坚定的仇视着周围的一切。 面对朱琏的质问,萧海兰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铿锵又不失娇柔的声音,回荡在王府前堂。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我要是怕,就不会一路追到宋国王都。” “大哥死了,那十二个保护我的同族兄长也被斩首,上峰将我视为叛国贼,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既然不能报仇雪恨,那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杀了我!风会送我回故乡!” 感受到萧海兰坚定不移的眼神,朱琏却微微一笑,眉宇之间尽是云淡风轻,仿佛萧海兰的宁死不屈,在朱琏看来幼稚的可笑。 “你姓萧,那本宫就称呼你为萧姑娘。” “王爷曾写过一首曲子,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身为女人,报效国家也好,为家族献力也罢,方式方法有很多,而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条途径。” “本宫不否认你的勇气,但还是想问你一句,女人上战场,你是怎么敢的?” 朱琏这番话,并非否认女子在战场上的作用。 而是单纯因为,冷兵器战场上,男人依靠体魄力量,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这导致男多女少,狼多肉少…… 一旦出现女兵,且很不凑巧的被俘虏了。 那么可以断定,女兵的下场要比男兵凄惨百倍! 正常人永远都想不到,那些整日杀戮,精神高度紧张,已经快要变成疯子的男人,会以何等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的手段,对女俘虏施虐。 死亡,对于女俘虏而言,乃是最大的奢望。 萧海兰当然明白朱琏这番话,是在提醒她,识时务者为俊杰,极力配合赵桓,把所有赵桓感兴趣的情报说出来。 那么她将免于生不如死的折磨,痛痛快快的以身殉国。 这世道很现实,无论是被贬低为野蛮人的金人,还是自诩礼乐之邦的宋人,亦或者……萧海兰自身代表的契丹人。 无关乎种族和国家,对俘虏施展酷刑,逼出情报,乃是最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硬要说有什么区别,顶多是金人会把虐囚当成一场脍炙人口的大戏,而宋人会私下进行。 只要萧海兰敢说一个“不”字,她就会被丢进大牢里,等待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炼狱。 朱琏语重心长道:“萧姑娘,接下来王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本宫以王妃身份担保,只要你配合,必让你体面而去。” 面对朱琏展现出的善意,萧海兰却仰头狂笑。 “好一个夫唱妇随!” “王爷唱黑脸,王妃唱白脸,配合的亲密无间,让我大开眼界。” “但是你们镇不住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见萧海兰执迷不悟,朱琏不由轻叹了口气,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起身离开。看书溂 朱琏和郑庆云代表着定王府的“人性与底线”。 一旦朱琏离开,意味着萧海兰将如坠地狱,生不如死。 整个前堂,只剩下赵桓和萧海兰,四目相对,萧海兰却无法再从赵桓的视线里,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暴戾。 那双眼睛,深邃的令萧海兰看不透,越是这样,越是令她心慌意乱。 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萧海兰不敢想,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无论她多害怕,多痛苦,也绝不会向赵桓低头。 在萧海兰紧张不已的注视下,赵桓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咧嘴一笑,仿佛在告诉萧海兰,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陪萧海兰玩。 “一个时辰。” 赵桓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的看着萧海兰。 萧海兰却满脸茫然:“什么意思?一个时辰后你会杀了我?” 赵桓摇了摇头,依旧面带笑意:“本王的意思是说,一个时辰内撬开你的嘴。”看书喇 听到这话,萧海兰先是一愣,紧接着竟大笑起来:“定王爷,你太自信了,也太低估契丹人的坚强了。” “不怕告诉你,我是完颜宗翰的探子,专门来宋国打探情报。” “来宋国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受过什么样的训练,我有自信能够经受住任何严刑拷打。” 赵桓也笑了,但是与萧海兰外强中干的笑容不同,赵桓的笑容却是纯粹的戏谑。 “本王还没动手,你就已经开始交代了。” “完颜宗翰的私探?看来太原方面,确实被渗透的千疮百孔。” “本王就以你作为突破口,把完颜宗翰安插在我大宋的情报组织,连根拔起。” 萧海兰意识到说错了话,脸色不由一阵涨红。 但她马上就是个死人了,所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没错,我就是完颜宗翰府上的私探,不受大金朝廷约束,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再说。” “你不是要一个时辰内撬开我的嘴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这女人很狂,赵桓却任凭她狂,没有丝毫气愤,反倒笑意更浓。 “呵呵呵,萧姑娘,从本王知道你是个女人的那一刻,就明白你有多天真。”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根本想象不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说话间,赵桓找来纸笔,当着萧海兰的面,开始制定针对萧海兰的拷问流程。 一边写,还一边介绍起来。 “抽鞭子,拔指甲,敲碎牙齿,这些手段都太低级,也太温柔了。” “同时你也可以放心,本王不会把你丢进男牢,让那些饥肠辘辘的男囚折磨你。” “一来是本王不屑这么做,二来摧毁你的心智,只会让你破罐破摔。” “火是个好东西,只要控制好火候,烫而不熟,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慢慢烘烤,手指被彻底烫坏之前,就换另一根手指,好让那些受刑的手指有时间恢复。” 第429章 恐惧成魇 赵桓回忆着电视剧里时常出现的“某某十大酷刑”,再加上个人创意,一本正经的制定着拷问细则。 萧海兰听得心惊肉跳,他知道赵桓暴戾狠辣,却想不到这家伙竟如此腹黑。 从赵桓口中说出来的刑罚,萧海兰即便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这个该死的混蛋,究竟是什么魔鬼? 萧海兰依旧强装镇定,但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颤抖的双腿,都已经将她完全出卖了。 这些反应,自然被赵桓尽收眼底。 赵桓心里不由一阵好笑,就这? 过分的自信,便是过分的愚蠢! 别说区区一个萧海兰,就算是普天之下最硬的骨头,落入赵桓手里,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毕竟拷问也是一门艺术,只要是艺术,那就登峰造极! 很快,赵桓就罗列了十条刑罚,然后拿出另一张纸,继续书写。 “如果你能撑过第一个时辰,那么恭喜你成为天下第一等硬骨头,然后就可以正式进入日常拷问流程了。” “放心,本王会把你每天的刑罚,安排的满满当当,绝不会让你失望。” 萧海兰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那些恐怖到了极点的刑罚,仅仅只是……一个时辰的内容? 难怪赵桓有自信,一个时辰内撬开她的嘴,莫说她,即便是术虎忽鲁来了,也会哀嚎着求饶? 等赵桓慢条斯理的制定完萧海兰的专属拷问日程表后,萧海兰已经几乎吓瘫。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撑下来…… 赵桓这个死变态,根本就不是正常人,那些超出底线和认知的刑罚,绝不是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 “你……你直接杀了我!” “该死的赵桓,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萧海兰近乎崩溃的咒骂着,希望能够激怒赵桓,一刀把她杀了。 结果却令她更加绝望,因为赵桓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不动如山,波澜不惊,任凭萧海兰骂的有多难听,赵桓的眼神都没有半点涟漪。 甚至…… 萧海兰一度认为,赵桓乐在其中,正享受着她绝望的哀号。 这一刻,萧海兰笃信,赵桓是在人间徘徊游荡的魔鬼,他的暴戾与狠毒,都是本性使然,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赵桓坐姿端正,认真整理着拷问流程表,仿佛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工作内容。 “萧姑娘,本王对待这件事可是很认真。” “对你越残忍,对大宋黎民百姓就越有利,这世上总要有人背负这些黑暗的东西,舍我其谁?” “开始。” 赵桓随手拿起蜡烛,用火折点燃,迈步朝着萧海兰走去。 萧海兰心头狂跳,双眼死死盯着跳动的烛火,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 只因赵桓这个混蛋,不仅疯狂,而且充满创意,他竟然把酷刑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进行编排。 先从火刑开始,然后是水刑…… 天哪…… 看着逐渐逼近的赵桓,萧海兰再也无法与心中的强烈恐惧抗衡,失声惊呼道:“你倒是问啊!” 赵桓嘴角上扬,流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萧海兰永远都不会知道,眼前这个魔鬼,其实又狠又怂。 就算要对萧海兰施展酷刑,赵桓也绝不会亲自动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从萧海兰被押入王府的那一刻,强大的心理攻势就已经开始了。 刑罚只是最后的手段,若是能够攻破萧海兰的心理防线,那么必然事倍功半。 尽管萧海兰已经快要崩溃,但赵桓却觉得火候还不够。 他继续朝着萧海兰靠近,同时似笑非笑:“本王最讨厌被人质疑。” “你不是觉得,能够撑过一个时辰吗?” “本王给你亲身验证的机会,一个时辰后,你再招也不迟。” 什么?! 萧海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已经妥协了,可是赵桓却依旧不打算放过她。 “不要!不要过来!” “定王爷,赵桓,你离我远点!” “把那该死的蜡烛拿开,不要再靠近我,混蛋,你这个混蛋。” 萧海兰吓得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身为探子,她强大的心理防线,在赵桓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已经被彻底揉碎了,心里除了恐惧,也只有恐惧。 尤其是赵桓把蜡烛推过来的时候,萧海兰整个人都有些痉挛,闭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哀嚎:“不要,拿开……” 萧海兰对赵桓的恐惧,已经近乎成魇。 就在她即将崩溃之际,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 “说,你有多高?” 啊?! 萧海兰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赵桓,心里尽是迷茫。 这……这算什么问题? 他不是应该问萧海兰,还有多少同党,名字叫什么,躲藏在哪里…… 这家伙的脑袋究竟装着什么?为什么让人如此捉摸不透? 尽管萧海兰百思不得其解,但出于恐惧,她还是连忙回答:“五尺四寸。” 五尺四寸? 好家伙,这女人的净身高竟然有一米七二,足够秒杀绝大多数,娇滴滴的宋国女人了。 难怪赵桓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女人也太挺拔了,堪比一流模特。 这个问题,既满足了赵桓的好奇心,又变相测试了萧海兰的心理防线。 连这种私密问题都毫不犹豫的回答,足以证明,萧海兰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塌。 现在无论赵桓问出什么问题,萧海兰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可比直接用刑,效率高太多了。 赵桓砸了咂嘴,又问道:“多重?” 萧海兰几乎是本能回答:“我……我也不知道。” 赵桓并不怀疑,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谁闲着没事称体重?不过目测,萧海兰也就一百斤出头。 身材之完美,简直就像是艺术品一样。 很难想象,如此“大美人”竟然会跑到战场上,不惜一切代价为兄弟报仇。 赵桓玩够了,当即话锋一转,切入主题。 “把完颜宗翰的私探组织,全部交待出来,若有半点遗漏,本王就跟你好好玩!” 萧海兰眼睛睁得老大,深吸了口气,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个透彻。 第430章 战利品 萧海兰交代出来的情报,基本和赵桓的初步判断吻合。 由于金国的间谍组织,分为朝廷和地方两个阵营。 金国对太原的渗透,已经长达几十年之久,但是目标却涵盖整个大宋境内,虽然规模庞大,但在某地的渗透性,却不算透彻。 相比之下,完颜宗翰培养的私探,专门针对于太原进行渗透,反倒比金国朝廷的危害更大。 光是萧海兰知道的探子,其规模就高达五百人。 萧海兰的地位不高,既然她都知道五百人,那么基本可以大胆推测,光是太原的金国探子,少说也有上千人。 这其中,除了金人和契丹人之外,还有不少宋国叛徒。 赵桓把能够掌握的名字和藏身之地,详细记录在案,却并不打算直接动手。 原因很简单,以萧海兰作为突破口,揪出来的探子,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轻举妄动必然打草惊蛇。 除非有把握歼灭大半,否则动不如静。 “长福。” “王爷,属下在。” “把这份名单,送到天机阁演武部,让天机阁制定相应的策略,主体以反渗透为主,演武部的门客知道该如何应付。” “遵命!” 长福拿着名单转身离开。 萧海兰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对于赵桓而言,她已经没用了,接下来左不过一刀痛快。 可是当感受到赵桓的眼神时,萧海兰却绝望的发现,赵桓竟然依旧不打算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杀我?” 现在萧海兰只求速死。 赵桓却嘴角上扬,严谨道:“凡事无绝对,就算本王都认为你已经全招了,但出于保险起见,先把你关起来,慢慢审问,才是正道。” “至于赏你一个痛快,抱歉,本王肩负大宋百姓的荣辱兴衰,可不会跟你一个俘虏讲什么君子协议。” “不用怀疑,本王就是反悔了。” 听到这番无耻至极的话语,萧海兰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她太害怕赵桓了,不敢再口出狂言。 无论赵桓对她干什么,只要别折磨她,就全都默默接受。看书溂 在这个男人面前,昔日骄傲的契丹母狼,只不过是一只逆来顺受的羔羊,在赵桓股掌之间翻不出半点浪花。 赵桓已经坐回上位,翘着二郎腿,恢复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却不忘继续对萧海兰发起心理攻势。 “你的勇敢,源自于无知。” “你根本就不勇敢,若是你真像自己说的那般无畏,你就该像术虎忽鲁一样,被押送途中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张开嘴,把舌头吐出来,给本王看看。” 萧海兰竟然真的无比乖巧的吐出舌头,香舌上还有密密麻麻清晰可见的牙印。 赵桓当即笑了起来:“本王没说错?” “路上尝试了多少次?呵呵呵,受不了疼?根本下不了决心?” “毕竟金国只有一个术虎忽鲁,不是谁都能成为他那样的铁血汉子。” 赵桓一脸阴冷,暗中却好奇心大增,悄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卧槽! 这也太疼了! 看来电视剧里,动不动就咬舌自尽,纯粹扯淡! 人的意志力,是很难与本能对抗的,大脑感受到疼痛,下达不许自残的指令,那么再狠得人也得乖乖松开牙齿。 就连术虎忽鲁,也是尝试了不知道多少遍,才把舌头咬下来。 萧海兰已经无地自容,高傲的脑袋彻底垂落,眼神迷茫而彷徨,她已经无法再面对赵桓,更别提抗衡。 一直站在门外,暗中偷听的朱琏,捂着嘴,眼睛睁得老大。 心里止不住惊叹。 “夫君……” “真看不出来,你的另一面竟如此黑暗残忍……” “别说一个时辰,还不到一炷香时间,那软硬不吃的女俘虏,就已经崩溃,沦为傀儡……” “好吓人!” 朱琏心知肚明,很多事情,赵桓只是懒得插手而已,他那颗深如浩海的心,早已洞悉一切。 尤其是对人心的掌握,已经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或许也正是因此,赵桓才能带领昔日破落的王府,重新傲立与大宋这片土地上,成为所有人畏惧的强大皇族。 朱琏心中的畏惧一闪而逝,紧接着流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只因这个令人颤抖的男人,是她的男人。 这里已经不再需要她,朱琏默默转身而去。 与此同时,前堂传出赵桓的喊声。 “小夏!” 在赵桓的呼唤下,很快小夏就出现在前堂。 “王爷,您找奴婢?” 赵桓伸手一指萧海兰:“找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嬷嬷,把萧姑娘再仔细检查一遍,确定身上没有藏匿武器,押入内宅,严加看管。” “以后内宅的脏活累活,全都归她了。” 小夏何其聪明,一边点头应下,一边坏笑:“王爷是打算把她当成战利品?” 赵桓眼睛一瞪:“什么战利品!本王可不搞那一套。” 小夏在心里切了一声,根本就不相信赵桓的鬼话,凡是战场上回来的男人,谁身边没点战利品? 把俘虏变成忠心耿耿的奴仆,这种事,别说大宋,周遭列国,都是最常见的事情。 “嘻嘻,金国人就时常把敌国的公主皇后当成战利品,王爷……” 不等小夏说完,赵桓眼神已经一厉。 小夏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但依旧很识相的闭上了嘴,连忙召集老嬷嬷,带着萧海兰离开。 赵桓心情阵阵烦闷,战利品这三个字,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按照历史演进,朱琏和郑庆云……甚至包括赵桓自己,都是金国人的战利品。 赵桓猛然收紧拳头,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本王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完颜宗翰,你不是金国的灭宋先锋吗?” “等本王将你斩首,把你的脑袋踩在脚下,看你还如何把本王的爱妃,当成战利品献给完颜晟!” 就在赵桓掌握了太原渗透情报之际,御史台大牢内,术虎忽鲁勉强而坐,一如既往的雄壮彪悍。 入狱之前,术虎忽鲁咬舌封口,入狱后,他将十根手指全部插入栅栏缝隙里折断。 就连御史台的狱卒,都觉得术虎忽鲁没有拷问价值,任他在牢里自生自灭。 第431章 对宋施压 两个狱卒,隔着栅栏打量着术虎忽鲁,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难怪我大宋一年不如一年,倘若敌人都是这般彪悍,只怕是哲宗在世,也难以力挽狂澜?” “有一人能够压制金国!” “你说的是……定王?” “除了定王,还有谁?” “呵呵呵,也是,毕竟术虎忽鲁如此彪悍,还不是被定王给生擒回来了?金国为了除掉王爷,可谓是处心积虑,这反而更加证明王爷的强悍。” 二人对视一眼,胖狱卒随即伸手拍了拍牢门,沉声道:“胡子,有人来看你。” “你虽哑,却不聋,给点反应!” 胡子,乃是对金人的蔑称 “胡人和金人”为中性词,而“胡虏”为贬义词,至于狱卒口中的“胡子”则比胡虏还要贬低。 见术虎忽鲁没有反应,狱卒也懒得浪费口舌,直接让前来探望的金国使者进来。 当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女真语,术虎忽鲁一直凝视着墙壁的空洞眼睛,瞬间恢复了精神。 他缓缓转身朝牢门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女真服饰的中年男人,虽然脸生,但根据长相判断,确实是他们女真人。 金国使者已经知道术虎忽鲁的遭遇,但看到术虎忽鲁满是脓血的嘴巴,以及断裂的手指,仍旧触目惊心。qqnew 金国使者一言不发,直接冲着术虎忽鲁行“撒速”礼,跪左膝,蹲右膝,拱手摇肘,对术虎忽鲁行最敬佩的礼节。 行完礼,金国使者这才深吸了口气,以狱卒听不懂的女真语,向术虎忽鲁致以问候。 “谋克大人,你受苦了。” “宗翰将军已经在想方设法营救你,请你再坚持一段时间,现在我大金已经再向宋国施压。” 听到这番话,术虎忽鲁笑了,却又摇了摇头。 金国使者眉头紧锁,不明白术虎忽鲁摇头是什么意思,直到术虎忽鲁走近,张开嘴巴,金国使者这才明白,术虎忽鲁打算牺牲自己,为大金谋求更大的利益。 如果完颜宗翰非救术虎忽鲁不可,那么术虎忽鲁就将作为一个跟宋国谈判的筹码。 术虎忽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价值,所以不打算成为金国的拖累。 因咬舌封口,再加上得不到医治处理,他的嘴里已经严重感染化脓。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术虎忽鲁就会死去。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术虎忽鲁才坦然接受,死于牢狱中的命运。 即便是人生的尽头,他依旧希望能够为金国做点什么,助金国成就一番伟业。 金国使者鼻子一酸,尊重术虎忽鲁的选择,他临走之前,再一次对术虎忽鲁行了大礼。 然后取出银子,塞到狱卒手里,希望术虎忽鲁临死之前可以过得舒服一点。 两个狱卒目送金国使者离开,止不住的摇头苦笑。 “这些胡子虽然野蛮残忍,怎奈何金国人才济济,贤臣良将如云,纵使心里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金国很强大……” “是啊,看看这些胡子,再看看咱们大宋朝廷,哎!” 狱卒虽然只是小人物,却将大格局看的相当透彻,若是连定王都无法阻挡金人的入侵,那么整个大宋就只能引颈就戮了。 双方的人才和意志,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术虎忽鲁背着手,仰头望着狭小的窗户,眼神却没有丝毫落寞,相反,他充满担忧。 因为软弱无能的宋国,出现了一个“强人”。 偏偏这个强人,还是最有权势的皇族,与那些宋国的贤臣猛将不同,这个暴戾彪悍的王爷,不受任何人掣肘,无论是外部力量,还是内部力量,都很难压制他。 只要定王不倒,大金想要吞并宋国,只怕是……遥遥无期。 一个人的力量在国家层面上显得极为渺小,但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却又无比巨大,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术虎忽鲁精通汉人的一切,因此最清楚不过,宋国最大的弊端,就是太软弱了。 一旦宋国出现强人政治,那么必定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夜,渐深。 后宫受到前朝的影响,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王贵妃紧紧攥着赵妙清的手,激动地眼眶通红。 “本宫的好女儿,多亏了你,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才不至于被埋没。” “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赵桓如此轻易的答应你,冰释前嫌?” 看着王贵妃激动的模样,赵妙清也极为高兴,脱口而出:“女儿没使什么手段。” “女儿一开口,大哥就爽快的答应了,想必大哥念及亲情,不愿兄弟相残,便给我这个妹妹一个薄面。” 听到这话,王贵妃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念及亲情?! 赵桓确实情真意切,但这些却全都是对朱琏和郑庆云,除了这两个女人,其他亲戚算个屁? 别说兄弟,就算他亲爹,当今的陛下,还不是处处被赵桓怼的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王贵妃心里很清楚,赵桓宽恕郓肃双王,亲情因素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比例,真正的原因,必定是政治考量。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赵桓愿意松手,对于王贵妃而言,就是天大的喜事。 她拍抚着赵妙清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女儿,你可要跟你这个大哥好好相处。” “咱们家的荣辱,可就全依靠你了。” 万贵妃这番话并非夸大其词,郓肃双王已经无法再和赵桓竞争,同时因为以前的恩怨,此生此世都会被赵桓防一手。 眼下,也就只有赵妙清才能得到赵桓毫无保留的宠爱。 换言之,赵妙清是维系赵桓和王贵妃一脉,之间的纽带。 赵妙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作用竟然会这么大,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哥对她真挚的疼爱。 相较于郓肃双王,大哥才是真把她当妹妹看待。 赵妙清轻轻点了下头:“大哥最喜欢我了,我自然会帮母亲和哥哥们说情,但是前提,哥哥们不要再惹大哥生气了,不然我也没法子……” 第432章 王府之声 赵妙清虽纯真,却不傻。 赵桓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也有数。 赵桓已经给了郓肃双王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极为珍贵,若是他们不知珍惜,那么下次赵桓必定会宰了他们。 到那时,别说赵妙清,就算是天王老子求情都没用。 王贵妃连连点头,她已经认了,不想也不敢再跟赵桓竞争。 只要能够保住自家人的尊贵,与赵桓为伍,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况且现在后宫盛传,赵桓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储君,就算此事没有定下,也无人有半点质疑。 “本宫会和陛下说情,同时你也要时常去给皇后殿下请安,如此才能允许你时常出宫,与定王为伴。” “皇后殿下最是宠爱定王,你和定王关系亲密,想必皇后也会喜欢你。” 皇后…… 赵妙清心里有些畏惧,毕竟显肃皇后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后宫的皇子帝姬们,若非逼不得已,谁也不愿意靠近皇后。 不过为了能够时常见到大哥,这些都是值得的。 同一时间,定王府内宅,萧海兰已经换上一身汉人的衣裳。 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萧海兰都会被关在房间里,不得迈出一步,毕竟她对于内宅的女人们来说,还是很危险。 小夏站在门外,不断提醒和警告,向萧海兰传达专属于她的规矩。 “记住了,本姑娘只说一遍,你若是办岔了,可别怪我收拾你!” “别以为进了内宅,你就是内宅侍女了,你只不过是王府的奴仆而已,最是下等。” “见到内宅侍女,要低头行礼,胆敢有半点不敬,便打烂你的逆骨!” “没有王爷的允许,你就一直在房间里待着,休想踏出半步。” “夜里安静,不得发出半点声音,若是惊扰了王妃和县君,有你好看的。” “也断了寻死的念头,这里是汴京,良医无数,一旦把你救回来,后果你是知道的。” 说到这,小夏冲两个老嬷嬷支会:“你二人把她看好了,若是死了,唯你们是问!” 临走之前,小夏又瞥了萧海兰一眼,见她坐在床边,神色木讷黯然,不由轻哼一声:“贱胚子!”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两个老嬷嬷将房门反锁,每隔一炷香时间,就会来看一眼,防止萧海兰寻死。 萧海兰孤零零的坐在床上,脑海中尽是赵桓的身影。 那个可怕的男人,犹如梦魇一般,不断侵袭着萧海兰的心智。 她的所有坚强与勇敢,在赵桓面前宛如笑话。 三观已然崩塌,自尊也被碾碎成尘,没有立刻一头撞死,或许只是纯粹出于对赵桓的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海兰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她木讷茫然的打量着周围,不可否认,王府的条件确实好,就算是羁押俘虏的牢房,都如此精致。 若是换做其他女俘虏,恐怕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但萧海兰心中仅剩的一丝自尊,却让她心生反抗,但转眼又烟消云散。 落入赵桓手里,纵使她浑身解数。又岂能翻出五指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很沉,明显是男人踩踏发出的。 这里是内宅,除了赵桓之外,任何男人都不可能进来。 “赵桓来了?!” 萧海兰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小脸苍白无血色,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她会对我做什么?” “女俘虏……只怕是躲不过那一劫。” “就算他是宋国最强悍的王爷,也终究是个男人,将我关在内宅,霸占这身子只是早晚的事。” “我不要……他是我的仇人!” 就在萧海兰讷讷自语,惶恐不安的看着房门时,一阵开门声传来。 但被推开的门却不是萧海兰的房间。 紧接着,赵桓的声音传来。 “爱妃,本王今晚能不能……” “哈哈哈,本王就知道爱妃心疼我,不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小夏,你出去,本王要和爱妃谈点私事。” “用不着侍奉!这种事,本王一个人能行!” 随着关门声传来,萧海兰的心终于落地,还好赵桓是去找了王妃,而不是自己…… 否则萧海兰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死去的兄长。 一夜未眠,直到清晨,萧海兰才有些支撑不住,靠在窗边打盹。 结果刚合上眼睛,就被外面的笑声吵醒。 “玉姝,你昨晚偷看了?嘻嘻嘻,别以为我不知道!” “哎呀,小夏姐姐不是常说,让我多学吗?人家也是为了县君着想。”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qqnew “王爷和王妃……” “咦,你不要再说了,羞死人了。” “嘻嘻嘻,脸皮还怪薄的,咱俩有阵子没上街了,等会出去买些胭脂水粉和漂亮衣裳。” 听着小夏和陈玉姝轻快欢乐的对话,萧海兰不由抱紧膝盖,将脸夹在膝盖之间。 “定王如此凶悍,按理来说,王府的气氛应该无比紧张才是。” “可是……” “为何王府内的侍女仆人,都如此轻松欢快?难道他们不怕赵桓吗?” 萧海兰想不通,明明王府应该时刻处于高压状态才是,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除非…… 赵桓只是对外人很坏,对自家人却很好。 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把内外分得如此之清?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海兰每日都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笑声还是笑声。 她终于相信,在赵桓的庇护下,王府里的人都生活的很轻松快乐。 一晃这么多天,每到深夜,萧海兰就提心吊胆,生怕赵桓推门进来,可是至今为止,赵桓都没有靠近这间屋子半步。 就在她一度认为,赵桓已经把她给忘了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推开。 小夏站在门口,冲萧海兰招了招手:“出来,今日王妃和县君陪王爷出去游玩了,不在内宅,王爷许你在内宅院子里溜达半天。” “你可要守规矩,否则以后可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出去? 萧海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些害怕外面,生怕撞到赵桓,可是外面的清新空气和暖阳,都吸引着她。 第433章 岁月冲淡一切 由于整日被关在房间里,萧海兰已经忘记了时间,根本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她鼓起勇气,将右脚伸出门槛,当脚尖落地的瞬间,才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梦境。 在小夏的看守下,萧海兰坐在正房门旁的台阶上,任凭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发呆。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萧海兰已经逐渐接受了身为“战利品”的宿命。 王府种植的树木,已经秋黄叶落,穿着单薄的萧海兰,只有面向太阳时,才能感觉到温暖。 内宅忙碌的侍女们,没人理会萧海兰,仿佛已经不再把她视为威胁。 只要萧海兰不搞事,那就没人来找她麻烦。 就在萧海兰陶醉在暖阳中,整个人都快放空之际,小夏的声音却突然将她拽回现实。 “王爷王妃已经回府了,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去,莫要冲撞了王驾!” 面对语气不善的小夏,萧海兰只能默默起身回到自己冰冷昏暗的房间。 几乎是她刚关上门,就听外面传来赵桓和朱琏的欢笑声。 萧海兰背靠房门,轻咬薄唇,眼眶透着委屈与迷茫。 一门之隔,却是天地之别,门外的欢声笑语,无不刺激着萧海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可是作为俘虏,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叫屈的资格。 她甚至……都没资格出现在王爷王妃面前。 萧海兰默默坐回床上,独自一人捱过孤独落寞的日日夜夜,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夏再次开门。 “王妃和县君去参加赏花会了,只要王爷在府上,你可以出来待半天。” 萧海兰再一次走出房间,心脏却猛地一揪,只见赵桓就坐在内宅的石桌旁,因天冷的缘故,赵桓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身边放着暖炉,正聚精会神的审阅着书籍,不知在干什么。 萧海兰起初还有些犹豫,见赵桓压根就没理她,这才鼓起勇气,坐在上次坐过的台阶上。 尽管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与仇人保持距离。 可是…… 不知为何,她的视线纵使不受控制的偷瞄过去。 赵桓在石桌旁坐了很久,中间喝了两杯热茶,似乎是公务很繁忙的样子。 整个过程,赵桓都没有看萧海兰一眼,仿佛将她视若空气。 很显然,赵桓已经忘记了,内宅还有这么个女人。 午饭档口,赵桓起身离开,小夏也迈步而来,冲房间一指,示意萧海兰该回去了。 萧海兰渐渐意识到,只有每次赵桓回到内宅,萧海兰那点三脚猫功夫构不成任何威胁时,她才有机会离开房间。 换言之,赵桓来了,她就可以出来晒晒太阳。 时间一久,萧海兰竟然有些期待,心里暗暗数着日子,赵桓已经几天没回内宅了。 好不容易盼到赵桓回来,她便迫不及待的离开房间,坐在那千篇一律的位置上,貌似自闭沉默,实则却暗暗观察着赵桓的一举一动。 不知从何时起,萧海兰竟然忘记了,这个男人是她的仇人。 这天夜里,萧海兰突然被冻醒,只感觉浑身哆嗦,她掀开被子,抬头一看,发现窗外竟然飘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 “下雪了?” “我已经来王府这么久了?” “好冷……” “汴京的冬天,简直比家乡还要冷,阿秋……” 萧海兰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蜷缩在床角,身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就在她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房门却被推开,老嬷嬷拿着一床冬被走了进来。 “换床被子。” “你感冒了?” 老嬷嬷换被子时,发现萧海兰浑身发抖,脸色通红,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担心起来。 萧海兰心情一阵复杂,自从她进入王府以来,除了被关押,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虐待,王府的人对她虽然很冷淡,但处处也透着关心。 萧海兰第一次开口,跟王府的人交谈。 “感冒?什么意思?” 老嬷嬷继续铺被子,漫不经心的解释:“这是王爷的说法,也就是风寒的意思。” “天突然冷了下来,你盖着薄被子,染上风寒也是没办法的事。” “用不用我去给你叫王爷来?” 听到这话,萧海兰顿时低下头,揉着奇痒难忍的鼻子,苦笑道:“叫王爷干什么?” “我只是俘虏,王爷岂会在乎我的死活?” 老嬷嬷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王爷正在和王妃熬夜处置账务,看到下雪了,便让我来给你换被子。” “是王爷叫我来的。” 萧海兰直接愣住,她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老嬷嬷,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王爷……让你来给我换被子?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俘虏,王爷却担心我冻着?这怕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老嬷嬷出身贫苦,而且无儿无女,孤苦伶仃,正巧遇到王府第一次扩招仆人,才有幸进入王府。 得到王爷的收留,她才能活的“像个人”。 听到萧海兰语气中的轻佻,老嬷嬷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语气也冰冷起来:“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王爷就多余关心你!” “你若不要,那我就把被子收了!” 发现老嬷嬷突然生气,萧海兰心里更加疑惑,为何一个下人,都如此维护赵桓? 直到她回想起王府内从未停歇过的欢声笑语,这才明白了什么。 但萧海兰依旧不相信,赵桓会那么好心。 “那你去叫,我才不信王爷会来!” 老嬷嬷懒得啰嗦,转身而去,结果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萧海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睛睁得老大,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发现不是做梦,反倒更加惶恐了。 赵桓竟然真的来了…… 在萧海兰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房门被推开。 赵桓迈步而入,随手将房门关好,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抬起手伸向萧海兰。 萧海兰下意识低头往里缩,对赵桓的畏惧,已经到了骨子里。 直到发现赵桓动作停顿,处于好奇心,她抬头一看,却见赵桓的手又伸了过来。 第434章 无依孤魂 不等萧海兰反应,额头就被赵桓宽大的手掌按住。 “确实发烧了。” 说完,赵桓便在萧海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转身而去,然后……小夏端着药碗,推门走了进来。 “吃药,这是王爷给你下的方子。” “王爷说了,你的情况不算严重,所以吃完药就好好休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吃药,我还要回去伺候王爷王妃呢,冬夜难熬,王爷王妃还在操劳账务,真叫人心疼。” 萧海兰捧着药碗,眼神阵阵呆滞,仿佛额头还残存着赵桓掌心的温度。 不知为何,她竟感觉脸颊发烫。 “是发烧,一定是发烧的缘故。” 萧海兰将药喝下,把碗还给小夏时,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王爷……不恨我?” 小夏突然笑了起来:“哟,你还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 小夏的反问,更是令萧海兰无所适从:“我大哥杀了那么多王府亲兵……” 小夏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王爷说了,战场上的恩怨,就留在战场上,没必要带回生活中。” “战场上,王爷和你大哥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卸了甲,回归生活,兴许还可以把酒言欢,对酒当歌。” “战场之上,难免死伤,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萧海兰彻底沉默了,她从未想过,赵桓会将事情看的如此透彻,可惜她却没有赵桓那般宽阔的心胸。 大哥的死,依旧历历在目…… 不过得知赵桓根本不记恨她,萧海兰心里还是骤然轻松了不少。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难道要把我一直关下去?” 小夏咧嘴一笑:“辽已经亡国了,你们契丹人为谁效力不一样?况且你大哥已经战死了,为何还要死忠金人?” 听到这话,萧海兰不禁眉目微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赵桓想让我给她卖命?可能吗?” “我们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 小夏依旧云淡风轻:“随便你。” “反正王爷说了,像你这样举目无亲,形单影只的孤魂,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 “你若喜欢,王爷就把你当成战利品,一直放在这里。” “或者,择主而事,重新发挥你的价值。” “至于你所谓的血海深仇,未免有些可笑,金人把你们的国家都灭了,你可从来没有记恨过金人。” “王爷为了自保,为了黎民苍生,英勇奋战,却反倒被你恨之入骨,呵呵……” 小夏的嘲笑声,不断在萧海兰耳边回荡。 她对赵桓坚定不移的恨意,彻底动摇了。 赵桓也好,术虎忽鲁和萧禾也罢,他们都只是站在各自立场的马前卒,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仇恨可言,只是纯粹的军事较量。 换言之…… 萧禾杀了赵桓,就值得拍手称快,赵桓杀了萧禾,便是苦大仇深? 确实……没有道理。 萧海兰蜷缩在被子里,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辗转难眠。 后半夜,赵桓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萧海兰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熟。 结果窗边去传来一阵交谈声。 不止赵桓来了,朱琏也来了。 “夫君,这女人也太可怜了。” “关了她这么久,已经把她的性子磨平了,就算放她离开,也不会再危害大宋,只会回归田园,嫁为人妇。” 赵桓的声音传来:“根据最近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丫头已经被当成叛徒,列为宗翰府密探的追杀目标。” “只要她离开汴京,绝活不过三天。” “真不是本王不放她,而是……这世上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多张嘴而已,就让她在王府度过余生。” 朱琏幽幽叹息:“可是这么一直关着她,也不是个事。” “时间一久,连本宫都不记恨她了,习惯内宅多了这么个人……” “要不然,把她调到前院,与前院侍女吃住一起,就当多个侍女。” 面对朱琏的提议,赵桓反应很大:“那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她的箭术准到连本王都咋舌,若是能让她训练亲兵的箭术就好了。” 朱琏直接啐了一声:“呸,不要脸!本宫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看她漂亮,舍不得把她送出内宅。” “是不是本宫和庆云的温柔,对你而言已经麻木了。” “想要换换口味,寻个高大挺拔的契丹女人?”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鬼心思被戳穿,赵桓顿时尬笑起来:“天地良心,本王对她绝对没有任何邪念,否则过去这么久,本王岂会秋毫无犯?” “况且本王马上就要去山东了,哪有这心思?” 朱琏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本宫懒得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脚步声远去,萧海兰还以为对方都走了,便睁开眼睛观察,结果却被吓得半死,赵桓的大脸都快帖上来了。 “王……王爷?你还没走?!” 赵桓也没想到萧海兰竟然装睡,顿时尴尬的脚指头抠地,连忙解释:“本王只是观察一下你的病情,不必多想。”qqnew “行了,没啥事,你睡觉。” 就在赵桓转身之际,萧海兰脸颊涨得通红,鼓起勇气道:“等……等一下。” “王爷刚才说,把我留在王府,难道就不怕我威胁到王妃的安危?” 赵桓脚步微停,不答反问:“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天大地大,却早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国家灭亡,亲人死绝,甚至被宗主国视为叛徒,下令追杀你。” “王府已经是你唯一的容身之所,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这番话,直接戳到了萧海兰的痛楚。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只是家国,更是……尊严与骄傲。 既然失去了一切,那么无论她得到什么,都足够欣喜。 不可否认,萧海兰已经渐渐习惯了住在王府。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我愿意效忠你,你就不再把我关在这里?”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当然,本王从不食言。” “毕竟,本王对你的箭术,可是垂涎已久。” 赵桓嘴上说着箭术,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瞟向萧海兰那双举世罕见的大长腿。 第435章 弃暗投明 正如赵桓所言,在哪生活,亦或者为谁效力,对于萧海兰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她不再抗拒,豁然接受了赵桓的提议,弃金投宋。 “传授箭术就算了,我只不过是个门外汉,只会平射,除此之外,对其他射击技法一窍不通,即便是我答应传授,也只是误人子弟。”仟仟尛哾 “况且,王府亲兵恨我入骨,又怎么可能让我当他们的箭术教头?” “想要提升箭术精度,除了长时间训练之外,没有任何捷径窍门。” 见萧海兰如此实诚,赵桓也极为欣慰,至少这证明萧海兰已经看开了,没有盲目顺从赵桓的安排。 赵桓以唠家常的方式,随口问道:“你的箭术,是你大哥教你的?” 萧海兰点了点头:“自从辽亡后,我和大哥就相依为命,后来大哥受雇于宗翰府,追随术虎忽鲁为完颜宗翰效力,我也被送到宋国,成了宗翰府的私探。” “因为来宋时年龄很小,其实我已经算是半个宋人,所见所闻所学都是宋人的传统礼节,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偷偷施以契丹礼。” 说到这,萧海兰轻咬薄唇,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赵桓。 “那夜在太原驿馆,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大哥他……” 不等萧海兰说完,赵桓已经主动回答:“不可否认,你大哥和术虎忽鲁差一点就完成了不世之壮举。” “虽功败垂成,但也算死得其所了。” 萧禾的战斗力,在敢战士之下,王府亲兵之上。 毕竟术业有专攻,敢战士专门负责对外作战,且善于恶战,因此对付这些境外精锐,反倒得心应手。 只可惜那晚是有心算无心,有甲打无甲,就算是岳飞和王犇全都在场,也无法改变结果。 萧海兰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大哥说过,等再跟着术虎忽鲁征战几年,领了赏钱,就带我回家乡,给我找个好婆家。” “我大哥……不是坏人。” 感受到萧海兰眼神中的落寞伤感,赵桓轻声开导:“至少本王没有听说过,你大哥残害无辜,这种只负责作战的精锐战卒,都是汉子,与那些滥杀无辜,劫掠屠戮百姓的灾兵,有着本质区别。” 萧海兰蜷着手指,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珠,将大腿缩进被子里。 赵桓轻咳了两声,他真没有一直盯着萧海兰的腿,问题是这丫头的腿太长了,完全占据了赵桓的视线,想不看都不行。 “我是王爷的战利品?” 面对萧海兰的询问,赵桓干净利落的点了点头:“当然。” “若是换做男俘虏,或是丑女,早就被本王杀了,本王岂会如此有耐心?” 萧海兰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赵桓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相反,透着几分戏谑。 “我是该说王爷真实不做作,还是和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也是个只会用下身思考的动物?” 赵桓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爱美女,只能说明本王是个正常男人。” “不过你既然已经弃暗投明,那么就不再是战利品,而是王府的人了。” 弃暗投明? 萧海兰轻咬薄唇,眼神复杂的注视着赵桓:“你刚才还说……只是立场不同,不分善恶。” “怎么一转眼,别人就成了暗,你就成了明?” 赵桓咧嘴一笑,厚颜无耻道:“本王那不是为了安慰你吗?为了让你从阴影里走出来。” “其实本王恨不得将金人抽筋扒皮,已解心头之恨。” “术虎忽鲁那个英雄好汉,也就是被关进了御史台,若是落在本王手里,哼哼,准叫他明白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萧海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不过…… 以对方的身份地位和那震撼天下的威望,竟然能够耐着性子,哄她开心,萧海兰只觉得惊讶无比。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王府内宅的欢笑声,证明赵桓乃是个对外强硬,对内无比温柔的男人。 萧海兰明明应该很难过才对,可此时面对显露出真面目的赵桓,她却不受控制的想笑。 若不是因为突然降雪染上风寒,估计萧海兰永远都不知道,那个令人恐惧到极点的男人,私底下竟是这般无赖……又温柔。 “我是你的战利品,掌心玩物,任你蹂躏揉捏,你又何必苦心哄我?” 哄…… 说出这个字眼的时候,萧海兰竟不由脸颊一红。 赵桓一本正经道:“谁告诉你,战利品就要被随意对待?” “难道珍贵的藏品,不是应该悉心呵护吗?” “像你这般绝世美人儿,更应该捧在手心里才是。” 萧海兰脸颊更红了,她哪里料到,曾经令她畏惧到骨子里的男人,竟如此有“手段”。 偏偏就在这时,赵桓突然长叹了一声:“只可惜,你没福气。” 萧海兰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赵桓直接伸手一指萧海兰的脸蛋:“你一笑起来,简直像是仙女下凡一样,美的不可方物,这么美丽的画面,你却看不见。” 啊?! 宋人虽然软弱,但是相比于契丹人,却更加“浪漫”。 萧海兰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哪里招架得住?顿时脸颊羞红如血,赶紧扭开脸,慌慌张张道:“你……你别胡说八道了。” “难怪王妃整天骂你,身为王爷,你哪有半点王爷该有的样子?” 赵桓脸上坏笑更浓:“你连王妃骂我都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偷偷观察本王?” “老实交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本王的?” 萧海兰只感觉浑身发烫,连忙拿起枕头遮住脸,娇羞道:“你……你走!” 赵桓却突然一把抓住萧海兰微微颤抖的销售,故作诧异道:“你身上这么烫,看来是病情加重了。” “哈哈哈,不愧是腿长,这都能蹬到我?” “好,本王走就是了,你安心养病。” 第436章 王府武女 直到赵桓将房门关上,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萧海兰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抚摸着滚烫的脸颊,呼吸阵阵急促,嘴里小声嘟囔着。 “怎么这么烫……” “一定是染上风寒的原因……没错,一定是这样!” “定王爷,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难怪这内宅整日充斥着欢声笑语,普天之下,任何女人住在这里都会很开心?”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我只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 “明明之前还那么恨他,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那个家伙难道会妖术不成?专门蒙蔽女人的心智!” 萧海兰蜷缩在柔软舒适的被子里,依旧是辗转难眠,只是心态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连萧海兰自己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早已经日上三竿。 雪停了,因为是初小雪,气温还没有那么低,所以地上未存雪。 随着太阳出来,温度也回升了,不再像晚上那么难捱。 再加上及时吃药,风寒虽然还没有痊愈,但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 萧海兰靠在窗边,习惯性的透过窗户缝隙观察外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推了推房门。 发现房门没锁,萧海兰这才确信,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做梦。 她深吸了口气,用力一推房门,正准备迎接阳光,结果整个人却愣在了门口。 只因院子中间的石桌旁,坐着两个女子。 正是朱琏和郑庆云。 “王妃,县君……” 萧海兰心头一沉,下意识想要关门躲回去,结果朱琏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你是刚起床,还是早起了才出来?” 被朱琏这么一问,萧海兰直接僵在原地,犹豫再三她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早起了……” 朱琏轻哦了一声,云淡风轻道:“身为王府的女人,吃穿用度可以用最好的,但为人处世和行事做派,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府的女人尤其如此。” “慵懒怠惰,乃是王府大忌,记住了,整个王府只有王爷可以睡懒觉,仆人卯时就要起床,主人们辰时之前也要起来。” 朱琏伸手一指石桌旁的空位:“你上这坐,本宫给你立立规矩。” 萧海兰稍稍犹豫,还是坐了过去。 她知道在王府内宅,朱琏就是毋庸置疑的主子,别说她,就连郑庆云都得言听计从。 由于石凳上铺着柔然厚实的毯子,再加上周围烧着暖炉,所以并不凉。 几乎是萧海兰刚坐下,陈玉姝就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 萧海兰显得有些拘谨,不过见朱琏和郑庆云眼神并无任何恶意,她紧张的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朱琏慢条斯理道:“王爷乃是皇族,故而王府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后宫。” “住在内宅的人,言行举止都必须慎而又慎,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干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王爷的脸面。” “你虽是契丹人,但在大宋已经生活多年,算是半个宋人,所以最起码的风俗习惯和礼义廉耻,不必本宫多说。”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本宫说什么,你都得令行禁止。” 这便是王妃,赵桓结发妻子的压迫感。 萧海兰虽然见过最惨烈的场面,自然勇敢,可是面对朱琏,心理压力却不是一般的大。qqxδnew 况且寄人篱下,面对家主训话,她也只能乖巧顺从的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朱琏又问起:“你的拳脚功夫如何?” 萧海兰小声回答:“打不过重甲战卒。” 听到这话,一旁的郑庆云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姑娘,你不必如此紧张,王爷都说了,你以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那么就自在些。” “姐姐先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不犯错,姐姐是不会为难你的。” “至于说重甲战卒,连王爷都无法以一敌二,更何况你呢?” 萧海兰知道郑庆云无比温柔悉心,与威严端庄的郑庆云截然不同,所以相处起来也更自在些。 “我自幼跟兄长习武,不披甲的话,倒是能对付几个寻常男人。” “若是上了战场,只要不是面对重甲战卒,即便是面对几十人的小队,我也敢与之较量。” 朱琏微微一点头:“那就说明你武艺不错。” “以后王府内宅的安全,就由你负责了。” 啊? 萧海兰一愣,眼神尽是意外:“我负责?” 朱琏眉头轻佻:“怎么,不愿意?” 萧海兰有些措手不及:“不是不愿意,而是……内宅安全这么重要,王妃殿下信得过我?” 朱琏轻描淡写的挥了下手,示意萧海兰不必多虑。 “你既然能够这么问,就说明本宫没有选错人。” “王爷常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本宫既然选择你,自然就不会怀疑你,你也踏踏实实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即可。”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海兰也就不再迟疑,反正她留在王府,早晚都要干活,总不能整日吃闲饭。 萧海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我现在算是……王府的侍女了?” 朱琏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你当不了侍女,毕竟伺候人是个细致的活儿。” “你就当你自己即可。” “王爷也不喜欢本宫过分把所有人都变成一样,以前你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 这一切对于萧海兰而言,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她不由薄唇轻咬,心里暗暗感叹,难道是大哥在天有灵,不忍看着妹妹受苦,才冥冥中安排了这一切? 萧海兰没有抗拒,欣然接受了宿命的安排。 她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不由脸颊泛红,小声问道:“王爷还在睡觉?” 郑庆云笑着回答:“虽然没人能管得了王爷,但王爷却睡得晚起得早,天还不亮就去忙活了。” “正是因为有王爷的默默付出,才有我们这些内宅女眷的岁月静好。” “不过王爷之前说,等你醒了,去天机阁找他。” 第437章 女人甲 郑庆云让陈玉姝带萧海兰去天机阁,被关押许久的萧海兰,终于走出王府大门。 而且身边只有陈玉姝一人,只要萧海兰想跑,随时都可以恢复自由。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街道,终究还是打消了逃离的念头。 毕竟离开王府,她又能去哪? 她的国家,家族,亲人全都灭亡了,天大地大,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游魂,飘荡无依。 留在王府,至少还有一个庇身之所。 萧海兰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抛到脑后,默默跟着陈玉姝来到天机阁。 “王爷,萧姑娘来了。” 陈玉姝甚是乖巧的提醒了一声。 正在研究医用酒精出货情况的赵桓,顺势撂下手上的工作,转身笑眯眯的看向陈玉姝。 “有劳了,等本王回去,让王妃赏你些金银细软,以滋嘉奖。” 面对赵桓的称赞,陈玉姝小脸泛红,小声道:“为王府办事,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不过王爷要赏,奴婢也不敢推辞。” 赵桓抬手摸了摸陈玉姝的小脑袋瓜,笑眯眯道:“你爹最近怎么样了?还跟以前一样烂赌?” 提到那个不争气的父亲,陈玉姝不由长叹了口气,眼神尽是无奈。 “那个家伙,除了赌,便什么都不会了。” “奴婢就算再记恨,可谁让他是奴婢的父亲,又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奴婢每个月给他一两银子,以尽孝道,至于他如何挥霍,奴婢可管不了那么多。” 萧海兰听到这话,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每月一两银子?一年就是十二两。 区区一个王府侍女,竟如此有钱? 几乎是萧海兰刚想到这,赵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花点小钱,图个安生,也没什么错。” “你辛辛苦苦一年下来,王妃也才只给你发五十两银子,去除给你爹的十二两,自己只剩下三十八两。” “再去除吃喝拉撒,即便是积攒三十年,也不到一千两银子,哎!本王对你真是太差了。” 看着赵桓一脸自责的模样,陈玉姝当场娇笑连连。 “普天之下,也就王爷能说出这种话。” “莫说王府侍女,就算是皇宫里的大侍女,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王爷有事没事就给奴婢涨钱,这才过去多久,已经连涨三次了,若不是王妃拦着不许,只怕是奴婢的年俸都要超过一百两银子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值钱的侍女?” 一听这话,赵桓不乐意了,没好气道:“那算什么?自家人当然要多吃多占,别说一百两,即便是一千两都不嫌多!” 陈玉姝小脸红扑扑,既感动又幸福:“奴婢既然是贴身侍女,这辈子就注定不会离开王府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够花就行了。” 赵桓更是认真:“贴身侍女等于半个妾,既然是小妾,那就更不能亏待。” “若是本王连身边的女人都照顾不好,那还有什么资格,治国理民?” “常言道先天下而后家,在本王这正好反过来,先把家里安排妥当,国家诸事往后排。” 陈玉姝羞答答的点了下头:“奴婢全听王爷安排。” “对了,县君身边没人,没有其他事,奴婢就先回去了。” 赵桓笑着挥了挥手:“走,有空常来,毕竟本王时常夜宿天机阁,这鬼地方连个女人都没有,实在无聊。” 目送陈玉姝离开,赵桓这才转身看向萧海兰,却见萧海兰一脸震惊。 “内宅侍女,年俸五十两?!” “王爷不愧是王爷,果然是富可敌国。” “我和兄长为完颜宗翰出生入死,一年也才得十两银子,而在王府端茶倒水,捏腰捶腿,却是我们兄妹的五倍之多!” “若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为完颜宗翰冒险?” 见萧海兰如此震惊,赵桓顿时昂首挺胸,满脸得意:“这算什么?王妃每年三千两,县君每年一千两。” “虽说一个是结发妻子,一个是未婚妻,但也得积攒自己的小金库,万一哪天本王垮了,靠着妻子的积蓄,下半辈子依旧可以锦衣玉食。” 说到这,赵桓一脸坏笑的看着萧海兰:“不如本王也每年给你发一千两,如何?” 萧海兰顿时小脸通红:“我……我才不要呢!” “你只管将我当成侍女或是战利品即可,想让我嫁给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话说的,也太伤人心了! 难道是本王不够帅?不够富?ъitv 就在赵桓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时,萧海兰主动开口询问:“你叫我来这,究竟要干什么?” 若不是萧海兰提醒,赵桓连正事都忘了。 “两件事。” “等会你跟着周博宇去演武部,把宗翰府私探的行事风格,以及惯用伎俩等等,全部告知演武部。” “届时演武部自然会培养踏白斥候,针对那些敌国探子。” “其次,以后内宅的安全就由你负责了,身为武女,怎能没有专属装备?” “本王便送你些小礼物。” 小礼物? 在萧海兰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几个天机阁门客,搬来一个大箱子。 赵桓一边掀开箱盖,一边自鸣得意的介绍。 “当初本王与岳飞一见如故,送了他一整套朱雀将校铠。” “如今,本王也送你一套甲胄。” 说话间,赵桓已经把甲胄部件从箱子里取了出来,乃是一块肩甲,直接递到萧海兰面前。 萧海兰眼睛一亮,尽是惊艳。 除了王孙贵族之外,甲胄这种东西,几乎是没有量身定做的款式,只是大概分几个类型的尺寸。 可即便是最小的甲胄,对于女人而言,也厚重宽大的出奇。 因此萧海兰就算进入最险恶的战场,也无法披挂全套甲胄。 眼前的肩甲,准确来说是“肩吞”,乃是金灿灿的狮子头,看起来异常威风,而且尺寸比正常肩吞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萧海兰瞬间兴奋不已,毕竟适合女人穿的甲胄,简直比稀世珍宝还要罕见。 “你怎么会打造女人甲?” “难道你能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我会来王府?” 第438章 锦凤女将 面对萧海兰的疑问,赵桓流露出一抹深邃微笑:“本王确实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 “她可能是任何人,而你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那么你就是本王要等的人。” 自从赵桓在皇后寝宫,见到那些貌似娇柔实则狠辣的武侍女后,便对此心心念念。 王府内宅始终缺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人镇宅。 萧海兰并非传统武学世家出身,但毕竟常年游走于最险恶的战场,因此在面对强敌时,反倒比普通武女更加得心应手。 建立天机阁之初,赵桓就已经命人开始打造“女甲”。 女甲的铸造工艺,比男甲更繁琐,因此至今为止,赵桓也只铸造出一套女甲。 而且赵桓还考虑到了女人的生理特点。 由于先天生理弱势,就算披挂再精良的甲胄,女人也无法与重甲战卒对抗。 因此赵桓从一开始就舍弃了“五大三粗的女汉子”路线,而是采取了轻快为主的轻甲。 这套甲胄,只防轻短武器的劈砍,以及防大多数箭矢。 但不防长重武器和破甲箭。 饶是如此,这套汇聚了赵桓和天机阁工匠心血的女甲,依旧堪称艺术品。 萧海兰深知女甲的罕见与珍贵,她欣然接受了赵桓的馈赠,并且当场开始披挂。 这套甲胄的外形,参考了“背嵬军将校铠”。 通体只有黑与金二色,并且去除了厚重的裙甲和裈甲鹘尾,以及腹吞。 同时为了方便开弓,节省臂力。 “钎”也就是护腕也一律省去,换成左手单面小圆盾。 腹吞和护心镜保留,毕竟这两个部件,乃是最重要的正面防护,而且本身分量就不重。 整套甲胄,最令赵桓满意的,乃是面甲。 经过天机阁工匠的精心捶打,呼吸孔向下开,从正面根本看不见那两个孔洞。 而眼睛部位,则细而长,向两侧上翻斜向延伸。 乍一看之下,这面甲形制,像极了杀气腾腾的女官。 随着萧海兰披挂完毕,一尊威风凛凛的女将,赫然出现在赵桓眼前。 “好好好!” 赵桓一连三叹,眼神尽是惊艳。 “以你的身高身材,穿上这套锦凤战甲,简直浑然天成。” “海兰,你果然是本王一直在等待的人!” 听到赵桓毫不吝啬的盛赞,没人发现,面甲之下的盛世容颜,早已红的发烫。 别说赵桓,就连在场的天机阁门客,以及闻讯赶来的周博宇,都是一脸惊艳。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王爷,您这回可是捡到宝了!” “想不到,她竟然真能披挂起来。” 周博宇很少夸人,但此时却忍不住感叹起来。 “女甲本就难造,毕竟要考虑负重因素,女人纵使再有力量,也比男人弱三到五成。” “纵使甲胄部件能省则省,且所有甲胄,只考虑防部分武器,直接忽略与重甲战卒对抗,即便如此,整套甲胄也有三十斤。” “若是再加上武器,少说也有四十斤。” “普通女子负重四十斤,别说作战,只怕是活动一会儿,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契丹女人,果然是比宋女挺拔强壮。” 抛开萧海兰的身材不谈,其实萧海兰完全可以用“高大”来形容。 也只有萧海兰,才能撑得起这套女甲。 赵桓仿佛在打造艺术品一般,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塞到萧海兰身上。 “去把武器装备拿来!” 不多时,工匠又抬来一个箱子。 首先是主武器弓箭。 萧海兰只能平射,说明她开不了上力硬弓,那么赵桓直接为她准备了一把轻快短弓。 虽然一开始也考虑过神臂弩,但开弩未必有多省力,再加上弓箭射速快,便于携带,因此最终还是选择了短弓。 箭筒配十二支箭矢,五十专门用来破甲的梅针箭,五只用来杀伤轻甲和无甲目标的异形箭。 最后两支,分别是火箭和响箭。 副武器是一把短刀,可配合左臂小圆盾,化身成为“刀盾兵青春版”。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武器,因为萧海兰一旦被重甲战卒近身,基本就是“抓小鸡”的局面,必死无疑。 所以一切以轻快为主,决不能让任何重甲敌人近身。 除了武器,还配备了两个“万能匣”,里面装着各类战场所需的实用品,比如火折,自救医疗用品,细绳和哨子等。 如此一来,便是萧海兰的完全体了。 本就身材挺拔的萧海兰,披挂完整后,脚踩拕泥鳞,头戴铁胄,竟比赵桓还要高出一点。 赵桓背着手,绕着萧海兰打转,视线已经完全被萧海兰吸引,拔都拔不出来。 “海兰,你这一身造价已经超过三百两银子,简直就是行走的银疙瘩。” “就算是本王,也负担不起太多女甲。” “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即便是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本王都舍不得让你留在内宅了,不如这样,你先随本王奔赴山东,等回来以后,再负责镇宅。” “啧啧啧,有你这尊女将军镇守内宅,当真是邪祟莫近!” 萧海兰已经被赵桓夸得不好意思了,可是她心里也高兴地不行。 这一身锦凤战甲,对于任何游走于战场上的女人来说,都是无上至宝。 最关键的是…… 赵桓没有把萧海兰当成花瓶供起来,反倒赋予了萧海兰超出这个时代女人的意义。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人就只能在后勤缝补盥洗? 昔日那个不受重视的女探子,因进入王府,竟摇身一变成为威风凛凛的女将。 这一切对于萧海兰而言,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普天之下,也只有赵桓能够赋予她这一切。 “王爷,虽然我依旧恨你,但是……谢谢你。”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你恨本王,说明你心里有本王。” 萧海兰胸口一阵乱跳,无奈叹息:“世人只知道王爷善于对付男人,殊不知,对付女人同样登峰造极。” “难怪内宅女人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第439章 韩世忠告危 赵桓咧嘴一笑,没搭茬,又盯着萧海兰打量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 当即让萧海兰留下,将宗翰府私探的诸般行事风格,尽数告知周博宇,赵桓自己则返回王府。 几乎是赵桓前脚刚走,萧海兰便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神骤变!看书溂 之前的羞怯也敬畏,瞬间被洒脱与彪悍取代。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不惹王爷生气,那么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故而当场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尽管周围都是男人,她却毫不在乎,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开始卸甲,全部扔到地上,伸手一指面前的门客。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收起来,王爷既然已经把它们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 “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众门客嘴巴长得老大,尽是错愕。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赵桓面前沉默寡言的萧海兰,私底下竟如此彪悍凶恶。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这娘们可是契丹母狼,也只有驯服她的赵桓,能够稳稳的压住她,换做旁人,多看一眼,都要被她撕成碎片。 周博宇脸色窘迫,只好吩咐门客把锦凤战甲收纳起来,给萧海兰送回去。 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萧姑娘,告知私探诸事。” 萧海兰也不客气,冷哼道:“你都说劳烦了,还不去准备酒菜?你们宋人不是自诩礼仪之邦吗?怎么这点规矩都没有!” “一群弱儒,难道整个大宋,只有王爷一个男人?” 周博宇气的直摇头,她本以为来了个帮手,谁知道请回来个祖宗。 若不是王爷交代在先,周博宇早就扭头离开了,心里更是暗暗埋怨。 这凶悍挺拔的契丹女人,也就王爷喜欢。 哪有贤惠娇柔的宋女可人? 直到萧海兰跟随周博宇离开,现场的门客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们面面相觑,紧接着苦笑议论起来。 “王妃的压迫感已经够强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萧海兰,以后咱们还是离王府远点。” “王妃乃是凤临天下,虽然让人畏惧,但却知礼节识大体,反观萧海兰,纯粹就是个残暴凶悍的狂女。” “真是邪门!这女人在王爷面前温顺的犹如小猫一般,怎么到了咱们面前,便摇身一变成了母老虎?” “呵呵呵,听说萧海兰刚被抓回来时,就被王爷吓破了胆,对王爷已经恐惧成魇。” “难怪她有两幅面孔,合着是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就在众人对萧海兰议论纷纷之际,已经回到王府的赵桓却眉头紧锁。 他本打算趁着去山东之前,向兵部和工部推销医用酒精,搞个内部销售渠道。 结果刚回到王府,长福就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王爷,山东来人求见。” “情况紧急,您最好现在就见见。” 长福可不是喜欢虚张声势的人,见长福神情如此焦急,赵桓便知道,山东那边肯定出事了。 赵桓当即让长福把人带来。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的男人,出现在赵桓面前。 见到赵桓,男人直接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哀嚎起来。 “小的终于见到王爷了!” “求王爷救命啊!” 赵桓眉头微皱,沉声道:“救命?救谁的命?别急,慢慢说。” 男人擦着眼泪,抽泣道:“小的隶属王渊部,乃是秉义郎韩世忠的副将。” “早在数月前,捉杀使梁方平就消极待战,听说王爷被封为讨逆左先锋,梁方平生怕王爷抵达山东后,韩将军向您告状揭发,便不遗余力的迫害韩将军。” “王渊将军得知此事,命梁方平放人,可是刘延庆却不许!” “就算王将军力保,也无法将韩将军救出大牢,普天之下,只有王爷您能救韩将军一命了。” 得知来龙去脉,赵桓顿时眉头紧锁。 他前往山东,最大的动力,就是将韩世忠收为麾下。 结果现在韩世忠却遭到迫害,危在旦夕,这令赵桓大为光火,不得不立刻改变原定计划,提前入鲁。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副将不必担忧。 “长福,你带他去吃饭洗涮,换上干净衣裳,待本王整备后,随本王一起去济州救韩世忠。” “孙贺!死哪去了?” 听到赵桓的喊声,孙贺匆匆跑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赵桓脸色阴沉,低喝道:“整备人手,集结一百亲兵,随本王赴鲁。” “另外派人去通知李纲,从殿前司抽借二百精兵,为本王保驾护航。” “韩世忠危在旦夕,一切从简轻快,让李纲准备三百匹马。” 孙贺重重一抱拳:“遵命!” 得知赵桓要前往山东,朱琏和郑庆云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不过有了之前易州和太原的经验,这次二女倒还算沉得住气。 朱琏眉目微颦,轻声提醒:“王爷急着去山东,肯定是出了大事,妾身也不拦你,但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郑庆云轻轻抱住赵桓的胳膊,柔声问道:“王爷这次去,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为了让二女安心,赵桓耐心解释起来。 “山东情况较为复杂,大大小小的贼首足有几十人之多。” “而且剿匪平叛最是麻烦,一旦将对方击溃,隐于山野,想要清剿,就需要大量时间慢慢清理。” “不过本王不会在山东浪费太多时间。” “毕竟完颜宗翰已经快要集结完大军,本王击溃几个大贼,就会打道回府,剩下的交给王渊即可。” “长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月,现在还不能确定。” 二女虽然担忧,但也明白大丈夫志在四方,所以除了支持,别无选择。 …… 山东济州。 幽暗潮湿的大牢里,韩世忠被吊在房梁上,整个人已经被打的快要脱相,浑身上下全都是血污。 可即便如此,韩世忠依旧不肯屈服。 他盯着摆在面前的罪状,语气无比坚定:“就算你们用尽手段,我也不会签字画押!” “等定王来到济州,便是尔等奸臣佞党的末日。” 第440章 一门四夫人 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喝茶的梁方平,不由轻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嘲弄起来。 “韩将军,你我同袍,若非逼不得已,我又岂会对你出手?” “要怪就怪陛下,派谁来不好,非派定王来山东。” “以韩将军的行事做派,到时候必然告我一状,定王自然会乐于除掉我这个童贯旧党。” “你死,总好过我死。” 听到这番话,韩世忠不由放声大笑,眼神尽是鄙夷。 “你也知道怕?” “我现在受得所有凌辱,届时,王爷都会百倍还给你!” 梁方平眼神骤厉,他砰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上,恨不得现在就宰了韩世忠。 只可惜,他还不能动手。 若是韩世忠没有签字画押,贸然杀了他,赵桓抵达济州,必定彻查此事。 毕竟韩世忠的副将,已经逃出山东,想必是去找赵桓求援了。 至于强行画押,由于字迹有误,肯定骗不了赵桓,反倒会弄巧成拙。 虽然火烧眉毛了,不过梁方平还是强行镇定了下来,他起身打开牢门,冷风直接灌了进来。 “天冷了,也不知道你那妻儿能不能受得了!” 什么?! 韩世忠眼睛骤然睁大,额头青筋暴起,厉声怒喝:“你这狗东西,安敢!” 见韩世忠暴怒,梁方平更是得意。 “哈哈哈,蠢货,你以为能藏得住?殊不知刘延庆也不愿见到定王入鲁,自然会派人暗中支持于我。” “想要揪出你的妻儿,无异于探囊取物。”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一天不肯画押,你那妻儿就要被绑在院子里多挨一天冻。” “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的妻儿谁先撑不住。” 韩世忠双目充血,手指抠挠着木桩,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畜生!” 就在济州府大院之中,立着两根木桩,绑着妇孺二人。 少年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乃是韩世忠的长子韩亮。 而绑在旁边,五大三粗,极为壮硕的妇人,便是韩世忠的续弦妻子,大名鼎鼎的抗金女英雄,梁红玉。 梁红玉天生神力,可开上力硬弓,夜驰百里,武艺高强,也是整个大宋,甚至自古至今,屈指可数能与重甲战卒角力的巾帼英雄。 但此时,梁红玉却被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寒风犹如刀子一般,在她脸上刮过,她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或许是受到父母的影响,小小年纪的韩亮,也是极为坚强,纵使眼泪之流,却不肯痛呼。 梁方平看着母子二人,不由冷笑起来。 “还不赶紧求求你们的丈夫和父亲,他若是早点画押,你们还能少受些苦。” 梁红玉直接朝着梁方平啐了一口。 “做梦!” “你这挨千刀的狗东西,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你有本事把我放开!” 梁方平可不傻,对面这个女人,可是真能活撕了他。 梁方平拿这一家三口毫无办法,只能祈求他们快点就范,若是赵桓来到济州,那可就不妙了。 而同一时间,赵桓已经率领三百随从,策马朝着济州疾奔而来。 赵桓的速度极快,路上没有任何停靠,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 人还没怎么样,马先扛不住了。 赵桓只能下令休整。 孙贺沉声道:“王爷,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天时间就能抵达济州。” “不过刚得到消息,刘延庆也去济州了!” 闻言,赵桓不由轻哼一声:“不出本王所料,这个混蛋要去济州压制本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几斤几两。” 赵桓压根就没把刘延庆放在心上。 像岳飞和韩世忠这样的名将,都是出身卑微,而刘延庆却不同,他是将门出身,极高,因此才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 当初他在山东讨逆,若不是有王渊和王禀以及韩世忠等将领的配合,就凭刘延庆那个废物,只怕是会被方腊和宋江吊起来打。 “王爷,还有一件事……” “韩世忠的妻儿也随副将进京,但是半路被截获,现在恐怕……” 不等孙贺说完,赵桓便一挥手打断了。 韩世忠与岳飞不同,这家伙不仅虎背熊腰,彪悍勇武,而且性格也极为奔放。 自从原配去世后,韩世忠连娶了三个老婆,全都是妓女。 尤其是二婚妻子梁红玉,本是官妓,与韩世忠相识后,便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抗金英雄。 韩世忠的四个老婆,虽然里面有三个妓女,却全都被册封为国夫人。 “一门四夫人”举世罕见。 以赵桓对韩世忠和其家眷的了解,必定不会屈服,此时肯定已经遭到梁方平的非人对待。 就在赵桓心急如焚之际,同行的萧海兰,突然问了一句。 “王爷,梁红玉很强吗?” 赵桓看了一眼萧海兰,见她眼神透着胜负欲,便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与那些挂名的女将军不同。” “梁红玉是真的能打,她乃是将门出身,因其父辈讨伐方腊不利,获罪被斩,梁红玉也被官卖成妓,所幸遇到韩世忠,才脱离苦海。” “此女精通翰墨,能文能武,身材比你还要粗壮高大,能舞剑走绳,力挽硬弓,百发百中。” 得知梁红玉的能耐,萧海兰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宋女之中也有如此强悍之人。 也是! 宋土面积广阔,各地风貌大相径庭。 既有南方柔弱的软玉,自然也有山东彪悍强壮的巾帼。 光是“开硬弓”这一点,萧海兰就已经明白,她不是梁红玉的对手。 不过萧海兰还是斗志高昂,只要能与梁红玉比试一场,她便不虚此行。 队伍休整完毕,继续前进。 可惜,赵桓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刘延庆率先抵达济州。 “都统大人到!” 得知刘延庆来了,梁方平大喜过望,连忙迎出来,兴奋无比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快要六十岁的老将军。 “大人,您终于来了!” “卑职恭迎大驾。” 已经满鬓花白的刘延庆,看着被绑在院子里的梁红玉和韩亮,当即冷喝道:“蠢货!” “若赵桓看到这一幕,甚至不必审,直接便会用尚方斩马剑砍了你。” “将韩世忠和其妻儿藏起来,由老夫应付赵桓小儿!” 第441章 刘延庆下马威 梁方平哪敢有半点迟疑,现在唯一能够保住他小命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刘延庆。 论官职,赵桓乃是讨逆左先锋,而刘延庆则是“宣抚都统制”,乃是赵桓的顶头上司。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赵桓再猖狂,面对刘延庆也必须夹起尾巴做人,否则刘延庆便可依靠“以下犯上”的罪名弹劾赵桓。 军中无儿戏,这可不是在汴京撒泼打滚,任何延误军情的罪名,都可惹来杀身之祸。 否则梁红玉的父辈,也不会因为处置叛贼不利,而丢掉性命。 刘延庆和赵桓几乎是前后脚抵达济州。 整个济州城显得冷冷清清,街道上几乎见不到百姓的身影,即便是偶尔见到一人,也会匆匆躲起来。 跟随在赵桓身旁的萧海兰,不由轻哼一声,眼神尽是不屑。 “王爷不远千里来到济州平叛,为的是守护一方安居乐业,结果这些百姓非但不知感恩,反倒唯恐对王爷避之不及。” “这就是自诩礼乐之邦的宋人?可笑!” 赵桓没吭声,而是默默观察着周遭的情况,从街道的整洁程度,以及房屋的情况,基本可以断定,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很热闹。 难道是因为赵桓的到来,百姓们才临时躲起来? 赵桓不明白,这些百姓为何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就在这时,道路前方出现几个身影。 为首者,四十岁左右,虎背熊腰,身披半甲,一看就是军中将领。 来者一共五人,唯有中年男人身披甲胄,料想其余四人都是手下从属。 中年男人直接在路中间站定,冲赵桓一抱拳,语气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但越是这样,越表明对赵桓的轻视。 “属下张田,乃都统大人的部下,奉命前来迎接王爷大驾。” 表明来意后,张田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桓胯下骏马,直接给赵桓来了个下马威。 “都统大人有令,为防止叛贼向城内夹带私货,城中实行戒严,任何人不得驾马穿街。” “王爷身份尊贵显赫,本该享有特权,但为了尽快平定叛贼匪患,即便是都统大人也身先士卒,严格执行戒严令。” “所以还请王爷包涵。” 张田的意思很明白,就算赵桓是王爷,也得下马! 倘若赵桓无视禁令,既是以下犯上,又是带头破坏讨逆大计,罪无可赦。 反之,若赵桓下马遵守刘延庆制定的禁令,那么就等同于向所有人宣告,赵桓这个左先锋,只不过是刘延庆的一个手下而已。 以后无论干什么,赵桓都得听命行事,否则罪加一等。 而且张田这番话,不仅是说给赵桓听的,同时还传到了百姓耳中。 街道两旁的住户,此时全都躲在门后,暗中观察街上的动静。 尤其是旁边的酒楼里,挤满了人。 他们也是刚得到消息,知道赵桓马上就来了,本打算夹道欢迎,结果却遭到府衙的驱离,而且府衙临时下达禁令,任何人胆敢出现在赵桓的视线里,便是有意刺王杀驾,就地正法。 此时看到赵桓被张田堵住,众人的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现场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想不到刘延庆竟然如此大胆,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王爷虽然强悍,但也只是在汴京和易州等地,这里是山东,自从童贯死后,刘延庆就成了这里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依我看,王爷除了避其锋芒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这么说,咱们岂不是指望不上王爷了?” “哎!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胜于雄辩,在这片地界上,王爷拿什么和刘延庆斗?” 众人虽然听说过关于赵桓的种种事迹,对赵桓的到来充满期待。 可是一想到,刘延庆的恐怖实力,便没有人敢靠近赵桓半步,他们心里很清楚,对赵桓敬而远之,自己又不会少块肉,但若是得罪了刘延庆,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虽然爱民如子,可毕竟初来乍到,面对刘延庆,恐怕自保都成问题,又如何为民做主?” “到时候王爷拍拍屁股走了,受苦的还是咱们。” “所以,大家都观望即可,千万不要傻乎乎的往上凑,到时候惹火烧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酒楼里的百姓,几乎一瞬间达成了共识。 而酒楼外面的赵桓,此时已经翻身下马,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暗叹赵桓果然不是刘延庆的对手。 刚一进城,就被刘延庆一个下马威,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让他下马,他就得乖乖下马,根本没有任何周旋的机会。 张田表面谦卑,心里却暗暗冷笑。 “搞了半天,所谓的暴戾王爷,就这?” “即便是手持尚方斩马剑,在汴京呼风唤雨,到了山东,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呵呵呵,算他识相!若是的触怒了都统大人,保准让他无法囫囵离开山东!” 张田昂首挺胸,得意无比的瞥了一眼街道两旁,仿佛在向济州府的百姓示威。 都看见了吗? 传说中的神行王爷,不过如此! 谁若是胆敢与赵桓为伍,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张田得意之际,赵桓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既然有禁令,本王自然是要恪守一方规矩。” “所有人听令,下马!” 话音一落,赵桓同行的三百亲兵从属,整齐划一,同时翻身下马,这份训练有素的令行禁止,就连张田都暗暗咋舌。 看来传闻是真的,赵桓在调教部下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无妨! 赵桓只带了区区三百人,就算他浑身通天本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结果张田刚想到这,赵桓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冲张田一挑眉:“本王共带了三百零三匹马。” “丑话说在前面,这些马都是从殿前司借来的,若是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 说完,赵桓无视一脸错愕的张田,迈步便朝着州府走去。 张田脸上的冷笑直接僵住,匆忙冲赵桓喊道:“王爷留步!” 第442章 母狼与凶虎 “这么大的责任,属下可担待不起。” 由于大宋的主要产马地,早就落入金人手中,因此宋马奇缺。 一匹合格战马的价格,最少也要七十贯钱,最高可达一百贯! 三百零三匹战马,即便是去掉零头,也至少价值……两万四千贯钱。 最关键的是,这些战马隶属于殿前司,一旦出现纰漏。 赔钱倒是其次,被殿前司追责,才是重点。 见张田推辞,赵桓直接眉头一挑:“是你让本王下马,那么战马交给你处置,自然也是合乎情理。” “你这厮,又让本王下马,又不管战马,难道是故意找本王麻烦?” 言语之际,萧海兰和孙贺,已经来到赵桓身边。 张田不由吞了下口水,后背有点发凉,只因这两人的煞气实在是太强烈了。 孙贺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虽然为了方便赶路,没有披甲,但那双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睛,却在提醒所有人,谁敢对赵桓不敬,必会被他生吞活剥。 而赵桓旁边的女子,明显不是山东女人的长相,却拥有不亚于山东女人的挺拔身材。 最令张田惊讶的是,连男人都卸甲轻装,唯独这个女人,却始终披着半甲,携带武器装备。 仿佛比男人还要彪悍几分。 这俩男女,眼神一个比一个凶悍毒辣,而且直勾勾的盯着张田。 仿佛只要张田说错半句话,他们就会直接将张田就地格杀。 “王……王爷明鉴。” 因为紧张,张田甚至有些结巴,连忙辩解道:“就算借给属下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为难王爷。” “只是属下身边只有四人,而战马却有三百余匹,纵使用尽浑身解数,也难以约束。” “所以还请王爷留下些人手,帮属下一起妥善处置马匹。” 赵桓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那可不行。” “这三百人,都是本王的亲兵从属,负责本王的安全保障。” “本王之前在太原遇袭,险些丢掉性命,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为了防止有歹人刺王,这三百亲兵从属,需寸步不离。” “至于你能否约束战马,与本王有何关系?” “马交给你了,若是有纰漏,就地斩首!”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张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海兰和一众亲兵从属,簇拥着赵桓而去,唯有孙贺攥着尚方斩马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盯着张田。 张田都快被孙贺盯毛了,他心里很清楚,只要马群一乱,便是他的死期。 意识到赵桓之凶名,并非空穴来风,张田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意义? 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重任,一边派人回去找帮手,一边尽可能的时约束马匹。 同时心里不断祈求:“马爷爷们,你们可别乱,我的小命可全都压在你们的马蹄子下面。” 暗中观察的百姓,看着张田腿肚子一个劲儿的发抖,不由啧啧称奇。 “张田刚给了王爷一个下马威,王爷反手就回敬了一个家破人亡?” “嘿嘿嘿,这就是定王!” “你们看见了吗?王爷身边的护卫,简直就像是刽子手一样盯着张田,只要马匹一乱,张田就会血溅五步。” “不……不愧是王爷,根本懒得理会张田这种货色。” “都别高兴太久,张田只是一个小小将领,而背后的刘延庆,才是真正无法逾越的高山。”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赵桓已经抵达州府。 前脚刚进门,刘延庆便大笑着迎了出来。 “哈哈哈,王爷驾到,本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王爷千里迢迢赶到山东,想必已经人困马乏,来人呐,还不赶紧去酒楼置办宴席,款待王爷。” 刘延庆这番话,表面尽是恭敬,实则却处处透着不屑。 他早就知道赵桓要来,竟然还需要临时置办宴席,压根就没有提前准备。 单凭这一举动,就说明刘延庆是故意压低赵桓的地位,向所有人表明态度。 什么狗屁王爷,到了山东,老夫不点头,赵桓甚至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将门出身的刘延庆,太懂官场了,连赵桓接下来会说什么,他都提前想到了。看书溂 结果下一刻,刘延庆就直接愣住。 赵桓脱口而出:“韩世忠在哪?”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份不按套路出牌,令刘延庆有些措手不及,说好的寒暄问暖和虚情假意呢?看书喇 难道这厮,连演都懒的演? 刘延庆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既然赵桓如此不识抬举,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当即冷笑起来:“韩世忠暗通叛党,已经收监入狱。” “此人事关重大,为了避免贼党暗中相救,任何人不得探监。” 赵桓眉头一挑,冷哼道:“暗中相救?难道刘大人觉得,本王也是叛党的人?” 刘延庆也不含糊:“任何人都有可能!” 赵桓心里很清楚,别说济州府,整个山东都是刘延庆说的算。 想要强行救下韩世忠,自然不现实,不过赵桓却并未放弃,话锋一转。 “韩世忠有没有罪,姑且不论。” “韩世忠的妻儿,何罪之有?” 刘延庆早就料到赵桓会提及此事,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韩世忠暗通叛党,其妻儿岂会不知情?” “韩世忠落网后,其妻儿出逃,便可见一般!” 赵桓眉头轻佻:“其子韩亮,才十岁而已,就算是发往京都审理,也绝不会轻易牵连其子。” 刘延庆云淡风轻道:“是放是留,自然是由朝廷定夺,在此之前,本官只需要严加看管即可。” 韩世忠一家,绝等不到朝廷审理,只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济州府大牢里。 不过赵桓压根也没指望,直接把这一家三口捞出来。 此番言语,都是在试探刘延庆的口风。 赵桓当即话锋一转,脸上的寒霜瞬间被笑容取代:“既如此,那就先吃饭。” 啥玩意儿? 刘延庆又被闪了一下,他已经做好准备跟赵桓唇枪舌战,结果赵桓的转变快到再次令他措手不及。 第443章 海鲜自由 没等刘延庆反应过来,赵桓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置办酒席就算了,我们直接去酒楼便是,刘大人想吃什么尽管说,本王做东。” 听到这话,刘延庆当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王爷此言差矣。” “本官乃是宣抚都统制,陛下钦点的讨逆大臣,岂能让王爷破费?” 刘延庆心里冷哼,一个初来乍到的黄毛小子,也想做老夫的东?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桓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子。 殊不知,刘延庆这番话,正中赵桓下怀。 “难道今日酒楼所有花销,全数算在刘大人身上?这不好?” 刘延庆轻笑道:“老夫虽然两袖清风,但是吃顿酒席的钱还有。” 赵桓当即盛赞刘延庆高风亮节,同时转身一挥手:“走,都去酒楼,今日刘大人做东,大家只管敞开了腮帮子吃就是。” 什么?! 刘延庆眼睛骤然睁大,他看了一眼门外的三百亲兵从属,不由震惊道:“王爷一定是在开玩笑。” “这些将士,自然有人安排伙食,就不必去酒楼了?” 赵桓一把将刘延庆的手按了下去,咧嘴坏笑道:“此言差矣,这三百亲兵从属,可不是普通将士,而是本王的贴身护卫。” “刘大人也知道,本王之前在太原府遇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而且离京之前,王妃再三嘱咐,这些亲兵护卫,不得离开本王身边半步。” “将心比心。” “刘大人不允许本王探望韩世忠,生怕有贼人钻了空子,同理,本王也必须时刻将亲兵护卫带在身边,免得被贼人钻空子。” 说完,赵桓根本不给刘延庆反悔的机会,直接冲门外的三百人大声宣布。 “刘大人乃是宣抚都统制,每年光是俸禄就吓死人,大家不必为刘大人省钱,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的所有消费,全算在刘大人的账上。” 此言一出,门外顿时一阵沸腾。 众亲兵心里很清楚,刘延庆就是个冤大头,今天他不流血谁流血? “哈哈哈,不愧是刘大人,果然敞亮!” “兄弟们,像刘大人这样的大吏,讲究个排场,大家若是给刘大人省钱,反而是给他丢人了人。” “我明白了,山东靠海,早就听说这里的海鲜是一绝,今天我要吃海鲜吃到饱。” “王爷!咱们足有三百人,就算是济州府最大的酒楼,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听到这话,赵桓坏水直冒,直接一甩大袖,慷他人之慨道:“这还不好说?” “济州府的酒楼,大家随便挑就是。” “一百亲兵,跟随本王前往济州府最大的酒楼。” “殿前司的护卫们,凭借自己的心意,喜欢去哪就去哪,到时候提刘大人的名字即可。”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众亲兵从属,满脸喜色,他们哪里料到,这才刚到济州府,就混上一顿大餐。 果然跟着王爷混有肉吃。 而一旁的刘延庆,脸都绿了。 他心里暗骂,这群土老帽,明明没什么见识,知道的还挺多,竟然纷纷扬言要吃海鲜。 这可是三百个彪形大汉,全都靠吃海鲜吃到饱,没有千八百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就在刘延庆暗暗骂街之际,赵桓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回刘延庆的肝都开始颤抖。 “海兰,你乃是契丹人,可曾吃过海参鲍鱼?” 萧海兰笑着摇了摇头:“只听说过,却从未有这个口福。” 这年头,由于运输落后,除了汴京的王孙贵族之外,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吃不上海鲜。 而且想要把山东的海鲜,运到汴京,除了冬天,每运输一斤海鲜,就要消耗十斤冰。 偏偏夏冰又很贵,这导致汴京的海鲜价格,高到离谱,而且有钱都吃不到。 济州府虽然位于半岛,但距离海边也不近,因此海鲜价格也便宜不到哪去。 “海参就算了,那玩意儿不便运输。” “今天就只吃鲍鱼。” 说到这,赵桓看向刘延庆,笑眯眯道:“刘大人,此女姓萧,乃是王府内宅女人,从未吃过鲍鱼,不知刘大人可否让她尝尝鲜?” 刘延庆早已在心里破口大骂,吃鲍鱼?吃你妈! 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赵桓,可碍于面子,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现在并非旺季,鲍鱼不多,不知王爷和萧姑娘,打算吃几只?”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伸出两根手指。 刘延庆眼睛一亮:“两只?好说!” 赵桓咧嘴一笑:“本王的意思是两头。” 刘延庆直接踉跄了一下,眼睛睁的犹如牛铃铛:“两……两头?!不愧是王爷,果然是见多识广。” “只是……济州府内恐怕没有两头鲍,毕竟这么大的鲍鱼,都是上贡给宫里。” 赵桓眼睛微眯,没好气道:“本王来济州府的路上,正好看见一支运送海鲜的商队,还特别问了一句。” “结果现在刘大人却说没有,本王究竟应该信谁?还是说……刘大人觉得本王配不上两头鲍?” 今日确实有运送海鲜的商队进城,最大的鲍鱼,也确实是两头,可问题是,一只两头鲍就价值三十两银子! 就在这时,赵桓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再次传来。 “两头鲍两只,三头鲍六只,三头以下的一直吃。” 见刘延庆脸色阴晴不定,眼神更是杀气腾腾,赵桓心里暗觉好笑。 这老东西,为了给赵桓下马威,连接风宴席都不准备。 那可就怪不得赵桓了! 今天光是靠这张嘴,就能让刘延庆血流不止。 离开州府,前往酒楼的路上,萧海兰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您刚才说的几头是什么意思?” “那鲍鱼就算再金贵,也不至于让刘延庆如此肉疼。” 赵桓当即笑着解释起来。 “鲍鱼的大小,以一司马斤为基础。” “一司马斤等于六两,凑齐一司马斤的鲍鱼数量,就等于几头。” “一只六两鲍鱼,便是一头鲍。” “三两鲍鱼,则是两头鲍。” “二两鲍鱼,便是三头鲍,以此类推。” 第444章 犬焉能上桌 萧海兰恍然大悟,原来海鲜里面的讲究这么多,她身为契丹人,若不是跟随在赵桓身边,只怕是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么名贵的海鲜。 “王爷,这鲍鱼很值钱吗?” 赵桓耸了耸肩:“还好,三头鲍十两银子,两头鲍三十两,一头鲍一百两。” “物以稀为贵,一头鲍和两头鲍,极为珍稀,渔民一辈子也抓不到几只大鲍鱼。” 按照赵桓的说法,一头鲍也才六两重而已,却要一百两银子。 换言之,几口就能吃完的东西,其价值却等同于一百户平民,一年的花销。 这些权贵,未免也太腐朽了! “没想到海鲜竟然这么贵,等会,我可要多吃几只,否则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这倒是! 就算赵桓再得势,再有钱,也不可能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去弄几只鲍鱼尝鲜。 否则照这么挥霍,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够花。 不过好在今天有人请客,赵桓自然不会含糊。 济州府最大的云海酒楼,今天刚好进了两只两头鲍,本来是给刘延庆和梁方平预备的。看书溂 结果半路杀出个赵桓,酒楼掌柜只好把压箱底的好货拿了出来。 随着鲍鱼上桌,萧海兰不由眼睛一亮:“好香!” “不愧是几十两银子的海鲜。” 赵桓直接把两只价值共计价值六十两的鲍鱼,全部推到萧海兰面前。 萧海兰见状,不由脸颊一红:“王爷不吃吗?” 赵桓轻描淡写道:“本王经常吃,不差这一口。” 听到这话,萧海兰当即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嚼着扎实鲜美的鲍肉,一边含糊不清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 刘延庆和梁方平进门时,刚好瞧见萧海兰将鲍鱼几口吞下,脸色瞬间臭到姥姥家去了。 来的路上,刘延庆跟各大酒楼掌柜统计了一下,光是这一顿饭,他就要支出整整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个该死的赵桓,实在是太识货了,他来的路上,竟然提前告诉亲兵从属,专挑贵的海鲜。 刘延庆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多吃几口饭,以解心头之恨。 结果刚坐下,赵桓那令人厌恶至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梁方平?” 刘延庆一抬头,发现赵桓正笑眯眯的注视着梁方平。 梁方平点头哈腰,连忙回答:“王爷慧眼,下官正是捉杀使梁方平。” “能够让王爷知晓,乃是下官的福分。” 赵桓面带微笑道:“听说你是童贯的旧党?” 此言一出,梁方平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他低着头,紧张道:“回……回王爷的话,下官确实曾与童贯有过交往,但自从童贯死后,下官便恪尽职守,一心平叛讨逆。” 赵桓装模作样的压了压手,示意梁方平别紧张。 “本王最忌讳殃及池鱼,童贯虽罪大恶极,但他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昔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本王自然不会对童贯旧党斩尽杀绝,否则京中不少官员,都要因此受到牵连。” 说到这,赵桓满怀深意的看了梁方平一眼。 “你若是一心剿匪,本王绝不会为难你。” 梁方平眼神阵阵复杂,他若是早知道赵桓这么好说话,又岂会对韩世忠下手? 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梁方平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多谢王爷抬爱,下官谨记于心。” 赵桓点了点头,当即追问:“等会酒足饭饱,本王去探望韩世忠妻儿一眼,粱大人可否带路?” 原来是在这等着! 梁方平满脸陪笑,心里却暗生鄙夷:“这济州府诸事,全都由刘大人执掌,下官可不敢随便答应。” 刘延庆一脸得意,仿佛在说,看见了吗,本官才是山东的天! 赵桓也不强求,只是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既然粱大人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跪着吃饭,毕竟本王可没答应让你上桌。” 什么? 梁方平一愣,跪着吃饭?他堂堂捉杀使,岂能如此不堪? 刘延庆也大为光火,直接拍案而起:“好你个赵桓,未免也太狂妄了。” “吃老夫的,喝老夫的,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当着老夫的面,如此对待老夫的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难道这个道理,王爷不知道?” 赵桓眉头轻佻,根本没把刘延庆放在眼里:“连你都说他是狗了,狗怎能和人同桌?” 嘶…… 刘延庆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叹,好一个伶牙利嘴。 难怪连蔡系党羽都拿这厮毫无办法。 梁方平代表着刘延庆的颜面,倘若梁方平跪下,这等同于当着济州父老乡亲的面,打了刘延庆的脸。 刘延庆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低喝道:“粱大人并无任何过错,谁也休想让他下跪。” 刘延庆故意给梁方平壮胆:“你只管坐在这,老夫倒要看看,偌大个济州府,谁能让你的膝盖弯下去。” 有了这话,梁方平顿时底气十足,看向赵桓的眼神更是鄙夷。 “呵呵,这里是山东,而非汴京。” “将在外,君令还有所不受,更何况王令乎?” “王爷若是分不清形势,那下官就提醒您一句,到了山东,您这个王爷恐怕不太好使。” “下官说话直,还请王爷多担待。” 面对梁方平的讽刺,赵桓没有丝毫气愤。 几乎是梁方平话音刚落,一个传令兵就匆匆跑了过来,推门便失声大喊。 “刘大人,粱大人,不好了,副将张田被……被砍了。” 什么?! 二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孙贺也拎着滴血的尚方斩马剑推门而入,直接单膝跪地,双手将尚方斩马剑举过头顶。 “启禀王爷,张田处置军马不利,导致军马受惊,属下已经将其就地正法。” 在刘延庆和梁方平震惊不已的注视下,赵桓随手接过尚方斩马剑,往桌边一放。 举手投足尽是云淡风轻。 “不就是杀个副将吗?用不着向本王禀报。” 第445章 反向施压 区区一个副将?! 好大的口气! 难道在赵桓的眼里,刘延庆的副将,便如此不值一提? 梁方平的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只因他突然意识到,受封讨逆左先锋,并且拥有大宋首王之爵位加身的赵桓,想要杀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 刘延庆连他的副将都保不住,更何况梁方平? 就在这时,赵桓的视线再次落在梁方平身上。 感受到赵桓不怒自威的视线,梁方平顿时腿肚子发软,不敢再有任何迟疑,连忙从餐桌旁退开。 见此情形,刘延庆又惊又怒:“梁方平,你要干什么?!” “这里是济州府,不是汴京,有老夫给你撑腰,有何可畏惧的?” “你给我站直了!” 刘延庆近乎恼羞成怒,倘若梁方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屈服于赵桓的王威,那么刘延庆的权威也必定受到重创。 一边是暴戾威严的王爷,另一边是土皇帝刘延庆。 梁方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无论得罪哪一边,梁方平都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关头,梁方平终于克服了对赵桓的恐惧。 他猛然意识到,一旦屈服于赵桓,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而且只要将韩世忠掌控在手里,赵桓就不敢轻易对他下手,否则以赵桓的性格,早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通这些,梁方平长长地舒了口气,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么梁方平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当即冷嘲热讽起来。 “不愧是王爷,果然是压迫感惊人,连我都差点被王爷直接震得肝胆俱裂。” “只可惜,就算是贵为王爷,也得按规矩办事!” “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王爷可以羞辱下官,但是想要杀下官,还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敢问王爷,下官何罪之有?” 梁方平竟然扛住了赵桓的施压,由此可见,这厮并非酒囊饭袋。 而且只要韩世忠一家三口,还在对方手里,赵桓就不能轻举妄动。 为了给这些“贤臣良将”保驾护航,助他们成为大宋之肱股,赵桓可谓是操碎了心。 不过一想到,岳飞和韩世忠等人,未来对大宋的价值,即便是付出再多的心血,也是值得的。 “粱大人慌什么?本王何时说过要杀你?” 梁方平脸颊一红,急于辩解:“谁……谁慌了!” 看着梁方平外强中干的模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放心,本王从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实不相瞒,本王此次来济州府,只为韩世忠。” “虽然本王暂时还没有证据,为韩世忠洗清冤屈,但二位大人,似乎也没有铁证,能够盖棺论定?” “所以,丑话说在前面,若无铁证,韩世忠就死在牢狱之中,本王手中的尚方斩马剑,将砍下二位的项上人头,以祭奠英灵。” 听到这话,刘延庆直接一甩长袖,冷喝驳斥:“本官乃是宣抚都统制,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也应当由大理寺专审,岂容的你滥用私行?” “赵桓!别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 “你难道以为,世人皆如童贯那般窝囊?” “就算是老夫答应,老夫手里的大军也不答应!” 不可否认,刘延庆手中兵权很大,其统兵十万,屯于卢沟桥南。 这支军队,本该与金兵联手,夹击辽兵,但由于赵桓的突然崛起,童贯提前毙命,因此刘延庆手中大军,兵马未动。 换言之,金人凭借一己之力就灭了辽国。 以至于,这十万大军,反倒成了大宋的主要军事力量之一。 进可抗金,退可讨逆,再加上没有童贯的掣肘,刘延庆的地位与日俱增,都快取代昔日的童贯了。 不过万幸的是…… 刘延庆废材也,史书早有论断。 庆,军纪涣散,部伍不整,面对辽兵不敢迎战,不战自溃,甚至导致高世宣战死,辽降将郭药师孤立无援溃退,最终再次投诚于金兵。 与辽兵在燕山巷战,被辽兵打的妈妈都不认识。 后面对辽兵的主动求战,刘延庆却不敢巷战,竟烧营逃走。 若无王渊,王禀,韩世忠等良将辅佐,别说应付辽兵,这刘延庆恐怕连方腊宋江都搞不定。 这种货色,何惧之有? “刘大人统兵十万,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本王手里只有一个虎翼军,经过扩编,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多人。” “不过吊锤刘大人,依旧是绰绰有余。” “刘大人若是不信,不如与本王打个赌。” “本王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调集虎翼军灭了你麾下十万大军,看看你所谓的大军,能够支撑多久?” 这番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要么是脑袋被驴踢了,要么就是活腻歪了。 内战内乱,这与谋反有何区别? 可是从赵桓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毕竟整个朝廷,谁不知道这厮向来口无遮拦,且胆大妄为,世间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刘延庆脸色时而涨红,时而煞白,他咬牙切齿,低喝道:“狂妄至极!” “就凭你,也敢如此威胁本官?” 赵桓轻哼一声,压根就没把刘延庆放在眼里。 “不信?” “孙贺!” “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派十万火急传令兵奔赴易州,让岳飞派遣敢战士和三千虎翼军战卒。” “就说本王在济州府遇险,行刺者乃刘延庆。” 孙贺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抱拳:“遵命!” 眼看着孙贺就要执行命令,派人前往易州调兵,刘延庆攥着拳头,怒吼道:“赵桓,你就是个疯子!” 梁方平也被惊呆了,他知道赵桓很癫狂,却没想到狂到这种地步,只要赵桓想干的事,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毫不在乎。 调虎翼军战卒来山东?这分明是打算掀起内战,而且其原因,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口头赌注? 偏偏虎翼军的战斗力,天下有目共睹。 虽只有一万人,但其战卒的比例,却是所有宋军中最高的。 第446章 宋军之最 相较于其他吃粮饷俸禄,看朝廷脸色行事的军队,虎翼军可没那么多限制,由赵桓专门负责虎翼军的一切花销。 这意味着…… 赵桓不计成本的往虎翼军身上砸钱,再加上岳飞和王犇都是敢战士出身,麾下的敢战士,战时是冲锋陷阵的战卒,平日里便是教头,不断操练虎翼军战卒。 直接导致,虎翼军在整个宋军之中,战卒率最高,披甲率最高,粮饷最多,配置最完善,实战经验最丰富,战斗力自然也是冠绝三军。 三千虎翼军战卒,可直接与五万兵力的军队掰手腕。 毕竟除去后勤苦力,仆从军,各类特种士兵,比如传令兵,踏白等等…… 一支五万兵力的军队,究竟还能剩多少一线作战部队,其实是个未知数。 虽然虎翼军战卒,只能一击必胜,打不了持久战,否则会被对方的后勤补给耗死。 但刘延庆能不能扛得住虎翼军的雷霆一击,则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等一下!” 刘延庆生怕事情闹大,若是济州府的事,传入陛下耳中,必定节外生枝,因此他赶紧阻止孙贺。 只可惜,孙贺只听赵桓的命令,压根不鸟刘延庆。 刘延庆急了,冲赵桓低喝道:“陛下封你为讨逆左先锋,为的是让你辅佐老夫讨逆平叛,你岂能反捅老夫一刀?” 赵桓咧嘴一笑:“讨逆平叛之后再说,现在本王对你麾下部队的战斗力,很感兴趣。” “打算充当磨刀石,好生测试测试你的实力。” “免得你这厮,以为手握十万兵力,就可以无视王威。” “本王现在看你很不爽!” 这番话,差点把刘延庆噎死,赵桓小儿,哪里是什么王爷,分明就是逞凶斗狠的地痞流氓。 赵桓是个疯子! 刘延庆可不想跟赵桓一起发疯,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好!老夫承诺,若无铁证,韩世忠一家就不会死。”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一抬手,正在旁边专心吃海鲜的萧海兰,擦了擦嘴,起身走出房门,冲着已经走远的孙贺喊了一声。 “回来。” 叫住孙贺,萧海兰便回到桌边,又拿起一只硕大的皮皮虾啃了起来。 “王爷,这海鲜也太好吃了,根本停不下来。” 赵桓报以微笑:“喜欢吃,就放开了吃,反正有刘大人请客。”看书溂 对面的刘延庆,脸色涨红,他答应凭证据问责,就已经等同于对赵桓低头了。 今日雅间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他这个宣抚都统制,必定颜面尽失。 刘延庆拿赵桓没办法,便恶狠狠的瞪了梁方平一眼,似乎在威胁他,若是敢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去,便让他好看。 梁方平苦笑连连,他与刘延庆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岂会做出任何对刘延庆不利的事情? 只是亲眼目睹了赵桓的疯狂,梁方平还是心惊肉跳。 梁方平甚至毫不怀疑,把这厮逼急了,他敢毫不犹豫的带着虎翼军杀到汴京,把他亲爹从皇位上薅下来。 别说刘延庆,现在就连陛下,都有点压不住赵桓了。 梁方平连忙小声提醒刘延庆:“大人,为今之计,必须尽快寻获铁证,把韩世忠的罪名坐实,否则赵桓绝不会善罢甘休。” 刘延庆轻哼一声:“还用你说?” “韩世忠在济州当地风评甚好,上哪去找铁证?” 梁方平眼睛一动,奸计上脑:“叛党张先,其部三千余人,盘踞在济州府作乱已久。” “属下为了平叛讨逆,施行驱虎吞狼之策,早已经与张先取得联系。” “只要有张先作证,任凭韩世忠百般辩解,也可定他死罪。” 刘延庆自然明白,私自与叛党联系,弄不好便可能引火烧身。 “张先若是来了,少不了与赵桓小儿对峙,如何应付?” 梁方平奸诈阴狠道:“好说!” “赵桓虽然猖狂,但毕竟是左先锋,理应受大人调遣,他若是抗命不从,正好可弹劾之。” “他若是从了,那就派他去平定张先。” “呵呵呵,到时候咱们不给他兵马,就凭他麾下三百人,就算是能平定张先,也是九死一生。” 刘延庆眼神大亮,他立刻意识到,此乃一箭双雕之策! 若是运气好点,赵桓甚至可能被张先反杀! 退一万步说,就算赵桓成功拿下了张先,他麾下的三百人,也必定损失惨重。 只要身边没了亲兵护卫,赵桓也就成了光杆司令,放个屁都不响。 届时,没了赵桓施压,刘延庆便可肆意编排张先,诬陷韩世忠。 刘延庆顿时信心大增,满脸阴险的看向赵桓。 “既然王爷一心想为韩世忠洗冤,老夫就给你指条明道。” “王爷可知,张先其人?” 赵桓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来之前,就已经把山东各路叛党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这个张先,就是叛党之一,手握三千叛军,在各路叛党中,实力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但其盘踞之地,却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孤山,山上布满人工开凿出来的洞窟,洞窟相互连接,错综复杂。 由于张先囤积了大量物资,无论是强攻,还是围困,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 就连方腊和宋江都被灭了,张先这种“小贼”反倒依靠有利的地形,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 对于刘延庆和梁方平而言,攻打张先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赵桓去干,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刘延庆强忍冷笑,故作真诚道:“倘若王爷能够在一个月内,拿下张先,想必韩世忠一事,就可真相大白。”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赵桓没吭声,对付一个区区小贼,他可不想花这么多时间。 毕竟赵桓入鲁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金人耳中,保不齐金人会趁着赵桓不在汴京,远离易州的档口,对大宋发起攻势。 所以,此地诸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争取在月内解决。 见赵桓不搭腔,梁方平顿时嘲笑起来:“怎么,难道王爷怕了?呵呵呵!” 第447章 半日灭贼 “我还真以为,王爷天不怕地不怕,结果遇到棘手之事,也知道往回缩。” “只可惜,就算王爷心生畏惧,也为时晚矣。” “既然刘大人已经下令,那么你身为讨逆左先锋,就必须听命行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还是说,王爷只有抗命不从的胆量,却无面对强敌的勇气?” 一旁的刘延庆,脑袋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帮腔道:“说的没错!” “既然本官已经下令,王爷就必须执行,否则本官就向陛下汇报,能不能把定你的罪倒是其次,将你从山东调回,却并非难事。” 刘延庆笃定赵桓不会放弃韩世忠,虽然他压根就不知道,赵桓和韩世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但只要赵桓不想让韩世忠死,他就必须听从刘延庆的编排,去和张先拼命。 就在二人自认已经拿捏住赵桓时,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但字里行间却透着轻松洒脱。 仿佛二人精心设下的死局,甚至无法让赵桓的心情产生半点涟漪。 “用一个月时间,剿灭一个小贼?” “难怪山东的叛党屡禁不止,原来诸位就是这种办事效率。” “恐怕整个山东,就只有王渊和韩世忠在专心讨逆平叛,其余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面对赵桓的嘲讽,刘延庆眼神顿时凶狠起来。 “先别夸海口!” “有本事你就拿下张先。” 赵桓轻哼一声:“一个月太长了。” 刘延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剿匪平乱本就是苦差事,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嫌弃讨逆期限太长的人? 这个赵桓的思路,果然是异于常人。 刘延庆被直接气笑了:“呵呵,那好,你说多长时间?”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眉头轻挑,反问道:“张先所盘踞的孤山,距离此地有多远?” 一旁的梁方平脱口而出:“不远,也就二十里。” 呵,二十里? 贼窝子都建在眼皮子底下了,这群讨逆大臣,还真特娘能够沉得住气。 山东叛党群起,朝廷至少有九成责任。 瞧瞧,这都是派来些什么酒囊饭袋。 赵桓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无奈,自信道:“剿灭区区三千人的叛党,像刘大人这样的奇才,才能用得上一个月时间。” “既然让本王出手,天黑之前,便让张先跪在本王面前。” 此言一出,整个雅间瞬间寂静的可怕。 别说刘延庆和梁方平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就连已经吃得饱饱的萧海兰,眼神都尽是诧异。 “王爷,您刚才说什么?天黑之前?” “现在距离天黑,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时辰。” “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一个时辰,剩下的两个时辰,解决三千叛党?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听到萧海兰的疑问,赵桓不由咧嘴轻笑,字里行间尽是自信。 “不信?不如你也跟本王打个赌如何?” 萧海兰眼睛一动:“王爷想赌什么?” 赵桓坏水直冒:“若是本王输了,便白养着你,每年给你一千两银子,再也不给你指派任何任务。” “倘若本王赢了,今夜侍寝的任务就归你了。” 什么?! 萧海兰脸颊瞬间通红,她断然没有料到,赵桓的脸皮竟然会这么厚,明明当着外人的面,竟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 不过…… 赵桓开出的条件,倒是极为诱人。 萧海兰豁出去了,娇声道:“既然王爷如此有自信,那么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除了白养,每年还要给我一千两银子。” 赵桓想都没想,直接应下。 这份洒脱,反倒令萧海兰心里犯嘀咕,难道赵桓真能办到? 之前短短数日之间,奔赴易州,斩杀高拖山就已经够惊人了。 这次,三个时辰平定张先的难度,更是高到离谱。 萧海兰心情阵阵复杂,她既希望赵桓能够成功,又不希望赵桓成功。 就在这时,刘延庆和梁方平的笑声已经传遍整个酒楼。 梁方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注视着赵桓,脸上尽是戏谑。 “天黑之前拿下张先?哈哈哈,这是下官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若王爷真能办到,岂不等同于向天下宣告,之前的所有讨逆将领,都是废物?” 刘延庆也是狞笑不止:“好魄力!” “既如此,那就以天黑为准,倘若王爷能够办到,区区一场酒席的花销又算得了什么?王爷这一整年的海鲜,老夫都包了!” 赵桓眼睛微眯:“光包海鲜怎么行?” “天黑之前,本王将张先抓回来,便容许本王去探监。” 探监? 刘延庆有些犹豫,旁边的梁方平却小声怂恿。 “大人不必担忧,到天黑只剩下三个时辰,纵使赵桓是真君下凡,也绝对攻不下孤山。” 刘延庆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到赵桓有什么法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张先。 见刘延庆终于点头,赵桓顿时成竹在胸:“那就一言为定,若是刘大人胆敢反悔,本王可对你不客气。” 刘延庆笃定赵桓办不到,因此毫无畏惧,依旧满脸鄙夷,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等什么?再耽搁下去,天可就黑了。” 赵桓自然不会迟疑,直接把萧海兰和孙贺,全部叫到面前,在他二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得知赵桓的计划,二人对视了一眼,也不言语,直接转身离开。 萧海兰虽然与赵桓有赌约,但绝不会为了赢,而暗中放水使绊。 她只需要执行赵桓的计划即可,至于胜负成败,全凭天意。 同一时间,刘延庆和梁方平,并未返回州府,而是去了城门楼子。 由于期限只有三个时辰,他们要亲眼看着赵桓功败垂成,而且为了败坏赵桓的威望,将赵桓从神坛拽下来,刘延庆甚至允许百姓围观。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全城,无数百姓和士卒,纷纷涌上街头和城墙,激烈的争论声,淹没整个县城。 “三个时辰平定张先?开什么玩笑!” “张先麾下可是有足足三千人啊,就算是三千头猪,三个时辰都抓不完。” 第448章 王之首级 “张先盘踞的独龙山易守难攻,其中坑道百余条,错综复杂,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根本没人知道。” “听说,想要攻克独龙山,至少需要付出五倍以上的兵力。” “啊?张先手里足有三千人,五倍兵力也就是……一万五千人?王爷身边只有三百人,而且……他只派出去了一百人。” “哎!看来这次王爷也要碰的头破血流了。” “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竟然也答应?” “呵呵呵,本以为王爷来了,距离安居乐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结果,传说中的定王也不过如此,真是徒有虚名。” “难道定王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习惯了纸上谈兵,根本就不知战场险恶,结果一到了真实战场就被打回原形了?” “这谁知道?咱们就等着看笑话!” 与此同时,独龙山已经草木皆兵,三千叛军蓄势待发,已经做好了与赵桓血战的准备。 张先站在独龙山顶,眺望着州府方向,等待着赵桓的出现。 站在一旁,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便是张先的军师王奇。 王奇早就听说过关于赵桓的种种事迹,知道此人非比寻常,便沉声提醒张先,切莫大意。 “张帅,刚得到消息,赵桓与刘延庆立下豪赌,天黑之前攻破独龙山。” “这种事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赵桓其人往往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为了防止意外,应当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 “将缺乏经验的新兵调到后方,由战斗经验丰富的亲兵,镇守第一线,抵御赵桓大军的猛攻。” 王奇虽然没有投戎经历,但却熟读兵书,再结合本地战事频起,所见所闻积累的经验,制定出了最正确的防御计划。 如果让新兵抗线,极有可能承受不住敌人造成的巨大压力,直接一溃千里,引发连锁反应。 由老兵抗线,才能稳住整个局面。 但是张先却并没有采纳王奇的建议,反倒是云淡风轻的调侃起来。 “先生这么做,岂不是等同于告诉弟兄们,赵桓实力强悍,唯有全力以赴才能抵御?” “想当初,无论是州府派大军围剿,还是韩世忠的突袭,都未能对我独龙山造成任何威胁。” “如今赵桓只带了区区百人,纵使全都是天兵神将,也休想撼动独龙山分毫!” “所以先生不必紧张,坦然处之即可。” 听到这番话,王奇顿时眉头紧锁,大意轻敌乃是战场上之大忌。 独龙山确实人多势众,可问题在于,大多都是民夫,只有少量拥有投戎经验的士兵,而且也只是普通大头兵,根本算不上精锐。 反观赵桓那边,虽然只有区区一百人,可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此长彼消,纵使拥有三十倍的人数差距,也必须小心谨慎处置,否则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张帅,这次情况不同。” “我们面对的可是定王啊,若是……” 王奇本想劝张先悬崖勒马,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先直接挥手打断。 张先脸色不悦的呵斥道:“够了!” “诸将领都在下层,你我之间的对话尽收耳中。” “你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将领们怎么想?” “我三千人,若是被区区一百人击溃,那还成就什么大事?不如回家耕田!” 说完,张先便不再理会王奇,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下层的十几个将领,为了提振军心,故意大喝起来。 “区区赵桓,不足为虑!” “我独龙山屹立在济州府这么多年,何人能够撼动分毫?” “赵桓只带百人,就敢来犯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要他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我等都将成为擒龙杀王的盖世豪杰!” 听到张先这番话,在场的将领皆是士气大振,对于赵桓的忌惮,瞬间烟消云散,眼神甚至变得斗志高昂起来。 “说的没错,赵桓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 “坊间传闻说赵桓是真君下凡,神行无当,要我说,狗屁!” “赵桓小儿敢来,就让他见识见识齐鲁大地各路豪杰的厉害,真以为在汴京折腾几天,自己就无敌了?笑话!” “张帅,赵桓的脑袋值多少钱?倘若价高,我便斩其首级!” 见众人已经开始研究赵桓的项上人头,张先极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当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都是好样的,凡斩赵桓首级者,赏银千两。” 一千两银子? 赵桓的项上人头竟如此值钱! 就在众人兴奋之际,却见一支队伍,出现在山下。 “赵桓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顷刻间整座独龙山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王奇眼神一凝,他关注的倒不是赵桓,而是那些位于山脚防御工事里的弟兄。 这些人刚加入独龙山的时间不长,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打过仗。 张先派他们镇守山脚,自然是将他们当成了炮灰,可问题在于,独龙山本身就不富裕,需要大量的人力,这种肆意把新兵当炮灰的做法,简直是昏了头。 可惜,张先独断专行惯了,根本就听不进王奇的建议。 与此同时,赵桓一挥手,随行的一百亲兵,立刻翻身下马,各司其职。 其中五十人在孙贺的带领下,开始有条不紊的披挂。 萧海兰则带领另外五十人,做战前准备。 赵桓坐在马背上,甚至连甲胄都没披,云淡风轻道:“都给本王听好了。” “此战不仅要胜,而且要胜的毫无悬念,来时百人,归时依旧百人,不准在此损失一兵一卒。” “倘若连对付这些下九流的叛贼,都损兵折将,那你们真就得回炉重造了。” 众亲兵,受了太原府之辱,本就憋着心思一雪前耻。 他们看向山上贼众的眼神,冷酷无情,已经做好了大肆杀伐,片甲不留的心理准备。看书喇 同一时间,萧海兰则身披锦凤战甲,在两名盾兵的保护下,开始向敌人防御工事靠近。 第449章 女先锋 上力硬弓,一百五十步就拥有极强的杀伤力,百步内可大大提升准头,而五十步内就可以做到箭无虚发。 因此贸然靠近敌人的防御工事,绝非理智之举。 但萧海兰却极为生猛,她直接迫近到了距离防御工事不足三十步的位置。 甚至可以清晰无比的看清这些贼众的长相。 不出所料,围墙内的贼兵,毫不犹豫的朝着萧海兰射箭,只可惜,两面大盾保护在萧海兰两侧。 对方连续射了十几箭,都无法伤到萧海兰分毫,不得已只能放弃。 萧海兰则高声娇喝道:“都给我听好了。” “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做准备,立刻扔下武器,打开大门,出来投降。” “王爷仁善,将会留你们一条狗命。” “如若不然,攻破大门,杀光屠尽,绝不姑息。” 听到萧海兰的声音,趴在围墙上的贼兵,先是发愣,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我没听错?是个娘们?” “还真是!” “哈哈哈,想不到赵桓竟然派一个女人但先锋,难道身边没有人了?” “只可惜,这娘们戴着面甲,也不知道长得俊不俊。” “女人披甲?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娘们,你何不脱掉甲胄,进来配兄弟们乐呵乐呵?兄弟们人多势众,保准让你飞上云端,乐不思蜀。” “你们看,这女人身披甲胄,竟然还如此纤细高挑,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等会打起来,大家可要手下留情,莫要辣手摧花,先留给咱们爽一爽,嘿嘿嘿。” 面对众贼兵的污言秽语,萧海兰没有任何动容,毕竟女人上战场,大抵都是要面对这种情况的,所以萧海兰早就麻木了。 作为先锋,萧海兰的任务就是对这些贼兵进行施压。 在贼众的注视下,萧海兰竟然主动摘掉面甲,随着倾城容颜显露出来,现场瞬间炸了锅。 “你们有没有看见?这娘们长得也太带劲了!” “好家伙,没想到竟是个绝世大美人。” “等等,这女人怎么长得有点不对劲,难道不是咱们宋人?” “管那么多干什么?美女还分血统不成?大饱眼福即可!” “娘子,赶紧进来,我还没成亲呢,今晚咱们就洞房花烛夜。” “哈哈哈,让我先当新郎官,你们往后排。” 贼众饥肠辘辘,虽然独龙山上有不少掠夺而来的女人,但早就被将领们霸占了,哪有他们的份儿? 别说大美女,即便是普通女人,他们都难以碰一下。 此时看到眼前这个美到不像话的契丹女人,自然是群狼嚎叫。 萧海兰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好啊,你们谁能拿下我,我便嫁给谁,今夜就洞房花烛,成全你们。” “可有真男人?” 此言一出,现场再次沸腾。 要知道,无关乎地域,抛开歌姬不谈,只要是宋女,基本都是内敛贤淑的性格。 他们哪里见过如此奔放的美女,顿时把持不住,鬼吼鬼叫起来。 不过叫归叫,顶多是占一些口舌上的便宜,却无人敢真的出来。 毕竟…… 萧海兰身边站着两个持盾亲兵,那虎背熊腰的身躯,太过骇人。 “嘿嘿,娘子当我们傻不成?” “只要一出门,你那两个狗腿子,便会出手。” 萧海兰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戏谑道:“放心,收拾你们,根本用不着亲兵出手。” “难道你们宋人,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软蛋不成?” “果然,整个大宋就只剩下定王一个男人了。” 面对萧海兰的嘲讽,贼众自然是恼羞成怒。 很快大门就被推开,走出来一个大汉,他手持木盾单刀,冲着萧海兰大喊道:“这是你说的,不准那两个亲兵动手。” “我今夜便要将你压于身下!” 为了表现诚意,萧海兰直接一抬手,两名亲兵各往两侧移动十步,将萧海兰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见此情形,那大汉再也忍耐不住,只觉得口干舌燥,恨不得将萧海兰就地正法。看书溂 “娘子,你马上就能体会到咱的生猛了,哈哈哈。” 大汉嚎叫着冲向萧海兰,围墙上的贼众爆发出狼嚎般的声音,恨不得代替那大汉,直接与萧海兰过两招。 二者相距三十步,大汉一鼓作气冲了十步,仿佛绝美娇娘唾手可得。 就在这时,萧海兰动了,她猛地提起短弓,右手捏住翎羽,抽出一根月牙铲形的异形箭。 双目如鹰,锁定大汉,搭箭开弓松手,动作一气呵成。 尽管大汉已经有所反应,抬起盾牌护住上半身,可惜萧海兰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大汉的要害。 一箭下去,直接断子绝孙。 偏偏箭头是月牙铲形,竟直接把大汉那活儿给“铲”了下来。 “啊!!!” 刹那间,整个独龙山回荡着大汉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大汉瘫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血流如注的胯下,惨不忍睹。 萧海兰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一边向大汉靠近,一边近距离射杀。 啪啪啪! 又是三箭,直接将大汉射成了刺猬。 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同消失的,还有围墙上那些污言秽语。 在贼众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萧海兰弯腰将大汉身上的箭矢拔下,甚至连箭头上的血都没擦,就直接插回了箭筒。 紧接着,萧海兰抬脚踩着大汉的脸,仰头看向围墙上满脸骇然的贼众。 “看来这个男人,降服不了本姑奶奶。” “那么,下一个是谁?” “你们就不想抱得美人归吗?还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娘滚下来!” 整个防御工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萧海兰。 要知道,被萧海兰当面射杀的大汉,可是独龙山先锋营的武尉,极为强悍,结果……一个照面就被秒杀?!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生猛!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赵桓,也觉得胯下一凉。 “妈的,这娘们也太猛了。” “一出手便是断子绝孙,那大汉到了阴间,也是个废人……” 第450章 抓小鸡 贼众眼睛越睁越大,因为他们惊恐无比发现,赵桓身边的人,即便是个女人,都凶险到了极点。 倘若那些虎背熊腰的亲兵出手,岂不是能把独龙山直接平推了? 就在这时,一名躲藏在围墙上的老兵,为了稳住人心,竟猛地站起身,对着萧海兰射了一箭。 叮! 箭矢射中萧海兰的胸口,却被护心镜弹飞。 遭到偷袭的萧海兰,没有丝毫慌乱,猛地一扭头,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便锁定了那名偷袭的老兵。 下一刻,抽箭便射,甚至连瞄准都没有。 箭矢稳稳的射在那名老兵的脑门上,那老兵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从围墙上摔了下来。 这一手,更是震得贼众头皮发麻。 军队之中有两个兵种,皆是精锐,其一是重甲战卒,其二便是步弓手。 甚至很多时候,重甲战卒和步弓手,根本就不分开,而是一人身兼两职。 贼众惊慌失措的认为,赵桓身边的所有亲兵,都和萧海兰一样,射的神准。 顷刻间,恐惧的心理,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那两名亲兵已经重新回到萧海兰身旁,将她保护起来。 贼众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心中除了震撼便是恐惧。 偏偏此时,领他们更加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已经带着亲兵压了上来。 本来打算围观的赵桓,见这些贼兵如此拉胯,便索性披甲,准备亲自上阵。 赵桓骑着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四十八个身穿胸甲,手持神臂弩和火器的亲兵,再后面便是由孙贺带领,五十个武装到牙齿的重甲战卒。 赵桓单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提着马槊,笑眯眯的看着围墙上已经被吓破胆的贼众。 “最后一次警告,开门受降。” “否则,死。” 围墙上已经乱了套,他们哪里见过这么生猛的部队,士气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直到张先派将领带着老兵,前来助阵,现场的情况才勉强维持住。 张先的心腹将领,站在围墙上,冲着赵桓大喊:“有本事就杀进来,否则……” 不等那将领说完,萧海兰就一箭射了上去,直接放倒。 连将领都被一箭射杀,其余贼众都趴在掩体后面,再也不敢露头了。 赵桓则摇头苦笑,感慨道:“贼就是贼,连将领都没有甲胄,还打个锤子!” “本王今日来此,可不是作战,而是抓小鸡!” 说完,赵桓一挥手,麾下亲兵立刻摆开阵仗。 三十名亲兵,来到萧海兰身旁,呈三段射击的阵型,弓弩对准了围墙上方,同时面前还有几名手持大盾的亲兵掩护。 同时又有十名亲兵组成混合部队,在四面大盾的掩护下,直接朝着大门推进。 围墙上的贼兵想要反击,却被三段神臂弩压得抬不起头。 就算把石头和木头从围墙上推下来,砸在盾牌上,也无法撼动这支小部队。 只因围墙太矮,普通石头根本不够重,压不垮盾牌。 至于大石头,在萧海兰率领的弩兵的压制下,根本无法推动。 混合部队,将火油浇在木门上,直接点燃。 随着火焰熊熊燃起,工事内的贼兵慌乱救火,这时,一个个霹雳火球从盾牌缝隙中扔出。 轰隆!轰隆! 剧烈的爆炸,将围墙上的贼兵炸的人仰马翻。 要知道,这些霹雳火球,经过天机阁的改进,外壳采用铜制,里面的瓷片也被替换成了铁屑,杀伤力直接提升了数个档次。 只可惜,由于做工复杂,产量极低,此次入鲁,只携带了五十枚。 这些贼兵哪里见识过威力这么大的火器,直接被炸的做鸟兽状四散,而大门则被火焰燃烧成炭木。 赵桓见差不多了,举起马槊朝大门一指:“破门!” 混合部队撤下,将身上的火器等装备卸掉,抬起临时伐下的木梁,再次回到大门外,重重的撞了上去。 由于木门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一击之下就被撞出一个窟窿。 随着大门被撞塌,混合部队再次撤下,这次轮到孙贺的重甲部队上场了。 五十名重甲战卒,排着队跨过大门。 赵桓则位于中阵,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进工事内。 不出所料,这群贼兵甚至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一见到重甲战卒入场,直接抛头鼠窜。 赵桓心里不由一阵好笑。 “天底下还有攻不破的工事?” “工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在守军装备精良的时候,工事的作用才能发挥到最大,反之,一群喽啰镇守工事,那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紧随其后进入工事的萧海兰,已经重新戴上面甲,面甲之下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瞧这架势,赵桓拿下独龙山,已经是板上钉钉子得事情了。 按照赌约,今晚岂不是…… 萧海兰脸颊阵阵发烫,只能以杀敌,来掩盖心中的焦躁与羞怯。 独龙山的防御工事,呈半圆形,拱卫在山脚。 由于赵桓的攻势太快,很多贼兵都来不及撤下来,被直接堵在了围墙上。 赵桓也不杀伐,就这么坐在马背上,笑眯眯的看着那群犹如热锅蚂蚁般的贼兵。 然后…… 取出五百两银票,在众人面前甩了甩,云淡风轻道:“你们是本王招募的第一批义勇兵。” “你们没得选,只能服从本王。” “去把张先给本王抓回来,记得本王只要活得。” “这五百两银子,便是本王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事成后,钱分发下去,就地解散,回家务农,不得再踏入战场半步。” 本来那些贼兵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却被赵桓招募,他们顿时死灰复燃,想都不想就加入到了赵桓的麾下。 毕竟作为新兵,他们对张先的忠诚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不仅能够活命,还有钱拿,最关键的是拥有从良的机会,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绝不能错过。 围墙上的百余贼兵跑了下来,朝着独龙山上冲去。 萧海兰心里尽是错愕:“王爷,你之前只说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令其自溃,此时现场策反,又是怎么个说法?” 赵桓咧嘴一笑:“本王也是即兴发挥而已,毕竟这些贼兵的斗性太弱了。” 第451章 当场策反 即兴发挥? 赵桓回答的极为轻松,萧海兰心里却更加震惊。 赵桓的军事造诣,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才能审时度势,在最正确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战术调整? 难怪……金国会将赵桓视为国运最大的障碍。 这种人一旦上了战场,其威胁性,甚至大于千军万马。 赵桓的策反,并未停止,孙贺在前方开路,大肆杀伐,无人能挡。 贼众被吓得肝胆俱裂,四处逃窜,而位于后方的赵桓,则一路策反邀买。 “凡是弃暗投明者,一律给予从良的机会。” “至于能拿到多少安家费,这取决于你们付出多大力气。” “杀一人者,赏白银一两,杀上峰将领者,赏白银十两,擒获张先者,赏白银五百两。” 这种悬赏,若是张贴在州府,只怕是屁用都没有。 可是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临时下达,却对贼众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撼。 在他们的眼里,赵桓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将,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一边是军事施压,孙贺和亲兵的攻势,几乎可以用“残暴”来形容,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无一人幸免。 另一边则是巨大的诱惑,不仅可以拿到钱,还能获得从良的机会。 甜枣加大棒的双重攻势下,倒戈之风,以惊人的速度席卷整座独龙山。 赵桓确实只带来一百人,但为赵桓作战的人员,却足足高达八百人,并且这个数量还在增加。 若不是需要速战速决,赵桓甚至可以直接把亲兵调回来,直接让这些叛党自相残杀即可。 号称本地最坚固的要塞堡垒,在赵桓面前,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攻开了,又只用了半个时辰,便令整个独龙山乱作一团,内部互相杀伐。 张先被他引以为傲的大军,堵在山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连身边的心腹亲兵都开始动摇,面对密密麻麻的倒戈大军,抵抗的意志越来越薄弱,最终连亲兵都扭头开始对付张先。 只要把张先送到赵桓面前,他们就能活命。 反正本地贼首这么多,张先的实力本就是中下等,与其说是叛党,倒不如说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想要成就大事,何其之难? 既如此,那就干脆把张先当成投名状,交给赵桓祈怜。 直到身边负隅顽抗的亲兵被杀光,绳索套在张先的脖子上,张先整个人都是蒙的。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快到张先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引以为傲的独龙山就沦陷了,兄弟成片成片的叛变。 那些发誓追随他,成就大业的弟兄,将他踹倒在地,用绳子捆绑的时候,下手可没有半点留情。 同样被绑起来的,还有军师王奇。 张先满脸涨红,冲着王奇哀嚎道:“怪我没有听先生的话。” “若是派老兵镇守工事,就不会输的这么惨了……” 王奇长叹了一声,他早就提醒过张先,这世上可以低估任何人,唯独不能低估赵桓。 连金人都将赵桓视为大敌,区区一个占山为王的叛贼,竟然敢轻视赵桓,也不知道张先究竟哪来的底气。 可惜,木已成舟,现在懊悔还有什么用? 自开战到张先被俘,前后正好过去一个时辰。 当张先被五花大绑,扔到马下时,赵桓正坐在马鞍上,嚼着干果,时不时往外吐壳,显得极为轻松,压根就没把攻克独龙山当回事。 仿佛这场迅猛到了极点的讨逆攻势,对赵桓而言,只不过是基本操作而已。 “你就是张先?” “以你的实力,竟然能够在本地盘踞这么久,说到底,还是负责讨逆的大臣太废物。” “自从王禀和王渊被调走,剩下的尽是些酒囊饭袋,除了打压异己之外,屁也不会了。” “所以说,我大宋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外敌,敌在朝堂!” 见张先一脸死气沉沉,赵桓也懒得啰嗦,视线一瞥,落在旁边的王奇身上。 “你是何人?” 王奇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便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乃军师也。” “今日见到王爷之威,果然令人记忆犹新。” “即便是换做我来指挥,独龙山被攻克,也只是时间问题,但绝不会输的这么快。” 闻言,赵桓不由微微一笑,微微抬手,旁边的孙贺便心领神会,直接把王奇拖走,一刀砍了。 什么怀才不遇的军师谋士,贼就是贼,哪那么多废话。 赵桓可不玩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花招,乱世用重典,不把这些叛党杀的肝胆俱裂,丢魂失魄,就镇不住他们。 怀柔政策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 至于那些倒戈的贼兵,赵桓倒是信守诺言,饶了他们一命。 但前提是自报家门,记录在案,终身限制于户籍地,不得擅自离县,违者就地正法。 毕竟这些人,都是精壮劳动力,乃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能不杀就不杀。 一切处置妥当,赵桓轻描淡写的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干果碎屑,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带上张先,其余人登记完毕后,就地解散,返回各自户籍所在地。” 望着赵桓的背影,贼众僵在原地,眼神尽是迷茫。 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像赵桓这般杀伐果决,干净利落的人。 今日独龙山被攻破,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碰上了赵桓。 “这……就是定王?传说中的神行王爷。” “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数日奔袭千里杀高拖山,一月往返太原,抓术虎忽鲁,踢走张孝纯。” “难怪……得知赵桓要来,整个山东的各路贼首,都大惊失色,纷纷开始收拢人马。” “咱们独龙山竟首当其冲,率先成了定王的磨刀石。” “输给定王不丢人……” 此时距离期限,还剩一个时辰,赵桓已经带着张先返回州府。 而州府城门处则挤满了人。 刘延庆和梁方平,先是眺望了一眼远方,然后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发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赵桓小儿,滑天下之大稽!” 第452章 狼狈猖狂 即便是狂妄至极的笑声传到城下,飘进百姓耳中,梁方平依旧毫不在乎。 “这个赵桓,疯狂到了极点就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明知道张先麾下有足足三千兵马,结果这厮依旧夸下海口,声称三个时辰平定张先。” “不仅以少敌多,还要攻坚,而且对独龙山的复杂地形一无所知。” “这厮要么是脑袋有坑,要么就是真的疯癫过了头,否则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恭喜大人,兵不血刃的除掉这个蠢材。” 刘延庆此时的心情,也是极为舒畅,仿佛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他靠在椅背上,故作深沉的望着独龙山方向,难以控制微微上扬的嘴角。 “山东的形势之复杂,态势之严峻,只有你我这样常年坐镇此地的大臣,才心知肚明。” “普天之下的贼匪加在一起,也不如山东一地之多。” “赵桓小儿,盲目自大,竟以为他的那套手段,到了此地依旧奏效,真是可笑至极。”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若赵桓死在独龙山,对朝堂各派都是天大的好消息,反之,若赵桓拿不下张先,便是剿匪不力。” “即便是发生奇迹,他费尽千辛万苦,将张先捉了回来,也必定损失惨重,到那时,韩世忠得死,赵桓小儿也将泥菩萨过江!” “此一箭三雕之策,真乃老夫生平之杰作。” 刘延庆洋洋得意,将所有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压根不提梁方平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梁方平虽然在心里问候刘延庆的祖宗,但表面却堆满笑容,阿谀奉承道:“大人才是当世奇才。” “赵桓栽在大人手里,不屈。” 而城门楼下的当地百姓,则失望透顶,对赵桓仅存的一丝期望,已经荡然无存。 刘延庆不再迟疑,直接站起身,转身看向下方的百姓,冷笑不止。 “距离期限还有半个时辰,赵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下张先。” “大家都看到了,本官不是没有给过赵桓证明自己的机会,奈何此人烂泥不扶上墙,只知道猖狂傲慢,一旦上了战场,便被打回原形。” “这等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比比皆是。” 刘延庆就是要败坏赵桓的声誉,让所有百姓对赵桓不抱任何期待,只要没有百姓的支持,刘延庆想要拿捏赵桓,还不是手拿把攥? 听到这番话,现场叹息甚至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果然,这种汴京来的权贵,根本就指望不上。” “我竟然还对这种人有所期待,真是可笑。” “哼,看来坊间传闻,虚虚实实,不能全信,赵桓此人狂妄是真的狂妄,但提及真才实学,却令人作呕。” “指望赵桓平定匪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感受到百姓的鄙夷和敌视,刘延庆更是大喜,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赵桓在当地,已经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厮已经彻底完了,接下来,他要么留在当地,夹着尾巴做人,要么就灰溜溜的滚回汴京。 而就在刘延庆准备直接宣布,赌约结束,赵桓不堪大用之时,城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大喊。 “定王回来了!”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城门楼子,瞬间一片寂静。 楼下的百姓,抬头看向刘延庆,眼神尽是诧异。 刘延庆也愣了一下,他连忙转身,跑到城墙边,看向城门外的传令兵,低声喝问:“回来了?” “难道赵桓被张先击败了?” “一定是这样!才两个半时辰,赵桓必定是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提前撤退。” “本官说的对不对?!” 梁方平也紧张不已,强颜欢笑道:“这……这还用想吗?” “肯定是赵桓兵败,溃逃回来了。” “张先不仅可以固守独龙山要塞,麾下兵力,足足是赵桓的三十倍之多,就算赵桓麾下亲兵,全都拥有万夫不当之勇,也必定会被打的头破血流,丢盔卸甲。” “大人不必慌乱,这传令兵必定是回来报喜。” 听到刘延庆和梁方平的对话,传令兵的神情显得极为窘迫,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传令兵支支吾吾,刘延庆不由一阵恼怒:“有屁快放!” 传令兵擦了擦额头冷汗,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启禀大人,早在半个时辰前,定王就已经攻陷独龙山,生擒张先。” 什么?! 刘延庆和梁方平直接愣住,他们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震惊。 要知道,此地距离独龙山数十里,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赶到。 换言之,赵桓抵达独龙山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把盘踞于本地多年的张先给打垮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赵桓真是真君下凡不成?! 梁方平强行平复了一下心情,强颜欢笑道:“赵桓以迅猛攻势,击败张先,倒也能够接受。” “毕……毕竟,赵桓麾下亲兵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卒。” “不过一百打三千,料想赵桓损失惨重?” 听到这话,传令兵表情更是奇妙,竟有些哭笑不得:“回粱大人……” “定王麾下亲兵,无一人死伤,整个过程,乃是定王单方面屠杀。” “张先被擒,军师王奇被当场斩首,张先的心腹精锐,被杀大半,其余人和倒戈的贼兵,一起被就地解散了。” “保守估计,短短一个时辰内,死在定王面前的贼兵,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刘延庆和梁方平彻底惊呆了。 这是什么该死的战绩?! 面对三十倍于己的敌人,竟然能够坐到,零比三百以上的战损比?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侵吞了刘延庆和梁方平的心理防线,他们立刻清醒过来,明白了自己要面对的人,究竟何等强大。 城内的百姓,对于赵桓的恐怖一无所知,而刘延庆和梁方平已经楞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向百姓解释的意思。 不多时,当城门打开,在众人震惊无比的注视下,赵桓率领亲兵卫队,缓缓走进城门时,众人的心情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453章 神速平叛 站在道路两旁的百姓,眼睛睁得老大,不断在赵桓和亲兵卫队身上来回扫视。 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我……我没看错?!” “定王出城时,带了一百人,我刚才数了数,还是一百人,难道说……定王麾下亲兵,一个都没有死?” “何止是死,分明是连受伤的都没有。” “还真是,天哪,定王身边都是些什么怪物?” “你们看!那个被绑成粽子一样,挂在马鞍上的家伙,难道就是张先?” “天哪!天哪!天哪!” “张先就这么被活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独龙山已经血流成河?” “未损失一兵一卒,杀崩独龙山,活捉张先……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跪拜真君!” 哗啦啦…… 街道两旁的百姓,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对着策马从面前经过的赵桓,顶礼膜拜,眼神尽是崇拜与敬畏。 对于他们而言,放眼整个山东,第一猛将便是韩世忠。 可是当他们亲眼看到赵桓的恐怖实力后,所有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普天之下竟然还有这种……变态! 偏偏这个“变态”是他们的人,更是大宋的王爷。 顷刻间,仿佛整个州府都被百姓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 “山东有救了!” “大宋有救了!” “定王神武!” “有定王在,什么叛党匪患,金贼辽寇,都已不值得畏惧。” “说的没错,有定王在,我是一点都不慌了,哈哈哈。” 刘延庆和梁方平站在城墙上,看着街道上的盛况,急的直攥拳,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处心积虑,好不容易败坏了赵桓的声誉,结果…… 赵桓露面的瞬间,再一次成为了百姓们心目中的“在世神”,威望甚至比刚来时,更加壮大。 梁方平见此情形,已经惊得后背发凉,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一旦赵桓在山东得势,那么他将首当其冲,成为赵桓的刀下亡魂。 “大……大人,这回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刘延庆太阳穴不断鼓动,头痛欲裂,他领兵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种对手? 身为宣抚都统制,整个山东实力最强的大臣,面对赵桓的时候,却感觉苍白无力,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看书溂 这种绝望感,令刘延庆近乎歇斯底里。 赵桓则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的朝着州府而去,压根就没理会城门楼子上的狼狈为奸的二人。 在摆造型方面,赵桓造诣极高,早已驾轻就熟。 他已经完全沐浴在百姓炙热的目光中,并且尽可能摆出一副“伟光正”的形象。 虽然此时,赵桓已经被马鞍颠簸的腚疼,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找个地方一趴,躺尸。 但“宣传”的价值,不容忽视。 赵桓私下生活如何随意都可,唯独在百姓面前,必须保持神性,如此才能提振民心,获得百姓的支持。 跟随在赵桓左右的萧海兰和孙贺,也昂首挺胸,心中尽是骄傲得意。 尽管这俩人,一个戴着面甲,隐藏的极深,另一个冷脸冷眸,面无表情,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压迫感。 可是他们的心,却同样火热。 萧海兰自从来到宋土,要么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要么就沦为阶下囚,遭受囚禁践踏。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百姓所仰望的存在。 这便是跟随在赵桓身边的好处吗?! 萧海兰透过面甲的观察孔,偷偷瞥了赵桓一眼,只感觉赵桓仿佛光芒万丈一般,那么的耀眼,与平日里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就算这一切都是赵桓的逢场作戏,可萧海兰心里还是阵阵悸动。 这种伟岸威严的男人,就算是在昔日的辽国,也是凤毛麟角? 萧海兰崇拜强者,对强大的男人更是充满好感,而眼前的赵桓,无疑是男人中的男人,王者中的王者。 萧海兰心中已经暗生倾慕,只是这一切都被面甲遮掩住。 周遭百姓,对着萧海兰和孙贺指指点点着。 “快看,那竟然是个女将军?” “女将军有什么好奇怪的?韩世忠的妻子,也是个极为彪悍的女人。” “那不同!梁红玉虽然彪悍,可从未披甲,而王爷身边的这个女将军,却身披女甲,简直英姿勃发到了极点。” “你们看,女将军的箭筒!”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嗨,你们不懂,我以前在军中也担任弓手,这位女将军的箭筒里,全都是重箭,毕竟箭术神准,杀敌无形。” “啊?这么说,这位女将军不止看起来飒爽,实力也极为强悍?” “没错,她腰上挂的弓箭,虽然是短弓,但打的却是重箭,单凭这一点,就极为不俗。” 弓箭射术的区别泾渭分明。 弓既分,上中下三种力道,也分长弓短弓,反曲弓,牛筋弓和单弓等。 开弓又分,小开弓,中开弓和大开弓。 箭矢则分轻箭和重箭。 牛筋弓加轻箭,远射有奇效,最远可射至三百步远。 若是搭配重箭,虽然放弃了远射,但动能极大,破甲能力出众。 萧海兰便是专精于打重箭,近距离精准射杀。 识货的百姓,已经明白,这个女将军绝不是花瓶,而是能够做到百步内箭无虚发的神准弓手。 众人看向萧海兰的眼神,从最初的新奇,转变为敬畏。 赵桓也察觉到了百姓的变化,心里不由一阵好笑,倘若他们知道,萧海兰不仅箭无虚发,而且还是作为先锋,威震独龙山,不知会作何感想? 在无数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赵桓回到州府,直接把张先往地上一扔。 紧随其后赶回来的刘延庆和梁方平,看着张先,半天说不出话。 等刘延庆一抬头,更是浑身冷汗。 那一百亲兵,虎背熊腰,甲胄整齐,散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气势。 而赵桓则坐在前堂,甚至没有卸甲,直接往椅子上一垮。 萧海兰和孙贺,则一左一右的站在大门两侧,宛若两尊“护法神”一般。 这超出刘延庆认知的气场,令他哑口无言,浑身发麻。 第454章 威震济州 连刘延庆都被镇住了,梁方平更是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赵桓打破了肃杀的气氛,轻笑道:“刘大人,本王已经把张先抓回来了,没有超出期限?” 面对赵桓的明知故问,刘延庆不由吞了下口水,强行挤出一丝苦笑。 “王爷神勇无当,竟然在短短两个半时辰内,就把为祸一方的叛党给抓了回来,真是令本官叹为观止。” “请王爷将这罪大恶极的歹徒交给本官,严加审讯。” 见刘延庆绝口不提赌约一事,赵桓脸上的笑容却更甚。 “本王问你,有没有在期限内抓回张先。” 尽管赵桓脸上充满笑意,但刘延庆却能从赵桓的“重复语调”中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刘延庆再次吞咽口水,面对如此盛气凌人的王爷,他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乃是宣抚都统制的官身。 “王爷……成了。” 得到刘延庆的肯定答复,赵桓当即咧嘴一笑:“既如此,那就把韩世忠的妻儿带来。” 此言一出,梁方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刘延庆也明白,一旦韩家妻儿出现在赵桓面前,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本来还想再坚持一下,结果刚要开口,就被孙贺给顶了回去。 “刘大人想要反悔?” “你虽是王爷的上峰,但若是敢蔑视王威,出尔反尔,我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 早在孙贺进城时,所有人就已经意识到,这家伙冷血无情,乃是赵桓身边最凶的忠虎。 刘延庆话到嘴边,不得不咽回去,改口道:“本……本官岂会出尔反尔?” “这便派人将韩家妻儿带来。” 就在刘延庆下令之际,赵桓的声音传来。 “刘大人,本王要见的,是全须全影的韩家妻儿。” “你若是送来一对,又聋又哑又瞎的残废,可别怪本王发飙。” 赵桓直接把刘延庆暗中下黑手的后路堵死。 刘延庆心里暗骂,这厮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刘延庆派下属去提韩家妻儿时,仍旧不死心,将视线落在张先身上,冷喝道:“你也韩世忠可有私交?” 梁方平与张先通过气,因此连忙附和:“张先,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见一直垂头丧气的张先,猛地抬起头,萧海兰的心则提到了嗓子眼。 倘若现在张先反咬一口,那么王爷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结果下一刻,萧海兰心里的担忧就被诧异所取代。 张先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绝无任何私交!” 什么?! 梁方平直接一愣,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刘延庆也有些发蒙,转身看向梁方平,眼神仿佛在说,你特么搞什么呢?! 就在二人措手不及之时,赵桓的冷笑声已经响起。 “刘大人,粱大人,您二位的手段,简直幼稚的可笑,与朝堂那群老狐狸相比,何其稚嫩?” “你们处心积虑让本王去讨伐张先,不就是为了给本王下套?” “呵呵呵,与童贯蔡京之流相比,你们简直如竖子般可笑。” “你们和张先达成了何种协议,本王压根就不感兴趣,别忘了,张先在独龙山盘踞多年,妻儿老小全都在山上。” 听到这话,梁方平瞬间面如死灰。 他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那独龙山上可不只有男人,自然还有女人和孩童,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张先等头领的家眷。 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赵桓手里,张先又岂敢反咬?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赵桓也就不再戏弄二人,当即云淡风轻道:“你二位憋着什么心思,本王一清二楚。” “本王三个时辰内擒获张先,那么此时就再跟你们立下一个豪赌。” “三天之内,梁方平人头落地,五天之内,刘延庆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本王能够履约,二位自然是转世投胎,若本王输了,便离鲁回京,如何?” 见赵桓如此干脆利落的撕破脸皮,刘延庆和梁方平对视了一眼,瞬间凶相毕露。 刘延庆咬牙切齿道:“赵桓小儿,你未免也太小瞧本官了。” “五天之内?放屁!” “到时候谁死,还是未知之数!” “你不是能打吗?本官作为你的上峰,让你去打谁,你就得去打谁。” “擒获张先算什么?这片土地上,比张先强大数倍的巨寇,多的是,我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何时。” 梁方平也豁出去了,恶狠狠的看着赵桓:“这里本是一片太平,你一来,却使得天下大乱。” “若不是你,韩世忠又岂会下狱?” “若不是你,我又岂会……” 梁方平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我乃是捉杀使,已在州府多年,难道还怕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不成?” “究竟鹿死谁手,咱们走着瞧!”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看着聒噪的二人,眼神尽是不屑:“还有一点,本王忘了说。” “月内解决山东诸事。” “本王要让所有人看看,你二人有多废物。” 刘延庆和联防平气的浑身哆嗦,恨不得将赵桓千刀万剐,但眼下,他们除了愤愤离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萧海兰也有些措手不及,冲赵桓小声询问。 “王爷为何要突然撕破脸?” “这不是逼着他们狗急跳墙吗?” 赵桓哼笑一声:“本王还怕他们不跳,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太耗时间了,本王喜欢速战速决。” 这番轻描淡写的回答,其实还透露出另外一层深意。 赵桓真正的敌人,向来都是金人,他必须尽快离开山东,否则金人突然发难,真正的危机才会浮现出来。 就在这时,韩世忠的妻儿被带了过来。 见到赵桓,梁红玉顿时满脸涨红,伸手一拍韩亮的脑袋,兴奋道:“快给王爷磕头。” “这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 “王爷来了,你爹就不会死了。” 韩亮虽然年纪小,但继承了父母的果敢,也不怕生,直接跪倒在地,对着赵桓连磕三个响头。 是真的很响,咚咚咚的声音,惊得赵桓心里直跳。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虎父无犬子,韩世忠的崽儿,自然非比寻常。 第455章 山东大嫚 “感谢王爷来就俺爹,等俺长大了,一定要为王爷上阵杀敌,报答王爷的恩情。” 韩亮毫不在乎渗血的额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赵桓,眼神尽是崇拜与感激之情。 他爹韩世忠虽然是延安府出身,也就是陕西人,但由于常年在山东剿匪,韩亮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这里,故而带着一嘴浓重的山东口音。 不过好在作为官宦子弟,自幼就要学习官话,因此韩亮的一番言论,赵桓还是能够听懂的。 已经卸掉甲胄的赵桓,舒展了一下身体,迈步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韩亮。 “好小子,已经具备你爹的气势,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赵桓这话,并非空赞,毕竟这小子长大以后,确实接过了他爹的衣钵,继续抗金,最后导致妻儿沦为人质。 韩亮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犹如小老虎一般彪悍生猛。 “王爷怎么知道俺爹什么样?难道以前见过俺爹?” 童言无忌,这话倒是把赵桓给问住了。 好在赵桓脸皮厚,也不回答,只是咧嘴一笑:“你猜。”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韩亮,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梁红玉。看书溂 梁红玉这个名字,对于赵桓而言,可谓是如雷贯耳。 天神神力,夜驰百里,这些都太虚了,梁红玉最惊人的战绩,便是和她丈夫韩世忠合力指挥大军作战,竟将南下的金兵大军阻击围困在长江南岸,长达四十八天之久。 若不是韩世忠和梁红玉孤立无援,直接将金兵消灭,也并非不可能。 此举,令梁红玉震惊于天下,直接被册封为“杨国夫人”。 如今终于见到这位抗金女英雄本尊,赵桓心中尽是惊艳。 按理来说,能开硬弓的女汉子,十有八九是五大三粗,粗犷彪悍。 可问题在于,梁红玉曾被贬卖成官妓,而能成“妓”者,姿色自然没的说。 眼前的梁红玉,确实无比高大,与萧海兰相比,身高相仿,不止如此,梁红玉的臂膀也很粗壮,但长相却极为大气姣好。 鹅蛋脸,细长眉,大眼睛,长相非常北方。 赵桓的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词……山东大嫚! “你就是梁红玉?” 面对赵桓的询问,梁红玉先是一愣,眼神尽是诧异:“奴家姓梁,小名红玉,王爷为何要直呼奴家小名?”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尴尬的脚指头抠地。 称呼女子小名,极为无礼,尤其是梁红玉已经嫁为人妻,这种称呼就更加不妥了。 赵桓连忙改口:“梁夫人……不对,韩夫人。” 梁红玉意识到赵桓并非有意贬低,而是纯粹口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爽朗大笑起来。 “王爷称呼奴家为梁氏就是了,奴家在王爷面前,可担不起夫人二字。” 梁红玉虽然性格奔放,但毕竟是将门出身,最起码的礼数还是懂的。 就在这时,萧海兰已经急不可耐的往前迈了两步,看向眼前这个山东大女人的眼神,尽是兴奋。 “听说你能开硬弓?能不能跟我比试比试?” 梁红玉早就注意到了身披锦凤战甲的萧海兰,她敏锐的察觉到,此女能够披甲,而且佩戴短弓重箭,绝非泛泛之辈。 梁红玉也是向来不认输的主,面对萧海兰的挑战,竟满口答应。 “你想怎么比?” 萧海兰脱口而出:“我的力气不如你大,拳脚功夫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咱们比箭术。” 听到这话,梁红玉却笑着摇了摇头:“那恐怕不成。” “你擅长短弓重箭,精确近射。” “我擅长的却是中力轻箭远射,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如何比拼?岂不成了关公战秦琼?” 萧海兰顿时失望透顶,她自认近战不如梁红玉,而箭术又没法比,期盼已久的比试竟潦潦落空。 一旁的赵桓,则轻声提醒:“以后有的是时间比试,梁氏和韩亮都受了伤,就算现在比了,也是胜之不武。” 萧海兰这才注意到,梁红玉的腿一个劲儿发抖,很显然之前遭到过拷打。 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极为淡薄,两只手被风吹的粗糙干裂。 萧海兰瞬间失去了一较高下的念头,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倾倒在梁红玉干裂的手上。 剧烈刺痛,令梁红玉顿时眉头紧锁。 韩亮见状,也立刻紧张了起来,攒着拳头,看向萧海兰的眼神尽是敌意。 “你在场干森么!” 这一口山东大白话,听的赵桓都直皱眉。 萧海兰就更加听不懂了,毕竟她直精通大宋官话,对于各地的方言白话,一窍不通。 不过从韩亮那气势汹汹的眼神,也能明白,这小子充满敌意。 萧海兰当即解释起来:“这是酒精,我在帮你母亲处理伤口。” 酒精?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萧海兰。 “啥是酒精?” 萧海兰伸手一指赵桓,解释道:“这是王爷发明的东西,专门用来清理伤口,虽然用的时候很疼,但只要清洗干净,很快就能愈合了。” 梁红玉眼神阵阵发亮:“想不到王爷还有这种本事,不过也是……身为皇长子,六艺冠绝,发明酒精,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桓微微一笑,示意孙贺拿来御寒的冬服,给母子二人披上,同时让人给母子收拾出干净房间入住。 梁红玉的表情有些怪异:“梁方平那条阉狗,让我们母子一盏茶时间就必须回大牢,否则……” 不等梁红玉说完,赵桓已经直截了当的打断。 “回个屁!” “来了就不走了,梁方平不服气,让他自己来跟本王要人,借给他一百个胆子!” 看着既暴躁又极为接地气的王爷,梁红玉当场大笑了起来。 “我就说,只要王爷一来,我们这一家子人就有救了。” “亮儿,看见了吗?这便是你爹心心念念的定王爷。” 韩亮眼神更加炙热:“王爷,你啥时候把俺爹救出来?” 赵桓耸了耸肩,脱口而出:“三天之内,你们一家人就会团聚,不过是踩着梁方平的狗头。” 第456章 反客为主 就在赵桓安置梁红玉母子时,城内却早已炸了锅,无数百姓涌上街头,大肆议论着。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激动地满脸涨红,攥着拳头,激动无比的高谈阔论。 “那张先在本州盘踞了这么多年,连方腊和宋江都被打垮了,唯独那厮依旧屹立不倒。” “府里的贪官污吏,一听说要平张先,便消极怯战,谁也不愿意去啃那块硬骨头。” “结果呢?” “定王来到这里,三下五除二,便将张先收拾的利利索索。” “要我说,若是定王早一天入鲁,这片土地上的匪患,早就被斩尽杀绝了。” 周遭聚集的百姓,此时心情与老汉相差无几,既愤怒又兴奋。 愤怒的是当地官员太无能,明明那些什么狗屁大贼,尽是些纸老虎,一捅就破,可偏偏这么多年下来,匪患越剿越严重。 不幸中的万幸,定王来了。 定王亲自向所有人演示了,剿匪讨逆的正确姿势。 对付这些贼党,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推上去杀的他们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若是一味的拖延,小贼变成大贼,最后面对几倍甚至十几倍贼党的围攻,到时候谁剿谁还说不准。 对面的年轻小伙子,满脸潮红,满心满眼尽是崇拜之情。 “王爷两个半时辰,攻下独龙山,斩杀数百贼兵,杀军师王奇,生擒张先。” “这是何等神勇?令讨逆大臣们头疼的贼党,在王爷面前,简直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旁边的书生,直接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可知,王爷如何形容这次平叛讨逆的行动?” 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问道:“如何形容?” 书生嘴角上扬,得意道:“抓小鸡。” 啊?! 现场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所有百姓,只觉得扬眉吐气,精神抖擞。 “拥有三千人马的张先,竟然沦为禽类?当真如此不堪?” “废话,你也不看看张先面对的是谁。” “就是,别说张先,高拖山也是咱们山东人,其麾下常胜军,数万人马,而且还有金国的支持,装备精良,结果呢?还不是被王爷千里斩其首级?” “呵呵呵,贼就是贼,在王爷面前根本不够看,毕竟王爷的敌人,可是金国大军。” “说的没错,王爷来平叛讨逆,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就在现场群情激奋,对赵桓的崇拜仰慕,已经达到极点之时,州府差人前来维持秩序,直接将聚集的人群驱散开。 “都别瞎嚎了,赶紧回家,再啰嗦把你们都抓起来。”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平一个张先吗?等什么时候把各路大贼全都拿下,再高兴也不迟。” “这里依旧是都统大人说的算。” 济州府百姓,腰杆子前所未有的直。 一想到身后有赵桓撑腰,他们甚至直接冲着差人吆喝起来。 “一群狗腿子,你们早晚要遭报应。” “哼,定王来了,谁怕谁?” “我倒要看看,等刘延庆滚蛋了,梁方平被弄死,谁还给你们撑腰。” 州府差人,哪里料到,百姓突然变得如此硬气。 不过考虑到,赵桓就在州府,他们也不敢用强,生怕传到赵桓耳中。 毕竟赵桓对付刘延庆和梁方平,还需要用些手段,但是想要灭掉他们这些小小差人,简直和碾死臭虫没什么区别。 差人们暗暗咬牙,胜负还是未知,只要刘延庆占据上风,到时候定要让这些泥腿子好看。 眼下,他们却不生气,和颜悦色的将百姓们劝走。 殊不知,这一幕全都被刘延庆和梁方平尽收眼底。 二人就坐在驿馆二楼窗边,看着沸腾的人群,双双皱眉。 梁方平脸色极为复杂:“大人,赵桓住府内,咱们住驿馆,这叫什么说法?” “岂不是……鸠占鹊巢?” 刘延庆本来就在气头上,见梁方平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气急败坏道:“要不然你去府里,把赵桓揪出来?” “若是不敢,就把嘴闭上!” 梁方平恼羞成怒的闭上了嘴,他虽然已经和赵桓撕破脸,但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和赵桓来硬的。 刘延庆走南闯北活了几十年,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被赵桓当面威胁不说,还被强行赶出了府衙,只能屈身于驿馆。 明面上他是赵桓的顶头上司,可现在全城人都知道,赵桓压根就不把他当瓣蒜。 这世上,有三种王爷不能惹。 其一是暴戾成性的王爷,其二是后台靠山极硬的王爷,其三是掌握实权的王爷。 偏偏…… 赵桓占全了! 身为皇长子,养母是显肃皇后,跟当今陛下虽然是冤家父子,但斗而不破,再加上手握大宋最能打的虎翼军。 很显然,陛下派赵桓赴鲁,也是嫌弃刘延庆等人讨逆不力,一半是给赵桓下套,另一半则是敲打刘延庆等人。 驱虎吞狼能够理解,但你特么不能派一条恶龙来啊! 梁方平嗓音压得极低,生怕再触怒刘延庆:“请刘大人放心,韩世忠已经被秘密转移,只要韩世忠还在咱们手上,赵桓小儿就不敢轻举妄动。” 刘延庆轻哼一声,鄙夷道:“老夫何惧之有?” “若是被区区一个赵桓镇住,那老夫还有什么资格担任宣抚都统制?” “只要有老夫在,赵桓就碰不了你一根汗毛。” 梁方平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兴奋起来:“赵桓不是很能打吗?那就干脆让他继续去剿匪。” “反正大人是宣抚都统,讨逆大臣,赵桓只是下属,天大的功劳也有大人一份。” “只管白使唤他就是了。” “此次他可以轻易生擒张先,想必各路大贼巨寇都已经有所警觉,绝不可能让赵桓再轻易得逞。” “赵桓打得越多,消耗的就越重,总有一天,大人可以轻而易举的灭掉赵桓。” 除了剿匪方面,刘延庆根本使唤不动赵桓,因此也只有采纳梁方平的建议,不过这次,刘延庆打算直接派赵桓去啃那块最难啃的骨头。 第457章 真正的豪杰 大贼巨寇中,以方腊宋江和高拖山的实力最为强悍,不过这三个巨寇都已经被干掉。 那么现如今,综合实力最强的就是“杨天王”,杨江。 杨江麾下兵力近万,起兵于河北,后在尉氏县盘踞多年,最终来到山东,行军路线,由西向东。 此时,杨江的大军就在济州。 若赵桓能够“掐头去尾”,先诛张先,后平杨江,那么就可以震慑群贼。 当赵桓接到刘延庆的命令时,不由眉头皱起。 倒不是忌惮杨江的实力,而是据赵桓所知,这个杨江,并非为祸一方的贼寇,相反,杨江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豪杰。 正是因为看到大宋之腐朽,所以才起兵谋反。 诗中云:“今年杨江起河北,战阵规绳视前作。嗷嗷赤子阴有言,又愿官家早诏却。” 由于杨江的阵仗很大,朝廷早就想要诏安杨江,只可惜却被杨江数次严厉拒绝。 至少在气节方面,比打不过就投降,投降完了又背叛起义的宋江,不知道高了多少。 方腊靠旁门左道迷惑百姓起家,自不必说。 至于宋江,多了不谈,单凭李若水的《捕盗偶成》中载:“杀人纷纷剪草如,九重闻之惨不乐。”就可见宋江之秉性作风。 同样出自《捕盗偶成》,杨江的评价就高得多。 而且真正攻打“大名府”的人,并非宋江,毕竟宋江驻扎在梁山泊,而大名府却在河北。 反倒是河北大名府起义的杨江,才是真正攻打大名府的人。 各路起义军中,真正算得上豪杰者,其实也就杨江而已。 萧海兰见赵桓愁眉不展,不由轻声询问:“王爷也觉得杨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赵桓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自从入鲁以来,萧海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桓如此纠结,可见杨江此人,确实麻烦。 赵桓轻叹道:“这个杨江,之所以被称之为杨天王,因为他最强盛时期,聚众数十万之多。” “如果不是攻打大名府损失惨重,又遭到缉捕多年,杨江也不至于跑到山东来。” “说他强悍,倒也强悍,毕竟敢打大名府的起义军,只有他这一份。” “说他弱,倒也弱,人员素质参差不齐,武器装备匮乏,后勤乏力,至于精锐战卒,更是聊胜于无。” 萧海兰听出来了,赵桓不是不敢打杨江,而是不舍得打。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一拍大腿:“对啊!” “本王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朝廷出面诏安,杨江屡次给怼回去,连出面诏安的官员都被砍了。” “本王的面子,肯定比朝廷要大。” 萧海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转念一想,大宋朝廷在民间的声誉早就臭大街了,相比之下,赵桓却是走遍天下都畅通无阻。 论在民间的分量,赵桓确实要比朝廷还重。 萧海兰强忍笑意:“王爷的意思是打算诏安杨江?” 赵桓重重一点头:“没错!山东贼寇皆可杀,唯独这个杨江不能杀,此人虽然打过大名府,朝廷恨他恨得压根痒痒,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本王整天操心费力,不就是为了为贤臣良将提供羽翼庇护吗?” “韩世忠是人才,这个杨天王自然也是人才。” 想到就做。 赵桓直接下令,让孙贺派两人,前往杨江的地盘,商讨会面诏安一事。 “呵呵呵,刘延庆和梁方平这两个货,自以为给本王挖了个坑,殊不知又给本王送来一个绝佳人才。” “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他们。” 见赵桓如此自信,萧海兰也面露笑意:“王爷爱才,为了救韩世忠,不惜改变计划。” “如今遇到杨江,又要亲自去诏安,这些贤臣良将能够遇到王爷,也算是他们运气好。”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 赵桓微微一咧嘴,看向萧海兰的眼神满怀深意。 萧海兰被盯得发毛,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连忙扭开头,遮掩羞红的脸颊。 这一幕,更是令赵桓兴奋。 “看来你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这很好。” “本王会将你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听到这话,萧海兰心头一阵急促跳动。 她想要成为什么? 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已经实现了! 一不留神,赵桓竟然帮她完成了此生最大的梦想,萧海兰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既欣喜又惶恐。 毕竟她是俘虏出身,作为赵桓的战利品,出现在王府里。 与威严端庄的朱琏不同,甚至无法与温柔似水的郑庆云相提并论。 萧海兰担心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梦醒时分,一切化为乌有。 所以,她不敢再想其他的事情,能够过好眼前,就已经知足了。 “我不想适应也不行?王爷现在笑嘻嘻,什么都好说,可是一旦惹怒王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此之前,我从未畏惧过任何人,而现在,每次做噩梦,梦里总有王爷。” 赵桓知道萧海兰畏惧自己成魇。 这也怪不得赵桓,毕竟这娘们太野,不极限施压,根本无法驯服她。 “你乖乖的,本王岂会生气?” 萧海兰脸颊更红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相信,那个作为先锋,威震独龙山的女弓手,在赵桓面前竟然温顺的如同羔羊一般。 “自……自打离开汴京,我就从来没有惹王爷生气过。”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赵桓一抬手,萧海兰就赶紧靠了过来。 赵桓轻声安慰道:“将心比心,你真心待本王,本王自然也真心待你。” “只要你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本王就不会迁怒你。” “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履约了?” 履约?! 萧海兰的小脸瞬间红如血,紧张的直结巴:“履什么约?我……我要回去睡觉了。” 赵桓岂会放过她? 一把拽了回来:“竟敢出尔反尔?本王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话音落,萧海兰已经被扔到床上。 第458章 真王与天王 萧海兰曾发誓,绝不会嫁给赵桓,哪怕只是当个妾。 而现在,赵桓却要她履约,行朱琏和郑庆云,甚至小夏和陈玉姝负责之事,这令她既慌乱又紧张。 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红到了极点,身体更是绷紧,一双眼睛满是雾气,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把一个上阵杀敌的巾帼逼哭? 自诩正人君子的赵桓,岂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他一瞪眼,把萧海兰的眼泪吓回去,这才继续问心无愧的上下其手。 萧海兰不会拒绝,毕竟她只是一个战利品,早就接受了被赵桓摆布的命运。 除了将脸扭到一边,默默承受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即将成事之际,赵桓却突然悬崖勒马,然后低喝一声:“糟糕,竟然忘了交代孙贺最重要的一件事。” 说完,赵桓便起身下床,推门而出。 随着房门关闭,赵桓站在台阶上,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果然,强人所难甚是无趣,说到底,还是本王太善良了,禽兽不起来。” “早知道把李师师带来……算了,李师师有伤在身,而且现在天冷了,她哪里受得了这番折腾?” “小夏和陈玉姝?那俩丫头早晚的事,何必急于这一时?” “算了算了,这天寒地冻的,火气消的快……” “靠!火都烧起来了,哪能说灭就灭?海兰,本王想再挑战一下自己的底线!” 赵桓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又冲回房间,结果一眨眼,赵桓就再次败下阵来。 真不是他怂,而是萧海兰这丫头,露出一副眼巴巴的可怜模样,赵桓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要怪就怪赵桓的“底线”太高。 屋内的萧海兰,心情已经发生了微妙变化。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赵桓乃是不忍心对她下手,所以才找借口遁走。 看着赵桓慌慌张张的模样,萧海兰心里既诧异又感激。 诧异的是,没想到王爷竟如此温柔细腻,绝不会逼迫身边之人。 感激的则是赵桓没有将她当成器物,肆意糟蹋。 单凭这一点,萧海兰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余生已经有所期待。 当赵桓第三次回到房间时,萧海兰已经不再畏惧,她涨红着小脸,也不忍心看着赵桓进进出出。 毕竟赵桓穿着单薄,而外面又天寒地冻,万一冻着怎么办? 萧海兰轻轻往里靠了一下,咬着薄唇,鼓起勇气道:“只睡觉,什么都不干……” 听到这话,赵桓眼神大亮,当即借坡下驴,直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上了床。 赵桓侧躺在外边,蜷着胳膊,撑着脑袋,笑眯眯的注视着躺在里面的萧海兰。 “当然只是睡觉,不然你以为本王会干什么?” “本王可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强人所难。” 萧海兰心跳的飞快,干脆转过身,背对着赵桓,身体微微绷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了,竟然还睡到一张床上,难道就不是强人所难了?” “难道在王爷看来,契丹女人便天性放荡?” 这话多少带着点委屈。 赵桓当即安慰起来:“你想多了,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没有谁就是天生放荡,也没有谁天生就高人一等。” “本王和你此时躺在这,自然是因为,你有情我有意。” 萧海兰背对着赵桓,脸颊已经红的滴血,小声嘀咕:“谁……谁说我有情了?” 身后立刻传来赵桓的笑声:“那就是本王一厢情愿咯?” 萧海兰心头一颤,声音变得微不可闻:“我是王爷的战利品,整个人都是王爷的,王爷想要如何,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赵桓干净利落的回应。 “我再说一遍,你不是器物!” “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就算本王做的再多,也无法让你挺起胸膛,面对未来。” “你放心,只要你不点头,本王不会越界半步。” “睡觉。” 房间安静了下去,萧海兰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息,她不断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在王爷的心里,她也和王府女眷一样重要? 她不是花瓶,更不是肆意消耗挥霍的战利品。 甚至…… 赵桓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萧海兰能够堂堂正正的迎接余生。 萧海兰鼻子阵阵泛酸,眼眶也蒙上了一层雾气,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身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赵桓早已经睡熟。 “王爷……” 这还是萧海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细致的观察赵桓,看得越久,萧海兰心里就跳的越厉害。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萧海兰一抬手,就可以为大哥报仇雪恨。 可是…… 萧海兰不想这么做,因为赵桓对她完全不设防,她又怎能伤害眼前这个善良的男人? 她长长的呼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彻底释怀,勇敢的面向未来。 “谢谢你,王爷。” 殊不知,赵桓根本就没有睡着,男人都懂,那把火一旦烧起来,想要熄灭,谈何容易? 不过听到萧海兰的软语,赵桓心里也颇为欣慰。 功夫不负有心人,萧海兰终于逐渐释怀了,赵桓所做的一切,绝不是为了把萧海兰从女人变成女眷! 绝对不是! 但若是萧海兰非要嫁给他,赵桓也不拒绝,嘿嘿。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州府里便舆情再起。 为了打压赵桓,刘延庆故意散播消息,告诉所有人,赵桓即将去剿灭杨天王。 刘延庆坚信,就凭赵桓身边的区区三百人,绝不可能击败杨天王。 就算是发生奇迹,赵桓也必然会因此惹来非议。 毕竟杨天王在民间的威信很高。 这个局极为精妙,无论赵桓输赢,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事实证明,刘延庆没有猜错,城中百姓舆论四起,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王爷要去剿灭杨天王。” “怎么没听说!为什么偏偏是杨天王?这么多贼寇,唯独杨天王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就连朝廷都屡屡诏安杨天王。”看书喇 “难道王爷打算不分青红皂白,一网打尽不成?” 第459章 诏安 “王爷奉命来平叛讨逆,杨天王乃是叛党,王爷剿灭他,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话不能这么说,杨天王与其他叛党不同,当初揭竿而起,乃是因为朝廷腐朽,为民做主。” “杨天王起事这么多年,你们可曾听说过,杨天王干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 “这倒是……” “等等,你们好像搞错了重点,刘延庆绝不会借给定王兵马,就凭王爷手里的三百人,如何能够击败杨天王?” “说的没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杨天王现在已经日薄西山,可麾下依旧有近万追随者。” “最关键的是,杨天王曾攻打过大名府,其麾下大军,与张先那种地头蛇可不一样。” 一时间,民众分为三派。 有人支持赵桓,自然也有人反对赵桓,当然,人数最多的一派,则是认为赵桓想要平杨天王,简直是痴人说梦,无异于会撞的头破血流。 三百打一万,不是不能打。 三百精锐战卒,对上一万流民草寇,确实能够从头杀到尾。 可对方但凡有点战争经验,那么三百打一万,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梁方平站在驿馆二楼,听着下面的动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赵桓小儿,你不是号称杀伐果决吗?” “那杨天王,在民间威信甚高,你作为讨逆先锋,杀他又义不容辞。” “到时候自相残杀,狗咬狗一嘴毛,哈哈哈,真是快哉。” 当天傍晚,孙贺就带人抵达了杨天王的地盘。 杨天王早已通过踏白得到了消息,意识到对方只来了两个人,杨天王便亲自出面迎接。 映入孙贺眼帘的男人,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目测年龄不到四十岁,锐利的剑眉和国字脸,分外英挺。 若是换做旁人,面对杨天王,开口之前就已经先怯三分。 但孙贺却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冷冷道:“王爷有意诏安杨天王,不知杨天王是否愿意并入王爷麾下?” 见对方如此直截了当,根本没有任何啰里啰嗦的开场白,再加上气势十足,冷眸威严,杨天王心里便不由暗暗感叹。 不愧是定王的人,果然凶悍。 杨天王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镇住。 既然对方如此直接,他也不啰嗦,铿锵有力的回应:“朝廷腐朽,不配让我卖命。” 孙贺早就料到杨天王会这么说,直截了当的反驳:“王爷不代表朝廷,代表的是大宋亿万生民。”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杨天王的预料。 关于赵桓的种种传闻,杨天王自然是耳熟能详,他知道赵桓此人与众不同。 可仅凭坊间传闻,就想让杨天王投诚,未免可笑了些。 “朝廷前前后后,共诏安五次,我连杀了四个诏安官,最后一人,只因对方人微言轻,区区传话小吏而已,这才留他一命。” “连朝廷都办不成的事,王爷又是哪来的自信?” 孙贺眼神骤冷,与杨天王针尖对麦芒,没有半点软弱讨好之意。 “王爷爱才,念及你在民间享有盛誉,故而才派属下前来诏安,希望你能够为拯救大宋江山万民,继续挥洒一腔热血。” “倘若你执迷不悟,迂腐难劝,王爷也不会啰嗦,将你及其麾下大军,尽数屠戮。” “虽然可惜,但你的存在,对大宋而言,弊大于利。” “只要你还作为叛党活着,天下之人,便纷纷效法,揭竿而起,大宋永无宁日。” 孙贺嘴笨,不会说这些车轱辘话,因此来之前,赵桓特意教给他这番长篇大论。 赵桓爱才,前提是利大于弊。 倘若收服人才的代价太大,赵桓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伐果决,趋利避害。 杨天王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起初他还担心,对方是刘延庆等狗贼派来的奸细。 但是感觉到孙贺展现出来的煞气,以及绝不妥协的口吻,杨天王已经不再怀疑。 这确实是赵桓的作风。 杨天王眼神坚定:“王爷来鲁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三百精兵,固然彪悍,但想要将我辈屠尽,这海口夸得未免也太大了。” “你也不必先礼后兵,这种施压,对我无效。” 见杨天王不信,孙贺便抬手一指杨天王身后的大山。 “天寒地冻,树木枯黄,先一把火把山烧个精光,让尔等无所遁形,毁你物资储备,防御工事,震你人心。” “随后三百亲兵从属,以混合兵种配比,结密集阵型,稳步推进,直捣黄龙,灭你帅帐。” “纵使你有万军,群龙无首,无法指挥,也只不过是一盘散沙。” “王爷确实人少,但你以为,凶虎恶龙会在乎羔羊的数量?” 孙贺的一番话,直接令杨天王沉默。 赵桓确实人少,可全他妈是精兵中的精兵,以一敌十的骁勇悍将。 三百装备精良,武装到牙齿的混合部队,直插进来,纵使无法打歼灭战,却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摧毁杨天王的指挥系统。 如此一来,大军四散,想要重新汇合,谈何容易?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天寒地冻,物资难以补充,一旦遭到重创,兵马四散,必定会有不少人饿死冻死。 而剩下的人,为了活下去,就要劫掠百姓…… 这是杨天王最不希望见到的,毕竟他起义的初衷,就是推翻腐朽的大宋朝廷,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盛世。 杨天王神情一沉:“你容我考虑考虑,王爷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 孙贺一抬手:“王爷兵少,难以进行持久战,出手就必须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 “一个时辰,你若给不出答复,便是拒不应诏,明日这个时候,王爷将会亲临此地。” “相信我,你不会希望见到披甲执锐的王爷!” 说完,孙贺便不再理会杨天王,带着随从,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等候。 杨天王眉头紧锁,赵桓这哪里是来诏安?分明就是来单纯施压,要么低头,要么死。 杨天王当即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军师。 军师三十岁出头,瘦瘦小小,眼睛却极为聚光,他还有个响亮的绰号“透手滑”。 第460章 杨家军 透手滑也曾是义军首领,遭到朝廷围剿后,实力一落千丈,便投靠在杨天王麾下。 由于大家都只称呼“透手滑”这个绰号,至于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反倒没人记得了。 对于赵桓的施压,透手滑经过短暂权衡,心里就已经有了眉目。 “依在下之见,接受定王的诏安,对我等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定王在民间久负盛名,而且极为护短,只要有定王庇护,料想朝廷也不会再为难我们。” “况且,定王绝不会干出卸磨杀驴之事。” “硬要说有什么坏处,便是天王能否迈过心里这个坎儿了。” 赵桓的实力有多强,透手滑心知肚明,无论是之前在易州的壮举,还是前两日碾压独龙山的张先,都足够令人瞠目结舌。 与其他讨逆大臣不同,赵桓专精于打硬仗。 就连金国的游击精锐,都不是赵桓的对手,更何况一群依靠人数优势才能取胜的义军? 真要打起来,就算赵桓无法持久作战,只需一击,也足够重创杨天王。 一边是死无葬身之地,一边是择明主而事,但凡是正常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见透手滑如此干脆,杨天王不由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并不排斥赵桓,若传闻都是真的,那么赵桓算得上整个朝廷,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可问题在于,麾下弟兄们之所以追随他,为的就是推翻朝廷。 现在却突然选择诏安,只怕是人心会散。 杨天王轻叹了口气:“诏安一事,只怕是弟兄们不答应。” 透手滑明白杨天王心中的顾虑,当即出言劝慰。 “此事不必天王操心,我自然会去询问弟兄们的意思。” “倘若大家依旧排斥诏安,那么再同仇敌忾,与赵桓拼命也不迟。” 杨天王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一切要快,你也看见了,定王派来的人,乃是个急性子。” 事不宜迟,透手滑当即带人回营。 时间转瞬即逝,一个时辰过后,孙贺再次来到杨天王面前,沉声问道:“可做出决定?” 杨天王用力一抱拳:“请再给一个时辰。” 听到这话,孙贺没有任何迟疑,扭头便走。 杨天王见状,不由眉头紧锁,连忙大声质问:“难道王爷连这点诚意都没有?” “仅仅多等一个时辰而已,这都不肯,岂不是拿我们当羔羊蝼蚁般对待?” 孙贺脚步不停,冷冷回应:“你是叛贼!” “王爷给了你一个时辰,就已经是特例,换做别人,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 “难道一个时辰时间,还不够你做出决定?” “弃暗投明,投入王爷麾下,有何好纠结?” 孙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望着来去如风,不给任何商量余地的孙贺,杨天王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就连他都没有见过这么果决的人。 说一就是一,绝无任何周旋余地。 就在这时,透手滑姗姗来迟:“天王,大部分弟兄都愿意追随定王,但也有部分弟兄,依旧对朝廷深恶痛绝。” “此事,恐怕还需要时间来开导劝解那些顽固弟兄。” “咦?王爷派来的使者,哪去了?” 杨天王摇头苦笑:“对方只给一个时辰,时间已经超出期限,他已经走了。” 什么? 透手滑也愣住了,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这就走了?” “定王使者,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等等……定王使者这一走,岂不是意味着,诏安失败,定王将会亲自来围剿咱们?!” 杨天王虽然无奈,但事已至此,自然也不会一味颓唐萎靡。 他当即一挥手,低喝道:“厉兵秣马,准备与赵桓决一死战!” 透手滑虽然希望能够为赵桓效力,但既然诏安无望,那就索性背水一战,与杨天王共进退。 营寨里的弟兄,得知要与赵桓作战,顿时分成了两个阵营。 希望能够追随赵桓者,错失良机,自然是苦闷无比。 而那些对朝廷深恶痛绝的顽固派,则大为振奋。 整个营寨,不断回荡着顽固派的呼喊声。 “这就对了!” “什么狗屁神行王爷,说到底,还不是他赵家的人?” “大宋朝廷已经烂到了根上,我就不信,臭泥坑里还能长出白莲花来!” “说的没错,只要是朝廷来的,都是挨千刀的败类,这个赵桓和那些奸臣佞党也都是一丘之貉。” “哼,他若是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让这个所谓大宋最暴戾强大的王爷,身首异处!” 杨天王和透手滑,见弟兄们如此斗志高昂,对视了一眼,也做好了与赵桓拼命的准备。 接近九千兵马的“杨家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整军备战。 其中五百战卒,被安排在第一线,准备直接对赵桓迎头痛击。 一千名弓箭手,分为三个战斗部队,呈掎角之势,位于中阵,随时为抗线的战卒提供远程支持。 随着太阳升起,经过一整夜忙活的营地,已经固若金汤,做好了万全准备。 位于中阵的透手滑,看着身披战甲的杨天王,以及各司其职的战斗部队,心里不由暗暗得意。 这场大战,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天王,咱们未必输!” “只要兵力运用得当,就可以拖垮赵桓。” “赵桓手中虽然尽是精锐,但却没有后勤支持,无法持久作战。”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挡住赵桓的第一击,胜利就会落入我们手中。” 杨天王也是这么想的,他麾下的杨家军,可都是当初参加过攻打大名府的弟兄,战斗力虽然不如一线精锐战卒,但也绝不是泥捏的。 若能击败赵桓,必定声名大噪,到那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奔,恢复往日辉煌也不是不可能。 随着时间推移,于傍晚时分,前去刺探望风的踏白探子才回来。 “启禀天王,赵桓来了!” 杨天王脱口而出:“带了多少人?” 踏白麻利回答:“目测二三百人。” 第461章 优势在我 根据情报显示,赵桓来鲁,只带了三百人,这意味着,赵桓已经倾巢而出。 杨天王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赵桓也知道想要围剿我杨家军,绝非易事,故而竭尽全力,不敢有半点马虎。” 透手滑早已经没有昨日的紧张,当即大笑起来。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就算赵桓再能打,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区区三百人,又能干得了什么?” “这里各路起义军,最次也有千把兵马。” “张先被一个照面击溃,只能说明张先大意轻敌,竟派新兵炮灰抗线。” 说到这,透手滑看了一眼前方的五百战卒,不由昂首挺胸。 这五百战卒,可是杨家军最能打的精锐,也是当初攻打大名府的中坚力量。 依靠人数优势和弓箭手的支援,挡住赵桓的攻势,已经是手拿把攥。 “呵呵呵,优势在我!” 几乎是透手滑刚说完,一阵“咕噜噜”的怪声便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辆马车,朝着营地驶来。 而马车上则坐满了彪形大汉。 透手滑眉头轻佻:“乘车而来?不出所料!” “重甲战卒需要节省体力,披挂整齐后,每多走一步路,都是对战斗力的消耗。” “先披挂,再乘车逼近,这个赵桓确实有两把刷子。” 承载着三百亲兵从属,以及各类武器装备的车队,缓缓停在营地外。 身披背嵬军将校铠的赵桓,撑着膝盖站起身,右脚一迈,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咚! 披挂接近百斤甲胄的赵桓,落地时竟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一身金灿灿的甲片,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压迫感极强的金光。 赵桓左腰挎着战剑,右腰插着小金瓜,扛着一把骇人至极的长柄大斧,面向杨天王所在的营地,用力舒展了一下胳膊。 “本王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既然不珍惜,那就只能公事公办。” “准备战斗。” 一声令下,三百亲兵和殿前司借来的从属,纷纷跳下马车。 咚咚咚! 沉闷的巨响此起彼伏,转眼间,三百亲兵从属,就已经列好阵,简直就是一块由重甲拼凑起来的巨型铁疙瘩。 孙贺扛着一把长重凤嘴刀,站在赵桓左侧,萧海兰提着牛筋弓,站在赵桓右侧。 三双眼睛,打量着严阵以待的杨家军,不约而同露出轻松愉快的眼神。 同一时间,站在对面的透手滑,哪还有之前的从容洒脱? 但他看到赵桓等人披挂的甲胄时,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了。 “三百……全员重甲?” “一套重甲就价值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这三百就是……行走的三万两银子。” “这就是定王?果然是富得流油。” “反观咱们的战卒……” 透手滑看向杨家军战卒,暗叹,人比人的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是战卒,杨家军战卒大多披挂着半甲,就算排头兵拥有完整重甲,但数量却只有寥寥十几人。 不提战斗素质,光是这甲胄装备的差距,就令透手滑变成了满手汗。 杨天王也眉头紧锁:“虽然大宋士兵的披甲率很高,但是重甲整齐者,却依旧是少数。” “赵桓身边的人,全都是最精锐最金贵的重甲战卒,这线恐怕是扛不住……” 原本斗志高昂的顽固派,见到赵桓本尊的那一刻,心中的斗志,瞬间被震撼所取代。 “这就是赵桓?!” “定王本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先的三千人,面对赵桓,如同窗户纸,一捅就破。” “这还打你妈!近身搏杀,能够击败重甲战卒的部队,只有另一支重甲战卒……” “别……别慌,咱们人多,弓箭有优势,可以消耗赵桓!” 杨家军毕竟见过大场面,知道重甲战卒意味着什么,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弓箭手身上。 一千弓箭手,对上三百战卒,还是能打的。 结果刚想到这,一面面大盾就被运到了队伍前方。 排头兵人手举着一面大盾,接连成一片,看的杨家军弓箭手头皮发麻。 当赵桓的方队,推进到距离第一线还有百步远时,一根根箭矢,直接从方队里飞了出来,直奔杨家军战卒。 “不好!敌箭来袭!” “速速防御!” 杨天王大吼一声,立刻下令,让仆从军前去保护战卒。 尽管盾牌及时遮住了战卒,挡下了不少箭矢,只可惜盾牌也分“三六九等”。 赵桓装备的是包铁大盾,下面带支脚,立下就可以成为简易防御工事。 而杨家军的盾牌,却大多都是木盾和藤盾,只有少量大盾。 不少箭矢,直接射穿了木盾藤盾,惨叫声此起彼伏。 杨天王眼神一凝,猛地收紧拳头,低喝道:“近射重箭!快让战卒撤下!” 杨天王位于中阵,命令抵达前线还需要一段时间。 萧海兰则带领方阵中间的弓箭手,对着杨家军战卒便是一顿猛射。 中间已经只剩下六十步。 而大宋弓手入选考核的基础,是八十步中靶。 这个距离,对于萧海兰而言,但凡射偏一箭,都算是她学艺不精。 短弓重箭,箭无虚发,动能极强,连发三箭,便连续射穿了三面藤盾,其中两个杨家军战卒被射倒。 而一直在跟随萧海兰练箭的亲兵,也是专练平射重箭。 相较于萧海兰的下中力开弓,王府亲兵却全都是大开弓,弓弦拉至过耳。 木盾稍微还能效果,而藤盾则成了虚设。 两军战卒还未接触,杨家军战卒就已经被重箭压得抬不起头,不断损兵折将。看书喇 当距离到达五十步时,躲在后方的杨家军弓手,开始倾泻箭矢。 由于他们缺乏甲胄,不敢接近战场,所以采取的是抛射打轻箭。 先不说准头,轻箭虽然射的远,但动能较低,穿透力较差。 射在大盾和甲胄上,除了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外,也就纯图个乐。 眼看着千名弓手,竟无法阻挡赵桓半步,透手滑彻底慌了。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战卒。 第462章 吊起来打 杨天王和透手滑,眼睁睁看着赵桓率领方队,贴上己方战卒。 然后下一刻,屠杀开始了。 赵桓双手攥着长柄战斧,高举过头,直接劈在面前的木盾上。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正面盾牌都被劈开了。 躲藏在后方的杨家军战卒,立刻举槊反击,结果槊尖还没碰到赵桓,就被赵桓身旁的战卒拦了下来。 下一刻,赵桓的大斧又举了起来,再次劈下,那战卒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上的甲胄被直接劈开,血流如注,双手还死死攥着槊杆,眼睛睁得老大,尽是绝望。 双方挤在一起,噼里啪啦的互相劈砍着。 杨家军战卒就算再拉胯,那也是战卒,也披着甲,手持重武器。 赵桓这边也有损伤,不过依靠装备和战斗经验优势,战损比相差极高。 赵桓这边砍死十几个人,才会倒下一人,而且倒下者,会立刻被后方的战友拖回去。 看着杨家军最强大的战力,被赵桓残酷疯狂的屠杀着,杨天王已经满脸麻木。 “赵桓只有一击……” “这一击就足够把咱们砍翻了。” “战卒一溃,剩下的部队就无法再威胁到赵桓,要么逃散,要么飞蛾扑火。” 透手滑急的满头大汗。 “这也太夸张了!” “就算是有差距,这差距也大的太离谱了。” “排兵布阵竟毫无意义,难道这就是绝对力量?”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爆燃升起的火光,将昏暗的战场照的大亮。 霹雳火球炸了! 原本杨家军战卒还能勉强扛住,结果先后两颗霹雳火球在后方炸开,飞射而出的铁屑,将周遭七八个人炸的血肉模糊,士气瞬间崩溃。 阵线一乱,屠杀速度骤增。 赵桓一边砍人,一边漫不经心的打趣:“贼就是贼,与正规军没法比。” “明知道本王来了,竟然还在这列阵,不派骑兵半路截杀袭击。” “让本王的重甲战卒结阵,那还打个锤子?” 一旁始终举着盾牌保护赵桓的亲兵,咧嘴一笑:“他们有骑兵吗?” 赵桓耸了耸肩:“也是,骑兵那么金贵,连本王都要去借马,更何况一群草台班子?” “哎!这也是本王的痛处,将来面对金兵,少不了骑兵的压力。” 骑兵虽不能冲阵,但没完没了的消耗袭扰,谁也受不了。 重甲战卒和骑兵,都是战场上的中流砥柱,只能同兵种相克,其他兵种,根本奈何不了这俩兵种。 重甲战卒是近战无敌,而骑兵则是抓不住打不着,集结速度极快。 往往打着打着,重甲战卒就要面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骑兵围攻,这也是为何敢战士那么能打,当年都险些被辽国骑兵全歼。 说话间,杨家军战卒已经被冲垮,凡倒地者,必遭补刀。 而且死相奇惨,毕竟赵桓部队用的都是长重武器,与其说是砍,倒不如说是砸。 随着杨家军战卒被收拾完,赵桓竟直接把大斧往地上一戳。 “原地歇息,恢复体力,继续杀。” “清点人数,伤亡情况?” 孙贺扛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凤嘴刀,来到赵桓身旁。 “启禀王爷,伤二十三人,战死两人。” “阵亡者,一个亲兵一个殿前司战卒,都是被步槊戳死的。” 果然! 只要是打战卒,就免不了要面临死伤。 不过把最难啃的骨头啃下来,剩下的敌人,无论是几百还是几千,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顽固派,早就吓傻了。 他们攥着刀盾,或是扛着长枪,直勾勾的看着堂而皇之,原地休整的赵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桓不是人,是索命厉鬼!” “战卒打战卒都是单方面屠杀?这个赵桓,难道真是……真君下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们可是有近万人,竟然连赵桓三百人都挡不住?” “废话!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对方武装到牙齿,而且身高比咱们的战卒,至少高出半个头。” “这三百人,不只是精锐,甚至是整个大宋最能打的悍将。” 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赵桓不由一阵好笑。 最能打? 虎翼军战卒有话说! 敢战士更有话说! 就算王府亲兵是赵桓的干儿子,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武器装备,全部砸他们身上,但不得不承认,王府亲兵的战斗力,依旧是赵桓手里最拉胯的部队。 倘若王犇带着敢战士来到这里,那就不是屠杀,而是纯粹的践踏碾压了。 休整过程中,萧海兰收起牛筋弓,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把单弓,以及一支轻箭。 先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一双凤目,盯住位于三百步外的杨天王。 嗡! 弦惊,箭飞,只见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迹,稳稳的朝着杨天王飞去。 可惜,一箭落空,偏离了足有五六步远。 萧海兰不由一阵灰心:“太远了,果然射不中。” “就算射中了,轻箭已经没力了,同样破不了甲。” 赵桓则叉着腰,大笑道:“你的箭术,甚至能够压王犇一头,已经很惊人了。” “都学着点,萧海兰就是你们的榜样。” 面对赵桓的夸奖,萧海兰脸颊微红,不过她戴着面甲,在外人眼中,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而她这随手一箭,直接把透手滑吓得一个踉跄,杨天王也彻底丧失了继续打下去的念头。 周遭的兵卒,看着插在不远处的箭矢,更是面如死灰。 “这……也太准了!” “足足有三百步远啊。” “赵桓身边的人,都是怪物不成?” “这哪里是面对三百个兵?分明就是面对三百个骁勇无当的战将!” “天王,咱们撤,根本打不赢。” “对,差距太大了,羊群何以战胜狼群?不!赵桓身边全都是猛虎。” “射箭之人,身材纤细,甲胄也异于常人,明显是个女子,赵桓身边即便只是个女子都如此恐怖。” “快跑,不然就没机会了。” 此时此刻,杨家军中已经再无顽固派,所有人都变成了逃跑派。 杨天王却摇头苦笑:“撤?我们哪还有撤退的机会?天寒地冻,没有物资,离开营地也是个死。” “难道我们要去劫掠百姓不成?!” 第463章 为一人千人屠 朝廷早已开始全面清剿各路义军,再加上已经入冬,万物凋敝,物资匮乏,各路义军的日子都不好过。 从被赵桓盯上的那一刻起,杨家军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杨天王扫视着在场的兵卒,深吸了口气,发出一阵虎啸山林般的怒喝。 “你们若是为了活命,胆敢去劫掠百姓,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在场的兵卒,无不垂头丧气,黯然失色。 无论是留下继续与赵桓作战,还是溃逃下山,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境地之时,透手滑的声音突然响起。 “天王!还等什么?现在是我们向定王投诚最后的机会。” 听到这话,一众兵卒宛如重燃希望,就连那些顽固派,都眼神发亮。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与赵桓为敌的念头了。 杨天王却摇了摇头:“我们早就没有机会了。” 透手滑却语气坚定:“不!天王,我们还有机会!” “昨日前来诏安的使者,我行我素,应该只是传话而已,自身根本做不了主。” “但今天不一样,王爷亲临,我们可以直接与王爷谈判。” 见杨天王还在犹豫,透手滑近乎失声劝解:“不能再等了!” “哪怕是为了这近万弟兄的性命?” 杨天王看了一眼周遭的弟兄,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扔掉手里的武器,解开胸甲时,迈着沉重步伐,朝着赵桓走去。 每靠近一步,杨天王都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而对面的萧海兰,一双狼眸,始终盯着杨天王,因此第一时间向赵桓禀报。 “王爷,贼首来了。” 赵桓顺着萧海兰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卸掉武器甲胄,独身而来。 杨家军众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而赵桓则笑眯眯的看着迎面而来的杨天王,心里暗暗感叹。 “来了就好。” “不打这场仗,杨家军中的顽固派就始终心存侥幸。” “唯有打服了,收拾利索了,再谈诏安,才能尽心尽力的辅佐本王。” 就在这时,杨天王已经到达赵桓面前。 在杨天王的眼里,眼前这个男人无比骇人。 一身金灿灿的将校铠,扛着长柄战斧,左右各有一个手持大盾的重甲战卒,身后是一群攥着弓箭的神射手。 不远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卫,拱卫着赵桓。 男子身大体宽,单论魁梧程度,甚至比杨天王还要高出一截。 女子虽然身材纤细,但身披锦凤战甲,左手攥着牛筋弓,右手提着重箭,杀气腾腾。 最关键的是…… 杨天王看不到任何一张面孔。 眼前所有人,全都戴着面甲,隐去了五官长相,只有一双双如虎狼般凶悍的眼睛,压迫感十足的盯着杨天王。 这就是赵桓,大宋定王的压迫感! 杨天王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情,单膝跪地,冲着赵桓重重一抱拳。 “在下杨江,人称杨天王,面对王威,已经认输。” “请王爷息怒,留我麾下近九千弟兄性命。” “我愿归于王爷麾下,为王爷建功立业,冲锋陷阵。”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阵沉重的响声从面前传来。 砰! 斧柄重重杵在地上,竟撞击出一阵尘埃。 杨天王不敢抬头,视线微微上挑,看着踩在面前的两只“铁脚”,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透过面甲传了过来。看书溂 “把头抬起来。” 杨天王硬着头皮,缓缓抬起头,迎上赵桓的视线。 四目相对,一股难以形容的威慑力,瞬间遍布杨天王全身。 这……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简直和天兵神将无异。 赵桓虽然心思活泛,但表面的“神性”却向来震慑四方。 他强忍着“收获人才”的喜悦,嗓音铿锵有力,威严无比道:“昨日为何拒降?” 面对赵桓的质问,杨天王不敢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我并未拒降,而是……误了时辰。” 赵桓嗓音更冷一分:“一个时辰,不够思量?” 杨天王手心开始冒汗,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麾下弟兄太多,意见难以统一,一个时辰确实不够。” 恐怖王威直接迎头罩了下来:“负隅顽抗者,杀光屠尽,顺从者,收归本王麾下,如此一来,时间可够?” 杀光屠尽…… 果然是定王的行事风格。 杨天王长长的呼了口气,尽管心中承受的压力极大,但还是鼓起勇气解释。 “负隅顽抗者并非不忠,而是对朝廷深恶痛绝,或是遭到奸臣所害,或是因疾苦而家破人亡。” “他们不信任朝廷,又对王爷知之甚少,所以才……” “若王爷能够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必然会为王爷肝脑涂地,忠诚不二。” 赵桓却轻哼一声,语气尽是不屑:“本王只对你一人感兴趣,所谓的杨家军,不过是些累赘罢了。” “留你一人,杀九千,也值得。” 什么?! 杨天王眼睛骤然睁大,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不可置信:“王爷为我而来?!” 赵桓沉声道:“你虽攻打大名府,杀诏安使官,罪无可赦,但你也是受形势所迫,罪在朝廷,而不在于你。” “以你的出身,能够拉起这么大一支队伍,甚至屡屡逃出朝廷的围剿。” “可见确实是人才。” “本王打算派你去易州,协同岳飞和赵昆,共建虎翼军。”看书喇 杨天王做梦都想不到,堂堂大宋定王,竟然会对他如此感兴趣,甚至可以无视朝廷的围剿命令,直接重用。 这对于杨天王而言,无异于知遇之恩,情同再造。 可问题在于,身后的杨家军,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又岂能为了一人的富贵,抛弃所有弟兄? 杨天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多谢王爷赏识,但我不可能背叛杨家军。” “不如……” “杀我一人,放九千。” “我愿替弟兄们而死。” 听到这话,赵桓非但不气,反倒更加欣赏杨天王了。 能为麾下弟兄赴死的将领,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将。 第464章 最下等军队 赵桓没有回应,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战剑,丢到杨天王面前。 就在杨天王一头雾水之际,赵桓的声音已经响起。 “孙贺,出列!” 一声令下,犹如人熊般魁梧的孙贺,便推开人群,发出沉重的踩踏声,缓缓走到赵桓面前。 “王爷,有何吩咐?” 赵桓没有理会孙贺,而是看着杨天王,轻描淡写道:“别说本王没给过你机会。” “你若能在孙贺手里支撑住一盏茶时间,本王就放过你和杨家军。” “依旧由你率领杨家军,编入虎翼军下辖,作为仆从军,开赴易州,共抗金兵。” “倘若见面杀,你死后,本王也会将杨家军荡清!” “尔等喽啰杂牌兵,根本不值得本王耗费心力。” 杨天王竟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攥住剑柄,猛地站了起来,看向面前武装到牙齿,虎背熊腰的孙贺。 杨家军众人,眼睛睁得老大,不断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 “天王,不要送死!” “那人是定王麾下猛将,你没有披甲,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王爷只给了你一把剑,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坚持一盏茶时间?根本办不到……” 透手滑虽然希望可以抱上赵桓这条大腿,但是眼睁睁看着杨天王对上孙贺,他还是第一时间放弃了富贵,转而共赴苦难。 “天王回来!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你不是战将,你打不过定王的护卫爪牙。” 术业有专攻,杨天王虽然善于领兵,才是天生的将才,但在冲锋陷阵方面,却并不出众。 孙贺和王犇之流,都是专门负责打硬仗的武将骁将。 而相比之下,岳飞则是统帅类人才,负责掌控全局,就算是赵桓都不会让岳飞去冲锋陷阵。 统帅打不过骁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杨天王却一抬手,打断了众人,眼神坚定道:“我这一退,便是九千条人命。” “王爷乃是言出必行之人,说荡清杨家军,就必定会杀光屠尽。” “若我一人性命,能够为杨家军博来一个光明未来,也值了。” 杨家军众人,眼眶泛泪,攥着拳头,咬着牙,眼睁睁看着杨天王送死。 杨天王则紧紧攥着战剑,眼神坚定的注视着孙贺。 “来,这位兄弟!” 孙贺直接把凤嘴刀往地上一扔,甚至连胳膊上的小圆盾都拆了下来。 “兄弟?你现在还不配叫我兄弟。” “对付你,空手足矣!” 话音落,孙贺直接迈步上前,朝着杨天王顶了上去。 杨天王也不含糊,举起战剑就往孙贺脸上捅,若能刺进面甲,依旧能够一击制胜。 只可惜,孙贺的实战经验越来越丰富,作为亲兵中战斗力最强的,更是赵桓的贴身护卫,孙贺的实力毋庸置疑。 面对杨天王的搏命一击,孙贺直接用胳膊挡住,紧接着整个人朝杨天王压了上去。 杨天王一击落空,往旁边躲闪一步,双手攥剑,拼尽全力劈砍在孙贺身上。 只听咔嚓一声,剑过,却未能对孙贺造成任何伤害。 下一刻,杨天王的肩膀已经被孙贺抓住。 嘶…… 透手滑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旦杨天王被孙贺抓住,距离被干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果然,孙贺左手刚抓住杨天王的肩膀,右手就已经绕了上去,掐着杨天王就往地上按。 杨天王果断扔掉战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强行止住了身体。 孙贺连续尝试了数次,都没能把杨天王摔倒。 眼看着杨天王已经稳住局面,结果下一刻,孙贺的拳头已经砸了上去。 一拳下去,口喷鲜血。 杨天王眼前一花,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被孙贺重重砸在地上。 紧接着,孙贺便骑了上去。 “完了……” “被重甲战卒骑住,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只有死路一条。” 杨天王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青筋暴起,拼尽毕生力量,都无法把孙贺从身上掀开。 反倒孙贺显得游刃有余,就这么坐在杨天王身上,左手按住其胸口,右手攥拳,一拳下去,直接把杨天王砸的晕头转向。 砰! 又是一拳,杨天王双臂绵软,已经没了力道。 砰!砰!砰! 三记铁拳,换做普通人早就被砸晕了,杨天王虽然也晕头转向,却仍旧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孙贺可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把杨天王砸死时,一根小金瓜突然伸了过来,挡在了孙贺面前。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这么快? 孙贺马上明白,王爷爱才,不想让杨天王死在这。 孙贺当即松手,缓缓起身,退到一旁。 赵桓则攥着小金瓜,看着已经濒临昏迷的杨天王,冷嘲热讽道:“没有被打死,已经算是血性汉子了。” 说到这,赵桓看向周围鸦雀无声的杨家军,直接轻哼一声。 “什么杨家军,我看是娘家军!” “看着自己的统帅被打的妈妈都不认识,却无一人敢上前护卫。” “难道杨家军里面就没有一个男人?” “就凭你们这些货色,就算是推翻了朝廷,也只不过是建立一个更加窝囊的朝廷罢了。” 面对赵桓的讽刺,现场无一人回应,他们皆是低着头,自惭形秽。 赵桓的声音,不断在现场回荡。 “派你们去易州,只怕是刚见到金人铁骑,就已经吓尿裤子了,还打个屁的仗。” “若大宋江山,需要你们去救,那才是真正可悲。” “本王手中有三支兵马,第一等敢战士,第二等虎翼军,第三等王府亲兵。” “从现在开始,杨家军作为最下等军队,归虎翼军管辖。” “若是想要摆脱最下等,就拿出点血性来!” 若是换做别人,说杨家军是最下等,他们自然要争一口气。 可是面对赵桓,他们却没有吭气,只因赵桓手里的部队,实在是太强了。 将他们打的晕头转向的王府亲兵,也仅仅只是第三等而已……看书喇 虎翼军战卒和敢战士……究竟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他们甚至不敢想象。 第465章 良臣义士尽收 不过依靠杨天王的付出,杨家军还是成功挺了过去,众人心中虽然惭愧,但更多地却是喜悦。 透手滑匆匆来到赵桓面前,先是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紧张无比的自我介绍起来。 “启禀王爷,属下乃是杨家军的军师,人称透手滑。” “不知,我军何时奔赴易州?” 透手滑? 赵桓一愣,据他所知,透手滑也是义军首领之一,而且早就被韩世忠给干掉了,怎么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成了杨天王的军师?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赵桓的崛起,对于历史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毕竟按照历史进程,本该负责剿匪的童贯,都被赵桓给淹死了,各方格局自然会变得面目全非。 收获杨天王,附赠一个透手滑? 倒也算是意外收获! 赵桓云淡风轻道:“本王何时返京,你们何时前往易州,在此之前,继续驻扎于此地,随时听从调令。” “杨家军现在还有多少人?” 透手滑连忙回答:“之前还有九千多人,现在恐怕……也就八千七八百……” 赵桓点了点头:“整备起来,清点人数,本王可不希望有一支吃空饷的部队,人头要精确到所有人的名字和户籍信息。” “整备完毕后,本王先行拨付你们一万两银子军饷。” “你们虽然是最下等,但毕竟是虎翼军下辖,本王自然不会让你们饿死。” “等何时虎翼军正式接受后,再重新制定军饷诸事。” 透手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一刻,他们还差点被赵桓给荡清,这一刻已经领上军饷了。 这个赵桓,果然是务实派。 诏安,收编,发军饷,一气呵成,根本就没有朝廷那么多弯弯绕绕。 透手滑顿时信心大增,再次跪倒在地,兴奋道:“王爷知遇之恩,对于我等而言,如同再造。” “请王爷放心,杨家军势必会为王爷流尽最后一滴血。” 听到这话,赵桓却笑了起来:“不是谁都有资格给本王流血。” “想要流血,就要有资格奔赴第一战场,以杨家军现在的实力,当仆从军,本王都嫌你们军纪松散。” “只要你们变得够强,本王自然会给你们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 别说透手滑,就连在场的兵卒都兴奋的直攥拳。 他们接受赵桓的诏安,简直是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一时间,现场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吼声。 “定王万岁!” “杨家军愿为定王赴死!” 见杨家军已经彻底屈服于自己的铁甲之下,赵桓自然心情大好。 他嘴上尽是嫌弃,心里却都是喜欢,毕竟这可是接近九千人规模的大军,直接诏安收编,连募兵都省了。 随着杨家军的加入,虎翼军的实力,必定直接提升一个台阶。 不过赵桓却不会暴露出任何喜悦,而是需要激励杨家军,从贼寇蜕变成正规军,不然面对金兵也只是送死而已。 “透手滑。” “属下在。” “只要杨天王还活着,杨家军就永远是杨家军,但打铁还需自身硬,靠着几百个松散孱弱的战卒,根本承担不起中坚力量的重任。” “本王来鲁剿匪一事,将由杨家军协同,所斩获之物资,尽数归杨家军所有。” 透手滑太清楚朝廷的嘴脸了,若是归顺朝廷,杨家军只会被当成消耗品。 而跟随赵桓,虽然也要剿匪,但所获之物资,却全归杨家军。 这对于杨家军而言,助力不可谓不大。 现在透手滑已经对赵桓深信不疑,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希望杨家军变强! “请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凡鲁地之叛军,全都是我杨家军的敌人。” 一众兵卒见状,纷纷振臂高呼。 “助王爷剿匪平叛!”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弯腰伸手,把杨天王从地上拽了起来。 “如何?” 杨天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道:“死不了,多谢王爷留情。” “属下只怕是连半盏茶时间都没坚持住。” “王爷如此赏识属下,又对杨家军如此施恩,属下愿为王爷鞠躬尽瘁,此生绝无二心。” 赵桓伸手拍了拍杨天王的肩膀:“天王,你就好好给本王把附近的小寇荡清。” “几百人规模的小贼,本王实在是懒得出手对付。” 杨天王先是重重一点头,表示那些小喽啰,全都包在他身上,同时又满脸汗颜。 “王爷千万不要在称呼属下为……天王。” “在大宋神行王爷面前,属下怎敢称王?” 赵桓却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打紧。” “你若真有天王之勇,本王将亲自上书陛下,为你求一个异姓王。” 起初杨天王还以为赵桓在开玩笑,但是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认真,杨天王彻底惊呆了。 定王爱才,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异姓王?这种事,杨天王以前想都不敢想。 唯有跟随赵桓,他这个江湖人称的杂王,才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天王。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问了一句:“你可知韩世忠?” 杨天王点头如捣蒜:“知道!甚至交过手。” “韩世忠,乃是鲁地讨逆大臣中,极为罕见的忠良义士。” “就连属下,都对韩将军敬佩至极。” 不错!这就是韩世忠,赵桓看上的男人。 “本王此次来鲁,与其说是剿匪,倒不如说是为韩世忠而来。” “本王要将大宋天下豪杰义士,尽收麾下。” “先有岳飞,后有韩世忠,而你便是本王意外所得,若此次来鲁,能够一口气收获两个人才,便满载而归。” 杨天王看向赵桓的眼神,越发炙热。 他曾是韩世忠的敌人,而现在经过赵桓,很快就能和韩世忠成为亲密无间的战友。 杨天王重重一抱拳,兴奋道:“多谢王爷,成就属下!” 赵桓猛地一挥手,嗓音铿锵:“错!并非本王成就你们,而是你们成就本王。” “本王一人,敌不过整个金国。” “唯有天下豪杰义士相助,本王才能击溃金国,护我华夏江山。” 第466章 母子受辱 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令杨家军热血沸腾,他们起事的初衷,就是为了推翻腐朽的朝廷,重建华夏辉煌。 只可惜,大事未成而半道崩卒。 如今得到了赵桓的庇护,他们终于有机会再次踏上征程。 而且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们代表的是“正统”。 望着赵岑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杨家军如梦方醒。 “王爷……这就走了?” “不愧是神行王爷,果然是来去如风。” “最关键的是,王爷极为务实,只露了一次面,军饷之事都谈妥了。” “这可是整整一万两银子,对于我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露面?王爷自始至终戴着面甲,谁知道王爷长什么样?那副面甲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神俊相貌?” “未免也太神秘了!” 众人对赵桓尽是崇拜与好奇,他们越是见不到赵桓的长相,就越是觉得赵桓是上天派来,拯救华夏亿万生民的在世真君。 而现在,他们全都成了这位大宋最强大最神秘王爷的人,受王威庇护,一时间,所有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仿佛扬眉吐气一般。 杨天王攻打大名府时,获得数十万人的支持,那一刻,当真与“天王”无异。 但现在亲眼见证了真王,杨天王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王”有多么可笑。 定王,执掌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世间所有的王,在赵桓面前,都犹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赵桓之所以让杨江留着“天王”的称号,自然也是为了激励他,成为真正的天王。 不过杨天王心里很清楚,无论他是不是天王,都无法超越赵桓。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担得起“王”字。 透手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天王,现如今,我们已经成为虎翼军的仆从军,更是定王麾下的讨逆主力。” “我们应当为王爷排忧解难,剿灭济州府当地的所有叛军。” “这一万两银子的军饷,便是杨家军的资本,唯有不断征讨,以战养战,方能真正提升杨家军的实力,摆脱最下等。” 摆脱最下等,对于杨家军每个人而言,都意义重大。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以赵桓的威望,将来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其效力。 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杨家军不知上进,那么早晚会被从赵桓身边剔除。 虽不至于卸磨杀驴,但是被朝廷收编,也基本等同于杨家军的破灭。 所以,想要留在赵桓身边,就必须不断变强。 杨天王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等军饷拨付,购买粮食物资,让弟兄们吃饱喝足,便对当地叛军匪患进行肃清。” “这些小喽啰,根本不配王爷出手。” 就在赵桓诏安杨天王之际,赵桓与杨家军作战的消息,也已经在州府传开。 上至刘延庆,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人看好赵桓。 州府大院里,几个差人围在暖炉旁,一边热着酒,一边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字里行间尽是戏谑。 一个对各路义军了如指掌的当地差人,煞有其事的品头论足。 “杨天王和张先可不是一回事。” “张先麾下三千人,但是能打仗的只有两千五百人,剩下的都是家眷,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没什么经验。” “若不是梁方平一直压着,恐怕韩世忠都早就把张先给灭了。” “反观杨天王,那可是攻打过大名府的枭雄,其实力威望,不亚于方腊宋江之流。” 旁边的中年差人,半蹲在暖炉前,抄着手,咧嘴坏笑。 “赵桓以为他是谁?真君下凡吗?所过之处,荡清一切污浊?” “呵呵,这人呐,一旦膨胀过了头,脑子就跟着犯蠢。” “三百人打杨天王的一万人?亏赵桓能干得出来。” “我倒要看看,赵桓那厮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咧嘴阴笑起来,他们巴不得赵桓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赵桓滚出州府,他们才能过回以前的好日子。 否则有赵桓撑腰,就连那些死泥腿子狗屁百姓,都敢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梁红玉和韩亮就站在不远处,自然是听见了差人的议论。 韩亮拉了拉梁红玉的袖子,小声问道:“娘,王爷不会有事?” “万一王爷死了,俺爹咋办?” 梁红玉瞪了韩亮一眼,娇喝道:“别胡说八道!晦气!”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在梁红玉安慰韩亮之际,几个差人注意到了母子二人,顿时阴阳怪气的挖苦讽刺起来。 “你们娘俩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等赵桓的丧报回来,便即刻把你们扔回大牢!” “若不是粱大人,我们岂会过上好日子?想要坏我们的财神爷,这可不成!” “贱人,你不是觉得有赵桓给你撑腰,有恃无恐吗?今夜便叫你欲仙欲死,死去活来,哈哈哈。” “贱妓,有你受的!” 梁红玉虽然生性刚强,但毕竟是个女人,昔日的污点遭人如此贬低嘲弄,自然是满脸涨红。 韩亮见母亲受辱,竟直接朝着差人冲了上去。 “你们敢骂俺娘?打死你!” 梁红玉吓了一跳,顿足急呼:“亮儿,快回来,不要犯傻。” 韩亮护母心切,哪管那么多,一头将其中一名差人撞倒,瞬间引发其余几个差人的围殴。 虎狼之子,终究也是个孩子,哪里抵得过五大三粗的差人? “小杂种,连你爹都敢撞,看我打不死你!” “哼,用不着等赵桓报丧了,老子现在就把你收拾利索了。” “给你当爹,我还嫌你娘太脏!” 眼瞅着韩亮就要被活活打死,梁红玉也顾不上了,迈步冲了上去,刚要拉扯,便被差人一拳砸在嘴上,当场口喷鲜血。 梁红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踉跄了数步,这才止住身体。 她彻底被激怒,抬脚反击,结果被差人用刀鞘直接砸在脸上,重重摔倒在地。 第467章 杀与爱 梁红玉天生神力不假,但也得看跟谁比。 由于先天生理劣势,梁红玉的力量,充其量只能与一个普通壮汉相当。 面对四个差人,而且赤手空拳,纵使将门出身的梁红玉,也不堪一击,转眼就被打趴下了。 而且差人深知这娘们的彪悍,下手不留半点情面,几个喘息的档口,就把梁红玉打的晕头转向,失去了反抗能力。 那中年差人,竟然一把抓住梁红玉的领口,刺啦一声,直接撕开。 “臭婊子,你不是号称夜行百里,天生神力吗?怎么不灵了?” “你可知好男不跟女斗?嘿嘿嘿,老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今儿当着你儿子的面,就把你给办了。” “哼,你嫁给韩世忠之前,被多少男人享受过,也不差我一个!” 韩亮拼了命的想要保护母亲,结果却被另一个差人,一脚踩住小腿。 “小兔崽子,我早就想收拾你了!” “等赵桓和你爹都死了,给我当儿子如何?哈哈哈!” 这几个所谓的官差,兽性大发,比之亡命之徒都不如,这便是梁方平的党羽随从,一丘之貉。 为了防止梁红玉反抗,他们甚至用绳子把梁红玉捆住,然后将她的衣裳,一点点撕开,全程当着韩亮的面。 韩亮紧紧攥着拳头,一边嚎哭,一边声嘶力竭的怒吼。 “别碰俺娘!” “俺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韩亮的怒吼,换来的自然又是一记闷捶。 稍微清醒一点的梁红玉,看着儿子被打的满脸是血,愤怒,屈辱,却又无能为力。 “夫君不究奴家前身,奴家又岂会给你抹黑?” “你们这般狗东西,休想得逞!” 就在梁红玉一度绝望,准备磕头撞死之际,却听州府门外传来一阵高亢嗓音。 “定王回府!” 什么?!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州府,瞬间陷入了死寂。 四个差人全部僵住,被吓得犹如三魂去了七魄,缓缓转身看向大门,眼睛越睁越大。 梁红玉黯然的眼睛瞬间恢复一抹色彩:“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砰! 大门被一把推开,赵桓披着甲,扛着大斧,裹挟着一股骇人的彪悍之风,直接迈步闯了进来。qqnew 看到院内的情况,赵桓也愣了一下,脚步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进来的萧海兰和孙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眼神逐渐显露出涛涛杀意。 那四个差人,怪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跪倒在赵桓面前,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癞皮狗一般,发出吱哇乱叫。 “王爷饶命啊,是这贱人先勾引我们……” “求王爷明鉴,梁氏本就是官妓,狗改不了吃屎,空虚之余,竟将注意打在了我们身上。” “没错!她男人不在,她便耐不住寂寞。” “这小畜生……咳咳,韩亮先出手打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还手。” 听着四人的哀求辩解,赵桓却出奇的平静。 砰! 又是一阵巨响传来,吓得四人颤抖不已。 赵桓手一松,巨斧落地,同时缓缓拆掉面甲,露出没有半点表情可言的脸颊。 “海兰。” 赵桓轻呼了一声,萧海兰便立刻上前,把梁红玉母子扶了起来。 萧海兰一边卸甲,一边让人找来衣裳,给梁红玉披上。 就在这时,刘延庆和梁方平闻讯而来,同样双双楞在门口,他们哪里料到,这四个差人竟如此大胆,敢在赵桓的眼皮子底下羞辱梁红玉母子。 “王爷……” 刘延庆刚要开口,站在门口的孙贺,便砰的一声,将手里的凤嘴刀砸在地上。 刘延庆吓了一跳,很识相的闭上了嘴,他本来就震惊于赵桓能够活着回来,再加上这四个小喽啰,实在找死,他也没什么办法。 萧海兰率先卸甲,搬来一把椅子。 赵桓甚至连甲都懒得卸,整个人直接垮坐在椅子上,随手摘掉头盔,递到萧海兰手里,扭头看向梁红玉母子。 “本王不是说过,你们母子不要随意走动吗?” 面对赵桓的冰冷询问,梁红玉擦着脸上的血,苦笑不已:“自王爷走后,便断了伙食。” “没人管我们母子的死活,亮儿饿得受不了,奴家就带他出来讨食。” “恰巧听见这四个畜生在说王爷坏话,就驻足停留了片刻。” 闻言,赵桓轻轻点了下头,轻叹道:“难为你了。” “赤手空拳,遭到四个壮汉围攻,确实非你能抗衡。” 说到这,赵桓又看向韩亮:“为何不保护你母亲?” 韩亮门牙都被打掉一颗,惨不忍睹,却攥着拳头,一边流泪,一边怒吼:“俺上了,打不过。” 赵桓轻哼一声:“啰嗦!” “没保护成功,就等于没保护。” “为何不直接寻利器,宰了他们?他们侮辱的可是你娘。” 韩亮沉默,低着头,呼哧呼哧的流着眼泪。 赵桓眼神又是一厉:“再哭,把你腿打断!完蛋玩意,连你娘都护不住,你还有脸哭!” 韩亮用力攥着拳头,咬紧牙关,强行把眼泪憋回去,尽管被赵桓训斥了一通,但他看向赵桓的眼神,非但没有任何记恨,反倒更加尊敬了。 “去,让本王看看你的血性。” 面对赵桓近乎命令的口吻,韩亮自然是毫不迟疑,咬着牙扑了上去,对着跪在地上的差人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不知打了多少拳,赵桓才缓缓站起身,低喝道:“你在挠痒痒?看好了!” 话音落,赵桓抬起右拳,重重的轰击在中年差人的脑袋上。 拳头是打不碎头盖骨的,反倒会令自己骨折,但赵桓没有卸甲,满是甲片的拳头,仅仅一下,中年差人就应声倒地,没了动静,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打……打死了?!” “就一拳?!”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头皮发麻,看赵桓的眼神,犹如看待怪物一般。 另外三个差人,直接吓得浑身颤抖,其中一人甚至当场小便失禁。 韩亮的眼神炙热到了极点:“王爷,你也太厉害了!” “俺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谁也别想欺负俺娘。” 第468章 济州陷落 感受到韩亮的斗志,赵桓的语气这才缓和一些。 “若是披甲执锐,你娘收拾这几个败类,犹如碾死臭虫。” “但是别说你娘,就算本王也有卸甲的时候,一旦没有了甲胄武器,纵使武艺再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脚。” “本王身边有亲兵保护,谁又来保护你娘?” 韩亮终于明白了赵桓的用心良苦,他双眼聚光,大喊道:“俺!” “谁也别想欺负俺娘!” 赵桓低喝道:“说的没错!” “就算你是个孩子,也要拿出保护母亲的胆量和决心,就算是用牙咬,也要让这些狗东西付出代价。”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韩亮便从赵桓腰间拔出小金瓜,举过头顶,照着其中一个差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啊!!!” 终究是个孩子,力道太差,一捶下去,那差人竟然没有当场脑浆崩裂,反倒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韩亮顿时脸颊涨红:“王爷,俺打不动……” 赵桓一把将韩亮推开,走到那差人面前,抬起脚,重重的踩了下去,位置却不是要害,而是小腿。 “王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求王爷……” 赵桓又补了一脚,正中对方嘴上,打断了差人的求饶嚎叫声。 然后一脚脚的踢上去,每一脚都故意绕开要害。 韩亮先是茫然,紧接着恍然大悟:“俺知道了!王爷是说,一下打不死,就两下,三下?” 韩亮再一次挥舞着小金瓜,朝着那差人一通乱砸,不知道砸了多少锤,直至对方咽气为之。 剩下两个差人,已经丢了魂,甚至连开口求饶的勇气都没了。 赵桓也不啰嗦,连挥两拳,直击对方要害,那两个狗东西当场毙命。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刘延庆,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 他知道赵桓很凶,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赵桓大开杀戒,这股逼人煞气,就连见多识广的刘延庆都暗暗胆寒。 一旁的梁方平就更不用说了,腿肚子都在哆嗦。 州府剩余的差人,既暗暗庆幸,没有卷进去,又心惊胆战,得罪了赵桓,除了死,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可能。 梁红玉看着四个差人被全部干掉,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王爷为奴家出气,奴家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亮儿年龄还小,这么早就接触这些,只怕是会令他嗜杀成性。” 赵桓却不答反问:“那你想把韩亮教导成什么样的人?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面对仇敌,只会动嘴皮子?” “盛世的笔杆子,乱世的刀柄子。” “这年头,奸佞横行,贼寇霍乱,先有自保能力,再修身养性也来得及。” 梁红玉沉默不语,因为她明白,赵桓说得对。 赵桓伸手把韩亮拽到面前,眼神锐利道:“你记住,刀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胸怀是用来面向亲人。” “以保护亲人而杀戮,纵使凶名远扬,又有何妨?” 韩亮攥着拳头,小脸涨红,重重一点头:“俺记着了!” “等俺长大了,也要像王爷这样,杀就杀个进行,保护就保护个彻底。” 赵桓伸手在韩亮脑袋上揉了两下,示意他去照顾母亲,自己则看向刘延庆和梁方平,轻描淡写道:“二位打算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梁方平这才如梦方醒,结结巴巴道:“那几个狗东西,杀了也就杀了……” “话说,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没打?” “还是说,见杨天王人多势众,不战而退?” 刘延庆连忙借机追问:“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是平定杨天王,你若空手而归,就是讨逆不力。” 不等赵桓开口,一旁的萧海兰已经娇哼一声。 “蠢货!” “王爷既然回来了,当然是已经打完了,难道你们以为,天底下的讨逆大臣都和你们一样,喜欢磨洋工?” 打……打完了?! 刘延庆和梁方平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这未免也太快了?天亮时出发,天黑回来,在这期间,还跟杨天王打了一仗,好生儿戏。 就在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了!” “杨家军来了!” 梁方平大惊失色:“什么?杨家军杀到州府来了?” 他猛地转身看向赵桓,低喝道:“你果然战败了。” 刘延庆的心情阵阵复杂,既因为赵桓的战败而喜悦,又因为杨家军的兵临城下而胆寒,毕竟他此次来济州府,只带了五百多人。 “赵桓,你这回可是捅了大篓子!” “倘若杨家军借机攻城,我看你如何与陛下交代!” 府内剑拔弩张,府外也混乱不堪。 百姓得知杨家军杀来,四处避难,哭嚎声此起彼伏。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我就说嘛,杨天王不好惹。” “去打谁不好,非打杨天王,当初如果不是朝廷大军支援及时,连大名府都被杨天王打下来了。” “济州府拿什么和大名府相提并论?” “讨逆大军就在外面剿匪,镇守济州府的兵力,也就一千多人,根本挡不住杨家军。” “快逃命。” 镇守城门的将领,也紧张到了极点,不断吞咽口水。 城下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目测至少有三千人以上。 就在守将做好浴血奋战的准备时,一道密令却在耳边传来:“开门。” 守将目瞪口呆:“开门?我看你是在开玩笑!” 那传令的黑衣人,低喝道:“少废话!杨家军攻陷济州府,罪责由定王承担,这是扳倒定王最好的机会!” “济州府就是赵桓的墓志铭!” 虽然此举,无异于葬送全城百姓,但守将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城门。 刘延庆得知杨家军已经入城,也被惊得头皮发麻。 “怎么就进城了?” 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守将,同样一脸震惊:“大人,难道不是您下的令?” “以济州府换取定王的项上人头?” 刘延庆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拍大腿:“坏了,被蔡京那个老狐狸算计了!” 梁方平知道这回闹大了,眼睛尽是绝望:“杨天王可是向来痛恨朝廷,如此轻易进城,岂不是要将我等杀绝?” “赵桓!你若无能,就不要去摸老虎屁股,现在把杨天王惹来,大家都得死在这。” 第469章 不屈女杰 大难临头,就连在场的差人,都一扫往日的畏惧,对着赵桓颐指气使起来。 “你不是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吗?为何这次不灵了。” “一天内平定杨天王,真是天大的笑话,相信你,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那杨天王,也是你能招惹的?” “欺负惯了喽啰,突然遇到强敌,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该死的赵桓,现在整个济州府都要给你陪葬,混蛋!” 他们急的像是热锅蚂蚁一般,只知一味的迁怒赵桓,根本没有意识到,守军毫无抵抗就放杨家军进城了。 就在这时,梁红玉突然娇喝一声:“萧姑娘,借我一把弓!” “亮儿,保护王爷,与杨家军血战到底!” 那些五大三粗的差人,直接被杨家军吓破了胆,唯独梁红玉没有丝毫畏惧,反倒第一时间要与杨家军拼命。 这些大老爷们虽然面红耳赤,却全都露出看笑话的眼神。 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挡得住杨家军?真是不知死活。 梁红玉见萧海兰站在原地不动,急的直跺脚。 “还愣着干什么?” “快披挂,给我弓箭,我们以州府为据点,与杨家军死战到底!” “难道连你们都放弃了?” “王爷!您才是王,那个杨天王算什么王?” 看着梁红玉心急如焚的模样,赵桓笑了。 萧海兰则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梁姐,用不着反抗,让杨家军进来就是了。” 梁红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就在刚才,赵桓还教导韩亮,何为男儿血性,怎么一扭脸,连血战到底的勇气都没了? 难道这个杨天王强大到,连赵桓都深感绝望的地步? 梁方平看向梁红玉,阴阳怪气的嘲讽起来:“你这女人,未免也太蠢了,难道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这个所谓的暴戾王爷,也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罢了。” “刚才收拾差人的时候,何等威风?如今面对杨天王,却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若是有胆量与杨天王血战到底,又岂会夹着尾巴逃回来?” 反正杨家军已经进城,所有人都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梁方平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对赵桓极尽嘲讽。 梁红玉不敢相信,她倾尽一切希望的定王,竟然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她刚要开口呵斥,视线却不经意间落在韩亮身上,惊讶的发现,韩亮看待赵桓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的崇拜。 难道这孩子,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赵桓? 梁红玉不由一阵自惭形秽,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甚至不如个孩子。 既然将一切赌注压在赵桓身上,就应该一条道走到黑,岂能轻易动摇立场? 想到这,梁红玉不再纠结,她弯腰从地上捡起差人的刀,站在赵桓身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殊不知,现场众人的反应,赵桓皆看在眼里。 对于梁红玉母子,赵桓自然是暗暗欣慰,至于梁方平等跳梁小丑,赵桓也懒得理会,因为他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由于一直披着甲胄,实在是太难受了。 赵桓索性起身回去卸甲。 见状,刘延庆当即大喝道:“赵桓,你要去哪?!” “捅了娄子就想跑,你跑的了吗?!” “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前面。” 面对刘延庆的呵斥,赵桓理都不理,转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刘延庆气的胡子乱颤,冲着一众差人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赵桓给我抓出来。” “惹怒杨家军的人是赵桓,唯有把赵桓绑起来,送到杨家军面前,才能平息杨家军的怒火。” 一听这话,众差人的表情犹如死灰复燃,顿时张牙舞爪的朝着大堂冲去。 结果下一刻,他们就僵在原地,没了动静。 孙贺和萧海兰往门口一站,犹如两尊门神,直接将所有人镇住。 萧海兰已经卸甲,再加上是女流之辈,不足为虑。 问题是…… 孙贺还没卸甲,仅凭孙贺一人,就能开无双,杀光他们。 见差人如此窝囊,刘延庆气的破口大骂:“一群废物。” “若不是老夫的随从将士都在驻军营里,老夫岂会指望你们?” “赵桓,你有本事就出来,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去摆平,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就凭你也配称王?可笑!” 就在刘延庆聒噪怒吼之际,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刘延庆打的原地转了一圈,当场闭上了嘴巴。 出手之人,竟然是梁红玉! 以梁红玉的力气,对付那些彪形大汉,兴许有些牵强。 但是收拾一个老头子,自然是游刃有余。 梁红玉一手攥刀,一手指着刘延庆,喝骂道:“我看你才是废物!” “身为宣抚都统制,将门出身,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军,有你坐镇济州府,杨家军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进来,你这老家伙,难辞其咎!” “休想把所有脏水泼在王爷身上。” “若是今日侥幸化险为夷,我定要给王爷作证,就算是告到天边都不怕。” “只要这大宋朝廷还有半点良心,就绝不会把所有责任推到王爷身上。” 梁红玉不愧是将门出身,一番话,直接把刘延庆怼的哑口无言。 济州府不丢怎么都好说,一旦州府被攻陷,就算杨家军放过他们,朝廷都不会放过他们。 所有人都得处以死罪。 刘延庆自认理亏,便岔开话题,恼羞成怒道:“你敢打老夫?” “杨家军大开杀戒之前,老夫先宰了你!” 刘延庆虽然嘴上不服,但却不敢有丝毫实质行动,毕竟……梁红玉身后还站着“两大护法”。 就在这时,密集的脚步声,已经从府外传来。 府衙里一片死寂。 刘延庆和梁方平对视了一眼,灰溜溜的跑到墙角,瑟瑟发抖。 即便此刻,他们也抱有侥幸心理,希望杨家军眼拙,发现不了他们,从而逃脱虎口。 梁红玉则带着韩亮,横刀立马,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第470章 朝拜王爷 “亮儿,你怕吗?” 面对梁红玉的询问,韩亮用力摇了摇头。 “娘,俺不怕,不就是死吗,爹说过,咱韩家人的唯一使命,就是为大宋牺牲。” 看着韩亮小老虎一般的模样,萧海兰和孙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流露出一抹赞赏眼神。 不愧是韩世忠的儿子! 梁红玉也颇为欣慰,摸了摸韩亮的脑袋,温柔道:“说的没错。” “我们韩家人,活着就是为了替大宋死。” “你爹生死未卜,咱们娘俩可不能给你爹丢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王爷前面。” 就在这时,大门被一把推开,几个杨家军战卒涌了进来。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些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差人,全都吓得丢掉武器,拼命往后缩。 唯独梁红玉攥着刀,往前挺了一步,刀刃指着杨家军战卒,娇声怒喝:“大胆叛贼!我梁氏父辈,皆因讨逆而死,今日我梁红玉便追随父辈,与你们同归于尽。” “来呀!杀!” 梁红玉刚要提刀冲上去,肩膀却被孙贺一把拽住。 梁红玉眼神诧异:“为何?你们不打,我打!” 孙贺没有解释,只是抬手一指大门。 梁红玉看过去,眼神不由一愣,只见那几个杨家军战卒,并未直冲大堂,而是在门口站定。 紧接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此人竟然穿着布衣。 什么情况?难道对方不是来打仗的? 还没等梁红玉捋清头绪,透手滑已经走到院子中央,对着大堂方向单膝跪地,洪亮的嗓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杨家军军师透手滑,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天王命令属下,携三千兵马,前来供王爷调遣。” “来府路上,共计抓获叛贼头目三人,斩杀五百余人。” “凡小股叛贼已经肃清,剩下一个千人规模的叛贼,杨天王已经带兵前去围剿。” “最迟两天内,盘踞于济州府的叛贼,便可一扫而空。”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前一刻还面如死灰,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众人,此时纷纷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梁方平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梁红玉更是楞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萧海兰的声音响起。 “王爷正在卸甲更衣,你先跪着。” 透手滑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点头:“遵命!” 轰! 现场彻底炸了锅,上至刘延庆,下至最低等的差人,眼神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什么情况?” “难道杨家军进城,不是为了拿下济州府?” “透手滑,这可是杨天王的军师,杨家军的二号人物啊,竟然跪在门外,等候拜见赵桓?” “还他妈直呼王爷名讳,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这匪夷所思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定王已经把杨家军给打服了。”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早晨出城,晚上归来,短短一天时间,就顺手把本地最大的起义军首领给拿下了? 而且瞧这架势,并非劝降,而是纯粹的武力降服。 否则透手滑岂会对赵桓如此恭敬? 天哪! 三百打一万,短短一天时间,就结束战斗,而且还是完胜。 意识到这恐怖的战绩,众人只觉得三观被彻底颠覆,前半辈子完全白活了。 现场所有的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前堂大门口,震惊又惶恐。 他们越来越糊涂,不明白里面那个男人,究竟是王爷,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王? 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岂不是单凭一个赵桓,就可以抵御整个金国? 梁红玉同样看向大门,不知道呆愣了多久,这才转身看向萧海兰。 “萧姑娘,请您务必说清楚。” “王爷之所以不愿出手,并不是怕了,而是……杨家军早就成了王爷的麾下?” 感受到梁红玉震惊无比的眼神,萧海兰嘴角微微上扬,眉宇之间尽是傲色。 身为战利品,萧海兰注定无法成为朱琏和郑庆云那样的大人物。 说到底,萧海兰此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当一个王府侍女。 那天夜里,萧海兰和赵桓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终究还是……同床共枕了。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萧海兰在王府的地位,仅次于朱琏和郑庆云。 因为同样是侍女,她却是王爷的贴身侍女,整个王府的独一份。 也正因此,感受到众人对赵桓的惶恐与崇拜,萧海兰同样无比骄傲。 “呵呵,梁姐你没有猜错,王爷确实诏安了杨家军。” “现在整个杨家军,包括杨天王和透手滑在内,都已经成为王爷的从属。” 梁红玉终于明白,为何赵桓懒得理会这场浩劫。 原来…… 这足够令整个济州府生灵涂炭的兵灾,只不过是赵桓手里一群最微不足道的部下,专程前来为赵桓磕头行礼…… 嗒…… 因为太过震惊,梁红玉手里的刀,直接掉落在地。 这声脆响,直接把现场众人惊醒,他们的表情剧变,纷纷跪倒在地,为自己刚才的无礼忏悔。 刹那间,整个州府回荡着韩亮的嚎叫声。 “哈哈哈!” “俺就说嘛,王爷怎么会畏惧一群起义军?” “王爷,俺实在是太崇拜你了。” 韩亮激动的直蹦高,一双眼睛不断放光,虽然年纪尚小,但却已经暗暗发下毒誓,无论如何,将来也要成为像王爷这样的人。 威压天下,万民臣服。 刘延庆和梁方平僵在墙角,眼神除了震惊,剩下的都是羞愧。 他们俩,一个是宣抚都统制,一个是捉杀使,竟然被杨家军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而这个杨家军,却只是赵桓手里最弱的部队。 梁方平心里暗骂,自己究竟是在和什么怪物对弈。 刘延庆意识到性命无忧,为了找回场子,竟然咬牙切齿道:“不可能!” “朝廷数次诏安,杨天王都拒不投降,怎么赵桓一出面,杨天王就降了?” “难不成,赵桓和杨天王早已经暗通款曲,所以才能一拍即合?” 第471章 不作不死 刘延庆这番话,几乎没有引发什么波澜,毕竟在场的州府差人,都已经被吓破了胆。 至于萧海兰和孙贺,压根就不屑于向刘延庆解释什么。 反倒是透手滑,面向前堂大门,毕恭毕敬的朝拜着赵桓可能出现的方向,同时轻描淡写的解释起来。 “这场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已经统计完毕。” “自王爷出手,到战斗结束,杨家军共阵亡一百七十六人,其中超过一百五十人是杨家军的战卒,剩下十余人,都是被弓箭远程射死。” “受伤者,一百二十一人,重伤者以战卒为主,轻伤者以弓手和仆从军为主。” “而王爷的亲兵从属,共阵亡……三人,伤九人。” 听到透手滑说出的战损比,刘延庆彻底没动静了,心里的震撼,简直已经到了颠覆认知的程度。 天底下……当真有这么能打的部队? 难不成与赵桓的部队相比,大宋其余部队,都是绣花枕头不成? 这一刻刘延庆才终于相信,赵桓麾下一个虎翼军,就能屠尽他十几万大军。 “怪物!” “牲口!”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练兵的,为何能把这群士卒,变成一个个魔头?” 这等练兵神法,自然不会随便透露。 即便是透露,刘延庆也学不会,原因很简单,赵桓靠的是以强带强。 可以说,敢战士便是虎翼军和王府亲兵的师傅。 而且赵桓手里的三个部队,定期轮换。 三百王府亲兵中,至少有一半,此时正在易州戎边,受到敢战士和虎翼军战卒的双重吊打。 而王府亲兵中,自然混合了不少敢战士和虎翼军战卒,不过这两批真正的牲口,都留守在王府镇场子,此次赴鲁的部队,倒是纯亲兵。 倘若刘延庆之流,得知赵桓的目标,是把麾下所有部队,全部训练成敢战士。 甚至打算培养出一支……更加变态的背嵬军重装骑兵,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王袍的男人,缓步走出,除了赵桓还能是谁? 已经卸甲的赵桓,依旧威严十足,他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着跪倒成片的人群,不由一阵打趣。 “本王只不过是去换身衣裳而已,怎么跪下去这么多人?” 说到这,赵桓故意瞥了一眼刘延庆和梁方平。 “大家都跪下了,你们俩怎么不跪?” 梁方平低着头不敢搭话,刘延庆则满脸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恼羞成怒道:“老……老夫乃是讨逆大臣,宣抚都统制,论官身比你高,论资历比你老,论在鲁地的实力比你强,为何要给你下跪?” 见刘延庆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赵桓不由摇头感叹。 “本王就纳闷了,你好好待在驻地,享受万军的崇拜,不好吗?” “为何非要来济州府?难道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活腻歪了?” 刘延庆一阵咬牙瞪眼:“就算你有尚方斩马剑,你也斩不了老夫!” “区区一把破剑,斩一个军中校尉都勉强,何况老夫乎?” 一直背着手的赵桓,竟将尚方斩马剑从身后取出,扔到孙贺手里。 同时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刘延庆。 “尚方斩马剑确实斩不了你,但若是你罪大恶极,本王依旧有权处置你。” 听到这话,刘延庆不由仰头大笑:“哈哈哈,罪大恶极?真是天大的笑话!” 赵桓同样报以微笑,至于谁能笑到最后,马上就能见分晓。 “老东西,从本王踏入济州府大门的那一刻,本王就已经想把你的狗头摘下来了。” “你若夹着尾巴做人,倒还能给你留口气,可你偏偏在本王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死。” “既如此,本王就成全你。” 说到这,赵桓伸手一指跪在面前的透手滑。 “他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老东西,你怎么不笑了?” 刘延庆的表情瞬间僵硬到了极致,尤其是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冷冽,他竟感觉瞬身毛骨悚然。 透手滑闯入济州府,可不只是前来朝拜那么简单。 而是赵桓的暗中博弈! 他料定蔡系党羽一定在暗中窥探,并且一定会以济州府为代价,换取赵桓的项上人头。 赵桓则将计就计,来了一手“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杨家军进城,确实葬送了一个人,但这个人绝不是赵桓,而是刘延庆。 韩亮一头雾水的拽了拽梁红玉的袖子。 “娘,这是怎么回事?” “俺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梁红玉同样眉眼带笑,兴奋道:“亮儿,你爹有救了。” “这一切都是王爷的计谋。” “杨家军进城,守军自上而下,都该斩首,若刘延庆不来也就算了,既然他来了,那他就是济州府的首将,罪加一等。”qqxδnew 韩亮挠了挠头,懵懂道:“俺还是不明白,杨家军不是已经屈服在王爷面前了吗,既然是王爷的人,进城又怎么了?” 梁红玉摸了摸韩亮的脑袋,微笑着解释:“杨家军只是口头上受降,兵部还没有回文,也就是说,现在杨家军依旧是起义军。” 韩亮恍然大悟,竟当场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俺明白了,这些傻瓜,竟然不守城就让起义军进来了,犯了大罪。” 噗通! 梁方平率先崩溃,重重跪倒在地,哀嚎道:“求王爷饶命,我这就去把韩世忠送到您面前。” 赵桓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无比贴心的回应:“不用麻烦了,等本王宰了你,你那群狗腿子自然会老老实实把韩世忠带过来。” “难道事已至此,你还以为能够活着离开州府大门?” “不会这么天真?” 梁方平愣愣的瘫跪在地上,已经面如死灰,得罪赵桓的下场是什么,他已经见识过了…… 刘延庆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竟还抱有一丝幻想。 “王……王爷,求您高抬贵手,我这就离开济州府。” “看在我请你吃鲍鱼的份上。” 赵桓摊开手,无耻至极道:“鲍鱼?本王可一口都没吃,都进萧海兰的肚子里了。” 第472章 世忠出狱 萧海兰小脸闪过一抹红晕,身为契丹人,她自幼就大口吃肉,实在不习惯细嚼慢咽。 况且她第一次品尝到海鲜的滋味,一时贪嘴,这也不能全怪她。 刘延庆哪里知道赵桓竟会如此无耻,翻脸就不认账,那价值千两的生猛海鲜,全都变成了肉包子打狗…… 可是现在,他除了摇尾乞怜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透手滑的出现,无疑是刘延庆的催命符。 赵桓执掌整个济州府的生杀大权,上至刘延庆,下至差人,只要是能与守城沾上边的人,皆是无一例外。 此时再次看向尚方斩马剑,已经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那把剑,今日必将染血。 就在这时,济州府一处私牢内,遍体鳞伤的韩世忠突然被狱卒摇醒。 “韩将军,你醒醒。” “韩将军,你没事?快醒过来,小的们这就送您回去。” 此时韩世忠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皮,自从被关入大牢的那一刻,他便受尽折磨,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已经化脓。 由于狱卒不准他睡觉,两只眼睛布满血丝,脸色可是苍白到了极点,没有半点血色。 三人像人七分像鬼,绝非夸张。 若不是心中牵挂着妻儿,他绝对支撑不下来。 在狱卒的摇晃下,韩世忠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两个专门负责刑讯他的狱卒,此时竟满脸堆笑。 “韩将军,您可算是醒了,真是把我们给吓坏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韩将军松绑。” 两个狱卒,连忙把韩世忠从刑具上解开,平放在席子上,然后找来跌打损伤药,不断洒在韩世忠的伤口上。 伤口简单处理过后,便拿来崭新的衣裳,给韩世忠换上。 折腾了好半天,韩世忠才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 “终于要上刑场了?” “我妻儿……可还活着?” 听到这话,两个狱卒不由对视了一眼,瘦狱卒嘴笨不吭声,胖狱卒则满脸堆笑。 “瞧您这话说的,好端端的上什么刑场?” “我们兄弟俩好话说尽,粱大人终于答应放您出狱了,嘿嘿,韩将军可要记我们个好。” 胖狱卒心里很清楚,赵桓看到韩世忠这副模样,必定震怒。 唯有韩世忠出言相劝,他们俩才能活命。 韩世忠不傻,自然明白这胖狱卒在糊弄鬼,区区一个狱卒,算什么东西,梁方平岂会听他编排? 梁方平放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受到了无法对抗的压力,不得不低头。 而这股压力,十有八九是定王! 意识到定王来了,韩世忠苍白干裂的嘴唇终于流露出一抹洒脱笑意。 “来了……” “王爷终于来了……” “我韩世忠,命不该绝,终于等到了王爷。” 胖狱卒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想到,韩世忠这个武夫,竟然如此聪明,这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既然已经瞒不住了,胖狱卒便直接跪在韩世忠面前,苦口哀求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与韩将军绝没有任何恩怨。” “请韩将军务必为我们二人美言几句,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若是我们死了,一大家子人都完了。” “梁方平那个混蛋,死不足惜,可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看到狱卒的反应,韩世忠更加坚信了心中的猜测。 眼看着就要出狱了,他什么没有节外生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两个狱卒大喜,赶紧搀扶着韩世忠朝牢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拍韩世忠的马屁。 “我就说,韩将军绝非一般人,定王专程来鲁,就是冲着韩将军来的。” “听说,王爷本来计划下个月再来鲁,结果得知韩将军入狱,竟当场改变了计划,提前抵达。” “何止!王爷直接从殿前司借了马,轻装上阵,快马加鞭,短短几日时间就到了济州府。” “韩将军,您和定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着狱卒喋喋不休的马屁,韩世忠并未有什么太大反应,心里反倒充满疑惑。 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轻声询问起来。 “我那一双妻儿可还活着?受了多大的委屈?” 胖狱卒连忙回答:“请韩将军放心,王爷数日之前就已经抵达济州府,一来就把尊夫人和贵公子给捞出来了,而且留在身边,任谁也不敢碰其分毫。” “倒也不能这么说,今日就有几个不开眼的货,意图羞辱尊夫人。” 韩世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刚要出言询问,胖狱卒已经提前解释起来。 “不过韩将军不必担心,王爷及时回府,尊夫人已经化险为夷,而且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被王爷当场打死。” 韩世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王爷为何要离开济州府?” 胖狱卒咧嘴一笑:“自然是去平定杨天王,早晨出去的,晚上回来的。” 才短短一天时间?韩世忠眉头微皱:“输了?” 一旁的瘦狱卒憋不住了,插了一嘴:“那能输吗?打的杨天王妈妈都不认识,直接跪地受降,成了王爷的麾下。” 什么? 韩世忠大为震惊,杨天王的凶名,韩世忠可谓是耳熟能详。 这家伙,可是与方腊宋江之流比肩的义军领袖,如今更是济州府最强大的义军,麾下兵马上万。 结果一天内就被王爷给打垮了?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韩世忠震惊之际,胖狱卒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算什么?” “王爷来济州府第一天就把独龙山给剿灭了,也只不过花了一个时辰而已。” 韩世忠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独龙山易守难攻,其中盘踞兵马三千,虽然实力不如杨天王,但也绝对是个难啃的骨头。 就算是韩世忠出手,也必须集结上千精兵,围攻消耗,方可成事。 结果定王一出手,一个时辰就被搞定了? 赵桓究竟是王爷,还是怪物? “这……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事?” 韩世忠的眼睛已经睁得老大,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第473章 王袍断袖 胖狱卒扒拉着手指头,将赵桓如何修理梁方平,又是如何把刘延庆压得抬不起头,桩桩件件,一五一十的告知韩世忠。 韩世忠越听越心惊。 其实韩世忠压根就没指望赵桓把他捞出来,只要能够保住妻儿的性命即可。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刘延庆和梁方平联手,制衡一个京城来的王爷,还不是易如反掌? 结果…… 赵桓的强大与凶悍,远远超出了韩世忠的认知。 韩世忠哪里是搬来一个救星?分明是把这时间最凶的虎……不对,是最残暴的恶龙给引来了。 龙威之下,奸佞尽荡。 此时韩世忠已经走出私牢,沿着街道,朝州府衙门而去。 却见路上挤满了人,有城内的百姓,也有大量手持兵器的军人。 而且从对方的穿着打扮来看,并非朝廷兵马,而是起义军。 由于韩世忠已经知道城内发生的事,倒还算沉得住气,但是周围的百姓,却惊呼不断。 “什么?!王爷已经把杨天王给拿下了?开什么玩笑,才过去一天而已。” “之前我还在纳闷,为何杨家军进城以后,秋毫无犯,原来他们根本不是来攻城,而是来朝拜王爷。” “天哪,我大宋的王爷,未免也太恐怖了,只要是出手,什么天王豪强,全都是纸糊的,一捅就破。” “邪门,杨天王何等强大,为何在王爷面前却又显得如此弱小?” “谁说不是?明明王爷只带了三百人,而且还是早出晚归,结果杨天王就被打服了,这简直和出游一趟,顺手把杨天王收入麾下,没什么区别。” “现在你们谁还敢质疑王爷的实力?” “也不想想,连金人都对王爷恨之入骨,更何况区区起义军?”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杨天王再强那也是过去,如今只是遭到围剿的溃兵而已,反观王爷,三百亲兵从属,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王爷拿不下杨天王才奇怪?” 城中百姓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最初的绝望惶恐,转变为震惊兴奋,城中甚至隐隐开始沸腾,尤其是得知,透手滑来的路上顺带歼灭了数个叛军,为王爷送上礼物。 当地百姓似乎已经看到了“国泰民安”的梦想,即将变为现实了。 “等等!” “怎么了?” “杨家军进城了!” “怕什么?杨家军是王爷的人,你这厮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你懂个屁!” 曾在州府担任过书吏的中年商人,站在家门口,惊得头皮发麻。 相较于普通百姓,中年商人的政治嗅觉灵敏得多。 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杨家军进城,意味着守城官吏,自上而下,皆可斩!” “刘延庆和梁方平之流,只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听到议论声的韩世忠,都心中震惊无比。 如果是一个月之后,兵部登记造册,正式将杨家军归入朝廷,那么杨家军进城,倒也没什么。 可问题是…… 赵桓今天才收服杨天王,朝廷屁都不知道,杨家军突然进城,济州府必遭血洗! 出手之人,并非杨家军,而是定王赵桓! 韩世忠听着路边百姓的欢呼声,也不由看向身旁的两个狱卒,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被放出来了。 很显然,是这两个狱卒听到消息,直接背叛了梁方平,祈求得到王爷的宽恕。 “韩将军到。” 狱卒站在府门口,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本就面如死灰的梁方平,彻底绝望,整个人已经失魂落魄的瘫在地上,甚至没有看韩世忠一眼。 韩世忠吃力的迈过门槛,举目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堂台阶上,一身王袍的赵桓。 “没……没想到,传说中的定王,竟如此年轻。” “只怕是比我还要小几岁?” 韩世忠暗暗惊异,不过他来不及感慨,在狱卒的帮助下,缓缓跪倒在院子中央。 “武副尉,韩世忠,参见定王。” 赵桓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贤臣良将,他眼睛阵阵放光,直勾勾的盯着韩世忠。 韩世忠出身延安府,也就是陕西人,本身就长得极为粗狂彪悍。 而且投戎以来,他先是以“勇敢”之名,抵御西夏。 后又在徽州参与围剿方腊,继而来山东,剿宋江之流。 早在他与西夏作战时,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得“勇冠三军”的美誉,也正是因为这份生猛,才能与梁红玉修成正果。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赵桓往前迈了一步,本想亲自把韩世忠扶起来,但马上又停住了。 韩世忠虽然穿着干净衣裳,但里面伤口渗出的脓血,已经开始向外浸染。 赵桓眼神骤然一厉,不必开口,孙贺就直接过去,抓住那两个狱卒的头发,拖到府外,任凭如何嘶吼哀嚎,都躲不过一刀。 韩世忠答应帮他二人求情,却来不及开口,赵桓下手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人都反应不过来。 “韩世忠,你乃是我大宋贤臣良将,国之柱力,却遭到奸臣所害,受尽折磨。” “本王虽然将你救出,但身为王爷,依旧难辞其咎。” “倘若本王早些将这些奸臣佞党杀绝,你也就不必蒙受不白之冤。” 话音落,赵桓竟抓住左袖,用力一拉,只听“刺啦”一声,竟把袖子撤了下来。 “王爷不可!” 韩世忠大惊失色,想要劝阻,却又是慢了一步。 赵桓将袖子递到韩世忠面前,沉声道:“今日断袖,代为断头。” “这袖子你收下,以后谁若是胆敢对你不利,你便将这袖子送到本王面前,纵使是再大的权贵,本王也让他身首异处。” “倘若本王有朝一日,对诸将不义,你便将本王诸般恶行,写于袖布之上,令本王受天下之唾骂。” 韩世忠双手接过断袖,竟激动地眼眶泛泪。 他投戎以来,先从延安府,又从刘延庆,何曾受过这等恩情? 况且…… 赵桓本就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纵使没有这断袖之恩,韩世忠依旧愿意为赵桓肝脑涂地。 第474章 画卷藏杀意 “王爷……属下何德何能。” 赵桓却拍了拍韩世忠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安心养伤,鲁地之兵灾动乱,本王自然会料理干净。” “待本王返京之时,你便跟本王一起离开。” “既然朝廷奸佞当道,你就暂且留在本王身边,前往易州,共抗金兵。” “等何时朝廷拨乱反正,清流占据了上风,你再为朝廷效力也不迟。” 韩世忠感动的稀里哗啦,他仅仅才见了赵桓一面,而且刚跪下行礼不久,就已经对赵桓崇拜的五体投地。 只感觉自己前半辈子白活了,为何没有早一天与王爷结识? 韩世忠将王袍断袖塞进怀里,无视身上的伤痛,冲着赵桓用力一抱拳。 “我韩世忠,在此发誓,若不能助王爷杀光金寇,成就伟业,便解甲归田!” “叩谢王恩。” 韩世忠趴伏在地上,心甘情愿的对赵桓行三跪九叩大礼。 等他抬头的瞬间,赵桓伸手一指旁边:“你看那是谁。” 韩世忠顺着手指望去,看着早已经哭成泪人的妻儿,再也忍不住了,血气方刚的汉子也不禁当场落泪。 “夫人,亮儿……” 梁红玉母子,快步冲了上来,一把将韩世忠搂住。 “夫君,我们还能活着团聚,真是太好了,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只怕是咱们一家只能黄泉再聚了。” “爹!您受苦了。” 韩世忠搂着妻儿的脑袋,泪如雨下,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一双眼睛,只能盯住赵桓,满眼尽是感激。 韩家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否则怎会受到王爷的垂青恩惠? 就在这时,梁方平已经被孙贺拖了过来。 看着血仇死敌,韩世忠也不禁分外眼红:“阉狗!你可曾料到,王爷会来救我韩家?” 梁方平神情木讷,不断苦笑:“早已预料。” “定王爱才,人尽皆知,他自然会为了你,不远千里,疾奔而来。” “只是没料到,定王比传闻中还要暴戾。” “童贯之死在前,我已经尽可能的小心谨慎,却还是严重低估了定王的彪悍。” 韩世忠扭头看向赵桓,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桓已经挥手打断。 “杀。” 这干净利落的一个字,令韩世忠信心大增。 跟随在赵桓身边,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在妻儿的搀扶下,韩世忠缓缓站起身,接过孙贺递来的刀,甚是快意的蔑视着梁方平。 “尔等阉狗奸佞,死不足惜!” 梁方平知道已经绝无生的希望,所以也不求饶,只是闭上眼睛,苦笑道:“王之所向,我等心服口服。” 韩世忠纵使遍体鳞伤,却依旧手起刀落,令梁方平当场血溅五步。 杀了仇人,韩世忠出了一口大气,他身形摇晃了两下,在妻儿的搀扶下,再次跪在赵桓面前。 “谢王爷成全。” 赵桓心情大好,现在除了岳飞之外,他又得到了一个贤臣良将! 中兴四将,已得其二! “梁氏,扶你男人回去疗伤,剩下的事,便与你们无关了。” 梁红玉连连点头,拜谢过后,便带着夫君和儿子,转身去了内宅。 赵桓的视线落在刘延庆身上,刘延庆身体一哆嗦,堂堂宣抚都统制,竟吓得当场跪倒在地。 梁方平被宰了,下一个就是他了。 刘延庆眼下唯一的念头,就是活着离开济州府,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凭借他手里的大军,东山再起,并非空谈。 “王爷高抬贵手!” “只要肯放我一马,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看着刘延庆摇尾乞怜的模样,赵桓的眼神鄙夷至极。 “你手握十几万大军,竟然窝囊到这种地步,大宋能让你这种货色,身居高位,可见朝廷之腐朽!”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十几万大军,留在你手中,便是十几万只羔羊,等着被金兵屠戮。” “还不把兵权交出来!” 面对赵桓展现出来的强大压迫感,刘延庆后背阵阵发凉,但麾下大军是他的根基,一旦交出兵权,那他可就全完了。 “兵权不可移,老夫愿花钱买命。” “十万两银子,可否让王爷高抬贵手?”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笑了起来:“十万两银子?老不死的,你还真够有钱的。” “只怕是这些年,空饷没少贪?” 刘延庆满脸涨红,但是为了活命,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廉耻。 “王爷爱才,但是更爱财,易州打仗,少不了花钱的地方。” “尤其是王爷身边这么多精锐战卒,别的不说,光是每年修缮甲胄的折损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十万两银子,足够为王爷解燃眉之急。” 刘延庆料定赵桓缺钱,毕竟整个官场都知道,虎翼军的所有花销,全都由赵桓一人支撑。 养活军队,需要国力支撑。 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添上这个无底洞,谈何容易? 就在刘延庆一度认为,赵桓会收下这十万两银子时,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兵权和银子,本王全都要!” 什么? 刘延庆眼睛骤然睁大:“开什么玩笑?”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夺权还不容易?” “本王先宰了你,再把你麾下心腹将领全骗出来,一个一个杀,届时群龙无首,这十几万大军自然会有朝廷接收。” “陛下赐本王尚方斩马剑,难道是为了砍贼匪不成?” “你数次溃逃,陛下早就看你不爽了。” “等你死了,家财自然尽入本王囊中,何须与你做什么狗屁交易?” 刘延庆彻底愣住了,他眼睛睁得老大,惶恐而绝望。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赵桓来鲁,必遭各方算计。 结果真正被打压算计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金兵压境,刘延庆手握十几万大军,净干些磨洋工的活儿,若是有机会收回去,自然是皆大欢喜。 “孙贺。” “王爷,属下在!” 赵桓一开口,孙贺就知道要干什么,他转身取来一样东西,竟然是赵佶赐尚方斩马剑时,一并赐给赵桓的墨宝丹青。 随着画卷展开,赵桓指着背面,冷笑道:“庆,军纪松散,行军凌乱,怯战溃逃,不堪大用。” “陛下给你的朱批,可还算贴切?” “在整死你这方面,本王和陛下,可是出奇的一致。” 第475章 父子合谋 朝堂博弈,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多方角力,每个人心里都有几个如意算盘。 若赵桓栽在济州府,蔡系党羽必定欣喜若狂。 反之,刘延庆倒下,对于陛下而言,则是百利而无一害。 说白了,无论谁死在济州府,汴京方面都会有人笑的合不拢嘴。 “梁红玉的父辈,因剿匪不力,都遭到满门抄斩,你数次溃逃,弃城不守,难道就不会引来众怒?”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身边有十几万大军拱卫,自然没人敢碰你,可你这厮偏偏主动跑到济州府来,本王且问你,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金兵压境,像你这样熬资历的废物将领,少一个,大宋就安全一分。” “本王的使命,早已明朗。” “镇守疆域乃是其一,荡清污浊奸佞,乃是其二。” “若不能拨乱反正,重振朝纲,就算是击溃金兵,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我华夏民族依旧永无抬头之日。” 赵桓铿锵有力的嗓音,掷地有声,不断回荡在州府衙门里,仿佛威严箴言,震得牛鬼蛇神低头臣服。 刘延庆明白,今日谁都可以活,唯独他必死。 不知过了多久,刘延庆才缓缓抬头,眼神绝望的看向赵桓。 “定王若是出手,可否轻拿轻放,家中妻儿老小,经不住王之暴戾。” 赵桓一挥手,直接回绝:“本王只是刽子手而已。” “后续如何处置,乃是朝廷定夺。” 刘延庆的下场,大概率是家破人亡,男丁抄斩,女眷官卖,就像当初的梁红玉一家。 毕竟这可是大宋,武将没有文官那种特殊待遇。 赵桓抬起手,孙贺主动把尚方斩马剑递到赵桓手上。 赵桓居高临下蔑视着刘延庆,冷冷道:“刘延庆,守城不利,致使济州府沦陷,本王行使监管之权,将其就地正法,以慰人心!”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而赵桓则没有任何迟疑,高举尚方斩马剑,手起剑落,刘延庆瞬间人头落地。 “刘延庆被王爷斩了!”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散,济州府百姓,先是震惊,紧接着狂喜。 百姓们纷纷振臂呐喊,犹如过年一般喜庆。 “杀得好!” “这些奸佞,死不足惜!” “不愧是王爷,所过之处,奸佞荡尽!” “大宋能出一个定王,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啊。” 消息压不住,赵桓索性不压,快刀斩乱麻,直接带人朝着刘延庆驻军所在方向急奔而去。 短短数日后,消息就传到了汴京。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众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心中尽是不可置信。 “刘延庆被杀了?” “不止!刚刚得到最新消息,定王急奔驻军所在地,连杀十三个副将,把刘延庆的心腹一扫而空。” “那十几万大军难道是摆设不成,任凭赵桓蹂躏?” “赵桓的速度太快,杀完刘延庆,一刻不停就直奔驻地,其中副将根本不知内情,被赵桓以刘延庆之名,哄骗出营,一个接着一个被砍了头。” “没错,等大军知道刘延庆死亡的消息,已经群龙无首了。” “这个赵桓,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那刘延庆可是宣抚都统制,手握十几万大军,他说杀就杀?若是激起兵变,可如何是好?” “问题是现在……没有兵变,军中早就传闻,刘延庆麾下部队,一脉相承,皆是怯弱懦夫,现在看来,传闻不假。” 听着群臣的议论,赵佶和蔡京的心情却天差地别。 赵佶向赵桓下达密令一事,绝无第三个人知晓,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就被赵桓给办成了。 这个大儿子,除了悖佞一点之外,办起事来还真够靠谱的。 赵佶现在对赵桓,真是又爱又恨。 蔡京的心情,却是一落千丈,他心里很清楚,赵桓杀刘延庆,必定有赵佶默许。 毕竟刘延庆的官位和兵权实在是太大了,仅凭赵桓一人之力,想要杀庆夺权,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这算是……父子之前心照不宣的暗中交易? 如此一来,赵桓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岂不是已经盖过旁人? 一想到这,蔡京就有些不寒而栗,毕竟童贯之死,前车之鉴,以赵桓的残暴性格,势必要对蔡系动刀。 蔡京连忙往回找补:“启禀陛下,定王身为讨逆左先锋,人在济州府,却导致杨家军进城,自身恐怕也难辞其咎?” 听到这话,赵佶不由一阵冷笑,看向蔡京的眼神,远不如以前那般温和了。 “公相还不知道?杨家军已经被王诏安,现在隶属于虎翼军麾下仆从军。” 什么?! 蔡京心头大惊,这么重要的消息,他竟然不知道? 难道说,刘延庆一死,产生连锁反应,蔡系党羽已经开始人人自危? 文武百官哪有傻子?任谁也听得出,刘延庆之死,明显是这父子俩联手做局。 赵桓的崛起,令赵佶开始调整计划,竭尽全力收归权力,以应付将来羽翼丰满的赵桓。 而赵桓,则需要赵佶许下特权,一路畅通无阻。 这父子俩,现在既是敌人,又是盟友。 这种亦敌亦友的父子关系,令朝堂风向大变。 不出众人所料,赵佶直接站起身,大手一挥:“刘延庆军纪涣散,屡次溃败,如今更使得济州府险些陷落。” “若为王之神勇,降服杨家军,只怕是东方大患已起。” “王以朕御赐尚方斩马剑,诛杀罪臣,立下大功,朕决定赐其白银十万两,以充盈军费,抵抗金兵。” “查抄刘家一事,就由王负责,余钱收归国库。” 以往赵佶也怕遭到文官弹劾,但现在有大儿子帮他当挡箭牌,赵佶做起事来格外利落,不再受文官集团的掣肘。 赵佶脸上写满了得意,仿佛在说:“谁若是不服气,就去跟朕的大儿子谈。”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高呼圣裁。 蔡京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做梦都想不到,最爱听谄媚之言的赵佶,竟然会如此重用赵桓这个逆子。 第476章 离鲁归京 同一时间的定王府,长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王妃殿下,县君,王爷终于传回消息了。” 正坐在前堂喝茶的二女,几乎是同一时间站起身,主动迎了出来。 朱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夫君的消息,心里又兴奋又紧张。 “快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长福满脸涨红,激动无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刘延庆已经被斩首,其麾下大军,也正在被朝廷接收。” 一旁的郑庆云,顿时一头雾水。 “王爷赴鲁,不是为了剿匪吗?怎么牵扯上刘延庆了?” 朱琏也大感意外,她心想王爷才去鲁地几天,怎么就把宣抚都统制给斩了? 还有,那十几万大军又是怎么回事? 王爷究竟是去剿匪,还是去夺权? 在二女的追问下,长福将赵桓赴鲁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三个时辰平张先,一天降服杨天王,驱虎吞狼令杨天王围剿当地匪患。 而赵桓自己,则腾出手来对付刘延庆和梁方平之流,斩其首,夺其权,抄其家……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干出这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壮举。 朱琏和郑庆云面面相觑,眼神尽是迷茫。 就算她们知道自家男人,向来喜欢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一切障碍,可她们仍旧无法理解,自己男人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 朱琏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王爷何时回来?” 郑庆云也立刻打起精神,作为女眷,对于她们而言,唯有赵桓平平安安的回来,才是最好的消息。 长福难掩笑意:“快了,刚得到消息,王爷料理了刘延庆后,已经踏上了返京之路。” “随着刘延庆和梁方平这两个消极怠战的废物被拿下,剩下的匪患,只需交给王渊和杨天王即可。” 得知马上就要见到王爷了,朱琏和郑庆云自然是欣喜不已。 尽管现在筹备接风宴,还有些早,但二女已经迫不及待,立刻招呼侍女仆人开始忙活起来。 赵桓之所以如此心急返京,无外乎是为了抄刘延庆的家。 毕竟这可是块大肥肉,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半路截胡,赵桓非找块豆腐撞死不可。 “都给我麻利点!速速返京!” “刘延庆那厮,张口就是十万两银子,意味着其贪污的军饷,至少也要再翻一番。” “咱们在鲁地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口肉?休要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从殿前司借来的精兵,纷纷大笑起来。 他们是第一次跟随赵桓出征,仅仅这一次,便印象深刻,纷纷动了“另择明主”的心思。 “哈哈哈,别人剿匪,都是出力不讨好,反观王爷,来鲁一次,便赚的盆满钵满。” “军功,银子,名声全都一网打尽,不愧是王爷。” “跟在王爷身边有肉吃。”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嘴角微微上扬,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弦外之音。 只可惜,赵桓现在权力有限,只能养三百亲兵。 赵桓一边拉着缰绳,一刻不停的朝着汴京进发,一边轻笑起来。 “此次殿前司的诸位出了力,本王自然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 “待本王将刘家查抄完毕,每人可得十两银子。” 每人十两,三百人就是三千两,这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但是该花的钱绝对不能省,不然以后谁还愿意为赵桓卖命? 为首的殿前司副尉,已经明白,这十两银子,便是遣散费。 不过他却并未气馁,反倒满怀期待。 “我说什么来着?王爷向来大度,这才过去几天,就每人分得十两银子,像王爷这般爱兵如子之人,可不多见。” “以后王爷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等必会为王爷鞍前马后,冲锋陷阵。” 副尉没有把话说死,等同于告诉赵桓,他们这二百人,任凭赵桓随时调遣。 算是在殿前司里的“关系户”。 赵桓自然是笑着应下,毕竟这二百人用起来顺手,而且有李纲这个“铁关系户”撑着,以后借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赵桓生怕被人半路截胡,归心似箭,甚至进入汴京城的时候,都没有几个人知晓。 “海兰,孙贺,你们先带亲兵回府。” “殿前司的弟兄们,就地解散。” “本王现在必须尽快去刘家。” 说完,赵桓便头也不回的跑掉了,生怕迟则生变。 等赵桓到达刘家大宅时,不出所料,陈钊和王大全以及朱鹏,早已经恭候多时。 几乎是赵桓一露面,陈钊就扑了上来。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属下日不能思,夜不能寐,都快魔怔了。” 赵桓一脚把陈钊踹开,结果还没站稳,朱鹏就接踵而至。 “姑父!” “我的亲姑父,朱家没有你坐镇不行啊,您这一走,侄儿的腰杆都挺不直了。” 赵桓一把按住朱鹏的脸,用力把他扒拉开。 心想这个朱鹏,真是好的不学,偏学陈钊那一套。 还是王大全靠谱,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就是看赵桓的眼神,透着几分猥琐,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桓有龙阳断袖之好,已经把王大全给收了。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蛋!” “一群大老爷们,恶不恶心?” “本王不过是去山东呆了几天,又不是一去不回,你们哭什么丧?” 陈钊一脸委屈:“王爷,属下这不是想你吗?” 想你大爷! 赵桓抬起巴掌,另一只手指着陈钊,恼怒道:“还说?再说老子抽你!” “少废话,刘家可否控制住了?” 陈钊虽然有的时候挺膈应人的,但办起事来却没的说。 他昂首挺胸,一脸得意道:“这种小事,何须王爷操心?” “消息刚传回来,属下就已经把刘家给盯死了,保准一文钱都流不出去。” “哦对了,王大全和朱鹏,也出了点小力。” 王大全和朱鹏,恨不得直接把陈钊给当场刀了。 无耻之徒,干活的时候偷奸耍滑,邀功的时候最积极! 第477章 辛苦抄家 赵桓可没心情理会这三个货之间的勾心斗角。 “万大全,朱鹏,你二人看着大门,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刘家。” “陈钊,你随本王入府收集赃物。” 在抄家这方面,陈钊可是赵桓的得力干将,因此这种“苦差事”,自然要由赵桓和陈钊动手。 此时,刘家大院里跪满了人,除了仆人丫鬟之外,刘家族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此。 这还要多亏了陈钊的未雨绸缪,为了方便赵桓抄家,把凡是能够找到的刘家人,全都划拉了一下,一股脑的塞进了宅邸里。 “王爷您看,此人乃是刘延庆的亲侄子,名叫刘阳,在汴京经营着布匹生意,刘延庆大军所需的被服,有一半都是从刘阳手中订购。” “鬼知道,这叔侄俩狼狈为奸,吃了多少回扣,又私吞了多少军费。” “像这样的狗东西,连审都不用审,直接一刀宰了,绝无冤假错案。” 年逾四十的刘阳,早已经吓得面若筛糠,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筹备今年的被服。 结果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陈钊带人,掐着脖子给拎了过来。 直到入宅,刘阳才得知他的好叔叔,已经被赵桓给砍了。 “王爷饶命呐,小的愿意把这些年所得不义之财,尽数送给王爷,以求保命。” 话音刚落,陈钊抬手,照着刘阳嘴上就是一巴掌。 “胡说什么!” “王爷乃是奉命查抄赃物,岂会贪图你那仨瓜俩枣?” “老实交代,你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回扣!” 刘阳捂着被打肿的嘴,哭丧着脸:“也没多少,就……几万两银子而已。” 嘶…… 几万两,还而已? 这群败类,依附在大宋身上,究竟吸了多少血? 难怪大宋经济如此繁荣,可是不少百姓还是过得苦哈哈。 赵桓背着手,居高临下蔑视着刘阳,随口道:“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交代的够清晰,便将你送到刑部审理,反之就由本王亲自审你。”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的手段? 落入赵桓手里,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来的爽快。 刘阳哪敢有半点遮掩,反正刘延庆一倒,刘家算是完了,纵使吃了再多也得吐出来。 “回……回王爷的话,这些年所得净利八万两,除去上下打点,各方贿赂,还剩下四万两。” “除此之外,小的还要每年孝敬叔叔,不……什么狗屁叔叔!还要孝敬刘延庆那个狗贼,如此下来,现在手中满打满算只有二万两银子。” 刘阳交代的还算靠谱。 赵桓点了点头,沉声道:“二万两银子也很惊人了,可铸造精锐重甲二百余套,两百个精锐战卒,甚至可以扭转一个中型战场。” “国难当前,你们如此贪赃枉法,本王痛心疾首,来啊,将刘阳打入刑部大牢,交由朝廷审理,其家财,尽数充公。” 能够去刑部受审,对于刘阳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自然是没有半点啰嗦,连滚带爬的上了刑部囚车。 陈钊亲自带人去查抄刘阳家底,很快就回来了,满脸苦恼道:“王爷,那刘阳为了引起您的注意,竟然谎报家财,属下搜来搜去,也只搜到二千两银子。” 赵桓眉头紧锁:“罢了罢了,本王与陛下早有约定,凡所获赃物,五五分账,直到凑足陛下赏赐的十万两银子为准。” “这二千两银子,一半归本王,一半归陛下。” 陈钊点头如捣蒜:“王爷英明。”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一箱银子送到户部,剩下的十九箱银子,送到朱门钱庄。” 陈钊秉公执法,安排妥当后,又揪过来一个中年妇人。 “启禀王爷,此女乃是刘延庆的六夫人,刘程氏。” 赵桓脸色一板:“本王尚且只有一个夫人,这刘延庆竟有六个夫人?岂有此理!” 刘程氏泪眼婆娑,哀嚎道:“求王爷饶命,奴家一心相夫教子,从未插手过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刘程氏哭天喊地,赵桓顿时挥了挥手:“本王最见不得女人哭。” “从赃款中,取二百两银子交给刘程氏,用以安身立命。” “凡是刘家底子干净的女眷,一律赐予二百两银子,就地遣散。” 刚才还绝望无比的女眷们,瞬间哭成了一片,这回却是感激的泪水,毕竟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善良”的抄家官员? 陈钊转身看向宅门,摊开手:“小夏姑娘,我就说你多心了?王爷何等清正廉明,正人君子,岂会觊觎刘家女眷?” “现在你信了?” 猫在门口,窥探了半天的小夏,直接冲陈钊啐了一口:“我呸,信你个鬼!” “王妃殿下说了,内宅已经快要住满,不得再往回带人,否则都给你们轰出去!” 陈钊点头哈腰,保证不会,等他转身看向赵桓时,却见赵桓摇头叹息,仿佛亏了几个亿。 一个夫人,就已经把赵桓拿捏的服服帖帖。 刘延庆那个老家伙,竟然一口气娶了六个夫人?也不知道那把老骨头,如何招架得住。 “王爷,您看,这是刘延庆的三女儿。” “这是小孙女。” “这俩丫头虽然辈分差了一代,但却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岁出头,长相也甚是姣好,不如送到教坊司?” 赵桓盯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姑侄俩,不由使劲吞了下口水。 “本王不是说了吗?凡女眷,一律放走。” 陈钊连忙解释:“这俩可不一样,平日里甚是厉害,没少干欺负百姓的事。” 赵桓眼睛一瞪:“那还得了?送到教坊司,由本王……咳咳,由王大全亲自调教。” 姑侄俩被押走,剩下的刘家族人,简单把油水挤干净,剩下的就是刘延庆贪污的赃款了。 陈钊翻着账本,不断往手指头上吐吐沫:“王爷,这刘延庆共计贪污赃款……十万两银子整。” “您说这也太巧了,刚够陛下许给您的十万两。” “刘家党羽零零散散凑出来的一万两银子,充公国库,剩下的,属下直接给您运到朱门钱庄。” 第478章 赵桓的苦恼 陈钊把抄家诸事,安排的明明白白,查抄白银十七万两,加上各类珍宝财物,合计价值二十余万两。 只上报十一万两银子,其中一万归国库,十万归赵桓。 剩下的九万两银子,根本不存在! 而且在赵桓的主导之下,并未发生任何无意义的屠戮,凡刘家族人子嗣,能放的基本都放了,实在是罪大恶极者,要么押入刑部审理,要么送入教坊司。 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个人受到了审判。 奇怪的是,刘延庆的六个夫人,竟全都免于制裁,只因她们在刘家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一切听从刘延庆的编排。 这场抄家,反倒赢得了朝野的满意。 朝臣觉得刘延庆乃是名门出身,若是灭其门,与理不容。 百姓则看着刘家几个骨干族人被送进大牢,也已经解了气。 至于这期间究竟抄了多少银子,倒是没人在乎了,反正这笔钱,不落入赵桓的口袋,也会落入赵佶或是权臣的口袋,肥了谁都一样。 甚至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笔钱交给赵桓,反倒更合适,毕竟赵桓可是肩负着抵御金兵的巨大压力。 由于没有阻力,所以刘家处置的很快,次日清晨,十九万两银子,就全部运进了朱门钱庄。 做生意,哪有抄家来的爽快? 赶到一个刘延庆,就得到十几万两银子,赵桓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 手里有钱了,腰杆子就硬了。 赵桓美美的睡了一觉,结果刚睁开眼睛,陈钊就出现在眼前,赵桓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也不吭声,就这么听着陈钊的絮叨。 “启禀王爷,跨海贸易那边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正在筹备货物,还需要二万两银子。” “另外,易州府方面,急需一万两银子修缮甲胄,一万两银子添置各类弓箭,还有二万两银子筹备各类所需的战争物资。” “上海浦和易州加在一起,共计六万两银子。” “之前从朱门钱庄挪了不少钱,用于筹备贸易,如今有钱了,需要完璧归赵,所以还有五万两银子,要放进钱庄里做账。” “剩下的八万两银子……” 赵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一抬手,打断了陈钊。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没好气道:“你就告诉本王,还能剩多少钱?” 陈钊往大拇指上吐了口吐沫,翻看着账本,片刻过后,统计出准确数额。 “共计可余,八千两银子。” 听到这话,赵桓脑袋都快炸了,他好不容易搞到一笔钱,还没捂热乎,就被分的一干二净。 这日子没法过了。 “本王的医用酒精,难道就一点利润不得?” 陈钊摇头苦笑:“大批医用酒精,都以战争物资的方式,送交易州和太原府。” “自己跟自己做生意,有什么意思?” “况且,现在各路大军,对于医用酒精的效果还存疑,需要实战进行验证。” 各路大军都在备战,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八瓣花,任谁也不敢贸然进购一些效果不明的药物。 就在这时,陈钊又补了一嘴。 “天机阁那边,也拿走了三万两银子。” 啥玩意儿?! 赵桓猛地站起身,眼睛睁得老大,没好气道:“天机阁的花销,全部由府外门客支撑到,怎么现在也开始伸手跟本王要钱了?” 见赵桓这么大的反应,陈钊顿时露出一副怪异神情,好像是在埋怨赵桓一样。 “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 “之前可是您亲自下令,让天机阁改良火器,并且大规模投产。” “霹雳火球按照王爷的指示,已经改良完毕,光是运往易州府的第一批三千枚,造价就不少。” “您也知道,无论是改良火器,还是大规模投产,都要往里砸钱。” 赵桓长叹了口气,默默坐了回去。 这就是自己养军队的下场,纵使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连国家层面上,经历一场大战都可能打的家国破碎,更何况赵桓一人之力? 现在各方,都在伸手向赵桓要小钱钱。 赵桓是又当爹又当妈,别提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了。 不过陈钊倒是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赵昆发挥边陲商人的优势,竟然跟境外取得了联系,购置了一批战马。 每匹战马八十两银子,一百匹就是八千两。 这个价格说实话,虚高! 但考虑到虎翼军极度缺马,有钱都买不到,因此就算是砸锅卖铁,赵桓也要把这批马给搞回来。 “王爷,咱们的战卒已经勇猛无当,冠绝于天下,为何您还如此在意战马?” “依属下看,就算是无马,我军也可横扫天下。” 赵桓无奈叹息:“纯步战,只是无奈之举,若是有马,谁不愿意养一批骑兵?” “轻骑神速,穿插迂回,游击骚扰,能打得你妈妈都不认识。” “就算是敢战士,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披甲,为了保存体力,只有抵达战场时,才会披甲。” “在这期间,若是遭遇游骑袭击,便是屠杀。” 击敌于半渡,不是单指渡河,也指行军。 因为行军中,军队是不披甲的,这个时候遭到袭击,招招致命。 这也是为何,赵桓如此忌惮金国骑兵,同时又为自己缺乏战马而懊恼,敌有我无,便处处被动。 “骑兵可是宝,即可游击偷袭,又能快速集结。” “纵使本王麾下战卒能够鏖战八方,可是面对骑兵,只会越打越绝望,可能开始的时候只面对几百个骑兵,打着打着就发现,已经被几千个骑兵包围……” 骑兵最变态的地方,就是可以在任何时候,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战场之上,大军分散开来,不可能都挤在一起,只要分散,骑兵就可以依靠优势兵力,逐个歼灭。 “必须要搞一批战马,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保护战卒。” “若无骑兵预警阻击,我军还没开赴战场,恐怕就已经被敌人骚扰的头皮发麻,溃不成军了。” 陈钊明白了骑兵的重要性,当即重重一点头:“请王爷放心,战马之事,交给属下和赵昆即可。” 第479章 钱永远不够花 大宋的主要产马地,都已经被金国掌控,但考虑到骑兵对战场的统治力,就算再困难,也必须迎难而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王爷。” “术虎忽鲁已经死在了狱中,而金国使者,以退还九州为由,让王爷出使金国。” “说白了,就是让大宋将王爷送交金国当人质。” “不过周浦带领清流铮臣,极力反对,已经把此事给压了下去。” 赵桓点了点头,嘴角上扬,这正是他对周浦又爱又恨的地方。 爱的是周浦刚正不阿,看得清局势。 恨的是,这个混蛋有事没事就弹劾赵桓,不伤人却膈应人。 “大宋的敌人,永远都是自己。” “若是没有那么多酒囊饭袋,奸臣佞党,以大宋之国力,平推金辽,绝非难事。” “看着,金国永远都不会放弃施压,大宋自废武功,才是金国最希望见到的。” “完颜宗翰那边,最近有什么新动向?” 陈钊简单回忆了一下:“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条不紊的调集大军。” “太原方向,金军已囤三人余,易州方向也有一万多。” “王爷觉得,金兵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 赵桓轻哼一声:“如今,太原与易州已经协同防守,鲁地匪患初定,朝廷内部,蔡系党羽已经开始显露出疲态。” “金国尽是人才,自然看得出,现在绝非进攻的绝佳时机。” “但凡事无绝对,谁也不能肯定,金国那边的鹰党,会不会突然发难。” “再加上天寒地冻,越来越冷,正常情况下,金兵会等来年开春,或是秋收时,再发动进攻。” 陈钊眉头微皱,鲜少如此认真:“那不正常的情况呢?” 赵桓脱口而出:“最短一个月内就会猛攻!” 陈钊惊了一下:“何以见得?” 赵桓眼神坚定道:“因为金国忌惮本王,担心本王把国内的奸佞邪祟扫清了,而且虎翼军越来越强,时间的优势在咱们这边。” 这番推论,并非赵桓的一家之言。 如今内廷之中,这种说法也已经成为主流,金兵马上就会进攻。 能不能挡得住金兵第一击,将是两国未来成败兴衰的关键。 赵桓倒是不担心,毕竟最难熬的时期已经过了。 公务处置妥当,已经是正午,赵桓用力伸了个懒腰,前去探望韩世忠。 韩世忠一家三口,住在王府前院,经过精心疗养,韩世忠的伤情恢复的速度很可观。 照这样下去,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前往易州了。 “世忠,这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静养,等伤情恢复,便奔赴易州,助阵岳飞。” 韩世忠撑着身体下床,对着赵桓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劳烦王爷寄挂。” “若不是伤情拖累,属下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往易州。” “鲁地的匪患,正在由王大人和杨天王联手围剿,相信很快就能平定,也请王爷不必担心鲁地的情况。” 赵桓当然不担心,毕竟那王渊,可是个实干派,没了刘延庆掣肘,王渊作为讨逆大臣,自然能把那些叛贼吊起来打。 赵桓甚至动心,想把王渊都纳入麾下。 只可惜,王渊地位太高,实力太强,贸然拉拢,会遭到朝廷的反弹。 所以,赵桓只能对下一代人才出手,也就是未来名震华夏的良将们。 至于中兴四将,赵桓只对韩世忠和岳飞感兴趣。 剩下那俩,皆是虎头蛇尾,前期开挂,后期拉胯。 刘世光是“御军姑息,无克复志”,昔日的得意少年郎,很快就被酒色财气给腐蚀了。 至于刘俊,更是追随秦桧,伪造证据,诬陷岳飞…… 只能说此二人,毁誉参半。 “虎翼军已经定型,不便再往里安插骨干。” “等杨家军抵达易州后,你便和杨天王,携手共治杨家军。” “杨家军虽然是义军出身,但瑕不掩瑜,我等倾注心血,定能将杨家军打造成能征善战的铁军。” 对此,韩世忠毫不怀疑,毕竟赵桓手里的三支兵马,实在是太能打了。 这些经过赵桓一手调教出来的军队,早已冠绝大宋,甚至可称其为,步战之巅峰。 只要赵桓愿意,杨家军也必定脱胎换骨。 同一时间,金国方面,也正在紧急动员。 金国朝堂之上,群臣激辩。 “启禀大汗,我军已经错过最佳进攻时期,接下来天气只会越来越冷,贸然进攻,风险太大。” “谬论!我军目标是黄河以北,此地同样天寒地冻,难道我军怕冷,宋人就不怕冷?” “说的没错,我军只会越打越顺,怎么会越打越难?” “当初赵桓崭露头角时,我就劝谏,应该立刻向宋国施压,杀了赵桓,你们不听,现在赵桓羽翼丰满,虎翼军像是钉子一样,钉在易州,直扑汴京举步维艰。” “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直到赵桓把易州府打造成铁桶一般?” “大汗,不能再等了,此次出使宋国施压,宋国朝廷竟然无视,尤其是礼部,力保赵桓,由此可见,宋国已经达成共识,赵桓已经是抵抗我军的主力。” “施压为辅,进攻为主,不打到宋人眼前,他们岂会就范?” 完颜晟现在也很烦躁,按照原定计划,赵桓身陷山东,金兵就可以大举进犯。 结果…… 赵桓那厮,速度快到令人发指,根本没花多少力气剿匪,而是直接把刘延庆给整死了,从根本上解决了宋国山东的麻烦。 根据最新消息,此时赵桓已经返京,随时可以坐镇易州,指挥大军。 这个时候,任何计谋都不管用了,唯有竭尽全力,一拳把宋人的脊梁打断,否则越拖,宋国恢复的就越快。 完颜晟不再迟疑,直接做出了决定。 “宋出了数代昏君庸君,却只因出了赵桓这一个强人,就扭转了颓势。” “现在他还只是个王爷,如果以后成为宋帝,恐怕会反过头来攻打我大金。” “此人彪悍凶猛果决狠辣,根本就不像是软弱无能的宋人。” “月末,进攻!” 第480章 双王返京 安插于金国的密探,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了大宋内廷。 六部大臣同样激烈争论着。 “金兵月末来犯?这可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绝非理智之举。” “我看金人只不过是放出了障眼法,继续施压罢了。” “金人不会来。” “不来?等金人打到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就晚了。” “无论真假虚实,都不必太过操心,抵御金兵,乃是定王的职责。” “说的没错,一切交给定王处置即可。” “呵呵,我看你们是根本不敢跟定王提及此事,怕被定王轰走?” “这叫什么话!我……我乃是尚书,岂会畏惧定王?” “哼,郓王回京了,你可知道?” “啊?!” 赵楷回京的第一件事,并非回府探望朱凤英,而是先去了一趟肃王府,把肃王赵枢叫上,一起来定王府拜见大哥。 两个王爷,而且还是大宋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王爷,却站在院子里,静静等候。 没有大哥的允许,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前堂。 自从赵楷被驱逐出汴京,他觉得这辈子基本已经完了。 现在赵桓不杀他,只是避免兄弟相残,落人口舌,等赵桓登基以后,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他。 以至于,赵楷浑浑噩噩度日,近乎颓废。 就在他绝望之际,却突然接到汴京消息,说是赵桓已经宽恕他,并且让他返京。 起初,赵楷以为是赵桓放出的假消息,故意诱骗他进京,将他干掉。 直到得知,亲妹妹赵妙清得的怪病已经被赵桓治好,甚至赵桓极为疼爱这个妹妹,赵楷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但此时站在定王府,赵楷的心里还是不断打鼓。 鬼知道,自己这个大哥,究竟是怎么想的。 至于一旁的赵枢,早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自从赵枢被吓破胆以来,就一直躲藏在肃王府,形同废人,每每夜里惊醒,都是因为在梦里见到了大哥。 整个肃王府,谁也不得提起那个人,“赵桓”这两个字,更是绝对的禁忌。 而现在,崇德帝姬竟然帮他们兄弟俩求情,偏偏赵桓还答应了,这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二哥……” “你说,大哥是真原谅咱们了,还是准备杀了咱们?” 见赵枢哆哆嗦嗦的询问,赵楷不由苦笑一声:“就看大哥对妙清的感情是真是假了。” “若大哥真疼爱妙清,自然会放过我们兄弟,反之……” 赵楷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兄弟俩的性命,全都攥在崇德帝姬手里。 就在这时,长福迈步从前堂走了出来。 这个赵桓身边的凶悍爪牙,竟然对二王行了一礼。 “王爷已经更衣,请二王入堂。” 赵楷和赵枢对视了一眼,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当看到坐在家主尊位上,正打哈欠的赵桓,二王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 赵楷第一时间拱手行礼。 “罪弟,已深知昔日罪孽,今日返京,特意拜见王,请王严惩,罪弟绝无怨言。” 如今在皇家圈子里,赵桓已经没有“定王”这个爵位,而是直接晋升为了“王”。 一个王字,碾压所有皇子王爷。 见赵桓挠了挠屁股,继续打哈欠,赵楷直接僵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旁的赵楷竟然直接哭了起来。 “请王念在兄弟情分上,饶恕罪弟。” 赵桓挪动了一下屁股,并非起身,而是伸手把桌子上葡萄勾了过来,刚要往嘴里塞,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竟是朱琏。 朱琏生怕赵桓对二王太严厉,便在屏风后暗中监视。 见赵桓如此不近人情,便轻咳提醒,差不多得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兄弟。 别人的面子,赵桓可以无视,媳妇的面子必须给。 赵桓正好放下葡萄,视线终于落在二王身上。 “你们两个货,让本王说你们什么好?外人跟你们再亲,也不如兄弟亲。” “那些阉狗随便挑拨几句,你们就朝着亲大哥扑上来了,难不成属狗的?” 面对赵桓的叱骂,二王低着头,不敢有半点回应。 尤其是赵楷,心中尽是惭愧,毕竟赵桓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就已经是念及兄弟情义了,回想起昔日干的那些龌龊事,赵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桓身为兄长,自然不会对二王客气。 “要不是妙清求情,本王非灭了你们不可,以下犯上,悖逆兄长,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该死?” 二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罪弟该死。”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我们虽不是一个妈,却是一个爹。” “本王将妙清视为亲妹妹,自然也将你们视为亲弟弟,你们干的事,真叫本王寒心。” “大宋已经病入膏肓,靠你们两个货,只会加速亡国,争个屁的皇位,你们以为皇帝就这么好当?尤其是现在这种大环境。” 牵扯到皇位,证明赵桓已经把话说开了。 赵楷无地自容道:“大哥教训的是,罪弟已经醒悟,大宋之未来,在于大哥。” “如今国内外压力如山,也只有大哥能够顶住压力,力挽狂澜。” 赵桓瞥了一眼旁边的赵枢:“你呢?哑巴了?” 赵枢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了,嗓音颤抖,透着哭腔:“罪弟无话可说,恳请大哥宽恕。” 赵桓白了二王一眼,没好气道:“都说自古皇室多薄情,本王却不这么看,家人就是家人,应当同仇敌忾。” “你们把本王当家人,本王自然将心比心,反之亦然!” “在这点上,你们要向妙清学习,那丫头知道你们要回来,昨夜就来本王府上等着了。” 听到这话,赵楷和赵枢连忙抬起头,眼神尽是诧异。 “妙清在大哥府上?” 几乎是话音刚落,赵妙清就满脸带笑,走出屏风。 由于二王跪在地上,她不敢上前,便站在大堂一侧,避开二王,同时笑着安慰起来。 “二哥三哥,你们以后别再惹大哥生气了。” “这次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你们,可没有下次了。” “以后你们要将功赎罪,帮大哥出力才是,毕竟外人再亲,也不如兄弟亲,很多重要职位,唯有你们才能胜任。” 第481章 握手言和 赵妙清心思单纯率真,她只希望兄弟姐妹之间能够和睦相处,毕竟都是家人,若是为了利益而互相伤害,未免也太悲哀了。 赵楷显得无地自容,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冷落多年的妹妹所救。 赵妙清一直把他当二哥,他却没能把赵妙清当妹妹…… 反倒是赵桓,承担起了兄长的责任,呵护宠爱着赵妙清。 赵楷鼻子一酸,再一次低下头,这次则是幡然醒悟,由衷忏悔,已不再是单纯为了保命而委曲求全。 “枉我身为皇家状元,受尽天下敬仰,却连手足亲情,这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 “这些年,只顾着争权夺利,莫说妹妹,就连母妃都鲜少去探望。” “为弟,悖逆兄长。” “为兄,不顾弱小。” “为子,冷落母亲。” “为夫……” 赵楷细数自己的诸多罪状,最后总结下来,便是不贤不仁不慈不孝不义,说着说着,赵楷已经自惭形秽。 他连做人最起码的底线都没有,何以君天下? “王,若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罪弟愿从此禁足,不再离开郓王府半步,老死其中,以作反省。” 一只神情鄙夷的赵桓,终于流露出一模欣慰之色。 赵楷是否真心悔改,赵桓一眼就能辨真假,也正因此,他才一直不待见赵楷。 如今确定赵楷已经真心悔过,赵桓自然也是心情大好。 当即起身,直接伸手抓住赵楷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赵楷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王……不怪罪弟?” 赵桓竟亲自弯腰,拍掉赵楷膝盖上的灰尘,又拍了拍赵楷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就算是陌生人,本王也愿意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是自家兄弟?” 听到这话,赵楷竟感觉鼻子一酸。 堂堂王爷,皇家状元,何等威严尊贵,此时却满脸涨红,双目含泪,感动的双手颤抖。 从赵楷出生的那一刻,他周围就充斥着勾心斗角,就连母妃都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皇家之中,除了母子情义,一切都是虚假的。 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都只能远远观望。 至于兄弟情,更是可笑至极,就连那些貌似没有威胁的帝姬,也会因为立场问题,而伤害自己。 可是现在,赵楷却惊讶的发现,原来母妃的话,不能不信,也不可尽信。 原来身为皇子,也是可以拥有兄弟情的。 眼前的大哥,本可以轻而易举的灭了他,现在却因为他的真心忏悔而毫不犹豫的冰释前嫌。 如果这都不算亲情,还有什么算? 赵楷两只手用力抓着赵桓的袖口,竟然泪流不止,纵使他身为皇子,在亲大哥面前流泪也不丢人。 “大哥,罪弟知错了。” “求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赵桓长长的呼了口气,流露出一抹欣慰慈爱的笑容:“我们是兄弟,既然知错了,那就不必在以罪弟自称了。” “若是可以,本王倒是很希望把未来储君之位,让给兄弟们。” “只可惜,华夏大地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必须铁腕治国,方能延续我华夏正宗。” “不过你放心,虽然大宋只能有一个国君,但你身为本王的兄弟,只要有本王在,就没人敢对你不敬。” 赵楷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暗骂自己以前太不是东西,竟然没有体会到大哥的用心良苦。 他扯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次看向赵桓时,眼睛已经变得炯炯有神。 “如果是以前,我绝不会相信这番话。”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明白,大宋的未来,维系于大哥身上。” “无论是抵御金兵,还是治理内政,我都帮不上大哥什么忙,毕竟朝中奸佞根深蒂固,唯有大哥才能与之抗衡。” “不过请大哥放心,众皇子王爷之中,谁若是胆敢与大哥争抢皇位,阻碍大宋复兴,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桓宽恕赵楷,除了念及兄弟情义,以及看在赵妙清的面子之外,自然也有功利考量。 那就是未雨绸缪,为将来继承大统做准备。 任谁支持赵桓,也不如老二老三的支持分量大。 毕竟“二皇子和四皇子”早夭,所以赵楷和赵枢就是名副其实的老二老三。 赵楷这番话,自然是说进了赵桓的心坎里,赵桓当即摆出一副大哥应有的姿态,语重心长道:“谁说皇室无亲情?咱们兄弟好生相处,便是日后的楷模。” 后世的雍正和十三爷胤翔,便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哥俩,因此赵桓对皇室兄弟情,还是充满信心的。 一旁的赵枢,见大哥二哥不仅握手言和,甚至敞开心扉,解开心结,自然是欣喜若狂。 原来只要诚心认错,就可以得到大哥的宽恕。 赵枢连忙趴在赵桓面前,鼓起勇气,小声道:“求大哥宽恕,罪弟也知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对大哥不敬。” 这世上,任谁说自己痛改前非,赵桓都会心存一丝怀疑。 唯独赵枢认错,赵桓深信不疑。 毕竟这小子,已经被吓破了胆,躲在肃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堪比深闺女眷。 赵桓一抬手:“起来,你小子平日里张狂惯了,这次便是给你一个教训。” “希望你能知耻而后勇。” 赵枢如蒙大赦,连忙抬起头,满脸通红的仰望着赵桓。 相较于赵楷,赵枢的心情更加激动,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活在赵桓的梦魇中,如今噩梦终于醒了,自然是满心欢喜。 “大哥雅量,小弟叹服,即便是拍马也难以企及。” “以后小弟愿为大哥鞍前马后……” 不等赵枢说完,赵桓便挥手打断:“什么鞍前马后?本王再说一遍,你们是王爷,更是本王的兄弟,自然是自家人相处,本王又岂会把你们当成从属跟班?” 这番话对二王的刺激,因为他们知道,赵桓依旧把他们当成至亲家人。 二王攥起拳头,异口同声道:“拜见大哥。” 第482章 皇室亲情 二王昔日不知道寒了多少遍大哥,但皆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而这一声大哥,却发自肺腑,充满尊敬。 赵桓也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彻底解决了一桩心病,这种结果对于三王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 手足相残,将是任何国君一生都无法洗掉的污点。 赵妙清看着三个哥哥,握手言和,重归于好,自然是高兴的直跳脚。 “太好了!” “嘻嘻嘻,大哥,二哥,三哥,咱们终于又像小时候一样了,我好开心。” “等我回宫以后,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妃。” 赵楷和赵枢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冲着赵妙清行了一礼。 赵妙清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闪:“两位哥哥,这是在干什么?” “我可承受不起。” 赵楷眼角的湿润还没有干透,却已经流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现在他看着这个妹妹,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无论将来这个国家谁做主,都会无比疼爱这个妹妹? “妙清,这一拜,你受之无愧。” “毕竟这些年,二哥冷落了你,知道你在寒香阁受尽委屈,却不曾去探望你,好在大哥及时出手,才免于……” “好好好,我不说这些伤心的了,你可别掉眼泪,不然我们三个该心疼了。” 赵枢也连连感叹:“多亏了你在中间牵线搭桥,我们和大哥才能重归于好。” “恐怕普天之下,大哥也就只会纵容你?” 赵妙清擦掉眼角喜悦的泪水,破涕为笑,脸上尽是骄傲:“那是,大哥从小就最疼我了。” “大哥自然不必说,以后又有二哥和三哥保护我,看谁敢欺负我。” 赵楷解开心中梦魇后,竟当场恢复了往日的暴躁,直接攥着拳头用力挥了挥,龇牙咧嘴道:“谁敢欺负妙清,本王跟他拼命!” 躲在屏风后的朱琏,看到眼前一幕,也打心眼里为赵妙清高兴。 现在赵妙清,恐怕已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三个最疼爱她的哥哥,把大宋前三皇子给包圆了…… 赵桓既然选择了原谅,自然不会拐弯抹角,当即冲赵楷提醒道:“你离京多日,该回去与郓王妃团聚了,就别在本王府邸浪费时间了。” “金兵来袭之前,你就安心配郓王妃,等日后本王离京,你便在京中,帮本王镇住场子。” 镇场子?! 赵楷心里惊了一下,唯有绝对信任的人,才有资格镇守后方,他才刚和赵桓重归于好,赵桓就委以重任,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大哥,你就不怕……” 不等赵楷说完,赵桓已经干净利落的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不着多虑,咱们兄弟既然重归于好,我就绝不会对你们心存防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我连你这个兄弟都信不过,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我信任?” 赵楷险些再次哭出来,好在关键时刻憋了回去。 “什么也不说了!” “我赵楷发誓,这辈子若是再干半点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天打五雷轰。” 一旁的赵枢也感动的稀里哗啦,附和道:“我也是!” 感受到兄弟俩的炙热目光,赵桓只是微微一笑:“行了,赶紧回去夫妻团聚。” 赵楷一步三回头,磨蹭了许久才终于消失在赵桓的视线里。 随着赵楷离开,现场只剩下赵枢。 赵桓语重心长道:“你也留在京都,与郓王合力。” “毕竟朝中奸佞太多,除去已死的童贯,以及逐渐失势的蔡京,还有四个权奸,他们虽然不在汴京,但不得不防。” “本王不在的时候,唯有双王合力,才能挡住压力。” 赵枢重重一点头,原本仿佛病入膏肓一般的家伙,此时已经重新焕发荣光,一双眼睛变得炯炯有神。 “大哥,你放心,一切交给我和二哥便是!” “以前我听信了那帮奸臣的话,险些亲者痛仇者快,如今谁若是再敢说大哥半句坏话,老子活撕了他!” 赵桓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忠诚。 他用力一拍赵枢的肩膀:“很好,朝中诸事太多,再加上金兵压力与日俱增,暂且先如此安排。” “等日后,本王自然会让你重操旧业,继续冲锋陷阵,毕竟打仗乃是你的擅长。” 重掌兵权这种事,赵枢连想都不敢想,而此时得到了赵桓的允诺,赵枢自然是兴奋无比。 兄弟之间,已经无需太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桓当即让赵妙清送赵枢离开,如此一来,前堂就只剩下赵桓一人,他刚要坐下松口气,朱琏就迈步而来。 “呵呵呵,夫君这次办的事,还叫人满意。”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眼睛一亮,兴奋道:“夫人这是在夸我?” 朱琏嘴角微微上扬,昂着头道:“把事做漂亮了,自然是要夸,若是闯了祸,自然也要打。” “以后有了郓王和肃王的支持,夫君在皇族之中的地位,将毋庸置疑。” “任谁也无法挑战夫君的地位。” 赵桓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暗担忧,毕竟…… 真正难搞的兄弟,还在后面呢! 皇九子,未来的南宋高宗皇帝赵构,如今才十八岁,不显山不漏水,再过几年恐怕就该成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了。 连这小子自己都想不到,他会为华夏正宗王朝,带来什么灾难。 赵桓虽然也想过先下手为强,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可是转念一想,万一历史进程改变了,岂不是错杀无辜? 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真真的难办。 就在赵桓暗暗郁闷之际,朱琏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显比之前更加轻佻了,显然是在讽刺赵桓。 “听说夫君把萧海兰变成了贴身侍女?” “这才去了鲁地几天,就把战利品变成贴身的了?” 赵桓一个激灵,连忙解释:“天地良心,我和萧海兰可没有任何瓜葛。” 朱琏直接啐了一口:“我呸!都睡到一起去了,还没有瓜葛?” “在你看来,什么样才叫有瓜葛?” 第483章 大夫人 “难不成,奉子成婚才算是有瓜葛不成?” 这话的威力可不小。 要知道,赵桓和朱琏早已有夫妻之实,可是至今为止,朱琏的肚子毫无动静。 身为夫人,若是不能诞下嫡长子,说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 而且…… 王府只能有一个母亲,换言之,无论是郑庆云,还是其他什么女人,只要抢在朱琏之前诞下嫡长子,那么这个孩子,必须要过继给朱琏,认朱琏为母亲。 虽说都是自家人,亲上加亲,可赵桓也不希望让郑庆云受委屈。 明明自己生的孩子,却不能当母亲,这算什么? 赵桓拉着朱琏坐下,满脸陪笑:“夫人多虑了。” “本王确实有心让萧海兰充当贴身侍女,但也只是行军的时候方便一些。” “小夏和陈玉姝各司其职,而本王又不想再填一个侍女。” “睡在一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你也知道,鲁地穷乡僻壤,简直就是个穷山沟沟,连床都不够。” 朱琏用力白了赵桓一眼,差点当场气笑。 这家伙,胡诌起来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鲁地穷乡僻壤?那这普天之下,还有富庶之地?就会胡说八道。 不过朱琏也懒得戳破赵桓,她倒要看看这个负心汉,究竟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赵桓煞有其事,摆出一副忠贞到不能再忠贞的君子形象,举手投足尽是义正严词。 “夫人也不想想,本王跟李师师都不曾发生过什么,更何况萧海兰?” “嫡长子一事,自然是要由夫人亲力亲为。” “放心,夫人诞下嫡长子之前,本王绝不会擅自与其他女人越雷池半步。” 这话倒是说进了朱琏的心坎里,她不是心眼小,容不下旁人,而是自幼就守规矩,将礼法奉为圣典。 夫人诞下嫡长子,才合理又合礼。 不过她的肚子若是不争气,那也没办法。 朱琏用眼神刮了赵桓一下,轻哼道:“少不要脸了,谁要为你生孩子?” “庆云虽然柔弱,但却是个处子之身,想必一炮而红呢?” “再说萧海兰,身强体壮,彪悍至极,自然是好生养。” 赵桓连连摆手:“生出个混血儿?开什么玩笑,本王可是未来……” “咳咳咳……” 赵桓连忙把话咽了回去,身为国君,若是嫡长子是个混血儿,就算他自己不介意,礼部也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朱琏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脸颊一红,赶紧改口:“小夏和玉姝也很不错嘛。” 殊不知,此时此刻,内宅四个女人,全都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小夏和陈玉姝脸颊红到了极点,既紧张又兴奋。 诞下嫡长子?这种事,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可若是真的发生了,岂不是一下就从贴身侍女,变成了侧妃?妈呀,这种事……也太刺激了! 小夏见陈玉姝脸若桃红,便直接伸手在她肋下掐了一下。 “你这小浪蹄子,竟然想给王爷生孩子,真是不知羞!” 遭到调侃,陈玉姝脸颊更红了,慌乱辩解:“我……我才没有!” “分明是小夏姐姐,想要生嫡长子,想当侧妃。” 小夏轻咬薄唇,昂着头,故作得意:“若真成了,那是我的福气,内宅女眷,谁不希望能够诞下嫡长子?” “不过这种事,也就想想而已,王爷与王妃如此恩爱,岂会让她人拔得头筹?” 看着二女竟然煞有其事的讨论起来,郑庆云不由摇头苦笑。 等她扭头看向萧海兰时,却发现萧海兰板着脸,正在小声嘀咕。 “混血儿有什么不好?” “等等!我凭什么给他生孩子啊?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哼,我只是贴身侍女而已……我什么时候变成贴身侍女了?难道因为那次睡在一起?这也算?!” “这个臭不要脸的,明知道睡在一起就等于贴身侍女,竟然不告诉我,看我不把你……” 说着说着,萧海兰就没了动静,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也就是背地里敢使厉害,真正面对赵桓时,都快紧张死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郑庆云再次摇头,心里暗暗感叹。 得亏王爷现在只有一个夫人,若是多娶几个,内宅还不炸了锅? 至于嫡长子一事,郑庆云倒是不介意,无论是朱琏诞下,还是自己诞下过继给朱琏,都不影响王爷对自己的爱意。 只要王爷能够顺心,万般安排,郑庆云都依。 四女窃窃之声,引起了朱琏的注意。 大夫人就是大夫人,威严没的说,只是咳嗽了一声,屏风后面就花蝶尽散。 连赵桓都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夫人,把内宅调教的也太好了,为夫也能省去不少心事。” 朱琏摇头叹息:“整日为你打理王府,本宫容易吗?” “倒是你这家伙,不肯让本宫清闲,有事没事就往回招蜂引蝶。”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与李师师眉来眼去。” 赵桓再次举起手,对天发誓:“本王与李师师绝对干净,比水都干净。” 朱琏抬手照着赵桓大腿狠狠掐了一下:“我让你满嘴没溜,身为王爷,扯谎的功力比痞子都厉害。” “你每次借着探病的由头,去给李师师检查身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 “那红燕馆里,有的是本宫的眼线!” “你在那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跟哪个浪蹄子接触过,本宫一清二楚!” 赵桓后背阵阵发凉,心想朱琏果然对红燕馆深恶痛绝,早已经把那盯死了,这么说起来,以后岂不是不能给李师师检查身体了? 哎! 赵桓暗暗长叹一声,医者父母心,怎么总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等等! 连红燕馆都沦陷了,教坊司岂不是也…… 妈的,难怪小燕儿最近没来纠缠,八成是被朱琏暗中警告了。 赵桓虽然有些紧张,但总体来说还是欣慰的,毕竟家中有贤内助,他才能避免被绊住脚,以后可以更加放心大胆的撩骚了。 “夫人辛苦了,本王无以为报,不如今晚夜宿红燕馆,省的让你心烦。” 朱琏顿时寒霜满面:“你敢,天黑之前,给本宫滚回屋里,嫡长子之事,本宫不劳任何人费心!” 第484章 红燕馆之乱 华灯初上,汴京城内依旧歌舞升平,丝毫没有金兵压境的肃杀感。 尽管赵桓身为教坊司主使,已经针对汴京城内的色户清理过数遍,可还是有大量“合法”色户,遍布城中大街小巷。 昔日最大的色户青楼红燕馆,已经转型成为文社。 即便如此,仍旧有大量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只为一睹京中名妓之容颜。 红燕馆的歌姬,名义上只卖艺不卖身,但私下里与客人“交易”之事却屡有发生。 对此,李师师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干预,况且这种“深入交流”更有利于刺探情报。 李师师的伤势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但身子骨依旧孱弱。 她靠在二楼栅栏后,望着热闹非凡的大堂,也不由面露喜色。 作为王爷手里最重要的情报组织之一,能够为王爷出一份力,人生也算是有了实质的价值。 就在李师师准备转身回房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嘈杂。 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男人,推开宾客,强行闯了进来。 李师师一眼认出,为首之人,正是蔡京之子,蔡条。 李师师眉目微颦,只因这厮跑到红燕馆,准没好事。 不出李师师所料,蔡条几人横行霸道,凡是遇到挡住去路的客人,轻则直接推开,重则挥拳就打。 能够来红燕馆潇洒的客人,哪个不是非富即贵? 突然遭到无礼对待,众人自然是怒不可遏,但是当看清楚来闹事之人的长相,众宾客紧攥的拳头又立刻松开了。 大堂里的歌舞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宾客的窃窃私语。 “快看,这不是蔡条吗?他怎么来了?” “刘公子不就是挡住他的路了吗,何必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打一顿?既无礼,又猖狂!” “呵呵,若你爹是蔡京,你也有猖狂的资本。” “现在汴京谁不知道,红燕馆乃是定王的地盘?蔡条来红燕馆闹事,就不怕惹怒定王?” “他若是怕就不来了,瞧着,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原本热闹的大堂,瞬间变得死气沉沉,几乎所有人都向周围退后,把最好的位置给蔡条让了出来。 蔡条则带着跟班狗腿子,稳稳坐在最醒目的位置上,极为享受四面八方投来的畏惧之色。 此次来红燕馆,蔡条目标鲜明,他就是要借由羞辱李师师,间接打赵桓的脸。 毕竟李师师和赵桓是“相好的”,这已经是汴京公开的秘密了。 “大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公相?” 听到这话,蔡条狠狠瞪了跟班一眼,冷哼道:“通知什么!有什么好通知的!” “我爹年纪大了,没了昔日的干劲儿,做起事来,越发的畏首畏尾。” “倘若他果决一些,岂容赵桓成长到今日这番地位?” “再拖下去,只怕是整个汴京,都快唯赵桓马首是瞻了,以后哪还有我蔡家什么事?” “中庸求稳之法,就交给其他蔡系党羽去维持,快刀斩乱麻之事,则由我出马。” 蔡条对蔡京所秉承的中庸之道,深恶痛绝,甚至鄙夷至极。 在他看来,蔡京纯粹是老糊涂了,放任赵桓发展壮大,这与养虎为患有什么区别? 蔡系在汴京的权威,不容挑衅! 既然其他族人靠不住,那么就由蔡条亲自给赵桓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在这座城里,究竟谁才是主人。 就在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歌姬,鼓起勇气,前来问候。 “蔡大人,是来吟诗作对,还是吃酒?” “现在红燕馆已经改成文社,若是单纯吃酒的话,恕不接待。” 蔡条眉头轻佻,上下审视了小歌姬一眼,直接伸手拽住歌姬领口,将其拽到面前。 小歌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求饶:“请蔡大人饶了奴家。” 蔡条却轻哼一声,冷笑道:“恕不接待?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跟本官说话?” “红燕馆改成了文社,但本官隔着八百里,依旧能闻到你们这些贱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骚味。” “别以为换身衣裳就清高了。一日为娼,终生为娼!” “看本官不把你们打回原形!” 话音落,蔡条手上用力,只听“刺啦”一声,竟将小歌姬的衣裳撕开。 小歌姬惊慌失措的护着胸口,尖叫求饶。 “大人饶了奴家,奴家只是来传话。” 蔡条可不管那么多,满脸阴冷的扫视着周遭人人自危的歌姬:“一群贱骨头,还敢跟本官摆谱?” “若本官没记错的话,红燕馆隶属教坊司,你们想从良就从良,难不成这教坊司成了赵桓的私属之物?好一个滥用职权!” 几个同行的蔡家族亲,兽性大发,阴笑不断的拽过那小歌姬,上下其手,就要将其扒光。 任凭小歌姬如何绝望求饶,皆是无济于事。 周遭围观的客人,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传来。 “把你们的脏手放开!” 小燕儿快步跑了过来,想要把蔡系族亲推开,解救小歌姬,却由于力道太弱,根本推不动。 她便叉着腰,指着那几个蔡系族亲,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群败类,竟敢在红燕馆撒野,还敢当众羞辱歌姬,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向王爷告状!” 几个蔡系族亲,自然知道小燕儿与赵桓的关系,不敢硬来,纷纷看向蔡条。 蔡条瞥了小燕儿一眼,眼神尽是不屑。 “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你也是教坊司歌姬?” 小燕儿昂首挺胸,丝毫不怯:“是又如何!” 几乎是小燕儿话音刚落,蔡条已经一巴掌抽了过去,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直接把小燕儿一巴掌打瘫倒地。 在场的宾客,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蔡条疯了?连王爷的女人都敢打。” “还看不出来?蔡条这分明是故意来找王爷麻烦,他就是要以红燕馆为由头,羞辱王爷。” “这一巴掌可不轻……” 小燕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影影绰绰,她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得住此等暴力? 仅仅是一巴掌,就把小燕儿打的失去了反抗能力。 第485章 羞辱赵桓的女人 蔡条的狞笑声再次回荡在红燕馆大堂。 “区区歌姬,以下犯上,找死!” “你不是要救这贱人吗?那便由你代劳。” 蔡条使了个眼色,几个族亲顿时凶相毕露,直接把那哭哭啼啼的小歌姬踢开,抓住小燕儿的头发,将其拽到桌上。 四个男人,上下其手,又哪里是小燕儿能够抗衡,转眼身上的衣裳就被撕的不成样子,香艳尽露。 小燕儿虽然“经验丰富”,可也经不住这般受人羞辱,况且现场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这其中,不乏一些衣冠禽兽,之前还吟诗作对,舞文泼墨,此时已经直勾勾的盯着小燕儿,发出阵阵淫笑。 “嘿嘿嘿,要么说王爷眼光独到,凡是王爷看上的女人,皆是好姿色。” “今晚赚大了,诸位艳福不浅。” “小燕儿,你就别装了,这红燕馆里的歌姬,皆可从良,唯独你天生淫贱。” “就是,明明是个浪蹄子,装什么黄花闺女?还不把手挪开,让大伙一饱眼福?” 有人落井下石,自然也有人路见不平。 一些正人君子,冲着那些衣冠禽兽低喝起来。 “无耻!” “谁说歌姬就要一世为娼?自唐至宋,多少歌姬嫁给良人,脱离苦海?又有多少歌姬,只是身不由己,遭到官卖,被逼良为娼?” “亏你们还饱读圣贤书,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蔡条听着周围的争吵谩骂,反倒更加兴奋,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现在放眼汴京,论硬碰硬,谁都没把握拿下赵桓。 但就算是赵桓这样的疯子,也不敢无视舆情。 “哈哈哈,既然诸位如此有雅兴,本官就成人之美,还愣着干什么?把这贱人的手脚拽开,大大方方的展示给诸位观赏。” 若是搁在以往,小燕儿根本不惧,不就是一副皮囊吗?被看到又不会少块肉。 但自从遇到赵桓以来,小燕儿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此生只为一人痴狂。 纵使王心对她无意,但舆情已经将她视为王爷的人。 为了不给王爷抹黑,小燕儿竟咬紧牙关,一头撞向桌角。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贱人竟也有一颗贞烈之心,见小燕儿碰的头破血流,就连蔡条都愣了一下。 不过转瞬间就再次阴笑起来。 “赵桓那厮,果然好手段,连这等天生淫贱的货色,都能调教成这般贞烈。” “就连本官都佩服啊!” “不过……如此甚好,倒是省去了挣扎纠缠,更加方便展示,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举起来。” 小燕儿力道太弱,纵使拼尽全力,也只是撞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这力道距离自杀还差的老远。 此番贞烈,非但无法赢得蔡条的半点尊重,反倒令蔡条兽性大发。 就在小燕儿即将被当成器物一般,羞辱凌虐之时,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蔡条的暴行。 “够了。”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若王爷来了,见到小燕儿遭到如此对待,只怕是你们全都活不了。” “难道你们忘了,王之暴戾?” 蔡条循声看向走来的李师师,自然是不屑一顾。 但那四个蔡系族亲却不得不谨慎对待,毕竟赵桓来了,非把他们四个当场碾死不可。 “大人,差不多了,这贱人已经受到了教训,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是……” “赵桓那厮,最令人忌惮的地方,就是杀起人来毫无顾虑。” “小燕儿如此不堪,赵桓已经脸上无光,大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蔡条岂会不知这几人的心思?不过是畏惧赵桓罢了! 虽然暗骂废物,但继续闹下去,确实会令赵桓狂性大发。 为了保险起见,蔡条接受了族亲的建议,但他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而是伸手抓住小燕儿的头发,一脸坏笑的注视着李师师。 “本官向来讲理,小燕儿要救那小贱人,本官允了,李馆主想救小燕儿,本官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 “不过嘛……” 不等蔡条说完,李师师已经直接打断。 “我陪你便是!” 蔡条眼睛一亮:“很好!本官要的就是这种觉悟,不愧是李馆主,比这两个贱人懂事多了。” “不过你这番模样,本官很是不喜欢!” 凡是京中贵妇,皆是以“一年景”为佳。 所谓的一年景,就是把一年四季的美好之物,装点在身上,这种穿戴,不限于宫中女子,民间也极为流行。 李师师此时就头戴一年景花冠,身披一年景长衣,极为华丽。 李师师这般“贵妇”装扮,令蔡条很不爽,娼妓就该有个娼妓的样子! 蔡条可不管“歌姬”和“娼妓”之分,只要是风花雪月的女子,一律按照娼妓算。 李师师轻轻吸了口气,她知道,一旦换下这身盛装,便卑贱到了骨子里,以后只怕是在朱琏面前露一眼,就会遭到朱琏的厌恶。 以后与王爷之间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但作为馆主,她绝不能放任手下女子,遭到这般羞辱。 见李师师抬手抓住花钗,周围的歌姬,无不失声惊呼,大声劝阻。 “馆主,不可!” “您与王爷乃是知己,岂能受这般羞辱轻薄?” “您虽是歌姬出身,却出淤泥而不染,与千金小姐无异,怎能让蔡条如此践踏您的尊严?” “咱们只需要等王爷来就好。” “馆主,不要……” 李师师不理会周围的劝阻,果断拽下花钗,失去固定,一年景花冠从头上滑落,盘成“坠马髻”的发型,也随之凌乱,乌黑秀发滑落盖住肩头。 紧接着拉开束腰丝带,身体微微一抖,宽大的一年景花袍长衣,就顺着消瘦精致的双肩,自然滑落。 李师师迈步从长袍中走出,-一身轻薄纱衣,虽然依旧遮体,但毕竟是贴身衣物。 如此姿态,普天之下唯有一人见过,便是赵桓。 现场的衣冠禽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兴奋的直吼。 “好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穿着贴身衣物,反倒更加勾人!” 第486章 李师师的念头 “不愧是李馆主,简直和天仙一般。” “论姿色,放眼汴京,不……放眼大宋,谁能压李师师一头?恐怕就连朱琏都办不到?” “哈哈哈,诸位这是何等的幸运?竟能亲眼看到李师师这般姿态!” “只穿贴身衣物示人,已经等同于失节。” 夹在人群中的衣冠禽兽,对着李师师品头论足,大饱眼福。 而周遭的歌姬,则是不断发出哭声,心疼不已。 唯独李师师,不为所动,她迈步上前,招呼歌姬们,把小燕儿带走,同时落落坐在桌对面。 “蔡大人,打算吃酒,还是舞文泼墨?” 蔡条也打心眼里感叹李师师之绝美,难怪上至国君,下至百姓,皆为其痴狂。 只可惜,江山美人儿,只得其一。 若不是为了对付赵桓,蔡条还真想把这绝美容颜,收入宅中私藏。 蔡条同样坐下,眼神毫不避讳的在李师师身上扫来扫去:“今夜,本官既不吃酒,也不作诗。” “本官只想一亲芳泽,呵呵,可不要随便找个歌姬糊弄本官,本官只要你!” 面对周遭赤裸裸的下流眼神,李师师却心无波澜,镇定自若道:“只怕不成。” “原因有二。” “其一,我大病初愈,身子骨弱。” “其二,我与王爷乃是知己,自不会给王爷抹黑。” 听到这话,蔡条顿时咬牙启齿起来,凭什么天底下的女人,尤其是美人儿,皆对赵桓那厮倾心? 蔡条宁可把李师师毁了,也绝不会让赵桓得意。 “呵,这理由可没什么说服力。” “身子骨弱,本官自然会温柔相待。” “至于给王爷抹黑,你区区一个歌姬,算得了什么?” “恐怕平日里连王府都不敢靠近,朱琏那种女人,自幼学习宗法礼仪,恪守规矩,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在朱琏眼里,纵使你受天下人爱慕,也只不过是个贱人而已。” 杀人诛心,这番话,确实直戳李师师心里的脆弱面。 正如蔡条所言,纵使李师师繁花似锦,才华横溢,声名远扬…… 她在朱琏眼里,仍旧是个下等货,绝不能踏入王府半步。 纵使这般不堪,李师师也不恨朱琏,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取代朱琏。 正因为有朱琏在,王府才能长盛不衰,赵桓才能无往不利。 从李师师宽衣解带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王府,又岂是人人都能进的? “我与王爷相交,不求回报……无名又有何妨?” 见李师师如此决绝,蔡条不由气极反笑:“哈哈哈,好一个不求回报,你们这些贱人,还真是谎话连篇。” “难道你以为本官不知道,无论是迷惑陛下,还是勾搭赵桓,你都是为了名分二字?” “唯有嫁给顶级权贵,你才能获得爵位,摆脱这一身贱籍。” “否则下场,终究是嫁给富户为妾,无论你现在何等耀眼,最终也只会沦为一件破衣。” 蔡条字字如刀,割裂着李师师的心防。 蔡条趁热打铁:“你不就是要名分吗?赵桓给不了你的东西,本官能给!” “只要你嫁给我,我便让你当二夫人,给你谋个县君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何?” 李师师想都没想,果断拒绝:“此生荣华,唯有王爷能赐予。” 见李师师执迷不悟,蔡条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不再啰嗦,冷哼道:“本官给了你机会,既然你不珍惜,非要当贱人,那本官就成全你。” “身为娼妓,那身衣裳太碍事了,继续脱!否则本官就帮你脱。”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脱!” 李师师不由攥紧粉拳,王爷知己也好,汴京第一名妓也罢,都只是华而不实的虚名,说到底她仍旧是个“妓”,甚至无法抗衡蔡条的命令。 蔡条已经毫无耐性,直接下令:“把她给我扒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大宋第一名妓,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四个蔡系族亲,直接走到李师师身旁,其中一人直接抓住李师师的衣领。 李师师也不反抗,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或许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断了念想。 “我……不在乎。” “如此一来,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就更纯粹了,不必再分心。” 就在李师师即将受辱之际,红燕馆大门被一把推开,冬季冷风灌入其中,把所有人都冻得一个激灵。 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投向大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人,乃是李玉兰。 李玉兰看到馆内的情况,先是一愣,紧接着气的攥紧拳头,深吸了口气,大喊道:“定王到!” 整个红燕馆瞬间一片死寂。 蔡条见四个族亲被镇住,连忙低喝:“赶紧给我扒,本官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四个族亲愣是不敢动弹。 “大……大人,赵桓都来了,这个时候再对李师师下手,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对啊,您可别害我们。” 蔡条气的面红耳赤,却又无可奈何。 李师师轻咬薄唇,眼神复杂,望着红燕馆大门,心情既有喜悦,也有彷徨,若是王爷见到她这幅模样,会不会直接转身而去? 就在李师师纠结之际,出现在大门口的人,却令她心里猛的一揪。 以李师师的城府和阅历,竟被眼前之人惊得心慌意乱,这还会她这辈子头一次…… 现场的惊呼声也此起彼伏,无论是正人君子还是衣冠禽兽,全都睁大了眼睛,惊呼不断。 “什么?!” “朱……朱琏?定王妃!” “王妃怎么来了?她不是最不屑来这种地方吗?” “难道是来落井下石?” “还是说……蔡条今日来羞辱李师师,就是朱琏在背后指使,为了除掉那些纠缠王爷的女人?” 红燕馆的歌姬们,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放眼整个王府,就连赵桓本人,她们都不怕,唯独对朱琏怕得要死。 因为朱琏可是真的会把她们塞进麻袋里,扔到水缸里淹死。 “天哪……怎么会是王妃?” “玉兰姐姐,您不是说王爷来了吗,怎么变成王妃了?” 第487章 大宋唯一 李玉兰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门口,心疼无比的注视着李师师。 与此同时,在现场无数双震惊又惶恐的注视下,朱琏迈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赵桓的结发妻子,整个大宋唯一不需要“前缀”的王妃,唯一可以自称本宫的王妃,唯一连赵桓都要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唯一还不到三十岁就被封为“国夫人”的王妃。 她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唯一”和大宋头一份尊贵。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都因为她是赵桓的妻子。 或许朱琏没有任何实权,但谁若是胆敢碰了朱琏一根汗毛,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只因赵桓会撕碎所有对他妻子不敬之人。 要知道,就连显肃皇后数次召见朱琏,都是将朱琏视为唯一的儿媳妇,极为宠爱。 朱琏仅仅是迈步走了进来,现场不少人就已经屏住了呼吸。 这份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就连蔡条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绞尽脑汁也无法料到,朱琏竟然会来。 而此时此刻,最紧张的人,当属李师师。 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可是赵桓的结发妻子,也是此生此世,赵桓唯一的妻子,无论李师师有何等造化,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蔡条冲族亲使了个眼色,四个族亲连忙松手,放开了李师师。 紧接着故作轻松的拱了下手,违心行礼。 “下官拜见王妃殿下。” “这红燕馆乃是肮脏污秽之地,王妃殿下贵足踏贱地,就不怕遭到礼部弹劾?” 朱琏脚步微微停止,不怒自威的看着蔡条。 蔡条心里却破口大骂,还没见到赵桓,光是赵桓的老婆,气场就已经这么强,该死的,这王府里的人,都是什么怪物? 哼!有什么好怕的?区区一个女人罢了。 就在朱琏平复心情之际,朱琏的清冷嗓音已经响起。 “我夫妇每日遭到礼部弹劾八百遍,本宫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 “蔡大人若是不服气,也可以去陛下面前,参本宫一本。” 这番话差点没把蔡条给噎死。 赵桓和朱琏,简直是大宋最异类的夫妇,自大宋建国以来,时至今日,所有受到弹劾的官员加在一起,也不如这夫妇俩一个月被弹劾的次数多。 连陛下都麻木了,凡是涉及赵桓和朱琏的弹劾奏本,直接就扔到垃圾桶里,看都不带看的。 就在蔡条有些吃不准,不知朱琏出现在这,究竟是何意图之际。 一道身影扑在朱琏面前大哭起来,竟然是小燕儿。 小燕儿额头缠着白布,还在往外渗血,眼眶更是哭肿了,直接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琏。 “求王妃给奴婢做主。” 别说在场的歌姬,就连李师师都不由暗暗苦笑。 朱琏恨不得把红燕馆拆了,图个清静,又岂会帮歌姬做主? 小燕儿求谁不好,非去求朱琏。 连蔡条都差点笑出来,认为小燕儿一定是撞昏了头,否则怎么会跑来碍朱琏的眼。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小燕儿会被一旁虎视眈眈的小夏,直接把嘴打肿,然后拖出去时,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朱琏合在胸口位置的双手,缓缓松开,右手拖着宽大衣袖,只露出食指,在小燕儿身上一点。 小夏便会意,上前把小燕儿扶了起来。 朱琏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小燕儿一眼,但看向蔡条的眼神,却透着几分冰冷。 “小燕儿说的都是真的?” 这叫什么话! 蔡条眉头紧锁:“王妃不是最讨厌这些贱骨头吗,别管也是为王妃排忧解难,难道王妃还要反过头来怪本官不成?” 面对蔡条的辩解,朱琏依旧面无表情:“本宫厌恶她们不假,但厌恶归厌恶,自然不会主动为难她们,因为她们是王爷的宠儿。” “难道本宫身为堂堂大宋王妃,还会跟歌姬争风吃醋不成?” “你碰了王爷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朱琏干脆利落道:“把蔡条的手,给本宫剁下来。” 什么?! 蔡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桓狂妄就算了,怎么连向来恪守规矩的朱琏,都变得这般凶悍? 蔡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低喝道:“剁手?我乃是朝中大臣,谁敢如此对我?” “王妃可不要为了区区几个贱人,因此惹祸上身。” “别忘了,我爹可是公相!” 任凭蔡条威胁,朱琏根本不为所动:“本宫这是在救你,若是换做王爷,你已经死了。” 蔡条咬牙切齿:“放屁!”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夏,冷嘲热讽:“这个贱婢,恐怕连刀都拿不动?” 小夏身为王妃的贴身侍女,自然不惧蔡条,直接回怼了一句:“奴婢是王妃的侍女,只需要伺候好王妃即可。” “这种事,自然是由王爷的侍女解决。” 王爷的侍女? 蔡条眉头紧锁,据他所知,王府内宅只有两个贴身侍女,分别是朱琏的小夏,以及郑庆云的陈玉姝。 什么时候,连赵桓都有贴身侍女了? 就在蔡条茫然之际,一阵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鹤立鸡群,高挑挺拔的女人,攥着刀就走了过来。 蔡条的瞳孔骤然扩大:“你……你是萧海兰?赵桓抓回来的那个……战利品?” “原来是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先是背叛辽国,又背叛金国,将来肯定也会背叛我大宋。” “三姓家奴!” 面对蔡条的谩骂,萧海兰表情反倒更加狰狞。 “我本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来的什么背叛不背叛?” “谁给钱多,谁对我好,我就为谁卖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别废话了,把手伸出来,姑奶奶下手很是利落。” 蔡条赶紧往后缩,这个萧海兰可不是个善茬,箭术出神入化,而且会些拳脚,可是赵桓的先锋。 把先锋哄上床,亏赵桓干得出来,果然是无耻至极。 李师师和一众歌姬,都已经看呆了,她们做梦都想不到,朱琏会为她们出头。 第488章 弄你不需要理由 这种震撼性,可比赵桓直接出手,还要来的汹涌。 所有歌姬,全部兴奋的小脸通红,看向朱琏的眼神尽是崇拜。 以朱琏现在的身份地位,只怕是……皇后之下了? 定王妃,简直是天下女人的楷模也。 “天哪,王妃也太厉害了。” “废话,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结发妻子。” “这可是定王府的主人,在王府里,就连王爷都要听王妃的。” “王府里卧虎藏龙,还不是被王妃治理的井井有条,连孙贺和长福那些爪牙,都不敢在王妃面前造次,更何况外人?” 由于蔡条的四个族亲,都有武艺在身,萧海兰又没有披甲,无法拿下蔡条。 就在双方对峙之际,朱琏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堂。 “去把海兰的甲胄武器取来。” “女子力弱,无法与男人角力,披甲执锐,才算公平。” 一听萧海兰要披甲,四个族亲顿时熄火,转身看向蔡条。 “大人,王妃来真的,一旦萧海兰披甲,我们恐怕就保不住你了。” “我见过萧海兰的战甲,大宋最金贵的女人甲,好像叫锦凤战甲,虽不能抗线,但对付无甲之人,依旧是碾压。” “那套甲胄价值好几百两银子,生生用钱砸出来的女将军……” 蔡条紧紧抓着族亲的后领,低喝道:“怕什么?我可是公相之子,等我爹来了,一切皆迎刃而解。” 几乎是蔡条话音刚落,蔡京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蔡京早就知道蔡条来红燕馆闹事,却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当他听说朱琏来了,便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 蔡条这厮天性猖狂,若是招惹了朱琏,赵桓必定一刀砍了他。 见到蔡京来了,蔡条犹如见到救星,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 “爹!你可算来了。” “纵使我有万般不是,王妃也不可因为这几个歌姬,就对我痛下杀手。” “请爹在陛下面前,好好告王妃一状!” 蔡京没理会蔡条,而是看向朱琏,刚要打招呼,却发现只有朱琏一人,他顿时警惕起来。 “赵桓所在何处?” 蔡条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刚才明明喊了定王到,结果进来的却只有王妃,并没见到赵桓。” 听到这话,蔡京脸色瞬间煞白,他低喝一声:“不好!” 就在蔡京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发现赵桓早已经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注视着父子俩。 蔡条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紧张起来:“爹……难道说,赵桓故意等您来?”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蔡京气不打一处来:“逆子,你这个蠢货,老夫一而再的提醒你,对付赵桓,要步步为营,你非要硬来。” “赵桓乃是硬来的祖宗,他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自这厮离鲁回京,帮陛下除掉刘延庆,他就一直憋着心思想要对老夫下手,只是一直没有借口理由。” “你倒好,主动给赵桓递刀子!” 蔡条彻底愣住,他本以为今夜乃是给赵桓做局,结果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红燕馆就是赵桓的瓮,专门用来抓他们父子这两个鳖。 在父子二人的注视下,赵桓背着手,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现场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纷纷跪了下去。 “拜见王爷。” 李师师的心瞬间涟漪不断,望着那个日思夜想却不能想的男人,纵使城府再深,也难以镇定自若。 “你终究还是来了……为何不能让我断了念想?” 此时赵桓的注意力,全都在蔡京父子身上,一开口便是直呼名讳。 “蔡京,多亏你养了个好儿子,不然想要弄掉你这个老狐狸,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自从本王得势以来,尔等奸佞之流,就总想着除掉本王,以至于本王都不敢轻易出城,生怕遭遇埋伏。” “本王尚且忌惮,怎么你们反倒有恃无恐?” “来到本王地盘上,就不怕本王直接弄死你们?” 蔡条仅仅是面对朱琏,就已经被震得方寸大乱,此时面对朱琏的男人,直接被压得抬不起头。 他以为自己能行,事实证明,他不行! 叶公好龙,龙真来了,那点自信瞬间被龙威压成齑粉。 蔡京脸色也难看至极:“老夫乃国之重臣,难道王爷敢滥用私行不成?”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微微一笑,这一笑,笑的蔡京心里拔凉。 “刘延庆死了,兵权已经被朝廷收回,山东匪患也处置神速。” “这个时候,整个大宋都在指望本王对抗金兵。” “我就算杀了你,又能如何?即便是要算账,也得等到大战结束。” “本王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开心一天是一天,现在干掉你,本王至少可以开心到大战结束,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值了。” 这种事,赵桓真能干得出来。 而且这段时间内,以赵桓的聪明才智,必定能够想到将功补过之法。 就算现在陛下恨得他牙根痒痒,等日后筹码够了,陛下仍旧会放他一马。 蔡京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情:“王爷打算以何种理由痛下杀手?” “仅仅是为李师师出气?” “她是歌姬,你是王爷,我是宰相,若因一个歌姬而起,必遭天下人耻笑,国体也将不复存在。”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蔡京不必绞尽脑汁为赵桓考虑:“本王杀你,用不着理由。” “有机会就干掉你,仅此而已。” “若你非要一个理由,本王看你不爽,够不够?” 蔡京心里一哆嗦,赵桓之狂,旷古绝今! 此时,赵桓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动了杀心,毕竟蔡京这个老狐狸实在是太稳了,稳到根本找不到理由办他。 如今毫不犹疑找到机会,赵桓自然是要快刀斩乱麻,为大宋,更是为了华夏正宗,除掉此害。 虽然代价大了点,但只要利大于弊,那这买卖就能干。 赵桓瞥了一眼蔡京身边的几十个护卫和随从,云淡风轻道:“排着队,圆润的滚蛋,可活命。” “反之,皆杀。” 就在这时,萧海兰已经披挂完毕,一身锦凤战甲,手持短弓,往赵桓身边一站。 紧接着孙贺也踩踏着“咚咚”作响的沉闷声音,披挂整齐的走了进来。 看到王府之人已经披挂,所有人都明白,赵桓这是动真格的,没有半点虚招子。 第489章 诛蔡棋局 蔡京身边的护卫随从,皆是心腹中的心腹,甚至其中大部分都是族亲,自然能够顶住压力。 就在他们最好准备,打算为家主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孙贺带来的王府亲兵,迈着沉重步伐走了进来。 看到这些武装到牙齿的铁罐头,以及手里那些骇人的长重武器,蔡系护卫瞬间失去了斗志。 同一时间,蔡家父子被赵桓堵在红燕馆的消息,已经传到宫中。 赵佶大为震怒,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混账!” “这逆子当真是无法无天,竟敢在城内公然对当朝宰相下毒手,眼里可还有王法?立刻传旨殿前司,将这逆子缉拿归案!” 赵佶确实已经对蔡京逐渐失去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随便处置蔡京。 前有童贯被溺死在艮岳,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刚刚平息,赵桓就再次对蔡京出手,若是一味纵容,文官集团必定炸锅,进而必生内乱。 就算蔡京该死,也必须合情合理,恰如其分的解决,而不是采用这种暴力恶行。 偏偏此时,传令太监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启禀陛下,皇后殿下求见。” 赵佶眉头一皱,马上意识到,显肃皇后这个时候面圣,绝不是巧合。 不出赵佶所料,显肃皇后刚进入大殿,便直奔主题,没有丝毫铺垫。 “嫔妾已经听说红燕馆发生的事,蔡京不能死,至少今夜不能死,但施救还需讲究方式方法。” “若是直接派殿前司去拿人,岂不是会影响定王抗金大计?进而危害大宋江山社稷?” 听到这话,赵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逆子,仗着身为抗金先锋,有恃无恐,为非作歹。” “今夜他敢对蔡京下手,岂不是明夜就敢冲朕来了?” 显肃皇后连忙宽慰:“陛下这叫什么话?您和定王可是父子,岂能与蔡京相提并论?” “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赵佶脸色阴沉,语气极为恼怒:“大局!朝纲都被逆子搅得大乱,还有什么大局可言!” “朕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才能生出这种混账东西。” 显肃皇后似笑非笑:“陛下这话,是在怪罪已故的显恭皇后早早撒手人寰,未能教导定王?” 这…… 赵佶顿时哑口无言,他对显恭皇后的爱毋庸置疑,也唯有显恭皇后能让赵佶亲自“酌酒拜奠”。 纵使后宫有万般不好,唯独挑不出显恭皇后的毛病。 赵佶不由长叹了口气:“看在显恭皇后的面子上,朕就再饶那逆子一回。” “皇后,你如此溺爱定王,早晚会害了他。” “像今日这般,亲自出面求情一事,朕不希望再见到。” 显肃皇后面带微笑,反问道:“嫔妾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疼他,疼谁?” 赵佶脸色不悦:“你乃皇后,母仪天下,皇子皆是你的儿子,你岂能如此偏心,独宠定王一人?” 显肃皇后竟轻哼一声,满脸不以为然:“那群东西,嫔妾才瞧不上!” “嫔妾有这一个儿子就够了,不屑与其他嫔妃争抢儿子,时候不早了,嫔妾回后宫了,陛下也早点歇息。” 说完,显肃皇后便转身而去,整个皇宫,也只有显肃皇后敢背对赵佶,毕竟结发夫妻的关系,又岂能是嫔妃能够相比的? 况且显肃皇后,乃是从“贤妃”晋升上来的,在后宫之中“贤良淑德”区别于普通嫔妃,而贤又是首位,故而一个“贤”字就展现出了显肃皇后的不一般。 因为显肃皇后的干预,殿前司缉拿定王的命令,紧急转变成了“劝诫”。 夜已深,但红燕馆却依旧灯火通明。 现场的气氛极为诡异。 众宾客,全部在场,并未被驱赶清场,只是他们的眼神和脸色,或多或少都透着惊悚。 蔡京父子站在一起,而身边的护卫随从,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若不是地上的血还没有清理干净,当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蔡条亲眼看着,护卫随从像是猪狗一样,被王府亲兵屠宰,整个过程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算杀鸡都没这么轻松。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甚至连惊呼逃窜都忘了,就这么僵在原地。 王府亲兵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可即便如此,现场的气氛仍旧压抑到了极点,尤其是那些对小燕儿言语羞辱过的衣冠禽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被赵桓注意到,惹来杀身之祸。 李师师的一年景花袍头冠,已经重新穿戴整齐。 娇柔的身躯被遮住,但那颗悸动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王妃不是最讨厌我吗?” “为何还要救我?” 面对李师师的疑问,端正站在赵桓身旁的朱琏,眉宇之间尽是轻松。 “本宫与你不熟,为何要讨厌你?难道因为你是歌姬,本宫就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歧视你?” 李师师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朱琏话中深意,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无奈弧度。 “我明白了,王妃是职责所在,身为王府的主人,您必须杜绝任何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和事,以避免王爷遭到抹黑。” “王妃不讨厌我,也不讨厌歌姬,但又必须杜绝王爷和歌姬来往。” 朱琏没有回应就是回应,身在其位就必须谋其政,如果连她这个正房夫人,都一味纵容,那王府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李师师知道,自己在朱琏心中算不了什么,即便如此,李师师还是无比敬重的欠身行礼。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王妃殿下出手相助。” 朱琏微微一抬手,算是接受了李师师的谢意,也仅此而已。 站在旁边的李玉兰,看着昔日众星捧月一般的李师师,在朱琏面前竟也如此卑微,心里不由暗暗感叹,普天之下,除了显肃皇后之外,恐怕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压朱琏一头了? 就在这时,馆内再次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众宾客,望着正在给小燕儿处理伤口的赵桓,小声议论起来。 “王爷怎么没对蔡京父子下手?该不会是……不敢?” 第490章 自己跳出来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我又没胡诌,之前是定王亲口说要教训蔡京父子,结果到现在为止,蔡京父子还好端端的站在那。” “我猜……定王也没料到蔡京父子如此硬气,眼见没有镇住那二人,便假装给小燕儿处理伤口,实则是在找台阶下。” “有道理,不然区区一个歌姬,哪里值得王爷亲自出手处理伤口?” “呵呵呵,看来咱们这位王爷,也并不是真的一根筋嘛。” “就算王爷不敢轻易对蔡京父子动手,弄死你们,依旧如同碾死蝼蚁一般,都把嘴闭上,死到临头还喋喋不休。” “你们可别忘了,刚才小燕儿受辱时,你们也跟着落井下石。” 那些人模狗样的宾客公子,纷纷撇嘴冷笑,他们正是因为担心遭到赵桓报复,所以才声援蔡京父子。 赵桓若是不屑与他们一般见识,早就让他们滚蛋了,何必将他们留在红燕馆担惊受怕? 赵桓这厮,一准是没安好心! 在那些衣冠禽兽的怂恿下,现场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定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个疯子,难道真要血染汴京不成?今日在场的客人,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你能杀多少?” “哼哼,还看不出来?他若是真敢杀,早就动手了。” “迄今为止,死在赵桓手里的人,都是那些无足轻重的护卫随从,但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他一个都没碰。” “这厮不过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而已,用不着怕他。” “说的没错!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 本来蔡条已经绝望,见现场舆情突起,不断有人开始为蔡家声援助威,蔡条的腰杆子也逐渐硬了起来。 “爹,您看!” “有这么多人支持咱们,赵桓已经众叛亲离,现在就算咱们直接离开红燕馆,赵桓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暴戾疯子,也不过如此。” 见蔡条好了伤疤忘了疼,蔡京暗骂烂泥扶不上墙。 周围的客人愚蠢也就罢了,他蔡京的儿子,怎么也蠢到这种地步? 现在王府亲兵已经把红燕馆包围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赵桓想杀谁,还不是一念之间? 蔡京对于周遭的变故,不予理会,他在等变化! 此时红燕馆发生的事,肯定已经传入陛下耳中,与其盲目莽撞,等着陛下出手,才是正道。 蔡条见状,心里更是鄙夷,觉得老爹竟然被赵桓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什么狗屁公相,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蔡条索性不再理会蔡京,迈步上前,振臂高呼:“谁愿意跟我一起离开红燕馆?往前一步!” 现场的客人,哗啦啦走出来一半。 这些人几乎都对小燕儿落井下石过,自然是愿意跟蔡条搏一搏。 “蔡大人,算我一个!”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蔡大人一起冲出红燕馆。” “一群蠢货,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哼,管他们作甚,他们愿意留在这等死,那就让他们跟赵桓那个疯子待在一起,小爷可不伺候了。” 蔡条见这么多人支持自己,顿时信心大增,直接跳下高台,一边往外走,一边冲赵桓冷嘲热讽。 “赵桓,既然你不敢动手,那我可就不陪你了。” “呵呵呵,咱们来日方长!” “爹,你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蔡条见蔡京站在原地,急得直跺脚,心里暗骂,自己怎么瘫上这么个废物老爹。 结果蔡京却摇头苦笑:“老夫与赵桓争斗了这么久,岂会不知赵桓的做派?” “他用不着亲自出手去揪你们,你们就自己跳出来了。” 听到这话,那些准备冲出红燕馆的衣冠禽兽,无不脸色一僵。 难道说……赵桓是故意等他们上钩?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赵桓终于把小燕儿额头的伤口处理干净,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看着自动分离出来的人群,不由露出一抹和善笑意。 “你们这么急着离开红燕馆,该不会是害怕遭到清算?”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赵桓迈步走回大堂高台上,李玉兰连忙招呼两个小歌姬,在赵桓屁股低下塞了一把椅子。 朱琏和萧海兰等女眷,则寸步不离的跟随在赵桓身边。 望着万花丛中,那个面带微笑,实则心狠手辣的男人,刚才还心存侥幸的人群,想死的心都有。 赵桓大眼一扫,眼神越来越亮:“三十七人?” “哟,这不是李侍郎的公子吗?” “没想到,连太仆寺的公子也在。” “呵呵,兵部员外郎之子?” 人群中至少有一半是官宦子弟,另外一半,也皆是汴京的名门望族之后。 蔡条依旧不死心,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赵桓!这么多官宦子弟,你还敢杀绝不成?” 赵桓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后一指蔡条:“先从你开始。” 话音落,孙贺便迈步走进大堂,从后面一把薅住蔡条的脖领。 刚才还猖狂不已的蔡条,瞬间破功,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赵桓,我乃是宣和殿侍制,陛下的心腹大臣,你敢杀我?!” “赵桓!你这个疯子!” “爹,救命啊。” 听着儿子的哀嚎声,蔡京纵使再老奸巨猾,此时也终于憋不住了,转身冲赵桓作揖行礼。 “请王爷息怒,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恕犬子一命。” 见蔡京终于开口了,赵桓不由咧嘴一笑:“蔡京,本王说话直,你可别介意。” “在本王面前,你有个屁的面子?” “况且你那么多儿子,杀了一个,又有何妨?” 蔡京脸色怒红,但为了大局着想,也只能隐忍:“王爷若是下了手,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难道王爷,真要为了一时快意,乱大宋朝纲不成?” 赵桓脸上笑意尽失,直接轻哼一声:“留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才是真的霍乱朝纲。” “长痛不如短痛,本王就好好给大宋刮骨疗伤!” 第491章 谁求情都不好使 蔡京依旧不死心,发声大嚎:“难道王爷要老臣跪下求您不成?” 赵桓脸色骤冷:“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老东西,膝下有什么?别说跪下,就算是你把头磕烂了,也保不住你儿子!” 在场众人,脸色骇然。 当朝宰相,只手遮天的陛下宠臣,竟然在赵桓面前摇尾乞怜。 而且……还没什么卵用。 看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在这个国家,王爷比皇帝难搞。 朱琏和萧海兰对视了一眼,眼神皆是流露出惊叹之色,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眼前这个恐怖到极点的男人,是王府那个嘻嘻哈哈,平易近人的家伙? 就连堂堂公相,一旦落入赵桓手中,都是如此不堪。 所有人都认为蔡条必死无疑之际,红燕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大喊。 “请定王手下留情!” 这声音明明是个男人,却细而尖,料想是传令太监发出的。 由于王府亲兵把守着大门,传令太监也进不来,只能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 “茂德帝姬求见,希望定王念在亲情,饶恕蔡条。” 茂德帝姬?五妹赵福金! 妹妹的面子,自然是要给,赵桓轻描淡写道:“进来。” 话音落,一个身穿长袍,二十多岁的美妇人,匆匆而来,此人正是刘贵妃之女,五帝姬赵福金,同时也是所有帝姬中,最美艳的一个。 赵桓之所以愿意见她,只因赵福金也命途多舛,靖康之变后,被迫嫁给完颜宗望,后又改嫁给完颜希伊,最后死在完颜希伊的营寨里。 见到赵桓,赵福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泪流不止。 “求大哥高抬贵手,放您妹夫一命。” 妹夫?! 目睹整个经过的萧海兰,不由愣了一下,她来到汴京时间最短,压根就不知道,蔡条和赵桓还……沾亲带故。 眼前这个奸臣,不仅是宣和殿侍制,还是驸马?! 蔡条见到妻子来了,声量更大:“夫人,你快劝劝定王,让他不要杀我。” 赵福金一边抹着泪,一边冲蔡条哀怨提醒:“你还不赶紧给大哥低头认错。” 蔡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大哥,我再也不敢了,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留我一条狗命。” 赵桓不禁冷笑起来:“一家人?你也配!” 他看向伤心欲绝的赵福金,沉声道:“怎么只有你来了?刘贵妃为何没有露面?难道刘贵妃就不打算为女婿求情吗?” 这话直接把赵福金给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回答:“母妃……不便出宫。”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是不愿出宫,还是不敢出宫?” “自显肃皇后统领六宫以来,刘贵妃就晋升为四妃之首,她恐怕也明白,与蔡条纠缠不清,必定惹火烧身。” 这番话说的极重,赵福金明白,就算是她出现,也无法挽回夫君的性命,不由更加哀怨。 “凭什么!” “为何崇德帝姬就能得到大哥的独宠,同样是妹妹,我却如此不受重视?” “难道你只是崇德帝姬一个人的大哥不成?” 赵桓不为所动,直接一挥手,打断了赵福金。 “你我在汴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期间,你可曾问过我一句?又曾看过我一眼?” “出了事,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大哥?早干什么去了!” 说到这,赵桓不由长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你也是本王的妹妹,只可惜……蔡条罪无可赦。” 赵福金擦了一把眼泪,大声质问:“何罪之有?” 赵桓清冷的嗓音,回荡在红燕馆:“刺杀本王,这个罪名够不够分量?” 什么?! 赵福金直接愣住,眼神一度有些呆滞:“怎么可能?不……大哥,你一定是搞错了,你可是我们的大哥啊,我家夫君怎么会刺杀你?” 不等赵桓解释,萧海兰已经从腰间拿出一封信,直接扔到赵福金面前。 “自从王爷建立天机阁,就一直在调查太原府方面的探子。” “以阿里为首的宗翰府私探,已经大半落网,这是从阿里身上搜出来的密函,蔡条的字迹,你不会认不出来?” 赵福金眼睛睁得老大,手忙脚乱的展开密函,瞬间面如死灰。 原来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原府刺王世间,竟是蔡条一手策划。 这可不仅仅只是刺王杀驾,还有里通外国,背叛国家,当夷九族。 蔡京直接闭上了眼睛,当初蔡条埋下的隐患,果然被赵桓给挖出来了…… 呵呵呵,预料之外情理之中而已,毕竟这可是赵桓! 蔡条更是当场瘫在地上,他做梦都想不到,赵桓竟然一直在调查太原府旧案,这家伙竟睚眦必报到了这种地步?! “阿里那个蠢货,竟然还留着密函……” “求王爷饶命。” 蔡条彻底崩溃,现在别说他自己的性命,整个蔡系都会遭到连累。 在场的客人,全都傻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天哪,蔡条竟然里通外国,与金人暗中勾连?!” “先前术虎忽鲁刺杀王爷,竟是蔡条暗中策划?” “难怪王爷下手如此果决,这根本不是滥杀无辜,而是替天行道。” “这回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蔡条了,即便是陛下出面,也肯定要把蔡条处以极刑。” 朱琏本来还有些担心,生怕赵桓下手太狠,引来文官集团的反弹。 此时心态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暗暗感叹:“不愧是王爷,原来早已未雨绸缪。” 李师师更是惊叹,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诧异:“王爷下的这盘棋未免也太大了……” 周遭的歌姬,包括小燕儿,则满眼尽是崇拜。 “我就说嘛,王爷怎么会打无把握之仗?” “既然王爷要出手惩治蔡家父子,就肯定胸有成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王爷才不干呢。” “嘻嘻嘻,连蔡家来红燕馆闹事,都被直接埋了,看看以后谁还敢跟咱们过不去。” 众歌姬叉着腰,昂首挺胸,甚是神气。 毕竟她们都是王爷的人,有神气的资本。 第492章 蔡系暴雷 之前那些支持蔡条的官宦子弟,无不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哪里知道,蔡条胆子这么大,竟然一手策划了太原府刺王案。 现在就算他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鬼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跟金人有勾连。 在这个抗金国战的风口浪尖上,赵桓真杀了他们,各自背后的家族也只能哑巴吃闷亏。 哗啦啦…… 那三十七个人,全部跪了下去,或是嚎哭,或是磕头认错。 “该死的蔡条,老子被你害死了!” “竟敢勾结金人刺王?到底谁才是疯子?” “求王爷饶命,借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金人勾结。” “我跟蔡条一点关系都没有,太原府刺王案更是一无所知,求王爷明鉴。” “妈的,老子的运气也太差了,竟然碰上这种狗血烂事,完了,这回全完了,以定王的性格,肯定要把咱们杀绝。” 现场乱成一锅粥,直到孙贺拖着蔡条走到门口,手起刀落,直接将蔡条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飞溅,红燕馆才安静下来。 那些站在原地的文人宾客,虽然噤若寒蝉,但无不暗暗庆幸。 “幸亏在下沉住气,没有趋炎附势,不然可就遭殃了。” “蔡条就这么被砍了?果然……想要在定王手里活命,简直难如登天。” “话不能这么说,你不去招惹定王,定王还能主动来找你麻烦不成?” “说的也是,在汴京……不对,是在整个大宋,得罪谁都别得罪定王。” 蔡京亲眼看着儿子被当场斩首,尽管痛彻心扉,紧紧攥着拳头,却并未吭声。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逆子捅了大篓子,神仙难救,眼下如何保住整个蔡系的利益,才是重中之重。 殊不知,赵桓一直在用余光注意蔡京。 “儿子都死了,竟然还能一声不吭?果然是老奸巨猾!” “若不是有个坑爹的好儿子,想要拿下这老狐狸,绝非易事。” 赵桓已经稳操胜券,自然不急,那张蔡条与阿里来往的密函,就是扳倒整个蔡党的如山铁证。 随着蔡条人头落地,红燕馆内的气氛变得复杂且微妙。 那些落井下石,羞辱李师师和小燕儿的官宦子弟,无不吓得魂不附体,鬼哭狼嚎。 并未卷入其中的文人宾客,则站在原地,暗自庆幸。 以朱琏为首的王府女眷,自然是脑袋扬的高高的,眉宇之间尽是骄傲。 而周遭的歌姬,在眼神充满崇拜,甚至有不少歌姬,盯着赵桓一个劲儿的痴笑起来。 要说谁的心情最复杂,自然非李师师莫属。 她已经明白,红燕馆今夜发生的事,不过是赵桓做的局,为了诛灭蔡系党羽。 但赵桓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在她即将跌入万丈深渊之际,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无论这一切是不是巧合,都足够令李师师心动难平。 同一时间,红燕馆外则是另一番景象。 茂德帝姬赵福金,抱着蔡条的尸体嚎啕大哭:“夫君,你是蔡家人不假,可你也是我们赵家的驸马,为何非要与大哥争个你死我活,到最后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 “勾结金人,这可是要夷九族五服的大罪啊。” 宋虽开明,但依旧保留着夷九族五服的极刑。 凡是“九族五服”内的族亲,都会遭到牵连,但与前朝一样,只针对成年人和罪大恶极的女族人,通常情况下是不会牵连十五岁以下族亲。 而且夷三族十六岁以上男丁,就已经是顶格处罚了,几乎不会真的斩尽杀绝。 即便如此,这种大罪,也足够摧毁任何宗族世家。 赵福金身为女眷,又是帝姬,自然会免于处罚。 她前脚走出蔡家,后脚就又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帝姬,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她“晦气”,追求爱慕者依旧排如长龙,毕竟破害压迫女性,乃是后世之陋习,宋以前对女子,大多都极为宽容。 赵福金声泪俱下哭喊,足以证明她与蔡条之间感情深厚。 只可惜,现场却无一人同情怜悯。 此时红燕馆周围已经被人群挤满了,上至六部大臣,下至城中富商,足有数百人之多。 他们齐聚红燕馆都抱着同一个念头,那就是捞人! 尤其是蔡条被斩首,现场更是炸了锅。 一个富商甚至当场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说你怎么就卷进这种事里去了,连公相之子都被砍了,为父纵使有心救你,也无能为力。” “诸位大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救人,再晚点,王爷该血染红燕馆了。” 心急如焚的人又不止那富商一个,现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急的直跺脚。 六部大臣来了三十多个官员,现场以周浦的官身和威望最高,自然成了领头羊。 众官员富商,围在周浦身边,急的直吼。 “周大人,只有你不惧定王,也就只有你能力挽狂澜了。” “求周大人救命。” “我儿还没成亲,他可不能出事。” “我们老吴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吴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听着周遭的催促,看着身首异处的蔡条,周浦眉头紧锁,纵使他再冷静,此时也不禁在心里骂娘。 赵桓返京之前,礼部就已经内部研究过,这厮回来必定搞事! 毕竟以赵桓的行事作风,若是不趁着抗金前夕,有恃无恐的大闹汴京,他就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癫狂王爷了。 结果……不出所料! 只是连周浦都没料到,赵桓竟然真把蔡条给砍了,连赵福金的面子都不给。 “都别嚎了!” 周浦厉喝一声,镇住周遭乱哄哄的场面。 “王府亲兵披甲执锐,又有孙贺那个死人脸镇守大门,除非直接派甲士杀进去,否则谁能进去?” “况且蔡条勾结金人刺杀定王,死有余辜,我礼部同僚已经将此消息,紧急上报给陛下,届时蔡系党羽皆要下狱严审!” 六部大臣本来是劝赵桓收手,赶紧把蔡家父子给放了,结果一张“通敌密函”甩在他们脸上,差点没把他们甩一个跟头。 第493章 亦敌亦友 刑部郎中韩林急的老脸涨红,只因他的独生子也在红燕馆里。 时年已经接近六十岁的韩林,老来得子,家中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恨不得整日捧在手心上,生怕有个磕磕碰碰。 若是稀里糊涂的死在红燕馆,韩林也没有活下去的奔头了,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 “指使术虎忽鲁刺杀定王,乃是蔡条造的孽,与旁人有何干系?” “现在红燕馆都贬成文社了,吾儿在社中吟诗作对,不过是消遣排解,这是招谁惹谁了?” “周大人,难不成咱们就在外面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遭到屠戮?” 韩林这番话,算是说进了所有人的心坎里,他们一边暗骂倒霉催的,一边给周浦施压,让他赶紧想办法救人。 若是连周浦这个清流铮臣都使不上力,那他们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周浦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朝红燕馆大门走去。 看着挡在面前,犹如巨熊一般彪悍的孙贺,周浦倍感压力,倒不是怕,而是担心根本过不了孙贺这一关。 结果不等周浦开口,孙贺竟然主动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个举动,别说周浦,就连在场的一众官宦富商都有些措手不及。 周浦眼神尽是诧异:“你不拦我?” 面对周浦的疑问,孙贺回答的干脆利落:“王爷早就下过令,只要周大人愿意,无论去哪都可以畅通无阻,不可阻拦。” “周大人乃是清流铮臣,义薄云天,大宋现在最缺的就是周大人这样的浩然正气。” 若是换做旁人,听到这番话,恐怕脑袋都翘到天上去了。 周浦却不为所动,甚至皱起眉头:“赵桓那厮,又想搞什么花样?” “指望赵桓守规矩,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放眼整个朝堂,唯独周浦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赵桓出言不逊,别人骂赵桓是憋着歹心,而周浦骂赵桓,乃是恨铁不成钢,出发点就不一样。 赵桓自然知道好赖,所以嘴上整日骂周浦是倔驴,但私底下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周浦不敬,就连王府第一等鹰犬长福,都对周浦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孙贺也不解释,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若是不信,只管进去就是了,看看有没有人拦你。” 周浦自然不会畏惧,不过迈步进去之前,他还是补问了一句:“这么说,本官就算是直闯王府,也没人会拦本官?” 孙贺想都不想,直截了当的一点头:“不错!” “王爷说了,无论是前堂还是内宅,随便周大人进,不过以周大人的做派,就算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绝不会踏入王府内宅半步?” “毕竟周大人与王妃殿下一样,都是恪守规矩,按章办事的人,一切秉公,绝不会暗怀私心……” 周浦直接挥手打断了孙贺的话,没好气道:“本官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旁人评说。” “赵桓若是能有王妃一半得体,本官也就安心了。” 说完,周浦便不再迟疑,迈着大步进入红燕馆。 周围的王府亲兵,竟对周浦行注目礼,无一人上前阻拦。 而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官宦富商们,则一脸不可置信,任谁也没想到,向来跟赵桓八字不合的周浦,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尤其是同行的六部朝臣,心里既惊讶又嫉妒。 韩林前脚还求着周浦进去救人,此刻却已经议论起来。 “原来如此!周大人和王爷,乃是亦敌亦友,相爱相杀,明面上水火不容,实际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好。” “这就解释通了,为何周大人屡屡上书弹劾,但每次都石沉大海,原来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换做别人,确实如此,可这是周浦啊……连陛下都敢直接当面驳斥的倔驴。” “那就更奇怪了,赵桓应该恨周浦才是,为何却对周浦如此之好,难道别有用心?” “都别瞎猜了!救人要紧。” “对对对,先把人捞出来。”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的等待周浦从中调和之际,一阵高亢的嗓音突然从街口传来。 “郓王到!” “肃王到!”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乌泱泱一大群人,提着灯笼,正快步朝这边而来。 为首两个穿着王袍的男人,正是郓王赵楷,以及肃王赵枢。 除了这两个同父同母的双王之外,身边还跟随着大量全副武装的亲兵,目测至少有三百多人。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和双王之间的恩怨? 双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兵杀来,肯定是为了缉拿赵桓。 六部朝臣连忙主动迎上,离得老远便开始行礼。 “下官拜见郓王,拜见肃王。” “两位王爷,你们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赶紧去阻止定王,不然今晚汴京城必定出大乱子。” 韩林直接跪倒在赵楷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郓王出手,将吾儿救出红燕馆。” “蔡条勾结金人罪该万死,但吾儿可是无辜的,不该蒙此大难。”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楷必定当场暴怒,并且带兵直扑红燕馆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赵楷冷着脸,居高临下的蔑视着韩林,眼神尽是不屑。 “堂堂六部朝臣,当众跪地哭哭啼啼,有辱官身,成何体统!” 面对赵楷的呵斥,韩林身体一哆嗦,连忙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皇家状元,这份威严仅次于定王。 韩林刚要拍马屁,话还没说出口,赵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我兄弟二人得知红燕馆出了事,担心王之安危,特地前来助阵。” “韩林,你刚才说什么?让本王如何对王?” 感受到赵楷的凌厉眼神,韩林直接楞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才赵楷称呼赵桓,并非“定王”,而是和陛下一样,称其为“王”。 单凭这一个称呼,就足够证明关系不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郓双王,本该是水火不容的死敌才对,怎么一转眼就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第494章 保释金 如果只是赵楷也就算了,连肃王都出面维护赵桓,他直接往大门口一站,双手抱胸,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架势。 感受到周围大臣的异样目光,赵枢直接冷哼一声:“今夜没有朝臣,只有兄弟!” “谁敢在我大哥地盘搞事,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产生的威力却不容小觑。 赵楷称呼赵桓为王,而赵枢称呼赵桓为大哥,这哥仨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郓肃双王直接往门口一站,一左一右,犹如门神一般。 现场爆发出激烈的争论。 “我没看错?!郓王和肃王,竟然给赵桓站岗?!” “肃王不是被吓傻了吗,什么时候好的?而且……这家伙痊愈后不是应该立刻报复赵桓吗,怎么突然成了赵桓的跟班?” “而且……这家伙还一脸得意!” “邪门,太邪门了,赵桓究竟给这哥俩灌了什么迷魂药?” “无论原因是什么,赵桓能够得到郓肃双王的支持,都意味着朝野再也无人能够轻易挑战赵桓的地位。” 听到这话,韩林眼神变了又变,心里已经近乎绝望。 原因很简单,今夜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赵桓的杀戮! 偏偏就在这时……周浦从红燕馆大门走了出来。 见到周浦,众人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纷纷围了上去,尤其是韩林,语气已经透着浓浓的哭腔。 “周大人,可有转机?” “现在连郓肃两位王爷,都与赵桓为伍,放眼整个汴京,也就只有您能够劝阻赵桓了。” 周围的官员商人纷纷附和。 “是啊,周大人就靠你了。” “倘若周大人能够救回犬子一条小命,无论周大人提什么要求,在下都能满足。” “周大人乃是我大宋之明月清风,想必不会见死不救。” 面对众人的吹捧,周浦不为所动,不过他还是带出来一个好消息。 “两件事!” “其一,若是本官再听到有人直呼定王名讳,不必王爷动手,本官先参奏一本!” 韩林顿时面红耳赤,连忙低头致歉:“请周大人息怒,下官也是急中出错。” 周浦轻哼一声,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与蔡条有所勾连者,共计三十七人。” “韩大人,其中就有贵公子!” 听到这话,韩林不由一哆嗦,眼神瞬间绝望到了极点,若不是顾忌官身,恐怕早就瘫跪下去了。 现场其余的官员也好不到哪去,除了韩家少爷之外,还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又是出自哪家的官邸? 以赵桓的性格,只怕是要将这三十七人斩尽杀绝。 就在现场哀鸿遍野之际,周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定王有令,这三十七人虽与蔡条有所勾连,但与金人是否有勾结,还需审慎。”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定王给诸位两个选择,要么大义灭亲,由定王将牵连之人送入御史台严审。” “要么……” 不等周浦说完,韩林已经急不可耐的抢先回答:“第二条路,我选第二条路!” 周浦眉头轻佻:“韩大人急什么?本官还没说完呢。” 韩林连连摆手:“不必了,无论这第二条路是什么,都绝对好过第一条路。” “别说我那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的废物儿子,即便是血性汉子,一旦落入御史台,也得脱层皮。” “犬子前脚迈入御史台,本官后脚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周围的官宦富商连连点头,提起御史台,便尽是畏惧,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们也绝不会让自家儿子,去那种鬼地方受罪。 周浦也不啰嗦,当即转述了赵桓的建议。 “这第二条路,便是上缴保释金,诸位先把自家公子接回去,但是不得离开汴京半步,随时听候调查。” 此言一出,现场直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尤其是韩林,眼神尽是不可置信,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向来以“暴戾”着称的赵桓,竟然会高抬贵手。 韩林大喜过望,激动无比的抓住周浦的袖口:“不愧是周大人,您可是救了命了。” “对了,保释金是什么意思?” 周浦抽出袖子,用力一甩,示意韩林与自己保持距离:“按照定王的说法,所谓保释金,说白了就是保证金。” “诸位先交一笔钱,以此作为担保,而诸位公子,则获得软禁的特权。” 韩林恍然大悟,说白了就是不用去蹲大狱,直接在家里等着提审即可。 周浦当即念出那三十七人的名字,凡是念叨名字的家人,一律排着队走进红燕馆。 韩林一马当先,见儿子韩阕相安无事,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等他的视线落在赵桓身上时,刚松的那口气,又瞬间提了上去。 只见赵桓坐在大堂中央,一左一右站满了人。 朱琏,萧海兰,李师师…… 这可都是汴京城极负盛名的女子,赵桓犹如群凤环绕,举手投足尽是不怒自威。 韩林不由暗暗感叹,莫说大宋,恐怕自古至今,也没有这么威严的王爷? “下官韩林,拜见王爷,多谢王爷高抬贵手,饶犬子韩阕一命。” 赵桓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韩林,根本不言语。 起初韩林还有些犯嘀咕,不过他毕竟是朝中老油条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跪倒在地,重新郑重其事的行礼。 “下官韩林,拜见王爷。” 韩林作为典型的文官集团一员,打心眼里瞧不起赵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光是门外站着的两个王爷,就足够让韩林对赵桓肃然起敬。 看着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韩林,赵桓心想这还差不多。 赵桓并不享受被人跪拜,但又必须让对方明白,谁特么是老大! 唯有让对方打心眼里敬畏,才能在风云莫测的汴京站稳脚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狠,站不稳! 赵桓随手一抬,面带和善道:“韩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本王只不过是个区区王爷而已,用不着跪拜。” 第495章 红燕馆棋局 韩林心里一阵无奈,谁若是相信赵桓的鬼话,那才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韩林儿子的小命都攥在赵桓手里,别说下跪,就算是行五体投地大礼,韩林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办。 面对赵桓的施恩,韩林故作受宠若惊:“多谢王爷,下官惶恐。” 韩林嘴上说这谢,两条腿却没有丝毫动弹,依旧跪在地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王爷提及的保释金,究竟是多少钱?” 既然切入正题了,赵桓自然乐见其成,当即和颜悦色的解释起来。 “韩大人,贵公子犯的事可不小,本王也有些为难。” “若不是念在韩大人老来得子,本王实在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况且韩大人向来两袖清风,每年俸禄入不敷出,一千两银子对韩大人来说,绝不是一笔小数字……” 不等赵桓说完,韩林已经点头如捣蒜:“天亮之前,下官就差人把银子送到朱门钱庄。” 见韩林如此上道,赵桓自然是满心欢喜,当即一挥手:“既如此,时候不早了,韩大人就领韩公子回去歇息。” 韩林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扭头冲已经吓傻的韩阕使眼色。 韩阕如梦方醒,赶紧跪倒在地:“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行过礼,韩家父子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跑去,生怕赵桓反悔似的。 刚走出大门,韩厥就整个人软绵绵的瘫了下去,他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擦着额头渗出的冷汗。 “爹!赵桓那厮……” 韩阕刚要报怨,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韩林厉声呵斥:“还敢直呼王爷名讳!” “刚才离开红燕馆的时候,难道你没看见吗?郓王和肃王都在门外给赵桓镇门。” “大宋排行前三的皇子,现在开始穿一条裤子了,以后再得罪赵桓,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韩阕捂着脸,眼眶含泪:“爹,我想说的是……赵……咳咳,定王之前那般凶神恶煞,怎么一扭脸又如沐春风?” “您是不知道,刚才定王有多恐怖。” 韩林又是瞪了一眼:“你懂个屁!” “这正是赵桓的危险之处,此人虽癫狂暴戾,却又进退有序,知深浅轻重。” “能杀的人,他眼皮都不眨一下,不能杀的人,他也绝不会轻易触碰。” “刚才进入红燕馆,老夫亲眼所见,蔡京被晾在一旁,那老家伙正在被赵桓架在火上烤,比死还难受。” 在此之前,韩阕对赵桓的了解,几乎都是依靠道听途说。 而今亲眼见识了赵桓的厉害,他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躲得远远的,绝不会再沾惹赵桓。 父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官邸跑去。 另一边,剩下的三十六人,依旧在排队领孩子。 “王爷……不知我王家需要缴纳多少保释金?” 赵桓打量着面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知道对方是做生意的,能够与官宦为伍,必是大商人。 赵桓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三千两银子。” 这笔钱既能让王东家肉疼,又在王东家的承受范围之内。 不出赵桓所料,王东家并未纠结,满口应了下来。 剩下的人,凡是官宦,上缴的保释金大抵不超过一千两银子,而商人富贾则在两千到三千两之间。 三十七人,共计上缴保释金四万五千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钱,又能让赵桓浪一段时间了。 小燕儿捂着额头,撅着嘴,一脸哀怨道:“王爷真是的,区区四万五千两银子,就把奴家给卖了。” “奴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值这点钱不成?” 不等赵桓解释,朱琏的眼神已经瞥了过去。 小燕儿身体一颤,吓得赶紧缩了回去,她光顾着撒娇,竟然把朱琏给忘了。 朱琏轻哼一声,懒得理会小燕儿,转而冲赵桓问道:“夫君为何要收钱消灾?” “这些人与的蔡条有所勾连,就算直接杀了他们也无妨。” 赵桓故作吃惊:“夫人,你未免也太暴力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三十七条人命,说杀就杀,夫人太恐怖了!” 遭到赵桓的调侃,朱琏不由脸颊泛红,但语气却更加凌厉。 “谁让蔡条派人刺杀夫君?若不是夫君神勇,只怕是已经死在术虎忽鲁的屠刀之下了。” “任何人,胆敢对夫君不利,都是本宫的死敌!” 这话令赵桓一阵暖心。 上辈子究竟结了多大的德,这辈子才能拥有这么霸道的夫人护着? 在朱琏的追问之下,赵桓这才解释起来:“这三十七人,有没有和蔡条勾连,本王心知肚明。” “之所以放他们一马,无外乎是向他们各自身后的家族表明态度。” “本王既然能放了他们,自然也能灭了他们。” 萧海兰虽然是个武女,但毕竟也是探子出身,冰雪聪明,她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之前易州来信,说是金兵大军已经压境,等金兵昨晚最后的战前统筹,就会发动进攻。” “大战在即,王爷不希望后院失火,所以才以雷霆手段,威震汴京。”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赵桓与郓肃双王重归于好,也是为了宋金大战做准备。 除了郓肃双王之外,还有殿前司的李纲,开封府的赵石岩。 有这些人在,足够帮赵桓稳住汴京。 而今夜红燕馆这盘大旗,则是锦上添花之事,究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后院失火。 那些站在原地,心惊肉跳的无辜客人,便是这整个事件的见证。 就算朝廷有意封锁消息,这些客人也会把红燕馆发生的事,传扬的人尽皆知,从而敲山震虎! 朱琏和萧海兰也只是窥见整个计划的冰山一角。 现场能够洞悉全局的人,只有两个,其一是李师师,其二就是蔡京。 蔡京深吸了口气,摇头苦笑起来:“不愧是定王,好手段!” “别人奔赴战场之前,充其量宰羊祭旗。” “定王却以我父子二人的血,祭奠战旗!” “若我父子不死,就算王爷去了易州,恐怕也寝食难安?” 赵桓看向蔡京,微微一笑:“你是想去艮岳陪童贯,还是和刘延庆共轭一刀?” 第496章 蔡系满堂 赵桓的一句话,令现场的气氛再一次跌至冰点。 只因放眼整个大宋,恐怕也只有赵桓一人,敢于当众让蔡京挑选心仪的死法。 只手遮天的权奸,在赵桓面前,仿佛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别说那些早已经被惊呆的围观宾客,就连与赵桓最亲近的朱琏,都觉得不可思议。 蔡京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索性干脆摊牌,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直接一捋长须,仰头狂笑起来,压抑了半辈子的老辣城府,终于在这一刻被赵桓完全唤醒。 “老夫只问你一句,你凭什么?!” “难道你真当我蔡家无人不成?!” “蔡条勾结金人,死有余辜,但就凭你一人之力,也想处置本官,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胆色和实力!” 蔡系之实力,毋庸置疑。 且不说九族五服内的族人,光是蔡京的直系亲属,就在朝堂尽任高官。 长子蔡攸,封燕国公。 三子蔡翛,官拜礼部尚书,封保和殿大学士。 四、五、七子,全部官拜侍制。 如此强悍的家族实力,就算是当今陛下想要惩罚蔡京,也只能贬黜。 任何人想要在汴京城内杀蔡京,都难如登天。 剩下的宾客,都是写文人雅士,自然不会干出什么落井下石之事,但是听着蔡京有恃无恐的笑声,他们的眉头还是纷纷皱了起来。 “诸位,依我看,王爷今夜想要拿下蔡京,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蔡条或许死有余辜,但蔡京是否牵连其中,还有交由大理寺等三堂会审,绝不是王爷一人就能够武断。” “等到案子水落石出,金兵早就打过来了。” 现场绝大多数客人,都极不看好赵桓,但也有几人选择支持赵桓。 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书生,沉声道:“若是按照王爷的行事风格,倒也不是办不了!” 周遭客人自然明白中年书生此言深意,纷纷摇头苦笑起来。 “直接杀了蔡京?还是那句话,代价太大!” “蔡系集体反扑,必定朝纲大乱。” “就算是王爷,恐怕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王爷虽杀伐果断,可是你们看,至今为止,王爷都没有碰蔡京的意思,依我看,王爷也明白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 众客人已经逐渐明白,赵桓将他们留下,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做个见证。 因此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劝阻起来。 “请王爷三思,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说的没错,以王爷今时今日的实力地位,只要继续发展壮大下去,又何惧一个蔡系?” “为了跟蔡京鱼死网破,搭上王爷的光明未来,实在不值得。” “蔡条已死,蔡系党羽也必受牵连,王爷已经大获全胜,眼下只需要见好就收即可。” “对啊,王爷,您犯不上跟一个将死之人搏命。” 面对众人的劝阻,赵桓不由咧嘴一笑,心里暗暗感叹,看来大宋也不算特别烂,至少还有不少人分得清楚是非黑白。 朱琏也很想出言劝阻赵桓,但每次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处于理智,朱琏横竖都想不出,赵桓杀了蔡京后,究竟有什么全身而退之法。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么赵桓已经赢了。 但若是继续对蔡系展开剿灭,最终大概率会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朱琏心里满是担忧,可惜她身为王妃,更是赵桓的妻子,在这种关键时刻,必须不留半点余地的与赵桓统一阵线。 朱琏隐忧之余,又不希望赵桓干傻事,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们,希望有人能够代替她,出言试探。 萧海兰显然不是合适人选,此时萧海兰满脸战意,正准备随时大开杀戒。 至于小夏和陈玉姝,明显不够格。 可惜郑庆云留守在王府,不然那个丫头在的话,任凭她说什么,都是百无禁忌。 思来想去,现场就只剩下李师师一人了。 感受到朱琏一闪而过的眼神,李师师何其聪明,立刻会意,当即迈步上前,斗胆来到赵桓身旁。 “王爷打算与蔡京同归于尽?” “此举虽可造福于大宋江山社稷,但王爷有没有想过身边之人?” 听到这话,赵桓脸上立刻绽放出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笑意。 他看着身形单薄,冰肌玉骨的李师师,不答反问:“难道李馆主也觉得,本王拿不下蔡京?” 李师师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柔声暗示:“蔡京不止一个儿子……”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提醒赵桓,蔡系势力庞大,若不能一网打尽,那就要避免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等赵桓开口,一旁的蔡京已经再次甩袖冷笑起来。 “连一群女人都比你看得清楚!” “你确实是大宋最强势的王爷,只可惜根基薄弱,成长时间如此之短,就算是真龙又有何惧?” “老夫虽然是臣,但经营几十载,宗族亲人遍布大宋朝堂,就算是个泥鳅,那也是开枝散叶,挤满河湖!” “就便是当今陛下,都不敢随意处决老夫,难不成你比陛下还强?” “真是天大的笑话!” “待到我蔡系族人齐聚于此,老夫便可大摇大摆的走出大门,届时,看你如何收场!” 蔡京的笑声越发嘹亮,不断在红燕馆内回荡,仿佛气势上已经压到赵桓。 众人不由暗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与蔡京对峙,根本无法取得实质进展时。 一直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赵桓,终于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顷刻间,整个红燕馆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了赵桓身上。 唯独蔡京不屑一顾,毕竟以他的实力地位,根本没理由畏惧赵桓,也决不能心生畏惧! 因为前车之鉴,童贯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桓的洪亮嗓音,终于响起,铿锵有力的回荡在大厅内。 “蔡老头,事已至此,既然你还是冥顽不灵,意图与王权对抗,那本王就让你死个瞑目!” 第497章 宗室与家族 赵桓背着手,居高临下的蔑视着蔡京。 与其说蔡京是大宋的罪人,倒不如说,他是整个华夏的罪人! 若不是像他这样的蛀虫,掏空大宋的国力,大宋又岂会山河破碎? 汉人沦为最下等的臣民,这片养育出华夏血脉的土地,更是成为异邦人肆虐的乐土。 这种逆贼若是不死,哪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蔡京!”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喝,竟震得蔡京后退半步。 蔡京脸色阴晴不定,说不出是羞愤还是单纯的怨恨:“王爷有话直说便是!” 赵桓抬起右手,对着蔡京一点:“你个老眼昏花的东西,难道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察觉本王身边少了个人?” 少了个人? 蔡京早就已经把周围的情况,扫视了无数遍,谁来了,谁没来,蔡京自然是一清二楚。 朱琏这个王妃都到场了,郑庆云却没来,这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区区一个郑庆云,能够泛起什么浪花? 就在蔡京以为,赵桓又是在虚张声势的时候,现场客人的议论,反倒解开了蔡京的疑惑。 “王爷说的人,该不会是陈钊和王大全?” “不对!这二人虽然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但并非王府的人。” “那还有谁没来?” “嘿,你们该不会把王爷身边的第一等鹰犬给忘了?” “鹰犬……” “长福!” 长福?! 刚才还有恃无恐的蔡京,听到长福这个名字,脸色瞬间一变。 以蔡京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浪费精力去关注一个仆人,但长福此人不一般,乃是赵桓身边的第一等鹰犬。 此人不仅极度忠诚,而且在“彪悍凶狠”方面,更是深得赵桓真传。 按理来说,赵桓摆下这么大一盘棋,长福绝不可能缺席才对。 除非,赵桓给长福安排了更加重要的任务。 蔡京细思极恐,却故作镇定道:“区区一个下人而已,有何可惧!” “赵桓,你可别告诉老夫,这就是你对付老夫的底牌!” 赵桓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身前,很罕见的摆出一副儒雅姿态,毕竟对付蔡京这样的老狐狸,就算是赵桓也得保持耐心才行。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本王当然干不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 “既然杀你的代价这么大,那么本王只需要把代价不断压低即可!” “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本王在等着你蔡系党羽被尽数压制,不知你又在等什么?” 一个“等”字,竟直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蔡京以为,只要等下去,必生变化,就算陛下不出手救他,蔡系族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却没想到,等来等去,最后反倒等着赵桓编织出弥天大网?! 蔡京的脸色已经逐渐阴了下去,却依旧不死心。 “压制我蔡系族人?就凭一个死仆人?滑天下之大稽!” 赵桓早就知道蔡京会这么说,当即笑眯眯的解释起来。 “长福可不是一人。” “除了他,还有开封府的赵石岩,殿前司的李纲,翰林院的陈大友,甚至包括显肃皇后,王贵妃,崇德帝姬。” “不知道这么多人加起来,能不能压得住你所谓的蔡系族人?” 蔡京的脸色瞬间苍白,不知不觉中,赵桓背后的支持者,竟然已经壮大到这种地步。 而且…… 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宗族力量! 换言之,今夜这场局,不只是赵桓与蔡京之间的恩怨。 而是整个赵氏宗族,与蔡系党羽算总账的时候。 蔡京不由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外漆黑的夜色,他幻想中的族亲并未出现。 赵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看了,你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们蔡家人也不会来。” “蔡京,你们蔡家都是什么货色,本王岂会不知?”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你这个当老子的,见到你那大儿子,还要毕恭毕敬的行礼,称呼一声公。” “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蔡家若是能够拧成一股绳,本王的赵字都要倒着写。” 世人只知道蔡系党羽权势滔天,却不知,蔡京与大儿子关系不睦,甚至曾当众对长子蔡攸行礼“称公”。 况且蔡攸也已经五十岁了,家大业大,子孙满堂。 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给老爹陪葬,以蔡家人的性格,自然是要选择前者。 此时,蔡京的心理防线已经逐渐开始崩塌。 在场所有人,眼神都透着诧异,在他们看来,几乎无法被扳倒的蔡京,在赵桓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这便是赵桓吗?! 大宋最强悍的王爷,一出手,任何奸佞邪祟都会被打回原形。 大局已定,赵桓已经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兴趣了。 赵桓随手打了个响指,守在门外的赵楷,便迈步而来。 大宋皇家状元,最尊贵的皇子之一,却快步走到赵桓面前,目不斜视,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 “大哥有何吩咐!” 这声亲密无比的大哥,令蔡京绝望到了极点,在场的客人则震惊无比。 赵桓轻描淡写道:“蔡京的诸般罪证,可都统计出来了?” 赵楷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按照大哥的吩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凡蔡系在任官员,都已经被看管住,凡是蔡京经手过的衙门部门,也全部派人查过,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光是收受贿赂的罪证,就有十几起。” “不过……这些贿赂金额不大,多则几百两,少则几十两,而且基本都是以蔡京家眷私吞。” 这些小污点,根本就定不了蔡京的罪。 但此一时彼一时! 赵桓嘴角上扬,轻笑道:“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之时,国力羸弱,蔡京身居高位,却屡屡贿赂,罪无可赦!” “蔡京,你可知罪!” 蔡京闭上眼睛,貌似认命,实则依旧不肯轻易放弃:“请王爷将老臣押往大理寺受审。” “王爷只是户部监察御史,无权审问老臣!” 赵桓依旧满脸轻笑,胜券在握道:“本王确实无权插手贿赂之事,但若是贿赂与金人扯上关系,那性质就变了。” 第498章 处斩蔡京 蔡京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尽是恼怒:“难道王爷打算诬陷老臣不成?” 不等赵桓回答,赵楷已经喝声打断。 “放肆!” “我大哥想要处置你,何须栽赃无限?” “纸包不住火,蔡条伏法之时,肃王已经派人去蔡条宅邸查抄,只要蔡条与你有丝毫利益往来,你便脱不了干系。” “皆时夷你三族,顺理成章!” 仅仅过了不到一盏茶时间,肃王赵枢就迈步而来,直接把一沓厚厚的账本,扔到蔡京面前。 相较于赵桓的威严,赵楷的犀利,赵枢则是纯粹的暴躁。 他竟一脚把蔡京踹倒,这一脚下去,险些差点被蔡京当场踢死。 “老不死的,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每年至少给蔡条三万两银子。” “今年尤甚之,足有八万两银子之巨。” “其中三万两银子,以救灾为名,运往太原,但太原当地的赈灾款,全部是由太原府垫付,根本就没有见到这三万两银子的影子。” “这笔钱,早已落入阿里的手中,成了谋害我大哥的脏钱!” 蔡京直接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颓了下去。 他知道,这回彻底没救了。 蔡京虽然骄奢淫逸,但在自保方面,却向来谨慎,如今却被亲儿子给坑惨了。 勾结金人的罪名已经坐实,甚至用不着押往大理寺。 现场的视线,再一次汇聚到赵桓身上。 众人看待赵桓的眼神近视崇拜与敬畏,仿佛只要赵桓愿意,这世上就没有他干不掉的人。 “大哥!” 赵楷和赵枢几乎同一时间作揖行礼,恭请赵桓出手,除掉蔡京。 赵桓却迈步走到双王中间,抬起双手,分别按在两兄弟的肩膀上。 “剩下的事,本王决定交给你们俩共同处置。” “不要让本王失望。” 双王心里明白,这是大哥离京前,对他们最后的考验,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异口同声道:“请大哥放心!” 赵桓收回手,双王也会意,当即转身安排起来。 赵枢低喝道:“蔡京勾结金人,罪不容诛,不配享有文官特权,直接将其拖到门外,就地处斩。” 赵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蔡京蔡条,卖主求荣,骄奢淫逸,贪污受贿,其诸般罪行,罄竹难书。” “王,身为抗金先锋,专权处置这两个狗贼。” “至于究竟是夷九族五服,另行严惩,将由大理寺等会审。” 赵楷赵枢两兄弟,一文一武,配合的默契无间,直接将现场镇住。 就在这时,赵桓则抬起手,对着那些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文人宾客,微微一拱手。 “诸位受惊了,请回。” 终于能够离开红燕馆了,现场剩下的几十个客人,如蒙大赦。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直接离开,而是纷纷跪倒在地,对赵桓行跪拜大礼。 “王爷千岁,以王威正国威!” “王威所至,荡尽奸佞!” …… 夜,静谧…… 清冷大街上,悄无声息,但一双双眼睛,却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蔡京身上。 站在街道两旁的甲士,怒目环伺。 百姓躲藏在门窗后,屏住呼吸窥探着。 郓肃双王,一左一右,亲自监督对蔡京的行刑,以确保万无一失。 跪在地上的蔡京,做梦都想不到,就在两个时辰前,他还在家中喝着温热的燕窝,享受着丫鬟仆人的侍奉,逍遥似神仙。 结果一转眼,已经被押到刑场。 这种突然之间从云端摔入阴间的落差,令他浑身发毛,晕头转向。 蔡京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境,梦醒来,他依旧是大宋最有权势的大臣之一。 只可惜…… 这个噩梦,他要一直做下去了。 蔡京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赵楷,忍不住苦笑:“以郓王的傲骨,难道也愿意屈居于赵桓麾下?” 经历过颠沛流离和提心吊胆的赵楷,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傲慢盲目的皇子了。 他的蜕变,肉眼可见。 面对蔡京临死前的蛊惑,赵楷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就这么居高临下,冷冷的注视着这条即将毙命的老骨头。 “何人能重振我赵氏宗室?唯有大哥!” “何人能战胜金兵,力挽狂澜,护我江山社稷?唯有大哥!” “若能为大哥尽一份力,乃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荣幸!” 蔡京苦笑更甚,扭头看向一旁的赵枢。 “肃王也是如此?” 赵枢冷笑起来:“死到临头,你还想蛊惑我们兄弟?就这么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 “老东西,由我们两个王爷监斩,已经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了。” “大哥既然还愿意拿我当弟弟,我自然也要将他视为至亲,为至亲除害,天经地义。” “少他妈啰嗦!” 在双王的共同示意下,孙贺抱着大刀迈步而来,一脚踩住蔡京的后背,手起刀落…… “蔡京已伏法!” 一声大喊,打破了汴京静谧的夜。 正在熟睡中的赵佶,被传令太监的禀报声惊醒,得知蔡京已死,赵佶并未有太大反应,毕竟定王济州府一行,就已经证明了蔡京是个废物,根本奈何不了定王。 但是当赵佶得知,三王同行,在赵桓的命令下,郓肃双王监斩时,赵佶瞬间感觉毛骨悚然,猛地从龙榻上坐了起来。 他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大门。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保重龙体啊。” “小的这就去请皇后殿下。” 不多时,显肃皇后便来到御书房,看着坐在龙榻上,魂不守舍的赵佶,也不免一阵担心。 “陛下,您可别吓唬妾身,这大晚上的,怎么突然魔怔了?” “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陛下去熬安神汤。” 就在显肃皇后操持之际,赵佶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把抓住显肃皇后的手腕。 显肃皇后暗暗一惊,转身看向赵佶时,却发现赵佶双眼透着恐惧与紧张,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不等显肃皇后开口,赵佶已经抢先一步,紧张道:“皇后……” “你说……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朕了?” 什么? 显肃皇后脸色一变:“陛下何出此言啊?” 赵佶眼神飘忽,嗓音微微颤抖:“朕那三个孽障儿子……联起手来了!” 第499章 蔡家未亡人 这三个皇子,不仅排行前三,就连实力地位都是各皇子中最高的。 得知三王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赵佶却没有丝毫作为父亲的喜悦,相反,他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恐惧。 显肃皇后表面轻松,实则也暗暗紧张起来。 倒不是担心三王,而是担心赵佶干出什么啥事。 这种敏感时期,但凡是有人在赵佶面前煽风点火,那么接下来,赵佶必然会将三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朝纲大乱,人心浮动,甚至血染京华,都不可避免。 显肃皇后坐在龙榻边上,轻轻拍抚着赵佶的后背,不断柔声细语的宽慰。 “难道因为蔡京这种奸臣之死,陛下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们不成?” “定王虽然做事一如既往的疯狂,不留余地,可是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着想。” “陛下只需把定王当成一个儿子对待,这究竟有什么难的?” 面对显肃皇后苦口婆心的劝慰,赵佶虽然不断点头,仿佛接受了显肃皇后的建议,但事实上,显肃皇后心里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纵使母仪天下,身为六宫之主,显肃皇后能做的也很有限。 蔡京被处斩的消息,转眼间传遍整个汴京。 蔡京长子,燕国公蔡攸,背着手在大堂内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无人给蔡京收尸,而是赵桓直接扭脸杀过来。 为了安全起见,蔡攸再三下令:“都给我听清楚了!” “任何人不得去收尸,不得守灵,不得服丧!” “日子照常过,就当无事发生。” “赵桓杀心已起,决不能给他任何斩草除根的理由。” 本来燕国公府就人人自危,结果听到这番话,现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了。 闻讯赶回来的蔡术,直到此刻,仍旧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只手遮天的老爷子,就这么被杀了? “爹……” “难道咱们蔡家,真就无法再和赵桓对抗了?” 一听这话,蔡攸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恶狠狠的瞪了蔡术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敢抱有这种念头!” “现如今,我们蔡家已经背上了里通外国的嫌疑,这个时候,必须低调,任何胆敢冒头的行为,都会招致杀身之祸。” 自从蔡系与赵桓为敌以来,蔡攸就始终保持着低调行事,从不出头。 如今蔡京和蔡条双双被处斩,大批大批的蔡系党羽遭到牵连,唯独蔡攸官邸依旧风平浪静,这自然是归功于蔡攸平日里的左右逢源。 眼下想要渡过这一关,就必须跟蔡京和蔡条划清界限! 偏偏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禀报声。 “老爷,茂德帝姬前来求见。” 什么?! 蔡攸吓了一跳,心里暗骂,这个丧门星怎么来了?! 见蔡攸脸色难看至极,一旁的蔡术不由轻声劝慰:“爹,茂德帝姬乃是我蔡家未亡人,如今前来求见,于情于理都不该令其吃闭门羹。” “况且,茂德帝姬乃是赵桓的妹妹,赵桓就算再疯狂,也不会手足相残。” 蔡攸直接挥袖打断了蔡术,厉声呵斥道:“赵福金纵使千错万错,赵桓也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这仅仅是因为,赵福金乃是帝姬,更是赵桓的妹妹。” “但若是我等胆敢越雷池半步,赵桓势必是要将我们全族灭尽。” “而且这个时候,茂德帝姬登门,能有什么好事?老夫说她是丧门星,绝无半点夸大!” 见蔡攸态度如此坚决,蔡术也只好作罢,亲自出门下逐客令。 赵福金一身素白丧服,跪坐在门外,眼泪早已经哭干了,此时她只希望有人能给她做主。 见到蔡术,赵福金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家公和家夫,双双身首异处,难道这么大个蔡家,就没人愿意给他们收尸不成?” “都说皇家薄情,难道蔡家也如此薄情寡义?” 本来蔡术还想好言相劝,再怎么说,赵福金也是他们家的人。 结果听到这番话,蔡术的脸色直接垮了下去。 “收尸?赵桓杀的人,没有赵桓点头,谁敢去收尸?” “你身为帝姬,如何闹腾,都不会有人与你计较,但若是我们家帮你出头,必然会惹火烧身。” “你是生怕我们家过的太安生了?” 赵福金泪流满面,她没想到“大哥一家”如此薄情,甚至连给她夫君收尸都不愿意。 赵福金当即声嘶力竭的呵斥起来:“你们皆是如此畏惧赵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如今惹来杀身之祸才知道怕!” 蔡术脸色更是难看,为了尽快把这个扫把星轰走,直接冷哼一声。 “蔡条勾结金人,死有余辜,你休要在这里嚎叫!” “依我看,你分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赵福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睁得老大。 结果蔡术的语气更加鄙夷:“别装了,现在想要迎娶你过门者,都快从这排到城门楼子了。” “不出几日,你就不再是我蔡家的人,就不必在这假惺惺了,赶紧滚!” 赵福金为了给夫君收尸,东奔西走,求天告地,结果到头来,反倒成了令人唾弃的丧门星? 她不甘心,直接大声哭诉起来:“你休要泼我脏水!” “我何曾对不起夫家?凭什么遭你这般羞辱?” 蔡术眼神尽是不屑:“你是赵桓的妹妹!难道我说错了?” “我懒得与你啰嗦,赶紧走,别把赵桓给招来,否则……” 几乎是蔡术刚说到这,一个家仆便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少爷!不好了,王府来人了。” 什么? 蔡术只感觉后背一凉,心里暗骂,怕什么来什么,赵桓果然不肯放过蔡家! 在蔡术心惊肉跳的注视下,只见乌泱泱一大群人,朝着蔡家而来。 最先映入眼帘者,乃是陈钊和王大全,紧接着是郓王和肃王,最后才是赵桓。 蔡术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转身大喊:“快去告诉老爷,定王驾到!” 第500章 战前清毒 在一众心腹亲随的拱卫下,赵桓背着手,迈着四方阔步,举手投足尽是洒脱与自信。 除掉了蔡京这个心腹大患,赵桓的心情自然美若骄阳。 美中不足的是,蔡京位高权重,需要交由大理寺等会审,抄家的美差,十有八九是跟赵桓无关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赵桓乐呵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只需要在离京之前,把剩下的余孽仔细清扫一番,便万事大吉。 “拜见定王!” 蔡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对赵桓行跪拜大礼,生怕慢一步,招致赵桓的怒火。 结果这一跪,反倒令赵福金唾弃至极。 “面对赵桓,便吓成这副模样,指望你们替家夫收尸,我真是昏了头。” 赵福金扭头看向赵桓,眼神尽是怨恨:“赵桓!看着我这般下作,你开心了!” 面对赵福金的呵斥,赵桓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蔡术吓得不轻。 他生怕赵桓误会,是蔡家暗中教唆赵福金,连忙出言解释。 “王爷明鉴,茂德帝姬来此闹事,与我们一家没有任何瓜葛。” 为了证明清白,蔡术甚至当众冲茂德帝姬大声怒斥起来:“你竟敢直呼王爷名讳,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蔡条勾结金人,你身为蔡条妻子,不知检点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既无知又无畏!” 赵福金气极反笑,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我虽无知无畏,但也总好过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 说到这,赵福金直接看向赵桓,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有本事你连我一起杀了!” 见此情形,郓王眉头紧锁,沉声低喝:“福金,你怎可对大哥如此不敬!” “蔡条死有余辜,大哥秉公执法,有何过错?” 一旁的赵枢也当面驳斥:“大哥只处置了蔡条,没有殃及池鱼,已经是法外开恩,你不知道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对大哥恶语相向,好没道理!” 赵桓轻轻一抬手,示意郓肃双王退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缓缓伸手,希望把赵福金扶起来,结果手掌却被赵福金一把打开。 赵桓也不生气,轻轻甩了下手,语重心长道:“你是本王的妹妹,纵使再任性,本王也会忍让你。” “蔡条必须死,这是毋庸置疑之事,本王必须为战死在太原府的亲兵负责。” “若是重来,本王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蔡条,本王无错,也绝不会心怀愧疚,更不会对任何人低头道歉。” 赵福金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攥着拳头,盯着赵桓抽泣道:“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铁石心肠!” “蔡条可是你的亲妹夫,难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赵桓毫不躲闪,嗓音铿锵有力。 “蔡条可从未把本王视为家人!” “凡意图对本王不利者,皆杀,没有任何周旋余地。” “既然蔡条已死,本王念在与你的兄妹情分上,便允许你收尸,但你也给本王记住,你拿本王当大哥,本王才会拿你当妹妹!” 说完,赵桓一甩袖,不再理会赵福金,迈步进入燕国公府。 赵福金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瘫坐在地上,望着赵桓那决绝的背影,仿佛不止失去了夫君,更失去了大哥。 蔡攸毕恭毕敬的将赵桓请入上席,自己则坐在下面,姿态摆的要多低就有多低。 赵桓不言语,蔡攸也不敢吭声。 可以说,整个蔡家的生死,都攥在赵桓的手里。 赵桓没有理会蔡攸,因为赵福金的缘故,赵桓此时的心情有些烦躁。 不多时,陈钊来到赵桓身边,小声回报:“王爷,茂德帝姬已经带人去收尸了。” “不只是……蔡条,还有蔡京的尸身。” 听到这话,赵桓眼神一厉,但转瞬又恢复如初。 一旁的赵楷和赵枢,面面相觑,根本不敢贸然言语。 现场的气氛极度压抑,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必定会严惩赵福金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赵桓长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谁让她是本王的妹妹?” “郓王。” 听到赵桓的呼唤,赵楷连忙迈步上前:“大哥,有何吩咐?” 赵桓苦笑一声:“茂德帝姬那边,你多关照一下,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们的妹妹,让她尽快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寻个好人家,嫁了。” “茂德帝姬没有为人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下:“请大哥放心,我会让郓王妃好生开导她。” 赵枢轻哼一声,小声道:“大哥也太纵容赵福金了,既然那丫头不知好歹,何不严惩!” 赵桓压了压手,示意赵枢稍安勿躁,语重心长道:“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赵枢不忿,还想对赵福金下手,赵楷连忙打断,并且瞪了赵枢一眼。 赵枢虽然不解深意,但还是很识相的闭上了嘴。 殊不知,赵福金只是帝姬,对赵桓无害,若是连帝姬都不放过,岂不是对其他皇子,更应该痛下杀手了? 赵桓愿意善待兄弟姐妹,这是皇族宗室的福气。 赵桓平复了一下心情,视线落在蔡攸和蔡术父子身上,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本王只问你们一句。” “想活还是想死?”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想活。” 赵桓轻哼一声,沉声道:“既如此,就不要说本王没给过你们机会。” “待本王离京之前,你二人引咎辞职,至于你们如何向陛下请辞,本王懒得管,只需要记住,本王不希望再在汴京地界上,看见你二人!” 蔡攸知道,这已经是蔡家最好的结果了,他哪敢有半点迟疑,点头如捣蒜的应了下来。 “感谢王爷不杀之恩。” 赵桓勾了勾手指,蔡攸便赶紧来到赵桓面前。 赵桓一抬手,直接按在蔡攸脑门上,眼神戏谑,似乎在笑,但却令蔡攸毛骨悚然。 “本王不介意宰了你们,所以别给脸不要脸!” 第501章 战火起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蔡攸只感觉浑身发凉,他这个燕国公,在赵桓面前,恐怕连个屁都不算。 蔡攸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哆哆嗦嗦道:“请王爷放心,下官绝不敢再碍您的眼。” 赵桓不再啰嗦,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紧随其后的赵楷赵枢等人,昂首挺胸,眉宇之间尽是得意,这是他们身为皇族,第一次如此骄傲。 尤其是赵楷,心里暗暗发誓,将赵桓视为必生追逐的楷模! 王,当如是! 就在赵桓继续清理蔡系余毒之际,自易州方向而来的传令兵,匆匆闯入定王府。 “报!易州军情,金兵发动突袭,守军与之鏖战一天一夜,成功守住城池,金兵退守。” 得到消息的赵桓,迈步走出前堂,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一战,终于开始了!” 同一时间的易州,已经全城戒严,秣兵历马。 军情送达汴京之际,易州府已经连续经历了三场战斗,虽然规模都不大,但是惨烈程度却一次次的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岳飞披挂整齐,傲立在城墙之上,眺望着金兵大营方向,眼神决绝锐利。 传令兵和踏白,不断在岳飞身旁奔走禀报。 “启禀将军,敌统兵之人,乃是完颜宗翰麾下大将,完颜娄室。” “敌规模过万。” “踏白无法迫近侦查,只能粗略估计,敌战马千余,甲士千余,携带大量攻城器械。” 岳飞眼神无波,之前的三场突袭战,已经令他基本摸清了,金兵的战斗力。 敌人武装到牙齿,而且求战心切,战斗意志极其坚固。 纵使易州府已经固若金汤,接下来等待所有人的,依旧是一场恶战。 就在这时,赵昆也登上城墙。 “岳将军,敌人已经试探过,接下来的总攻很快就会来临。” “此乃金兵精锐,不可小视。” 面对赵昆的提醒,岳飞轻轻点了下头,语气严肃道:“按照王爷的分析,完颜娄室的任务是拖住易州,给主攻太原争取时间。” “而守卫太原府,才是重中之重,我们需主动出击,击溃完颜娄室。” 赵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敌人兵强马壮,就算是以虎翼军现在的兵力,正面出击,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先以守势,等待王爷亲临易州,再做调整。” “还是岳将军觉得,时不我待,需立刻出击?” 岳飞一抬手,眼神坚定道:“大战初开,形势还未明朗,不可冒进。” “先守!” 岳飞和赵昆意见达成统一,以守卫易州为初步战略核心,至于接下来如何反击,还等赵桓抵达易州再说。 另一边的完颜娄室,已经和麾下将领谋士,紧急制定围城计划。 众金国将领,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周密详细的分析着易州的情况。 “易州府已经修缮,虎翼军驻扎其中,就算我大军兵强马壮,也绝不可力克。” “前线只有我军一万人,左翼还有一万策应,关键时刻,还能紧急调派六千援军,这等兵力仍旧难打攻坚战。” “坚壁清野!” “可行!我们的任务,是将虎翼军困在易州,若是虎翼军死守下去,反倒正中我等下怀。” 随行的高庆裔,听取完众将领的建议后,当即冲完颜娄室做出最后总结。 “我军优势在于行军神速,可派兵对易州施行焦土政策,迫使虎翼军出城作战。” “若守军出城,便可围而歼之!” “若守军龟缩不出,焦土策略,可动摇其军心。” “既然虎翼军战力强悍,那我们就应该拖着虎翼军打消耗战,扬长避短!” 完颜娄室搓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过后,他重重拍板,对易州府发动全面入侵。 次日,由三位“猛安”,二十余位“谋克”组成的大军,以骑兵为核心,步战为辅,划分六个区域,前后有序的进入易州土地。 住在北陲的百姓,正在准备早饭,只听到阵阵密集的踩踏声传来。 等他们看到乌泱泱的大军时,已经来不及了。 “金人来了!” “快跑啊,金兵杀过来了!” 百姓仓皇收拾行李,带上家眷,四散而逃,一时间各个村子皆是鸡飞狗跳,嚎哭尖叫声不绝于耳。 “娘!娘你在哪?” “啊……” “他爹,他爹快把孩子带走……” 成群的游击骑兵,不断冲入村子中,杀光所见之一切,滚热的鲜血来不及汇聚成溪就被寒冷的天气冻结。 雪白的大地,逐渐被染成红色。 尽管是大战初期,但是金兵已经调动集结了数个月之久,这些金兵早已“饥肠辘辘”。 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女子,无不被当场糟蹋,然后犹如牲口一般,被捆绑着送到后方,精壮男子,同样被挂上绳索,充当苦力。 除精壮男女之外,其余老弱妇孺,一律遭到屠戮。 仅仅是第一天,就要超过五百个易州百姓,葬身于屠刀之下。 第二天,人数陡增,直接达到了三千多人。 整个易州哀鸿遍野,犹如人间炼狱,无数百姓,慌不择路的跑到州府避难,乌央乌央的百姓,一眼看不到头。 第三天傍晚,易州府来了两个重要人物,岳飞亲自出面接见。 “岳将军,王爷派我前来助阵!” 韩世忠带着梁红玉,紧急被调到易州,冲着岳飞抱拳行礼。 由于军情紧急,众人根本没时间寒暄问暖。梁红玉直奔主题:“我们夫妇二人先行。” “杨天王和透手滑所率领的杨家军,正在向易州而来,但最快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岳飞自然知道韩世忠的大名,当即抱拳回礼:“如今战事紧急,我就不为韩兄准备洗尘宴了。” “不知韩兄此行,可带来了王爷的军令?” 韩世忠脱口而出:“王爷说了,不可拘泥于太原府,若是一味为了支援太原,而导致易州失陷,反倒危害更大。” “先稳住易州局面,待我军拥有余力后,再支援太原也不迟。” 第502章 战火已开 说到底,赵桓是防守方,金国是进攻方,无论怎么打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必须先扛住金国的第一击。 而到现在为止,金国所有的动作,都是试探和消耗,真正致命的雷霆一击根本就没有出现。 此地虽然是虎翼军的主场,但受制于“缺乏战马”的劣势,反倒极为被动。 尤其是金兵以“谋克”为单位,派出的小股游击精锐,四处袭击屠戮,以战卒为主的虎翼军,根本无法有效阻止。 眼看着汇聚到州府的难民越来越多,赵昆已经心急如焚。 “到底开不开城门?” “照此下去,明日这个时候,城外难民就会突破万人,若是金兵杀来,必定生灵涂炭。” 岳飞和韩世忠几乎异口同声:“不能开!” 韩世忠眉头紧锁,沉声道:“现在已经乱了,根本分不清楚难民和探子,若是被敌军渗透进城里,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州府也承受不了这么多难民。” 赵昆眼神复杂,他知道开城接收难民极为凶险,但作为易州本地人,他又实在是于心不忍。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百姓遭到屠戮?” “若是王爷在这,绝不会放任百姓生灵涂炭。” 就在这时,城外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无数百姓,一边大喊着,一边冲击着城门。 “放我们进城!我不想等死。” “至少让妻儿老小进去!”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来保护我们吗,为什么金兵杀来,你们却又不顾我们的死活。”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赵桓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现场的老弱妇孺,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嚎哭着,对于他们而言,末日已经来临。 韩世忠心里很清楚,接收难民的风险太大,但又决不能留百姓在外面等死。 那么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在城外为难民提供保护。 不等韩世忠提议,岳飞已经率先开口:“传我命令,派虎威军二三营,出城保护难民。” “二三营指挥使,以都为单位,挖掘战壕,修筑工事,布防五里,以提供预警和相互支援。” 由于虎翼军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早已经超出了“军级”,但又与“厢”差了近一半,故而虎翼军被重新细化为五个军,每军各两千五百人。 分别为“虎威军,虎豹军,虎狼军,虎啸军,虎飞军。” 其中,虎威虎豹和虎狼三军,乃是主力作战部队。 随着岳飞一声令下,城门缓缓打开,守军部队分批次离开城池,向着预定防守阵地进发。 率先出城的部队,并非负责作战的两营十都战卒,而是由虎啸军和虎飞军各自抽调出的五百仆从军,合计一千人。 这一千仆从军,以最快的速度挖掘战壕,修筑工事。 工事依托城墙,由南向北呈扇形展开,每个工事由战壕加箭垛组成,可容纳百人作战。 两个时辰后,仆从军撤回城中,虎威军二营十都战卒,轮替进入工事。 受制于源源不断涌来的难民,易州已经转入全面防守态势。 消息传回汴京,赵佶紧急下令,召见群臣,共商战事。 兵部大臣,紧锣密鼓的汇报着战事走势。 “启禀陛下,由完颜娄室率领的一万大军,已经对易州展开全面入侵,除了这一万作战部队之外,后方还有至少一万五千策应部队。” “敌人行军神速,短短数日时间,就已经将易州分割的七零八落,各地屯兵铺寨均遭受毁灭性打击。” “当地百姓生灵涂炭,遭到金兵洗劫屠戮者,足有上万人之多。” “大批难民,汇聚于易州府,而虎翼军镇守州府已经捉襟见肘,根本无力反击。” 听到兵部的汇报,朝堂顿时掀起激烈争论,几乎所有冒头,全部指向赵桓。 毕竟赵桓不仅是易州首官,更是抗金先锋,易州局势如此被动,赵桓自然是难辞其咎。 蔡京遭到处斩后,一直安抚地方的王黼被紧急调回汴京。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王黼这个时候回来,乃是陛下故意权衡,以此压制赵桓的崛起? 特进“少宰”的王黼,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极力打压赵桓,以获得陛下之重用。 王黼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对着赵桓大声驳斥起来。 这个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气势十足,嗓音不断在大殿内回荡着。 “定王任虎翼军节度使,镇守易州,曾豪言壮志正面击溃金兵,但大战一开,原形毕露,金兵只用短短数日时间,就侵吞易州大半土地。” “事实证明,定王之谋略,皆是纸上谈兵,不堪大用。” “难道被金兵打的抱头鼠窜,就是定王的抗金之策?我大宋江山社稷,交到定王手中,岂不是朝不保夕?” 在王黼的带动下,内廷官员无不对着赵桓大声指责起来,以此向陛下表忠心。 “开战之前,定王豪气干云,根本不把金国放在眼里,开战以后,直接被金兵打的丢盔卸甲,好一个正面破敌,难道定王只会逞口舌之利?” “易州百姓遭到屠戮,定王难辞其咎!” “恳请陛下,严惩定王!” 这才刚开战,朝堂之上就已经四面楚歌,赵桓心里反倒暗暗庆幸。 如果不是他杀伐果决,提前把蔡京给弄掉,只怕是现在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而且王黼被紧急调回来,也完全在赵桓的预料之内。 不等赵桓回答,殿前司虞侯李纲,已经据理力争。 “大战之初,局势尚未分明,还需时间验证。” “诸位未免也太心急了点?” 王黼冷哼一声,鄙夷道:“我们倒是想以时间论英雄,前提是定王能否受得住金人的第一波攻势!” “依我看,不必再等了,立刻换将,能者上,沽名钓誉者下!” 王黼可不管能不能打赢这场仗,他要做的就是整垮赵桓,只要赵桓倒下,就算是为陛下立了大功。 眼看朝堂舆论已经形成,赵佶立刻趁热打铁,语气不善道:“王,令朕甚为失望!” 第503章 王黼返京 一句“失望”,等同于把赵桓推到了悬崖边缘,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该下刀子了。 礼部此刻也分为两派。 由于蔡京被处斩,蔡攸一脉也辞官而去,礼部尚书一职,由枢密院事吴敏担任。 吴敏本是主和派,又是主要负责与金国使者接触的官员,甚至“金国实力”,对于宋金大战极为排斥。 在吴敏看来,宋金作战绝非理智之举,唯有朝拜纳贡,将金国封为上邦,才能延续大宋的国运。 就算吴敏与赵桓并无私怨,仅仅是出于政见,此时也毫不犹豫的对赵桓落井下石。 “我大宋与金国经年作战,向来是输多赢少,纵使哲宗在世时,亦不能力挽狂澜。” “定王主推与金国决一死战,无疑是以卵击石,带领我大宋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事实证明,与金国硬碰硬,不可取。” 吴敏这番话,算是变相支持了王黼。 王黼更是喜形于色,眼高于顶,抬手一指赵桓:“定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王黼和吴敏的联手打压,赵桓反倒大笑起来。 这阵气势十足的狂笑,令大殿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赵佶眉头微皱,他知道想要拿掉赵桓并非易事,但是面对王黼和吴敏的联手绞杀,赵桓竟然还笑得出来! “江山社稷危在旦夕,王何故发笑?” 面对赵佶的质问,赵桓摇了摇头,无奈感叹道:“战争是个照妖镜,战火燃起的瞬间,什么妖魔鬼怪都跳了出来。” “难道满朝文武,都甘心跪在金人面前,摇尾乞怜不成?” 此言一出,算是彻底引燃朝堂。 别说王黼吴敏之流,就连在场的内廷官员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厉声呵斥。 “放肆!” “你守城不利,已经罪无可赦,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你若真有本事,就击溃金兵,如若不然,就低头认错。” “哼,我看你也就只剩下一张嘴硬了!” 吴敏一甩袖子,昂首挺胸,丝毫不觉得卖国求荣有什么丢人的,甚至坚定不移的认为,此乃救国良策。 “宋金国力相差悬殊,金兵先灭辽国,又灭渤海,兵锋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如何抵挡?” “金国特使有言在先,只要我们补缴岁币,并且将王爷交由金国处置,便可修得宋金永好,甚至退还剩下的幽云九州。” “你打不赢金国,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救国不成?” 内廷官员纷纷附和,觉得吴敏此言有力。 尽管在此之前,主战派已经占据上风,结果一开打,马上就被打回原形,主和派再一次成为主流。 泱泱大宋,竟如此软骨头! 赵桓背袖而立,面对主和派的围攻,根本不为所动,铿锵有力的嗓音,不断回荡在大殿之上。 “朝拜纳贡,卖国求荣?恕本王天生骨头硬,跪不下去!” “至于所谓的守城不利,更是子虚乌有,本王倒是要反问诸位一句,易州府可曾失守?” 王黼早就料到赵桓会这么说,当面驳斥道:“易州全境沦陷,只剩下一座孤城了!” “难道你还以引为傲不成?” 赵桓仰头大笑,举手投足尽是自信:“一座孤城,就足够让金人望而生畏。” “若金人真有诸位大臣说的这般神勇,何不直接出手攻下易州府?” “事实是,自战斗开始,金人就对易州府没有任何念头,甚至不敢靠近易州府五十里之内!” 王黼当然知道易州府固若金汤,光是其中一个虎翼军守着,就算金国倾巢而出,也未必攻得下来。 但王黼却选择无视,继续施压:“呵呵呵,易州都快被金兵踏碎了,只剩下一座孤城,王爷还在沾沾自喜。” “城在,地失,有何意义?” 赵桓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王黼确实是个只会耍小聪明,毫无真才实学的馋臣,否则也不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 “你懂个屁!” 见赵桓直接开怼,王黼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厉声呵斥:“王爷既无才,亦无德,更无礼!” 赵桓轻哼一声,根本不屑于理会王黼扣过来的帽子。 “城在,便可随时把地夺回来,若是城池都被攻陷,那才是人地尽失。” “本王麾下虎翼军,满打满算一万三千余人,而且几乎全都是步战,若是直接撒入战场,只怕是连个浪花都溅不出来。” “只有像尔等这样的庸才,才会被金人牵着鼻子走。” “只要易州府固若金汤,易州就立于不败之地。” 在军事素养方面,王黼甚至不如童贯蔡京之流,但是在打压异己方面,王黼却是把好手。 面对赵桓的解释,王黼反倒更加鄙夷。 “那按照王爷的意思,只需死守易州府,放任易州百姓遭到屠戮?” “死守城池谁不会?还用得着你!” 赵桓同样回应以鄙夷目光,若不是为了稳住局面,他甚至不屑跟这种门外汉浪费一滴口水。 “完颜娄室麾下只有万人,却以骑兵为主,进入易州,如入无人之境,可肆意穿插。” “而我军却以步战为主,要么付出数倍兵力,形成大包围圈,逐步挤压金国骑兵的活动范围,才能逐步围歼之。” “要么就只能保存实力,等金兵自己把自己拖垮,金兵骑兵虽然占尽优势,但也都是吞金兽,后勤消耗之巨,无人能够承受。” “一个月内无法取得实质进展,金兵攻势就会减缓,三个月后自溃。” 说到这,赵桓余光一瞥,扫向吴敏:“这个时候,金兵最希望的就是有软骨头,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纵观宋金作战,有多少次关键战争,明明只要死磕到底,就能把金兵耗死,可每次关键时刻,总有软骨头文官出来搅局,上杆子向金兵投诚。 与其说大宋的敌人是金兵,倒不如说是文官! 这也是为什么赵桓不急于前往易州,若不能把朝堂镇住,兴许他前脚刚走,后脚这些文官就把大宋卖了。 吴敏遭到赵桓的当众讽刺,竟厚颜无耻的反驳:“定王说了这么多,说到底,还是保证不了易州民生。” 第504章 战合交锋 就在这时,赵佶也见缝插针的补了一刀:“朕只要结果!” 若不是赵桓心理承受能力强,他恨不得现在就拎着刀,在朝堂上大开杀戒! 这帮昏君佞臣,除了当搅屎棍之外,简直是毫无价值! 不过赵桓也明白,想要稳住局面,就必须拿出立竿见影的效果,把这群昏君佞臣的嘴巴赌上。 “陛下想要结果?总得给点实在支持?” “又想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赵佶轻哼一声,不屑道:“王想要什么支持?” 赵桓懒得啰嗦,直截了当道:“钱,物资!” “拨款军费十万两,箭五万支,各类轻重甲胄五千副,粮食一万石。” “只要物资到位,本王一个月内,将金兵清理出易州。” 本来王黼还打算出言驳斥,结果听到赵桓立下的军令状,顿时眼睛大亮。 虎翼军被金兵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赵桓竟然还敢口出狂言,一个月内击退金兵?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王黼当即把握机会,主动进谏:“既然定王如此有自信,陛下不如再信他一次。” 吴敏明白,只要赵桓完了,剩下的主战派不值一提,因此也拱手作揖:“臣附议。” 既然连王黼和吴敏都这么说了,赵佶自然不再纠结,当即大手一挥。 “好!朕就许你这些物资,一个月内,若是不能将金兵赶出易州,朕要你提头来见!” “退朝!” 随着赵佶起身离开,本就乱哄哄的朝堂,更是掀起阵阵激烈争论。 内廷官员,窃笑不止,觉得赵桓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月内击退金兵?呵呵呵,当这是在剿匪?” “看来定王已经分不清强弱了,剿匪剿出了幻觉。” “金兵武装到牙齿,作战凶猛,又岂是叛党能够相提并论?别说一个月,只怕是半年时间都不够。” “这回赵桓算是彻底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拿了物资,若是不能履行诺言,陛下必要了他的命。” “王大人,不愧是您,一出手便将赵桓这个刺头给按了下去。” “呵呵呵,若是王大人早些回京,又岂能让赵桓招摇至今?依我看,公相媪相绑在一起,都不如王少宰一人!” 面对一众内廷官员的吹捧,王黼意气风发,他才刚回京,就替陛下办了这么大的事,只要陛下还在位,他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过王黼倒也聪明,并未独揽功劳,而是冲吴敏一拱手:“吴大人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吴敏不急不缓的往殿外走,随口回道:“老夫只是一心救国而已。” 救国? 王黼先是一愣,紧接着仰头大笑:“哈哈哈,我等皆是为了救国。” 言语间,王黼深深的瞥了一眼赵桓的背影,眉宇之间尽是鄙夷:“呵呵,还是年轻啊!” “老夫还以为,扳倒蔡京童贯的定王,真长了三头六臂,今日一试深浅,不过尔尔。” “一个月内,老夫就让他身败名裂,不……是身首异处!” 众内廷官员,仿佛找到了领袖一般,看向王黼的眼神,尽是谄媚讨好之意。 此时赵桓已经行至宫门,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呼唤。 “王爷请留步。” 赵桓脚步微顿,转身一看,发现李纲追了上来,一同的还有已经晋升为礼部侍郎的周浦,以及开封府尹赵石岩。 李纲来不及行礼,开门见山:“战火已开,偏偏这个时候,陛下急召王黼返京,分明是冲着王爷来的。” “王黼与吴敏联手,主和派的势头恐怕再也压不住了。” “不知王爷有何打算?难道真想一个月内击溃金兵?” 听得出,李纲言语间透着浓浓的不自信。 赵桓刚刚经历了一场唇枪舌战,此时有些口干舌燥,急着回家喝茶润嗓子。 对于其他人而言,刚才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但对于赵桓而言,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根本没太当回事。 “难道李大人也觉得,本王办不到?” 李纲苦笑一声:“金兵骁勇,长时间作战,兴许能够拖垮金兵,但短时间内硬碰硬,恐怕是正中金兵下怀。” 听到这话,赵桓竟流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 “李大人忘了?本王也很擅长快刀斩乱麻。” 额…… 李纲顿时语塞,回想起赵桓的种种丰功伟绩,确实算得上大宋最能打的王爷。 赵桓毫不避讳的拍了拍李纲的肩膀,咧嘴一笑:“放心,完颜娄室虽然是金国名将,但还不配与本王拼命。” “一个月之内,本王就让完颜宗翰明白,他没有亲临易州,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既然赵桓如此有自信,李纲也就不再言语。 站在一旁的周浦,突然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本官无政见,主和也好,主战也罢,能救国便是良策。” “但有一点,本官心知肚明,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 “而且既然已经开打,就决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大宋只会永远被金人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本官会在朝堂上,对王爷予以支持。” 赵桓眼睛一亮,有了周浦的支持,必定事半功倍! “周大人才是我大宋之栋梁!” 面对赵桓的盛赞,周浦却摇了摇头,根本不领情:“本官向来帮理不帮亲。” “待大战结束,若王爷依旧不思检点,本官还是会继续弹劾你。” 赵石岩虽未言语,但此时能够出现在这,已经表明态度。 此三人,乃是赵桓在朝堂上最重要的盟友。 返回王府后,赵桓直接往椅子上一靠,端过郑庆云递来的雪梨汤,滋溜滋溜的喝了起来。 等赵桓把汤碗放下,才发现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全都眼巴巴的盯着赵桓。 “你们都这么看着本王干嘛?” “难道本王最近又变帅了?” 朱琏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迫于王黼吴敏的压力,承诺一个月内击溃金兵,倒也能理解,可问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了。” 第505章 洞悉全局 朱琏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明白行军打仗,需要慢慢积累优势,绝非一蹴而就。 一场战争下来,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 用一个月时间,击败金兵这样强大的敌人,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绝不可能办到,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自然是因为它发生的几率极其渺茫。 赵桓这次,算是彻底把身家性命全都押上了,而且还是必输的死局。 尽管王府里并非鸡飞狗跳,但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偏偏赵桓这个始作俑者,却有滋有味的喝着雪梨汤,压根就没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就算是没心没肺,也得有个限度! 朱琏实在是憋不住了,一把将赵桓手里的汤碗夺下:“王爷,你到底在想什么?” “若是胸有韬略,那就赶紧说出来,免得我们跟着你着急。” “若是无计可施,那本宫就立刻安排人手,准备后事,王府上上下下一起给你殉葬。” 提到殉葬,现场的气氛果然变得凝重起来。 见陈玉姝低着头,小夏便伸手戳了戳陈玉姝的肋骨,小声问道:“玉姝,你该不会是怕了?” 陈玉姝一头雾水:“怕什么?” 小夏嘴里啧了一声,没好气道:“当然是给王爷殉葬呀。” 不等陈玉姝回答,赵桓已经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直接打断了小夏和陈玉姝的交谈。 “说什么呢!晦气!” “本王专门立个规矩,以后在王府禁止提及殉葬。” “别说本王活着,就算有朝一日本王挂了,你们也得好好活着,谁敢陪葬,到了阴间,本王也要踢你们屁股!” 郑庆云一把捂住赵桓的嘴,急的眼眶泛红:“呀!王爷你在胡说什么。” 朱琏也被气笑了,轻咳了一声:“到此打住,谁也不准再提了。” “王爷,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陛下只许给你了一批物资而已,想要再一个月内击溃金兵,除非把整个殿前司都拨给你。” 赵桓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一靠,不答反问:“本王就纳了闷了,怎么你们都这么畏惧金兵?” “金兵也是兵,又不是阴兵阴将,何必如此在意?” 一直站在前堂门口,闷不吭声的陈钊,听到这话,直接竖起大拇指。 “嘿,不愧是王爷,连金兵都不放在眼里。” “只要有王爷在,就算真有阴兵阴将打来,我也一点不惧。” 王大全耸了耸肩:“王爷此言极是,区区金兵,不足为虑,大不了一死罢了。” 几个意思?! 赵桓强烈怀疑,这两个货在讽刺自己! 反了,连陈钊和王大全都学会阴阳怪气了。 赵桓刚要出手敲打,却见长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竟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趁着现在时间还充裕,属下赶紧去选一块风水宝地。” “求王爷恩准,让属下去阴宅继续伺候王爷。” 长福这一哭不要紧,整个王府瞬间啼哭成一片,就连小夏和陈玉姝都开始偷偷抹眼泪。 知道的以为赵桓刚吹了个牛皮,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桓明天就被推出去处斩了呢。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赵桓只能赶紧压了压手,示意众人控制情绪,紧接着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娓娓道来。 “本王真没胡诌,金兵而已,又不是天兵,只要是兵,就注定会战败。” “如果此次进攻易州的人是完颜宗翰,本王自然不会随意夸下海口。” “区区完颜娄室,一个月内摆平他,本王还是往多了说。” 朱琏眉目微颦,无奈叹息:“金国特使还未离京,因此消息早就传开了,此次攻打易州的敌将,除了完颜娄室之外,还有高庆裔。” “这两个,可都是金国名将良臣,再加上麾下上万精锐大军,是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必有恶战。” “若是完颜娄室这么好对付,王黼吴敏之流,又岂会轻易答应王爷出战?” “他们分明是笃定王爷必输无疑,借此机会,将定王府连根拔起。” 提起完颜娄室和高庆裔,现场纷纷神情黯然。 尤其是长福,哀怨长叹:“为何金国良臣如云,名将如雨,我们大宋却尽是些勾心斗角的酒囊饭袋?” “王爷对付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先有突袭太原,万夫不当的术虎忽鲁,又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完颜宗翰。” “现在又是完颜娄室和高庆裔,这俩人,一个是金国完颜部大将,一个是渤海国名臣。” “王爷肩上的担子未免也太重了,属下痛心疾首……” 长福这么一通鬼嚎,众人才幡然醒悟,意识到赵桓自出世以来,就一直在跟各方枭雄周旋。 凡是被赵桓干掉的敌人,要么是童贯蔡京这样的滔天奸相,要么是术虎忽鲁这样的敌国战神。 山东剿匪,反倒成了赵桓最无足轻重的战绩。 众人看向赵桓的眼神,除了崇拜叹服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心疼。 为了这个国家,赵桓可谓是操碎了心,可朝中那些昏君奸臣,非但不感激赵桓,反倒处心积虑的谋害,叫人又气又悲。 赵桓算是看出来了,若不把此事掰扯清楚,等不到天黑,王府就该挂上灵幡,开始哭丧了。 “完颜宗翰调集大军,筹备后勤,足足用了五个月时间,其全部力量,几乎都凝聚在太原府方向。” “完颜娄室的唯一任务,就是拖住本王。” “从他全面入侵易州,与守兵争抢当地百姓,就可以判断出,完颜娄室根本就没有攻城的打算。” “而且从易州掠夺的百姓,大部分都会被押往太原,充当苦力,协同攻城。完颜娄室则以骑兵为主,对民夫苦力的需求低很多。” “由此可以判断,完颜娄室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一捅就破,根本就不具备长时间消耗战的能力。” 完颜娄室是绣花枕头?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陈钊等人一定会认为对方疯了。 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 第506章 跟着本王走 赵桓此言,绝非狂妄轻敌,而是基于战场态势分析后的结果。 要知道,完颜娄室每一步指挥过后,赵桓都会带领天机阁,进行近乎“钻牛角尖”一般的分析研判。 如果说,易州战场是一盘棋,当完颜娄室落子的那一刻,赵桓就已经把接下来几步,甚至十几步棋局走向,都提前研判透彻。 任何人都可以狂妄,但狂妄的前提,是要有狂妄的资本。 完颜娄室麾下一万大军的配置,为五千骑兵,三千战卒,两千仆从军。 光是根据配置情况,就可以断定,完颜娄室根本打不了阵地战和长时间的消耗战。 但偏偏完颜娄室的任务是拖住赵桓,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坚壁清野,把易州变成一片死地,屯兵和物资于后方,派出麾下所有骑兵,游猎于易州。 如此一来,在不调动步战的前提下,光靠骑兵,就可以拖住赵桓。 道理很简单,依靠骑兵的高机动快集结优势,便可做到“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战术理念。 见现场众人还是一头雾水,赵桓便将整个战场态势,进一步研判分析出来。 “如果本王派小股部队出城,势必会遭到金国骑兵的围攻。” “五千骑兵,短期内可以在易州任何一个点进行集结,因此只要本王派出的兵少于三千人,就会始终面临被围歼的风险。” “想要无视骑兵的威胁,就至少要派等量战卒。” “而五千战卒,还需要大量仆从军协同,如此一来,大军的规模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每一次调动,对于物资后勤的消耗都是惊人的。” “完颜娄室这五千骑兵,就像是一把刀子,抵在本王的咽喉处,无论本王如何应付,都会被割伤。” 听了赵桓这番话,众人更是绝望。 朱琏轻咬薄唇,伸手轻轻扶住赵桓的胳膊,冰凉的小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 “既然王爷心知肚明,无论怎么打,都处于被动局面,为什么还要立下不可能完成的军令状?” 赵桓轻轻拍抚朱琏手背,以示安慰,微微上扬的嘴角流露着绝对自信。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当初本王依靠少量精锐战卒,拖垮了高拖山的常胜军,如今,依旧可以重现壮举。” “完颜娄室的部署只能称之为精妙,但远远算不上完美,其中暗藏的漏洞,简直就像是摆在本王面前一样,想忽略都难。” 朱琏一愣:“漏洞?王爷此言何解?” 赵桓微微轻哼,自在洒脱的眼神,仿佛压根就没把完颜娄室当回事。 “完颜娄室最大的漏洞,就是拿易州府毫无办法。” “在他看来,本王若是一味守城,那么完颜宗翰交给他的拖敌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反之,若是本王贸然出城作战,则会遭到骑兵消耗,同样可以完成任务。” “但前提是本王被他牵着鼻子走。” “而事实上,本王麾下一万五千虎翼军,战力卓绝,岂会傻乎乎的守着易州府?” “本王只需在城内摆下一千战卒,再在城外留两千战卒,即可保护难民,又能令城池立于不败之地,完颜娄室有胆就来攻!敢战士和虎翼军战卒必教他做人!” “余出的一万两千大军,根本用不着在易州境内周旋,直接前推。” 说到这的时候,朱琏已经隐约明白了赵桓的军事意图。 完颜娄室想逼着赵桓决战易州,赵桓偏不上钩,便宜贴近了赏完颜娄室耳光。 陈钊眼神大亮,攥着拳头,兴奋道:“等这一万两千大军推到边境线上,完颜娄室就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不愧是王爷,竟如此神机妙算!” 赵桓往椅背上一靠,云淡风轻道:“完颜娄室若继续保持当下部署,本王这一万两千大军,就直接给他来个拦腰截断!” “那五千骑兵被困在易州境内,本王倒要看看,缺乏后勤补给,这支孤军能坚持多长时间。” “到时候后续杨家军开赴战场,消灭这支筋疲力尽的骑兵,绝非难事。” “反之,完颜娄室紧急集结兵马,与本王决战,一万两千大军,打他五千部队,犹如打儿子一样!”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不曾言语的萧海兰,突然插了一句。 “五千?” “王爷,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完颜娄室共有一万大军,而且后方还有一万五千部队策应,共计两万五千才对。” 赵桓嘴角微微上翘,轻描淡写的重审:“本王没搞错,你也没听错,就是五千敌军。” “完颜娄室能够抗线的部队,只有那五千步卒。” “至于骑兵,只要盯死了,在正面战场上根本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后方策应的一万五千部队,既要保证后勤线,又要充当救火队,经由完颜宗翰的统一调动。” 长福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样眼神炙热,攥着拳头,斗志高昂道:“这一万五千敌军若是来了,那就是旗鼓相当的决战。” “如果不来,单凭一个完颜娄室,根本挡不住王威!” 赵桓站起身,大手一挥:“不错!” “本王后方还有八千杨家军,无论怎么打,本王都绝无劣势。” “这个决战,无论完颜娄室想不想打,都必须打,本王可不给他任何周旋的机会。” 捋清头绪后,朱琏不由如释重负,她看向赵桓的眼神微微一变。 “既然王爷早已成竹在胸,为何还要向陛下索要大批军费物资?” “难道说……” 不等朱琏说完,赵桓已经笑着回应:“没错,本王就是讹了陛下一笔!” “有没有这批军费物资,本王都照样踢完颜娄室的屁股!” “十万两银子,五万支箭,五千副甲胄,一万石粮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有了这批军费物资,日后驰援太原府,本王的腰杆子也硬一些,不是吗?” 众人终于明白,赵桓并非只局限于易州,而是放眼整个战场。 陈钊当即干劲十足:“王爷,这批军费物资,是留在汴京,还是发往易州?” 赵桓想都没想,直截了当道:“本王虽人在汴京,但地盘却在易州,自然是要把家底子都塞到易州。” 第507章 军事部署 陈钊和王大全,再一次展现出了强大的后勤统筹能力,短短三天后,由户部拨付的军费物资,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分批运往易州。 不过在此期间,赵桓的命令,已经以十万火急的速度,提前送往易州府。 岳飞得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召集了城中所有主将大臣。 得知王令已至,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起来,仿佛积压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赵昆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急不可耐的问道:“将军,王令之中到底说了什么?” 岳飞已经成竹在胸,举手投足尽是自信。 “陛下为了制衡王爷,急召少宰王黼返京,另外以吴敏为首的主和派,率领内廷大臣与王黼一拍即合,意图联手绞杀王爷。”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韩世忠一拍桌子,冷面低喝:“这群狗官,前线打仗的时候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在后方捣乱时,却又一个顶俩。” “如此一来,王爷的处境岂不堪忧?” 赵昆太清楚汴京奸臣的手段了,当初他们北陲义士,就险些全部葬送在汴京,万幸王爷出手,才令赵昆侥幸保全一命。 如今汴京奸臣卷土重来,赵昆自然比谁都紧张。 “朝中奸佞昏庸之辈层出不穷,王爷呕心沥血才拿下童贯蔡京以及刘延庆之流,结果还没喘口气,又冒出王黼和吴敏。” “当真是天不佑我大宋。” 岳飞也为赵桓的处境担忧,不过好在信中并非全都是坏消息。 “诸位不必太过紧张,王爷也并非孤军奋战,朝中还有李纲和周浦等贤臣相助。” “那些奸佞想要扳倒王爷,只能在宋金大战上做文章。” “只要一个月内,我们能够击溃完颜娄室,就可堵住朝中奸佞的嘴。” 赵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一个月击溃完颜娄室?这如何能够办到? 完颜娄室麾下的五千精锐骑兵,已经把易州切割的七零八落,小股部队根本不敢出城,一旦露头,就可能遭到骑兵围歼。 倘若派出大部队,那么对于后勤物资以及士气的消耗,又超出守军的承受范围。 在赵昆看来,想要击败完颜娄室,只剩下一个办法。 就是等杨家军抵达易州,两军凭借优势兵力,对金国骑兵进行合围。 但考虑到杨家军行动缓慢,再加上兵员素质参差不齐,以及要适应易州环境,和驱赶包围骑兵等等因素。 至少要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才够。 “岳将军,并非在下怯战,而是一个月击溃完颜娄室,未免太过急功近利。” “王爷迫于京中压力,急于取得战果,这可以理解,但若是仓促上阵,极有可能遭到金兵重创。” “一旦虎翼军受创,将来支援太原府,将会变得极为被动,可谓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赵昆的担忧不无道理,就连韩世忠都认为,虎翼军遭到骑兵压制,根本无法展现出应有的实力。 岳飞压了压手,示意二人不必心急,当即将赵桓的战略思想,全盘告知。 岳飞越说越兴奋,眼神充满斗志:“王爷早已洞悉全盘,既然金国骑兵拥有绝对优势,那我军便扬长避短,尽可能避免与敌人纠缠,逼着完颜娄室进行决战。” 韩世忠和赵昆对视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见二人不言语,岳飞便主动询问:“二位对王爷的部署有意见?” 韩世忠语气深沉:“决战论,不失为一个良策,但问题在于……” “我大军可以将金兵拦腰截断,金兵同样可以反向包围,以骑兵切断我军退路,将我大军彻底与易州府彻底割裂开。” “一旦出击,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胜,要么……死!” 听到这话,岳飞笑着反问:“韩副将是对虎翼军的战斗力没信心?” 韩世忠再次沉默。 他虽然刚到易州没多久,对于虎翼军还不甚了解,但根据传闻,以及虎翼军的过往战绩,基本可以断定,虎翼军早已经被赵桓打造成了大宋第一强军。 就算是用“步战巅峰”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普天之下,任何军队,都无法在正面击败虎翼军。 可问题在于,虎翼军只有对内的经验,至今为止还没有打过国战,而且都是依靠装备的绝对优势进行碾压。 金兵连灭辽国和渤海国等,所向披靡,靠的可不是什么“游骑短弓”,而是极其精良的武器装备。 重甲战卒,重装骑兵,火器部队一应俱全。 大宋有的,金国也有,大宋没有的,金国还有。 在双方实力和武器装备相差无几,甚至还可能小劣的前提下,任何冒进战术,都可能招致毁灭性打击。 韩世忠深思熟虑后,还是长叹了一声:“我担心的不是虎翼军的战斗力,也不是王爷对战场的洞察力,而是……虎翼军缺乏对外经验,初次与金兵交手,恐怕会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继而影响士气,限制实力发挥。” 遇到比自己弱的对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可是一旦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就会发现以往的技战法全都失效了,打起来会异常艰难。 岳飞一抬手,示意韩世忠入座,紧接着语重心长的解释起来。 “韩副将的担忧,全都在点子上。” “虎翼军确实缺乏对外经验,但本将军和敢战士,自投戎以来,就一直在与辽兵作战,明白对外战争的艰难之处。” “天底下没有完美战略,打仗说白了就是双方将领的博弈。” “王令已至,而我们身为前线将领,要做的就是将王令贯彻到底,以战术层面的胜利,积累战略层面的优势。” “韩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忌惮金兵,金兵又何尝不忌惮王爷?” 岳飞的最后一句话,对于韩世忠而言,无异于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军弱的不是战力,而是战意。 放眼大宋建国以来,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了,只因有赵桓为他们坐镇后方,排除万难。 第508章 术虎莫弗 易州三大主将,终于达成共识。 韩世忠和赵昆留守易州府,岳飞率领大军出击。 随着一声令下,整个易州府极其高效的运转起来,最先行动的依旧是仆从军。 大量武器装备,后勤物资,被源源不断的运到指定集结区域,再分批运往虎翼军下辖各军驻区。 以营为单位,逐步分发。 出城决战的一万两千大军中,共有四千战卒,这些战卒唯一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食物都不必携带,只配备少量弓箭长短武器即可。 至于厚重的甲胄,繁琐庞大的军需物资,一律由仆从军负责运送。 每个作战军,下辖五个营,每营又分五个都,共计两千五百人。 虎威,虎豹,虎狼,虎啸四个作战军,整编满员,这就是一万人,再由虎飞军进行调派,组成一万两千大军。 虎威军为中军主力,乃是岳飞的指挥所在。 虎豹为正先锋,虎狼为左先锋,虎啸为右先锋,三大军同为“前军”。 岳飞根本就没有设置后军,此战出击,便是从头打到尾,绝无任何退路的破釜沉舟之势。 虎豹军率先开拔,两千五百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城池,朝着完颜娄室所在的敌军大营而去。 聚集在城池附近的难民,足足有三万多人,老弱妇孺,相互拥挤在一起,本来已经陷入绝望,但是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气势十足的北上进发,现场瞬间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要打仗了!” “终于出兵了?我还以为岳飞要一直当缩头乌龟。” “早该打了,只要击退了金兵,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娘,大军出城,是不是王爷来了?” “没听说过王爷来易州的消息……” 一个糙汉子,望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攥着拳头大喊起来:“是不是王爷来易州了?” “如果不是王爷来了,你们岂敢出城?” 面对糙汉子的大声质问,虎豹军却没有任何回应,所有士兵都低着头,默默行军。 惨遭无视,糙汉子非但没有任何气氛,反倒更加兴奋了。 “好一个纪律严明,有这样的军队,才算是有点希望。” “乡亲们,看来王爷没有抛弃我们。” “咱们易州的老百姓,还有救。” 现场不少百姓,遭到金国骑兵的洗劫,导致家破人亡,满心满眼全是怨恨,周围不断响起百姓们声嘶力竭的怒吼。 “让金贼尝尝咱们的厉害!” “杀光那帮狗娘养的!” “王爷何时来易州?只有王爷来了,才能将那些金国畜生付出代价!” “唯有王爷,才能踏碎金贼的骨头!” 易州百姓满腔怒火,他们只希望赵桓能够尽快来到易州,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唯有最暴戾,最疯狂的定王,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让金国人品尝到易州百姓曾遭受过的苦难,一报还一报! 大军出城之日,金国骑兵已经开始集结。 负责骑兵前线指挥的“猛安”,名为“术虎莫弗”。 术虎乃是部落名,莫弗代表着首领的意思,因此这个名字其实取得很直白,意为术虎部落的首领。 很不巧! 术虎莫弗正是术虎忽鲁的亲大哥。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穿着鹿皮大衣,背着弓箭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尤其是那具巨大的身躯,简直像是一只趴在马背上的巨熊。 探马几乎是日以继夜不间断的监视着易州府,因此当易州开始调动兵马时,消息也第一时间传达到了术虎莫弗面前。 “猛安大人,虎翼军已经出城,向北进发,消息已经禀报给后方大营。” 术虎莫弗眼神冷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砍下赵桓首级,为他那惨死的兄弟报仇。 得知虎翼军终于出城,术虎莫弗眉宇之间尽是斗志高昂。 “出来多少人?” 探马连忙回答:“目测两千以上。” “易州府戒备森严,探子难以渗透,只能远观估计。” 术虎莫弗又问道:“什么样的配备?” 探马低声回答:“大批马车牛车,几乎全部披甲。” 听到这话,术虎莫弗眼神中的斗志,瞬间熄灭一半,他一挥手,示意探马退下,紧紧拉了下缰绳,眺望着易州府方向,同时冲身旁的将领们言道:“传我命令,继续集结兵马,等待上峰命令。” 术虎莫弗常年领兵打仗,无论是渤海国,还是辽国,都曾有他的铁蹄印记。 以术虎莫弗的战争经验,马上就意识到,这支出城的宋国军队,不可轻易撼动。 就算宋国再有钱,也不可能全员披甲,所谓的披甲,只不过是轻甲罢了,为的是防止遭到骑兵突袭。 其中配备大量马车牛车等,乃是为了运送军需物资,而其中必然还有大量养精蓄锐的战卒,被保护在中间。 再加上宋国先锋部队,距离城池还不远,随时可以得到支援,因此除了放任这支先锋部队前进外,别无选择。 术虎莫弗的副将,出身于更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名为“拉克申”。 他的姓氏为“包罗”,乃是尼鲁温诸部落之一,与充满传奇色彩的“孛儿只斤”,是同宗同源。 拉克申早年就与辽国作战,可谓是战争经验极其丰富,同样是百战老兵。 拉克申第一时间意识到情况不妙。 “猛安大人,我们已经把易州撕裂的七零八落,如入无人之境,虎翼军却并没有冲着我们来,而是直扑后方大营,看来是想跟我们决战。” “大营方向只有四千步卒,恐怕挡不住虎翼军。” “趁着现在,我们应该立刻突袭,消耗虎翼军的力量,为后续决战积累优势。” 术虎莫弗一抬手,直接否决了拉克申的建议。 “虎翼军忍耐了这么久,现在出城,肯定是得到了宋王的命令。” 宋王? 拉克申眉头一皱:“您说的是……赵桓?” 术虎莫弗眼神锐利道:“宋国只有一个王!” “这个人诡计多端,而且用兵极其刚猛,他既然敢派兵出城,就不怕遭到突袭。” 第509章 再赴易州 “这支先锋,纪律严明,稳步推进,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 术虎莫弗也希望发动一场突袭,重创虎翼军先锋的锐气,但他看不到任何进攻的契机。 五千骑兵,围攻两千五百精锐作战部队,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术虎莫弗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但是为了安抚下属的情绪,他还是补充了一句。 “紫荆关一带的宋兵,可曾消灭?” 提到紫荆关,拉克申瞬间没了动静。 术虎莫弗眉头一挑:“区区三百宋兵,到现在都拿不下?” 拉克申摇了摇头,神情自责:“这三百宋兵都是精锐……” “攻打紫荆关的一千骑兵,死伤超过二百多人,而对面的宋兵,到现在连一具尸体都无法缴获……” “因为这三百宋兵碍事,导致大军对紫荆关一带百姓的抓捕,也陷入停滞,难有收获。” 术虎莫弗不由轻叹了口气:“现在你明白,对待虎翼军,为什么要谨慎再谨慎。” 拉克申眉头紧锁:“难道虎翼军全都是这样的精锐?宋国什么时候出现这么能打的部队了?” 术虎莫弗苦笑道:“宋国从来都不弱,只要有强人出现,你就会明白,那些看似文绉绉,弱不禁风的宋人,会变得有多么彪悍。” 拉克申终于明白,为什么整个大金,将赵桓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男人,似乎拥有什么魔力,能够将懦弱不堪的宋人,变成一只只豺狼虎豹…… 就在同一时间,紫荆关再一次遭到围攻。 超过五百名骑兵,将紫荆关围困的水泄不通,而负责防守此地的主将,正是一直在默默抵御金国骑兵,保护易州百姓的王犇。 防守紫荆关的士兵,只有区区……二十几人。 剩下的二百多人,全部披甲执锐,跟随王犇杀了出去。 凡有骑兵叫阵,宋军必应! 王犇所率领的二百多战卒,结成密集阵型,不断前推,已经距离紫荆关足足有八百多步。 这八百步,可不是轻而易举走出来的,而是躺着血浆杀过来的。 王犇坐在一具马尸上,抱着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战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已经记不清究竟斩杀了多少敌人,也记不起,把多少骑兵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他脑海中只剩下上峰委任的命令,保护紫荆关百姓,绝不让金国骑兵再抓走任何一个大宋子民。 金国骑兵围绕着军阵,不断游走,嘶吼,甚至用箭矢袭击。 王犇却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兄弟们,再坚持坚持,等到王爷出手,必定是雷霆之势,到那时,咱们就可以回州府了。” 正在轮替歇息的敢战士,竟然从腋下摸出一片叶子,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对于敢战士而言,这种战场,简直和回家上炕一样稀松平常,累是真的累,但远算不上惨烈。 哪怕……周围早已经躺满了尸体。 “武尉大人,这金国骑兵与辽国骑兵相比,还差点意思,尽是些轻骑,打起来太没劲了。” 这话立刻引起周围战卒的响应,众人竟还有闲心打趣。 “想当初在定真府,面对辽国铁林军,那打的才叫一个过瘾,将那般辽国士兵从马背上掀下来,直接捶成肉泥。” “哈哈哈,听说金国铁浮屠,可比肩铁林军,不知如何?” “若是能在战场上遇到铁浮屠就好了。” 王犇笑着摇头:“你们怕是这辈子都遇不到铁浮屠了。” 众战卒面面相觑,眼神尽是疑惑。 王犇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铁浮屠乃是重装骑兵,是摆在正面战场冲阵抗线之用,若是用来与我们打仗,岂不是暴殄天物?” “金国将领虽然猖狂,却并没有昏了头。” “况且重骑兵虽然强悍,但都是正面作战,狭路相逢勇者胜,相比之下,这些轻骑兵才真叫一个讨厌。” 说话间,不断有箭矢飞来。 王犇甚至都懒得像样抵挡,直接把盾牌往旁边一立,任凭金国游骑乱射。 身边的敢战士和虎翼军战卒也没闲着,时不时以弓箭回应。 金国游骑射百箭,都难以射伤一个战卒,反之,战卒瞄准了,往往两三箭,就能将一个游骑射落马下。 马弓对步弓,骑射对步战精准射击,这他妈不是打仗,是送死。 王犇休息的差不多了,他直接把战斧往身旁一立,卸下弓箭,瞄准了八十步外的一个骑兵。 单弓重箭,一箭下去,就见那骑兵直接从马背上摔落,被马蹄子踩了七八圈,当场毙命。 这五百轻骑,在付出了几十条生命后,依旧完全啃不动王犇部队,最终只能仓皇撤退。 王犇啐了一口,收起弓箭,扛起战斧,带队缓缓朝紫荆关而去。 整个过程,金国骑兵根本不敢阻拦。 躲在紫荆关的百姓,也是一头雾水,他们相互大眼瞪小眼,嘴里嘟囔着。 “咱们宋兵,何时变得这么能打?谁还记得金国骑兵进攻了多少次?每次都被杀的丢盔卸甲,仓皇而逃。” “嘿,我早就说过,有重甲战卒在这驻守,根本用不着害怕金国骑兵。” “王爷麾下的大军,对付这些深入敌后的轻骑,还不是手拿把攥?” “眼下就看王爷什么时候来易州了。” “妈的,等王爷来了,让那群金国畜生知道,什么叫做可怕!” “说的没错,恶人还需恶人磨,整个大宋,唯有王爷才能让金人感觉到恐惧。” 位于汴京的赵桓,已经离开城门,朝着易州进发。 朱琏和郑庆云,在府上英灵祠,为赵桓诵经祈福。 郓王和肃王,直接入驻定王府,守着王府前堂,赵桓返京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定王府半步。 御书房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赵佶心情大好,只觉得灵感喷涌,短短半天时间,一副《天王图》就已经初具神韵。 王黼赞叹不已:“陛下的画工,又精进了不少。” “不知这画中天王,乃是何人?” 赵佶笔锋暂停,满面红光道:“真龙驭天王,天王是谁皆无妨,只要朕是真龙即可。” 第510章 局势陡变 赵佶执笔,以登峰造极的画技,描绘着君临之相。 王黼在旁不遗余力的盛赞,时不时拂袖竖起大拇指,时不时装模作样的点头感叹。 突然间,王黼惊叹一声:“陛下,您瞧,下雪了。” 赵佶笔锋微停,抬头朝着门外望去,果然发现门外飘起稀稀疏疏的雪花。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只因这场雪来的恰到好处! 赵桓坐在马车内,暖炉烧的正旺。 望着车窗外越飘越大的雪花,赵桓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 萧海兰虽然不如郑庆云那般细心,但毕竟身为女人,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赵桓的不对劲。 “王爷在担心什么?” 赵桓抬手一指窗外,轻声道:“下雪了。” 萧海兰则抬起双手,将掌心对着暖炉,满不在乎道:“现在是冬天,下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赵桓微微轻叹:“这场雪,下的不是时候。” “难道天要亡我大宋?” 听到这话,萧海兰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自从她进入定王府以来,还从未见过赵桓如此悲观过,意识到情况不对,萧海兰连忙追问。 “王爷是担心,大雪阻碍战事?” “可问题是,这场雪又不是只给咱们下,金人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赵桓摇了摇头,望着窗外雪景发愣,沉默许久后,才无奈开口解释起来。 “本王算得准人心,却算不准喜怒无常的老天爷。” “天气对战争的影响之大,甚至可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兴衰。” 这番话并非空穴来风,小雪大雪皆无妨,就怕这场雪不大不小,到那时,金国骑兵的优势就会被放大。 殊不知…… 汴京还飘着小雪,而易州已经是大雪纷飞。 呼呼作响的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狂躁肆虐。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直接打断了岳飞的攻势,一万两千大军,全部就地扎营,抵御风雪。 帅帐被风吹的摇晃不止,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吹塌。 自从这场风雪袭来,岳飞的眉头就始终紧锁着。 随军同行的太史院冬官正刘鹏,守在旁边,小声汇报着。 “将军,现已是冬至,汴京早雪,而易州却晚雪,这场大雪,只怕是要下个几天几夜。” “大军出城前,太史院便发来信函,并未观测到这场雪。” 冬官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观测天象,预测风雪。 尤其是行军打仗时,一场大雪就可能葬送全局。 按照军法,应当严惩刘鹏的失职,但是考虑到整个太史院都没能预测到这场大雪,处罚刘鹏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岳飞挥了挥手,示意刘鹏离开,并且招来副将,连发两道命令。 “全军抵御风雪!” “全军警戒,防止金军趁雪偷袭。” 几乎是岳飞刚下达完命令,一个传令兵就顶着风雪,呼哧呼哧的闯进帅帐。 “将军,不好了,虎啸军遭到袭击。” 岳飞心里咯噔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虎啸军的营地,距离中军不足三十里,但是在风雪的肆虐之下,三十里却比三百里还要遥远…… 术虎莫弗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毅然决然对虎啸军发动了突袭。 术虎莫弗亲自带队,任拉克申为先锋,二人共计率领六百骑兵,在风雪的掩护下,直接撞开营门,冲入营区,大开杀戒。 “见者杀!” “宋人杀!” “喘气杀!” 术虎莫弗穿着厚厚的冬装,手持马槊,一马当先,率领麾下骑兵,以雷霆之势不断前冲,将所有企图反抗和拦路的宋兵,当场踏死。 咚咚咚! 战鼓不断在营区回荡,可惜这震耳欲聋的巨响,却转眼就淹没在了呼呼作响的狂风中。 术虎莫弗已经冲到了营区中心位置,却还有大半个营区在抵抗风雪,压根就不知道敌人已经闯营。 “敌袭!敌袭!” “长枪队何在?弓箭手何在?” “御敌,快他妈来帮忙!” 一队由五十人组成的步弓方阵,顶着风雪,终于艰难无比的摸到战场,却因为狂风暴雪而无法瞄准。 已经提前形成密集阵型,举起长枪,准备拦截的战卒,听着前方不断传来厮杀声,却始终看不到敌人的踪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敌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接踵而至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骑兵。 排头兵架着长矛,直接与骑兵撞击在一起。 可惜,战马被风雪遮蔽了眼睛,根本看不见长枪阵,自然也不知畏惧。 尽管十几个骑兵当场就被捅成了马蜂窝,但后续骑兵,也将长枪兵的阵型生生撞开,不少长枪兵受到前方战友的积压,枪尖无法向敌,转眼又被骑兵踩得筋断骨折。 现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术虎莫弗也看不清战场,但他根本用不着看清,只需率领骑兵,不断冲杀即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阵阵马嘶声。 术虎莫弗第一时间猛拉缰绳,冲着左右大喊:“调转马头,杀出去!” 为了约束这六百骑兵,术虎莫弗身边除了拉克申之外,光是监军和传令兵就带了将近五十人。 所有传令兵其声呐喊,骑兵队伍才终于停下步伐,纷纷调转马头。 而前方听不见号令的骑兵,继续往前冲,结果冲着冲着,突然感觉像是撞到一堵墙,紧接着耳边便是渗人的铁器撞击声。 虎啸军的重甲战卒,仅仅排成三排,就强行把横冲直撞的战马给拦了下来。 不少重甲战卒,甚至连武器都没拿,直接用身上厚重的铁甲硬抗,以肩膀迎击,反倒将面前这些高大的畜生撞翻。 马背上的骑兵疯了似的挥舞马槊,却于事无补,一个接一个被拽下马,遭到重甲战卒的围攻,死相奇惨。 术虎莫弗的战略目标已经完成,意识到甲士入阵的瞬间,他便果断下令撤退。 剩下的五百多骑兵,朝着反方向冲杀,一路杀到营门。 已经摆好阵的长枪兵,再一次遭到了暴力冲撞,连人带门被一起撞开。 第511章 天要灭宋 转眼间,术虎莫弗等人就消失在了风雪中。 等岳飞派出的援军赶到虎啸军营时,哪还有金兵的踪影? “敌人来了多少?” “虎啸军损失多少?” “杀敌多少?” 面对副将的质问,虎啸军的将官们一脸茫然。 虎啸军指挥使,攥着拳头,恼怒道:“风雪肆虐,寸步难行,敌人骑马而来,横冲直撞一番便遁走,根本来不及反应。” “暂时还不知道究竟伤亡多少,粗略估计,至少有几百人。” 中军副将双目圆瞪,冲着虎啸军指挥使怒喝道:“狂风暴雪,敌骑注定不会大规模行动,否则军令难传,队伍根本无法约束。” “敌袭左不过几百人而已!” 听到这话,虎啸军指挥使面红耳赤,他正在奋力指挥部下搭建营区,抵御风雪,根本想不到,敌人会趁着雪势来袭。 中军副将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怒火:“虎啸军乃是前军先锋,经过调派后,足有三千人,光是战卒就有五百多,却被区区几百个轻骑杀了一个来回?” “如此失职,何以统兵!” “传岳将军之命,将虎啸军指挥使,就地正法!” 中军副将一声令下,虎啸军指挥使便被当场斩首,紧接着看向周围的将官,大吼道:“行军停止,战火未停,岂敢大意!” “只要大雪没有淹没膝盖,金国骑兵就依旧能够行动,百人,就可以袭营,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若是风和日丽,以虎啸军的实力,别说区区几百轻骑,就算是来万八千,他们也能与之鏖战。 可偏偏,几百个轻骑,就将虎啸军营区杀的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这就是战场,任何兵种,都可能在特定情况下,展现出近乎恐怖的战斗力。 另一边的术虎莫弗,根本不知道取得了何等战果,他甚至不知道,己方究竟损失了多少人。 雪实在是太大了,跑了没多远,术虎莫弗就翻身下马,直接牵着马匹,艰难前行。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坳躲避风雪,书虎莫弗一统计,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骑兵。 “损失这么多?不可能!” “敌营混乱,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拉克申牵着马,最后进入山坳,他第一时间将冬装脱下,上面早已经结成一层厚厚的血冰。 “猛安大人,不少士兵都走散了,根本无法保持队形。” “那些士兵去不了别的地方,肯定会顶着风雪,返回营区。” 术虎莫弗点了点头,立刻下令起篝火御寒。 就算是以他的统御能力,在这种恶劣气候下,都无法约束六百人。 不过经历此战,术虎莫弗意识到虎翼军严重缺乏冬季作战的经验,这次带了六百人,便几乎杀穿营区,术虎莫弗有自信,下次只带二百人,便可冲营! 雪越下越大,位于后方大营的完颜娄室,望着一望无尽的厚厚积雪,忍不住仰头感叹:“天佑我大金!” “这场雪,来的太是时候了。” “若不是这场大雪,赵桓主动决战,我军必定极为被动。” “现在风雪肆虐,虎翼军寸步难行,只要雪势稍小,我军骑兵就可以发动袭击!” 短短一夜时间,地上的积雪就已经没了膝盖。 就连刚刚抵达易州地界的赵桓,都受到风雪影响,不得不下令,停止前进,原地驻扎。 “孙贺!” “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太史院的冬官找来!” 由于是冬季作战,最怕的就是风雪,赵桓此次离京,身边光是冬官就带了三人! 不多时,三名冬官便齐齐站在赵桓面前。 赵桓开门见山:“这场雪,还要下多久?” 三个冬官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杀气,为首的冬官正刘隐,连忙回答。 “王爷,这场玉娥,来的太突然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根本无法预测。” 玉娥,乃是对大雪的称呼之一。 唯有鹅毛大雪,才可称之为“娥”。 赵桓眉头越皱越深,就连他都被贼老天打了个措手不及。 按照原定计划,一个月内,赵桓就能把完颜娄室抓回汴京受审,结果这场大雪,直接打乱了赵桓的所有计划。 难道说…… 这就是改变历史进程的惩罚? 天要亡宋,拨乱反正,让历史回到正规? 赵桓猛然收紧拳头,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字一顿:“都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天意,我也要违!” “谁也休想葬送定王府,老天爷也不行!”qqnew 感受到赵桓散发出来的恐怖戾气,刘隐不由吞了下口水,紧张道:“王爷,这场玉娥,已经算得上百年一遇了,仅仅一夜,积雪深度足有二尺!” “但只要是下雪,总归有个极限。” “属下以为,玉娥过后,剩下的便是银砂。” 说白了,就是大雪转小雪。 见赵桓脸色反倒更难看了,刘隐顿时吓得噤声,直到赵桓一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刘隐这才哆哆嗦嗦道:“太史院早有共识,今年是暖冬,汴京下了几场雪,都是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很快消融,这些都是佐证。” “所以,玉娥过后,天气大概率会转暖。” 赵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无奈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本王的虎翼军,只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一旁的孙贺,早就急的手心冒汗,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 “王爷,这场雪,当真如此要命?” 赵桓沉声道:“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现在虎翼军已经被大雪困在了路上,寸步难行。” “等玉娥过后,积雪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融,届时再有接连不断的小雪,虎翼军依旧无法作战。” “而金国轻骑部队,便可对虎翼军发动无穷无尽的袭击。” 孙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终于明白,这场大雪有多严峻了。 受到风雪阻碍,虎翼军根本无法为彼此提供有效支援,等金国骑兵杀了一个来回,援军才姗姗来迟,黄花菜都凉了。 第512章 妖娥大雪 最要命的是,重甲战卒踩在积雪里,根本就迈不开步子,已经彻底废了。 赵桓深吸了口气,神情严峻道:“接下来就看本王倾注了全部心血的虎翼军,能否经受住考验了。” “只要坚持到雪融,并且损失不大的情况下,这场仗就还有得打。” “否则……” 赵桓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甚至已经冒出了一个大胆念头,直接带兵杀回汴京,抢出家眷,在易州分庭抗礼。 “岳飞,韩世忠,易州和大宋的未来,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本王抵达战场!” 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里,一切都按照赵桓的预料发展。 玉娥大雪停了,天气明明已经转暖,但是稀稀疏疏的小雪,却下个没完。 岳飞率领的一万两千大军,依旧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qqxδnew 术虎莫弗对虎翼军展开了近乎疯狂的袭击,四个军无一幸免,最疯狂的时候,短短一天内,岳飞所在的中阵虎威军,就遭到了三次突袭。 岳飞竭尽所能的约束部队,可惜受到风雪的影响,岳飞的命令延误程度极高,传令兵踩着厚厚的积雪,奔走于各营区之间,等好不容易把消息传到了,金国骑兵都已经杀完撤退了。 仅仅是五千金国骑兵,就将岳飞的一万两千大军,打的疲惫不堪,毫无办法。 不过好在,虎翼军士气稳固,并未被袭扰崩溃,大军始终死守营区,因此损失一直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岳飞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散,靠人命硬抗。 大不了每天损失几十人,只要撑到雪融,地面泥泞,骑兵难以发挥,就该轮到虎翼军出手了。 这场“妖雪”,直接导致虎翼军减员近千人。 还没抵达敌军阵前,就损失了千人,若是搁在平时,岳飞可以直接自刎谢罪了。 殊不知,术虎莫弗此时的心情反倒越发沉重。 明明这场瑞雪,令他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战果,可是越是打下去,术虎莫弗就越是看不到希望。 战争的天秤,仿佛不知不觉,再一次朝着虎翼军那边倾斜了。 只因两个字“物资”! 术虎莫弗将拉克申叫到面前,语气无比沉重:“虎翼军一点都没乱?” 拉克申摇了摇头,无奈道:“探马一直在监视敌营,这么多天过去了,虎翼军依旧是一天三次升起炊烟。” 一天三次…… 这群宋人,还真他妈能吃! 术虎莫弗只觉得脑袋隐隐作响:“虎翼军到底带了多少物资?再打下去,我们反倒要先一步被拖垮了。” “现在,将士们只剩下两天口粮了。” 拉克申也觉得匪夷所思,按理来说,虎翼军兵分四路,行军速度很快,应该带不了多少物资才是。 再加上天寒地冻,士兵们更要多吃,才能抵御寒冷。 足足被困了十天,虎翼军的四个大营,竟然一点都没乱,依旧照常一天三炊。 虎翼军的充沛程度,已经超出了拉克申的认知。 “猛安大人,这场雪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接下来就该是我们迎接灾难了。” “雪融后,地面泥泞,骑兵就再也跑不起来了。” 术虎莫弗沉默不语,他虽然把虎翼军骚扰的夜不能寐,但却一直动摇不了对方的根本。 只要虎翼军四大营,全都龟缩在营区内,术虎莫弗就拿他们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除非…… 再来一场玉娥大雪,暂时摧毁虎翼军的指挥系统,否则想要重现奇迹,无异于天方夜谭。 “雪越来越小,不能再骚扰了,必须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哪怕只消灭一个先锋军!” “传我命令,集结所有兵马,明日进攻虎啸军!” 就在术虎莫弗准备孤注一掷时,易州府城门大开,运粮队再一次朝着前线进发。 负责运粮的指挥,正是韩世忠的妻子,梁红玉。 身穿雪白冬装的梁红玉,踩踏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前方开路。 根据韩世忠和赵昆的推测,前方四大营的物资差不多快消耗光了,必须抢在决战来临前,进行补充。 韩世忠作为守城主将,自然不可能离城。 赵昆肩负后勤统筹的重任,也不能擅离职守,紧要关头,梁红玉毛遂自荐,主动接过重担。 这个来自山东的彪悍大嫚,展现出了连老爷们都敬佩的坚韧。 她背着弓,扛着步槊,每走几十步就转身冲车队大喊:“别说是下雪,就算是下刀子,也挡不住我们!” “都给我记住了,你们是定王的兵,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为王爷打赢这场仗。”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王爷已经进入易州,随时都可能抵达易州府。” 由于易州有大量金国骑兵,为了安全起见,没人知道赵桓的行进路线。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赵桓即将到来。 负责运粮队安全的战卒,兴奋大喊道:“韩夫人,您跟在王爷身边多久了?” 梁红玉脱口而出:“满打满算,一个多月?” 听到这话,车队里顿时响起阵阵惊叹。 “啥玩意儿?才一个多月?” “王爷的心未免也太大了,时间这么短,又是个女人,都敢对你委以重任?” 梁红玉脚步骤停,转身怒视着战卒们:“女人又如何?姑奶奶在山东剿匪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胎里修炼呢!” “王爷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我这条命都是王爷的。” “谁若是质疑本夫人的忠心,小心本夫人箭下不长眼!” “都给我麻利点,这里是易州,乃是虎翼军的地盘,岂能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饿着前线将士?” 众人虽然面带笑意,但心里却暗生敬佩。 不只是敬佩梁红玉,更是敬佩赵桓的眼光,凡是被赵桓发掘的人才,即便是女流之辈,也皆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巾帼英雄。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小黑点引起了梁红玉的注意。 “探马?!” 意识到运粮队的行踪暴露,梁红玉顿时眉头紧锁,但她却并未畏惧,而是催促队伍加紧赶路。 第513章 踏雪救援 虎翼军四大营,以虎啸军的损失最大。 只因虎啸军作为先锋,与另外三大营的距离最远。 自从术虎莫弗发动袭击以来,就一直以虎啸军作为重点打击对象。 满编的三千人,已经只剩下两千多人,阵亡者超过三百人,而受伤和非战斗减员则将近七百人。 易州的寒冬,对虎翼军的每一个士兵,都造成了巨大的考验。 再加上受制于积雪,通讯不便,岳飞丝毫不知,金兵针对于虎啸军的绞杀之势,已经逐步形成。 术虎莫弗麾下骑兵,已经全部开始向虎啸军靠近。 与此同时,易州战况也早已传到了完颜宗翰的耳中,经过紧急磋商,完颜宗翰直接将后备一万兵马派出,协同完颜娄室作战,为虎翼军奉上致命一击。 此次围攻虎啸军的金兵,超过一万人! 直到金兵距离虎啸军已经不足二十里,传令兵才踩踏着吱呀作响的积雪,将军情禀报给岳飞。 岳飞意识到此战最危急的时刻已经来临,当即下令,命虎豹军立刻对虎啸军展开支援。 此时赵桓距离易州府,已经不足六十里。 若是搁在平时,只需半天时间即可抵达,但现在却需要花费整整一天一夜。 眼看着就要抵达易州府,但前线的噩耗,却不断传到赵桓耳中。 “启禀王爷,虎啸大营损失惨重,伤亡已超过千人,金兵的攻势却越发凌厉,虎啸大营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岳将军已经派兵增援,但由于行军困难,再加上重甲战卒受到积雪影响,难以发挥,金国骑兵屡屡对我支援部队发动袭击。” “同时易州府方面,也有敌人行动,根据韩副将的推断,投入战场的金兵,已经超过万人。” 赵桓眉头紧锁,心头笼罩着一股莫大的压力。 整个虎啸军只有三千人,如今减员已经达到千人,就算是以虎啸军的实力,也已经到达极限,几乎无法再继续作战了。 而现在,金兵却对虎啸军展开围攻,势必要一鼓作气消灭虎啸军。 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这场大雪,至少让虎翼军的战斗力锐减五成以上! 虎翼军乃是赵桓安身立命的底牌,一旦遭到重创,想要重新恢复实力,无异于难比登天。 孙贺只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战无不胜的虎翼军,竟然因为一场雪而陷入绝境。 “王爷,难道说,连老天爷都要灭我大宋不成?” “照此下去,只怕是整个虎翼军,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听到孙贺的哀叹,赵桓的眼神反倒比以往更加坚定。 “天有不测风云,倘若因为一场天气突变,便引颈就戮,那只能说明虎翼军根本不是一直合格的作战部队。” “本王也不配担任抗金先锋。” “在本王看来,这场仗还能打!” “传本王命令,直接改道,绕过易州府,直奔前线,所有王府亲兵,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赵桓的一声令下,三百王府亲兵,立刻进行战前准备。 由于要绕过州府,接下来将会直接进入交战区,随时随地都可能遭到金兵的袭击,所以赵桓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三百亲兵,全部披挂半甲,虽然行军速度会大打折扣,但是为了安全,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经过两天高强度的行军,赵桓距离虎啸军大营,已经只剩下四十里。 同时根据前线传回的消息,金兵早已对虎啸军展开了猛烈围攻。 仅仅是正面战场,就有超过八千金兵,强攻虎啸军营地,周围还有数量不明,但至少两千以上的金兵,正在协同作战。 岳飞麾下三大营,竭力支援虎啸军,反倒因此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沿途不断遭到袭击骚扰,可谓是苦不堪言。 而就在赵桓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冲到前线,为虎啸军解围之际,却突然接到一个噩耗。 只见一个传令兵,策马而来。 由于太过慌乱,险些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 “王爷,出事了,韩世忠之妻,梁红玉护送的运粮队,正在遭受金兵的围攻,已经支撑不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赵桓眉头一皱,沉声追问:“运粮队有多少人?金兵又有多少人?” 传令兵忙不迭的回答:“运粮队携三千石粮食,和各类军械,共有壮丁苦力五百余人,随行护卫三百余人,由梁红玉率领。” “而围攻运粮队的金兵,至少有五百骑兵!” 始终跟随在赵桓身边,形影不离的萧海兰,轻声提醒。 “虎啸大营情况紧急,我们应该先去支援虎啸军,至于运粮队……只能放弃了。” 孙贺也觉得,梁红玉的运粮队已经没救了。 毕竟按照传令兵回报的消息来看,运粮队处于战场后方,距离这里足足有将近六十里。 倘若现在去营救运粮队,不仅要奔袭六十里,而且折返支援虎啸军时,路程会变得更远。 届时,亲兵筋疲力尽,哪还有力气作战? 运粮队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没有虎啸军重要。 孙贺直接提议:“韩夫人一介女流,亲自奔赴战场,着实令人敬佩,但只要进了战场,就要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 见萧海兰和孙贺都提议放弃运粮队,赵桓却猛的一抬手,打断了二人。 赵桓的态度无比坚决,沉声道:“运粮队必须要救,此事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且不说运粮队携带大批物资,一旦落入敌手,势必会令敌人如虎生翼。” “况且梁红玉为我大宋浴血奋战,本王又岂能置之不理?” 赵桓力排众议,当机立断道:“孙贺,你带五十人,留下来看守车队物资,其余人跟随本王前去营救运粮队。” “事不宜迟,速速出发!” 虽然孙贺和萧海兰都认为,营救运粮队乃是顾此失彼,但赵桓既然已经下令,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啰嗦。 在赵桓的带领下,二百五十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运粮队所在方向而去。 第514章 巾帼赴死 由于车队缺马,赵桓带着五十个亲兵,策马先行,其余二百人由萧海兰带领,徒步跟进。 六十里路,而且还是踏雪前行,就算赵桓轻装上阵,策马狂奔,也需要至少四个时辰才能到。 夜已深,而针对于运粮队的攻势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梁红玉攥着弓箭,趴在马车旁,一双眼睛不断打量着周遭黑漆漆的夜色。 她率领护卫,依托车队进行抵抗,已经足足坚持了一天一夜时间。 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鏖战,车队损失惨重。 随行的苦力和民夫,遭到屠戮,死的死,跑的跑,已经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躲藏在马车之间。 三百护卫,阵亡者超过百人,负伤者也近百人。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恶劣环境下,一旦受伤,无法得到及时救治,基本也就宣判了死刑。 好在有夜幕的掩护,依靠马车作为掩体,梁红玉再一次坚持了下来。 但是金国骑兵却并未远离,不断在车队外围迂回,已经彻底把车队包围。 倘若没有援军前来支援,车队被全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趴在梁红玉的一名虎翼军战卒,因为长时间高强度作战,精神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他的双手被严重冻伤,甚至连刀柄都攥不住了。 “韩……韩夫人,究竟还有没有援军来救咱们?” “若是没有援军,还不如战个痛快!” 这个名叫刘宁的战卒,虽然嘴上还在问着,但心里基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梁红玉同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鲜血不断从肩膀渗出。 之前与金兵作战时,梁红玉的肩膀被一箭射中,虽说依靠医用酒精,进行了紧急处理,但伤口却被冻得生疼。 梁红玉的整条左臂,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坚持住!” “敌人都是骑兵,无法长时间作战,久攻不下,他们就会撤退。” “这些物资,对于前线将士而言至关重要,绝不能白白让给金兵。” 听到这话,刘宁眼神更加黯然。 因为他知道,不会有援军来了,金兵的下一次进攻,就可能是他的死期。 就在这时,密集的马蹄声,再一次从周围传来。 紧接着,一个个火把被投掷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弧,不断落在马车上。 装满粮草的马车,顷刻间被引燃,燃烧起熊熊大火,将整个车队照亮。 “快灭火!” 梁红玉娇喝一声,急忙将地上的雪,泼洒到马车上。 众人手忙脚乱灭火之际,金兵已经展开攻势,一根根箭矢,不断从四面八方射来。 即便是十箭中一箭,对于早已强弩之末的护卫队而言,仍旧是难以承受的灾难。 每倒下一个护卫,运粮队距离被全歼就近了一步。 在骑兵箭矢的压制下,梁红玉只能与身边的护卫战卒,举着盾牌,艰难抵抗,眼睁睁看着马车被大火吞噬。 敌在暗,我在明,梁红玉根本无法组织反击,整个车队处在被单方面屠杀的绝望境地。 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就在这时,那个叫刘宁的战卒,突然攥着凤嘴刀冲了出去。 “狗日的金贼,老子跟你们拼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看着冲出去的刘宁,梁红玉紧张大喊:“回来!快回来!” “不要出去送死!” 刘宁已经失去理智,无视梁红玉的阻止,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狂奔,结果只跑了十几步,就被侧面奔袭而来的骑兵,一槊刺穿,当场毙命。 敌众我寡,而且都披挂着轻甲,这个时候,一旦离开车队范围,无异于飞蛾扑火。 剩下的护卫见状,纷纷哀嚎起来。 “完了,咱们都得死在这。” “韩夫人,你身为女人身,绝不能落在金人手里,否则必遭凌虐,你还是先走一步!” “没错,韩夫人先行,我等随后就到。” 梁红玉也看不到任何希望,身上的力道为之一垮,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们切记要将马车烧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物资留给金贼。” 身边的十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北方汉子站了出来,缓缓从腰间拔出短刀。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出手,那就让我来!” “韩夫人……等到了阴间,我再给您赎罪。” 梁红玉深吸了口气,转身趴在马车上,将后颈暴露出来,方便护卫下刀,同时苦笑道:“只管动手便是,不必有负罪感,自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众人眼眶含泪,虽然充满不舍和愧疚,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旦梁红玉被俘虏,等待她的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就在那北方汉子举起短刀,准备挥下之际,一声轰鸣巨响,打断了汉子的动作。 梁红玉猛然一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正前方闪过一道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这亮光是……霹雳火球?!” “援军?!” “竟然会有援军?到底是哪来的友军?” 意识到援军抵达,已经绝望的护卫们,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援军来了!有救了!” “火器部队?难道是主力军?” “韩夫人,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梁红玉也激动无比,转身冲着护卫们大喊道:“快!快灭火!” “援军到了,咱们还要把物资送到前线!” 就在梁红玉等人拼命救火之际,赵桓已经率军与金兵展开作战。 赵桓从腰间扯出一颗霹雳火球,火球尾部绑着一根四尺长的绳子,先是抡圆几圈蓄力,然后手一松,霹雳火球便飞向远处的金兵。 轰隆! 火光炸现,飞射而出的铁屑,对周遭金兵惨烈杀伤。 马嘶声,惨叫声,汇聚在一起,不断在漆黑的旷野上回荡着。 赵桓将携带的两颗霹雳火球,相继投掷出后,立刻取下马弓,对着前方的金兵宣泄箭矢。 身为皇长子,六艺冠绝的赵桓,箭术自然是没的说。 第515章 王者来临 即便黑灯瞎火,赵桓连发五箭,仍旧命中三箭。 身边的亲兵,经历过太原府的挫败后,这段时间一直发了疯的磨炼箭术,箭术准头足足比金国骑兵高了一个档次。 三十步内,皆可做到精准射杀! 由于是夜间作战,再加上积雪厚重,部队规模越大,越是难以约束。 五百金国骑兵,硬是被赵桓的五十亲兵打的乱作一团。 “该死!这些宋国骑兵是从哪冒出来的?” “来了多少人?” “对方有火器,肯定规模不小!” “撤退!快撤退!” 眼看着就要拿下运粮队的金国骑兵,遭到赵桓的突然袭击,瞬间失去了作战意志,纷纷开始四散而逃。 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就算是正规军,士气也高不到哪去。 一旦受到挫折,转眼间就会崩盘。 “穷寇莫追!” 赵桓低喝一声,示意部队立刻参与抢救车队。 等赵桓抵达马车旁时,发现车队人员损失极为惨重,壮丁连带护卫,阵亡率高达七成! 但令赵桓惊讶的是,车队携带的物资,损失反倒极小,只有三辆马车被完全烧毁。 就在这时,梁红玉的喊声传来。 “援军将领乃是何人?” 赵桓循声望去,看到狼狈不堪的梁红玉,不由感触良多,当即翻身下马,迈步迎了上去。 当看清赵桓的那一刻,梁红玉整个人直接愣住。 紧接着一声惊呼,回荡在车队。 “王爷?!” “这……这怎么可能?!” 此言一出,整个车队位置一静,紧接着现场所有的视线,齐刷刷汇聚到赵桓身上。 片刻死寂过后,现场立刻爆发出激烈议论声。 “刚……刚才韩夫人说什么?王爷?我没听错?” “难道说,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定王?” “天哪!王爷竟然亲自到了战场?而且还亲自出手,击退了金兵?”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我竟然会在这里见到王爷本尊。” 一众壮丁护卫,纷纷跪倒在地,激动无比的注视着赵桓,一双双眼神,炙热到了极点。 “王爷来了!” “哈哈哈,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王爷!” “兄弟们,出手救我们的人,竟然是王爷。” 面对众人的顶礼膜拜,赵桓压了压手,沉声道:“不必多礼,都起来。” “这场战争,本不该如此惨烈,而你们却顶住了压力,能够坚持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本王感谢诸位的付出!” 说话间,赵桓竟然重重一抱拳,对着一众壮丁护卫行了一礼。 本来就激动万分的众人,见到这一幕,更是兴奋的浑身颤抖。 要知道,在场所有人中,只有梁红玉亲眼见过赵桓,其余的人里面,哪怕是虎翼军战卒,都不曾见过赵桓本尊。 如今,他们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王爷,只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王爷来了,这场仗,我们赢定了!” “哈哈哈,说的没错,只要有王爷在,就算情况再艰难,也不足为虑。” “请王爷带领我们,杀退金贼!” 遭受大雪的连番折磨,金兵的不断袭击,众将士还能保持这样的士气,就算赵桓也欣慰无比。 他转身看向同样激动的梁红玉,语重心长道:“韩夫人,辛苦你了。” 梁红玉早已热泪盈眶:“奴家本来打算杀身成仁,没想到最后关头,王爷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奴家又欠了王爷一条命。” “奴家无以为报,只能为王爷粉身碎骨!” 赵桓报以微笑,当看到梁红玉不断渗血的肩膀时,脸色不由一变。 “韩夫人,你立刻带领受伤将士,返回州府疗伤。” “运送粮草一事,就交给本王即可。” “这是命令!” 本来梁红玉还想继续坚持,但是面对赵桓毋庸置疑的命令,她也只好听命行事。 经过粗略统计,还能继续押运粮草的人手,只剩下二百余人。 等萧海兰率领剩下的亲兵赶到后,赵桓便果断接手运粮队,由亲兵负责押送,同时让量梁红玉带领伤兵折返。 次日天亮,消息便在整个易州传开。 正在指挥进攻虎啸军的术虎莫弗,得知赵桓已经抵达易州,而且为了营救运粮队,已经暴露行踪。 术虎莫弗大喜,当即下令:“立刻派人前去截杀!” “若是能够干掉赵桓,便可彻底奠定易州之战的胜利。” “拉克申,由你亲自带队,诛王!” 拉克申重重一抱拳,沉声回应道:“遵命!请猛安大人放心,属下必将赵桓的项上人头摘回来!” 同一时间,易州府,韩世忠正在州府大堂里走来走去,显得心神不宁。 就在昨夜,韩世忠得到消息,运粮队遭到袭击,梁红玉危在旦夕。 韩世忠恨不得直接插翅飞过去,救妻子于水火,可惜,他却无法擅离职守,更不能派兵增援。 因为此时,整个易州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除了虎啸军那边正在鏖战之外,就连易州府周遭,都遍布大量敌人。 这些金国游骑,虽然没有发动任何袭击,但却一直伺机而动。 城中只有三千守军,又要保护数万难民,根本分身乏术,这个时候若是再派兵出城,一旦金兵杀来,激起民乱,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韩世忠心急如焚之际,传令兵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报报报!” 看到传令兵,韩世忠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是不是……运粮队已经被灭?” 韩世忠已经不抱希望,毕竟各方都在艰难作战,根本没有余力前去救援,身陷重围的运粮队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梁红玉,自然是难逃一死。 就在韩世忠强忍悲痛,已经准备派人去通知韩亮,为其母操办后事之际,传令兵的话却令韩世忠精神抖擞。 “副将大人,运粮队已经化险为夷!” “王爷绕过州府,直奔战场,得知运粮队遭袭,便第一时间率领亲兵前去解围。” “现在韩夫人已经带领伤员,朝着州府撤来。” 韩世忠心里尽是激动,这已经是赵桓第二次出手相救! 第516章 敌虽十倍优势在我 要知道现在的战场环境极为复杂,虽然金国骑兵的主力都在进攻虎啸大营,但仍旧有相当数量的敌骑,在易州府一带活动。 现在仍旧是金国骑兵的优势期,一旦遭遇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再加上州府囤积的物资还算充裕。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冒险前去营救梁红玉。 但赵桓却不顾自己的尊贵身份,带兵亲自前去救援,这份如山恩情,又怎能不让韩世忠动容? 激动之余,韩世忠又突然意识到什么! 既然赵桓抵达易州的消息已经传回州府,那么自然而然也传入了金人的耳中。 赵桓身边只有区区三百王府亲兵,一旦遭到金兵的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快!快派人前去保护王爷!” 就在韩世忠下令之际,赵昆却迈步而来,压了压手,示意韩世忠稍安勿躁。 “刚刚接到王令,我们的任务是镇守州府,不得擅离职守。” 听到这话,韩世忠不禁眉头紧锁:“难道我们要无视王爷的安危不成?” 赵昆连忙解释:“王爷料事如神,知道我们肯定会派兵前去保护,所以提前传令。” “既然王爷不许,那么自然有王爷的考量,我们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感受到赵昆的坚定目光,韩世忠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以赵桓对战场的精准把控,肯定已经把所有可能性,全部考虑到了。 这个时候,若是擅自行动,极有可能好心办坏事,得不偿失。 即便赵昆护王心切,没有赵桓的命令,也只能继续在州府充当门神。 同一时间,赵桓已经向虎啸大营进发。 赵桓与孙贺,率领一百亲兵策马在前,萧海兰则带着剩下的二百亲兵,护送运粮队殿后。 受制于运粮队行进缓慢,再加上地面上厚厚的积雪阻碍道路,连续不断赶路四个时辰,也只前进了二十里。 就在赵桓赶路之际,拉克申的探马,早已经咬住了队尾。 针对于赵桓的猎杀行动,正在悄然酝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拉克申足足调动了一千骑兵,对赵桓展开合围。 随着包围圈彻底形成,拉克申果断下令:“诛王!” 足足一千骁勇善战的金国骑兵,开始分批次向赵桓所在的区域,发起了进攻。 拉克申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叉着腰,难掩脸上喜色。 “包围圈已经形成,赵桓逃不掉了。” “如果他身边真的只有三百人,那么只需要一到两个时辰,战斗就可以完全结束。” “这个男人,不仅是虎翼军节度使,更是宋国主战派的精神领袖,只要除掉他,大金的南伐之战,将事半功倍。” “今天,所有参与诛王行动的人,都将跟随我一起名垂青史!” 一众金兵斗志高昂,他们太清楚诛杀赵桓,将是何等经天纬地的奇功。 功名利禄,加官进爵,唾手可得! 殊不知,早在金国骑兵露头之际,赵桓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由赵桓亲自挑选,天机阁和萧海兰的双重操练,专属于赵桓,名为“绳勒军”的踏白斥候,早已组建起来。 绳勒军只有五十人,乃是王府亲兵的从属,由萧海兰掌控。 而“绳勒”这个名字,则是赵桓参考了岳飞的“背嵬军”,同样出自于《梦溪笔谈》。 背嵬乃是一种盾,暗喻大宋之盾。 而绳勒则是“依例控制”的意思。 赵桓希望,他麾下踏白,能够将所有潜在危险,尽数掌控于指间。 此次来到易州,便是绳勒军的初试牛刀,事实证明,这支新组建起来的踏白斥候,并没有让赵桓失望。 距离赵桓最近的一个绳勒军士,也足足有七八里之远。 这五十人,犹如沙子一般撒了出去,或是乔装打扮,或是隐去行踪,暗中监视着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除了萧海兰这个直系上峰之外,就连赵桓都无法认全这五十个绳勒军士的相貌。 绳勒军士将军情汇报给孙贺,再经由孙贺传达到赵桓面前。 “正如王爷所料,金人听到风声后,果然派遣大批部队前来围剿。” “根据绳勒军士回报的消息,参与围剿的金国骑兵,足有千骑!” “包围圈已经完全形成。” “经过粗略推测,千骑金兵,分为二十四队,自八方而来,每个方向都是相同的配置,正先锋在前,两翼先锋殿后。” “如此一来,我们原地防守,便会遭到四面八方而来的合击,若是想要突围,无论从哪个方向逃走,都会遭到不少于三支,且近二百骑兵的阻击。” 这种级别的包围圈,已经完全可以用天罗地网来形容。 任何人深陷其中,都会顿感绝望。 赵桓非但不急,反倒轻笑起来,笑声中尽是调侃之意。 “千骑分八方二十四队?看来金军之中的宋奸不在少数,否则敌将又岂会如此娴熟的大摆八卦阵?” 八卦阵? 孙贺低头细想,果然发觉这包围圈,暗合八卦之势。 不过真正的八卦阵,需要三十六支兵马,而且只有死门,绝无生门。 敌将深谙排兵布阵之法,但由于手里只有一千兵马,若是完全采用八卦阵,那么兵力就会过度分散,无法抵挡赵桓身边的精锐亲兵。 故而,敌将因地适宜,简化了八卦阵,威力反倒更大。 而这八卦阵,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些投靠了金国的宋人,倾囊相授。 “王爷,敌人来势汹汹,我们该如何应付?” 面对孙贺的询问,赵桓随手一挥,云淡风轻道:“不必理会,三百对一千?优势在我!” 见赵桓如此有自信,孙贺自然也吃了颗定心丸。 排兵布阵在战场上的作用之大,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赵桓以不变应万变,他并非无阵,而是采用了龟甲阵,集中力量于一点,一力降十会! “来,有多少来多少!” “这场易州之战,正好充当本王的磨刀石。” “本王先陪你们好好玩玩,等积雪消融之后,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第517章 王府火器 拉克申不愧是术虎莫弗的得力干将,兵法运用的极为娴熟。 如此恶劣的战场环境,最大的问题,并非作战,而是指挥。 一旦军队规模过大,指挥就会变得异常艰难,再加上受到积雪阻碍,可能前面都打起来了,后面还在晒太阳。 而采用八卦阵,将千骑分散开来,由各自的队长负责,尽最大程度约束各自的骑兵,从而形成精准联动协同。 金兵的主目标自然是赵桓,次要目标则是运粮队。 八支先锋,共计三百五十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作战区域。 敌人的精准指挥能力,就连孙贺都心生佩服。 不过等他看向赵桓时,心里又是一阵好笑,区区三百多人,就敢前来诛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桓单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不断揉着屁股,长时间策马,屁股都快被磨烂了。 他懒洋洋道:“孙贺,这场战斗由你负责。” “好好表现,不要让本王失望。” 孙贺眼睛一亮,兴奋道:“请王爷放心,如果连这点敌人都对付不了,属下又岂敢自称王爷麾下第一精锐?”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大的口气,记住了,王府亲兵现在只是三等,距离一等还很遥远。” “不过这场易州之战,便是契机,希望你们能够超越敢战士,成为本王麾下最能打的兵。” 自从敢战士拖垮了常胜军,一战成名,并且成为赵桓手里的香饽饽以来,各路兵马就开始暗中较劲。 谁都不愿意屈居人后,争当王下第一战力。 尤其是王府亲兵,作为赵桓的私人卫队,若是只能充当第三等战力,岂不是让人嗤笑? 所以孙贺一直憋着干劲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带领王府亲兵,超越敢战士,让王犇那个家伙刮目相看。 眼看着敌骑越来越近,孙贺却越发的斗志高昂。 他大喝一声:“弟兄们,让王爷看看,咱们这些亲兵的实力!” “敢战士再强,也只不过是边军,而我们乃是王爷的贴身护卫,自然要拥有碾压敢战士的实力。” “区区三百多敌骑而已,半个时辰结束战斗,有没有信心?” 众亲兵,紧紧攥着拳头,双目炯炯有神,都卯足了劲儿,准备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一雪太原府前耻。 虽只有百人,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气势。 “有信心!” “杀金贼,扬王威!” 感受到王府亲兵的悍然气势,赵桓心里暗暗赞赏,这才是王府亲兵该有的样子! “下马!” 随着孙贺一声令下,众亲兵纷纷翻身下马,现场只有赵桓这个王爷,以及作为指挥的孙贺还骑着马。 孙贺为了得到赵桓的肯定,不留半点余力,一连串命令下达的干脆利落。 “约束马匹。” “披甲持盾!” “龟甲阵,一队抗线,二队迎战,三队镇守中阵!” 为了方便指挥,仅仅一百亲兵,都被编成了三队。 而且王府亲兵一直在赶路,披甲不便,所以全员都披挂着半甲,防护能力大打折扣,无法与敌人近身鏖战。 一队亲兵,卸下各式盾牌,先是将大盾立在外围,用支架和身体抵住大盾。 同时胳膊上还绑着小圆盾,随时顶盾游走,查缺补漏。 二队亲兵,全部躲藏在一队后方,将携带的大量武器,准备妥当。 这些武器,除了少量专门打重箭的步弓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火器。 自从天机营建立以来,赵桓便加大了对火器的投资和改良。 这些取自于《武经总要》的火器,只针对于两个方向进行改良,其一是便携,其二便是增加威力。 王府亲兵人少,乃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致命弱点。 若是与敌人硬碰硬,被耗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强“火力”。 二队五十个亲兵,每人身边都摆着至少十个“铁火炮”,以及简易便携式的投射装置。 所谓的铁火炮,其实就是霹雳火球,甚至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一个个巨大的爆竹。 霹雳火球,顾名思义是“球式火炮”。 除此之外,还有葫芦式、罐式,合碗式等等。 而投射装置,则是一根一丈七尺长的木杆,末端摔着一根六尺长的绳子,绳子尽头还有一个网兜。 依靠杠杆原理,以木杆延长摆臂,增强投掷力。 徒手情况下,亲兵只能将铁火炮扔出去二三十步远,但采用投射装置,投掷距离便可轻易突破百步。 说白了,这投射装置就是一个“人力投石车”。 虽说精准度需要花时间磨炼,门槛较高,但架不住这玩意儿方便携带,平时与马槊或是长兵器放在一起,作战时抄起来就能用。 第三队,也是王府亲兵的核心。 这三十人,无视周围的动静,有条不紊的开始披挂重甲。 他们的作用,并非反击,而是作为底牌,一旦防线被突破,那么他们就要与敌人死磕到底了。 骑兵已经出现在视线里,王府亲兵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应对,也就只有赵桓麾下的兵,敢这么干。 敌先锋三百五十骑,距离赵桓只剩下百步之遥。 盖世奇功,唾手可得。 大量金兵,操着金国语言,发出兴奋无比的嚎叫声。 “赵桓的脑袋归我了!” “做梦!取宋王首级,便可加官进爵,这种光耀门楣的事,我可不会让给别人!” “猛安大人亲自下令,能够斩杀赵桓的人,赏白银五万两,并且会亲自上书,为我们求取爵位!” “哈哈哈,赵桓的脑袋可太值钱了,我绝不会让给你们!” 王府亲兵或许难啃,但赵桓项上人头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众金兵战意熊熊。 只可惜,这种强烈的战意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消散。 因为他们看到了赵桓身边那一排大盾。 冲在前面的敌骑,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赵桓身边的亲兵全都骑着马,难道不是骑兵?” “骑兵为什么会带着大盾?难道就不怕延缓行军速度?” 第518章 单方面屠杀 这些敌骑根本就想不通,赵桓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这家伙简直是不按常理出牌。 全员骑马的步战?也就他妈的赵桓能干得出来! 那哪里是战马?分明就是一匹匹苦力牲口! 先锋骑兵可都是打算直接冲阵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结果一排大盾,就让他们瞬间打消了念头。 “赵桓身边防守严密,不可强冲!” “去你妈的,不冲阵,难不成换箭?咱们的马弓,岂能换过赵桓的重箭步弓?!” “冲也得冲,不冲也得冲,我等千人,赵桓身边只有百人,十倍兵力差距,这要是都打不下来,全他妈回家抡锄头!” 金国骑兵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对赵桓发动强攻。 结果下一刻,一个个黑点就从盾牌后方飞了出来。 前排骑兵,只见那些亲兵像是在挥舞“粘知了”的长杆,每一次挥舞,都会有一颗黑铁球飞出来。 随着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面前,金国骑兵看到上面燃烧的引线,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不好!赵桓有火器!” 几乎是话音刚落,数十枚铁火炮便相继炸裂。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飞溅而出的铁屑,将五步之内的金国骑兵当场炸死,十步之内的骑兵射成马蜂窝,三十步之内者全都受到波及。 咒骂混合着哀嚎,不断回荡在周围。 金国先锋骑兵的殊死冲击,还没完全展开,就被铁火炮炸的七零八落,乱作一团,已毫无威力可言。 而且金国骑兵,压根就没料到赵桓会携带这么多火器。 所以没对胯下战马采取任何措施,没封眼,没堵耳。 骑兵尚且能够承受铁火炮的震撼,战马可受不了,顷刻间马嘶长鸣,战马逐渐开始不受控制了。 本来一队亲兵,还打算专心抗线。 结果却发现,敌骑远在百步,就被铁火炮炸的混乱不堪,冲锋之势已经彻底瓦解。 一队亲兵索性纷纷解开小圆盾,从地上抄起二队的弓箭,躲在大盾后面,开始向外射击。 前有重箭精准射杀,后有铁火炮狂轰滥炸。 三百五十先锋骑兵,连敌阵都没摸到,就已经损失惨重。 少量骑兵,终于从混乱的战马中抽离出来,为了博得功名利禄,悍不畏死的冲向赵桓。 孙贺见状,不由冷哼一声:“是我高估这群金贼了。” “用不着镇守中阵了,三队亲兵,直接出阵,教他们做人!” 已经披挂完整的三十亲兵,直接离开阵线,扛着长重武器,朝着敌骑走去。 少量骑兵面对这些铁罐头,就是飞蛾扑火。 看似气势汹汹的战马,撞击在重甲亲兵身上,虽能把人撞倒,却无法造成实质伤害,而且还反倒把马给逼停了。 马一停,各种大斧凤嘴刀就开始往上招呼了。 看着一个个敌骑,连人带马被砍碎,坐在马背上的赵桓,不由摇头轻笑。 “人马具碎?基本操作而已。” “本以为会是场精彩的战斗,结果……一群轻骑兵冲本王的阵?无聊!” 旁边的孙贺,摘掉头盔,挠了挠脑袋,满脸无奈道:“王爷,这可不怪我,谁能想到,所谓骁勇善战的金国骑兵,尽是些贸然冲阵的蠢材。” “本来属下还打算借此机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结果像是吃了个苍蝇似的。” 赵桓笑着安慰:“这种机会还有很多,用不着心急。” “绳勒军士已经探明,负责此次进攻虎啸大营的主将,乃是术虎莫弗,听到这个名字,熟悉吗?” 术虎莫弗? 孙贺不由一愣:“难道此人也是出自术虎部落?” 赵桓笑容更甚:“何止?这个术虎莫弗,可是术虎忽鲁的亲大哥。” 得到这个消息,孙贺顿时兴奋起来,重重朝着掌心砸了一拳。 “太好了!” “当初在太原府,术虎忽鲁的袭击,令王府亲兵蒙羞。” “如今亲临战场,属下誓要将术虎莫弗的脑袋砍下来,一雪前耻!” “若是有机会,属下甚至要杀到术虎部落,屠尽其族人!” 一听这话,赵桓赶紧挥手打断。 这也扯得太远了。 因为对术虎忽鲁的愤恨,所以要屠族? 这种事,赵桓可干不出来,毕竟冤有头债有主,术虎部落只是出猛人而已,绝大多数族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不该为战争负责。 交谈之际,先锋敌骑已经开始溃败。 这群负责冲阵的骑兵,甚至连换箭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赵桓还是翻身下马,开始披挂重甲,免得遇到精兵,冷不丁挨一箭,那这笑话可就闹大了。 与此同时,先锋溃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拉克申的耳中。 拉克申的嘴巴越长越大,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什么?!败了?” “我才刚下令进攻,屁股都没坐热,就败了?” “先锋骑兵可足足拥有三百五十人,三倍于敌,就算王府亲兵再能打,又如何抵挡三百战骑?” “就算是用马蹄子踩,也能把他们踩穿!” 前来传令的士兵,满头大汗,眼神躲闪:“回……回将军的话,我军先锋,甚至连赵桓的阵线都没摸到。” 什么?! 拉克申更加震惊,这可是负责冲阵的先锋骑兵,却没能摸到阵线,这意味着,赵桓身边的亲兵,没有任何折损。 无一人伤亡,就直接打垮了先锋骑兵?这……怎么可能! 就在拉克申震惊之际,传令兵再次送上一个令他浑身冒汗的消息。 “将军……” “赵桓身边的亲兵虽然骑着马,可依旧是步战,带着大量武器装备。” “而且……他们使用的火器,见所未见,威力极大,射程极远。” “明明没有大型投掷装备,却能轻易轰杀百步之外的我军。” “除了火器,大盾,重甲,一应俱全。根据前线败退下来的将领回报,我们似乎误判了形势,赵桓身边的部队,并非急于赶路的轻骑,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作战部队。” 第519章 铁桶阵 拉克申终于明白了赵桓的意图! 既然积雪阻碍了道路,不便行军,那么就干脆用马匹,充当携带武器装备的苦力。 赵桓身边的亲兵确实骑着马,但却依旧是巅峰步战。 三百五十先锋骑兵,强冲一百精锐步战的阵线,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重骑兵,同样受制于积雪,根本无法派上战场。 仅仅是一个照面,赵桓就打垮了拉克申的先锋,重创了军心。 眼下最理智的选择,无疑是暂时撤退,重振旗鼓,再取王命。 可惜,从一开始,拉克申就没有后退的选项。 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赵桓。 拉克申深深地吸了口气,攥着缰绳的手也不由紧了紧,随着心里的震惊逐渐平复,他的眼神也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诛王行动,战略意义之大,胜过直接攻城略地。” “只要赵桓一死,宋国就是软骨头当家的局面,只需施压,就可以让宋国就范。” “就算是面临再大的牺牲和损失,我们也必须拿下赵桓的项上人头!” 拉克申展现出视死如归的气势:“传我命令!” “继续对赵桓发动进攻,退缩者,斩!” 在拉克申破釜沉舟的命令下,刚刚退散的金国骑兵,再一次出现在赵桓的视野里。 这一次,排头骑兵并非手持马槊,而是攥着马弓。 很显然,金国骑兵放弃了强冲战术,转为消耗,依靠绝对的人数优势,活活把赵桓耗死。 已经披挂重甲的赵桓,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连面甲都没有佩戴。 一双眼睛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敌将作战经验丰富,一击不成立刻改变攻击策略。” “不可否认,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孙贺闻言,立刻请缨:“就算来再多人,也休想伤到王爷分毫。” “属下将率领亲兵,诛杀金寇!” 赵桓却一抬手,回绝了孙贺:“这次,由本王亲自指挥。” “因为这场战斗,将会非常漫长。” 根据赵桓的判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这批骑兵死完了,敌人仍旧会源源不断的涌来。 甚至可能为此减缓虎啸大营方向的攻势。 毕竟赵桓的脑袋分量有多重,他心知肚明。 “这场战斗,并非单纯的遭遇战,而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战略行动!” 孙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就不再多言,立刻从指挥使转变为战卒,加入了战斗序列。 当敌骑距离赵桓还有接近二百步远时,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已经犹如雨点般飞了过来。 箭矢撞击在盾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赵桓站在阵线中间,手持开山大斧,缓缓戴上面甲,任凭箭矢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三队披甲镇守中阵,不得轻举妄动。” “一队二队,未披重甲,直接放弃反击,躲在盾牌后面,等待命令。” 金国骑兵忌惮赵桓的火器威力,同时又无法轻易撼动重甲战卒,因此赵桓周围百步范围内,全都是金国骑兵的禁地。 他们只能在火器射程范围之外,依靠马弓打轻箭,企图依靠箭矢的绝对数量进行消耗。 赵桓身边的兵,死一个少一个,等到人数降到临界值,无法再支撑防线,骑兵就可以直接冲阵了。 可惜,轻箭唯一的优点就是射程远,但穿透力实在是太弱了。 尤其是面对大盾重甲,简直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一轮一轮的箭雨,看似气势十足,却无法对王府亲兵造成实质性威胁。 不过赵桓的马匹却遭了殃,很快就被射杀殆尽。 大宋本就缺马,赵桓手里的马匹,全都是宝贝疙瘩。 看着百匹战马,顷刻间化为乌有,赵桓自然是痛心疾首。 “这可都是本王的好马!” “就算本王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马,可这一百多匹马,也值五千两银子。” “老子心疼啊!” 悲愤之余,赵桓的视线已经落在对面骑兵身上,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搞一个属于自己的骑军,至于战马,自然是从金人身上捞! “都给我稳住了,尤其是一二队,在盾牌里面躲好了,莫要露头触霉头。” 就在这时,上百名手持马槊的骑兵,从圆形迂回射阵中冲出,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赵桓的阵线而来。 二队亲兵已经被箭雨压制住,无法反击。 金国骑兵抓住机会,再一次进行冲阵,而且这一次,对方准备极为充分,将战马封眼堵耳,如此一来,轻骑兵也可勇往直前! 只要把赵桓的盾线撞开,一二队亲兵,顷刻间就会被箭雨射成刺猬。 “阻敌!” 赵桓早就料到,敌骑会混合进攻,因此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在孙贺的带领下,三十名重甲亲兵,手持步弓,瞄准了那些正面而来的骑兵,连续射击。 骑兵一旦冲起来,可不会拐弯躲闪。 对于三队亲兵而言,无异于活靶子。 他们每人发了至少三箭,直接把将近五十个先锋骑兵射了下来。 等余下骑兵抵达阵前时,三队亲兵立刻扔掉弓箭,抄起身旁的长矛,开始与对方互捅。 轻骑兵与重甲战卒互捅?结果可想而知! 声嘶力竭的咒骂声,不断传来。 “他们还有马槊?!” “不是马槊,是长矛,比咱们的马槊还长,专门用来抵御骑兵冲阵。” “该死的,赵桓到底带了多少武器?” 冲阵的先锋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是后续骑兵却源源不断的赶来。 局势越发焦灼,密密麻麻的骑兵,围绕着盾线,不断往里戳,而身披重甲的亲兵,则手持长矛,不断往外戳。 由于人手不够,就连赵桓都把开山斧立在身后,抄起长矛,亲自上阵。 “快看!那个人就是赵桓!” “那个身披将校铠的家伙。” “先杀他!快,先把赵桓杀了,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得容易,前有盾后有矛,根本靠近不了。” “先杀盾兵!” “无论杀谁都绕不开长矛阵!” “砍矛杆!” “砍你娘,马槊都不够长,拿着刀上去找死不成?” 第520章 雪原鏖战 赵桓的百人阵型很小,依靠矛和盾,直接形成一个固若金汤的铁刺猬。 就算金国骑兵再多,能够直接作战的人数也始终不超过五十人。 而且随着战斗推移,越来越多的骑兵尸体倒在阵前,这更加阻碍了骑兵的发挥,光是战友的尸体,就形成了一道极为麻烦的城墙。 但是他们不能撤,一旦后撤,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监军的嘶吼声,不断在战场上回荡。 “退者死!” “继续往前冲!” 就在这时,已经快要杀麻了的赵桓,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哀嚎。 这声音,明显是亲兵发出的。 他猛然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亲兵浑身烈焰,正在满地打滚。 “救人!” 赵桓低喝一声,命令第一时间扑灭火焰,好在抢救及时,那名亲兵才没有被活活烧死,但烧伤令其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哪来的火? 赵桓来回扫视,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几个金兵竟然徒步摸到了阵线旁边,混杂在骑兵中,极难被发现。 他们不断往盾线里面泼洒透明液体。 起初赵桓以为是酒,但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酒,根本就没有那么烈,不易燃烧。 难道是油? 没错,一定是油!而且还是用来做饭的油,此时却变成了武器。 “防火!都打起精神来!” 当火焰再一次燃起时,早有准备的赵桓,立刻让人就地取材,把雪撒了上去,火焰顺势熄灭。 火攻不成,金兵又生一计。 越来越多的金兵开始下马徒步,他们将绳子绑在盾牌上,另一边绑在战马上,一扬鞭,盾牌就被轻易拽开。 尽管冲进来的金兵,转眼就被消灭,但是对方采用最原始的方式破阵,还是令赵桓感受到了空前压力。 继续被对方偷鸡摸狗,盾线瓦解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最要命的,已经不是周围的骑兵,而是那些马改步的金兵! 赵桓当机立断,直接扔掉长矛,抄起开山斧,怒喝一声:“孙贺,随我来!” 孙贺得令,也是第一时间换成凤嘴刀,跟着赵桓杀出盾阵。 周围的敌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断惊呼。 “快看,赵桓出来了。” “什么?这家伙难道疯了不成?” “他就是个疯子,无论是宋国还是我大金,早有公论。” “出来的好,擒贼先擒王!” 金国骑兵趋之若鹜,纷纷朝着赵桓涌来,但是随着靠近,他们才发觉,周围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人尸压着马尸,或是马尸叠着人尸,已经快要把盾线周围给填满了。 马蹄子踩在上面,根本无法发力,不断有骑兵被绊倒。 他们只能选择下马,一个个红着眼睛,疯了似的朝着赵桓扑去。 “宋王首级,归我了!” “仅此一刀,功成名就!” 所有金兵都被功名利禄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忘了一个最起码的事实。 赵桓……身披重甲,手持重器! “杀本王?就凭你们?” 赵桓背靠盾阵,面向群敌,只是一个劲挥舞手中开山斧。 那些冲上来的金兵,没有一人能够承受赵桓的一击,被一分为二者比比皆是。 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积雪上,升起一团团白雾。 赵桓犹如煞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之前大半个时辰的鏖战,所杀之敌,不如他此刻一盏茶时间杀的多。 “杀我边民,侵我土地,灭我汉种?” “本王只要一息尚存,便让尔等血债血偿!” “来者,皆碎!” 赵桓狂暴的吼声,不断回荡在战场上,仿佛盖过了那些声嘶力竭的惨叫。 这份绝不退缩的气势,无疑感染了所有亲兵。 就连那些已经筋疲力尽,被轮替下去休息的亲兵,都再一次投入了战斗。 “护王!” “王爷在,大宋在!” “来啊,不怕死的尽管上来,我等皆是王爷足下基石!” “王爷,踩着我们的尸体上去即可!” 听到亲兵们的震天怒吼,赵桓备受鼓舞,他双目充血,双臂的骨头仿佛都开始咯吱作响,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意。 还有无数像亲兵一样,甘愿化为基石,为大宋,为汉土铺就大道者,正在浴血奋战,宁死不屈。 赵桓有什么理由退缩?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杀光一切来犯之敌。 身体只剩下一个本能,挥舞,斩碎面前的一切活物。 人来劈开,马来剁颈。 赵桓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只知道很冷,金寇的血泼洒在身上,将甲胄染红,并且被冻结…… “这……这就是定王?大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的强敌?” “他不是人,他是索命的厉鬼。” “明明他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却拿不下他,我们到底有多少弟兄,倒在他面前了。” “不行了,撤。” “监军呢?” “好像是被对方射死了。” “撤!” 金国骑兵中的老兵和监军,已经在漫长的鏖战中,逐渐被耗光。 剩下的骑兵,虽然也是精锐,但他们还是太嫩了,无法承受惨绝人寰的精神折磨。 当有一个人开始逃跑,溃逃之势就已经无法阻止。 随着最后一个敌人消失在视线里,赵桓拄着开山斧,僵立在原地,甚至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王……王爷,敌人退了,你怎么样?” 同样筋疲力尽的孙贺,拖着凤嘴刀,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赵桓身旁。 他连续呼唤了三声,都不见赵桓回应,心里不由一阵担忧。 直到伸手触碰到赵桓,赵桓才犹如雕像一般,轰然倒塌。 “王爷!” 尚有余力的亲兵,纷纷冲出盾阵,七手八脚的拆掉面甲,卸下头盔。 赵桓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天空,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有热气从鼻孔冒出,当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冷……太他么冷了……” “累,我现在只想睡觉……” 出汗连带着敌人的血,已经把赵桓的甲胄连带衣服,全都冻了起来。 没有倒在敌人面前,反倒差点被当场冻死。 第521章 诛王失败 赵桓筋疲力竭,就连声音都低微到了极点,木讷颤抖的问道:“敌人撤了吗?” 孙贺紧紧抓着赵桓的胳膊,早已激动的热泪盈眶:“王爷,敌人退了!” “咱们赢了!” 意识到终于暂时安全了,赵桓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追问了一句:“咱们的人,伤亡多少?” 听到这话,孙贺眼神一阵黯然,他抬头扫了一眼周围同样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的王府亲兵。 片刻过后,语气沉重道:“还能站起来的,只剩下……不到半数了。” 经此一战,赵桓身边的亲兵,直接伤亡过半。 赵桓心如刀绞,这些亲兵,可都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亲手培养起来的心腹精锐。 每损失一个,赵桓心里都犹如被捅了一刀般难受。 但是就连赵桓都严重低估了这场战斗的战略价值,更加错误判断了战场形势…… 金国传令兵,跌跌撞撞的扑在术虎莫弗面前,神情惶恐到了极点。 “猛安大人,诛王行动,彻底失败。” “围剿赵桓的大军,未能击溃敌阵,损失惨重。” 仅仅两句话,就令战争经验极其丰富的术虎莫弗,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输了? 这怎么可能输? 赵桓身边只有区区三百亲兵,而且还兵分两路,主力负责护送运粮队,实际上赵桓身边只有一百人。 而前去围剿赵桓的金兵,除了拉克申的一千骑之外,为了确保诛王行动的成功,术虎莫弗甚至减缓了对虎啸大营的攻势,临时增援了两千兵马。 换言之,参与围剿赵桓的兵力,足足高达三千! 这可是三十倍的兵力差距,而且还是野战,并非易守难攻的攻坚战。 术虎莫弗凭借戎马半生积累的经验,横竖都想不出任何失败的可能性。 但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术虎莫弗陷入了沉默,而身旁的副将们,则不愿相信事实,纷纷冲着传令兵怒吼起来。 “三十倍兵力,围歼孤军,竟然还能输?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胡说!赵桓身边只有百人,难道全都是天兵下凡不成?” “拉克申摆下八卦阵,猛安大人又临时支援两千兵马,我们的每一步都无比正确,为何还会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面对一众将领的呵斥,传令兵跪在地上,低着头,根本不敢应答。 他只是把前线消息,一五一十的汇报过来。 “我军三千兵马,阵亡八百余人,其余兵马士气崩溃,一溃千里。” “精锐老兵和监军全部阵亡……” “拉克申将军,带队强攻敌盾阵,命丧长矛阵下。” 得知拉克申阵亡于乱军中,现场一片死寂,术虎莫弗也闭上了眼睛,心中的绝望情绪达到了极点。 这场战争的颓势已经显现,并且不可逆。 虽然术虎莫弗根本想不通,赵桓是如何凭借区区百人,击败三千兵马。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 诛王行动,挤占了大量战略空间,直接导致进攻虎啸大营的策略,受到致命影响。 术虎莫弗翻身下马,用手拂去地面的积雪,紧接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地面,看着指尖陷入泥土,他不由悲叹一声。 “我们已经错失了唯一的机会。” “正如随军冬官所言,今年这场玉娥大雪,是上苍赐给我们大金灭宋的绝佳机会,只可惜,我们没有把握住。” “这场玉娥,既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雪,雪过,冬暖,雪融的速度太快了,骑兵优势将很快丧尽。” 同一时间,虎翼军中阵大营,以及易州府,相继沸腾。 岳飞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组建起一支勤王援军,足足两千人。 结果不等援军出营,战斗结束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什么?战斗结束了?王爷……如何?” 面对岳飞的紧张询问,传令兵却满脸喜色,兴奋无比的回答起来。 “启禀将军,围攻王爷的金国大军,已经被击溃。” “敌将拉克申,被斩杀于乱军之中,王爷杀死杀伤敌军八百余人。” 整个中军大营,瞬间被惊叹与欢呼声淹没。 在场的将领,无不睁大了眼睛,或是攥紧拳头,尽是热血沸腾。 “不……不愧是王爷!” “这都能赢?而且赢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根据情报显示,敌人与王爷的兵力差距,足足有三十倍啊,三十倍野战,这怎么打?” “天哪,王爷必是真君下凡,不败战神也!” 岳飞也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三十倍兵力差距,就算是依靠人数,都足够把赵桓给淹了。 可是赵桓却赢了,而且赢得无比迅猛,岳飞一度认为,自己这些年研读的兵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王爷为何能够野战破敌三十倍?” 传令兵兴奋的浑身发抖,眼神充满对赵桓的崇拜。 “王爷采用龟缩阵法,仅仅二十人合盾而坚,减少与敌人的接触面,敌人虽然三十倍,但自始至终能够对阵线发动攻击者,只有寥寥二三十人。” “无论是甲胄,还是武器弓箭,王爷都是全方位的碾压金兵。” “而且还有两个决胜关键。” “其一是金兵丧失了理智,迫切希望诛王,故而让骑兵和轻甲部队,强冲王爷的盾阵。” “其二是王爷用了大量火器。” 火器? 岳飞眉头一皱,心里更加疑惑了。 由于火器不便携带,再加上威力捉摸不定,因此只有两个情况,会大量使用火器。 一是攻坚拉锯战,二是大规模野战,双方摆开阵仗,各种投射装置运到前线。 但赵桓身边只有百人,而且还有分出大部分兵力,抗线和镇守中阵,因此能够进行投射火器者,绝对超不过三十人。 换言之,这三十人,就把金兵给压制住了? 就在这时,传令兵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爷所用各类铁火炮,共计超过三百颗,所用投射装置,乃是……王爷所创的单兵投掷器。” 第522章 决战筹备 单兵投掷器…… 岳飞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 在他的记忆里,赵桓不是最鄙夷火器吗?还曾扬言,与其花时间筹备火器,倒不如多训练些精准弓兵。 结果真到了战场上,赵桓却说一套做一套,把火器变成了主力。 片刻迷茫过后,岳飞不由放声大笑。 “我明白了!” “早在金兵来袭之前,王爷就已经与金兵展开了攻心战术。” “王爷有了太原府的经验,深知敌国探子无孔不入,他便故意以此蒙蔽敌军,让敌军误以为,我军不备火器。” “而事实上,王爷暗中对火器倾注了大量心血,如此才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闻听此言,众将领纷纷感叹。 “王爷真乃神机妙算也!” “哈哈哈,金贼被王爷拿捏的死死地。” “等等,将军,王爷仅凭一人之力,就牵制住了敌军三千骑兵,我们应当把握住这次机会。” 说的没错,岳飞原本派出去支援赵桓的部队,立刻转向,直奔虎啸大营。 随着两千援军的加入,本来已经苦不堪言,难以为继的虎啸大营,立刻重新武力充沛。 术虎莫弗见状,无可奈何的选择了退兵。 他手里以骑兵为主,只能采取消耗战,一点点的瓦解虎啸大营,结果援军的出现,无异于令所有努力,全部打了水漂。 次日正午,暖阳高照。 赵桓率领运粮队,终于抵达了虎翼中军大营。 离着老远,赵桓就发现,军营异常安静,为了安全起见,立刻让孙贺进行警戒。 随着距离变近,赵桓才意识到虚惊一场。 原来中军大营里的将士,早已经列队整齐,恭迎赵桓。 站在大门左右的人,全都是军中将领,他们昂首挺胸,默默对着赵桓行注目礼,眼神尽是崇拜与敬畏。 岳飞站在大门中间,深吸了口气,大喊道:“属下,恭迎王爷!” 岳飞毫不迟疑,噗通一下,直接单膝跪地。 顷刻间,整个中军大营,回荡着将士们震耳欲聋的呐喊。 “恭迎王爷!” 凡将官尉官,齐刷刷的单膝跪地,而普通士兵则双膝跪地。 他们抬着头,眼神无比炙热的注视着赵桓,此时此刻,在他们的心里,赵桓不仅是他们的上峰统领,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感受到众将士们的敬意,赵桓心里也不由一阵激动,毕竟这支对他忠心耿耿的铁军,乃是他安身立命之本。 赵桓翻身下马,徒步走进军营,先是伸手将岳飞扶起来。 “岳飞,你们辛苦了。” 由于虎翼军作战不利,岳飞已经做好了被赵桓训诫的心理准备。 结果赵桓一开口,却率先出言安慰。 这令岳飞心里感动无比,他热泪盈眶道:“王爷不怪属下?” 赵桓摇了摇头,为了让岳飞安心,流露出一抹轻笑:“这场大雪,就连冬官都无法预料,更何况你?” “况且你能够在不占天时的情况下,守住虎翼军,尽可能的降低损失,保存战斗力,已经是首功一件了。” “本王不光不会怪你,还要奖赏你。” 岳飞这样的铁血汉子,面对赵桓,也不由眼眶湿润。 他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才能遇到这样的领袖? 赵桓拍了拍岳飞的肩膀以示鼓励,同时举目看向在场的将士们。 “本王许诺你们,待到战争结束,所有人轮替庆功,所有吃喝,均由本王负责。” 听到这话,众将士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赵桓压了压手,现场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过在此之前,诸位还需打起精神。” “雪融的窗口期很短,我们必须把握机会,对金兵发动反击。” “根据冬官推测,雪融期只有不到六天时间,唯有这六天内,金国骑兵的优势散尽。” “等到雪融结束,依旧会有一段时间的严寒,到那时就无法再作战了。” “六天内,我大军要推到完颜娄室的面前。” “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将士岂会有半点迟疑?别说迎着严寒行军,就算是现在赵桓让他们往火坑里跳,他们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有信心!” “王命如山,别说迎着严寒,就算是迎着刀子,我们也要为王爷撕开一条口子。” “妈的,眼巴巴被金贼骚扰消耗了半个月,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这回轮到我们了。” “杀金贼,为王爷建功立业!” 感受到大军震天动地的气势,赵桓信心十足,必将一鼓作气拿下完颜娄室。 按理来说,这种大战路部署,是不能告诉士兵的,甚至连下级尉官都要排除在外,免得走漏风声,遭到敌军反制。 但眼下,就连傻子都知道,赵桓一定会趁着雪融期,发动雷霆反击。 所以根本用不着保密,只需推上去即可! 赵桓抵达中军大营后,接过指挥权,由岳飞充当赵桓的副将。 运粮队抵达军营,当夜所有将士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次日清晨,在赵桓的一声令下,大军拔营,再一次向着完颜娄室推进。 根据赵桓的命令,大军上午和下午行军,正午和晚上休整。 因为正午暖阳,地面泥泞不堪,无论是人还是牲口,踩在泥地里,根本无法发力。 上午和下午,气温降低,地面被重新冻住,才能继续行军。 而且金兵注定无法发动像样的袭击。 小规模骑兵虽然可以趁着地面冻结,发动奇袭,但人数少,根本无法撼动成千上万的虎翼大军。 受制于时限,金兵又无法组织大规模骑兵突袭,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虎翼军一点点推向完颜娄室的中军大营。 完颜娄室随时都可以拔营撤退,但他不能退。 一旦中军大营撤了,易州境内的骑兵可就全完了。 这大营,不仅是完颜娄室的中军,更是骑兵的中继站。 决战终究无法避免…… 完颜娄室紧急调派增援部队,并且调遣骑兵回源,趁着虎翼军抵达之前,中军兵力终于增加到七千人。 而虎翼军经过连番消耗,能够抵达战场的兵力,也就七千而已。 双方兵力,几乎一致。 第523章 易州大决战 无论是赵桓,还是完颜娄室,心里都很清楚,这场决战,拼的就是兵员素质和武器装备,以及排兵布阵这三点。 至于后勤,已经打不到消耗后勤的阶段了。 金国骑兵对后勤的消耗是惊人的,完颜娄室的后勤储备已经快要枯竭,而虎翼军背靠易州府,可以随时得到补充。 故而,完颜娄室反倒更希望,凭借这场决战,一挽颓势。 六日后,赵桓的中军大营,距离完颜娄室的中军大营,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十里。 对于两军而言,这个距离,已经相当于脸贴脸了。 两军对垒之势已经形成,只要贴上了,对方就跑不了,所以赵桓也不急于发动进攻,而是继续完善部署。 杨天王率领的杨家军,已经抵达易州府。 经过两日休整,便开赴战场,而且由韩世忠充当临时指挥使,杨天王担任副指挥使。 易州府由赵昆独自一人负责防守。 因府内缺武将,故而把紫荆关的王犇给紧急调了回来。 赵桓在正面战场摆下虎威和虎豹两个大营,共计四千人。 虎狼和虎啸合并为一个大营,任左先锋,向西迂回。 同时韩世忠率领杨家军,向东迂回。 左先锋与杨家军呈钳形攻势,步步逼近,一鼓作气封死完颜娄室的退路。 赵桓则负责正面破敌。 战争部署到这,也只不过是中程而已。 随着游荡于易州境内的骑兵,源源不断被召回中军参加决战,易州境内的保障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虎翼军中阵与易州府之间的输送渠道,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囤积在府内的大量物资器械,被不断运送到赵桓面前。 杨家军自鲁地而来,长途跋涉,经停京畿时,得到陈钊和王大全的补充,携带了大量火器,已经全部转交于州府。 此时,这些火器才被送到前线中军手里。 大型投掷装置,被拆解后,由牲口车快速运到前线,重新组装。 一车车的铁火炮,在中军大营堆砌如山。 另外还有二十多驾床弩,被运送过来。 火力优势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落伍! 赵桓紧锣密鼓的进行战前筹备时,完颜娄室也没闲着,后援部队分批运动,兵分三路,进行“反钳攻势”的部署。 后方优势兵力,主要在东线,以快速击溃杨家军为主要任务。 杨家军一溃,便可直扑主战场。 至于西线的虎翼军左先锋,则由两千兵力负责牵制,打不赢不要紧,只要能拖住左先锋,为正面战场争取战略空间即可。 距离赵桓许诺的一月之期,已经只剩下五天时间。 赵桓投入战场的全部兵力,连带杨家军在内,共计一万五千人。 完颜娄室依靠后援部队的不断补充,兵力也从最初的七千,上升到了一万三千人。 大战于二十六日打响。 赵桓主力中军,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直扑完颜娄室阵线。 由大批步卒保护的火器部队,率先发动攻击,一颗颗铁火炮,被投掷车扔出去足足六百多步,对着敌军便是一通狂轰滥炸。 金兵也不遑多让,火器早已遍地开花,金兵装备量虽不如宋军,但也并非毫无反击之力。 双方光是进行互相“轰炸”,就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准确来说,前半个时辰,双方互炸,后半个时辰就是赵桓的单方面输出了。 双方的排头部队,都被火器炸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但是当火器消耗的差不多后,双方的后方部队,立刻开始稳步推进。 只见两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战斗方块,喊着号子,一点点向对方逼近。 虎翼军将士,肩并着肩,人挤着人,密度达到了惊人的一步三人。 除排头兵身披重甲外,后面的将士,全部身披轻甲。 双方抗线部队接触后,立刻开始了又臭又长的鏖战,排头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后面的士兵被推到前面充当排头兵。 傍晚时分,气温骤降,泥泞的地面被冻结。 大批金国骑兵,开始出动,从两翼同时对赵桓的抗线部队进行夹击。 但赵桓早就在左翼布下超过五百名重甲战卒,阻碍金国骑兵的运动路线,同时右翼派出混合部队进行阻击。 这场战斗,从最初声势浩大的互相火力投射,最终还是演变成了步卒互拼。 这样的大决战,是无法战略性后撤的,要打就打到底,一局定胜负,一旦有丝毫撤退迹象,就会瞬间演变成崩溃。 随着时间推移,再加上披星戴月,战场面积,从最初的几里见方,逐渐扩大到了十几里范围。 赵桓与完颜娄室,宛如两名棋艺精湛的旗手,不断落子博弈,见招拆招。 “报报报!” “王爷,左翼出现敌骑,目测八百有余,与敌步卒协同作战,我军战卒陷入重围苦战。” 赵桓眼神无波,沉声道:“派出所有骑兵,前去解围。” 大宋缺马,但不代表虎翼军一点骑兵都没有,仍旧五百骑兵可以调用。 “岳将军,虎威军二都三营,阻击敌骑任务失败,遭敌全歼。” 岳飞目光如炬,注视着兵阵沙盘,发现后方就是第三都的两个营,直接大手一挥:“不必理会,第三都自会阻截!” “紧急军情,我军器械库,遭到敌精锐游骑袭击,器械被火烧毁。” “报!前线攻势受阻,敌军反击猛烈。” “报……” “报……” 各类军情,犹如雨点一般,汇聚到中军大营。 纵使赵桓和岳飞,率领十几个将官,一刻不停的应对处置,还是忙得满头大汗。 兵图上的每一次细微变化,都足以牵动人心。 五十里外的金兵大营,情况更加严峻。 高庆裔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推演兵图:“我军损失,明显快于虎翼军。” “骑兵夜行袭击库营,虽屡屡得手,但赵桓明显已经抛弃了那些库营,他想破釜沉舟,一鼓作气击溃我军。” “一旦正面战场消耗过大,剩余骑兵无法组织优势兵力,这仗就没法打了。” “东线和西线,战事焦灼,根本无法回援正面战场。” 第524章 阵法对弈 虎翼军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是就连东线作战的杨家军,其实力都超出了高庆裔和完颜娄室的预料。 这群起义军,说白了就是草台班子,装备差,兵员素质低,缺乏大型战争的经验。 最最关键的一点,他们出身于大名府,盘踞于济州府。 这些地方,虽然也属于北方,但和易州的环境相比,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先不说作战,光是当地的恶劣环境,就够这群乌合之众喝一壶的。 根据局势判断,杨家军应该是最先被击溃的。 结果却恰恰相反,杨家军非但没有任何败相,反倒与东线阻击的金兵,打的有来有回,极为焦灼。 这令实战经验丰富的高庆裔,越发看不懂局势了。 完颜娄室同样愁眉不展,东西两线进展不利,就无法增援正面战场。 照此下去,被虎翼军击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里的兵力抵挡赵桓的攻势,已经捉襟见肘,任何奇谋战术,都没有施展空间,除了耗下去,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东线战场,杨家军正在奋力作战。 经过鲁地的一番“以战养战”,再加上经停京畿时,陈钊和王大全的补充,杨家军的装备情况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就算是与正规军也没有什么太大差距了。 但是韩世忠心里却很清楚,杨家军的致命弱点,并非武器装备,而是士气。 杨家军中,十只有九都不是职业军人,一旦面临高强度作战,很容易就会崩溃。 所以韩世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求胜,但求稳。 王爷摆下的钳形攻势,既是向金兵施压,同时也是“反钳战略”。 因为如果王爷不这么干,敌人就会这么干。 只要拖住东线,防止正面战场的局势发生变化,韩世忠的战略任务就完成了。 杨家军以轻步兵为主,比例可以占到九成。 金兵急速截击,则以骑兵和轻步兵协同,骑兵四成,轻步兵六成。 韩世忠摆下八门金锁阵中的云垂阵。 甲士在前,枪矛拱卫两翼,弓手在中,前后叠加,兵分十二都,中轴分为“左右天地”四轴,依次为甲士,步弓,步弓,甲士。 侧前双翼,由双地枪盾拱卫,正两翼以“四云枪矛”镇守,内有“左右天卫主力”压阵。 此阵法虽头重脚轻,最怕被敌人绕后偷袭,但经过韩世忠的变阵,由甲士殿后,故而变成了主守次攻的阵法。 无论敌骑,侧面迂回,还是绕后偷袭,都躲不开枪矛盾阵,极难冲阵。 大量监军,游走巡视于阵内,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证士兵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任何胆敢擅离职守者,以逃兵论处。 而负责主攻杨家军的金将,正是被调回来的术虎莫弗。 他看着眼前的云垂阵,不免有些头大。 “我军缺甲士,强攻敌阵不现实,只能采取围困消耗之法。” “赵桓身边究竟有多少良将?区区一群起义军,都能如此严密的排兵布阵,令我军毫无可乘之机。” “可知敌将姓名?” 探马回报道:“启禀猛安大人,敌将乃是宋国鲁地剿匪名将,韩世忠。” 剿匪名将?术虎莫弗眉头微皱,他只听说过王渊王禀,从未听说过韩世忠这个名字,料想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 “我倒要看看,你是真有实才,还是徒有虚表!” 术虎莫弗虽然是金将,却对宋国兵法研习极深,立刻还以“三才无量阵”。 冲阵不现实,术虎莫弗就索性把麾下大军撒了出去。 骑兵以营为单位,小而疏,围绕杨家军的中后方,展开绵密的游击战。 麾下步卒,兵分两路,避开杨家军的阵头,从云垂阵的斜向“左右地卫”展开对峙。 杨家军甲士的任务,不仅要抗线,更要维持阵型,因此根本动弹不得。 而其余部队,则皆是轻甲步卒。 就算金国骑兵用的是轻箭马弓,依旧对杨家军造成了显着的消耗。 韩世忠连番下令,而且命令的内容只有一个:“稳住阵型!” 敌人携带的箭矢是有限的,只要持续与敌人进行换箭,便可挽回战损。 只要阵型不乱,敌军不敢冲阵,有轻步兵在场保护,重甲战卒就始终是敌人绕不过去的坎儿。 反之,一旦阵型崩溃,重甲战卒孤立无援,被围歼只是时间问题。 韩世忠与术虎莫弗足足鏖战了两天两夜。 随着金国骑兵的箭矢逐步耗尽,只剩下零星箭矢袭扰,胜利的天秤便逐渐朝着韩世忠倾斜。 术虎莫弗无奈长叹:“整整两天两夜,敌阵未乱!” “这个剿匪小将,到底是什么来历?怎能将一群乌合之众,约束成这样?” “难道此战,真大势已去?” 另一边的韩世忠,心情也无比沉重,只因他为了稳住阵型,约束新兵,短短两天两夜的时间,便杀了五十多个新兵,采取恐怖镇压的策略。 他生怕因此遭到杨天王的记恨,好在杨天王心胸格局甚大,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 于第三日清晨,书虎莫弗下令撤兵,这场漫长的鏖战,最终以韩世忠的胜利告终。 经过半日休整,韩世忠立刻变阵,云垂阵变为“双龙出水阵”,兵分两路,一路提防术虎莫弗反扑,一路直扑完颜娄室后方,切断其补给线和退路。 与此同时,西线战事也取得了进展。 虎狼虎啸两大营,组成的混合部队,对前来截击的金兵展开了猛烈攻势。 他们仗着武器装备和兵源素质,根本不跟金兵斗法,一路猛推,打的金兵连连败退。 但是抵达预定战略地点后,却与韩世忠一样,采取了双龙出水阵,兵分两路,一路阻击,一路绕后。 针对完颜娄室的大包围圈,已经逐步形成。 随着传令兵回报,等待多日的赵桓,终于显露出强烈的杀意。 “围歼金兵,擒获完颜娄室就在今日!” “传本王命令,收束兵力,布风扬阵,猛扑敌营!” 第525章 决胜一击 鏖战三天,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战场面积更是扩大到了几十里的纵深。 双方除了主力部队之外,其余兵力,散如满天星,处处燎原。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大批大批的传令兵四处奔走,散于各处的小股部队,果断放弃缠斗,采取撤退之势,向中阵汇聚。 大部队通常只有溃败,极少数情况下才能从容撤退。 但小股部队却不受影响,想撤便撤。 这也是为何赵桓持续与完颜娄室“落子斗法”,他就是要把兵力撒出去,免得双方大部队缠斗在一起,只能焦灼硬拼,根本无法变阵。 起初,完颜娄室还以为胜利可期,但是当他发现,虎翼军并非四散而逃,而是纪律严明的向内汇聚,便马上意识到,赵桓已经动杀心了。 “不好!赵桓要变阵!” “速速传我命令,收束兵力,回援大营!” 由于赵桓的兵力是向内收束,散如沙砾的小股部队,越聚越多,正所谓聚沙成塔。 如此一来,夹在中间的金兵,自然面临背腹受敌的局面,遭到灭顶之灾。 而外围金兵,由于军令慢了一步,再加上阵型散的更开,想要快速收束部队,追击虎翼军,根本办不到。 他们只能放弃作战,以最快的速度回援大营。 几十里的纵深,就算是虎翼军,也足足花了一天时间,才收束完毕。 然后在岳飞和十几名将官,几十名尉官的紧急指挥下,大军又花了半天时间,才形成风扬阵。 阵型一成,赵桓没有半点迟疑:“进攻!” 风扬阵,阵型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倒转的云垂阵。 呈漏斗形,更像是一张大嘴,朝着完颜娄室鲸吞而去。 位于阵法中轴的“三天地卫”,全部是重甲战卒,左右天卫乃是弓盾兵,东西六路“大风”,则都是矛盾兵。 重甲战卒,犹如一把利刃,直接正面撕破敌营,左右天卫,协同重甲作战,而两翼大风,像是两只合拢的大手,从两翼发动进攻,直接把完颜娄室的部队拍在一起。 在此之前消耗的三天,导致完颜娄室的骑兵,已经没了威力。 面对赵桓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完颜娄室眼看着兵败如山倒,意识到大势已去,只能无奈带领亲兵撤离大营,向后方逃窜。 可惜,赵桓的大包围圈已经形成,完颜娄室只跑了几十里,就遭遇了杨家军。 完颜娄室仗着马势,强行逃出杨家军的围捕,结果又遭遇了西线而来的虎翼军。 虎翼军无骑兵,这是相对于金兵而言。 配备少量的骑兵,即可用来通信,又可用来追杀。 完颜娄室足足被追出十几里,最终还是被虎翼军骑兵,一箭撂倒。 夜幕降临,这场大决战也进入尾声。 大军打扫战场之际,岳飞来到赵桓身边,情绪激动道:“王爷,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完颜娄室死在了追击路上,尸体正在被带回。” “敌将术虎莫弗,带领骑兵逃走,难以追击。” “敌中军已经投降,此战,乃我军大获全胜。”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是,虎翼军就不占天时,但是在赵桓的带领下,依旧撑过难关,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岳飞心中对赵桓,早已敬佩到了极点。 甚至在他心里,赵桓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而是下凡的真君。 赵桓凝重多日的脸颊,也终于流露出了释然笑容。 这场大战,时间很短,但难度却极高,既无天时,又被金国骑兵消耗惨重,但这场胜利对于赵桓而言,却是注定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战败这个选项。 “王爷,俘虏金兵近四千余人,如何处置?” 面对岳飞的询问,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杀一千,剩下的留下当人质,换取那些被抓走的边民。” 岳飞眼睛一亮,没想到赵桓还记得那些被掠走的边民,此战不仅扬大宋国威,更是功在千秋! “遵命!” 岳飞重重一抱拳,眼神无比炙热的盯着赵桓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去办。 向来喜欢亲自上阵作战的赵桓,此时却穿着轻薄的王袍,像这种大规模战争,赵桓不可能儿戏,他必须犹如定海神针一般插在中军。 可即便无重甲累赘,他还是筋疲力尽的坐在一具战马的尸体上,徐徐喘着粗气。 “朱琏,庆云,本王没有让你们失望。” “这场仗,将奠定王府在大宋的地位。” “无论是金兵,还是朝廷,都休想再染指你们。” “本王承诺的花好月圆,绝不会食言。” 易州的夜,依旧寒冷无比,夜风渐起,而且已经是月底,月光微弱,周围只能靠火焰照明。 赵桓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而就在他的面前,虎翼军将士们,正把金兵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鲜血汇聚成河,连严寒都无法冻结。 生活是美好的,战争是残酷的。 唯有对敌人残忍到极点,才能守护家眷的美好生活。 因此,当起这个刽子手,赵桓毫无心理负担。 …… 汴京,定王府已经剑拔弩张。 大批禁军,将定王府团团包围。 王黼携圣旨,站在院子中央,脸上挂满狞笑,只需他一声令下,禁军便会破门而入,将赵桓的家眷抓尽。 “期约已到,未见定王破敌!” “奉圣命,革赵桓虎翼军节度使,知易州事,户部监察御史诸职,废其王爵,贬为庶民,暂收押于宗正寺,听候发落。” “胆敢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王黼一边宣读着圣旨,一边心中狂喜。 他才刚回京,就为陛下办下如此大事,再加上童贯蔡京已经倒台,他便是京中第一权臣。 成就无上权臣之路,就以赵桓这个所谓的“大宋第一王”开刀! 不过到现在为止,王黼还无法迈入王府前堂半步。 只因堂门处站着三个人。 皇家状元赵楷,背手而立,冷冷回应:“日落才到期限,差一个时辰也不行。” 肃王赵枢眉头轻佻,鄙夷道:“提前发难,想把此事做成铁案?妄想!” 第526章 遣散王府 赵桓早就料到,王黼不会老老实实履行诺言,必定提前发难,故而留双王在京坐镇。 赵楷赵枢两兄弟,蒙受赵桓的兄长之恩,此时对赵桓已是忠心耿耿。 况且这两兄弟身上有污点,注定不会再被赵佶重用,故而全心全意的辅佐赵桓,乃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除了双王,就连崇德帝姬赵妙清也在场。 这丫头片子,虽然平日里从不插手朝廷之事,甚至提都不提。 但关键时刻,却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赵桓一边 她站在双王中间,一改往日里的活泼纯真,娇喝道:“我大哥不在家,你们谁敢乱来,小心大哥回来杀光你们!” “王黼,你给我去府外等着,谁让你进府的?” 面对这三兄妹的阻拦,王黼不由阴笑起来。 “你们如此助纣为虐,就不怕牵连王贵妃?” “帝心已绝,若是触怒龙颜,就算你们是皇子公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期限已到,赵桓破敌已经是一个笑话,绝无可能。” “我劝你们,还是尽早弃暗投明,免得给定王府陪葬。” 就在这时,朱琏和郑庆云迈步而出。 向来温柔的郑庆云,语气无比坚定:“日落时,我自然会为王爷殉葬,不劳你们动手。” “只要期限未到,我也绝不允许你们践踏王府!” 王黼根本不把郑庆云放在眼里,鄙夷道:“呵呵呵,一个歌姬出身的贱人,好大的口气。” “别以为受封县君,就能洗干净身上的脏污。” “陛下能封你,自然就能废你!” “赵桓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我看谁还能护着你这个浪蹄子。” 见郑庆云受辱,朱琏眼神一厉,不怒自威道:“王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羞辱王妃?” 王黼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王妃?这个贱人与赵桓至今未成亲,算哪门子王妃?” “别说是她,等赵桓完了,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罢了。” “届时,我自会言明陛下,念在钦成皇后的面子上,免你死罪,将你改嫁至我家,口口声声喊我这个仇人父亲,如何?” 朱琏神情一冷:“你做梦!” “王爷若败,本宫绝不苟活,岂会沦为你羞辱的器物?” 见赵桓的家眷皆是如此刚烈,王黼反倒越发厌恶:“真是一群贱骨头。” “我便等到日落,不过还有半个时辰,时间一到,禁军破门!” 王黼暂时退出王府,众人得以喘息,但是灭顶之灾已经越来越近。 朱琏脸上闪过一抹落寞,赵桓能够靠着一己之力,将昔日落魄的定王府,挽回到今日这种地步,已经堪称奇迹了。 可惜,老天爷终究没有继续眷顾王府。 还有半个时辰,已经不会再发生奇迹,朱琏心里虽然不甘,悲痛,但作为王妃,她必须为赵桓站好最后一班岗。 朱琏做了个深呼吸:“长福。” 一直守着府门的长福,连忙转身跑了过来:“王妃殿下,有何吩咐?” 朱琏有条不紊的开始为赵桓安排身后事。 “王爷与郑庆云至今未婚,因此郑庆云还不是王府的人,没有道理被卷入这场浩劫里。” “你立刻安排马车,收拾行礼细软,送郑庆云前往江宁府。” “我朱家在江宁府尚有地产,足够郑庆云安度余生。” 郑庆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顾身份,用力拉住朱琏的袖子,眼睛睁得老大,几乎拖着哭腔。 “姐姐,你在说什么?” “我不走!” 若是搁在以往,郑庆云胆敢如此无礼,朱琏早就出言呵斥了。 但今天,朱琏却显得无比温柔,任凭郑庆云拽着自己的袖口,柔声细语的安慰。 “傻丫头,难道到现在你都不明白王爷的用心良苦吗?” “以王爷在京都的实力,想要娶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谁敢阻拦?” “汴京看似繁华似锦,实则却暗潮汹涌,处处藏着危险,即便是王爷也如履薄冰,兴许前一刻还高高在上,下一刻就摔进了万丈深渊。” “王爷不想你被王府所累,至少在王爷执掌天……” 朱琏没有再说下去,即便是现在这种处境,有些话也绝不能说,否则去了宗正寺,只会更加难过。 既然王爷心疼郑庆云,只有在立于不败之地时,才愿意迎娶郑庆云。 朱琏作为王妃,自然是要帮王爷把心之所想,落于实处。 王府这万丈高楼崩塌后,郑庆云依旧可以独善其身。 “不!” 郑庆云当然明白赵桓的良苦用心,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弃赵桓而去。 郑庆云直接跪在朱琏面前,泪流不止,苦苦哀求。 “姐姐,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王爷本可以当个逍遥王爷,可他偏偏走了最艰辛凶险的一条路,还不是为了我们?” “如今王爷蒙难,奴家什么忙都帮不上,已经满心愧疚,若是再弃王爷而去,奴家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看着郑庆云梨花带雨的模样,朱琏也心疼不已,但作为王妃,在这种断舍离的时候,她绝不能有任何优柔寡断。 为了保全郑庆云,朱琏不再啰嗦,娇喝道:“本宫不是在商量你!” “长福,还愣着干什么?将郑小姐带走!” “离京后,你也不必回来了,余生安好。” 说完,朱琏便直接一挥长袖,不留半点余地。 长福万分痛苦,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咬着牙,带着仆人,将郑庆云拽走。 “姐姐,让我留下,求求你了。” “我要和王府共进退,我不走……” 朱琏强忍心痛,不理会郑庆云的哀求,将陈玉姝和小夏叫到面前。 “你二人本来就是顶替小钗,根本算不上什么内宅侍女,只是普通侍女而已,就地遣散。” “休得啰嗦,说一些令本宫心烦的话,退下!” 小夏和陈玉姝泪眼婆娑,也不言语,就这么跪倒在朱琏身边,不肯离开。 朱琏最后看向赵楷三兄妹:“你们能为王爷守到现在,本宫感激不尽,我自会请求皇后殿下,保全王贵妃一脉。” 第527章 决胜捷报 赵妙清对定王府的感情最深,毕竟这可是大哥的府邸。 如今王府落难,朱琏却坐镇后方,把身边人全部安排妥当,以求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令赵妙清既佩服又悲伤。 她早已不称呼朱琏为王妃,张口直呼嫂子。 “大哥对我疼爱有加,如今大哥落难,我又岂能弃嫂子而去?” “我就在这里陪你,是福是祸,都与你走到底。” 赵楷和赵枢沉默不语,他们俩能够坚守到现在,已经足够表明立场了。 朱琏心里也很欣慰,至少王府落难时,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不像当初,只有她和赵桓夫妇二人,苦哈哈的守着落魄王府。 向来坚强的朱琏,此时也不禁明眸泛着泪花。 她用指尖轻轻擦掉眼角泪水,挤出一个坚强的笑容。 “你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王爷能有你们这些弟妹,也算是值了。” “作为王妃,我必须以功利考量,王府若垮,拉着你们陪葬,根本毫无意义。” “多年以后,你们若是还记得本宫与王爷,就在墓前给我们烧些纸。” 说完,朱琏便转过身去,甚是决绝的挥了挥手。 赵桓不在,只剩她一人,但是作为赵桓的结发妻子,纵使暴风雨再猛烈,她也要独自一人承受所有。 如此,方不辱赵桓对她的信任与深爱。 赵妙清等人并没有走远,她们全都站在王府门外,目送这座短时间内拔地而起的高楼,轰然倒塌。 郑庆云在陈玉姝和小夏的帮助下,也终于挣脱了长福的束缚,毅然决然的冲回王府。 “姐姐,王府也是我的家!” “我要和王府一起兴衰于共,生死与共,你不能阻止我!” 朱琏看向满脸泪痕,却攥着拳头,柔弱又坚定的郑庆云,不由苦笑一声。 “傻妹妹,算了……” “本宫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如此蠢笨,那就跟着本宫一起蠢下去。” 郑庆云破涕为笑,坚定不移的站在朱琏身边:“我和姐姐一样,都是爱上王爷,无法自拔的蠢女人。”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拉着彼此的手,脆弱又无畏的等待着破门而入的王黼,迎接最后的宿命。 砰! 王府大门被重重撞开,但是冲进来的人,却并非王黼,而是长福。 长福三两步扑倒在朱琏和郑庆云面前,激动地浑身发抖,满脸涨红。 自从长福跟在赵桓身边,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王……王妃殿下,郑小姐,回来了,易州十万火急传令兵回来了。” “陈钊和万大全,还有朱家子弟们,已经护送着传令兵前往兵部。”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朱琏有些措手不及,她屏住呼吸,不断平复心情,但手掌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一次,反倒是郑庆云用力攥住朱琏的手,昔日最柔弱的妹妹,给了她坚强的支持。 “捷报还是……丧报?” 面对朱琏的询问,长福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府第一等凶狠鹰犬,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捷报,是捷报。” “王爷击溃金兵,就连完颜娄室和高庆裔,都死在了乱箭之下。” “王爷赢了,大宋赢了!” 长福激动无比的喊声,不断在王府回荡,也只有他的声音,因为朱琏和郑庆云,乃至陈玉姝等侍女,全都愣住了。 王爷赢了?而且还是完胜? 这一切真的不是梦? 赵妙清三兄妹,也第一时间跑了进来。 赵妙清同样激动无比,紧紧抓着朱琏的手,用力摇晃起来。 “嫂子,大哥赢了!” “我就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大哥办不到的。” “王府不会衰落,不……大哥将成为大宋最具权势,地位最高,威望最高,最不容撼动的王爷。” 赵楷和赵枢这哥俩对视一眼,眼神也尽是兴奋。 他们将一切压在了赵桓身上,事实证明,他们没有押错。 这场胜利,将直接奠定赵桓在大宋不可撼动的地位,而他们两兄弟,自然也是未来可期。 赵楷强压激动情绪,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大声感叹起来。 “前线军情不断回报,兵部早已经断论,此次进攻易州的金兵,至少有一万五千人以上,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误判了形势。” “况且一场连冬官都无法预测的大雪,冰封了整个易州。” “再加上完颜娄室,高庆裔和术虎莫弗等金国名臣良将,联手伐易。” “如此危难之际,我大宋朝堂上却还在进行党同伐异。” “天时地利人和,王爷一点都不占,即便如此,依旧完成如此壮举……如果连这都不算真君下凡,还有什么算?” “赵枢,咱们这个大哥的能力,远远超出你我兄弟的认知。” 赵枢也被惊呆了,普天之下,无论朝野,都将易州之战视为不可能的任务。 但大哥不仅赢了,而且还是完胜,赵楷只觉得匪夷所思。 心中对赵桓的印象,从最初的畏惧,转变为敬仰,到现在已经纯粹变成了敬畏。 同样是皇子,当初赵桓想要灭他,恐怕犹如捏死蝼蚁般轻松。 对于大哥的不杀之恩,赵枢感激涕零。 直到这一刻,朱琏和郑庆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郑庆云激动的脸颊通红,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不过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长福,你没有骗我?王爷真的赢了?” 长福擦了一把热泪,点头如捣蒜:“郑小姐,您是王爷的心头肉,属下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骗你。” “更何况王妃也在,属下就更无胆了。” 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梦境,郑庆云一把搂住朱琏的肩膀,高兴的直跺脚。 “姐姐,您都听见了吗?是真的,王爷赢了,咱们的家保住了。” 朱琏反倒有些木讷,坚强的过了头,突然松弛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 她紧攥的玉拳,逐渐松开,眼神也渐渐恢复了色彩。 紧接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再一次绽放出了绝美的笑容。 第528章 这家男人太争气 如果说之前,有夫君在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顶多只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那么现在,朱琏已经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连金兵都不是夫君的对手,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畏惧? “好好好……” “不哭,庆云,咱们不哭。” “王爷在前线大胜,对于王府而言,今天不仅不是丧日,反倒是大喜之日。” “大喜的日子哭成这样,可不吉利。” 面对朱琏的安慰,郑庆云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连连点头,当即破涕为笑。 今天即便是当着朱琏的面,郑庆云也不顾什么礼仪了。 她高兴,就是要用袖子擦眼泪,弄脏了又如何,大不了让王爷再给她置办一身新衣裳。 “姐姐说的极是,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 “万一王爷回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又该心疼了。” 自从郑庆云来到王府,她还是第一次发号施令,明明眼睛都哭肿了,脸上却又挂着灿烂的笑容,满心满眼尽是得意和骄傲,别提有多神气了。 “小夏,玉姝,还有长福,你们都别愣着了,赶紧操办起来。” “去买灯笼,还有糖和茶,对了,红绸带也不要忘了,等王爷回来举办庆功宴的时候,咱们就按照喜宴那么办。” 看着郑庆云激动的模样,朱琏笑着拉住郑庆云的手。 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此时郑庆云的手仍旧冰凉的吓人。 朱琏既心痛又高兴:“傻妹妹,你急什么?” “回来的是十万火急传令兵,又不是王爷。” “易州离京这么远,而且王爷此次并非轻装上阵,整个易州都要王爷安排,没有个把月根本回不来。” “现在就操办庆功宴,为时尚早。” 郑庆云伸手一拍脑门:“我又犯糊涂了,好在有姐姐提醒。”qqnew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王黼,黑着脸走了进来。 刚才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去兵部求证,确定赵桓大胜无误,这才相信一切是真的。 王黼的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要知道,易州这场仗的难度,即便与立国以来的任何一仗相比,都要更加艰难。 毕竟天时地利人和前面崩盘的情况下,赵桓仍旧能打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仗,就连王黼都不得不承认,赵桓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此时重新回到王府,王黼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明明就差一点,该死的定王府就会化为荒芜,结果到头来,却是黄粱一梦。 “呵呵呵,恭喜王妃殿下,逢凶化吉。” “不过别以为这就算了,咱们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下官会把定王府拆了。” 王黼的威胁,此刻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最慢一个月,这个家的男人就会回来。 无论此时朱琏受了再多的委屈,等那个男人回来,都会千倍百倍的帮她讨回来。 “王大人很失望?” “就连本宫都觉得王府已经必败无疑,怎奈何,家里的男人太争气。” “纵使你在王府上蹿下跳,本宫也不屑与你一般见识,待到我夫君回来,咱们走着瞧!” 该硬气的时候,朱琏绝不怂,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就连郑庆云这纯洁的小丫头,都学会了阴阳怪气。 她神气无比的站在朱琏身边,故作好心的劝阻:“王大人,我劝你还是别再对姐姐不敬了。” “王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他回来,得知此事,非把你的腿打断不可。” “自从童贯蔡京完了,汴京可没人敢这么对我姐姐了,怎么你还敢?” 王黼满脸怒红,却又拿这对姐妹毫无办法,只能撂下狠话:“好啊,我倒要看看赵桓能拿我怎么样!” 见王黼强装镇定,赵妙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蔡京,上上一个是童贯。” “我大哥会如何对付你,还用得着想吗?自然是将你宰了,毕竟对付奸臣宁贼,大哥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赵妙清使了个眼色,赵楷赵枢两兄弟便会意,直接迈步上前。 赵楷鄙夷道:“王已履约,圣旨自然作废,没有圣旨傍身,你就没资格踏足王府,退下!” 相较于赵枢的斯文,赵楷就更直接了。 他已经彻底把赵桓当成了毕生追逐的榜样,就连言行举止都开始学习赵桓。 “滚蛋!” 赵枢直接伸手,一把将王黼推了跟头。 “王府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再敢在我大哥家中碍眼,不必等大哥回来,我现在就收拾你!” 王黼气的直哆嗦,只可惜他已经没有了圣旨,就算身居高位,权倾朝野,可面前这群人仗着有赵桓撑腰,根本不吃他那套。 最终,王黼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随着捷报传开,震惊朝野,几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恶战,竟然赢得彻彻底底。 赵佶呆坐在龙案后,看着捷报,心情五味陈杂。 “完颜娄室,高庆裔死于乱箭之下,易州金军尽溃,死伤者数千人之多。” “俘虏敌军三千,扣押于易州。” “就地斩首一千,以震金国……” “这逆子,竟然赢得如此彻底……” 赵佶心里很清楚,他现在就算是想废赵桓也废不了,此时此刻的赵桓已经成为抗金的精神领袖,民族英雄。 赵佶转身看向吴敏,语气复杂道:“王,大胜。” “吴爱卿,你的和谈之策,还是忘了。” 吴敏眉头紧锁,眼神尽是震撼,虽一言不发,但心里却再声嘶力竭的呐喊,这他妈都能赢? 此时最震惊的,当属完颜宗翰。 他的大军已经做好最后准备,随时可以对太原府发动进攻。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一个震天惊雷,打破了完颜宗翰所有的部署。 “完颜娄室战死?!” “我已经尽我所能,将赵桓想象的强大,结果现实却告诉我,仍旧低估了赵桓?” “宋国这个王爷,究竟可怕到了什么地步?” 随行副将脸色难看至极:“将军,这仗还打吗?” 完颜宗翰沉默许久,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宋国气运未尽,亡国之前出了赵桓这个厉鬼。” “吸食我金人之血,充盈宋国这个枯骨……” 第529章 暂时停战 完颜宗翰深知,易州一败,就不能再轻易攻打太原了。 太原是座坚城,没有个月,休想撼动。 而赵桓麾下那强悍到极点的虎翼军,随时都可以驰援过来,到那时,金军必然背腹受敌。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此一战,宋国必定士气大振,人心沸腾,就连那些主和派,都会倒向战争。 在这个上下群起激昂的特殊时期,宋国的反击能力将是空前的,恐怕会有大量军队前来驰援太原。 完颜宗翰的下场,比起完颜娄室也好不到哪去。 “暂时按兵不动。” “等待大汗的圣命。” 站在城墙上,已经做好誓死一战准备的王禀,此时正仰天大笑。 “哈哈哈,过瘾啊,过瘾!” “如今的金军,乃是巅峰时期,却偏偏遇上了定王。” “本以为能鲸吞天下,结果却撞得头破血流。” “易州大胜,太原已转危为安!” “赵桓,你还真是我大宋的救星,拜服。” 太原府虽未开战,却举城欢腾,不用打仗,对于军民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相比之下,易州府的盛况只高不低。 城外的难民,欢天喜地,城内的居民也纷纷涌上街头,张灯结彩,简直和过年没有什么区别。 赵桓虽然立下举世奇功,却并未高调进城。 相反,他让赵昆放出话去,说他已经功成返京,实则却低调悄悄进入州府。 之所以这么干,一来是在民众面前保持神性,实在是太累了。 二来,易州虽然是赵桓的地盘,但他当惯了甩手掌柜,可不想被轰都轰不走的民众缠住。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天仙般的媳妇,等着他回家。 “俘虏处置如何了?” 赵桓盘腿坐在椅子上,低头忙着给干果剥皮,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守在身旁的赵昆,满脸崇拜的注视着赵桓,视线一刻都不肯挪开。 “回王爷,按照您的吩咐,三千俘虏,经过严查,凡是参与过掠夺我边民者,一律就地处斩。” “连带之前就地斩首的一千金兵,前前后后,共计正法一千五百余人。” 闻言,赵桓把剥好皮的干果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才揪出来五百多人?本王还以为,怎么着能再杀一千。” “本王最是心善,见不得杀伐,所以只有多杀金兵,我宋人才能少流血。” 赵昆满脸好笑,也就眼前这位王爷,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 心善? 现在金人听到赵桓的名字,恐怕吓得腿都哆嗦。 这一战,赵桓不仅在大宋树立起了不可动摇的形象,对金国造成的恐惧,更是深入骨髓。 距离大战结束,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太原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号称不可战胜的金兵,也知道怕! 赵桓的神情突然严肃下来,语气深沉道:“此战,我军伤亡如何?” 提起此事,赵昆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 “我军的伤亡也不小,虽然虎翼军曾隶属于殿前司,驻守京畿,但其中大部分将士,都没有冬战的经验。” “光是因为冻伤,非战斗减员就有一百余人。” “大雪封路期间,四大营都遭到了金国骑兵的袭扰,其中以虎啸营损失最为惨重。” “不过这些,都无法与决战时的伤亡相提并论。” “这一战,我军虽然是碾压之势,但金兵战斗意志极为顽强,战损比并不好看。” “如果不是最后王爷依靠风扬阵,一鼓作气击溃金军,伤亡只会更大。” “这些零零总总算下来,自开战初期到现在,虎翼军共阵亡九百余人,负伤者三千八百余人。” “其中重伤需退役者,高达一千多人。” 得知虎翼军经此一战,直接减员近两千人,而且还有接近两千人需要疗伤,就算是神通广大的赵桓,也不由长叹了口气。看书溂 这就是战场的残酷,哪怕是虎翼军武装到牙齿,一旦遭遇恶战,也会出现这么巨大的损失。 足足四千人的缺口,而且还是集中在作战部队上。 要知道普通部队,减员三成,就该濒临崩溃了。 虎翼军依靠铁律,没有出现溃退迹象,已经非常不易,但想要恢复到巅峰时期,没有半年,根本办不到。 这还只是人员损失,如果算上后方恐怖的后勤消耗,虎翼军的战斗力其实已经削弱过半。 好在金国怂了,没有冒险攻打太原府,否则赵桓真要割自己的肉,喂太原府了。 “杨家军那边损失如何?” 提起杨家军,赵昆不由大声赞叹起来。 “实不相瞒,其实属下对这支义军,根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 “结果杨家军的表现,却极为争气,损失两成左右,不仅极大的缓解了正面战场的压力,还准确的完成了任务。” “当然,这得益于韩世忠的领导,以及杨天王和透手滑的约束。” “王爷去了一趟鲁地,竟一口气带回来三个人才。” 三个?难道梁红玉就不是人才? 这个女人,能够不畏艰险,带领运粮队支援前线,单凭这一点,就比绝大多数京都子弟强了无数倍。 赵桓若有所思,片刻过后,他终于下定居心。 “本王返京之前,办一场庆功大会,全军将领悉数参加,另外再选出后勤和民间代表,一律进行犒赏。” 赵昆眼睛一亮,他本来还以为,赵桓会悄悄离开易州,继续在百姓面前保持神秘。 见赵桓终于打算展现本尊,赵昆也兴奋不已,暗叹这是易州百姓的福气。 赵昆立刻召集了城中所有骨干,共商庆功大会,最终日期定在三天后。 众人操办场地时,赵桓也没闲着,他亲自动手,从易州各界选取代表。 战争期间,城中百姓没有乱套,商户没有潜逃,而且各地逃难的百姓,纷纷汇聚于州府,这些都是易州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他们虽然没有上战场,但功劳却一点都不少,赵桓自然也不能吝啬。 不过就在赵桓挑灯夜战之际,一阵诡异的眩晕感,突然引起了赵桓的警觉。 第530章 易州遇刺 起初赵桓还以为单纯是累的,但很快就发觉不对劲,这眩晕感来势很猛,仅仅是几个喘息之间,脑袋就有点抬不起来了。 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迷魂香?!” “不好……” 赵桓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晃悠了几下便重重倒了下去。 这迷魂香虽然把赵桓给麻翻了,但他却并没有昏迷。 因为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闻了就昏的神药。 意识模糊之际,赵桓隐约听到一阵轻微的开门声,随着冰冷的夜风灌入房间,赵桓的脑袋也稍微清醒了一点。 只见一个守军打扮的男人,率先进入房间。 紧接着是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 小丫头麻利的关好了房门,冲身边的男人,地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这语言并非大宋官话,与南方某方言较为相似。 片刻迷茫过后,赵桓脑海中立刻冒出一个地名,广西南路,说白了,就是广西! 再仔细一听,赵桓更加清晰的辨认出来,这分明是……越南话,也就是古称的安南! 安南人为何会出现在易州? 要知道,易州在大宋北方,而安南却在最南边,之间横跨三千余里,这个距离,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简直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难道是朝中奸臣安排的刺客? 也不对! 朝中奸臣,没必要舍近求远,就算是意图雇佣外籍杀手,也可直接从金国或是高丽等地雇佣,不可能跑到安南那种南蛮之地。 虽然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对男女来者不善,毕竟连迷魂香都用上了,绝不是来参加庆功大会的。 二人似乎谈妥了,男人从腰间拔出佩刀,直接架在赵桓脖子上,并且终于开始改口说大宋官话。 “别装了,这点药量,只能迷魂弱女子,定王顶多只会被麻翻一阵。” “我们兄妹不远千里来此,不求你命,只求你下一道命令。” 见赵桓不能开口,男子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立刻端来一杯茶,捏开赵桓的嘴强行灌了下去。 发现赵桓还有些迷糊,便直接往赵桓脸上泼了一杯。 稍稍恢复了些力气,赵桓这才含糊开口:“什么命令?” 听到赵桓的回答,男子有些诧异:“你就不打算问问,我们是什么来路?” 赵桓有气无力道:“用不着。” “你们俩能够不远千里,从安南跑到这,而且还是庆功大会前夕动手,可见都是亡命之徒。” 不远千里? 男子立刻意识到,自己安南人的身份已经暴露。 他看赵桓的眼神,微微一变,直到身旁的丫头提醒,他才意识到,赵桓听出了他们的安南语言。 “呵呵,不愧是定王,果然见多识广。” “就算知道我们的来路也无妨,安南虽不如宋土,但想要找两个人,依旧如大海捞针。” “你若是想活命,就下令,以后不得再派遮洋船,到我安南贸易!” 所谓的遮洋船,就是跨海商船。 原来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乃是为利益而来。 看样子,陈钊派出去的商船,一路南下,早已经到了安南,极有可能触碰到了当地人的利益,甚至关乎生死存亡,对方才会派人来威胁赵桓。 如果赵桓现在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被当场气笑。 区区安南,蛮荒之地,弹丸小国,竟然敢派人来威胁他这个大宋的王。 不知道该说对方勇气可嘉,还是老鼠舔猫,作死! “既然安南不欢迎本王,那以后本王的航海路线,就把安南划出去便是,这没什么难办的。” “两位壮士已经得到想要的了,趁着本王药劲未过,赶紧离去,还可全身而退。” 一旁的丫头,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王爷,果然不一般。” “遇到行刺,既不问我们身份背景,也不问我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只是一味的答应妥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想象,传说中大宋最铁血的王爷,竟然是这种怂货。” 刀攥在对方手里,对方自然掌握话语权。 赵桓是莽,但不是傻,他可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跟两个亡命徒较劲。 否则没有死在金兵手里,反倒死在两个无名小卒手里,他可亏死了。 男人倒是极为机警,直接冷哼一声。 “别着了他的道!” “此人诡计多端,而且向来喜欢出尔反尔,他答应的越爽快,反悔的可能性就越大。” “为了确保你信守诺言,我需要取走你一样东西。” 赵桓依旧是满口答应:“什么东西?只要是本王能给的,尽管拿去便是。” 男子眼神一厉,故作狠辣道:“你的贴身侍女,萧海兰如何?” 刚才赵桓还极力配合,满脸真诚,结果听到对方的要求,他的脸色瞬间阴了下去。 “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你们俩应该是安南皇室派来的?” “就算不是皇室,也必是高官指示。” 男子表情再次一愣,低喝道:“不必浪费口舌,我们的身份,岂是你能轻易看透?” 赵桓眼神无波,语气更冷一分:“本王喜欢出尔反尔,萧海兰是贴身侍女,这些事,几千里外的安南人怎么会知道?” “哼,若是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持,鬼才信。” “不承认也无妨,本王届时自会去安南求证。” 男子心头一惊,他太清楚赵桓如果去了安南会发生什么,当然,最令他震惊的,还是赵桓那恐怖的洞察力,竟然凭借三言两语,就能窥探出他们的身份背景。 就在这时,女子发话了,明显比男子更加沉得住气。 “本想留一线,免得惹怒宋国。” “谁曾想,你竟如此不知死活,现在不杀你都不行了。” “等你死了,你的跨海贸易自然无疾而终,也不会有人知道,刺客出自安南。” 女子瞥了男子一眼,娇喝道:“师兄,杀了他!” 师兄? 看来这俩人不止有官方背景,还是江湖儿女,黑白道通吃?有意思! 第531章 安南杀手 男子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听从女子,猛地举起手中利剑,朝着赵桓的心口刺下。 叮! 伴随着一声脆响,利剑竟被完全挡下。 男子立刻意识到,赵桓身怀护心镜,他连忙变招,挥剑朝赵桓脖子砍去。 赵桓早已恢复了些力气,一脚踹在男子脚踝处。 男子身形踉跄一下,杀招也随之落空。 连续两次失手,男子瞬间恼羞成怒,当他再次挥剑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得四分五裂,紧接着一个宛如蛮牛般的壮汉冲了进来。 男子被直接撞飞,重重的砸在墙上,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整个人直发懵。 来者正是孙贺。 就在刚才,孙贺返回内宅,准备卸甲,却听书房传出一声脆响。 作为赵桓的贴身护卫,他敏锐的神经立刻判断出,这是护心镜发出的声音。 意识到赵桓有危险,孙贺便疯了似的冲了进来。 女子见孙贺出现,大惊失色,举起袖剑想要对峙,结果身旁甲胄的孙贺,直接无视那可怜兮兮的小剑,伸手一把抓住女子的领口,用力一甩,女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王爷,你怎么样?” “该死的刺客,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易州行刺。” “只差一点,我这个贴身护卫,便万死难辞其咎。” 孙贺暴怒,当初在战场上面对金兵,他都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一步冲到墙边,挥手抓住男子劈来的利剑,直接用力掰断,反手把断剑捅进男子腹部。 孙贺故意避开要害,他可不想让这贼人死的太痛快。 下一刻,孙贺已经骑坐在男子身上。 “妈的,找死!” 砰!砰!砰! 孙贺的铁拳,不断砸击在男子脸上,足足砸了十几拳,等他停下时,男子的脑袋都被砸变形了,当场毙命。 解决了男子,孙贺立刻转身抓起女子,恐怖的膂力,直接把女子犹如小鸡子一般,拎到半空中。 “王爷,用不用留活口?” 此时赵桓已经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见赵桓挥手,孙贺也就不再犹豫,将女子按在墙上,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一拳拳的砸到魂飞魄散。 “王爷,你没事?” “是属下失职,险些让贼人钻了空子,请王爷严惩。” 赵桓坐回椅子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手拍了拍孙贺的胳膊。 “别说你,本王如此谨慎,都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钻空子。” “此事不怪你。” “本王只是吸了点迷魂香,身体有些发飘,并无大碍。” 确定赵桓没事,孙贺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王爷,这两个贼人竟然能混进州府,赵昆和岳飞是干什么吃的?” “属下现在就去找他们!” 赵桓伸手拽住怒气难平的孙贺:“大战刚结束,后事太多,赵昆和岳飞已经分身乏术,也不怪他们。” 其实赵桓心里颇为无奈。 他都小心成这样了,恨不得睡觉都戴着护心镜,可还是被贼人摸到了身前。 这就是树大招风。 见赵桓不愿深究,孙贺也就明白了,现在举城欢腾,一旦赵桓遇刺的消息传出,必定全城戒严,那庆功会也就别办了。 “王爷不留活口,想必是已经知道对方的来历了?” 赵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笑着反问:“怎么,你想去帮本王报仇?” 孙贺低声回答:“报仇太低级,属下恨不得灭他们满门!” “您可是大宋国运之所在,这群混蛋,连您都敢碰,分明是要断我大宋命脉,不杀光屠尽,难平属下心头之恨。” 拥有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赵桓自然欣慰无比。 不过现在主要敌人是金国,而且安南名义上还是大宋的藩属,这个时候与安南结仇,绝非理智之举。 赵桓就算号称神行王爷,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穿越三千里,杀到安南兴师问罪。 “此事不急,本王先拿小本记着,等解决完金国的麻烦,自然会让安南付出代价。” “行了,回去歇着。” 孙贺哪里放心的下,紧张道:“王爷,不如将萧海兰叫来,与您同寝。” 赵桓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提议。” 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笑,紧张的气氛这才逐渐缓和。 等孙贺转身离开,赵桓从怀里抽出被利剑凿凹的护心镜,随手扔到一旁,又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崭新的护心镜戴上。 转身走到门口,看着深邃到没有尽头的夜空,赵桓不由一阵感慨。 “别说是我,就算是陛下,若是离开皇宫,也会遭到刺杀。” “这就是权力的代价。” “要么当一个不值得刺杀的凡夫俗子,要么放弃自由,当笼中的金丝雀……” 赵桓仰天不语,片刻过后,嘴角再次上扬,展露出了往日的爽朗笑容。 “看来本王还是不够狠。” “不只是安南,凡有犯禁者,绝不姑息!” 前往安南报仇,已经在赵桓的未来行程里占据了不可动摇的位置。 就在这时,萧海兰匆匆而来。 “竟然有人刺王?都怪我失职!” 看到披着锦凤战甲,如临大敌的萧海兰,赵桓反倒笑容更甚,仿佛已经把刚才的凶险抛之脑后。 “确实是你失职,以后睡觉也不能离开本王,听见了吗!” 萧海兰点头如捣蒜:“知道了,我这就铺床。” 说完,萧海兰便把凳子拼凑起来,准备睡在窗边,为赵桓值夜。 结果等床铺完,赵桓却躺了上去。 萧海兰一脸疑惑:“王爷,您睡着,我睡哪?” 赵桓抬手:“你睡床,本王可不会让身边的女人受委屈。” 啊? 萧海兰看了看柔软的大床,又看了看面前的赵桓,不由脸颊一红:“那不行,我是侍女,不能以下犯上。” 以赵桓对萧海兰的了解,她可不会说出这种话。 看来在边境那段时间,朱琏可没少调教她。 一想到朱琏和郑庆云,赵桓就恨不得插翅飞回汴京,与老婆孩子热炕头相比,这里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见萧海兰还站在原地纠结,赵桓索性坏笑道:“要不然,咱们都睡床?” 萧海兰为了避免赵桓受委屈,斟酌片刻,竟然一咬牙:“行!” 第532章 庆功大会 赵桓遇刺的消息,并未外传,无论将士还是百姓,依旧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中。 庆功大会,如期召开。 按照赵桓的吩咐,举办地就在州府门外,现场并无过多装饰,只有一排排的椅子。 而大门台阶上,则摆着一排桌子,上面还放着几个茶杯。 门上悬挂牌匾的位置,被拉上一条醒目的红色条幅。 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易州首届庆功大会圆满召开。” 此情此景,让赵桓倍觉亲切。 几乎是他刚出现在大门处,早已经入座的受赏人员,以及聚集在周围的百姓,便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王爷!是王爷!” “快看啊,王爷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定王,咱们易州的主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是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就连声势浩大的金兵,都败在了他面前。” “拜见王爷!” 无论是围观百姓,还是受赏人员,纷纷自发的跪倒在地,对着赵桓大行跪拜之礼。 这一刻,在所有人的心里,赵桓无疑是光芒万丈的“在世神”。看书喇 就连那个高坐皇位的人,都无法与赵桓相提并论。 殊不知,赵桓最担心的就是这一幕,盲目的偶像崇拜不可取。 尤其是男女老幼,不分尊卑年龄,齐刷刷的跪在面前,这令赵桓浑身不舒服。 身为王爷,他不是受不起,而是作为人,他不愿踩在所有人头顶上。 赵桓压了压手,沸腾的现场才逐渐平息,但所有人看向赵桓的眼神,依旧无比炙热崇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赵桓开口,降下王音。 “本王作为知易州事,虽执掌易州大权,但此次面对来势汹汹的金兵,若无易州各界通力合作,绝不可能赢得如此顺利。” “无论长幼尊卑,男女老幼,都是这场战争的功臣。” “若天下皆如易州这般,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我大宋何愁不胜?我汉土何愁不绵延千年?” “为嘉奖易州军民之果敢,本王决定,免除易州一年赋税,以供易州百姓休养生息,恢复州力。” “本王愿携易州军民,共同见证我大宋千秋万代,人人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的盛世。” 赵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现场,而场上的将士和百姓,却呆呆的看着赵桓,许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之情。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王爷,与绝大多数认知中的王爷都天差地别。 可是赵桓的手笔,还是令人咋舌。 一出手,便免除一整年的所有赋税。 本以为,这场庆功大会,只关乎军队将士,结果全城乃至全州,都受到惠及。 对于刚刚经历了战争的土地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免除赋税”还要务实的赏赐。 众人意识到,赵桓并非逢场作戏,他是发自真心的希望带领易州,共创盛世。 易州百姓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他们纷纷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抒发对赵桓的敬意。 “定王千岁!” “王爷绝对是真君下凡,不仅令金兵望而生畏,更是发自真心对咱们这些百姓好,能够在王爷治下,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呜呜呜,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遇到这样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现在就算是有更好的去处,我也绝不会离开易州,只要王爷还是知易州事,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易州这片土地上。” 因为太过激动,不少百姓大声嚎哭起来,他们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王爷,事实证明,王爷名副其实,乃是他们的救星。 岳飞等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暗暗动容。 当初他们追随在赵桓身边,看重的就是赵桓为国为民的远大志向。 而眼前的盛况,则意味着他们没有选错人。 赵桓再一次压手,数以千计的军民,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安静下来,由此可见,易州军民已经彻底把赵桓视为毋庸置疑的精神依靠。 “庆功大会,正式召开。” 随着一众受赏代表坐回椅子上,赵桓拿出事先拟定的名单,逐一念了起来。 “虎翼军虎啸大营,第三都先锋营士兵,刘肯可在?” 听到赵桓念叨自己的名字,一个四十多岁的糙汉子,激动地满脸涨红,连忙站起身。 之前赵桓下令,无关乎官职高低,排查军中所有立功者。 刘肯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底层士兵,甚至连战卒都不是,而是仆从军中的一名刀盾手。 当得知自己有幸参加庆功大会,获得赵桓的亲自褒奖时,刘肯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此时,万众瞩目之下,面对这个国家最有权势,也是最强悍的王爷,刘肯激动的浑身发抖,一双眼睛已经饱含泪水。 赵桓打量了刘肯一眼,毫不吝啬的报以肯定笑容。 “刘肯虽然只是一名刀盾手,但是在与金兵作战时,英勇无畏,拼死保护战卒撤退,挽救了十余名战卒,为这场大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正是因为有刘肯这样默默付出的将士,我们才能赢得这场胜利。” 说到这的时候,刘肯已经激动地泪流满面。 作为一名底层士兵,他从未对光宗耀祖抱有任何幻想,而现在,巨大的荣誉感,却笼罩着刘肯。 他心中的使命感,更是以惊人的速度膨胀。 尤其是感受到周围投来的钦佩目光,刘肯暗暗感叹,如果连这都不算光宗耀祖,还有什么算?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论功行赏,在刘肯的保护下,战卒才能得以撤退。” “训练一名战卒,所需银子至少二十两,而单兵武器甲胄,则高达百两银子。” “刘肯为虎翼军保住了近二千两银子的军队财产。” “故而,本王决定,取其一成,赏于刘肯,以滋嘉奖。” 举办庆功大会之前,赵桓紧急联络远在京都的陈钊,以及易州各界商人,尽可能多的兑换了银票。 没有什么是比当场发钱,更能鼓舞人心。 赵桓直接将刘肯召到面前,将二百两银票递上。 第533章 各行各界 刘肯双手接过银票,激动地眼前阵阵发晕,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银票很轻,但此刻,却重如泰山。 这二百两银子,将让刘肯的妻儿老小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仅务实,而且代表着无上荣誉。 就在这时,赵桓竟然抬起手,隔着桌子,拍了拍刘肯的肩膀,以示肯定。 “作为刀盾手,你同样肩负着重任,毕竟无论是行军,还是撤退,亦或者保驾护航,协同作战,都少不了你的付出。” “战卒虽然能打,但是没有你的保护,只怕是还没开赴战场,就已经被敌骑截杀。” “你对虎翼军,对本王,很重要。” 此言一出,刘肯直接激动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本就是个底层士兵,甚至绝大多数时候,都被当成消耗品炮灰。 而现在,王爷却亲口承认了他的价值,这比二百两银子,更能彰显刘肯从军的意义。 不只是刘肯,凡是虎翼军刀盾手,都大受鼓舞。 他们攥着拳头,眼神无比炙热,之前的所有默默付出,都值了。 岳飞和赵昆,以及韩世忠等主将,学得很快,他们纷纷对刘肯做出鼓励。 上至王爷,下至主将,全部对一个底层士兵,发出肯定,这令刘肯等刀盾手,感动的泪流不止。 围观的军民,无不发出感叹。 “想不到,王爷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刘肯,乃是最微不足道的底层士兵,却能够得到王爷和主将们的褒奖肯定,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在虎翼军效力,未来绝对无限光明。” “是啊,若是换做其他统领,顶多封赏武将,或是先登战卒,王爷却连后方打掩护的刀盾手都没忘记,能追随这样的统领,这辈子还有什么奢求?” 庆功大会还在继续,赵桓不断念着名字。 “虎翼军虎狼大营,第一都张弛。” “跟随先锋校尉,短短三天之内,踏雪疾驰五百里,与金国骑兵鏖战,斩杀敌骑八人,英勇无当。” “赏银三百两。” …… “虎翼军虎豹大营,右先锋武尉王陵,率领部下,顽强作战,共计击退敌骑六次,为后方部队,缓解了巨大压力。” “王陵赏白银五百两,其麾下将士,各赏白银十两。” 随着军方将士全部奖励完,接下来便是民间代表了。 “易州布商刘潭,得知军队在前线被大雪困住,担心军中缺少御寒被服,主动找到赵昆,捐献价值三千两银子的布棉。” “谁说商人只会逐利?我易州商人,同样心系家国,胸怀大义。” “赏刘潭一千两银子,免除其商税一年,并且列为易州优秀商人,凡以后刘家所需扩展商铺,增购土地等,全部予以优先考虑。” 对于刘潭这样的商人而言,那一千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免除商税一年,也顶多是锦上添花。 但被列为优秀商人,获得以后易州经商的优先权,这对于刘潭而言,却是重大利好。 单凭这一点,刘潭的产业,就将获得巨大的优势。 五十岁的刘潭,来到领奖台,激动地满脸通红,双手接过银票和写着优秀商人四个大字的契书,冲着赵桓深深地行了一礼。 “为王爷效力,乃是在下的荣幸。”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为本王效力,而是为易州效力。” “像你这样,胸怀大志,心系家国的良商,应当大力扶持。” “本王自会交代赵昆,重点照顾刘家产业,像你这样的商人,就该赚钱!” 听到这发话,刘潭更加激动,等他转身之际,脸上写满了骄傲。 周围的商人,无不眼红羡慕,他们暗暗打定主意,下次易州再有战事,必定全力支持。 随着商界逐渐赏完,接下来就是老百姓了。 “易州紫荆关,大杨树村村长,刘二河。” “作为村长,面对金国游击骑兵的掠夺,刘二河临危不乱,并未放纵村民四散而逃,而是带领村民,来到州府寻求庇护,并且积极组织村民,帮助守军修筑工事。” “虽是一介民夫,但其胸怀,却连本王都佩服。” “赏刘二河白银二十两,将其子女接到城中学堂,一切花销,由州府财政出资。” …… “易州城居民高大牛,发现难民大量汇聚,担心难民饮水困难,用扁担挑着井水,为难民解决饮水问题,坚持了整整半个月,往返上百次。” “这份为易州百姓,默默奉献的精神,令本王动容。” “赏白银十两,由于其家中,乃是屠户,其肉摊已经被州府买下,送于高家,世代都不必再为租金发愁。” 经过赵桓和赵昆等人,日以继夜的研究,这场庆功大会,可谓是面面俱到,所有赏赐都是根据对方的切身利益出发。 随着赏赐彻底结束,军民的激动之情却久久不能平息。 尤其是现场的底层百姓,他们恨不得直接给赵桓塑像供奉。 纵观天下,自古至今,除了赵桓之外,还有谁会在意到,战争之中,那些默默奉献的劳苦大众? 就在这时,赵桓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此战,尚有两千余俘虏,羁押在大营中。” “本王向易州全体军民做出保证,绝不会用这批俘虏,换取政治利益。” “他们的唯一价值,就是用来换回那些被掠走的百姓,以及被对方抓获的我军将士。” “本王发誓,一定要将所有被掠走的子民,全部讨回来!” 此言一出,仿佛整个易州城都被声嘶力竭的欢呼声淹没。 对于底层百姓而言,遭到战火洗礼,即便是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只能自认倒霉。 且不说,家人被金兵掠走以后,究竟是死是活。 就算是活着,只怕是此生也再无重逢可能。 而现在,赵桓却做出了郑重承诺,将所有被掠走的百姓,全部夺回来,让他们家人重逢。看书喇 这对于易州百姓的震动之大,甚至连之前的封赏都无法相提并论。 庆功大会结束,但产生的影响,却无法平息。 第534章 钱的难题 对于军民而言,自然是沉浸在犹如新年般的喜悦之中。 而赵桓却甚是苦恼,无论是战场上的消耗,还是举办庆功大会的花销,对于赵桓而言,都是个沉重的打击。 赵昆在旁念着账本,听得赵桓头大。 “王爷,现如今,州府只剩下三千两银子。” “这场仗,前前后后,共计消耗资金超过五十万两。” “而且大战过后的收尾工作,更需要资金支持,若是不尽快补充资金,只怕是半个月后,州府就要弹尽粮绝了。” 钱钱钱,干什么都要钱! 赵桓就算是能够正面击溃敌军,唯独在钱这方面,苦不堪言。 仿佛无论他怎么挖空心思赚钱,赚的都赶不上花的。 这就是自己养军队的代价。 跨海贸易那边,收益显着,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必须短期内补上易州这个大窟窿。 “先等本王返京,领了封赏,再把钱送来,如何?” 赵昆也知道赵桓的难处,可是一旦州府没钱,针对于易州全景的搜捕残兵,以及搜救我军将士等大工程,可就要全部停止了。 雪是停了,但依旧冷得要命,若是不尽快把那些离队的将士找回来,只怕是非战斗减员又要给虎翼军沉重一击。 “等到王爷返京,领了封赏,再加上把钱送到易州,最少恐怕也要两三个月。” “属下也不愿给王爷出难题,可事实摆在眼前,半个月内,若不能凑齐费用,易州就乱套了。” 赵桓眉头微皱,长吁短叹:“大概要多少钱?” 赵昆早就算明白了,因此脱口而出:“至少还需要五万两银子,而且这还只是暂时渡过难关,想要安然度过明年,还需十万两。” 自从成为知易州事,赵桓接触的资金,动辄便是万两起跳,仿佛千八百两银子,都成无足轻重的零花钱了。 十五万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易州全境,半年的税收。 半个月内筹集这么大一笔钱,赵桓又不是会下金蛋的老母鸡,如何成事? 要不然向易州商人筹钱? 思来想去,赵桓打消了这个念头。 刚举办完庆功大会,城内商人一心向国,这个时候突然伸手要钱,那庆功大会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而且距离新年越来越近,朱门钱庄里面的钱根本不能动,要随时给商户预备着。 跨海贸易的利润回不来…… 难不成,堂堂王爷,也有资金链断裂的一天? 还真他妈的笑容之后都是泪! 就在赵桓愁眉不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声。 “属下拜见王爷!” 这声音……陈钊?! 赵桓眼睛一亮,这小子怎么突然跑到易州来了? 他赶紧起身,迈步走到门口,看着单膝跪在院子里,满脸兴奋的陈钊,也不禁一阵惊喜。 “陈钊,你不留守在京都,怎么跑到这来了?” 陈钊来的路上,早已经听说了易州发生的事。 自从进城,陈钊逢人便说,自己乃是赵桓的左膀右臂,收获的赞叹与崇拜,令他骄傲到了极点。 得意之余,陈钊也没忘了办正式。 “回王爷的话,如您所料,王黼那狗贼,果然提前发难,好在有崇德帝姬和两位王爷坐镇,才没让他得逞。” “经过此事,郓王和肃王,已经对您忠心不二,因此属下才能抽身,匆忙赶到易州。” 说到这,陈钊转身冲院门大喊。 “带上来!” 只见几个壮汉,各背着一个行囊,来到赵桓面前。 随着行囊解开,四个木盒,出现在眼前,等木盒打开,连赵桓都被惊了一下。 盒子里装满了厚厚的银票! “我去,陈钊,你特娘的是不是把朱门钱庄给搬空了?”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朱门钱庄也得查缺补漏,给存钱的商户预备资金,连朱门钱庄的钱都敢动,你是打算把本王往火坑里推?” 面对赵桓的呵斥,陈钊连忙解释。 “王爷误会了,朱门钱庄的资金,属下哪敢碰?” 不是朱门钱庄的资金,那是从哪来的? 就在赵桓疑惑之际,陈钊抬手指着时左边两个木盒。 “这两匣银票,共计八万两,乃是王妃殿下和郑小姐凑出来的。” “王妃殿下说了,易州之战虽然大胜,但战后各项工作,必定花销甚多。” “为了避免王爷缺钱,王妃殿下便命令属下,把钱送来。” 别说赵桓,就连一旁的赵昆都惊了一下。 “王爷,恕属下多言,王妃和郑小姐,竟然这么有钱?” 赵桓也蒙了,虽然他怀有私心,强行给朱琏和郑庆云发工资,每月俸禄高达千两,一年下来也就一万多。 而眼前却有八万,就连赵桓都有些措手不及。 陈钊笑道:“凡是王爷赏赐的金银珠宝,王妃殿下和郑小姐,从未肆意挥霍,全都存起来了,就是为了等到有一天,助王爷一臂之力。” 啊? 赵桓继续发蒙,他平日里竟然送给媳妇和准媳妇,这么多金银? 他生怕两个媳妇受委屈,手里但凡有点闲钱,就塞到二女手里,没成想,短短一年,媳妇的小金库,竟然壮大到这种地步…… 惊讶之余,赵桓心里别提有多感动了。 什么叫做贤内助?这就是! 这八万两银子,可是帮了大忙,赵桓对两位媳妇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不过既然是媳妇的小金库,赵桓又岂能随意消耗? “这笔钱,就当是本王借两位夫人的,利息就按照每月五分利算。” 赵昆和陈钊,都比赵桓的无耻给逗笑了。 好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时,赵桓又看向另外两个木盒:“这些是哪来的?” 陈钊不由一阵得意:“启禀王爷,这两匣银票,共计六万两,乃是跨海贸易的全部利润。” “属下深知落袋为安的道理,所以已经让人把收益,提前送回来了。” 就在刚才,赵桓还以为,跨海贸易回笼资金,仍是遥遥无期的事。 没想到陈钊办事如此利落,竟然提前把钱给弄回来了,这小子虽然奸猾,但绝对是赵桓身边第一等人才。 第535章 商船被扣 赵桓拿起木盒,看着里面的银票,别提多高兴了。 “陈钊,你这回算是把事办进本王的心坎里了,口头给你记个三等功。” 口头? 陈钊满脸陪笑,心里却暗暗发牢骚,王爷也太会开空头支票了。 赵桓则沉浸在王府产业终于见到回头钱的喜悦中:“想不到,只出了一次海,就赚回这么多钱。” “整整六万两!” “你们这些臭商人,果然是暴利啊!” 一听这话,陈钊和赵昆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赵昆,平白无故被赵桓骂了一通,他可是正经商人出身。 赵桓嘿嘿一笑,示意二人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钱回来了,船什么时候回?” 面对赵桓的询问,陈钊顿时面露难色:“启禀王爷,只怕是有点难办。” “咱们的船,让安南给扣下了。” 又是安南! 赵桓不禁回想起之前,安南派来的杀手,不由轻哼一声,这群南蛮尽管上蹿下跳,等本王解决了金国,自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按照陈钊的说法,船不能空运。 随着商品卖完后,商船需要就地收购装载当地特色货物,运回境内,再赚一笔。 陈钊看上的商品,乃是“硝”。 而且还是熬煮提纯后的成品硝。 由于赵桓准备大力发展火器的秘密,只有王府的核心成员知道,陈钊就是其中之一。 硝,又是生产火器重要的原料之一。 虽然大宋的硝储量不少,但由于探明的硝矿都在洞内,开采难度大,因此成本较高。 而安南的大多数矿藏,都浮于地表,极易开采,其中硝的成本最低。 毕竟安南几乎不发展火器,硝都用来做鞭炮了,实属浪费! 此次商船被扣,自然是因为运载成品硝粉,触及了安南的利益。 得知了来龙去脉,赵桓反倒有些疑惑:“既然硝在安南的主要作用是做鞭炮烟花,为何我们运硝,会激怒安南?” 刚说完,赵桓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补了一句:“安南该不会也要发展火器?” 陈钊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咱们的人难以追查太深。” “反正安南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船。” 虽然陈钊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但赵桓眼前的谜团,已经逐渐解开。 大宋与金国即将开战的消息,早就传到天南海北了,安南自然也得到了风声。 作为大宋的藩属国,安南见到大宋式微,不免动了叛意。 安南想要摆脱大宋的控制,就要武装起来,火器的研发,自然也就提上来了。 “哼!” 赵桓捋清头绪后,冷冷一笑:“看来安南之行,本王不去都不行了。” “陈钊,你直接给安南皇室发信。” “船就先由安南代为保管,若是有丝毫损伤,本王让他们把裤衩都赔进去。” “届时,本王将亲自前往安南,拿回本王的东西。” 陈钊满口应下,反正他已经动用手段把钱搞回来了,船暂时被扣在安南,倒也无妨。 陈钊突然想起什么,咧嘴一笑:“除了钱,属下还带回来两个安南女子。” “属下已经把人安置在汴京城外,等王爷返京后……” 不等陈钊说完,赵桓便一脚踢了过去,疼的陈钊龇牙咧嘴。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 “竟然用这种事,腐蚀本王纯洁的心灵。” “难道在你心里,本王就是这样色欲熏心之辈?” 陈钊哭丧着脸,揉着大腿,窘迫道:“那属下安排人,把那两个安南姐妹送回去?” 姐妹? 赵桓眉头轻佻:“异姓姐妹?” 前一刻还哭丧着脸的陈钊,这一刻已经露出男人都懂的坏笑:“亲姐妹花,因为遭到当地恶霸破害,家破人亡,没了活路,便卖身葬父。” “将她们带回大宋,她们可是一百个答应。” 赵桓眼睛微眯,语重心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救两命?” “既然这对姐妹如此悲苦,本王又怎能忍心,看她们回去受苦?” “就安排她们在王府当个侍女,赏口饭吃。” 一旁的赵昆,见赵桓和陈钊如此无耻,也只是笑了笑,没言语。 毕竟美玉有点小瑕,也是能够接受的。 钱到位了,赵桓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当即让陈钊开始安排返京事宜。 与此同时,金国朝堂震动,上至完颜晟,下至文武群臣,全都被易州之战所惊。 尤其是完颜晟,他知道虎翼军战力强悍,却没想到,竟然赢得如此彻底。 连完颜娄室和高庆裔都死在乱箭之下。 易州之战打败,意味着太原之战风险大增。 朝中群臣频频进谏。 “大汗,太原不能再打了!” “易州战败,完颜娄室战死,对我军士气的打击太大了,而且易州的位置太过重要,赵桓极有可能乘胜追击,截断完颜宗翰的后方,令前线大军孤立无援。” 完颜晟也动了退意,毕竟一场战争的失利,甚至可能断送金国的鼎盛国力。 “传朕命令,速速向宋国派遣使团。” “主施压,次和谈。”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宋国皇帝,废了赵桓这个铁血王爷。” 完颜晟一声令下,金国使团便浩浩荡荡的向着大宋进发,负责此次和谈任务的人,乃是完颜晟八子,原王完颜宗本。 数日之后,大宋汴京城,喜气氛围越发浓厚。 百姓奔上街头,富贾商户,大肆散财打赏。 此时距离新年还有一个月,因此百姓们庆祝的并非新年将至,而是定王即将凯旋归来。 易州之战,令积攒了无数怨气的大宋子民,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 就连最底层的百姓,都昂首挺胸,满脸骄傲。 只因他们背后,站着一个强大到连金国都畏惧的王爷。 “听说了吗,王爷要回来了。” “怎么没听说?哈哈哈,这几天我就在城门附近住下了,定要亲眼看看王爷的威严!” “那金国不是不可一世吗?遇到我大宋王爷,又如何?还不是被打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解气,真是解气啊!” 第536章 登绝顶 尽管在此之前,赵桓也曾离京,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产生如此巨大的轰动。 正面击溃大宋面临的最强大的敌人,击杀完颜娄室,致使完颜宗翰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攻打太原府,甚至逼迫金国派出使团。 这已经不只是扬大宋国威,而是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大宋国运。 自大宋立国以来,还从未有人创下如此壮举。 在汴京百姓心中,赵桓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大宋军神! 为了迎接这位大宋一等一的功臣,即便是再好大的声势,也不足以抒发百姓心中最淳朴的感情。 此时赵桓已经抵达城门外。 他一如既往的披挂整齐,拿出最威严耀眼的一面示人。 而且这一次,除了赵昆需要留守易州,执掌战后工作之外,赵桓把所有得力干将,全部带了回来。 赵桓一身威风凛凛的将校铠,位于队前。 萧海兰和孙贺,作为贴身侍女和贴身护卫,一左一右的站在赵桓稍后的位置。 萧海兰身披锦凤战甲,手持短弓,英姿飒爽。 孙贺身披亲兵重甲,右手持凤嘴刀,左腰挎着箭袋,后腰还插着一把单刀,杀气十足。 岳飞和韩世忠,紧随其后。 尽管背嵬军至今还没有成军,但岳飞已经身披背嵬军将校铠,黑漆漆的甲片,威严勇武。 韩世忠则穿着重装骑甲,牛角弓半边月弯,内敛而庄重。 就连杨天王和透手滑,都跟在左右。 作为昔日的义军,他们本不该进京,但是自从加入赵桓麾下,凡大宋疆域,对他们而言,已经百无禁忌。看书溂 在赵桓和一众主将副将身后,还跟随着全副武装的王府亲兵,一百虎翼军战卒,五十敢战士。 这支从易州凯旋而归的队伍,虽然规模并不大,却威严到了极点,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恐怖压迫感。 同时,这支队伍也代表着大宋步兵军队,最高战力。 “本王易州之行,算是给了大宋一个交代。”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令萧海兰有些疑惑,在她看来,赵桓明明并不亏欠大宋,为何还要给大宋予以交代? 殊不知,这个秘密只有赵桓一人知晓,就连与他最亲近的朱琏,都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他的出现,历史巨轮发生了偏离。 如果赵桓战败了,靖康之耻依旧会发生,但那些被赵桓改变的人事物,却要承受更多苦难。 毕竟金国已经对赵桓恨之入骨,他们一定会报复孕育出赵桓的这片土地。 而现在,赵桓赢了。 甚至就连本该发生的太原保卫战都没有上演,这意味着靖康之耻,将埋葬于历史洪流之中,再也不会发生。 打胜仗,对于赵桓而言不算什么。 确保汉土延续,家眷安康,才是赵桓真正关注的重点。 他的初步目标已经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巩固现阶段的成果,将前期积累的所有优势,彻底转变为不容挑衅的实力。 那个令他最为排斥的皇位,便是绝对权力的象征。 为了妻子,为了兄弟,赵桓不争也得争! “陛下,你不是一直想将儿臣置于死地吗?接下来,就看咱们这对父子,谁能笑到最后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靖康之耻这个历史,本王无论如何也要篡改。” “而继承大统,君临天下的历史进程,儿臣却要极力支持维护。” “陛下,你不是喜欢舞文泼墨,诗词丹青吗?那余生就当个混吃等死的太上皇。”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紧接着大手一挥。 “进城!” 在赵桓的带领下,凯旋而归的王府部队,沿着城门,井然有序的进入城内。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百姓,纷纷向赵桓投以炙热无比的目光。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拜见定王!” “恭迎定王凯旋。” “回来了,大宋最强大的王爷回来了。” “自王以下,全部披甲执锐,好生威严。” “是啊,甲胄威武,兵器森森,煞气十足,这就是定王之威。” “有定王在,我大宋必定千秋万代,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可安居乐业,定王就是上苍派下来,救苦救难的真君。” 百姓站在街道两旁,以赵石岩和李纲为首的一众朝廷命官,则在街道上列队迎接。 李纲和赵石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冲赵桓拱手作揖。 “恭迎王爷返京!” 在二人的带动下,数十名涵盖殿前司,开封府,翰林院以及户部的官员,纷纷行礼,异口同声道:“恭迎王爷。” 如果是以前,赵桓还会顾虑影响。 而现在,他要的就是声势浩大,要的就是权威无双。 对于眼前此情此景,赵桓甚是满意,脚步一停,首次当众摘掉面甲,露出王驾本尊。 现场的百姓,看到赵桓的真面目,无不倒吸一口气。 就算他们是京都百姓,其中大部分人也都压根没见过赵桓。 此时看到赵桓的真容,自然是惊呼声接连不断。 “想不到,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王爷,竟然如此年轻。” “废话,定王今年才二十五岁!” “凡是将领,年龄越大越能征善战,五十岁达到顶峰,而年轻有为的将领,唯有卫青和霍去病等不世神将。” “王爷比之卫青霍去病,并无不妥。” “没错,才二十五岁,便剿灭鲁地群匪,击溃金兵,迫使金国派出使团,此等功绩,乃我大宋第一人。” 赵桓退下面甲,乃是对李纲和赵石岩等官员的尊重。 “两位大人,你们能带领群臣,亲自来迎接本王,本王甚是欣慰。” 李纲虽然已经四十多岁,而且位高权重,但此时面对赵桓,敬意却有内而发。 他连忙拱手,举手投足尽是敬畏。 “王爷为大宋立下举世奇功,下官前来迎接,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王爷辛苦了。” 这声辛苦了,包含李纲对赵桓的全部赤诚。 赵桓欣然接受,同时转身看向赵石岩,语重心长道:“赵大人镇守京畿,也辛苦了。” 第537章 大行封赏 这番话,内有乾坤。 赵石岩作为开封府尹,执掌京畿诸事,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就算是要夸奖,也应当由陛下,轮不到赵桓出言。 因此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透出一个重要信息。 那就是…… 赵桓不再抗拒储君之位,他要登绝顶! 以李纲和赵石岩的城府,岂会不知赵桓的眼下深意? 此时他们只要不接茬,就可以明确与赵桓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但二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希望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他们亲眼见证了赵桓对这个国家的价值,若是赵桓能够登绝顶,自然是这个国家的福气。 赵石岩并未有太多迟疑,他果断作揖回礼。 “多谢王爷关心。” “王爷离京,恐有小人趁虚而入,下官趁着王爷离京这段时间,维持京畿秩序,乃是分内之事。” 这番话,已经是明确回应了赵桓。 你想要登绝顶?本官助你一臂之力! 既然连向来谨慎小心的赵石岩都表态了,李纲自然也不遑多让。 “殿前司只有下官和几个同僚来了,殿前司都点检,并未到场。” 李纲的意思也很明白,他现在还不是殿前司的最高统领,话语权还不够重。 只要赵桓帮他拿到殿前司都点检的位置,他便跟随赵桓一条道走到黑。 二人的回应,令赵桓颇为兴奋。 这意味着,他朝绝顶迈出了一大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本王返京,需先向陛下述职。” 听到这话,李纲和赵石岩带领群臣,立刻向路两边推开,让出一条通道。 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异口同声道:“陛下已经在大殿等候,王爷,请。” 今天的大行封赏,既是赵桓收回护国成本的大喜日子,同时也是他向赵佶表明态度的时机。 在一众大臣的拥趸下,赵桓并未按照以往的习惯,先回王府和家人团聚。 而是直奔皇宫。 此时,大殿内已经群臣齐聚,赵佶也在等待着这个国家最大的功臣登殿。 传令太监,不断向赵佶汇报赵桓的行程。 “陛下,定王已经朝皇宫而来。” “陛下,定王已经穿过封丘门。” “陛下,定王已经抵达宫门。” 消息每传回来一次,赵佶的右眼皮就跳一下,心情越发沉重。 他这个儿子,太优秀了,既令他欢喜,有令他惶恐。 身为人父,有此子,当值得骄傲。 可是赵佶之前的所作所为,恐怕已经在赵桓的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他已经不知道,能不能与赵桓修复关系,父子重归于好。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废掉王黼,重用赵桓。 心情复杂沉重的人,绝不止赵佶一人。 王黼也好不到哪去,他返京之后对赵桓的打压,已经彻底失效,一旦赵桓撑着功绩傍身,对他展开疯狂报复,只怕是难以应付。 一旁的吴敏,也眉头紧锁,作为主和派的领袖。 易州之战,无疑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原来英勇作战,真的能够击败金军。 很显然,和谈在朝堂上,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就在君臣各怀心思之际,传令太监的嗓音,在殿门处响起。 “定王到。” 一瞬间,现场所有的视线全部汇聚而去。 只见赵桓甚至都没有卸甲,就这么煞气绝顶的矗立在殿门外,一双虎目,直视前方。 貌似是看向陛下,实则却是谁都没有看! 好一个目中无人。 赵桓仅仅是一露面,就成功引起了不少大臣的敌意,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言语。 毕竟赵桓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他本身的地位和威望。 这个时候将矛头指向赵桓,无异于自取其辱。 赵佶也被长子的气势惊了一下,但是功臣凯旋,他必须封赏,只能故作镇定道:“宣王进殿。” 在传令太监的通报下,赵桓这才迈步跨过门槛,步入大殿。 因为身披重甲,他每迈出一步,都会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音,不断撞击在众人的心理防线上。 别说那些中立官员,就连王黼吴敏之流,都暗生畏惧。 “儿臣,率领易州军民,击溃金兵。” “成功守住易州。” 赵桓单膝跪地,冲着赵佶抱拳行礼,处处恪守规矩,但是大殿的气氛,却越发的紧张。 因为赵桓的话,出了大问题。 他一没有加上“不辱使命”,二没有加上“为陛下”。 赵桓究竟是为谁,击溃金兵,又是为谁守住易州? 即便是这一刻,赵佶仍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天真的以为,依靠父子关系,可以令之前的恩怨过节,一笔勾销。 赵佶权当是赵桓雷厉风行惯了,一时口误。 因此也不追究,故作轻松的笑道:“很好!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平身!” 赵桓遵从圣意,缓缓站起身,脸颊微微朝下,貌似是对陛下的尊敬,实则他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无论是君臣还是侍奉太监,都无法看到赵桓的脸。 赵佶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王立下不世奇功,朕决定大行封赏。” “王之爵位,已近极致,便不再另封爵位。” “进封王,为龙图阁大学士。” “赏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布帛一千匹,骏马五十匹,以资鼓励。” “另册封郑庆云为青云郡夫人,许其后妃之位,完婚之日,便定在正月初八。” “岳飞封虎翼军指挥使。” “赵昆封易州参知。” “韩世忠为易州观察使,进封勇武郎。” “杨家军归虎翼军统辖,杨江封武义郎。” 赵佶一口气,把赵桓身边所有参与战事者,几乎全都封了一遍。 由于赵桓不许陈钊和王大全升迁,所以便忽略了这对左膀右臂。 赵佶的态度很明确,朕已经把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安排到了,你也就不要再跟朕发脾气了。 只可惜,他却忽略了一点。 无论何等关系,每一次决裂,缝隙都会变大。 赵桓按部就班,再次跪地谢恩,等他再次站起身时,嗓音也回荡在大殿。 “此次大战,易州消耗严重,可否请陛下,拨付各类军饷款项?” 第538章 父子决裂 打仗要钱,天经地义,但没有人会指名道姓的让陛下拨款,这等于把话说死了,陛下拨也得拨,不拨也得拨。 留陛下以回旋余地,等于留给自己回旋余地。 此时赵桓的一席话,可谓是进攻性极强。 明明得了封赏,还要把陛下架在火上烤,若是换做旁人,恐怕已经被陛下拿小本记下了,早晚会秋后算账。 王黼和吴敏等党羽,齐刷刷的看向陛下,等待陛下的态度。 赵佶自然也听出了赵桓言语之间的火药味,不过他并未发作,毕竟赵桓现在势头正猛。 这个时候跟赵桓闹翻,届时金国使团抵京,该如何应付? 赵佶只能自认理亏,故作轻松的问了一句:“易州此战确实损耗严重,还需多少军饷,才可恢复往日鼎盛?” 赵桓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二十万两。” 其中十四万两银子,有八万两是朱琏和郑庆云垫付,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家媳妇。 剩下的六万两,乃是赵桓的产业获利。 如此还多了六万两银子,则纯粹是用来贴补易州财政。 赵佶并没有急着回复,他煞有其事,若有所思道:“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朕……” 不等赵佶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截断话茬,不给半点周旋余地。 “如今金兵已经派出使团,短期之内,不会再起刀戈,当初那九十万贯岁币,就不必再给金国预备了。” 如果说,刚才赵桓只是字里行间透着火药味。 那么此时,已经基本等同于翻脸。 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讽刺赵佶软骨头,至今为止,都没有掐死和谈的幻想。 赵佶就算再想修补关系,此时也脸色骤变,看向赵桓的眼神,透着阵阵恨意。 王黼见状,立刻对着赵桓大声呵斥起来。 “大胆!” “定王,你虽立下大功,但休要功高盖主。” “那笔岁币,自然是用来贴补我大宋江山,哪里轮得到你开口说三道四?” “我看你分明是欺君罔上!” 面对王黼扣下来的高帽子,赵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只是瞥了王黼一眼,冷冷道:“听说本王离京之际,王大人去本王府上撒野,意图羞辱王妃和郑庆云?” “王大人,你我之间的恩怨算是结下了,限你三天之内,登门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嘶…… 别说文武大臣,就连赵佶都阵阵倒抽凉气。 易州大胜,本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结果朝堂却充满火药味。 赵桓这厮究竟是因为王黼侵门踏户而发怒,还是故意找茬,打算分庭抗礼,谁也捉摸不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赵桓当众让陛下,下不来台,又当众威胁朝中宰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找茬了,而是主动挑战皇权! 昔日的废物皇长子,如今竟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 赵佶强忍怒意,纵使心中再愤恨,也无法发泄,只因这个逆子,既拥有强大的兵权,又人心所向,更是金国忌惮的关键点。 这个时候碰他,非被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赵佶只能以王黼和吴敏,充当喉舌。 王黼自然是毫不示弱,低喝道:“定王,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威胁我这个朝中宰相,你眼里可还有陛下?可还有皇权?” 吴敏心里也很清楚,作为铁杆主和派,遇到赵桓这个铁杆主战派,本身就是水火不容的立场。 唯有乘上陛下和王黼的战车,才能全身而退。 想通这些,吴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王黼一边,厉声呵斥。 “定王无礼,恃才傲物,功高震主,虽赢得易州大胜,但其秉性低劣,不足以统领易州。” 吴敏这番话,算是直接摊牌了。 他这个礼部尚书,再加上王黼和陛下,想要废掉赵桓,绝非难事。 可惜,大半个朝堂,没有半点动静,回应吴敏的,只有赵桓的冷笑。 “怎么,本王刚击退金兵,吴大人就像过河拆桥?” “是不是本王一死,你的主和派就可以重新占领高地?” “哼!纵使本王击退金兵,逼其和谈,吴大人仍旧贼心不死,难道你就这么想给金人当狗?” 这已经不是唇枪舌战,而是直接挽起袖子开喷了。 吴敏面红耳赤,自从易州大胜,他这个主和派党魁,确实没什么市场了。 别说其他党派,就连昔日追捧主和的内廷大臣们,都开始弃他而去。 面对赵桓犀利的言辞,吴敏根本无力反驳,只能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本官一心为大宋江山社稷,从无异心。” 赵桓直接报以不屑之际的嗤笑,这一声笑,更是令吴敏无地自容。 赵佶算是看出来了,至少在两国和谈之前,没有人能动得了赵桓。 也正因此,赵桓才有恃无恐。 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吗?给了! 先把这厮哄出宫,待到和谈完毕,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易州乃是抗金第一线,如今的战略意义,甚至不输太原府。” “若门户不强,危害的始终是大宋江山。” “这二十万两军饷,朕许了。” 本以为赵桓拿到钱就该走人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在众人的复杂眼神注视下,赵桓抱拳谢恩,紧接着话锋一转:“还有三件事,儿臣需要与陛下谈妥。” “其一,太原乃防御重镇,易州与太原应当协同防守,防止金兵突然发难。” “其二,王黼身为宰相,不知检点,竟跑到本王府邸撒野,侮辱国夫人,请陛下严惩。” “其三,吴敏身为礼部尚书,却一心向金国投诚,早已闹得民怨沸腾,而与金国和谈一事,少不了礼部出力,谁也无法肯定,吴敏是否会偏向金国,胳膊肘往外拐。” 赵桓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直接往赵佶的命脉上戳。 一旦易州和太原都由赵桓掌控,其兵权放眼整个大宋,都能排上号。 而王黼和吴敏,乃是赵佶的左膀右臂,除掉这两个人,等同于让赵佶断臂求生。 第539章 胜似逼宫 这已经是直接逼着赵佶低头了。 赵佶就算是再忌惮赵桓,也不可能轻易答应。 “太原乃防御重镇,岂能轻易换将?” 赵桓直接回敬一句:“此乃太原百姓所求,更是迫于形势所需。” “唯有本王坐镇太原,完颜宗翰才会投鼠忌器,一旦太原被攻陷,后果可想而知。” 现场都是人精,谁听不出赵桓的言外之意? 他就差直接指着赵佶的鼻子说,不把太原让给本王,本王就消极怠工,爱他妈谁谁谁。 太原一完,紧接着就是整个北方陷入危险之境。 而且太原的王禀,就差和赵桓穿一条裤子了。 就算赵佶派新任大臣前去主持大局,赵桓也能依靠与王禀的关系,把对方架空孤立,甚至直接干掉。 太原其实早就落入赵桓囊中了,眼下只是缺少官方认定罢了。 这个时候,最需要兵部和殿前司为赵佶挡枪抗雷。 可惜…… 兵部太清楚易州之战意味着什么了,这个时候站在赵桓对面,这不是明摆着被赵桓往死里干吗? 而且殿前司被李纲卡住,同样动弹不得。 最关键的一点,赵桓这个户部监察御史,看似芝麻绿豆大的官,实则他剔除蔡京一脉后,大半个户部,都已经对赵桓言听计从。 只要赵桓一声令下,只怕是户部都要停摆。 户部不配合,什么兵部礼部,都得歇着。 直到这一刻,赵佶才惊恐万分的发觉,六部之中,工部,户部,兵部,受赵桓的影响最深。 而礼部侍郎周浦,作为清流铮臣,在抗金一事上,极力支持赵桓,也算是临时盟友。 吏部受到开封府尹赵石岩的影响。看书喇 至于刑部,在受皇后与宗正寺的影响。 内廷马上也要不保了,赵桓被册封为龙图阁大学士,早晚要对内廷下刀。 而作为人才储备,以及喉舌智囊的翰林院,更是因为陈钊父子的缘故,成为赵桓的铁杆支持者。 不知不觉之中,赵桓已经快要掌控半壁朝堂…… 再加上易州大胜这个耀眼的光环,天下民心,尽向定王。 赵佶阵阵倒抽凉气,他光顾着描绘丹青,以为他那点权衡之术,足够拿捏赵桓这个莽夫,结果却被赵桓反过来,压在了五指山下。 “此……此事,朕还需斟酌。” 赵佶虽然不务正业,但是被逼的结巴,倒是头一次,满朝文武皆看的目瞪口呆。 赵桓可不会给赵佶任何喘息的机会。 直截了当的祭出底牌:“儿臣兼任知太原事,兼任太原节度使,不仅是王禀的意思,还是王渊,李纲等诸多大臣的意思。” 当初去鲁地剿匪,赵桓拿下刘延庆,可谓是帮了王渊大忙。 赵桓与王渊虽然不曾见面,但早已经经过韩世忠,经营出了关系根基。 太原也好,鲁地也罢,难道本王是白去的不成? 只要赵桓一声令下,易州,太原,鲁地,三地必然大乱,进而金兵入侵,大宋必亡。 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赵桓的最强杀招。 王黼和吴敏早就惊得说不出话了,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又转身看向赵佶。 却见赵佶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眼看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李纲等大臣,纷纷出列。 “太原与易州,乃是防御金兵之门户,由定王统一指挥调度,协同作战,必能将金兵挡在我大宋疆域之外。” “臣以为,此举乃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赵石岩拱手作揖:“臣附议。” 早已胜任翰林院大学士的陈大友,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跟进:“臣附议。” 这三个人的分量就已经够了,其余六部大臣,没有出面驳斥,就等同于默认。 而就在这时,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作为清流铮臣领袖的周浦,竟然站了出来。 “臣也附议。” 周浦站出来,别无半点私心,也没有立场可言,他唯一的立场,便是大宋的未来。 唯有赵桓坐镇,方能护大宋万里山河。 靠着上面那个只知道写诗作画的庸才,想要重铸大宋辉煌,无异于痴人说梦。 况且赵桓乃是皇长子,支持赵桓,同样是支持赵家正统,并无不妥。 甚至说…… 周浦没有直接跳出来,携众大臣,审慎祖制,直接废了赵佶,都算是给面子了。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气氛已经达到了肃杀极点。 赵佶没能扛住金国的压力,自然也扛不住赵桓的压力。 他终究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选择了妥协:“爱卿们所言……不无道理。” “太原正缺首官,由定王兼任,也必能宽慰人心。” “朕封定王为……知太原事……” “至于王黼,大闹定王府,确实无礼,贬官一级,” 王黼脸色难看至极,他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轻易就将他舍弃了。 除了失望之外,剩下的尽是绝望。 没有赵佶撑腰,以赵桓现在的实力,想要除掉王黼,简直是易如反掌。 朝中这么多大臣,竟无一人帮王黼美言半句! 当提到吴敏时,大殿里终于响起了不同的声音。 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同时站了出来。 “吴大人,虽然主和,但也是一心为了大宋江山着想,或许无功,但绝无过错。” “请陛下开恩,恕吴大人无罪。” 相较于王黼,吴敏在朝中的人缘明显更好。 赵佶自然希望能够保下吴敏,但这还要看赵桓答不答应,毕竟现在的赵桓,已经亮出獠牙。 不等赵佶开口,赵桓就已经干脆利落的反驳。 “即便吴敏无罪,也应当贬黜礼部尚书一职,诸位与吴大人的私交,难道在两国和谈之上?” 此言一出,几个官员立刻回敬。 “王爷岂能随意污蔑我等清白?” “为了大宋社稷,难道我们就没有出力?” “现在易州大胜,所有的功劳都成你一个人的了?” 赵桓眉头轻佻,锐利目光扫视众人,冷哼道:“你们倒是有心,可惜于大宋无益!” “礼部尚书主和,那接下来两国使节对弈,还怎么谈?” “难不成靠你们这群只知和谈的软骨头,去威吓金人不成?” 第540章 大宋储君 众人虽然心里有气,却又无处发泄。 与赵桓相比,整个朝堂,又有几个大臣不是软骨头? 赵桓的立场无比明确,必须拿掉吴敏,否则就退出未来的和谈。 吴敏倒也识相,他知道现在赵桓的实力太强了,就算是陛下都保不住他,便主动请辞。 “武卫边疆,文人治国,既然我等文臣在王爷眼里,如此无足轻重,那就另选高明!” 赵桓根本不领情,直接轻哼一声:“文臣?” “你只能算是有官身的文人,岂配得上文臣二字?” “观我泱泱华夏,哪位名留青史的良臣,不是拥有出将入相的本事?” “文臣亦可率领大军杀敌,而不是只会在朝堂上动嘴皮子。” “辛苦遭逢起一经,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才是文人烈士的觉悟,不知一味摇尾乞怜的吴大人可有?” 一首文天祥的《过零丁洋》,令在场不少大臣肃然起敬。 尤其是李纲和赵石岩,不约而同的感叹:“好一个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也就只有定王能说出这般豪言壮志。” 周浦看向赵桓的眼神,变得更加纯粹,仅凭这首诗,他就知道没有支持错人。 吴敏的脸色时而涨红,时而苍白。 他本以为主动请辞,能够博一个身后名,却不料赵桓直接把他批的一无是处。 并非是他请辞,而是朝廷把他踢出去了。 眼见吴敏闷不吭声,赵佶便知道,赵桓已经势不可挡。 他无可奈何道:“吴爱卿身为主和派,应当避嫌,暂时革去礼部尚书一职。” 几乎是赵佶话音刚落,赵桓就直接补了一句。 “礼部尚书职位事关重大,不可一日空缺,儿臣以为,应当寻求合适人选,立刻顶上。” 果然! 赵桓根本不给赵佶任何暗中操作的机会,打算直接把礼部尚书一职攥在手里。 赵佶别无选择:“王以为谁合适?” 赵桓心中早有考量,脱口而出:“礼部侍郎,周浦。” 听到这个人选,所有人才松了口气,至少赵桓没有把自己的亲信,直接塞到礼部。 周浦与赵桓虽然统一阵线,但只是暂时的,毕竟周浦这头倔驴,只认理不认人。 一旦赵桓与周浦理念不合,他们俩之间的联盟,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而且赵桓选择周浦,也更加证明,一心为大宋着想。 赵佶左思右想,觉得周浦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将来赵桓若是逼宫,周浦绝不会轻易坐视不理。 “朕宣布,由礼部侍郎周浦,进封为礼部尚书。” 事情到这,基本就告一段落了,至少赵佶这么认为。 他连忙冲内务总管使眼色,示意他赶紧退朝,结果李纲和赵石岩却抢先一步。 “陛下!是时候该宣布储君之位了。” “臣附议!”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群臣,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站队。 以陈大友为首的一众大臣,纷纷上前进谏。 “陛下,应当立储了。” 那个赵桓曾经百般推脱,打死都不愿意接手的黑锅,如今时机已经成熟,赵桓非但不再抗拒,反倒双手相应。 毕竟这是他登顶,绕不开的坎儿。 赵佶止不住的苦笑,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赵佶甚至看向周浦,希望周浦帮他解围,结果周浦非但不加阻拦,反倒主动进谏。 “我大宋至今未立储,本就不合祖制法礼。” “定王乃皇长子,即便是按照长幼有序,也应当立定王为储君。” “如今定王之功绩,纵观所有皇子之中,无人能及。”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该有其他人选。” 赵佶哪还有别的选择? 现在不只是赵桓在逼他,满朝文武都在逼他。 驱虎吞狼,终被虎吞。 赵佶有气无力的站起身,既妥协,更是落寞:“朕宣布,立定王为我大宋储君,余下事宜由礼部和宗正寺个共同处置。” “退朝。” 赵桓和群臣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不再揪住赵佶不放,纷纷拱手相送。 “陛下万福,臣告退。” 赵桓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成为大宋储君,只是他登顶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想办法让自己这个便宜老爹退位让贤。 否则宋金两国之间的战争彻底落寞之时,就是赵佶反击之日! 届时,父子不止会反目,更加会流血,而流血的那个人,一定是赵桓。 “我本就是宋钦宗,将历史推回正轨,也是我的责任。” “朱琏,庆云,所有我赵桓身边的人,我会带着你们朝着正确的历史进程大步向前!” 当赵桓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文武群臣,拥趸于周围,已占据半壁朝堂之多! “恭喜王爷!” 李纲在旁拱手道喜。 赵桓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等本王把储君的位子坐稳了,自然会让你成为殿前司都点检。”看书喇 李纲却连连摇头:“下官对殿前司都点检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有大宋江山未来。” “王爷,是能够为大宋重铸辉煌之人,下官坚信!” 赵桓知道李纲的为人,否则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不过还是补了一句:“但本王还是要告诉你。” “只要你一心为大宋,为我泱泱华夏,便没人能够诬陷你,迫害你,你永远都是大宋的肱股之臣。” 李纲对此毫不怀疑,毕竟赵桓可从来没有让身边的人,受半点委屈。 李纲眼神炙热,再次拱手作揖:“下官愿随王爷,共赴大宋盛世,亦共赴国难!” 有这句话就够了! 直到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赵桓才开始卸甲。 早已等候多时的长福,眼含激动热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接过赵桓递来的甲胄部件。 直到赵桓一身轻松,长福也才舒了口气。 “王爷,您受累了。” “王妃和郑夫人,都在等您了,咱们回家。” 赵桓卸下的不只是甲胄,还有那冷冽如冰的心防。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走,咱回家!” 第541章 回家皆赏 此时定王府内早已张灯结彩,所有仆人侍女,全部穿的喜气洋洋,简直如同提前过年一般。 “王爷回来了!” “快,快放鞭炮。” 早已等候多时的仆人,见到赵桓出现在街口,连忙跑回府内,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一众仆人,纷纷涌出府门,摆火盆的摆火盆,放鞭炮的放鞭炮,好不热闹。 朱琏和郑庆云,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兴奋。 “姐姐,王爷终于回来了。” “是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那个男人给盼回来了。” 在陈玉姝和小夏的陪同下,朱琏和郑庆云一前一后的走到王府大门,站在台阶上翘首以盼。 只见赵桓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威武彪悍的亲兵护送下,迎面而来。 仆人一口气点燃了十挂千响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伴随着仆人侍女的欢呼,以及周遭围观百姓的赞叹,将整条街淹没。 赵桓看着眼前盛况,不由鼻子一酸。 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个时时刻刻念着自己的家。 眼前这些可爱的家人,值得赵桓为之奋斗一生。 “恭迎王爷凯旋!” “快把路让开,让王爷进府。” “急什么?没看王妃和郑夫人都出来了。” “火盆呢?赶紧把火盆准备好。” “哇,你们看,王爷身边跟随着这么多虎狼悍将,简直威严到了极点。” “废话,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王爷。” 一众仆人侍女,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难掩脸上喜色。 随着距离变近,朱琏不由鼻子一酸,她日夜思念的夫君,终于回来了。 朱琏迈步上前,站在台阶边缘,强忍泪意,冲着赵桓行了一礼。 “妾身恭迎夫君回家。” 郑庆云也赶紧跟上,这段时间她跟随在朱琏身边,可没有虚度光阴,将皇族礼仪学了个透彻。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当即有样学样,冲着赵桓欠身行礼。 “奴家恭迎王爷回府。” 看着端庄优雅的妻子,以及温柔贤惠的未婚妻,赵桓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他直接翻身下马,迈步上前,在众人不可自信的注视下,迈步来到台阶下方,双臂平伸,缓缓向内合拢,对着二女,郑重其事的作揖行礼。 “夫人,庆云,为夫回来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围观的百姓,看到赵桓竟然对妻子和未婚妻如此敬重,不由一阵赞叹。 “瞧见了吗,这便是定王!” “无论在外都么嚣张,只要一回到家,便对家人相敬如宾,绝没有半点怠慢。” “呵呵呵,若是连对待家人都心不在焉,又岂会真心对待天下人?” “说的没错,恪守夫妻之礼,才能遵守国之大义。” 众人感叹连连,而朱琏则被赵桓这个举动,搞得眼眶泛红,鼻子阵阵发酸。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此生夫复何求? 即便是为他去死,朱琏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朱琏迈步走下台阶,再一次对赵桓欠身行礼,一改往日的威严干练,柔声细语道:“为夫君操持家事,乃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夫妻之间,又何须言谢?” 赵桓早就知道,王黼来此闹事时,朱琏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准备独自一人为王府陪葬。 这份妻恩,令赵桓无比动容和感激。 尽管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赵桓却毫不在意,一把将朱琏搂进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朱琏吓了一跳,她本能的挣扎了两下,感受到赵桓霸道有力的胸膛,她也就不再挣扎。 一张倾城小脸,羞红道:“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王爷注意言行举止。” 赵桓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把朱琏举到双脚腾空的状态,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 “怕什么?” “本王疼媳妇,早已人尽皆知。” “况且疼媳妇,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既然要疼,那就大大方方的,何须遮掩?” “本王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朱琏,乃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本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朱琏再也绷不住了,喜极而泣。 明明攒了一肚子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桓就这么搂着朱琏,不顾周遭的眼神,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将爱妻放下,转而看向郑庆云。 “庆云,过来,让本王抱抱。”看书溂 朱琏本想阻止,毕竟现在郑庆云已经是郡夫人,对于女子而言,爵位已经相当之高了。 况且郑庆云还是王府的未来王妃,自然是要注意影响。 不过转念一想,朱琏也就释然了。 毕竟郑庆云也是赵桓的女人,朱琏岂能霸占独宠? 郑庆云激动地小脸通红,却并未上前,而是羞答答的看了一眼朱琏。 见朱琏点头允许,她这才兴奋无比的扑到赵桓身上,用力搂住赵桓的脖子,激动地大哭起来。 “王爷,奴家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 “奴家好想你。” 这个温柔似水的丫头,总能戳到赵桓的软肋。 赵桓一手紧紧抱着郑庆云的娇躯,一手轻轻抚摸着郑庆云的脑袋,柔声安慰:“傻丫头,本王也想你。” “这次返京,短时间内本王不会再离开了,好好陪你。” 郑庆云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明明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脸上却满是笑意。 她这辈子没有什么野心和远大的志向,只要能跟赵桓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因此赵桓能够安全回来,就是送给郑庆云最大的礼物。 安抚下朱琏和郑庆云,赵桓扫了一眼聚集在周围,满脸兴奋的仆人侍女。 当即大手一挥。 “长福。” “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今天高兴,凡是王府的仆人侍女,每人赏二两银子。” “陈玉姝和小夏,每人赏五十两。” “长福,本王离京这段时间,你守着王府,功不可没,赏一百两。” 这一回,定王府当真如同过年一般,侍女仆人们高兴地直蹦。 说到这,赵桓转身冲萧海兰等人挥了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卸甲,回府。” 第542章 留下过年 “这段时间,你们先住在王府。” “过年之前,若是有人想回家探亲,凡是副将以上者,自王府账上拨五百两银子,回家好好把排场摆起来,可别给本王丢人了。” “凡有官身者,拨取一百两银子。亲兵和战卒,拨取五十两银子。” “你们跟着本王混了这么久,眼看着年底了,这笔钱就当是给你们分红了,自己回家置办年货就是。” 虽然众将士追随赵桓,绝不是为了钱,但是赵桓如此豪迈,还是令众将士欣喜无比。 一时间,众人纷纷下马,一边卸甲,一边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多谢王爷。” “若不是家中还有父母,我就留在王府,配王爷一起过年了。” “平日里军饷一点不少,年底了,还发钱过年,即便是在皇宫里当禁军,也没这个待遇。” “废话,王爷什么时候亏待过咱们?” 赵桓将杨天王和透手滑叫到面前,语重心长道:“你二人,可否返乡?” 杨天王摇了摇头,苦笑道:“虽然有心归乡,却奈何家中已无人,妻儿家眷都跟随在身边,这家乡不回也罢。” 透手滑也无奈道:“之前我们在大名府起事,与当地官员恩怨颇深,贸然回乡,免不了冲突,还是留在汴京图个清静。” 说的也是。看书喇 赵桓抬手,一拍二人的肩膀,郑重其事的保证:“今年你们就跟本王一起过年。” “妻儿家眷,全部带到府里,长福自然会安排,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家便是,不必拘束。” “等来年,本王必为你二人正名,让你们成为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护国英雄。” 如果这番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杨天王和透手滑只会一笑置之。 但从赵桓嘴里说出,二人却深信不疑。 当初他们起事,就是为了大宋的未来殊死一搏,只可惜,能力有限,无法成就大事,反倒落得一个叛贼的恶名。 如今赵桓愿意为他们拨乱反正,这份恩情,可比天高! 最关键的是,赵桓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出身,邀请他们的家眷一起过年。 杨天王和透手滑对视一眼,用力一抱拳。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王爷!” 赵桓哈哈一笑,拽着二人往王府里推,漫不经心道:“用不着发誓,你们的忠心赤胆,本王心知肚明。” “本王的家,就是你们的家,不过……内宅除外。”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将杨天王和透手滑安排妥当,赵桓又将韩世忠和梁红玉一家叫到面前。 “如何,今年咱们不醉不归?”看书溂 韩世忠满脸感激:“王爷厚爱,属下莫敢不从,只是今年该回去,给妻家上香祭拜。” 由于梁红玉父辈剿匪不力,遭到斩首,正好趁着今年回家祭扫,也是应该之事。 赵桓点了下头,将长福叫来:“去拿五百两银子,交给韩世忠,再买一辆马车,派几个亲兵同行。” “哦,对了,再派一匹快马,去鲁地警告那些地头蛇,韩世忠乃是本王的人,谁敢对他不利,老子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韩世忠感动的稀里哗啦,堂堂血性男儿,竟鼻子反酸。 “王爷,易州战事刚平,正是用钱之际,王府也不富裕,五百两银子实在太多了。” “至于亲兵同行,更是越界,王府亲兵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王爷的安危,岂能因为属下而分散兵力?” 赵桓直接瞪了韩世忠一眼,没好气道:“你啰嗦个毛!” “咱们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何必算计?” “再说了,本王虽然缺钱,但区区五百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别看你是鲁地有名的剿匪英雄,但若是在本王面前墨迹,本王照样踹你!” 被赵桓劈头盖脸一通斥责,韩世忠反倒脸上笑意更浓。 他当初选择追随赵桓,简直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韩亮,还不赶紧给王爷磕头!” 韩亮这虎小子,跟他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无比豪迈,直接跪在赵桓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赵桓拎着韩亮的后脖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磕头就磕头,你难道要把王府的地板磕碎了不成?小心我让你爹赔钱!” 韩世忠和梁红玉站在一旁,笑容满面。 韩亮则挠着脑袋,一脸窘迫。 赵桓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塞到韩亮手里:“既然提前磕头了,那就赏你一个红包。” “回鲁地后,好生保护你娘,莫要再找什么狗屁理由,你娘若是有什么闪失,本王非揍死你不可。” 韩亮重重一点头,攥着拳头,眼神无比炙热道:“俺知道了!”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有什么背景,谁敢对俺娘不敬,俺就跟他拼命!” 赵桓眼神赞赏:“不错,这才是韩家的种。” 赵桓转身看向梁红玉,微笑道:“等着,本王一定会为你梁家正名。” 梁红玉先是一愣,紧接着泪流满面,冲着赵桓欠身行礼:“多谢王爷还念着奴家。” 赵桓挥了挥手,让长福带韩世忠一家先回府歇息,准备回乡一事。 最后出现在赵桓面前的人,自然是岳飞。 赵桓也不啰嗦,一把搂住岳飞的肩膀,揽着他往回走。 “岳飞,今年你就留在王府,咱们非要喝个昏天暗地不成,劳累了一年,可得歇歇了。” “哦对了,本王擅作主张,已经派人把你妻儿接来了。” 听到这话,岳飞不由一愣:“王爷,您是说……家妻和岳云已经在府上?” 赵桓咧嘴一笑:“那必须的!” “你可是本王最大的功臣,更是易州府的定海神针,没有你,就没有易州和虎翼军今日的鼎盛。” “等过完年,你就带家眷前往易州,不必在孤身一人,苦守着边陲了。” 岳飞惊喜无比,毕竟自从投戎易州以来,他就再也没见到家眷。 “王爷,属下什么都不说了,待到年底,不醉不归!” 赵桓哈哈一笑,让仆人把岳飞带走。 其实,他把岳飞家眷带来,还有一层深意。 第543章 内宅的秘事 因为按照历史进城,岳飞的原配妻子,也就是刘氏,趁着岳飞投戎其间改嫁,而且还改嫁了两次。 虽说这是岳飞的家务事,赵桓不便插手,但相应的,赵桓也不希望岳飞因为家庭的变化而分心。 毕竟维持下属家族和睦,也是赵桓这个领导的分内职责。 赵桓忙着安排下属心腹时,朱琏也没闲着,她直接把萧海兰带回内宅。 朱琏和郑庆云坐在上首,陈玉姝和小夏一左一右站在两旁,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萧海兰显得有些紧张。 “王妃是怪我……与王爷走得太近?” “我是契丹人,确实配不上王爷,只要王妃一句话,我就……” 不等萧海兰说完,朱琏已经直接打断。 “本宫确实怪你,但却恰恰相反!” “孙贺已经回信告知本宫,王爷在易州遭到安南刺客袭击,虽然有惊无险,但这种事足够让王府震动。” “你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女,为何要与王爷分房睡,让安南刺客钻了空子?” 额…… 萧海兰一阵语塞,此事确实怪她,毕竟她实在是摸不透朱琏的想法。 离赵桓近了,担心朱琏在意,离得远了,又被朱琏怪罪。 眼前这位“大夫人”,可不是她能够开罪的。 朱琏见萧海兰迷茫彷徨,索性直接交底。 “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与其他侍女不同,凡是皆可例外。” “你且记住,以后不得再离开王爷半步,若是王爷有个什么闪失,便是你的责任!” 面对“王府老大”的呵斥,向来雷厉风行的萧海兰,此时却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姑娘一般。 “我……我记住了。” 一旁的郑庆云,柔声安抚:“海兰,你也别怪姐姐太严厉,毕竟王爷的安危,关乎着整个王府的兴衰。” “这男人呐,唯有睡觉的时候最为松懈,极容易被歹人钻了空子。” “咱们这些女人,心思细腻敏感,稍有动静就能察觉,你守在王爷身边,才能让王爷安然入睡,不是吗?” “王爷派你充当先锋也好,让你上阵杀敌也罢,这都是王爷的安排,我和姐姐自然不能说三道四。” “但你毕竟也是内宅的人,所以姐姐给你安排的任务,你也要好生执行才是。” 萧海兰依旧低着头,脸颊却开始泛红。 她已经明白,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女,存在失职。 “我记住了,以后即便是王爷上茅房,我也跟着。” 朱琏板着的小脸,终于寒去春来,语气也柔和起来。 “本宫虽然是王妃,自幼学习礼仪,但毕竟是王爷的妻子,正所谓夫唱妇随,妻随夫便。” “王爷极为反感一些不必要的礼节,所以本宫也会迁就王爷。” “你若是怀上王爷的孩子,不必过继给本宫,也不必称本宫为母亲。” “既然是王府之子,便享有世子应有的待遇,绝不会因为你是侍女,就区别对待,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本宫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啊? 生孩子? 怎么一不留神,都扯到这了? 萧海兰脸颊红的滴血,她知道这属于“闺中密话”,就连赵桓都不会知道。 可是这些交谈,未免也……太刺激了! 在此之前,萧海兰可从来没有幻想过当母亲,更没有想过,诞下世子…… “王妃,郑夫人,我……岂能争先?” 听到这话,朱琏竟流露出一抹笑意。 “说起来,倒也不是本宫大度,而是王爷的性格,咱们心里都清楚。” “只要是王爷的人,必然是一碗水端平,疼爱有加。” “若是本宫小心眼,反倒会惹王爷烦心,索性从一开始就释然。” “你若真有福气,生出嫡长子,本宫也会为你高兴。” 萧海兰看向朱琏的眼神,越发崇敬。 她终于明白,为何赵桓会对朱琏如此敬重,将她视为王府第一夫人。 这份大度和贤惠,绝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提并论。 感受到朱琏的真诚,萧海兰也彻底释怀,从这一刻起,她便是王府内宅的女人。 “王妃殿下……” 萧海兰刚要开口,却被郑庆云打断。 “你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也相当于半个妾了,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你若真能剩下嫡长子,将来也必是王妃。” 萧海兰轻咬薄唇,心跳越来越快,今时今日的荣誉和幸福,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大姐,二姐……” “在我们老家,有一副催胎的方子,百试百灵。” “就算姐姐们大度,我也不愿意争先,免得为王府惹来非议。” “可是身为贴身侍女,有些事情是免不了的……想要解决这个难题,那就是让姐姐们在我前面……” 萧海兰越说脸越红,毕竟她前半生都在跟生死打交道,突然谈起闺中秘事,自然是有些手足无措。 不等朱琏和郑庆云表态,陈玉姝和小夏已经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 “萧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真有催胎良方?”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两个丫头,简直比各自的家主都要心急。 若是朱琏和郑庆云怀有身孕,对她们来说,也是大大的好事。 毕竟…… 安胎间隙,她们免不了是要顶替侍寝的…… 朱琏白了小夏一眼,她岂会不知道这死丫头的心思?之前还扭扭捏捏,如今却主动相求,哼!这丫头恐怕也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 郑庆云把陈玉姝当成妹妹看待,自然希望妹妹能好,笑眯眯的拍打着陈玉姝的胳膊。 “这就对了,你主动些嘛,免得我整日替你发愁。” “内宅侍女,虽说不愁嫁,但王爷可不会把自己的人往外打发,所以将来,你们在王府,少说也是个姨娘。” 陈玉姝小脸通红,虽然害羞,却开始勇于追逐自己的美好未来了。 王府内宅的和睦,令萧海兰也极为动容。 她连忙压低声音,把老家祖传的催胎良方,告知四女。 甚至当场排好了名次,朱琏争先,郑庆云随后,紧接着是萧海兰…… 就在内宅私密安排家务事之际,皇家后宫的气氛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第544章 母子真情 赵佶在皇后寝宫里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已经没有半点国君风范。 这一次,赵佶是真的慌了。 大殿发生的事,犹如梦魇一般,笼罩着赵佶,令他浑身承受着莫大压力,仿佛稍微松口气,就会被直接压死一般。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亲儿子逼到这种绝境。 “皇后……大殿发生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见赵佶终于开口,显肃皇后不由幽幽叹息。 “本宫了解桓儿,他本不是悖佞之人,只因被朝廷的压力逼到了绝境,不得不反击。” “蔡京之死,本该令你父子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可陛下却又把王黼给招了回来。” “如今桓儿感受到危险,与陛下撕破脸,也是难免的事情。” 赵佶岂会不知内情?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酿成。 龙子也是龙啊! 将龙逼到绝境,致使龙怒,不惜一切代价放手一搏,这恐怖的压力,就算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赵佶也难以承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必须想办法稳住赵桓。 “皇后,你是定王的养母,整个皇宫,定王也最尊敬你,若你愿意出面说和,想必定王会卖给你这个面子。” 听到这话,显肃皇后不由苦笑连连:“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是以定王相称,难道称呼他一声儿子,就这么难吗?” 赵佶有些无地自容,却又无从发泄,毕竟显肃皇后既是他的结发妻子,也是现在唯一能帮他的人。 “朕有心父子和睦,只可惜,那逆子已无意。” “如今逆子得势,权倾朝野,无论是兵权还是朝中党羽,都已经到了令朕都为之心惊的地步。” “朕……甚至冒出过痛下杀手的念头,可惜……根本不切实际。” 只要赵佶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赵桓扼杀在摇篮里,前提是赵桓依旧像以前那么废物。 可惜,现在的赵桓早已不是当初的赵桓。 而且现在的大环境,也不允许赵佶痛下杀手。 “皇后,朕的江山能否稳固,可就看你了。” 显肃皇后虽不愿插手前朝之事,但是如今父子已经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显肃皇后又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斟酌许久,显肃皇后终究是叹了口气:“请陛下传令,据说本宫召见定王。” “他若是来,眼里就还有本宫这个母亲,本宫自然会对他好言相劝。” “若是不来,我母子恩断义绝,也意味着本宫对前朝之事无能为力。” 赵佶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办了。 随着传令太监离宫,赵佶更是如坐针毡,万一赵桓不听召,那么以赵桓的性格,恐怕根本不会温水煮青蛙,慢慢架空赵佶的权力。 赵桓会直接逼宫! 毕竟这癫狂成性的逆子,可是亲手淹死了童贯,又砍了蔡京,普天之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请。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传令太监才终于回报。 “启禀陛下,定王听召,已经进宫。” 这对于赵佶而言,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心有余悸道:“还好这逆子……不,还好王依旧忠心。” 不等赵佶高兴,传令太监就又献上一个噩耗。 “陪同定王入宫者,并非长福,也不是陈钊和王大全,而是……号称杨天王的……杨江!” 什么?! 刚刚坐下的赵佶,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赵桓带杨江入宫,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要告诉赵佶,本王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入宫,若是有人胆敢搞事,杨家军也好,虎翼军也罢,既然可以忠于朝廷,自然也能随时倒戈相向。 赵佶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除了将希望寄托在显肃皇后身上,已经别无他法。 皇后寝宫,并非只有显肃皇后一人。 连带着王贵妃以及赵妙清,也一并叫来了。 显肃皇后此举,就是要让赵桓念及亲情,放弃逼宫的念头,与赵佶重归于好。 而且赵桓已经有宽恕郓王和肃王的先例,兄弟情是情,父子情自然也是情。 “儿臣,参见母后!” 赵桓迈步跨过门槛,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显肃皇后面前。 对于这个母亲,赵桓从未冒出过半点不敬之意。 无论赵桓拥有何等地位,都无法改变,他曾在显肃皇后膝边欢笑的事实。 显肃皇后心里一阵欣慰,尽管这个儿子已经今非昔比,可依旧对她如此恭敬,可见母子之情并非空谈。 不过显肃皇后并未有半点软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 “听说你进宫时,带着那个什么杨天王?” “你莫不是来故意吓唬本宫?” 赵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儿臣绝无此心!” “我虽姓赵,但纵观整个后宫,真正称得上亲人者,实则寥寥无几。” “儿臣是什么人,母后自然心里清楚,儿臣绝不会对亲人有任何歹心。” 这一点,显肃皇后深信不疑。 这也是为何,显肃皇后始终把赵桓当成唯一的儿子。 “那你是为了吓唬陛下?” 面对显肃皇后的敲打,赵桓没有任何遮掩,竟然大胆妄为的承认了。 “不错!” “儿臣身为皇长子,二十余年里始终活在陛下的阴影里,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儿臣有了家眷,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人,绝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受人随意拿捏掌控。” “为了家人,儿臣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人性!” 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如今竟然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煞气。 显肃皇后只觉得痛心,连她都暗暗责怪陛下,为何要将亲儿子逼到这种地步。 她尽心尽力掌管六宫,操持着皇族的家事,才令后宫如此和睦。 为何前朝的父子兄弟们,就不能和睦相处,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是不是现在,本宫也要称你一声……王?” 说出这话的时候,向来威严的显肃皇后,嗓音竟然有些颤抖,甚至透着些许哭腔。 第545章 王黼的投名状 显肃皇后的声音听在赵桓耳中,也如锥心之痛。 如果有的选,赵桓绝不会让母亲如此心痛。 他脑袋压得更低了,极尽尊敬:“我永远都是母后的儿子,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 “但自古忠孝两难全。” “我若是为母后尽孝,就必然会对结发妻子不忠,反之亦然。” “但……儿时母后待我视如己出,这份恩情,儿子绝不会忘。” “待到儿子扫清所有敌人,令家人不再受任何威胁,到那时,就算是母后让儿子自刎还恩,儿子都不会有半点怨言。” 说到这,赵桓终于抬起头看向显肃皇后。 显肃皇后早已泪流满面。 那个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的威严皇后,竟哭成了泪人。 即便是赵桓这般谨慎的人,也坚信这眼泪绝无半点虚假,乃是身为母亲的悲伤所化。 “娘!” 一声娘,彻底让显肃皇后泪崩。 她直接扭开头,避开赵桓的视线,默默擦着眼泪。 对于这个儿子,显肃皇后既骄傲,又无奈。 作为妻子和母亲,显肃皇后夹在中间,又能如何? 一旁的王贵妃,虽然是来劝和的,但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半句。 毕竟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早就与赵桓绑在了一起。 无论是出于立场,还是出于身份,她都无法开口。 反倒是赵妙清,毫无顾忌道:“大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我也不劝你。” “你若是成了大事,我还是你妹妹。” “你若败了,我还是帝姬,自会送你最后一程。” 赵桓没有回答,只是对赵妙清致以感激目光。 赵桓深吸了口气,对着显肃皇后磕了三个头。 “娘,儿子已经不能放手了。” “我这一放,定王府上上下下将会被屠尽。” “我这一放,主和派必定卷土重来,整个大宋将会沦为金国足下摇尾乞怜的附庸。” “我这一放,汉土易手!” “娘,儿子不求您能理解,只求您将来还能给儿子尽孝的机会。” 显肃皇后擦干眼泪,缓缓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香兰……送定王出宫。” “前朝之事,本宫不再插手。” 同样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宫女香兰,将赵桓从地上拉起,推着他往外走。 “王爷,你走,不要再让皇后殿下伤心了。” 赵桓紧紧抓住香兰的小臂,眼神同样痛苦无比:“帮我照顾好母后。” 香兰点了点头,示意赵桓赶紧走,不要耽搁。 显肃皇后终究是舍不得这个儿子,否则显肃皇后会直接给赵桓按一个“功高盖主,对母不敬”的罪名,然后杀了赵桓。 整个大宋,谁不知道显肃皇后和赵桓的感情? 母杀儿,就算是闹到天边,也没人能挑出不是。 大不了,限速皇后被打入宗正寺便是,至少能为她的夫君保住皇位。 赵桓退出寝宫大门,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对着寝宫又磕了三个头。 “娘!儿子走了!” “谢谢您……饶了儿子一命。” 赵桓眼神中的痛苦一扫而空,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就算是痛苦万分,也决不能有任何动摇。 离宫路上,几乎所有禁军看赵桓的眼神,都透着浓浓的杀意。 但最终却无一人敢动手。 几乎是赵桓刚走出宫门,传令太监就匆匆追了上来,冲赵桓喊道:“王爷,皇后殿下已皈依佛门,从此吃斋念佛,不问宫外之事,以后王爷就不要再进宫,叨扰皇后清修了。” 赵桓只感觉胸口像是挨了一刀,疼的喘不过气。 但是想要成就大事,就必须付出代价! 赵桓看着传令太监,一字一顿:“无妨,显肃皇后依旧是六宫之主,永远都是!” “谁若是因为皇后殿下吃斋念佛,就胆敢不敬,本王绝不会放过她!” 说完,赵桓便不再迟疑,带着杨天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结果他刚回到王府,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王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桓心情烦闷,看到王黼,自然是没有任何好脸色。 王黼一扫往日的蛮横,连忙对赵桓作揖行礼,简直温顺到了极点。 他已经看透了形势,赵桓的势头已经不可抵挡。 就算是赵佶集全部帝党之力,恐怕也无法阻拦赵桓的野心。 与其一棵树上吊死,倒不如助赵桓一臂之力,还能混个未来可期。 “王爷在大殿上曾命令下官,三天之内登门道歉,下官不敢迟疑。” “下官之前硬闯王府,也是听命行事,毕竟君令不可违,还请王爷雅量,宽恕下官。” 说话间,王黼对赵桓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等他抬起头看向赵桓时,却后背一凉,只见赵桓满脸冷漠,就这么背着手蔑视着他。 王黼艰难无比的吞了下口水,紧张道:“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如今醒了,绝不想步蔡京童贯之流的后尘。” “请王爷高抬贵手,下官将竭力支持您。” 要不是现在处于关键时刻,赵桓会毫不犹豫的命人摘了王黼的脑袋! 不过就算是现在,赵桓依旧不喜欢玩什么心机。 直截了当道:“三天之内,将吴敏下狱。” “他是主和派的党魁,本王最是看他不爽!” “别误会,这不是党争,只是纯粹的为国除害而已。” 王黼又是吞了下口水,眼前这个男人,平日里嘻嘻哈哈,一旦狠起来,简直令人脚后跟冒凉气。 一开口就要弄掉昔日的礼部尚书? 这对于王黼而言,难度自然不小,但王黼心里也明白,吴敏就是他的投名状。 王黼一咬牙:“请王爷放心,三天之内,吴敏必定打入御史台!” 赵桓没有理会王黼,直接迈步回府。 “杨天王,你先回去歇着。” “长福,去把萧海兰叫来。” 不多时,萧海兰来到赵桓面前,见赵桓满脸冰冷,不由一阵担忧。 “王爷,您有什么心事?” 赵桓点了点头:“是有点。” “绳勒军士可跟随亲兵回京了?” 提到那群专司刺探踏白的绳勒军士,萧海兰就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546章 风平浪静 “现在汴京只有六个绳勒军士,其余人手,分布在易州和太原府,监视金兵的动向。” “王爷,你打算派绳勒军士去监视谁?” 赵桓可不打算重用王黼,甚至没打算让他活过今年。 历史的教训,一再提醒赵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像王黼这样的人,若是不干净利落的除掉,但凡是有点机会,他都会想方设法的中饱私囊,为祸一方。 “安排绳勒军士监视王黼,等吴敏下狱后,就以本王的名义召见王黼,然后……” 不等赵桓说完,萧海兰已经抢先一步回答。 “再假借主和派之名,直接除掉王黼?” 赵桓脸上的冰霜一扫而空,笑眯眯的注视着萧海兰。 “海兰,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也不枉本王让你统领绳勒军士。” “你说的没错,干掉王黼,嫁祸给主和派,让他们狗咬狗,无心也无力再干预本王。” “海兰,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恶毒了?” 面对赵桓的询问,萧海兰想都没想,果断摇了摇头。 “怎么会?” “王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只有王爷才能重铸大宋辉煌。” “而且用什么手段,要看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对方是忠肝义胆之人,只是因为立场理念不合,那么以感化和劝导为主。” “但是像王黼这样的奸臣佞党,则根本用不着考虑是否正义,以最高效的方式除掉他就行了。” 赵桓不是会轻易动摇和迷茫的人,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只是想搞清楚,他在身边人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海兰的回答,无疑让赵桓更加自信。 还是那句话! 敌人狠,赵桓就要比敌人更狠。 王黼的办事效率倒是很高,许诺的三天期限,结果两天就把吴敏给弄到御史台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吴敏刚被提拔成礼部尚书,结果屁股都没坐稳,就被再次踢了下去。 而且他这个主和派,正好撞上赵桓的主战派,在朝堂上的行情极差。 因此吴敏的失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以王黼的实力,想要办一个失势的大臣,还不是手拿把攥? 结果王黼刚要兴冲冲的去向赵桓邀功,还没走到定王府,就被绳勒军士“勒死”在了马车里。 绳勒军士……名副其实! 次日,王黼之死在汴京引发轰动。 朝野完全是两种气氛,对于汴京百姓而言,王黼之死,只不过是与主和派狗咬狗罢了,死的甚好。 而朝中大臣却心知肚明,这根本就不是主和派的风格。 如果是主和派出手,肯定会想方设法削弱王黼的影响力,将影响降到最低。 敢于直接对王黼痛下杀手者,纵观整个朝堂,唯有一人,便是赵桓! 可惜,知道又能如何? 所有大臣全都心照不宣的闭上嘴,无人敢将此事往赵桓身上扯。 要知道,赵桓大胜归来,虽然领了赏,但是却并未举办任何庆功宴。 换言之,赵桓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把王黼和吴敏这两个昔日对头给干掉了。 速度之快,手段之猛,哪里是令人咋舌?分明就是令人胆寒! 如果说朝堂之上有谁对赵桓不满,就只有周浦了。 刚刚荣升礼部尚书的周浦,对赵桓非但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反倒直接跑到御书房,狠狠的告了赵桓一状。 “陛下!朝中大臣虽然对王黼之死三缄其口,但臣坚信,定王脱不了干系。” “就算王黼有千般不是,也应当交由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岂能动用私行?” “谋害朝中大臣,罪不容诛!” 本就焦头烂额的赵佶,听着周浦的弹劾,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有气无力的挥手。 “周爱卿,你就消停点。” “当初你是礼部员外郎时,就整日弹劾定王,如今位在尚书,你还是日日弹劾。” “你不嫌烦,朕都嫌烦。” 赵佶苦笑连连,就算明知道是赵桓杀了王黼,又能怎么样? 没有铁证如山,想要审赵桓,简直是痴人说梦。 现在整个大宋的子民,都将赵桓视为民族英雄,甚至坊间传闻,唯有赵桓能够将剩下的九州全部夺回来。 谁现在敢跟赵桓为敌,就是跟全天下为敌。 “朕已经下令,命大理寺和刑部吏部联手,彻查吴敏及其党羽。” “记住,王黼之死,乃是主和派的报复,与旁人无关。” “你若实在闲的没事,就着手操办庆功宴,定王立下大功,光封赏还远远不够。” 周浦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也不纠结。 所谓弹劾,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这是他身为清流铮臣和言官的职责。 “启禀陛下,庆功宴可以免除。” “按照定王的意思,庆功宴劳民伤财,不如将庆功宴的花费节省下来,变现成军饷,一律拨给易州。” 听到这番话,赵佶直接摇头苦笑。 果然,的才是最贵的。 自从赵桓担任虎翼军节度使以来,几乎所有费用,全部由赵桓一人担任。 本以为可以节省财政开支,结果到头来,赵桓一鼓作气把朝廷亏欠的所有军饷,全部给讨了回去。 赵佶心烦意乱,挥了挥手:“不办就不办了,金国使团快要抵京了,外交诸事,就由你全权处置。” “朕累了,要歇几天。” 看着赵佶愁眉不展的模样,周浦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心里反倒升起一丝鄙夷。 这种时候,竟然只想着逃避? 大宋江山易主,也并非坏事! “臣告退。” 周浦离开皇宫,扭脸就去了定王府。 由于赵桓早就下过令,凡是周浦登门,可无需通报,直接入府。 不过周浦办事向来一板一眼,绝不越界,他一直在门外等候,直到长福通报回来,这才进入王府。 “哈哈哈,周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桓主动迎了出来,现在朝堂之上,能够让赵桓如此重视的人可不多。 面对赵桓的热情,周浦却毫不领情。 “本官刚去御书房,狠狠地告了你一状。” 第547章 和谈之利 听到这话,赵桓却笑容不减,反倒比之前更加热情了。 “这种小事,就不必专门通知本王了。” “自从我们相识以来,周大人究竟弹劾了本王多少次,只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到现在为止,本王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起高楼,宴宾客?” 周浦背着手,昂首挺胸,没有半点卑微。 “这次可不一样。” “毕竟当朝王爷谋害当朝宰相,足够震动整个大宋。” 震动? 赵桓扭头看向长福,一脸迷茫道:“长福,今天地震了?本王怎么不知道?” 长福满脸坏笑的附和:“王爷听谁说的?哪有什么地震,汴京太平着呢。” “听说不少百姓,因为知道王黼死了,还特意放了两挂鞭炮,也算是提前迎接新春了。”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配合的亲密无间。 赵桓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 “周大人,这我可要说你两句。” “身为礼部尚书,朝中重臣,怎么能轻信坊间讹传?” “现在各种小道消息太多了,真真假假,可要擦亮了眼睛,莫要被蒙蔽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个嘻嘻哈哈,没个正型的逍遥王爷,背地里狠辣到人人胆寒? 周浦一甩长袖,直接坐在椅子上,轻哼道:“少来这套!” “你干了什么,本官心知肚明。” “吴敏下狱一事,也就罢了,毕竟朝中党同伐异,犹如家常便饭,至少吴敏还能入狱受审。” “蔡京和刘延庆,算是典刑。” “至于童贯和王黼,则是被你私刑处决,这两个污点,你这辈子都休想洗清。” 以周浦的性格,他若是真想对赵桓不利,压根就不会出现在定王府。 既然来了,就是为了提醒赵桓,身为王爷,应当谨言慎行。 这两个污点,不发则已,一旦爆发,势必会令赵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桓自然明白周浦的好心,直接往周浦身边一坐,翘着二郎腿,一如既往的嘻嘻哈哈。 “周大人对本王的好,本王全都记着呢。” “想当初,本王还是落魄王爷,受尽白眼时,周大人就处处维护。” “如今本王得势,周大人却从不邀功。” “可以说,整个大宋朝堂,本王最信任的人,就是周大人。” 周浦冷着脸,眼神没有半点涟漪。 他这辈子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帮赵桓也好,弹劾也罢,都只是把分内之事做好罢了,没什么特别的私人感情。 “王黼已死,就算有什么影响,也要等到宋金两国之间的动荡尘埃落定之后。” “本官今日造访王府,主要还是为了和谈一事。” “陛下已经命本官,全权负责和谈,而本官思来想去,这个时候,也只有王爷你能够镇住金国。” “故此,希望王爷可以在和谈时,鼎力支持。” 一听这话,赵桓直接乐了。 “哈哈哈,说起来,本王乃是武将,外交这种细致活,实在是干不来。” “周大人还是另请高明。” 被赵桓当场拒绝,周浦却没什么反应,而是轻飘飘的嘀咕。 “国事当头,竟然还想着渔利,赵桓啊赵桓,不愧是你!” “说,你想要什么好处?”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露出一抹贪得无厌的坏笑。 “实不相瞒,本王穷啊。” 周浦眉头一皱:“说重点!本官公务繁忙,可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赵桓依旧不答反问:“周大人打算让金国支付多少战争赔款?” 刚才还满脸不耐烦的周浦,表情不由一愣。 战争赔款?谁赔谁? 在周浦的记忆里,自从宋金交恶以来,只有宋国给金国赔钱纳贡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金国给大宋赔钱了? 周浦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注视着赵桓。 “易州大胜,又不是国战大胜,刚占到点优势,就想把金国踩在脚下,王爷,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你可别忘了,易州之战,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还不到五万人。” “如今完颜宗翰的大军,还钉在太原府方向,金国随时可以仅需进攻。” “甚至内廷已经做出判断,金国发动新年攻势的几率并不小。” 如今朝堂基本达成共识。 这场和谈,只要能够促成金国退兵,就是最大的胜利。 至于割地赔款之类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赵桓直接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着后脑勺,抖着脚,无奈叹息道:“我说什么来着?” “大宋朝堂,尽是些软骨头。” “明明机会都送到眼前了,竟然都不敢把握。” 周浦眉头轻佻,没好气道:“能不能别绕弯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字里行间尽是自信。 “金国派出使团,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怂了,至少已经没有必胜的底气了。” “如今优势在我,自然是要趁此机会,狠狠地敲金国一笔。” “先把幽云十六州全部吐出来,然后再赔一百万贯战争赔款,本王心情好了,两国便握手言和。” “若是金人还敢不老实,老子就带兵直接杀到上京,把完颜晟从皇位踹下去。” 周浦直接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尽管吹嘘。” “我若是金人,也会觉得你疯了。” 赵桓不求周浦相信,直接咧嘴一笑:“回到刚才的话题。” “既然朝廷压根就没有索赔的打算,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除金国退兵以及土地割让之外,所有额外的收益,全归本王所有。” 这家伙一定是昏了头,否则岂会说出这等胡话? 周浦懒得再和赵桓啰嗦,直接站起身,拂袖而去,扔下一句话。 “你若能办到,就归你,不过我奉劝你,休要扰乱了外交大事,否则本官必然携全体言官死谏,追究你的责任!” 周浦这个倔驴,可是说得出做得到。 几乎是周浦前脚刚走,长福就凑了上来,满脸疑惑道:“王爷为何唯独对周浦充满耐心?” “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被亲兵打死了。” 赵桓压了压手,看向周浦的眼神尽是赞赏:“大宋需要这种干实事的大臣。” 第548章 险些宫变 如果说,大宋有哪个官员,可以承受得起“言官无罪”这个特权,那么周浦绝对算一个。 长福理解不了赵桓和周浦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赵桓的利益能不能得到保障。 “周浦确实是个好官,可问题是,他整天去弹劾你,现在没人理他也就算了,万一哪天有人把他的话当了真,该怎么办?” 面对长福的关切,赵桓会心一笑。 “周浦一天弹劾本王八遍,以至于陛下听到有人弹劾本王,就心生厌烦。” “周浦这看似令人厌恶的举动,实则却是在帮本王分摊压力。” 听到赵桓这番话,长福不禁陷入了沉思。 分摊压力? 难道周浦的所作所为,非但对王爷无害,反倒有利? 片刻过后,长福不由眼前一亮。 “王爷,我知道了!” “您的意思是说,周浦整天去弹劾,那些真正意图对王爷不利的歹人,反倒就没机会弹劾了。” 赵桓背着手,笑而不语。 周浦这家伙,虽然乍一看之下,对赵桓一百个不待见,但每次出手都对赵桓极为有利。 一次两次是巧合,每次都这样,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赵桓刚举荐周浦担任礼部尚书,周浦反手就安排赵桓参加两国和谈之事,这便是默契! “长福。” “王爷,有何吩咐?” “金国使团即将抵京,本王要让他们气势汹汹的来,光着屁股回去!” “传本王命令,王府亲兵,虎翼军,杨家军,敢战士,全部派出代表进京,本王要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阅兵!” 大阅兵? 长福虽然不知道赵桓要干什么,但以赵桓的性格,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长福不敢迟疑,立刻领命去办。 想要在谈判桌上获得好处,即便是把嘴皮子磨烂,也不如直接亮拳头效果显着! 这场大阅兵至关重要,不仅决定了大宋的未来,更决定了赵桓能在金国身上捞多少好处。 至于继承大统一事,正处于外交谈判的风口浪尖上,还不便出手。 一旦国祚有变,金国必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赵桓可就被动了。 所以集中精力筹办阅兵,同时削弱架空赵佶的权力,此乃正道。 “陛下!陛下!” 传令太监匆匆跑进御书房,跪倒在龙案前。仟仟尛哾 “启禀陛下,就在刚才,定王下令,召集虎翼军和杨家军的部分兵力进京。” “就连敢战士都被召回。” “王府亲兵正在披挂……” 什么?! 赵佶犹如触电,直接站了起来,眼神尽是难掩的恐惧。 “那……那个逆子,果然要发难了!” “快!快召集禁军,传令殿前司集结大军,镇压那悖佞之徒!” 随着一声令下,皇宫禁军纷纷涌出,昔日里威严庄重的皇宫,转眼就变成了武装到牙齿的要塞。 殿前司都点检,接到命令,也被吓了一跳。 “定王谋反?!” “这怎么可能?金国使团马上就要进京了,就算定王要谋反,也绝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都点检的质问,负责传令的禁军也是一头雾水。 “刚刚从宫里传来的紧急命令,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奉命传旨而已。” 都点检虽然觉得里面有问题,但他不敢违抗圣旨,只能下令集结兵马。 就在传令官即将冲出殿前司的紧要关头,李纲及时出现,拦住了传令官。 他第一时间找到都点检。 “大人,定王绝无谋反之意,集结兵马,那是为了向金国使团施压。” “请大人立刻进宫,向陛下禀明实情。” 闻言,都点检脸色难看至极。 “定王为何不提前向陛下报备?若是惹出大乱子,他能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面对都点检的呵斥,已经成为殿前司二把手的李纲,话锋一转。 “王爷刚立大功,如今全心全意应付金国使团,怎么朝廷却防王爷如防贼?” “稍有风吹草动便杯弓蛇影?!” 都点检一阵语塞,没办法,只好立刻亲自进宫,将来龙去脉汇报上去。 得知是虚惊一场,赵佶这才如释重负的坐了回去。 “这个赵桓,没有提前向朕报备,就敢擅自在京中集结兵马!” “他分明是在故意试探朕的底线!” “刘爱卿,你实话告诉朕,你有几成把握,能够强行拿下定王?” 赵佶已经受够了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哪怕是冒着和谈失败的风险,他也要先拿掉赵桓这个逆子! 都点检沉默良久,这才有气无力的回答。 “只怕是……三成机会都没有。” “李纲乃是殿前司指挥使,有他在,臣必受掣肘,无法在短时间内集结大军。” “宫中禁军,只能保证皇宫安危,却无法出宫降服定王。” “包括王府亲兵,调回来的虎翼军战卒等等,现在定王麾下大概有两千兵力。” “这两千兵力,足够杀出汴京,护送定王抵达易州。” 听到这话,赵佶眼睛睁得老大,尽是骇然。 “什么?!此乃我大宋京畿中枢,囤积兵力何止数万?竟拿定王那区区两千兵力毫无办法?” 都点检也长叹了口气:“事实便是如此……” “这两千兵力,可都是从易州带回来的战卒,全都有以一敌百之勇。” “再加上定王在汴京的威望,以及各路党羽,只怕是……” 不等都点检说完,赵佶已经挥手打断。 赵桓的兵,太强了,而且都是铁杆死忠之辈,一旦有变,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为赵桓拼尽最后一滴血。 无论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赵佶都已经拿赵桓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退下。” 随着都点检离宫,这场“意外”却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那些本来处于观望状态的大臣,也纷纷倒向赵桓。 原因很简单! 赵桓都特娘的擅自集结兵马了,陛下都能忍。 这哪里是什么隐忍?分明就是怂! 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这般软弱,明眼人都知道,赵佶大势已去,大宋之未来,在于储君! 第549章 使团抵京 三日之后,金国使团终于进入汴京地界。 为了彰显对此次和谈的重视,由开封府尹赵石岩亲自前去迎接。 相比之下,金国则耍了个心眼,整个使团,包括随行护卫和杂役在内,也就一百来人。 负责出使任务的一把手,乃是完颜晟八子,原王完颜宗本。 完颜宗本只有十二岁,却担任如此要务,可见金国对此次和谈,并无诚意。 赵石岩虽然心里不悦,但却并未表露出来。 前往京都的路上,赵石岩专门带着金国使团,沿着赵桓预先规划的路线前进,率先经过的便是骁骑军的驻区。 完颜宗本毕竟年龄小,心里藏不住事,很快就被骁骑军吸引了。 他坐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的营区,抄着一口还算流利的大宋官话问道:“赵大人,驻扎在前面的军队,隶属于哪个部队?” 赵石岩拱了拱手,故作尊敬道:“乃是我大宋禁军之一,隶属于殿前司骑军的骁骑军。” 殿前司骑军? 听到赵石岩的介绍,完颜宗本直接大笑了起来。 “原来你宋国也有骑兵?” “为何在战场上,从未见过?” 这话已经透着浓浓的贬低之意,明摆着告诉赵石岩,你们大宋的狗屁骑军,都只不过是摆设罢了,根本打不了仗。 以赵石岩的城府,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娃娃扰了心智。 他慢条斯理的解释起来:“骁骑军共有上下军各十指挥使,又并骁骑弩手,上骁骑,殿前小底共二十三指挥,足有一万余人。” “像这等规模的禁军,自然是轻易不得调动。” 完颜宗本脸上笑意不减:“你们宋人就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前朝的盛唐,再往前的大汉,其军队才称得上骁骑,你们宋人骑军,怎么好意思借用骁骑二字?” “什么骁骑弩手,上骁骑,真有本事,为何不上前线?” “恐怕这所谓的一万大军,连一千匹马都没有?尽是仆从军和杂役苦力?” 金国探子,早就把大宋的军队情况查了个底掉。 别看完颜宗本只有十二岁,但对殿前司各军情况,却是了如指掌。 大宋的军队,看似规模庞大,实则臃肿,效率低下。 就拿眼前的狗屁骁骑军为例,完颜宗本一百个看不上,光见人了,哪有什么战马? 难不成,宋国骑兵都是靠自己的两条腿冲锋?这也太可笑了! 面对完颜宗本的嘲笑,赵石岩却丝毫不气。 “贵国善骑,我大宋善步战,正所谓各有所长。” “如若不然,易州之战,贵国上万骑兵,也不至于被我定王打的溃不成军。” “骑兵强,还是步战强,需结合实际情况,而非空谈。” 完颜宗本立刻暴露出年幼的劣势,提起易州之战,他便火大。 自金国开疆拓土以来,什么时候被人打成这幅模样? 这简直是金国的耻辱! 完颜宗布竟然直接一拉缰绳,冲着赵石岩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老家伙,竟敢污蔑我大金铁蹄!” “别以为易州占了便宜,宋国就可以夜郎自大,我大军随时都能踏碎太原府!” 同行的辅臣阿不罕,连忙打圆场。 “王爷现在还不是动怒的时候。” 完颜宗本轻哼一声,驾马继续前行,根本不拿正眼去看赵石岩。 阿不罕则一脸伪善的冲赵石岩赔笑:“府尹大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们王爷年幼,脾气是大了些,你可要多担待啊。” 赵石岩笑着回应:“哪里哪里,陛下曾说过,宋金两国若能成为友好邻邦,便是两国百姓之幸。” 闻言,阿不罕连忙补问了一句:“宋王也这么觉得?” 宋王? 赵石岩当然知道,阿不罕指的是赵桓,只是没有想到,金人竟然用“宋王”来称呼赵桓。 可见在金人的心里,能够决定大宋未来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大宋国君,另一个便是宋王赵桓。 或者说…… 金人眼里,大宋只有一个王爷,便是赵桓! 赵石岩不答反问:“两国未来,自然是由陛下抉择,贵国又何必在乎定王的心思?” 阿不罕也是只老狐狸,马上打住了话茬,若是再说下去,就显得露怯了。 就在这时,使团已经离开了骁骑军的驻区,抵达了龙猛军的驻区。 相较于骁骑军,龙猛军的规模就小很多了,但却是典型以步战为主的军队。 完颜宗本只是扫了一眼,便带着使团继续前进,压根就没把龙猛军放在心上。 毕竟龙猛军的前身乃是诏安的盗贼,取其勇者而立,后来专门用作打击其他盗贼。 这种货色,上了战场只有挨屠的份儿! 紧接着映入完颜宗本眼帘的,又是飞猛军。 相较于之前的骁骑军和龙猛军,飞猛军更拉胯,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飞猛军是前两者的私生子,其中大部分士兵,都是二者的子弟兵,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完颜宗翰年纪不大,心气却高,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没搭理赵石岩,而是冲跟在身边的术虎莫弗发起牢骚。 “术虎猛安,你看看……驻扎在宋国京都的禁军,尽是些这种货色。” “如果咱们的军队能够杀到此地,肯定会势如破竹,披荆斩棘!” “也不知道,易州究竟是怎么打的,竟然会惨到那种地步。” 阿不罕听了这话直摇头,心想这个小王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术虎莫弗可是易州主将之一,您提这茬,不是当众打术虎莫弗的脸吗? 术虎莫弗懒得与完颜宗本计较,随口回了一句:“宋国武备,边军强于禁军。” “不是武器装备,而是战斗意志。” 完颜宗本眼睛一亮:“这么说,只要打败宋国边军,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 术虎莫弗点了点头,实则却是在敷衍应付,只因他实在不屑与这个黄毛小子浪费口舌。 打仗又不是过家家! 宋国禁军虽然臃肿,但是规模庞大,而且汴京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型要塞,硬啃必将付出巨大代价。 第550章 练兵禁地 完颜宗本哪管那么多?他只觉得宋军都是些绣花枕头,所谓国家武备,也只不过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罢了。 易州战败,纯粹是主将废物! 他的脑袋越翘越高,甚是神气,哪里是来和谈?分明就是来撒野! 结果就在完颜宗本得意之际,一支由五人组成的骑兵小队,突然挡在了使团前方。 竟然生生的把使团给截停了。 为首者,乃是杨家军中的一个巡游校尉。 “来者可是金国使团?” 面对巡游校尉的质问,完颜宗本愣了一下,然后举起手里的马鞭,指着巡游校尉破口大骂:“你竟敢拦本王的路?” “宋国杂种,好没规矩!”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宰了!” 随着完颜宗本的一声令下,几个随行护卫立刻上前准备动粗。 结果护卫还没到跟前,巡游校尉就提弓在手,将其中一名护卫当场射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整个使团大为震惊。 就连完颜宗本都被镇住了,足足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该死的宋人,你们竟敢杀本王的护卫,分明是没打算和谈!” 巡游校尉却压根不理会完颜宗本的叫嚣,冷冷道:“前方正在练兵,无通关文书者绕行,胆敢擅闯军区禁地者,格杀勿论!” 完颜宗本气的满脸通红:“我是大金原王,瞎了你的狗眼!”仟千仦哾 巡游校尉面无表情,收起弓箭,将马槊提了起来:“我管你是谁!” “王爷有令,胆敢犯禁者,一律就地正法!” 王爷?! 完颜宗本一愣,语气顿时软了几分:“你说的是哪个王爷?” 巡游校尉冷冷回应:“我乃杨家军第一都五营巡游校尉,隶属于虎翼军,自然只听定王号令。” 定王……赵桓?! 早在完颜宗本出发之前,朝中大臣就交代过,到了宋国,哪怕是跟当朝国君来硬的都无妨,唯独不能跟赵桓硬碰硬。 只因赵桓那个家伙,专啃硬骨头。 就在完颜宗本进退两难之际,赵石岩恰到好处的上前说和。 “你回去禀报,我乃开封府尹,专程护送使团进京。” 巡游校尉闻言,直接一抬手,带着手下让到旁边:“既然是开封府尹,那就无需禀报。” “不过穿行军区时,一定不要偏离官道,若是误闯练兵重地,被当成奸细擒获,只怕徒生事端。” 在赵石岩的带领下,使团终于通关。 完颜宗本用余光打量巡游校尉,发现此人一身棉衣,只穿着胸甲,戴着头盔,装备情况比起三流军队也好不到哪去。 可偏偏,对方双目坚定,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腾腾杀气。 与之前的三个禁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完颜宗本连忙冲术虎莫弗询问:“这个杨家军是什么来头?本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术虎莫弗一脸麻木:“前身是起义军,首领是杨天王,曾在宋国鲁地作乱,后来被赵桓诏安收编,如今隶属于虎翼军。” “当初在易州,属下就是被杨家军纠缠住,难以支援中军。” 一旁的阿不罕见状,连忙接过话茬:“杨家军曾共打过大名府,不是普通起义军,而且诏安后,奉赵桓之命在鲁地剿匪,所得所获全归杨家军所有,因此战力不俗。” 尽管阿不罕已经极力打圆场,完颜宗本依旧啧了一声:“区区草寇,竟然能纠缠住术虎猛安?” 跟在后面的赵石岩,差点笑出声。 金国派完颜宗本出使,本意是暗示这场和谈可有可无,大宋别抱太大期望。 结果完颜宗本这小子,简直就是属疯狗的,无差别乱咬。 也不知道等他面对赵桓时,究竟能够接住几招…… 此时练兵场已经逐渐映入眼帘,数百名杨家军士兵,位于官道两旁,正在英勇搏击。 明明是严冬,他们却打着赤膊,在雪地里打成一团。 虽说演戏的成分太明显,但完颜宗本却暗暗感叹,杨家军士兵的体魄之强壮,不像是宋人,倒像是金人。 “赵大人,杨家军的士兵,怎么都生的这么壮硕?” “他们不是被诏安的起义军吗?为什么起义军反倒比正规军还要彪悍?” 赵石岩笑着解释:“王爷可知鲁地?” 见完颜宗本点头,赵石岩继续介绍:“杨家军起事于大名府,并且在鲁地发展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两地的百姓,本就生的壮硕高大。” “呵呵呵,我大宋北人彪悍,南人坚韧,各有优点。” 闻言,完颜宗本暗暗感叹,难怪宋军有的时候特别攻势甚猛,有的时候又一溃千里,时而弃城不守,时而又久攻不下。 看来北方的宋人善猛攻野战,南方的宋人善守城消耗…… 就在这时,旁边的术虎莫弗提了一句:“虎翼军前身是禁军,兵源由各地调派补充,因此囊括天南地北。” “战卒基本都是北方宋人,而仆从军和后勤又基本都是南方宋人。” “赵桓将虎翼军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 术虎莫弗只对虎翼军感兴趣,毕竟这支部队才是赵桓的立命之本,也是宋国军队之巅峰。 完颜宗本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打赤膊,等披上重甲,还不全都变成了重甲战卒?” 这臭小子虽然口无遮拦,但却说到了点子上。 杨家军最强的地方不是战斗力,而是可以源源不断的为虎翼军提供优秀战卒。 此时完颜宗本还算平静,毕竟所见所闻,都是非一线部队。 但是随着前进,赵桓麾下真正的主力部队,开始显现。 一支由二百人组成的部队,正沿着官道一侧行军。 看到这支部队的瞬间,完颜宗本脸上的傲气已经荡然无存。 “这就是……虎翼军?!” 这二百人的队伍,仅仅只是在行军而已,但却散发着一股令完颜宗翰几乎窒息的肃杀感。 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明明是单列二百人的队伍,却没有半点松散,笔直的像一根棍子。 并且平均身高足有五尺半,体胖腰圆,论体魄丝毫不输给金国战卒。 第551章 腐朽生活 相较于杨家军,或是打赤膊,或是身披半甲的简陋军容,虎翼军则深刻演绎了什么叫做“武装到牙齿”。 每一名虎翼军战卒,皆是披挂整齐。 上至头盔面甲,下至战靴一应俱全。 同时还将能够带上的武器,全部装备上了。 后腰插着短柄战锤,左腰挎着上力硬弓,右腰佩着箭壶,里面插着十六支重箭。 左手佩戴着小圆盾,右手攥着长重兵器,或是步槊,或是长柄开山斧或是凤嘴刀等。 全副武装的状态下,这支虎翼军战卒小队的行进速度,竟然只比轻步兵慢了一点。 不仅速度快,而且整个过程,只能听到轻微的铁器碰撞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响。 在旁围观的金国使团,甚至都不需要深入了解。 仅仅是随意一扫,就知道虎翼军的军纪已经严明到了何种变态地步。 完颜宗本直勾勾的盯着从面前经过的虎翼军战卒,心里极为震撼。 “不愧是赵桓的部队!” “难怪易州之战,我们打的这么艰难。” “术虎猛安,咱们大金的部队,有没有能够克制虎翼军的骁勇之师?” 此时,术虎莫弗的心情也无比沉重,面对完颜宗本的口无遮拦,这一次他干脆选择无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克制的部队,只有相对克制。 重骑兵和死士骑军,硬冲敌人的长矛阵,并且将对方冲崩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而战无不胜的重甲战卒,被轻步兵围歼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战场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不过对于眼前的虎翼军战卒,术虎莫弗却明白,想要消灭虎翼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依靠数倍于敌的优势兵力,进行围歼。 毕竟…… 虎翼军真正的强大之处,并不只是在于部队本身的战斗力,更在于他们背后站着一个绝不会出错的赵桓。 术虎莫弗破天荒的主动向赵石岩发问。 “赵大人,为什么这些战卒都背着行囊?” “战卒受制于甲胄,根本没办法取用身后的武器,这些行囊,无疑是累赘。” 赵石岩同样为大宋拥有这样一直虎狼之军而感到骄傲。 他毫不吝啬的解释起来:“这支虎翼军战卒,正在进行负重行军拉练。” 术虎莫弗眉头轻佻:“拉练?什么意思?” 赵石岩微微一笑:“此乃王爷取的名字,其实就是训练的意思。” “既然是负重行军,那么光靠身上的武器装备,还远远不够。” 听到这话,完颜宗本直接插嘴,惊叹道:“还不够?” “武器甲胄加在一起,至少有一百斤了?” “别说披挂行军,就算是多走两步,普通人都快累死了。” 虽然阿不罕和术虎莫弗烦透了这个臭小子,但赵石岩却喜欢的不得了。 毕竟敌人越蠢,对大宋越有利。 赵石岩对完颜宗本极有耐性,和颜悦色的解释起来。 “王爷给出的标准是,披挂行军,一口气十里,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完成。” “如果是负重行军,要求则降低一半。” 完颜宗本心里暗暗震惊,他知道战卒的训练往往极为严苛,可是已知的训练,与虎翼军战卒的训练相比,则显得小巫见大巫。 难怪两军对决时,金国战卒在体力方面,根本耗不过虎翼军战卒。 完颜宗本强装镇定,但一开口,语气已经露怯:“虎翼军……有多少战卒?” 按说这种军事机密,绝不可能轻易透露给敌人。 但赵石岩却极为大方,脱口而出:“不多,也就三千而已。” 听到这个数字,别说完颜宗本,就连一旁的术虎莫弗都睁大了眼睛。 “你说多少?!” 赵石岩脸上效应更甚,得意道:“猛安大人没有听错,确实是三千战卒。” “自从易州遭到高拖山攻打以来,王爷便深知战卒的重要,所以将虎翼军战卒当成重点培养对象。” “如今,虎翼军已经拥有战卒三千。” “当然,这三千战卒里面,只有一千多人,拥有抗线的能力,其余战卒皆是替补。” 就算如此,虎翼军的战卒比例也到了惊死人的地步。 要知道,整个虎翼军的兵力,也就一万两千人而已,战卒比例竟然两成有余。 这是什么概念? 金国完颜氏率领的部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其战卒比例,也只不过是每万人中五百人而已。 换言之,在正面战场上,虎翼军可以平推任何一支完颜氏部队! “这……怎么养得起?” “难道宋国倾尽国力,只为打造这一支精锐?” 面对术虎莫弗的疑问,赵石岩脱口而出:“虎翼军的全部花销,基本由王爷一人负责。” “虎翼军确实是吞金巨兽,但却是值得的。” 整个金国使团,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金国使团被虎翼军战卒惊呆之际,定王府内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赵桓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左边坐着郑庆云,正温柔细腻的把葡萄塞到赵桓嘴里。 陈玉姝则站在右边,手里拎着暖炉。 萧海兰犹如护法神一般,寸步不离的站在赵桓身后,一双秀美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 “这便是本王为之奋斗的意义所在。” “要是这种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赵桓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感叹。 而站在面前的陈钊,则是满脸急切。 “王爷,金国使团都快抵京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这次来的可是金国王爷,而且……” 不等陈钊说完,赵桓便直接笑道:“王爷?一个小屁孩而已。” 陈钊眉头微皱,疑惑不解道:“完颜宗本确实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是金国派完颜宗本出使的意图,却不得不防。” “难道王爷就不怕,完颜宗本万一有个闪失,金国借机发难?” 赵桓抖着二郎腿,云淡风轻道:“别说一个小屁孩,就算是完颜晟来了,本王也照样收拾他!”qqxδnew “都到了本王的地盘上了,还能反了他不成?看本王怎么把这个金国小王爷吓尿!” 第552章 宋金一起吓 陈钊不由一阵哭笑不得,那完颜宗本就算再年幼,高低也是个王爷,结果在赵桓眼里,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屁孩。 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赵桓敢如此对待金国王爷。 不过除了外交之事外,陈钊还有另外一个担忧之处。 “如今汴京各路大军都调动了起来,虽然名义上是为了震慑金国使团,可是……陛下那边怎么办?” “听李大人说,自从王爷开始举行阅兵,皇宫就开始戒严。” 陈钊没有把话说开,但意思已经很明白。 这场阅兵大演武,还没镇住金国使团,反倒先把陛下吓死了。 赵桓随口回了一句:“你可知,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听到这话,陈钊不由一愣。 当初赵桓落魄时,被困在王府里瑟瑟发抖,也过着殚精竭虑,心惊肉跳的生活。 如今,赵桓把当初受的屈辱,原原本本的还给了陛下。 陈钊心里暗暗感慨,无关乎金人还是宋人,只要是得罪了赵桓,任谁也无法摆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梦魇! 就在陈钊准备继续为赵桓排忧解难时,朱琏却突然出现在前院,轻描淡写道:“陈钊,你去忙,王爷有些累了。” 陈钊不敢迟疑,连忙拱手退下。 朱琏看着满脸享受的赵桓,不由一阵没好气。 “礼部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你倒好,一个人在府里躲清闲。” “大宋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你就已经开始乐不思蜀,逍遥快活了?” 面对朱琏的训诫,赵桓赶紧起身,将朱琏按在藤椅上,从郑庆云手里接过葡萄,强行塞进朱琏嘴里。 看到赵桓这副“惧内”模样,郑庆云等女,顿时娇笑不断,莺莺燕燕的甚是好听。 “夫人,本王这不是忙里偷闲吗?” “等金国使团进城,本王自然会去接见。” 说到这,赵桓话锋一转,满脸阿谀奉承。 “夫人来的太是时候了,要是你再不把陈钊赶走,我非起来踹他不可。” “一个专门做生意的商人,掺和哪门子政事?” 朱琏轻哼一声,把赵桓递到面前的葡萄推开,眼神尽是嫌弃。 “你还有脸说!” “连陈钊都开始担心宫里,你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今天你必须给本宫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场大演武,究竟是为了对付金国使团,还是陛下?” 赵桓连忙重审:“是大阅兵!” 见朱琏眼神一瞪,赵桓瞬间毫无底线的改口:“嘿嘿,大演武也挺好听,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本王举办的这场大演武,有没有可能,是一箭双雕?” 闻言,朱琏眼睛微眯:“夫君,你可别怪妾身说话直,步子迈得太大,小心闪着腰!” “就算你现在势不可挡,可陛下就是陛下,各方势力,也有着自己的算盘。”qqnew “你就不怕到时候成为天下公敌?” 赵桓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直接转身走到王府中央,大手一挥:“怕个毛线!” “若正如夫人所言,各方势力需要联手对付本王,那更加说明本王之威,已震天下,根本没人敢跟本王单挑。” “只要我往京畿一战,任凭外面暗潮汹涌,也没人敢靠近京畿半步。” “那些所谓的大将军,胆敢私自调兵,本王马上就派虎翼军突突了他们!” “陛下依旧是陛下,本王依旧是本王,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谁意图不臣,还说不定呢!”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绝对自信。 朱琏也渐渐明白了赵桓的心思。 只要赵桓不出城,始终待在汴京,就没人能够动摇赵桓。 毕竟……连殿前司都快被赵桓的人控制住了。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转身,嘴角上扬,流露出一抹坏笑。 “殿前司乃是阳谋,所谓的各方势力,眼睁睁看着本王逐渐把殿前司拿下,却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除此之外,还有阴谋!” 朱琏眉头轻佻:“何为阴谋?” 赵桓坏的直冒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皇宫,也并非铁板一块。” “本王早就在皇宫禁军之中安排了人手。” “趁着大演武,开始在宫中散布谣言,总之是怎么吓人怎么说。” “就在昨天,已经有皇宫禁军的小统领,派人联系孙贺了。” 之前朱琏还担心,赵桓动静闹得太大,却又放任宫中不管,时间一久,恐生变故。 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担忧,纯粹是多余的。 赵桓早就已经面面俱到,架空皇权,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王爷,你也太坏了!” 这算是夸赞? 赵桓昂着头,得意洋洋道:“不是本王坏,而是陛下太软弱,已经失去人心。” “说句难听点的话,论权衡谋略帝王术,论治国理政,甚至行军打仗,陛下都是下九流选手,唯有吟诗作对,妙笔丹青方面造诣极高。” “他那点心思,全都放在搞艺术上了,等意识到不对,临时展现帝王术,也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哦对了……他会个屁的帝王术?说到底,还不是只会重用奸臣,帮他党同伐异?” 见赵桓对陛下已经没有半点敬意,朱琏不由眉目微颦。 “本宫相信王爷的实力,可是……本宫不希望王爷被扣上一个篡权夺位的骂名。” 篡权夺位可是个洗不掉的污点,随时都会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 得位不正,将来有心之人想要弹劾罢黜赵桓,自然是事半功倍。 赵桓明白这一点,否则他早就带人把赵佶赶到后宫养老了。 “放心,本王已经是储君,又占据主动权,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心急。” “温水煮青蛙,看看谁熬得过谁。” 此时此刻,赵佶站在宫廷花园之中,背着手,遥望着远天,不由有感而发,留下一首感慨帝王道的墨宝。 诗句的字里行间,当然少不了对赵桓那个逆子的痛批。 过了许久,赵佶才缓缓转身,冲着武德司卫士问道:“宫中谣言查的如何了?” 第553章 靠不住 武德司卫士低头回答:“启禀陛下,宫中谣言流传甚广,甚至连后宫都受到了影响,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现在人心惶惶,难以追查源头。” “先前殿前司都点检进谏,想要平息宫中惶恐,最好是解除戒严,否则……” 不等武德司卫士说完,赵佶就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不可能!” “朕若是解除戒严,那逆子必然入宫!” 听到这话,武德司卫士也一脸无奈,现在赵桓进不进宫,还有什么区别? 皇宫禁军已经人心惶惶,抵抗意志日益萎缩,照此下去,倘若赵桓真来硬的,皇宫禁军也难以为战。 况且…… 鬼知道赵桓已经把皇宫禁军渗透成什么样子了,到时候大批大批的禁军倒戈相向,皇宫弹指可破。 武德司卫士继续进言:“都点检的意思是,赵桓并无强取之意。” “如今赵桓在朝野之中的威望已经达到顶峰,这也是他最强大之处。” “身为大宋公认的英雄,若是谋权篡位,必然失去人心,所以根据都点检和内廷官员的研判,赵桓不会这么干。”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与赵桓进行心理政治博弈,展现出帝王之威,将那些立场不坚的官员拉回来。” “届时帝党与朝中大臣合力,除掉赵桓并非难事。” 其实武德司卫士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陛下,别怂,赶紧支棱起来。 唯有强硬,才能赢得人心,挫败赵桓的阴谋。 赵佶若有所思,最后一摆手:“此言不无道理,不过现在京畿军队调动频繁,为了避免出现差错,待到大演武结束,朕自然会下令解除宫中戒严。” 一听这话,武德司卫士瞬间绝望。 等到大演武结束再解除戒严,那还有个屁用?黄花菜都凉了! 届时,国君软弱,不值得依靠的印象,早已深入人心。 眼看赵佶如此烂泥不扶上墙,武德司卫士也就不再纠结,当即告罪退下。 离开花园,武德司卫士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离宫找到孙贺。 “孙尉,你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吗?” 面对武德司卫士的询问,孙贺没有半点迟疑,干净利落道:“此乃王令,你说呢?” “只要陛下能够主动禅让,武德司还是武德司,你还是你。” “若负隅顽抗,死不悔改,待到王爷继承大统,第一件事就是解散武德司,凡七品以上者皆斩!” 不等对方回应,孙贺再次奉上一记重锤。 “别以为武德司里面就没有王府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武德司卫士也就不再犹豫:“两个月内可否?” 孙贺冷冷道:“两国和谈结束之前,过时不候!” 虽然孙贺不给半点商量的余地,但武德司卫士却并不介意,因为他知道,孙贺代表赵桓,而赵桓给出的承诺,必然兑现。 “请王爷静听佳音!” 武德司卫士一抱拳,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孙贺则将消息带回到赵桓面前。 “启禀王爷,武德司也投诚了,正如王爷所料,陛下不值得依靠。” “就在刚才,陛下还在宫廷花园之中,以诗为刀,痛批王爷。” 赵桓直接被逗笑了,他这个便宜爹,不去当艺术家,简直屈才了。 赵桓当即把王大全叫了过来。 “大全,你立刻安排人手,把艮岳园腾出来。” “陛下自然会明白,艮岳园便是他逍遥养老的所在。” “对了,本王要去一趟红燕馆。” 王大全应声去办,不多时赵桓便乘坐马车,来到了红燕馆大门外。 看着熟悉的门面,赵桓心里也不由感叹,他有阵子没来了,也不知道李师师怎么样了。 对于宫中的渗透,李师师可是帮了大忙。 毕竟以李师师的人脉渠道,再加上赵桓充当靠山,想要说服朝中官员,比赵桓亲自下场都要利落。 由于是大白天,红燕馆甚是安静。 赵桓轻车熟路的走到大厅中央,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人呢?本王来了,为何无人接驾?” “嘿!人都死哪去了?” “有没有活人,吱一声。” 赵桓吆喝了半天,才终于有一个小歌姬推开房门,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 见到赵桓,小歌姬用力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埋怨起来:“王爷怎么总是挑人家睡觉的时候来?” “昨夜,来了不少官员,姐妹们忙活的不可开交,都累的睡死过去了。” 很显然,红燕馆已经成了各方势力的接头地点。 赵桓对此甚是满意:“不错!不枉本王的苦心经营。” “当然了,你们也出了点小力。” 小歌姬直接被气笑了,赵桓这个甩手掌柜,什么时候对红燕馆操过心? 还不是李师师带着众歌姬,忙前忙后,呕心沥血? 如今事业初成,赵桓竟然厚着脸皮来摘桃子了,真是气人! 小歌姬没好气道:“馆主还在歇息,王爷自己去找。” 说完,小歌姬就关门回房了。 看看!这群丫头片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没规矩! 赵桓背着手,迈步走到二楼,站在李师师的房门外,本想敲门,却又担心影响李师师休息,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香气扑面而来,熏得赵桓一阵身心荡漾。 看着躺在床上,盖着绒毯吐气如兰的李师师,赵桓不由咧嘴一笑,当即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欣赏着美人儿香睡图。 赵桓自然是闲不住的,他伸手摸了摸被子,诧异道:“这么薄?万一着凉怎么办?” “师师,你也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本王给你换个厚被子。” 说完,赵桓便拽着被子,轻轻拉了起来。 结果刚拉到一半,手腕就被李师师一把抓住。 赵桓宛如被抓住现行的窃贼一般,整个人一激灵:“卧槽,诈尸了?” 李师师缓缓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哪有半点惺忪? 这丫头竟然一直在装睡! 李师师就这么盯着赵桓,眼神不断流露出淡淡的幽怨,仿佛在说,你个没良心的还有脸来? 来就来,一来就扯人被子,真是臭不要脸! 第554章 情难诉 即便是被抓了现形,赵桓也绝不会承认,而是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李馆主,你的伤怎么样了?快让本王给你检查检查。” 本来李师师还心存怨念,毕竟赵桓回京这么多天了,别说人没见到,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好似把红燕馆彻底忘了一般。 她本不打算打理赵桓,结果却严重低估了赵桓脸皮的厚度。 李师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开赵桓的手腕,顺势拉了拉被子,俊首微扭,不去看赵桓。 “奴家还以为,早已经被王爷给忘了。” “忘了也就忘了,时间足以冲淡一切,奴家与王爷各自安好便是。” “如今王爷却又突然出现,撩拨人心,莫不是真把这里当成青楼了?想起来就来,想不起就丢到一旁?” 李师师言语之间不带任何埋怨,可说出来的话,却令赵桓充满愧疚感。 细想起来,赵桓发觉自己确实挺不是个东西的。 早在当初前往鲁地剿匪,赵桓就再也没来过红燕馆,其间甚至不曾过问一句,而李师师却并未因为赵桓的冷落,而产生丝毫怠慢。qqxδnew 相反,她一如既往,兢兢业业的为赵桓操持着红燕馆,逐渐发展到赵桓希望看到的样子。 或许李师师的付出并非不求回报,但能够如此坚定不移的孤注一掷,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赵桓坐在床边,看着娇弱清瘦的李师师,难免有些心疼。 毕竟当初在太原府,如果李师师没有舍命相救,也不会落下这病根。 “师师,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探望你,是本王对不住你。” “虽然本王不会轻易许诺你什么,但你是唯一为本王流过血的人,哪怕是山河变迁,日月黯然,本王也绝不会忘记你。” “待本王成就大业后,便会封你为郡夫人,让你彻底摆脱歌姬的身份。” 听到赵桓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论,李师师只是温柔一笑,并未言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真正想要的,已经不再是所谓的身份地位。 知道赵桓没有忘记自己,李师师自然欣慰。 但除了欣慰之外,却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不是李师师太冷漠,而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因为从赵桓的言语之中,她总能感觉到一种若即若离的空虚感。 就像是手里的沙子一般,越是用力握紧,从指间流失的就越快。 李师师选择将一切都隐藏在心里,她缓缓扭头,迎上赵桓的视线,故作平静的回应。 “请王爷放心,奴家会为你尽心尽力打理好红燕馆。” “王爷需要的时候,奴家在,王爷不需要的时候,奴家也不会叨扰。” 李师师在汴京混迹了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有很多事本就没有结果。 就像信徒与苍天一般,人人皆说,心诚则灵,可是真正应验的又有几人? 她也如那数不尽的信徒一般,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梦,祈求着神迹可以降临在自己身上,经过数不清岁月的等待,最终抱憾而去。 此情此景,此言此意,都令赵桓无地自容。 赵桓长叹了口气,抬手将被子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摸出李师师微颤的小手,用双手包裹在手心里。 就在赵桓准备表态之际,李师师却抢先一步,摇头拒绝了。 “奴家知道王爷要说什么……” “但这只不过是王爷眼中,我需要的,而非我想要的。” “等什么时候,王爷不再对奴家心怀愧疚,若是还想说……那么奴家也愿意听。” 李师师确实身份卑微,可她心中的骄傲却从来没有磨灭过。 用愧疚裹挟赵桓,以谋求那更加卑微的回应,李师师不屑这么做。 她轻轻吸了口气,脸上再次绽放出往日的笑容,直接岔开话题:“王爷还没说,来找奴家有什么事?” 向来没心没肺的赵桓,还是第一次陷入沉默。 来之前,赵桓还打算让李师师领衔红燕馆,为大演武助兴,现在已经毫无心思。 在这世上,共有四个女人,对赵桓意义非凡。 朱琏和郑庆云自然不必多说。 显肃皇后算一个,毕竟那是赵桓的养母,养恩大于生恩,在赵桓心里,早已经把显肃皇后当成了亲生母亲。 另一个便是李师师。 作为曾经为赵桓流过血的女人,赵桓对李师师的感情,千言万语皆可化作两个字……心疼。 无论是那种孤独的骄傲,还是不受世俗所累的坚强,都令赵桓心疼不已。 而对于这个女人,赵桓却无法回应。 倒不是介意李师师那所谓卑贱的身份,而是纯粹出于对朱琏的尊重。 毕竟朱琏曾三令五申,不得将李师师带回王府。 或许赵桓可以不在乎所谓的声誉名望,但朱琏却决不允许任何有辱王府清誉的事情发生。 王府已经有一个歌姬出身的女人了,不能再有第二个了,否则赵桓岂不成了“专好风尘女子的好色之徒”? 就这样对视良久,赵桓轻轻呼了口气。 “本王就是单纯来探望探望你,没什么事。” “我让长福给你送些补品,好好养着身子,等我摆平金国使团,再拿出时间,好好来看望你。” 在赵桓起身的时候,李师师没有任何挽留,而是无比懂事的点了下头。 “王爷先去办男人该办的事,奴家就待在红燕馆,哪也不去。” 赵桓迈步而出,等他将房门轻轻关上,准备转身离开时,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李玉兰。 “王爷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 相较于李师师的极致内敛,李玉兰可不算那么多,她不愿看到姐姐一个人黯然神伤,即便是冒着得罪赵桓的风险,也要一吐为快。 面对李玉兰的质问,赵桓并不在意,相反,他很感激有李玉兰守护在李师师身边。 “在这世上,有很多事,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李玉兰满意。 见赵桓往楼下走,李玉兰急追了两步,语气变得更加凌厉:“难道当个妾都不行?!” 第555章 红燕寄情 赵桓头也不回,语气透着伤感,但却站定阶梯:“不行!” “娶妻纳妾,乃是家务事,而凡是家务事,一律归王妃管。” “任凭本王在府外如何招摇,但在家中事务上,本王绝不会挑衅王妃的权威。” “王妃守了我十年,也遭了十年的罪,我绝不会对不起她。” 李玉兰攥着拳头,眼眶含泪,望着赵桓的背影,一边哭一边唾骂。 “朱琏!朱琏!全都是朱琏!” “亏你还是个王爷,竟对一个女人,如此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纵观大宋的王孙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乃是大宋最有权势的王爷,却非要在朱琏一棵树上吊死,你就是个木头!” 骂着骂着,李玉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默默地擦着眼泪。 她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在为姐姐鸣不平,还是在为自己叫屈。 自从赵桓来到红燕馆,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哪怕是一言一行,都烙印在李玉兰心里,挥之不去。 或许是爱屋及乌,也可能是情不自禁…… 总之,李玉兰不受控制的动了情,满心满眼尽是一个人。 可惜,她心里很清楚,连姐姐面对那个男人,都是奢望,更何况她? 李玉兰骂的这么凶,心里却一点都不恨赵桓,相反,她反倒觉得自己很傻。 赵桓最吸引她的地方,不正是对朱琏的持之以恒和忠贞不二吗? 李玉兰缓缓扭头,看向李师师的房间,讷讷自语:“姐姐,我可没有那般绝悟,对倾慕之人无所求,只是见上一眼就好……妹妹贪心了,给你丢脸了。” 李师师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屋顶失神。 李玉兰则坐在台阶上,偷偷的抹着眼泪。 没人知道,不远处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目睹了整个经过。 一直趴在门缝后面的小燕儿,悄悄关上门,背对着房门,轻轻的呼了口气,苍白的小脸才终于恢复了些许色彩。 “李馆主那般清高,只一眼便可寄情。” “二馆主敢爱敢恨,有勇气向王爷索求。” “我没你们清高,也没你们大胆,甚至没你们有志向,若是能去王府内宅当个侍女,都心满意足了。” “可惜,我比你们还不如,至少你们是干净的,我却……” 说到这,小燕儿已经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儿,便擦干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赵桓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望着红燕馆大门发呆。 这个地方,曾回荡着无数欢声笑语,那些豁达爽朗的女人们,给赵桓留下了无数美好的记忆,可是随着身份实力的变化,如今赵桓看到的却只有伤感。 人们常说,风尘女子各有其苦,以前赵桓没办法理解,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真正的苦,是努力到最后,终究一场空。 “长福,你说……” “若是本王废尽大宋所有烟花柳巷,禁止任何女子涉足此行,会不会好一点?” 长福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反问了一句:“那些饥寒交迫,没有活路的女子,会怎么样?” 赵桓苦笑一声:“恐怕一出生就会被摔死……” 时代不同,环境不同,处世之道也大相径庭。 随着车帘落下,马车缓缓朝着王府方向驶去。 而另一边的金国使团,已经穿过练兵区,进入了城门,同样朝着王府而来。 如果说之前在练兵区,只是单纯的惊讶新奇,那么随着靠近王府,金国使团一行人的心情,则变得愈发震撼。 通往定王府的街道两旁,站满了人,这些人全都是士兵,而且全部属于赵桓麾下。 赵石岩依旧热情的介绍着:“呵呵呵,定王知道小王爷到来,专门以最高礼遇接见您。” “请看,这些是杨家军的精锐。” 顺着赵石岩的手指看去,只见街道左右站着两列士兵,目测足有数百人,朝着王府方向延伸近五十步。 完颜宗本之前见过杨家军,那群义军出身的家伙,虽然身材魁梧,气势彪悍,但装备却较为简陋。 而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杨家军,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赵石岩指着最前方的二十人,微笑道:“此乃杨家军战卒,所披甲胄,皆是从鲁地平叛剿匪所获。” “后面的三十人,乃是杨家军的步弓手。” “因为缺乏甲胄的缘故,杨家军步弓手,专练长弓轻箭,可以做到一百三十步外,三箭而中。” “最后面的五十人,则是仆从军和杂役,分别为大盾兵,刀盾兵,长枪兵,踏白……” 经过赵桓的亲自改编后,杨家军变得更加完备。 不过由于杨家军的定位,乃是增援部队,非一线作战部队,所以装备情况,根本无法与虎翼军本部相提并论。 可即便如此,还是惊得完颜宗本目瞪口呆。 “我还以为,杨家军都是轻步兵,结果居然有这么多甲士?” “杨家军已经算是一支武备完整的混合部队了?” “却仅仅只是虎翼军的下辖附属?” 赵石岩没回答,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接下来是虎翼军。” “前三十人是一等重甲战卒,当初在易州与贵军作战的中坚力量。” “下面一百人是二等战卒,既是作为一等战卒的替补,也负责进行协同作战。” “然后是仆从军。” “最后是……火器营。” 火器营?! 完颜宗本看着那些背着布囊,看着单兵投掷器,浑身挂满各类火器的士兵,只感觉头皮阵阵发麻。 赵桓这家伙,什么时候连火器营都组建起来了? 就在这时,赵石岩的声音再次传来:“接下来是王府亲兵。” “呵呵,这里需要给小王爷着重介绍一下。” “论单兵战斗力,王府亲兵不如虎翼军战卒,而且整体人数也只有三百人。” “不过王府亲兵从不单独行动,始终跟随在王爷左右,负责王爷的安全。” 完颜宗本看着那些虎背熊腰,甲胄齐全的王府亲兵,脸色已经发白。 就算完颜宗本年幼,也看得出,王府亲兵富得流油。 第556章 宋金双王 任何甲胄,将校铠的防护能力都更强,但相应的,造价也更高,因此只有将领才有资格披挂。 而赵桓麾下的王府亲兵,却全员披挂将校铠。 整整三百套将校铠,这意味着什么?光是造价,就接近三千两银子。 除了盔甲之外,王府亲兵的武器也是最顶级的,全套装备下来,这三百人就要砸进去至少一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一次性花费,再算上折旧修缮以及日常训练等额外开销,光是王府亲兵的耗资,就相当于一支常规部队了。 难怪赵桓可以率领区区三百亲兵,先是千里奔袭,斩杀高拖山。 又在太原府击溃术虎忽鲁。 这尼玛哪里是士兵?分明就是行走的金疙瘩! 就在完颜宗本惊得说不出话时,接下来的一幕,则彻底击溃了完颜宗本那脆弱的心理防线。 赵石岩指着前方的十几个士兵,笑眯眯道:“这些是敢战士,王爷麾下第一等战力。” “他们的平均年龄,已经接近四十岁,虽然还能再效力几年,不过王爷已经着手为他们安排退役了。”qqnew “在他们退役之前,必须每人带一个徒弟,训练出新的敢战士,顶替他们的位置。” “区区老兵而已,就不值一提了。” 听到这话,就连向来冷静的术虎莫弗都忍不住叹息起来。 “不值一提?” “据我所知,当初与常胜军进行巷战,只死了两个敢战士。” “赵大人,我倒是想问你一句,现在敢战士还有多少人?” 赵石岩脱口而出:“老兵已经不多了,也就二百多人而已,都是当初从定真府来投奔王爷的。” “不过新的敢战士,则已经超过五百人。” “敢战士采取师徒制,所以扩增速度很慢。” 扩增…… 在术虎莫弗看来,敢战士向来打最凶险的仗,往往十几人就要面对数百人,明明是以少敌多,却往往总是敢战士占优。 像这样的骁勇战卒,死一个就少一个。 按理来说,敢战士应该快死完了才是,可现在……老兵还有二百多,新兵已经达到五百,竟然越打越多。 术虎莫弗也不知道该感慨敢战士的恐怖战斗力和韧性,还是该感叹赵桓近乎变态的练兵之法。 术虎莫弗对他弟弟的实力,了如指掌。 可即便是术虎莫弗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初在太原府的不是王府亲兵,而是敢战士,只怕是术虎忽鲁都撑不到进京受审。 完颜宗本对敢战士知之甚少,见术虎莫弗反应这么大,便连忙询问。 “敢战士很强吗?与我大金战卒相比如何?” 术虎莫弗没吭声,一旁的阿不罕则苦笑着回答:“易州之战初期,我军前前后后派出千余骑兵,攻打紫荆关,经过近一个月的鏖战,损失过半,才无奈放弃。” “而在这期间,我军骑兵甚至都没能靠近紫荆关城墙。” “镇守紫荆关的部队,正是敢战士。” 完颜宗本眼神愕然:“你的意思是说,敢战士凭借区区数百人,就击退了我千余骑兵?!” 阿不罕摇了摇头,眼神复杂:“镇守紫荆关的敢战士……只有不到五十人。” 此言一出,完颜宗本差点没站稳。 在他的认知中,行军打仗,人数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获胜因素。 双方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敌我人数相差三成,就能形成优势,超过一倍,便可形成绝对优势。 前去攻打紫荆关的骑兵,可都是精锐游骑,他们专门负责深入敌后,奇袭猎杀。 结果千余精锐游骑,却被不到五十个敢战士打的丢盔卸甲?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完颜宗本的认知,只感觉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就在这时,术虎莫弗安慰道:“战场很复杂,攻打紫荆关的骑兵并非一拥而上,而是不断从各地汇聚过去,分批作战,因此才损失这么大。” “不过敢战士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作为赵桓麾下第一战力,名副其实。” 完颜宗本已经心生畏惧,术虎莫弗的安慰,显然起不到什么效果。 本以为,这就完了! 结果……却听一声娇喝传来。 “恭迎金国王爷!” 完颜宗本循声望去,只见王府门外站着一群身披轻甲,腰跨弓箭的士兵。 为首者,全副武装,甚至戴着面甲,但从那做工特殊的甲胄,却一眼能够分辨,那竟然是个女将军。 “赵桓身边还有女将?!” 见完颜宗本一脸诧异,赵石岩耐着性子解释:“此女,与贵军也有渊源。” “她曾效力于宗翰府,作为奸细,渗透进太原,后被王爷擒获驯服。” “如今不仅是王爷的贴身侍女,更是王府的骁勇步弓先锋。” “王府亲兵百步穿杨的箭术,都得益于萧姑娘的训练。” 原来是叛徒! 完颜宗本顿时怒火中烧,死死盯着萧海兰。 “你竟然背叛了我大金!” “待到本王与赵桓和谈,第一件事,就是要你的脑袋!” 面对完颜宗本的威胁,萧海兰根本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本是契丹人,受雇于宗翰府而已。” “至于背叛,无稽之谈!” 完颜宗本咬牙切齿:“随便你狡辩,本王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以儆效尤!” 就在这时,却见王府大门被猛地打开。 一个威严至极的嗓音传了出来。 “金国王爷,好大的口气!” 完颜宗本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王袍,不怒自威的男人,缓步而来。 尽管完颜宗本没有见过赵桓,但光是从对方的气势就能判断出,来者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人物,大宋定王赵桓! 见到赵桓的一瞬间,完颜宗本心里阵阵发虚。 这个男人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 不愧是大宋最暴戾的王爷! 好在身边有术虎莫弗和阿不罕,完颜宗本才勉强镇定下来。 “赵桓,本王终于见到你了!” 完颜宗本也是王爷,直呼赵桓名讳不无不妥,赵桓自然也不客气。 “小宗本,你刚才说要杀本王的贴身侍女?” “礼尚往来,本王也先把术虎莫弗宰了,如何?” 第557章 杀威棒 此言一出,完颜宗翰脸色瞬间煞白,术虎莫弗和阿不罕也眉头紧锁。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早已经对赵桓的为人了如指掌。 可是真正面对赵桓本尊时,还是被惊得不轻。 大宋最暴戾的王爷,果然名副其实! 面对与他平级的外国王爷,而且还是现今最强的大金王爷,竟然一见面就要杀随行大臣。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对说不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 尤其是完颜宗本! 在见到赵桓之前,他就被赵桓麾下的战卒,惊得心慌意乱。 如今面对赵桓本尊,仅仅是一句话,就将他吓得后背发凉,浑身冒汗。 而这一切,只因赵桓可以无视金国的压力,直接整死完颜宗本。 眼看着年幼的小王爷已经招架不住,阿不罕赶紧迈步上前,低喝道:“我大金使团,千里迢迢来到贵国,难道就是这种待遇?” “还是说,贵国根本就没有和谈的诚意?宁可再掀战火?” 此时此刻,不止金国使团死盯着赵桓。 就连赵石岩,以及刚刚赶到的礼部官员,都直勾勾的注视着赵桓。 周浦眉头紧锁,他在礼部当了这么多年官,对于此等外交,却是闻所未闻。 众人的心,早就悬在嗓子眼了。 唯独赵桓,对于阿不罕的质问不屑一顾。 “再掀战火?本王倒是想反问你一句,我们之间的战火,何时停过?” “现在不是金国要打,而是本王要打!” “你金国残害我那么多边民,夺走幽云十六州,这些国仇家恨,本王皆要跟你们算清楚。” 赵桓直接表明立场,赫然已经成为大宋头号战争贩子。 别人都巴不得赶紧停战,修个宋金友好,赵桓却整天研究,怎么杀进上京,把完颜晟从皇位踹下去。 金国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妈的,把我汉人汉土,当成什么了? 也就是霍去病爷爷英年早逝,若是活到现在,岂有金贼放肆的余地? 大宋男儿,谁特么没有封狼居胥的雄心壮志? 不服,继续干丫挺的! 赵桓的言论,直接令阿不罕语塞,他知道赵桓很疯狂,却没想到赵桓的战意竟如此强烈。 分明是打算与金国死磕到底。 阿不罕也豁出去了,他绝不允许赵桓骑在大金的头上撒野。 “战便战!” “既然宋人如此不识抬举,那我大金铁蹄,必将踏碎你心中的汉土!” “如此也不必谈了,小王爷,咱们直接打道回国便是!” 相较于完颜宗本和术虎莫弗,唯有这个阿不罕是外交人才,也是此次金国使团的核心。 术虎莫弗乃是军事施压,而完颜宗本……区区吉祥物而已。 就在金国使团准备掉头之际,周围的敢战士和虎翼军战卒,直接围了上来。 阿不罕怒目圆瞪:“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劝你们最好聪明些,若是胆敢对我们不利,大金必定报复!” 赵桓掏了掏耳朵,根本不理会阿不罕的威胁。 “本王说过要跟你们和谈吗?” “还不是你们自己上杆子跑来了?” “到嘴边的鸭子,岂有不吃的道理?” “来啊,将金国使团,自完颜宗本至随行杂役,一律就地格杀!” 什么?! 阿不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大金,也不会贸然杀来使,赵桓竟然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 而且里面还有一个与他平级的金国王爷! 别说阿不罕被惊呆了,就连周浦都看不下去了,直接迈步上前,出言呵斥。 “胡来!” “这里面可有金国王爷,若是痛下杀手,岂不是令宋金两国结下血仇?永世都无停战之日。” 阿不罕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幸好宋国还有正常人。 既然周浦站出来,赵桓自然是要卖几分薄面,当即无奈挥手。 “算了算了,既然周大人出面,那就先留着小宗本的性命。” “不过本王既然已经下令,若是一个不杀,岂不是下不来台?”看书溂 “随便杀几个意思意思便是。”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使团里便响起阵阵惨叫。 敢战士可不管那么多,只要赵桓下令,即便是完颜晟亲临,也捶给你看。 那些毫无防备的金国使者,哪里经得住敢战士的铁锤?当场就有五人脑浆崩裂。 完颜宗本已经被彻底吓傻了。 就算金国皇子中也有暴戾者,可是与赵桓相比,却小巫见大巫。 他躲在阿不罕和术虎莫弗中间,不敢言语半句。 术虎莫弗见状,则立刻厉声下令:“保护小王爷!” 哗啦啦…… 剩余的随行护卫,纷纷举起武器。 赵桓一看,不由笑出声,转身冲周浦摊开手,故作无奈道:“周大人,你可看见了,是这群不知死活的外国人,非要在汴京亮武器。” 听到这话,周浦就知道不妙,想要阻止时,还是晚了一步。 赵桓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冷喝道:“凡亮出兵刃者,皆杀!” 这些金国使团的随行护卫,都是精锐,可惜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敢战士,转眼间就被杀光屠尽。 看着一个个护卫倒在血泊中,脸都被捶的变形了,阿不罕脸色时而煞白,时而怒红。 身为金国出使大臣,他何时遭受过这种羞辱? 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只见赵桓身边冲出一个犹如巨熊般的壮汉,直直的朝着术虎莫弗而去。 眼看着就要撞上,术虎莫弗的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扔下手里的武器。 那壮汉的冲锋也戛然而止。 直到壮汉站定,众人才看清,这位悍将,正是赵桓的贴身护卫,同时也是王府的一等爪牙,亲兵统领孙贺! 孙贺一双冰冷到极点的眼睛,死死盯着术虎莫弗。 “你是术虎忽鲁的兄长?” “我没能亲手杀了术虎忽鲁,乃是我一生的遗憾。” “既然你是术虎忽鲁的大哥,那就送你一句良言,别落在我手上,不然叫你尸骨无存!” 感受到孙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术虎莫弗却依旧镇定。 毕竟他也是百战将军,岂会被人镇住? “我兄弟死得其所。” 第558章 金使的反击 术虎莫弗的一句话,令孙贺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在孙贺心里,术虎忽鲁也好,术虎莫弗也罢,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 “既然术虎猛安如此识时务,本王自然不会对你动手,孙贺,退下。” 尽管仇家近在咫尺,但孙贺还是令行禁止,立刻退到赵桓身后。 此时整个金国使团,只剩下寥寥十几人,全都是大臣,而非大臣者,已经被屠尽。 众人看向赵桓的眼神,既惊恐又怨恨。 阿不罕没有言语,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疯子,正常的外交手段根本无效。 周浦则眉头紧锁,作为礼部尚书,他不允许两国外交,以杀戮收尾。 因此当赵桓命令敢战士,把金国使团带进王府时,周浦没有阻止。 他和赵石岩等一众大臣,也迈步进入王府,眼下就看赵桓如何把这场大戏唱完。 这场外交已经彻底变味,金国使团更像是赵桓的阶下囚,只差锁链加身。 王府前堂。 赵桓高坐在上席,而以完颜宗本为首的一众金国使节,则坐在赵桓对面,一高一低,形成鲜明对比。 前堂的气氛极度压抑,站在门外的礼部官员们也屏住呼吸,无人吭声。 唯有赵桓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上,翘着二郎腿,轻松无比。 而且这种轻松,绝不是硬装出来的。 就在这时,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小夏的陪同下,朱琏迈步而出。 周浦见状,第一时间率领群臣,冲朱琏作揖行礼。 “拜见王妃殿下。” “此乃两国外交,国之大事,还请王妃殿下回避。” 朱琏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赵桓身旁,顺手从小夏手中接过茶杯,递到赵桓面前。 如此紧张的时刻,赵桓竟然舔着脸冲朱琏赔笑:“多谢夫人。” 朱琏没有理会赵桓,而是看向门外的周浦,话里有话。 “既然是国事,为何都跑到王府来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现场的气氛更加诡异。 是啊! 国之大事,为何要在王府解决? 而且金国使团进京后,第一件事应该是进宫上殿,朝见大宋皇帝。 结果却被带到定王府,不由分说便是一通杀威棒。 天底下哪有这种外交? 这哪里是弱国对强国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金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宋国才是天朝上邦。 朱琏危襟正坐,双手按在腿上,姿态威严端庄,与旁边吊儿郎当的赵桓,形成鲜明对比。 “既然进了王府,那就是王府的事。” “诸位可以去打听打听,王府之事,谁说的算?” 整个汴京,谁不知道赵桓惧内? 只要进了家门,朱琏一瞪眼,赵桓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来也奇! 在外震慑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赵桓,回到家中却温顺的如同羔羊一般。 也不知道朱琏拥有何等通天手段,才能把赵桓这条恶龙,驯的如此服服帖帖。 现场无人回应,朱琏便自顾自的说着。 “本宫虽然贵为王妃,但终究是个女人,操持好家事,乃是本分。” “府外如何,本宫管不着,也不想管。” “凡进了王府,任谁也要听本宫的命令,如若不然,家规伺候!” 无论是大宋官员还是金国官员,皆是面面相觑。 以家规惩治大臣? 难道说,家规大于国法? 这何止是嚣张?分明就是大逆不道! 阿不罕今天算是开了眼,他转身看向门外的礼部大臣,发现竟无一人出言呵斥。 阿不罕马上意识到,宋国必有内乱! 而这个乱,便是赵桓! 阿不罕当即大笑起来,站起身,眉宇之间已经毫无惧色,甚至觉得这场外交碰撞,已经必赢。 “原来如此!” “我还真以为,定王在宋国威望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大朝廷之外,还要为你额外建立一个小朝廷。” “现在看来,贵国……国祚有变!” 此言一出,周浦脸色瞬间一变。 外交之际,国祚有变乃是大忌! 因为一旦新旧交替,青黄不接,便是国力最空虚的时候,金国趁机发难,必能事半功倍。 周浦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无奈。 难道说……他堂堂清流铮臣的领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赵桓把国事和家事混作一团,令阿不罕洞察内因,此等昏招,岂不是要葬送大宋? 可是现在周浦也已经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旁观。 阿不罕趁热打铁,他不屑与女流之辈争执,直接无视朱琏,伸手一指赵桓。 “若大战,贵国必败!” “金强宋弱已成定局,偏此时,贵国朝堂更迭,无论内政还是军事,都将化作一团散沙,想要重新维系组织,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只要我大军猛攻,将势如破竹!” 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赵桓再强,也只能局部作战,根本挡不住整个金国大军。 “赵桓!你不是很嚣张吗?” “竟敢杀我使节,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若想停战,就以你的项上人头来祭!” 这话不只是说给赵桓听,更是说给门外的礼部大臣。 言下之意,还等什么?废了赵桓,勤王拥帝,此乃正道。 事实证明,阿不罕的言论确实影响了不少官员,已经有人开始后退,准备与赵桓划清界限。 关键时刻,还是周浦站了出来。 他虽然摸不透赵桓的心思,但眼下,必须同仇敌忾才行,岂能被金国使节三言两语就乱了方寸? “都给我站住!” “谁若是敢临阵脱逃,必以重罚!” 在周浦的威慑下,已经松动的礼部,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见此情形,阿不罕更是胜券在握,区区宋臣,皆是草包! 只要除掉赵桓,将没有人能够阻挡大金的脚步。 “呵呵,赵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一路之上,皆是演武,不就是攻心战术?” “你确实兵强马壮,但孤木难支的道理,应该明白?” “宋金两国是否停战,在于你!” “你死则战休,你活则战开!” 第559章 国事家法 阿不罕掷地有声的威胁,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赵桓的生死与大宋的未来已经彻底绑定在一起。 唯有赵桓的项上人头,才能让大金退兵。 就算现在,没人敢当面反抗赵桓,但“卖王求荣”的种子,已经在所有人心里种下。 只要大金持续施压,并且暗中扶持主和派,废黜楚风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场的礼部官员,尽管受制于周浦,不敢轻易造次,但窃窃私语之声,却已经响了起来。 “就连陛下都受制于和谈,不敢轻易对定王出手,生怕引发内乱,导致金国趁虚而入。” “结果定王却不管不顾,为了夺权,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 “倘若我大宋因此而山河破碎,定王便是第一罪人。” “何止!” “自从返京以来,定王便连出昏招,令朝堂风声鹤唳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把金国使团截到王府,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我大乾内乱已生?” “就是!王爷此举,确实愚蠢!” 绝望的情绪已经开始蔓延。 凡大宋官员,本就对这场和谈持有悲观态度。 别说什么得利,只要金国能够退兵,就是最大的外交胜利了。 结果…… 赵桓的一番操作,不仅把金国使团得罪了个透,还让对方得知了大宋现在最大的弱点。 现在别说让金国退兵,对方别一口气打到京都,都算是烧高香了。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就连之前险些被吓破胆的完颜宗本,都支棱了起来。 这个小屁孩,直接站起身,指着赵桓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赵桓,你不是很嚣张吗?” “现在看来,你这个所谓大宋第一王爷,也不过如此。” “你现在立刻给本王跪下,磕头道歉,否则本王回国后,便禀告大汗,直接踏碎你的狗屁宋土!”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和谈,已经没有任何挽救余地时,赵桓的笑声却在前堂回荡开来。 完颜宗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笑的!” “该不会是因为宋国马上就要灭亡,受不了刺激,疯了?” “哼!就算是疯了,你也得跪下!” 赵桓脸上笑意更甚,他没有理会完颜宗布的叫嚣,而是扭头看向朱琏。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竟然表情一变,摆出一副受了老大委屈的模样,厚颜无耻的向朱琏告状。 “夫人,你都看见了,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当众逼迫本王下跪。” “他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啊!” 嘶…… 阿不罕倒抽一口凉气,看赵桓的眼神,仿佛活见鬼。 赵桓明明已经陷入绝境,竟然还敢当众对完颜宗本不敬,这家伙要么是脑袋被驴踢了,要么就是已经陷入彻底疯狂! 除此之外,阿不罕再也想不到任何可能。 阿不罕已经够震惊了,结果朱琏一开口,更是险些惊掉他的下巴。 “放心,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 朱琏神情淡然,尽显一家之主的威严,尤其是看向完颜宗本时,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不屑。 “小王爷,看来你没有把本宫的话听进去。” “身在王府,当着本宫的面,羞辱本宫的结发夫君,你是哪来的勇气?” 说到这,朱琏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语气骤然一冷。 “掌嘴二十!” 什么?! 别说金国使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门外的礼部官员,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众给金国王爷掌嘴,而且还是区区一个王妃下达的命令? 天哪! 朱琏是怎么敢的? 当孙贺和萧海兰推开人群,朝着完颜宗本走去时,众人才意识到,朱琏不仅敢,而且她的话就是王府内毋庸置疑的圣旨。 而且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朱琏的强大与自信,皆是源自于身旁那个满脸坏笑,吊儿郎当的赵桓! 完颜宗本急的直跺脚,大喊大叫起来:“你们敢!” “我……我可是大金王爷,与赵桓平级,你们怎敢如此对我!” 别说完颜宗本急了,就连阿不罕都急的低吼。 “放肆!” “你们太放肆了!” “定王府的人都是一群疯子!” “赵桓,难道你真打算让宋金两国的关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桓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你跟我说干什么?”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进入王府,一切由王妃做主。” 阿不罕气的浑身发抖,朱琏作为赵桓的结发妻子,虽然名气很大,可终究也只是个王妃而已,岂能左右国事? 朱琏坐在面前,本身就是对金国使团的羞辱! 就好似……金国派完颜宗本这个小王爷出使一样。 尽管现场都快炸锅了,朱琏却依旧不为所动。 “本宫区区一介女流,不懂什么是大局为重,也不精国事,只知道一切以家庭为重。” “谁敢对我夫君不利,就是我的敌人。” “金国王爷又如何?即便是金国大汗站在眼前,本宫也一样下令,掌嘴!” 赵桓狂,他媳妇更狂。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看着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关键时刻,术虎莫弗突然往前踏了一步。 “属下愿为小王爷代劳!” “请王妃念在小王爷年幼的份上,高抬贵手。” 整个金国使团,没有比术虎莫弗更务实的人,既然这顿打已经不可避免,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他要保住金国的颜面。 朱琏与赵桓交换了个眼神,当即爽快答应。 “既然术虎猛安有此心,本宫便给你一个面子。” “海兰,回来。” “孙贺,由你出手。” 现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孙贺对“术虎”二字怨恨到了何种地步? 太原府之战,乃是孙贺一生之耻。 如今术虎莫弗主动担责,落在孙贺手里,结果可想而知。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视下,孙贺脸色铁青,没有半句啰嗦,抬起手,一拳砸在术虎莫弗的嘴上。 众人只听“咔嚓”一声怪响,无不后背发凉。 而术虎莫弗,则当场口吐鲜血! 第560章 王令 这一拳,没有半点保留,就算是术虎莫弗这样的悍将,也被打的血流不止,牙齿都松动了。 术虎莫弗踉跄了两步,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无任何惧色,足见“术虎部落”不出怂人。 完颜宗本被吓得魂不附体,眼睛睁得老大。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从进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什么金国王爷了。 赵桓也压根就没有和谈的打算! 阿不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死死盯着赵桓,脸颊苍白无血色。 “难道……” “难道你将我们带到王府,单纯只是为了羞辱我们?” 在众人震惊不已的注视下,赵桓缓缓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所展现出来的慵懒,更加证明了众人的猜测,他……压根不打算和谈! 赵桓先是冲孙贺一挥手,示意孙贺继续打。 砰! 砰! 孙贺一拳拳的砸在术虎莫弗的嘴上,不断发出闷响,这恐怖的声音,惊得金国使节心惊肉跳,震得大宋官员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赵桓的语气也终于认真起来,威严到了极点的嗓音,回荡在整个王府。 “自古以来,和平都是打出来的,而不是摇尾乞怜求来的。” “金国总是想依靠施压,以小博大,换取国家利益。” “这是何等的蔑视?” “大宋的迁就忍让,也只会换回金国的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罢了。” “所以,和谈?谈你妈!” 赵桓的声音,振聋发聩,凡是一心求战者,无不斗志激昂。 大宋被金国欺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一战扬威,却依旧要受到金国的胁迫。 难不成,金国真以为大宋跪久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桓的出现,彻底终结了大宋软骨头的时代,从这一刻开始,赵桓将向天下权势,什么是真正的天朝上邦! 就在这时,孙贺已经“掌”完嘴。 术虎莫弗趴在地上,鲜血先是不要钱一般,不断从嘴里溢出。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孙贺的铁拳,而且还是足足二十拳。 就算是术虎部落的酋长,声名赫赫的术虎猛安,也已经脑袋发昏,神志不清。 因为…… 术虎莫弗的下颚骨,都被孙贺给打碎了,鲜血不断顺着孙贺手上的铁片滴落。 无论是金国使团,还是宋臣,都已经不敢再质疑赵桓和朱琏的权威。 赵桓傲首而立,根本不拿正眼去看被吓傻的完颜宗本。 他直接当着所有人下令。 “传王令!” “虎翼军整军备战!” “金国进攻太原府之时,就是虎翼军剑指上京之日!” “凡虎翼军所过之处,杀光屠尽,鸡犬不留,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方可告慰我大宋边民之亡魂。” 说到这,赵桓的锐利视线,突然看向门外。 站在人群中的李纲,立刻迈步走了进来,拱手作揖:“殿前司指挥使,拜见王爷。” 赵桓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硬冷嗓音,直击现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传王令!” “命殿前司集结禁军,天武军,神勇军,骁骑军,神射军,进行战备训练,随时奔赴边陲,与金国决一死战。” 李纲没有任何迟疑,重重一点头:“遵命!” 阿不罕则呆呆的看着赵桓,因为太过震惊,已经有些结巴。 “你……你只是王爷,哪来的权力集结禁军?” 连阿不罕这个金国使节都觉得匪夷所思,门外聚集的大宋官员,更是阵阵头皮发麻。 赵桓竟然敢号令殿前司,难道这家伙,已经彻底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光是号令,就已经足够惊人。 而更惊人的是……赵桓竟然号令的动! 周浦眉头紧锁,就连他都没有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盯着李纲,沉声质问:“李大人,你虽是殿前司指挥使,但是没有都点检的命令,你根本无权调动禁军。” 李纲没有丝毫顾忌,脱口而出:“宋金两国战火未休,生死存亡之际,本官可越权调动兵马。” “另外,周大人有所不知,就在今天早晨,都点检大人,因染上恶疾,暴毙而亡。” 什么?! 此言一出,现场直接炸了锅。 都点检身体向来硬朗,怎会突然染病暴毙?就算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身为殿前司最高指挥,竟然被这么不声不响的除掉了,而且在京中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就连周浦看向赵桓的眼神,都逐渐流露出了畏惧之色。 赵桓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随着李纲领命而去,另一个男人的出现,彻底解开了所有谜团。 这个男人,在场的人里面有九成,见都没见过。 周浦却一眼认出,此人乃是……武德司统领,林启生。 面容白净,斯斯文文的林启生,却是昔日大宋最遭人忌惮的人之一。 林启生的出现,意味着武德司早已经倒向了赵桓。 “启禀王爷,武德司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展开对金国的全面渗透。” 赵桓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武德司,只向当今陛下效忠,除了赵佶之外,再也没人能够号令武德司。 看似是铁板一块,实则却隐患极大。 因为一旦赵佶丧失威信,只需要林启生的立场动摇,那么整个武德司就会松动。 而且…… 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铁板。 武德司长期进出皇宫,与宫中势力,自然是勾连极深。 因此,还有一个人能够号令殿前司,便是……显肃皇后! 无论是赵桓的施压,还是与显肃皇后的特殊关系,都导致武德司快速的倒向了赵桓。 任何人解决殿前司都点检,就会引发轩然大波。 唯独武德司出手,方可将影响扼杀在摇篮之中。 周浦已经敏锐的察觉到。 在所有人都以为,赵桓正慢条斯理,慢慢煎熬赵佶的时候,其实逼宫早就开始了。 其中自凶险的一步,就是针对于帝党以及主和派的大清洗。 这个时候,谁若是胆敢站在赵桓的对面,便是阻碍赵桓登顶,必然遭到雷霆镇压。 那些立场动摇的礼部官员,目睹了整个经过,已经不敢再有半点异议。 第561章 以王为奴 感受到周围的畏惧目光,赵桓心满意足。 生死攸关之际,赵桓岂会慢条斯理,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置? 他必须以雷霆之势,将权柄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绝不给帝党任何喘息的机会,方能一蹴而就。 男人,该狠的时候就要狠! 当阿不罕再一次感受到赵桓的眼神时,哪还有之前的狂妄,只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阿不罕,你现在还认为,贵国可以肆无忌惮的操弄大宋吗?” “只要有本王在,就绝不允许大宋跪在他国面前,俯首称臣。” “现在,你可以打道回府,去告诉你们的大汗,想要和谈,就拿出诚意,先把幽云十六州吐出来,否则你我两国,不死不休!” 经历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阿不罕已经不抱任何幻想。 金国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大宋最硬的骨头,已经掌权。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金国再也无法以小博大,依靠施压让大宋就范。 阿不罕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既如此,本官就不再浪费时间,即刻回国。” “我们走!” 就在金国使团准备集体调头回国之际,赵桓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听清楚,本王只许你一人回去传话。” “至于其他人,现在已经是本王的阶下囚。” 阿不罕心里咯噔一声,看向赵桓的眼神,既惊恐又愤怒。 他几次想要大声驳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赵桓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完颜宗本则当场崩溃,他双手死死抓着阿不罕的衣服,歇斯底里的哀嚎。 “阿不罕,你不能把我扔在这。” “不如这样,你留下当人质,本王回去传话。” “我不想落到赵桓手里啊。” “这……这不是请求,这是我的命令。” 阿不罕无可奈何的低头致歉:“请小王爷原谅属下无能,若是可以,属下也愿意替王爷受苦,但赵桓绝不会答应。” “请小王爷放心,属下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上京,让大汗救您。” 说完,阿不罕便不再迟疑,挣脱完颜宗本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完颜宗本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阿不罕,又转身看向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不醒的术虎莫弗。 他整个人瞬间崩溃,竟当场坐在地上,魂飞魄散的哭喊起来。 “父皇,你为什么要派我来这里。” “赵桓是个可怕的疯子,他妻子也是疯子,他的手下……全都是疯子。” 在场的大宋官员,不由面面相觑,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金国王爷,面对赵桓,竟然被吓得坐地嚎哭? 虽然同为王爷,但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威震天下的宋王,一个是胆小懦弱的金王。 刚刚从赵桓雷霆行动中回过神的众人,顿觉解气。 只因…… 这才是天朝上邦该有的威严! 而现场剩余的金国使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哪里是来谈判的?分明就是不远千里的自取其辱。 尤其是完颜宗本的表现,简直丢尽了大金的颜面,国威荡然无存! “小王爷,您镇定一点!” “是啊,我们虽然沦为阶下囚,但您是王爷,料想赵桓不会轻易对你下杀手。” “等阿不罕返回上京,将这里发生的事,如实禀告给大汗,咱们就有救了。” 面对随行使节的劝说,完颜宗本却根本不买账,反倒哭得更凶了。 “放屁!都是放屁!” “赵桓根本不会放过我。” 赵桓居高临下,笑眯眯的打量着吓破胆的完颜宗本。 “小宗本,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王府待着,只要眼里有活,别偷奸耍滑,料想长福是不会修理你的。” 此言一出,完颜宗本更加绝望。 周浦则眉头紧锁,不可置信道:“王爷,你刚才说什么?” “眼里有活……难道说……” 不等周浦说完,赵桓已经坏笑着回应:“没错,在完颜晟回话之前,他儿子便留在本王府上,当一个下等杂役。” “至于其余使节,暂时关进牢里,免得他们拉帮结派,暗中搞事。”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浦更是苦笑不止:“定王,此举不合礼数。” 赵桓却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礼?没错,本王这叫礼尚往来。” “金国践踏我大宋国格,残害我大宋边民,本王只是让金国王爷干几天苦力而已,有何不妥?” “好了,就这么定了。” 在无数惊异以及哭嚎声中,完颜宗本被长福拎着脖子,带离了众人的视线。 金国王爷,沦为小打杂,彻底颠覆了众人的三观。 周浦回到礼部大堂,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身为陛下钦点的外交大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金朝着死战的方向,一去不返。 这一次,周浦没有进宫去弹劾赵桓。 因为,陛下也早已经泥菩萨过江。 赵桓的动作极快,解决完金国使团,他便针对殿前司展开了全面清扫。 趁着都点检之死,逐渐发酵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 凡是“班指挥使”及以上官员者,全部受到赵桓的召见,于三天内,在定王府集合。 由于受到李纲施压,再加上武德司的协助,这场人尽皆知的召见,并未产生像样的抵抗。 三天后,足足超过五十名殿前司官员,出现在赵桓眼前。 赵桓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愿意助本王,共铸大宋辉煌者,留下参加晚宴。” “不愿与本王为伍者,现在可以回去了。” 一众殿前司官员,面面相觑,他们明白,大势已定,站在赵桓的对立面,等同于向赵桓宣战。 连都点检都被除掉了,他们这些人,哪还有胆量与赵桓为敌? “金枪班指挥使,原为王爷效力!” “东班指挥使,原与王爷共铸大宋辉煌。” “西班指挥使……” 各班直官员,纷纷表态。 就连殿前司三衙官员,都没有太大抵抗。 毕竟他们已经对赵佶失望透顶。 守着那种废物皇帝,要么死在赵桓手里,要么死在金人手里,已无区别。 第562章 欲登顶 定王府夜宴办的极为热闹,为了把动静闹大,赵桓甚至还从红燕馆调来一群歌姬,歌舞助兴。 赵桓就是要让整个汴京都知道,殿前司已经效忠于他。 凡是意图与赵桓为敌者,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是否有胆量,为了那个软弱无能的皇帝,与他这个大宋最强悍的皇长子作对。 这场专门宴请殿前司官员的盛会,唯独李纲没有到场。 红燕馆的二楼雅间内,李纲和周浦以及赵石岩,这三位赵桓最信任的大臣,正把酒言欢。 赵石岩已经微醺,他摇晃着酒杯,眼神透着对未来的憧憬,时不时便发出一声感叹。 “李兄,周兄,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王爷最落魄时,选择支持他。” “现如今,王爷已经不仅是王爷,大宋江山由王爷做主,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我大宋忍气吞声的日子,也终将一去不复返。” 此时纵观整个朝堂,最得意的人当属赵石岩。 他不仅是皇室宗亲,赵桓的宗族势力,更是赵桓最初的盟友。 可以说,整个大宋,没有人比赵石岩更能得到赵桓的信任。 待到赵桓登绝顶,他这个开封府尹,自然也能再上一步。 当然了,与个人仕途相比,真正令赵石岩激动的是大宋即将雄起! 他坚信,在赵桓的带领下,大宋将重铸辉煌,再次迎来汉人帝国的巅峰! 李纲同样兴奋,身为宋臣,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夺回幽云十六州。 当他亲眼目睹,大宋屈服于金国足下,甘愿纳贡称臣时,李纲的心里别提有多绝望了。 因为他知道,屈服只会带来毁灭。 大宋不光夺不回幽云十六州,相反,其余大好河山,也会在金国的步步蚕食下,土崩瓦解。 但是随着赵桓的出现,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李纲举起酒杯,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泱泱大宋,若非奸臣当道,昏君做主,又何惧于金贼?” “唯有真正的帝王,才配得上大宋之主的威名。” “我等想要救国,便要助王爷登绝顶!” 赵石岩没有任何迟疑,举起酒杯,冲李纲示意,他将誓死追随定王,不成功便成仁。 三人之中,唯有周浦最为平静。 面对李纲和赵石岩的盛情邀约,周浦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冷淡。 就在二人一度认为,周浦立场不坚之际,周浦却轻叹了一声。 “王爷由衰转盛,从当初的落魄王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长为大宋的脊梁,确实称得上奇迹。” “而本官,也从当初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步步青云,高坐礼部尚书之位。” “对于今日之成就,本官自然心知肚明。” “当初的滴水之恩,换来王爷今日的涌泉相报。” “不过……本官依旧对王爷的行事做派嗤之以鼻,王之一言一行,有辱斯文,败坏礼数!” 闻言,李纲直接质问:“但周大人不可否认,正是因为王爷的暴戾癫狂,才使得我大宋重振国威!” 周浦缓缓举起酒杯,冲赵石岩和李纲一推。 尽管他没有正面回答,但此举动,已经相当于承认了赵桓对大宋的价值。 “本官终究当不了王爷的心腹,永远都是王爷最厌烦的那个人。” 赵石岩和李纲异口同声:“但王妃最欣赏你。” 周浦苦笑着摇了摇头,三人举杯共饮。 其实凡赵桓身边之人,都能看得出来,朱琏乃是王府内约束赵桓的贤内助,而周浦则是在王府外约束赵桓的铮臣。 如果没有朱琏和周浦,以赵桓的性格,必然会将大宋搅得天翻地覆。 三巡酒后,李纲深吸了口气,满怀深意的眼神在周浦和赵石岩身上扫过。 “明日,陛下将册封我为殿前司都点检。” “殿前司和武德司,将会成为王爷之臂膀。” “同时,赵大人将会继续出任开封府尹,同时兼任门下省侍中。” “周大人,出任礼部尚书,枢密知院事。” “此番调动任罢,必定会引起朝野震动,不过我相信,王爷必定带领我等,度过此番动荡。” 三人再次举杯共饮。 次日清晨,朝会大殿上,赵佶有气无力的坐在皇位上,整个人已经失魂落魄。 他最信任的武德司,竟然毫不犹豫的倒戈。 镇守皇宫的班直禁军,也在殿前司的影响下,纷纷转而效忠赵桓。 尽管皇宫依旧戒严,但却不再是保护赵佶,而是将赵佶视为阶下囚,没有赵桓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法私自接触赵佶。 正如当初王黼和吴敏的进言,赵桓解决了易州之战,扭过头来,必定会对他这个父皇下刀。 王黼和吴敏预见了结局,却没有撑到结局。 整个大殿,静悄悄一片。 所有官员都低着头,闷不吭声。 赵佶明白了,大多数朝臣已经选边站,支持皇长子,继承大统。 帝党无力对抗大潮,选择了沉默。 而且随着赵楷和赵枢,两大皇子,坚定不移的成为赵桓的拥趸,皇子一派也翻不出任何浪花。 赵佶嘴角尽是苦涩,原来在面对这个大儿子的时候,就连他这个父皇,都如此不堪一击。 虽不甘甚至怨恨,但赵佶也只能选择识时务,按照赵桓送来的信,进行委任调动。 “朕宣布……封殿前司指挥使李纲,为殿前司都点检。” “开封府尹赵石岩,兼任……” 赵佶一口气把赵桓的心腹大臣全都封了一遍。 甚至连赵楷和赵枢都没有落下,双王一个兼任御史台察院大夫,一个兼任大理寺少卿。 至于赵桓,由于“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这个官职已废,再加上赵桓已经是储君,再封宰相显得没必要。 所以干脆封赵桓为中书令,此官职本身就由“亲王”兼任,受到尚书省分权,所以实权不大,但这却是赵桓登顶必须要走的一步。 官身不嫌多! 封的越多,赵桓登顶就越顺利,越够格,越毋庸置疑。 正如赵桓所料,确实有很多大臣对此不服气。 第563章 勤王与叛乱 此时的赵桓,已经根本不需要再跟朝臣动嘴皮子,玩什么舆论攻势。 直接让左右班直往皇宫一站,殿前司下令全城戒严。 短短两天时间,汴京城就没动静了。 自古以来都是谁攥着兵权,谁声音大。 而城外驻军中,与“御龙直”闹得最凶。 御龙直都虞侯吴堡,本就是铁杆帝党,他率领麾下御龙左直的一千二百人,准备趁夜进城勤王。 结果刚走出营门,就被天武军给围了。 带队之人,并非天武军的将官,而是孙贺! 孙贺一身重甲,扛着大斧,冷冷扫视着御龙左直的士兵,冷冽到极点的嗓音,回荡在现场。 “没有殿前司命令,擅自调动兵马,以谋反论处!” “尔等自行缴械投降,方可从轻发落,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面对孙贺下达的通牒,吴堡怒目而视,厉声呵斥。 “定王走狗,也配令我等屈服?” “我等誓死勤王,绝不会让赵桓得逞!” 孙贺根本懒得与吴堡啰嗦,直接一声令下:“胆敢抵抗者,杀!” 御龙左直虽然人少,但却是禁军步兵近卫,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 吴堡率部勇猛冲杀,可惜面对三倍于己的天武军,结果早已注定。 孙贺目标鲜明,直奔吴堡而去,短短几个交锋,便将吴堡的铠甲砍开。 凡披重甲者,皆是死相奇惨。 吴堡也不例外,等他倒下时,上半身都快被大斧砍烂了。 孙贺拽掉吴堡的头盔,抽出短刀,斩其首级,转身而去。 御龙左直被灭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汴京,有人震怒,有人恐惧,但却无一人敢对赵桓发难。 只因赵桓身在城中,不仅控制了皇宫,还控制了整个汴京城。 想要对赵桓动手?先把汴京城打下来,再攻克皇宫,否则免谈。 而有李纲镇守汴京城,谁若是不怕死,尽管来试试。 随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前前后后共计发生三次“勤王”。 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乃是由殿前东班的倒戈。 东班指挥使林煜,在刑部侍郎的说服下,联合驻扎在西京的擒戎军,意图里应外合,夺取汴京控制权。 只可惜,在武德司的全面监视下,林煜等人的计划,早已经在赵桓的眼皮子底下。 等林煜佯装当值,意图趁机调集东班兵力时,等待他的乃是敢战士和虎翼军战卒。 以林煜为首的一众东班将领,几乎被屠戮殆尽,东班禁军也斩杀百余人,这场夺权之战,胎死腹中。 等擒戎军抵达汴京时,根本无法与已死的林煜取得联系,面对犹如铁桶一般的汴京,只能选择撤兵。 而天武军和骁骑军诸军,早已经恭候多时。 来容易,想走可就难了。 擒戎军指挥使不得不交出兵权,被押入御史台,免不了遭到赵楷的严刑拷打。 期间虽有惊险,但在赵桓的严密布控之下,汴京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随着勤王行动被相继镇压,无论是殿前司禁军,还是地方驻军,都已经不再抱有幻想。 意识到时机已经成熟的赵桓,不再耽搁,果断率领众心腹大臣,进宫面圣。 父子二人见面的地点,并非御书房,也并非寝宫,而是显肃皇后的宫殿。 再次面对大儿子,赵佶的眼神却只有畏惧。 “桓儿……你是从何时觉得,有十足把握继承大统?” 这是赵佶第一次如此亲切的称呼赵桓为“桓儿”。 只可惜,面对这迟来的父爱,赵桓却丝毫不受影响,无比随意的回了一句。 “早在陛下在艮岳举办筹资大会,意图向金国朝拜纳贡的那一刻,儿臣就已经知道,您配不上国君之位。” “至于何时有必胜的把握,则要从您召王黼回京说起。” “王黼,代表着陛下的软弱。” “即便是易州大战之际,您还想着如何打压儿臣,等儿臣倒了,您好继续向金国摇尾乞怜?” “此乃大宋亿万生民所不容,失去人心,失去一切!” 面对赵桓毫不留情的驳斥,甚至鄙夷,赵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后悔当初没有直接除掉赵桓!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桓儿,你若继承大统,当真能带领大宋,再铸辉煌?”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这笑声,充满对赵佶的鄙视。 “陛下说这些,该不会是真的在乎大宋的兴衰?呵呵,知父莫若子,儿臣太了解你了,否则也不会在你的打压之下,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在乎的只有名声和享乐。” “这些儿臣自然会给你,好好去艮岳当你的太上皇!” 赵佶没有挣扎,他已经失去一起,与其狼狈不堪的被朝臣赶下台,还不如主动禅让,留一个身后名。 “你是朕最强悍的儿子……” 不等赵佶感慨完,赵桓已经转身而去,根本不跟他啰嗦。 望着赵桓的背影,赵佶摇头苦笑,默默跟上。 等他到达朝会大殿时,文武群臣早已齐聚。 众大臣比赵桓还要心急,他们太希望这个国家,能有一代帝王做主,太希望把这个昏君赶下去了。 因此不等赵佶坐下,以李纲为首的一众大臣,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进言。 “请陛下禅让!” “臣附议!” “臣附议!” 赵佶连坐下都省了,他站起身,明明已经满脸窘态,却也只能故作镇定。 “朕身体有恙,已无力再履行国君之职,提前传位于皇长子定王赵桓。” “朕将于艮岳颐养……” 不等赵佶把“颐养天年”说完,满朝大臣已经迫不及待的谢恩。 “陛下圣明!” 他们哪里是谢赵佶的恩?分明是迫不及待的拥抱新君。 至于赵佶这个“太上皇”,已经无人在乎。 周浦进言:“陛下,如今正值宋金两国交恶,为避免再起战火,应当近早举行登基大典。” 赵佶苦笑道:“朕准了。” 礼部和宗正寺官员,纷纷进言。 “臣以为,应当尽快处置,定王移驾入宫事宜。” “朕准了……” “启禀陛下,臣建议三日内拟定圣旨,五日内昭告天下。” “朕准了……” 第564章 先传后罢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想当初,赵桓被当成傀儡,软禁在定王府,随时都会被推上皇位,背负那永恒的骂名。 现在,同样是继承皇位,结果却截然不同。 昔日的废物王爷,即将依靠自己的努力,登上绝对的巅峰。 而那个轻信奸臣,丝毫不念父子之情,操弄着赵桓命运的所谓帝王,却众叛亲离,成为了真正的傀儡。 只能不断的重复着“朕准了。” 就在这时,传令太监的声音回荡在朝会大殿。 “定王到!” 现场的视线,齐刷刷朝着殿门汇聚而去。 只见一身王袍的赵桓,迈着稳健自信的步伐,跨过门槛,步入大殿。 所有视线,都跟随着赵桓的脚步移动。 直到抵达皇位之下,赵桓的脚步才终于停止,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赵家父子最后一次见面。 临别之际,却没有任何父慈子孝。 在赵佶的眼里,赵桓依旧是那个逆子。 赵桓也从未产生任何修复父子关系的念头,毕竟那个高高坐在皇位上的男人,除了名为“父亲”之外,与赵桓再无任何瓜葛,何谈父子之情? 即便是大局已定,赵桓依旧不打算轻易放过赵佶。 想要坐稳皇位,想要让朱琏和郑庆云以及萧海兰等等所有家眷,再也不用受到来自朝堂的威胁,赵桓就必须把事情做绝。 唯有化身野兽,才有机会花前月下。 “凡我汉人帝国,哪个不是令天下臣服的天朝上邦?” “先秦横扫六合,一统华夏。” “后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泱泱盛唐,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 “唯有到了我大宋,却成了摇尾乞怜,屈服纳贡的娘们。” “我大宋男儿,可还有半点汉人之血性?诸般皆是汉人之耻辱!” 没人料到,在赵桓登顶的前夕,竟然会言辞犀利的批驳整个大宋王朝。 众人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注视着赵桓。 尽管宋人文弱,早已经在每个人的心里根深蒂固,可是眼前这个宋王,却拼尽一切的想要唤醒他们心中沉睡已久的血性。 有人惭愧,有人无奈,但绝大多数朝臣看向赵桓的眼神,都是透着钦佩之色。 就在这时,赵桓突然抬起手,毫不避讳的指向赵佶。 “前朝便不再追究,人已死,万事皆空。” “而本朝,最大的罪人,便是坐在我们面前的陛下!”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继承大统前夕,当着群臣的面,指责痛骂陛下,赵桓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就不怕遭到天下诟病? 就在礼部官员想要出言阻止时,却被李纲和赵石岩等大臣,联手拦下。 他们率先明白了赵桓的用意! 只有将赵佶批驳的一文不值,让天下明白,当朝者乃是个无道昏君,各地已经待燃的星星之火才会熄灭。 没人愿意看到赵桓登基后,各地发生叛乱,整个大宋陷入无尽的内耗。 究根结底,总结下来只有五个字,先帝不值得! 赵桓铿锵有力的声音,振聋发聩,不断回荡在大殿内。 “陛下,既然你如此擅长笔墨丹青,为何不去当一个逍遥王爷?像你这般才学之士,当皇帝实在是太屈才了。” “自你在位其间,分别重用童贯,蔡京,王黼等奸臣,令这般奸臣,把持朝政,只手遮天。” “而高俅,更是你的家臣!” “梁红玉父辈,为平定叛乱鞠躬尽瘁,却遭到抄斩。” “而刘延庆军纪涣散,弃城不守,屡当逃兵,却能拥兵十万!” “这些内忧,皆是你一手造成!” “我大宋国力何等强盛?大军何等骁勇?披甲率属当代第一,这般雄军,为何到了你手里,却屡战屡败,眼睁睁看着幽云十六州落入金寇口袋,却不敢夺回?” “甚至不惜跪拜在金国之下,朝拜纳贡,摇尾乞怜。” “你一个只会吟诗作对,泼墨作画的才子,竟也有脸当一国之君?” 赵桓的言语犀利到了极点,不给赵佶留半点颜面,赵佶最在乎的名声二字,更是被当场撕成碎片。 赵佶呆呆的坐在皇位上,嘴巴越长越大。 他知道赵桓恨他,却没想到……在赵桓眼里,他这个父亲,竟如此窝囊无能。 随着赵桓的声音停下,整个大殿也鸦雀无声。 无论是否支持赵桓的官员,全都陷入了沉默。 而赵桓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赵桓猛然转身,看向礼部尚书周浦,一字一顿:“周浦,你且出列,本王有话问你!” 周浦迈步上前,拱手作揖,整个大殿,唯独周浦最冷静。 “不知王爷想问什么?” 赵桓脱口而出:“自术虎忽鲁被押入御史台以来,金国使节,共计来了多少人?” 周浦不假思索:“共计六个批次,四百余人。” 赵桓继续追问:“本王在易州与金兵鏖战之际,你礼部是否与金国使节进行过谈判?” 听到这话,赵佶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死死盯着赵桓,近乎哀求。 “王!朕已经把整个江山都送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国之君的哀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在赵桓的注视下,周浦沉声回应:“谈判从未结束过。” “无论是原礼部尚书,还是吴敏,亦或者本官上任,无时无刻都在与金国使节谈判。” “而谈判的内容,无关乎两国交战,人质交换,以及幽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 此时赵佶的嗓音已经剧烈颤抖。 “别说了,别再说了!” “朕命令你们住口!” 赵桓面无表情,对已经方寸大乱的所谓父亲,没有半点怜悯可言。 “周大人,你且细细说来,告诉朝堂上的文臣武将们,关于幽云十六州,你们是怎么谈的?” 周浦无愧于心,清亮嗓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只要我大宋废黜定王,将定王交给金国处置,金国就许诺退还幽云十六州剩下的土地。” 此言一出,赵佶失魂落魄的跌坐回皇位上。 第565章 年号靖康 大殿里,凡是昔日主和派官员,皆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毕竟他们早就知道内情。 但绝大多数官员,根本不知赵佶与金国的交易。 他们睁大了眼睛,先是震惊,然后转为质疑,最后变为愤怒。 顷刻间,整个朝会大殿被斥责与喝骂声淹没。 “什么?!” “定王与金寇决死于易州之际,陛下竟在盘算,用定王交换土地?” “这是何等昏招!” “天下人皆知,金寇言而无信,用定王换取幽云十六州,只能谋求一时的安宁,金寇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人。” “他们既然能退还幽云十六州,自然也能随时再抢回去。” “定王一倒,易州必乱,没有易州掣肘,金兵将再无后顾之忧,将大举进攻太原,同时剑指京都。” “为了向金国摇尾乞怜,竟然不顾大宋兴衰?” “糊涂啊!糊涂!” 众大臣群起激愤,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当今陛下,大宋的国君,竟然带头背叛臣民。 举办筹资大会,纳贡求和的人是他。 支持赵桓,与金国大战的人也是他。 结果定王浴血奋战之时,他竟然背后捅刀子? 李纲率先发难,他直接迈步上前,注视着赵佶,厉声呵斥:“如此软弱无能,背信弃义,怎可君天下!” 赵石岩紧随其后:“我泱泱大宋,汉人帝国,岂能如此畏惧金国?难道陛下善画花鸟,就也要磨掉我宋人的血性?” 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向赵佶发难。 “幸亏有定王在,否则大宋必亡。” “易州之战已经证明,唯有强硬,才能令金国屈服,既然陛下没有这个胆量,那就没资格再坐在皇位上。” “按照先帝祖制,胆敢致大宋江山于不顾者,废之!” 赵佶脸色煞白,他看着愤怒无比的朝臣们,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而就在这时,赵桓一抬手,大殿瞬间安静了下去。 很显然,在朝臣心中,先帝已死,真正的大宋正统,在于一个定字。 赵桓冲着周浦质问道:“一国之君,意图卖国求荣,应当如何处置?” 此时此刻,整个朝堂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周浦身上。 早在周浦还是礼部员外郎时,就曾劝谏过陛下,如今他身为礼部尚书,自然不会有半点纠结。 “按照宗法祖制,应当予以废除,由嫡长子继承皇位,若嫡长子年幼,或是膝下无子,则选贤继承。” “但按照法统,需满朝文武超过半数官员同意,方可废黜陛下。” 不可否认,赵桓讨厌大宋。 毕竟这个国家软弱无能,恐有强悍的国力,却被一群软骨头领导。 但赵桓又喜欢大宋。 不仅是人文先进开放,商业发达,更是因为他可以直接率领群臣,废了当今陛下。 此时,凡朝堂官员,都已经对赵佶死心。 “废黜陛下,拥立贤帝!” “本官附议!” “我也支持!” 朝堂之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激愤难平的官员,已经根本用不着统计人数了。 此时赵佶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他看向赵桓的眼神,既有愤怒,也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为什么?” “你这个逆子,为什么不肯放过朕?” “朕……早该杀了你!” 赵桓迎上赵佶的目光,锐利与软弱,强大与平庸,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根本没有任何碰撞。 只是单纯新帝对旧帝的碾压。 “陛下宣布禅让于儿臣在先,顺应宗法。” “儿臣弹劾罢黜陛下在后,顺应法理。” “凡皇室宗族,没有胆量挑战我这个正统,而地方势力,也没理由进京拨乱反正。” “因为我就是正!” 说到这,赵桓转身面向群臣,掷地有声的嗓音,传遍整个大殿。 “宋金之战未休,我大宋已无力内耗。” “待本王继承大统,便集大宋之力,对金寇予以迎头痛击,夺回幽云十六州,光复汉土,再创大宋辉煌。” “此乃今日罢黜陛下之内因,诸位大臣,无需揣测!” 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员,终于明白了赵桓的良苦用心。 原来赵桓是担心继承大位后,遭到地方势力的反抗,继而导致内乱,无心也无力再对抗金国。 唯有废黜赵佶,令赵佶彻底无法翻身,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谁说定王只懂暴力? 在这个强硬又足智多谋的新帝领导下,大宋必能否极泰来,重放光辉。 众大臣,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 “定王英明!” “我大宋,未来可期!” “唯有王,可定这乱世江山。” “太好了,太好了,下官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宋人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环视天下。” 于法,于权,于人心,赵桓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直到这一刻,赵桓冷厉的目光,才终于缓和下来。 “朱琏,庆云……” “陈钊,大全……” “所有在本王身上倾注一切的人,本王没有令你们失望。” “从即日起,凡本王目光所致,再也没人能够威胁到你们。”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本王定能于盛世之下,建造我们家园。” …… 噼里啪啦…… 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汴京百姓涌上街头,今天不只是大年初一,更是大宋的新生。 百姓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欢快明朗的笑容,对自己与这个国家的未来,充满期待。 “新帝登基!” “定王,不……陛下已继承大统,改年号靖康!” “先帝虽被罢黜,但依旧享有太上皇之名,迁入艮岳,颐养天年。” “陛下有没有大赦天下?” “好像礼部提议,被陛下给驳回去了。” “凡在押之犯,不得特赦,但陛下依旧颁布圣旨,年后举行全国范围内的案件重审,凡有冤情者,可积极诉冤,各地不得推搪。” “新帝……果然和诸位先帝不一样。” 大宋新君登基的消息,也随着风,穿越千里,传到了金国王都。 当传令太监,大声宣布这个消息时,整个朝会大殿,一片死寂。 完颜晟坐在皇位上,沉默良久。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依靠施压就能谋利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 第566章 国策急转 传令太监接下来的话,更是令整个朝会大殿的气氛陷入冰点。 “宋国新君开始大规模废黜禁军建制,虽有抵抗,但均遭到雷霆镇压。” “短短半个月时间,被废黜的禁军建制二十余,被除去军籍者多达三万余。” “同时还在精简文官体系,凡是多余,无用,重叠的官身职权,一律被废黜。” “除此之外,下达死令,凡是胆敢向我大金求和者,一律以叛国论处。” 传令太监喋喋不休,足足说了一炷香时间。 要知道,就算是金国消息再灵通,也会滞后至少半个月时间。 换言之,传令太监说的这些,都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自赵桓登基算起,随后的一个月内,赵桓几乎把前任数代国君都办不成的事,捆在一起,一口气全办了。 整个金国朝堂为之震惊,无数大臣,冲着传令太监大声追问。 “这也太荒唐了,区区一个刚登基的新君,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不怕被群臣废黜?” 历史上“不足月”的短命皇帝,多了去了。 新君继位,讲究一个“稳”字,等逐步掌控了权力,再按部就班的实施改革。 结果赵桓上来便是一通组合拳,不,这已经不是拳了,而是剜骨剃肉的钢刀,将整个大宋的朝廷体系,来了一个脱胎换骨。 别说整天吹嘘“言官无罪”的宋人,就算是放在大金,以完颜晟的铁腕统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壮举。 也难怪金国大臣,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切实际。 传令太监则如实回报:“宋国新君,宣扬乱世用重典,凡有胆敢违抗者,一律严惩。而宋国朝堂,绝大多数手握重权的大臣,都是赵桓的铁杆支持者。” “虽然宋国各地,零星冒出一些反对的声音,但是却无法左右赵桓的国策。” 完颜晟也眉头紧锁,觉得不可思议。 “宋国禁军规模极其庞大,难道就没有任何官员反抗赵桓?” 传令太监低着头,谨慎回答:“宋国向来文抑武,武将官微言轻,声量极低。” “而文官又支持赵桓,不支持的人已经被肃清,所以……” 不等传令太监说完,完颜晟已经无奈叹息。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赵桓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拿下皇位,将赵佶踢下皇位。 更没有想到,本来已经唾手可得的软弱宋国,竟然迎来有史以来最强大,最铁血的国君。 赵佶沉默之际,金国群臣已经激烈议论起来。 “赵桓大肆削减禁军建制,无外乎是为了提升战斗力,而最终目的,自然是冲着我们大金来的。” “难道赵桓打算派禁军出征?” “有什么不能理解的?那虎翼军就是原禁军出身,赵桓既然能够打造出虎翼军,自然也能把整个禁军变成骁勇善战的劲旅。” “何止!赵桓大刀阔斧的对文官体系下手,竟然没人能反抗他,照此下去,宋国文强武弱的局面必定会被终结。” “为什么宋国各地文人和宗族势力,没有反他?这不合常理!” “还不明白吗?赵桓积累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宋国百姓将他视为真君下凡,护国英雄,岂会反他?” “他当王爷时,百姓就已经把他当成神供起来了,现在继承大统,已经是宋国毋庸置疑的在世神,宋国百姓朝拜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反抗他?” “我说的是宗族势力!” “宗族势力在赵桓那种铁血皇帝面前,算个屁?宋国最强大的宗族,赵氏皇族,都被他收拾的老老实实,服服帖帖,难道我们还指望,宋国地方上的宗族势力,抗衡赵桓?” 整个金国大殿,弥漫着震惊与慌乱,毕竟这些大臣善于对付软弱无能的宋国。 如今宋国迎来铁血国君,无论是权力还是威望,都达到顶峰,他们面对这样的陌生对手,自然是方寸大乱。 金国礼部尚书,眉头紧锁:“启禀大汗!” “我大金使团之仇,还没有报,原王还被扣押在宋国为奴,难道因为赵桓登基,这一切就算了?” 就在半个月前,阿不罕逃回金国,将定王府的遭遇,如实上报给了金国朝廷。 当时朝堂震怒,几乎所有官员都扬言要让赵桓付出血的代价。 结果当得知赵桓登基的那一刻,又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仇恨,只剩下了震惊。 礼部尚书突然提起使团之仇,令朝堂为之一静。 完颜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如果不报此仇,他的威望将会大打折扣。 可是想要报仇,哪有那么容易? 赵桓当王爷时,都不把金国放在眼里,如今继承大统,登上绝顶,派使者和谈,恐怕连京都大门都没进去就被砍了。 至于派大军攻伐,虎翼军钉在易州,太原易守难攻,再加上赵桓大规模改观削减禁军编制,提升战斗力,这个时候与宋国开战,绝不是明智之举。 现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就在完颜晟进退两难之际,紧急被调回上京的完颜宗望,突然提议。 “屠杀羞辱使团的人是赵桓,现在他已经是国君,就算是报仇,也不能冲着赵桓去。” “而且我军还有大批俘虏,被扣押在易州。” “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正式推行和谈。” “双方交换俘虏,趁这段时间,继续积累力量,伺机而动。” 此言一出,礼部尚书当即质问:“二太子的办法不是不行,但推行和谈,赵桓必然会趁机索取幽云十六州。” “幽云十六州决不能还给宋国,否则生产马匹的土地,将会进一步壮大宋国的力量。” “无论怎么谈,我们都没办法谈下去。” 完颜宗望,作为完颜阿骨打,也就是上任大汗完颜旻之子,自然有资格称为太子。 而且金国并不忌讳太子之名,因此就算是在完颜晟面前,直呼完颜宗望为二太子,并无不妥。 不只是礼部尚书,大多数金国官员,都习惯称呼完颜宗望为二太子。 第567章 朕特么知道了 面对礼部尚书的质疑,完颜宗望依旧坚持建议。 “没办法谈也要谈!” “潜伏在易州的探子,一直在监视着虎翼军的动向。” “从易州之战结束后,大批大批的金银和物资,以及兵员被送到易州。” “我们都知道,赵桓在训练军队方面有多恐怖,在赵桓的支持下,虎翼军很快就能恢复巅峰战力。” “以赵桓的性格,他必然会主动进攻。” “我军两大主力,一边由宗翰率领,屯兵于太原,一边驻守西南,防止宋军大举进攻。” “到时候,虎翼军充当先锋,率先发动进攻,恐怕没有军队能够抵挡。” “和谈,也是为我军进行调派,争取时间。”仟仟尛哾 完颜宗望作为左先锋统领,自然最清楚战场情况,既然他说难以抵挡虎翼军的猛攻猛打,那就确有其事。 而最令完颜宗望担忧的是,赵桓会大力发展火器。 先前易州之战,完颜娄室正是吃了火器的亏,才败的如此之快。 很显然,赵桓对火器有着独到的理解。 “大汗!趁着和谈期间,我们需要大力发展火器,以应对赵桓的火器攻势。” “他的单兵铁火炮,甚是凶悍,只需与混合部队配合,便可以少敌多。” “而正面战场投掷的大型铁火炮,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远胜于我大金。” “除开遭遇战,一旦出现两军对垒的情况,重甲战卒根本无法在铁火炮的狂轰滥炸下,维持阵线。” 得知赵桓的恐怖战争潜力,朝堂上的大臣,已经基本采纳完颜宗望的建议。 完颜晟也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当即起身宣布:“如宗望所说,继续推行和谈,同时调集军队,发展火器,先礼后兵。” …… 汴京城,赵桓坐在龙椅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着群臣的汇报。 不出赵桓所料,当皇帝……太他妈无聊了! 天不亮就要上朝不说,一天还两三次,时间都浪费在跟群臣掰扯上了,根本没有时间回后宫,这皇帝当不当的也没什么劲。 “启禀陛下,原骁骑军都指挥使陈灵,拒绝交出兵权,并且与前去接受的大臣,发生冲突。” 李纲这个殿前司一把手,已经把汴京军权牢牢攥在手里。 与其说是殿前司一把手,倒不如说是大宋一等军头子。 赵桓用力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道:“为何不肯交权?可有理由?” 李纲连忙回答:“陈灵乃是太上皇册封,并且扬言自己没有任何过错,不明白为何平白无故受罚。” 赵桓随手一挥:“召陈灵进殿。” 不多时,陈灵就被五花大绑的押到大殿之上。 看到赵桓的那一刻,陈灵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毕竟赵桓的手段实在是太残暴铁血了,自从他登基以来,鬼知道杀了多少文武官员。 可偏偏他手握兵权,没人敢与他对抗。 就在陈灵闭上眼睛,准备慷慨赴死之际,赵桓却突然没好气道:“陈灵又无过错,为何要绑他上殿?” “松绑。” 此言一出,陈灵猛然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个残暴国君,竟然没有直接下令砍了他?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在陈灵疑惑之际,赵桓起身走下龙椅,背着手来到陈灵面前。 倒不是赵桓有多亲民,而是那龙椅坐久了,实在是腚疼。 “陈灵,你身为都指挥使,应当配合朕的工作才是。” “你不分青红皂白,带头反抗,还把前去接收的文官给打了,搁在前朝,你现在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陈灵不由一愣。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赵桓说的没错。 前朝重文轻武,武将殴打文官,那可是死罪! 反倒是眼前的赵桓,没有一点杀意。 陈灵不由满脸迷茫,心里暗暗感叹:“难道……我给弄反了?” 不等陈灵捋清头绪,赵桓的声音已经传来。 “朕废黜骁骑军的建制,还不是因为骁骑军太过臃肿,十几个人都分不到一匹马,那还算个毛的骁骑军?” 听到这话,旁边的周浦直瞪眼。 “陛下,注意言行!” “您乃是一国之君,怎能满口污言秽语?” 赵桓无奈苦笑:“哦,朕特么的知道了。” 周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桓现在可没空跟周浦掰扯,大不了等周浦上书弹劾时,赵桓多费点力气,把弹劾奏折扔到垃圾桶里就是。 “从今以后,凡禁军建制,皆以需求为准。” “先帝搞了那么多禁军,还不是担心有人谋权篡位?朕不怕,谁敢来搞事,朕让他出不了汴京。” “所以禁军够用就行,其他的全部改编,能打仗的派往前线,不能打仗的,选其骁勇,组建后备役,其余的就地解散。” “毕竟我大宋也没有余粮,养那么多闲人。” 说到这,赵桓话锋一转,不顾周浦杀人般的目光,伸手将陈灵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骁骑军虽然没了,但凡是骁勇善战,且风评交好的将领,一律调往其他岗位,继续领兵。” “朕又不傻,岂能白白浪费人才?” “那个谁……兵部尚书叫什么来着?” 只见朝臣中走出一个满脸涨红的老者:“臣叫吴宁。” 赵桓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你和前任礼部尚书吴敏是兄弟对?” “放心,你一心为朝廷效力,又不是吴敏的党羽,朕不会因为你们是兄弟就牵连你。”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兄弟,一个担任礼部尚书,一个成了兵部尚书,该不会是有人给你们开后门?” 吴宁本就是铮臣,性格刚烈,与他兄弟吴敏天差地别。 听到赵桓这番话,吴宁气的浑身哆嗦:“陛下!” “你若是觉得臣与吴敏有勾连,大不了贬下臣的官身!” 赵桓咧嘴一笑,厚颜无耻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朕知道你的为人,否则也不会把你从兵部侍郎提拔上来。” 满朝文武,皆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注视着赵桓。 这家伙,当真是大宋国君?! 第568章 大改军制 赵桓根本不在乎群臣的看法,他随手一指陈灵。 “吴尚书,给陈指挥安排一下。” 吴宁一脸茫然:“安排什么?” 见吴宁如此不上道,赵桓顿时没好气道:“自然是安排一下工作嘛,难不成安排婚事?朕是一国之君,又不是红娘。” “禁军新建制里,哪有空位,就把他塞进去。” 这番话…… 当真是一国之君说出来的? 难道官身职务,就这么不值钱,可以随意编排? 吴宁差点被气笑了:“陛下,有两件事,臣要提醒您一下。” “其一,委任官员乃是您和吏部的事,臣乃是兵部尚书,您不要搞错了。” “其二,禁军建制一削再削,士兵遣散了一批又一批,而将领能留下的都留下了,照此下去,您就不怕管事的比打仗的还多?” 吴宁这番话,并非夸大其词。 当初的天武军,全军人数也才一万多而已,经过连番削减后,规模不降反增,已经突破两万人。 虽然新编入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勇兵,可人多了,当官的也就多。 天武军上至指挥使,下至尉官,加起来已经快到五百人了。 这么大的规模,在兵部一众官员看来,简直比当初还要臃肿。 面对吴宁的质疑,赵桓却不以为然:“规模大,那就晋升为厢。” “管事的多不要紧,毕竟下级武将多了,更加有利于上峰武将的统筹和指挥。” “而且现在只是初编,接下来还要细致明确各个武将的职权。” 既然赵桓的态度如此坚定,非大改军建不可,吴宁也就不再言语,毕竟说多了,又要挨骂了。 自从赵桓登基以来,言官无罪的传统,就基本被扫进垃圾堆里了。 而且赵桓重用了大批武将,如此短的时间内,重文抑武的国策,都接近土崩瓦解了,至少朝堂上如此。 不过好在,赵桓没有一个劲儿的“拨乱反正”。 武将虽好,但容易鲁莽行事,所以赵桓规定,每一个主将身边,必须配一个文官参事。 说白了就是政委…… 赵桓厌恶的不是文官体系,而是“重文轻武”。 文武就如同阴阳一般,应当起到平衡关系,无论哪边一家独大,都将产生灾难般的后果。 至于大批留用下级武将,除了方便统筹指挥之外,还有一个深思熟虑。 下级武将多了,各司其职,兵变谋反的可能性也会降低。 毕竟大家都只管自己那一块,想要说服所有人一起造反,难度自然是大大提升。 坏处方面,则是容易造成冗余,以及互相踢皮球,推卸责任。 所以等军建大改初步完成后,还需进一步细分明确职权,尽可能做到一个萝卜一个坑,免得有人只领饷,不干活。 根据赵桓的初步构思,整个禁军,改建成五大厢。 其中两个厢,专门负责守卫汴京,另外三个厢,专门负责征战。 守卫汴京的禁军,由赵桓直接统帅,其余兵力由殿前司执掌,说白了就是精简禁军,削弱殿前司的权力,一切权力皆向赵桓集中。 解决了陈灵的事儿,赵桓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随口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事?” “朕已经两天没有回后宫了,你们也要体恤体恤朕啊!” 见赵桓大吐苦水,群臣更加郁闷,明明他们才是当牛做马,替赵桓擦屁股,怎么赵桓自己先开始叫屈了? 周浦直接叫住赵桓,态度那叫一个坚决。 文武群臣都忙成狗了,你这个一国之君当甩手掌柜,回后宫嗨皮?趁早掐死这个念头! “启禀陛下,如今朝堂氛围虽整体向好,但仍旧有一些异样声音。” “不少官员私下议论,陛下只重用武将,而对于文官的提拔却极为有限,难免人心惶惶。” 此言一出,整个朝会大殿的气氛,瞬间跌入了冰点。 所有人看向周浦的眼神,皆是透着埋怨。 这个油盐不进的倔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整个大宋,谁不知道赵桓对文官厌恶到了极点,若是得知文官私下议论,岂不是要血染京华,大开杀戒? 一些胆子小的文官,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会严惩私议者之时,赵桓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丝毫怪罪。 “文官的职位已经够高了,还让朕如何提拔?” 周浦无视周围官员的眼神暗示,继续进谏,而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在场的文官吓死。 “既然陛下未领会深意,那臣就说的再明白点。” “陛下难道是想重武轻文?” 嘶…… 现场官员,皆是倒抽凉气。 就连李纲和赵石岩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毕竟周浦这番话,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偏偏赵桓又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倘若赵桓直接一口承认,老子就是要重武轻文,岂不是天下震动?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赵桓却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朕既不看重武官,也不看重文臣。” “朕只秉承一个原则,便是任人唯贤,能者优先,在朕这里,没有什么文臣武将之说。” “骁勇善战的将领,朕打心眼里佩服,而那些能够精修典籍,或是善于理政的文臣,朕也同样敬畏。” “若是哪位大臣被贬,切记,一定是此人能力不行,而非朕有意打压。” 虽然问题是周浦问的,但赵桓却扫视着在场群臣:“可还有疑问?” 意识到赵桓并没有打压文臣的打算,朝会大殿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群臣纷纷下跪行礼。 “陛下圣明!” 赵桓再次看向周浦,眼神无比期待,只求周大人高抬贵手,赶紧结束朝会,放朕回后宫歇息。 周浦没理会,而是低着头左思右想,片刻过后,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没提,这才默默退了回去。 赵桓如蒙大赦,扭头便走,生怕周浦反悔,拽着他再开几个时辰的会。 宣布退朝之人,并非总管太监,而是孙贺。 昔日的贴身护卫,自然已经晋升为御前侍卫,洪亮的嗓音传遍整个大殿:“退朝。” 第569章 文武平衡 赵桓不讨厌文官,但却真真的讨厌太监,并非太监本身,而是“去根留人”的卑劣封建传统。 因此赵桓进宫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禁止太监登殿,严格限制太监出入后宫。 凡是能取代的,一律由侍女和御前侍卫担任。 不能取代的,也要由侍女监督。 若是可以,赵桓巴不得直接废了“太监”这个职业。 另外由于周浦严厉禁止,所以整日屁颠屁颠跟在赵桓身后的长福,无法再陪同赵桓进宫了。 昔日的潜邸管家,自然是安排了官职。 反正也没差,当初在王府时,长福也进不了内宅。 把后宫当成内宅,前朝当成前院,这皇帝当起来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赵桓几乎是一路小跑,就连形影不离的萧海兰都有点追不上了。 “陛下,你慢点!” “自古以来的帝王,都是慢条斯理,步步为营,怎么你这个皇帝,却如此风风火火。” 赵桓头也不回,一边往后宫赶,一边大倒苦水。 “海兰,你整天跟在朕身边,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朕是怎么过来的。” “这狗屁皇帝,当起来简直和坐牢一样,不对,是比坐牢还要难受。” “至少犯人还能整天摸鱼躺尸,朕却要一直高强度工作,处理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国事政务,这才过去几天?朕整整瘦了十斤!” 狗屁皇帝?! 萧海兰忍不住摇头苦笑:“陛下,您怎么好自己骂自己?” 赵桓啐了一口:“朕又没说错,这皇帝当起来,确实不如狗。” 别人当皇帝,都是怎么爽怎么来。 赵桓当皇帝,却硬生生被逼成了工作狂。 只要金国一天不消停,赵桓就一刻不敢松懈,毕竟朱琏和郑庆云等人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寄托在赵桓身上。 赵桓一口气穿过整个皇宫,抵达皇后寝宫。 前脚刚进门,就听里面传出郑庆云的笑声,意识到郑庆云也在,赵桓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qqnew 这也省的他还要专门去探望郑庆云。 “媳妇,朕回来了!” 赵桓推开宫门,看着坐在榻上,相谈甚欢的朱琏和郑庆云,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用力将二女搂进怀里。 朱琏甚是意外,自从赵桓登基以来,她们夫妻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个时辰而已。 偶尔见上一面,也是匆匆分别。 至于临幸同房…… 更是一次都没有。 如今再次相拥,朱琏自然是惊喜不已:“陛下,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听到这话,赵桓差点当场哭出来。 “明明皇宫是朕的家,结果却像是隔了很远,若是早知道当皇帝这么憋屈,朕早该扶持一个傀儡,代替朕受罪。” 刚才还欣喜不已的朱琏,听到这话,直接狠狠刮了一眼。 “平日里见不着面,一见面就开始说胡话。” “扶持傀儡皇帝?亏你说得出来!若是被周大人听见,又要骂你了。” 周浦那个牲口,以往还只是弹劾赵桓而已,自从发现弹劾已经没用了,惹急了,便当众对赵桓破口大骂。 赵桓是个不肯吃亏的人,结果就是一国之君和礼部尚书,挽着袖子,指着对方鼻子,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每次朝臣都看的一脸懵逼,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君臣? 不过…… 吵完骂完,最后几乎都是以周浦的胜利告终。 毕竟人家是礼部尚书,什么礼仪规矩,信手拈来,该听还是要听的。 赵桓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朕也就是倒倒苦水。” “真要扶持傀儡,万一哪天把我给踹了,那玩笑岂不是就开大了?” “眼下朕刚登基,又大刀阔斧的改革,确实事多。” “等忙完这一阵,朕在好好陪你们。” 说到这,赵桓扭头看向郑庆云,想都没想,直接亲了一口。 郑庆云小脸羞红,也不反抗,一如既往的娇羞可人:“您现在都是陛下了,要注意影响了,可不敢和以前当王爷时一般随意自在。” “而且,奴家还没有嫁给陛下……”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赵桓松开二女,摊开手,郁闷道:“所以朕说,这皇帝当起来忒没劲了,连娶媳妇都说的不算。” 朱琏掩嘴轻笑,柔声道:“刚才妾身还在与庆云谈此事。” “是时候该为陛下娶妻纳妾了。” 娶妻纳妻?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凡是个男人,谁不喜欢? “当真?” “什么时候办事?” 见赵桓猴急的模样,朱琏笑着白了一眼:“急什么?还要与周大人商量过后,才能定下大吉之日。” “如今,后宫只有妾身和庆云,实在无聊,届时便连秀女也一起选了。” 选秀女…… 这件事,赵桓还真没想过。 后宫佳丽三千,虽然快意,但是一想到三千个老婆,赵桓就不由打退堂鼓,不是胆量不够,纯粹是担心身体吃不消。 “朕不要什么秀女,只要你和庆云即可。” 这话虽然暖心,但朱琏的态度却很坚定。 “届时庆云过门,纵使周大人反对,陛下也定会封她为妃,到那时,陛下也就只有两个妻子而已。” “纵观古今,哪有国君只有两个妻子?” “纵使是装点门面,也要选。” “若陛下实在不愿意,只选一人也好,方便安抚官员。” 一听这话,赵桓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安抚个屁!有什么好安抚的?谁不服,朕打得他服!” “别的皇帝什么,朕管不着,反正朕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幸福当筹码。” “若是非要选秀,那就走个过场,反正朕兴趣不大。” 以赵桓现在的工作强度,只有两个老婆,都有点应付不过来了,若真闹到妻妾成群那一步,赵桓整日不见人,岂不是在后宫养蛊? 一想到清宫剧里面,那群勾心斗角的娘们,赵桓就不寒而栗。 见赵桓态度如此坚决,朱琏也就不再强求,便如赵桓所言,走走过场。 就在这时,朱琏突然想起什么:“陛下,你以前是王爷,妾身严令禁止你沾染歌姬。” “如今你已经是一国之君,妾身自然也会为你放宽。” 第570章 新君出宫 放宽? 也就是说……赵桓现在可以再娶一个歌姬了? 朱琏言语所指之人,除了李师师,还能有谁。 见赵桓支支吾吾,宛如偷腥的猫被抓个现行,朱琏报以微笑,示意赵桓不必紧张。 “王爷妻妾成群,必遭人诟病,因此妾身才不许你将歌姬领进门。” “而现在,你已经是陛下,本该妻妾成群,就算多几个歌姬,也不显。” “与其整日想着念着,害了相思病,倒不如解决这一心事,陛下也能更专心的治理朝政。” 刚才赵桓有多紧张,此时就有多感动。 他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才能娶到这么得体大气的老婆。 说起来…… 赵桓也很久没有去红燕馆了。 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在周浦的严防死守下,离开皇宫,前往红燕馆。 就在赵桓犯愁之际,朱琏反倒甚是豪气:“何须遮遮掩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既然陛下与李馆主有旧,那就去叙叙旧便是。” “一个来回,总共也花不了几个时辰,若周大人不许,本宫就亲自与他说。” 有了大老婆撑腰,赵桓的腰杆瞬间硬了起来。 不过他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后宫,自然要把结发妻子和准妻子陪好。 直到次日傍晚,赵桓才终于趁着晚膳的档口,在周浦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离开皇宫大门。 与那些排场浩大,或是乔装打扮的国君不同。 赵桓就这么身穿便装,骑着高头大马,在几十个御前侍卫的保护下,沿着街道,大摇大摆的朝着红燕馆而去。 之所以如此自信,当然是因为汴京城的防卫,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地步。 赵桓表面越招摇,私底下就越谨慎。 虽然王府亲兵已经全员晋升为御前侍卫,但是绳勒军士和敢战士等,依旧保留原来的编制。 明面上,汴京城现在由三千虎翼军和左右班直协同防守。 私下里,绳勒军士,武德司,早就把汴京城的各个角落塞满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躲过探查。 起初,赵桓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毕竟赵桓没有穿皇袍,而且身边的护卫太少,街边的老百姓还以为某个达官显贵,因此也不在意。 但是很快就有一个卖菜翁认出了赵桓,站在路边,指着赵桓大喊道:“这不是定王吗?” “嘿,定王爷,有阵子没见到您了。” 老百姓皆知定王亲民,就算是当街跟定王打招呼交谈,也不会招致任何责难。 但这卖菜翁家住城外,而且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根本就不知道城内发生的事。 等他熬过来,也只知道新君登基了。 这种大事,对老百姓而言太过遥远,因此也懒得打听。 卖菜翁的一声吆喝,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与卖菜翁相比,周围的城内居民,则满脸震惊,他们纷纷顺着卖菜翁的手指看去,仔细观察坐在马背上的男人。 片刻过后,整条街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卖菜翁见状,反倒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咋了?定王以前不是就说过吗,见到他用不着下跪。” 旁边的货郎,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小声提醒。 “老东西,你死了,可别连累你的家人。” “还不赶紧跪下。” 卖菜翁眉头紧锁,疑惑道:“这不是定王吗?虽然人们都说,定王暴戾,连金寇都闻风丧胆,可是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定王却最是和善。” “害怕什么?” 货郎低着头,不敢吭声,他可不想给老家伙陪葬。 就在卖菜翁不明缘由之际,人群中已经响起了阵阵高呼。 “恭迎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卖菜翁整个人瞬间呆住。 陛下?吾皇?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定王,怎么突然变成皇帝了? 难道说…… 之前登基的新帝,就是定王?! 天哪! 卖菜翁瞬间吓得肝胆俱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近乎瘫痪。 他刚才可是指着一国之君,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了。 就在卖菜翁绝望之际,却听面前传来“咚咚”两声轻响。 紧接着一双脚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卖菜翁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从下面伸进腋下,将他整个人搀了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面带微笑的赵桓,卖菜翁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小老儿大逆不道,自知是死,恳请陛下宽恕小老儿的家人。” 跟随在赵桓身旁的孙贺,以及一众御前侍卫,面容冰冷,双目透着强烈无比的戾气,宛如一尊尊煞神。 仅仅是往赵桓身边一站,就吓得卖菜翁魂不附体。 可是站在御前侍卫中间的赵桓,却没有半点怒气,显得极为和善。 “不知者不怪。” “你既然记得朕的长相,也记得朕曾经为王,可见没少与朕搭话,朕怎么却想不起你来?” 卖菜翁哆哆嗦嗦道:“小老儿就在红燕馆临街卖菜,每次陛下去红燕馆时,小老儿总能遇见。” 赵桓细细一想,还真是! “呵呵,这么说起来,咱们也是熟人旧友。” “此次朕从宫里来,而不是王府,按理来说,路径不同,应该遇不到你才是,结果又撞见了,这便是缘分。” “就让这份缘分,抵消你刚才的莽撞。” 说到这,赵桓看向孙贺,云淡风轻道:“不得让人找这老翁的麻烦。” 孙贺重重一点头:“遵命。” 卖菜翁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泪眼横流,但这一次却不是恐惧,而是纯粹的兴奋。 “陛下……您以前当王爷的时候就走着,现在当了国君,怎么还走?为何不乘坐御路车?” 赵桓哈哈一笑:“几步远,用不着搞那么大的排场。” “凡是劳民伤财之举,能省则省。” “好了,朕今天也要去红燕馆,会一个旧友,你就继续卖你的菜。” 说完,赵桓便转身上马,同时大手一挥,冲着周遭百姓宣布:“朕轻装出行时,不必行跪礼。”qqnew “都起来,莫要左右商户的影响生意。” 第571章 帝王之相 街道先是一阵安静,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大家都看见了吗?!陛下……还是以前最亲民的定王爷。” “是啊,那卖菜老头指着陛下夸夸其谈,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结果陛下非但没有杀了他,还亲自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看来传闻是真的,我们大宋终于迎来了一代明君!” “何止是明君?定王……咳咳,陛下的才学早已闻名于天下,多少文人墨客将王爷墨宝,视为传世之宝?而武功方面,更是月内平定鲁地叛乱,剿灭常胜军,正面击溃金国大军。这等文韬武略,称得上一代帝王!” “没错,陛下乃帝王也!” “街坊们,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吾皇万岁!” “万万岁!” 尽管赵桓已经足够低调了,可还是引发了轰动。 得知陛下亲民,越来越多的百姓,朝着赵桓汇聚而来,将周围的街道弄巷,挤得水泄不通。 甚至有人,为了能够亲眼观瞻君威,竟然开始推搡,甚至谩骂。 “闪开,前面的赶紧闪开,让我看一眼!” “挤什么?我都没看见陛下的尊容呢!” “前面的让一让,后面的别推。” “父老乡亲们,别挤了,前面的人太多,根本就过不去,后面的放弃。” “放弃?怎么可能!你们是来拜见陛下,我可是朝拜真君。” “我也是,在我们老家,陛下早就被当成下凡真君供奉起来了,我运气好,来京做买卖居然能看到陛下出巡,就算被挤死,我也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桓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声望很高,也正是凭借这声望,才能步步青云,登上绝顶。 可是…… 赵桓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威望已经高到这种地步。 瞧这人山人海,摇旗呐喊的架势,他哪里是国君?分明就是令人为之痴狂的全民偶像。 曾经赵桓最讨厌“偶像崇拜”那一套,结果到头来,却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眼看着现场的情况就要失控,关键时刻,周浦带着禁军及时出现维持秩序,才终于为赵桓解围。 随着热情激动的人群,被禁军推回去,赵桓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结果等看向周浦时,又不由一脸郁闷。 “得!” “免不了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就在赵桓已经酝酿好台词,准备先发制人,先给周浦扣上一个“护驾不力”的罪名,站在道德高地大肆谴责时,周浦却抢先一步开口。 “孙贺,你还愣着干什么?护送陛下前往红燕馆。”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看向周浦的眼神,尽是陌生。 “周爱卿,你不打算跟朕掰扯?” 周浦眉头微皱,疑惑道:“掰扯什么?陛下说的话,令臣费解。” 赵桓先是看了一眼周围混乱的场面,又看了看面相平和的周浦,顿觉不可思议。 “朕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出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以周爱卿的性格,肯定又要翻老黄历,说朕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不等赵桓说完,周浦便直接打断。 “陛下多心了!” “臣平日严厉约束陛下,乃是为了避免陛下做出任何有失体统之事。” “而眼前这盛况,无疑证明陛下乃是毋庸置疑的万民之主,臣又岂会干预?” “臣所做一起,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宋江山着想,绝无二心。” 对于周浦这番话,赵桓深信不疑。 如果说,整个大宋,有谁可以获得赵桓不留余地的信任,那么非周浦莫属。 作为新君,能有周浦这样的官员辅佐,乃是赵桓的幸运。 幸运导致膨胀! 赵桓立刻附在周浦耳边,小声道:“周爱卿,朕打算封你为宰相,兼任户部尚书。” “以后治理国政之事,你可要替朕多分担。” 面对赵桓的好意,周浦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去。 “臣已经是礼部尚书,哪还有余力兼任户部尚书?” “若是活都由臣干了,还要陛下做什么?” 赵桓煞有其事道:“这还不简单?朕给你打下手嘛。” “凡礼部和户部涉及之事,周爱卿拥有绝对处置权,实在是拿不定注意时,你我君臣再商量着来,如何?” 果然! 知赵桓者,莫若周浦也! 这家伙一开口,周浦就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之前还是王爷时,便习惯了当甩手掌柜,府上的大小事务,一股脑全部丢给朱琏。 如今当了一国之君,竟然还死性不改! 周浦才不稀罕什么宰相之位,就在他准备一口回绝之际,赵桓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咧嘴大笑道:“哦,差点忘了,朕可是一国之君。” “刚才说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圣旨。” “周爱卿身为铮臣,又是帝党,绝不会抗命不从,令朕失望。” 周浦冰冷的脸色,逐渐被愤怒取代,嘴巴也不由张了一下。 眼前这个家伙,当王爷时就够无耻了,现在成为陛下,竟然更无耻了! “陛下,臣……” “遵旨!” “不过你别得意,臣手中权力越大,对你的鞭策就越严,若是你……” 说着说着,周浦便没了动静,只因他察觉到了赵桓脸上流露出奸计得逞的无耻笑容。 赵桓直接一耸肩:“朕现在可是要全心全意处置金国诸事!” 这番话,直接把周浦给堵死了。 就算明知道赵桓在偷懒,也拿赵桓毫无办法。 谁让普天之下,只有赵桓一人,能够镇得住金国。 赵桓顿觉一身轻松,心情大好,有了周浦这个肱股之臣相助,以后就能更加得心应手的摸鱼了。 见赵桓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孙贺也跟着挤出一丝凶神恶煞的笑容。 “陛下就这么不喜欢当国君?” 赵桓白了孙贺一眼,没好气道:“屁话!” “一国之君,权利之巅峰也,谁不喜欢?” “不过嘛……朕不喜欢当工作狂式的皇帝。” “纵观古今君王,你可知朕最崇拜的人是谁?” 第572章 擦肩而过 孙贺苦思冥想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陛下最重视汉人汉土,能够令陛下崇拜的人,肯定是汉武大帝。” 赵桓眼睛一亮:“你小子可以啊,跟在朕身边这么久,没白混,也知道看书识字了。” “要不是你这家伙依旧彪悍,朕还真无法把你和当初那个粪霸联系在一起。” “不过,你猜错了。” 本来被赵桓一通夸奖,孙贺还挺得意,结果最后一话,险些让他闪了腰。 孙贺挠着头,一脸费解:“既然不是汉武大帝,那是唐玄宗?” 赵桓嘴角上扬,坏笑道:“不!朕崇拜的国君,乃是……蜀汉孝怀皇帝,刘禅!” 谁? 孙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不可置信道:“刘禅?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陛下宏才大略,乃是我大宋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国君,为何会崇拜那种废物?” 即便是作为贴身护卫,孙贺依旧捉摸不透赵桓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 赵桓则不顾孙贺的诧异,满脸向往道:“刘禅确实是个废物,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是废物,所以放权,重用贤臣。” “在他的任期内,魏吴都乱成一锅粥了,而蜀汉却国泰民安,甚至朝堂都罕有奸臣。” “就算是诸葛亮死后,刘禅都能继续贯彻诸葛亮的国策,丝毫没有自我膨胀,这是何等的觉悟?” 别看赵桓说的冠冕堂皇,说白了他就是羡慕刘禅能够上班摸鱼。 摸鱼的皇帝多了,可是能比得上刘禅者,却绝无仅有。 人家可以一边摸鱼,一边守住父辈打下的江山,这是何等本事? 对于国君而言,不出错,胜于毁誉参半。 要不是刘禅活的时间太长,史书对其的评价,绝不会如此平庸。 孙贺哪里知道赵桓的心思,他还以为,赵桓的理由多么光明长大,是希望像刘禅一样,守住江山,我大宋续命。 “不愧是陛下,属下叹服!” 赵桓抱着肩膀,一边朝红燕馆走,一边规划着自己的摸鱼宏图。 周浦只是其一! 李纲和赵石岩也得重用! 只有将这三人的潜力挖掘到极致,赵桓才能真正向刘禅看齐,名正言顺的摸鱼躺平。 “等等!” 赵桓突然想起什么,惊愕道:“妈的,那些晚节不保的君王,该不会都是这么想的?” “靠!管不了那么多,谁也休想阻拦朕的摸鱼大计!” 由于赵桓闹出的动静太大,红燕馆早就得到消息了,一众歌姬,聚集在大门内外,提前恭候圣驾。 远远地,便瞧见人群涌动,禁军开路,御前侍卫严肃整齐。 众歌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激动地小脸通红。 “姐妹们,定王来了!” “呸,还叫定王,现在已经是陛下了。” “对对对,大家都机灵点,等会可不要叫错了。” “陛下虽然亲民,对待咱们姐妹也甚是和善,可陛下就是陛下,咱们可不敢像以前那样乱来,若是被周大人知道,非杀了咱们不可。” 在一众歌姬,既期待又敬畏的注视下,赵桓终于抵达红燕馆。 看着坐在马背上,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的赵桓,众歌姬不禁迷茫。 王爷……真的登基了? 若不是周围禁军和御前侍卫,皆是严阵以待,凶神恶煞,她们当真以为赵桓登基,乃是误传。 “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跪下,给陛下行礼。”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歌姬这才回过神,哗啦啦的跪倒一大片。 群女齐声高呼,别提多好听了。 “奴家,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正好下马的赵桓,差点没站稳,这群小妖精的声音,几乎把赵桓的骨头叫酥了。 有好几次,赵桓都想像以前一样,直接扑上去。 可惜,禁军之中有太多周浦的眼线,他可不想被赵桓揪住,来一通又臭又长的说教,因此只能耐着性子,故作威严道:“平身。” 众女缓缓站起身,再次看向赵桓时,恍如隔世。 赵桓心里也感慨不已。 上次来的时候,这些小歌姬还无法无天,要么对他爱答不理,要么就直接扑上来,抱着一阵摇晃。 而今君临红燕馆,人还是当初的那些人,可惜心态却已经截然不同。 赵桓甚至能够清晰无比的,从歌姬眼神中,察觉到恐惧。 考虑到现场人多眼杂,赵桓并未多做感伤,而是直接问道:“李馆主和二馆主,还有小燕儿,都跑哪去了?” “为何不来面圣。” 听到赵桓的询问,一个年长的歌姬,连忙回答。 “启禀陛下,李馆主早几个月前就回老家了,您不知道?” 回老家? 赵桓一愣,连忙追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回老家做什么?” 见赵桓如此急切,众歌姬心里一暖,至少她们已经明白,陛下也好,王爷也罢,都没有忘记她们。 年长歌姬稍稍回忆了一下。 “说起来,馆主离京之日,正好是陛下登基大典那天……” “依稀记得馆主说,陛下已经登顶,自然会有贤臣名将辅佐,她也能安心回家探望亲人了。” 赵桓就算再傻,也能听得出,这番话是临别之语。 而且还是……永别! 得知此事的赵桓,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傻丫头,朕明明许给你,只要继承大统,便封你为郡夫人,为何到了兑现之日,你却走了?” “你不是需要身份地位,摆脱昔日的污名吗?” “还是说……你已经不在乎了?” 赵桓眉头紧锁,渐渐意识到,李师师真正要的东西,不是“需要的”而是“想要的”。 她想要什么,赵桓心里最清楚! 本该水到渠成,却成了天各一方,难道这就是命? 历史老人,不允许赵桓与李师师走到一起,就像那场百年难遇的玉娥大雪,险些葬送了易州一样。 冥冥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意图将历史拨乱反正? 不! 赵桓不会认命,就算是天意,也休想让他屈服。 “孙贺!” “陛下,属下在!” “金国使团还有多久抵京?” “快则二十几天,慢则月余。” 赵桓眼神坚定:“够了!朕要把失之交臂的红颜,找回来!” 第573章 周浦封相 孙贺没有任何迟疑,只要是赵桓的命令,别说是离京,就算是让他单枪匹马去刺杀完颜晟,他都会毫不犹豫。 “遵命!属下这就召集御前侍卫!” 与此同时,赵桓从歌姬口中得知,李师师离京,只带了李玉兰一人。 小燕儿并没有同行,或许是受到了李师师的影响,小燕儿也回了她自己的老家。 位于汴京和大名府之间的观城。 既然要挽回,那么就彻底一点! 凡是曾孤注一掷支持赵桓的人,赵桓都不会轻易抛弃。 先去观城,后去李师师的老家扬州。 尽管史书中记载,李师师乃是汴京人士,但赵桓早就在教坊司查过李师师的信息,她出身于扬州一个普通农户家。 其人生遭遇,与钦成皇后类似,也是因为母亲改嫁给了富户,由此发迹。 李师师也已经许配给了扬州大户,但是在出嫁路上,却遭到劫掠,后又被游侠所救,几经辗转,来到汴京,被红燕馆收留。 所谓她父亲是染坊王寅,三岁被明佛寺老僧灌顶,取名“师师”,皆是由当时的红燕馆老鸨子杜撰。 唯有帮李师师打造人设,才能把她这个红燕馆歌姬头牌,推给王孙贵族,大肆敛财。 当天夜里,赵桓便返回后宫,亲口将此事告诉了朱琏。 得知赵桓要离京,朱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妾身拦了你这么久,若是再横加阻拦,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尽管此行极为冒险,但妾身仍旧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庆云那边,妾身会去帮陛下说和。” “陛下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周大人,以周大人的性格,只怕不会放行。” 赵桓点了点头,以他现在的武力,就算是术虎莫弗复活,也算不上威胁了。 真正的阻碍,自然是周浦。 临走之前,赵桓紧紧攥住朱琏的手,语重心长道:“皇后,朕这辈子能娶你为妻,那是朕此生之幸。” “若是没有你,朕绝走不到今天。” “尽管夫妻之间说这些话,有些见外,但朕还是要说。” “无论是以前在王府,还是如今在皇宫,都绝对无人能够挑战你的位置。” “朕同样深爱庆云,但即便是庆云也不行!” 朱琏点了下头,轻轻一嗯:“妾身知道……” “以往,王爷孤军奋战,妾身只能严于律你,希望你莫要走弯路。” “如今你已成为陛下,有周浦约束你,妾身便宽于待你,若是在前朝受了气,妾身也能给你宽慰。” 啥也不说了! 有这种老婆,这辈子还奢求什么? 赵桓转身离开后宫,直奔御书房,等待着周浦前来兴师问罪。 不出半个时辰,周浦便一把踢开御书房大门,手持利剑,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整个大宋,唯有周浦能够持剑进宫,此乃特权。 而这把剑,正是当初赵桓用来斩杀刘延庆的尚方斩马剑。 向来以文官自居的周浦,此时却脸色铁青,紧紧攥着尚方斩马剑,冷冷注视着坐在龙案后的赵桓。 “臣先说!” “陛下才登基几个月?纵使雷霆镇压各方势力,但皇权尚未稳固,若这个时候陛下离京,岂不是让那些奸佞邪祟,为之荡漾?!” “陛下虽然已经离开定王府,但王府乃是潜邸旧居,依旧精于打理,完颜宗本还在王府里打杂干苦力,术虎莫弗被孙贺打的浑身骨头尽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正在御史台等死。” “金国先遣使节,已经被您收拾的差不多了,而正式使团,顶多一个月就会抵达汴京。” “这份血海深仇,没有陛下坐镇,岂不是要酿出大祸?” “你还当自己是王爷不成?” 周浦的嗓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御书房内,久久不能平息。 站在旁边的侍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就连萧海兰都眉目微颦,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周浦,丝毫没有为护驾的打算。 面对周浦的严厉呵斥,赵桓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辩解,却被再次堵了回去。 “臣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非离京不可!” 一边是国,一边是家…… 早在赵桓还是王爷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朕当初是如何对皇后的?” 一句不答反问,已经等同于答案。 周浦知道,赵桓的逆鳞便是家人,为了家人,他甚至可以舍弃整个大宋。 周浦闭上眼睛,如同认命。 “臣知道了……” “陛下可以舍弃大宋,但大宋却离不开陛下。” “纵使这万里江山,亿万生民,满朝文武绑在一起,也不如家人二字的分量重。” 赵桓的心已经揪了起来,毕竟周浦可是他最可靠的肱骨大臣。 若是以死相逼,赵桓只怕是此生都会良心不安。 “你要以死逼朕?还是直接上来,把剑架在朕的脖子上,替先帝先祖砍了朕这个不孝子孙?” 周浦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锐利。 “不!” “翔龙是囚不住的,臣会在御书房内,替陛下值守,非帝党不得入内,胆敢有擅闯御书房者,臣便以尚方斩马剑,杀之!” “请陛下赶在金国使团抵达之前回京,如若不然……” “纵使陛下万般不是,也是臣的责任,臣将血染御书房,以惊醒后代君王,如果还有后代的话……” 看着周浦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模样,赵桓心中充满敬畏。 他不顾萧海兰的阻拦,迈步走到周浦面前,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片刻过后,赵桓低喝道:“传朕旨意!” “封周浦为宰相,兼任户部尚书。” “周爱卿,朕这辈子没怎么谢过人,朱琏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朕代表大宋亿万生民,谢谢你。” 周浦没有回应,而是直接从赵桓顺便绕过,走到龙案前。 赵桓背对着周浦,沉声道:“赐座。” 侍女将椅子放在周浦身后,周浦顺势坐下,仗剑目视着御书房大门。 赵桓离京多久,他就要在这坐多久。 “陛下动作快些,免得臣后悔。” “擅自离京,此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第574章 实验 国君离京,这可不是小事。 一旦消息传播开,不只是大宋境内,就连周遭番邦邻国的有心之人,都会闻风而动。 意图刺王杀驾的贼人,将会犹如蝗虫一般席卷而来。 也正因此,凡是国君出行,必定排场极大,光是随行的护卫,就数以万计。 而赵桓为了赶在金国使团到达之前返回,注定无法带太多随行人员。 轻装上阵,赵桓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 所以封锁消息,以及低调行事,就成了关键。 只要没人知道赵桓已经离京,就不会有大批贼人刺王杀驾。 此事由周浦全权负责,他向外放出风声,因陛下龙体有恙,暂时无法上朝,凡朝政诸事皆由门下省和尚书省共同处置。 次日清晨,乔装打扮的赵桓,便带着御前侍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汴京城门,朝着观城而去。 赵桓只带了三百御前侍卫,就像当初他前往太原一样。 “都打起精神来,快,还是快!” “只要朕的速度够快,贼人就没有时间反应。” “急行军,两天之内必须赶到观城,十日之内抵达扬州。” 以往赵桓出城,还需要向殿前司借马,如今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马匹自然是不缺的。 为了快速穿越千里之境,除了坐骑之外,每人还配了两匹备用马。 三匹马,轮替骑乘,载物,歇息。 原本预定两天抵达观城,结果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以不亚于“十万火急传令兵”的速度,冲到了观城地界。 就算赵桓已经低调到了极点,可是三百人,九百匹马,一旦跑起来,还是声势浩大。 几乎是赵桓刚到观城,观城县令就得到了消息。 “啥?数百人,近千匹战马?” “我大宋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骑军?就算是禁军,也富裕不到这种程度。” 观城县令,时年四十五岁的李康,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毕竟观城距离汴京太近了,出现任何差池,他这个县令都人头不保。 “查清楚了吗?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面对李康的质问,县丞刘庆同样一头雾水,不过既然县令问了,他自然是要绞尽脑汁的回应。 “人少马多,看来是每个人都带了备用马,唯有急于赶路,才会如此富路。” “人是从汴京方向来的,县令大人,您说……这些人该不会是逃兵?” 逃兵? 李康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凝重到了极点:“还真有可能……” “陛下大规模缩减禁军,使得军中怨声载道,兴许有将领心生怨气,带着部下,携马匹出逃。” “他们去哪不行,非要来我观城,这不是给本县令找麻烦吗?” “立刻集结县兵,将这支人马拿下,若是从本县令的辖区逃走,龙颜震怒,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庆不敢迟疑,立刻叫来县尉,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观城的县兵。 也就是大半个时辰,五百多人就集结完毕,由县尉率领,直接出城,朝着那伙来历不明的骑军而去。 赵桓压根就没打算进城,毕竟人多马多,容易引发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按照计划,他打算把大部队留在城外,自己带着孙贺和少量侍卫进城。 结果还不等人马安置下来,一名骑着快马的踏白便急奔而来。 “陛下,观城县兵异动,目测足有五百人,正朝着这里而来。” 闻言,赵桓不由一阵苦笑:“观城县令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朕刚到,脚后跟都没站稳,他就已经派兵来围剿了。” 一旁的孙贺,轻声道:“观城反应的速度这么快,足见陛下的抉择有多么正确,削减禁军,提升战力,已经初见成效。” “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 “陛下若是想召回小燕儿和李馆主,只需下一道圣旨即可,为何非要亲自出城?” 其实不只是孙贺,所有御前侍卫都有这个疑惑。 由于之前一直在赶路,来不及询问,如今终于停下来了,便赶紧问清楚。 在御前侍卫的注视下,赵桓轻描淡写道:“因为朕的忽视,李馆主她们才黯然离开汴京。” “既然是朕做错的事,自然由朕亲手挽回。”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整日待在皇宫里,太他妈无聊了!” “趁此机会,朕可要在外面好好撒撒欢,哈哈哈。” 一听这话,包括孙贺在内,所有御前侍卫全都大笑了起来。 “原来出城撒欢,才是陛下的真正意图。” “谁说不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大家还能隔三差五出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自从变成御前侍卫,整日除了站岗还是站岗,都快闲出个鸟来了。” “陛下早说呀!若早知道陛下是带我们出来玩,属下一百个赞成。” 孙贺摇头苦笑:“如果周大人知道,非被气死不可。” 赵桓一边亲自动手捆绑缰绳,丝毫没有国君的架子,一边咧嘴坏笑:“此次出城,也算是朕的一次实验。” 实验? 孙贺一头雾水:“实验什么?” 赵桓脱口而出:“朕要看看,这朝堂离开了朕,究竟还能不能正常运转。” “若是可以,朕就要大力扶持肱股重臣,能分出去的权力,全部下放,只保留最终决策权。” “说白了,朕要过几天舒服日子!” 一听这话,众御前侍卫皆是满脸期待。 他们自从跟随在赵桓身边以来,就一直走南闯北,冲锋陷阵,把他们困在皇宫里,简直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就在这时,观城县兵已经出现在眼前。 看着密密麻麻一群县兵,赵桓没有丝毫动容,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拴着马匹。 县尉看到乌泱泱一大片战马,心里也打鼓。 “你……你们是什么人?途径观城,所为何事?” “速速交代清楚,否则以逃兵论处。” 孙贺骑着马,迈步走到县尉面前,轻描淡写道:“回去告诉县令,我们从汴京而来,在观城只停留片刻,随后就会折返,无需紧张。” 第575章 给本尉跪下 倘若孙贺直接扬起鞭子,抽在县尉脸上,并且让他们滚回去,县尉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带队扭头就走。 但是见孙贺态度如此平和,县尉反倒支棱了起来。 看来县令大人说的没错,这群家伙,必是逃兵,否则岂会如此心虚? 县尉脸色瞬间一变,鄙夷道:“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发号施令?” “当众本县尉,还敢居高临下,真是找死。” “速速下马受审,否则以逃兵论处,将你就地格杀。” 见县尉如此霸气,一众县兵也纷纷昂首挺胸,脸上尽是自信,仿佛只要县尉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冲上去,将这群不知死活的逃兵,就地歼灭。 “下马!” “狗东西,竟然敢俯视县尉大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区区二三百人,却带着近千匹马,而且并无任何甲胄武器,料想你们是逃兵无疑。” “若是行军,卸甲也就算了,为何连武器都没有?” “不用想也知道,这群家伙趁夜掠马出逃,等远离京畿后,将马匹变卖,分赃而去。” “现在马匹这么贵,一匹马就价值大几十两银子,每人能分近二百两银子,真是好算计,只可惜,你们遇到县尉大人了。” 县兵一边斥责谩骂,意图从气势上镇住孙贺,一边对县尉溜须拍马。 毕竟说起来,县尉也算是观城的“三把手”了,把县尉拍舒服了,他们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面对县兵的谩骂,孙贺的脸色瞬间阴了下去。 若不是赵桓没有下令,他早就带人把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杀光了。 孙贺耐着性子,冷冷提醒:“我奉劝你们见好就收,若是冲撞了贵人,就算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掉。” 县尉瞪着眼,直接怒斥道:“死到临头,还敢出言威胁?” “立刻给我滚下来!” 见孙贺无动于衷,县尉直接大手一挥,十几个县兵立刻冲上去,将孙贺包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伸手将孙贺从马背上拽了下去,顷刻间,三个彪悍县兵扑了上去,将孙贺牢牢压在地上。 见孙贺毫无反抗之意,县尉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群家伙,必是窃马逃兵,否则岂会如此心虚,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县尉懒得啰嗦,直接下令,让县兵把御前侍卫全部围了。 “都给我跪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笑出声。 跪? 别说他现在已经登顶,就算是以前当王爷的时候,普天之下,也没人受得起他的一跪。 赵桓就这么站在原地,乐呵呵的注视着嚣张跋扈的县尉。 见赵桓竟敢无视自己,县尉顿时怒火中烧。仟千仦哾 “那个小子,说你呢,你耳朵塞驴毛了?竟然把本县尉的话,当成耳边风。” “立刻马上给我跪下,老老实实的接受盘查,否则休怪本县尉对你不客气。” 一通呵斥过后,赵桓依旧面带笑意。 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在欣赏多么滑稽的事情,这令县尉犹如遭受奇耻大辱,顿时凶狠无比。 “看我不把你那双眼珠子挖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将那厮拿下!” 就在县兵准备去捉拿赵桓时,一众御前侍卫,立刻向赵桓靠拢,组成人墙。 刚才还跟赵桓聊天打趣,嘻嘻哈哈的侍卫们,眼神冷厉如剑,身上散发出骇人气势。 县尉竟被盯得浑身发毛,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禁军! 就算当了逃兵,仍旧气势不减。 县尉虽然吃惊,却并未胆怯,毕竟他手里的五百县兵,可都带着兵器,而眼前这群窃马逃兵,则是赤手空拳。 真要打起来,县尉有自信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杀光他们。 “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如此,本县尉就宰几个刺头,让你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就在县尉准备下令杀鸡儆猴之际,一直在搜查行囊的县兵,突然怪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县尉下意识转身看去,发现那县兵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脸色煞白。 “慌什么!” 听到县尉的怒喝,县兵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指向马背上的行囊。 “县……县尉大人,您最好自己过来看看。” 县尉眉头一皱,迈步而去,当他扒开行囊时,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闷得喘不过气。 行囊里装满了金光闪闪的甲胄部件。 县尉自然是一眼认出,这些可都是重甲部件,而且还是将校铠! “将校重甲?你……你们这群家伙,好大的胆子,不光窃马,还敢盗走重甲。” “看来不杀你们都不行了。” 就在这时,一直笑眯眯看热闹的赵桓,突然开口。 “你再好好看看,行囊多的是,别急着下定论。” 都这种时候了,赵桓竟然还笑得出来,县尉心里不由暗暗打鼓,难道这群人不是逃兵? 他吞了下口水,挪了几步,又扒开一个行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又是一套将校铠! “两套?不……是三套……还有?!” 县尉一个接着一个扒开行囊,足足扒开十几个,每一个行囊里面都装满了将校铠部件。 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这么多将校铠,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 就在县尉愣神之际,赵桓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不用数了,一共三百零一套,每个行囊里面,都有一套。” “除了三百零一套将校铠之外,还有十几卷牛皮包,里面裹着长重兵器,同样是三百零一柄。” “还有各类短柄武器,上力弓,箭矢,铁火炮……以及日常花销所需的白银一千两,银票五千两,黄金一百两,铜钱五百贯。” 县尉呆呆的看着赵桓,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就刚才赵桓报出的东西,加在一起,已经价值上万两银子。 “你……你们莫不是把国库给洗劫了?” 赵桓嘴角上扬,玩味道:“洗劫国库?朕何须偷自己的东西?” 朕? 县尉以为听错了,没往心里去,结结巴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576章 神行国君 见县尉已经惊得晕头转向,站在赵桓身边的侍卫,冷声厉喝。 “撑开你的耳朵听仔细了,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这些将校铠,早在我们担任王府亲兵时,就跟随在我们左右,而今更是成为御前侍卫的装备。” “普天之下,有谁值得三百御前侍卫,贴身保护?” 御……御前侍卫?! 县尉犹如晴天霹雳,只觉得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跌坐了下去。 他艰难无比的挪动着脑袋,看向其貌不扬的赵桓,结结巴巴道:“您……您是当今陛下?!”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陷入死寂。 刚才还准备大干一场的县兵,纷纷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不! 就算是真见到鬼,也没有此刻这般震惊。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观城,一身布衣也就算了,身边也只有区区几百人。 等等! 众人惊愕无比的意识到了什么。 “陛下……该不会是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观城?” “开……开什么玩笑,我大宋国君,何时变得这般尚武了?” 策马狂奔…… 尚武…… 县尉险些当场昏死过去,因为他更加确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今陛下。 “陛下乃是由定王继承大统,而定王曾千里奔袭易州,斩杀高拖山,号称神行王爷。” “他带着三百御前侍卫,九百匹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观城,当真是陛下能干得出的事情。” 嘶…… 现场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片刻过后,众县兵哗啦啦的跪了下去。 一些胆子小的,甚至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尤其是县尉,一想起刚才对赵桓说的话,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 孙贺从地上爬起来,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一言不发的朝着赵桓走去。 见孙贺灰头土脸,赵桓不由笑着问道:“孙贺,你没事?” 听到孙贺的名字,县尉险些抽过去。 孙贺的大名,何等之响亮? 昔日定王府亲兵统领,赵桓身边最凶猛,最残暴,最冷血的爪牙。 尤其是前段时间,金国名将术虎莫弗被押入御史台,孙贺隔三差五就要去御史台,与术虎莫弗进行亲切的国事交流。 每次交流下来,术虎莫弗不是断根肋骨,就是被揭掉一层皮。 当初行刺赵桓的人,明明是术虎忽鲁,但孙贺这家伙,却睚眦必报,甚至不惜将仇恨转移到术虎忽鲁身边的人身上。 这家伙……就是个冷酷嗜血的刽子手。 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低头道:“给陛下丢人了。” 赵桓哈哈一笑,也不在意,随手一指县尉:“朕不喜欢杀戮,但此人确实猖狂过头了。” 孙贺闻言,径直转身朝县尉走去。 看着步步逼近的孙贺,县尉吓得浑身颤抖,哀嚎不止:“陛下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圣驾……”qqxδnew “正所谓不知者不怪,求陛下念在小人是初犯,便饶小人这一次。” 赵桓摊开手,爱莫能助道:“那你也不能让朕下跪?” “不是朕不肯放过你,实在是你嚣张的过头了,平日里恐怕没少作威作福?” 孙贺一把抓住县尉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拽起来,面无表情道:“陛下向来亲民,仁爱天下。” “若单纯只是误会,陛下自然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但你竟妄图骑在陛下身上作威作福,即便是无意,也难逃一死。” 不等县尉求饶,孙贺的铁拳已经砸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县尉的鼻梁骨被直接打断,鲜血喷溅而出。 孙贺的眼神没有半点涟漪,作为赵桓的贴身侍卫,他唯一的职责,就是清除掉任何意图对赵桓不利的人。 砰!砰!砰! 三拳过后,县尉便当场昏死过去。 孙贺随手从县兵手里取来一把刀,手起刀落。 由于观城距离汴京很近,县兵自然听说过赵桓的事迹,但是亲眼看到赵桓的煞威,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便是连金国都忌惮到极点的大宋新帝! 干净利落的惩治完县尉,赵桓看向在场的县兵,云淡风轻道:“上峰已死,下官顶上。” “来个管事的。” 不多时,不到三十岁的副尉林玉海便站了出来,哆哆嗦嗦的走到赵桓面前,双膝跪地。 “小人林玉海,观城副尉,拜见陛下。” “我们也是听从县令的指示,前来盘查,绝无任何冲撞圣驾的歹心,恳请陛下……” 不等林玉海说完,赵桓已经打断。 “话真多。” “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听到这话,林玉海和一众县兵,顿时满脸绝望,还以为赵桓要大开杀戒。 刚才他们有自信半个时辰歼灭这三百人,现在他们笃信,不出一盏茶时间,这群御前侍卫就能屠尽观城的军事力量…… 明知是死,他们也升不起半点反抗之意。 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留守外围,替御前侍卫站岗,免得有人来胡乱盘查一通,泄露了朕的行踪。” “记住了,朕的行踪乃是绝密,若是泄露,你们皆要负责。” 得知赵桓没有杀意,林玉海如蒙大赦,赶紧趴在地上,千恩万谢。 “陛下圣恩,小人惶恐。” 赵桓抬脚踢了踢林胜海的胳膊:“你可别惶恐了,前面带路,领朕进城。” “哦,对了,你可知小燕儿?” 小燕儿? 林玉海脑袋转的飞快,却依旧毫无头绪。 “小人从未听说过小燕儿这个名字。” 赵桓突然意识到什么,打了个哈哈:“是朕搞错了,不怪你。” “小燕儿乃是教坊司给的名字,她的本名叫孙二妹。” 孙二妹?林玉海立刻有了眉目,连忙回答。 “启禀陛下,孙二妹这个人,小人知道,听说之前一直在京都当歌姬,前段时间突然回来探亲。” “不过……孙二妹官司缠身,不如陛下先去县衙稍等片刻,小人立刻去召她。” 赵桓眉头微皱:“她才刚回家几天,怎么就官司缠身了?” “到底怎么回事!” 林玉海听出赵桓语气不对,意识到孙二妹与陛下关系匪浅,顿时紧张起来。 第577章 歌姬回乡 “孙二妹虽然在汴京为娼……咳咳,为歌姬,但却极为孝顺,每隔几个月就要托人往家里捎一笔钱。” “久而久之,孙家也成了富户,便在城里开了家酒楼。” “但自从这个月以来,孙家酒楼出了好几档子事,先是吃死人,赔了一大笔钱,可人家事主仍旧不依不饶。” “而后还有人去酒楼闹事,与伙计打起来,又把人给打伤了。” “即便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这才一个月时间,就把家财赔光了,孙老头一时想不开,上了吊,结果酒楼房主觉得晦气,又逼着孙家赔钱……” “如今,孙夫人和孙二妹的大哥,都已经被收押入狱,只有孙二妹一个人在外面张罗钱。” “少说还有几百两银子,才能把人捞出来。” 赵桓眉头微皱,人就算再倒霉,也不至于一个月就闹的家破人亡。 这里面肯定有事! 林玉海倒还算有眼力价,主动献殷情道:“观城这段时间刚开了一个新酒楼,号称……观城第一楼。” “这东家,与县令有些关系,好像是……李大人之妻的堂弟,名叫钱孟昌。” 此言一出,赵桓立刻明白,必是孙家酒楼,挡住了所谓观城第一楼的生意,故而招致报复。 孙贺虽不聪明,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还能搞得懂。 “只要陛下点头,属下这就去把那个所谓钱孟昌抓来。” 赵桓一抬手,拒绝了孙贺的提议,眉宇之间当即流露出一抹玩味深意。 “小燕儿早在教坊司时,就已经追随本王,虽然没有立过功,但也没有犯过错。” “这丫头平日里叽叽喳喳,甚是市侩,可是当朕继承大统后,她却没有邀功,而是选择默默离开。” “仅凭此,朕就决不能亏待她。” “朕倒要看看,这个钱孟昌究竟哪来的胆量,连朕的人都敢欺辱!” 朕的人…… 单凭这一句话,包括林玉海在内的所有县兵,都已经意识到,钱孟昌完蛋了。 与此同时,小燕儿已经陷入绝望。 她孤零零的站在孙家酒楼门口,独自面对钱孟昌和一众狗腿子。 小燕儿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在汴京摸爬滚打至今,积攒了足足二千两银子。 虽然这二千两银子里,至少有一千两是赵桓赏给她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笔巨款,都足以令她衣锦还乡,甚至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可是到头来,所有的努力,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前半生积累的财富,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败光,甚至还闹得家破人亡。 无论她在汴京有多么光鲜亮丽,在回到老家的那一刻,就被彻底打回原形。 歌姬,终究只是歌姬,既无背景,又无宗族的保护。 所有的繁花似锦,都只是虚妄的表象,不堪一击。 钱孟昌最大的后台,只不过是观城县令而已,可就是这样的小背景,却能左右小燕儿的命运。 不! 准确来说,钱孟昌的小背景,已经是绝大多数百姓一辈子都无法奢望的绝顶。 这世道,本来就是如此残酷。 现在小燕儿终于明白,为何李师师如此看重身份地位。 因为身份才能彻底改变李师师的命运,让她从一个卑贱的歌姬,彻底脱胎换骨,成为氏族大家的。 孙家酒楼,已经是小燕儿家中最后的一点财产。 若是连酒楼都守不住,那么她们一家的日子,只会比以前更惨。 “你们不准再靠近!” 小燕儿向来泼辣,即便是现在身陷囹圄,依旧不改本色。 “这酒楼是我们孙家的,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敢侵门踏户!” “谁若是想要硬抢,我便死在这!” 小燕儿的语气铿锵有力,态度坚决无比,可惜,所产生的威慑力,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令钱孟昌等人捧腹大笑。 钱孟昌看向小燕儿的眼神,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们可都看见了?” “这个贱人,竟然以性命相要挟,难不成,本公子什么时候变成怜香惜玉的善人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狗腿子也是一阵起哄调侃。 “哈哈哈,若是良家妇女,兴许我家公子还会怜悯一二。” “孙二妹,你就是个下等娼妓罢了,在汴京混不下去了,灰溜溜的跑回老家,竟然还妄图以死相逼?” “就是,像你这种贱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哼,孙家?十年前就是穷掉渣的贫民,否则也不会把你卖到汴京,如今你这烂货,靠着皮肉生意赚了点小钱,就想扬眉吐气?真是天大的笑话。” 其中一个狗腿子甚是阴损,他迈步逼近,坏笑道:“谁说我是来侵门踏户?哈哈哈,我是来吃饭的。” 众狗腿子纷纷附和:“说的没错,我们是来吃饭喝酒的,你孙家酒楼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接客的道理?” “就算只剩下你一人也无妨,毕竟你这娘们,最会接客了,不是吗?” 面对众人的羞辱,小燕儿小脸时而涨红,时而煞白。 等她看向街边围观的百姓时,更是绝望。 因为那些百姓,别说仗义执言,伸出援手,甚至看她的眼神同样鄙夷。 果然,以她的歌姬出身,就算是衣锦还乡,依旧是遭人鄙视唾弃。 毕竟…… 她不是名动汴京的李馆主,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一个普普通通的歌姬,纵使再要强,也无法摆脱钱孟昌等人口中的下等货…… “你们给我出去!” “都给我滚。” 小燕儿疯了似的阻拦,可惜,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拦得住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就在小燕儿准备伸手去推钱孟昌时,却被身边的家丁一脚踹在肚子上,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看着小燕儿疼的蜷缩成一团,家丁只是撇了撇嘴。 “贱货,你的脏手也配碰我家公子?” “只是踹了你一脚而已,便宜你了。” “若再敢毛手毛脚,小心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578章 小燕儿的绝境 在一众家丁和狗腿子的簇拥下,钱孟昌大摇大摆的走进酒楼,一屁股坐在最醒目的位置。 钱孟昌乃是求财,他可没时间浪费在小燕儿身上。仟仟尛哾 “不识好歹的东西,本公子来这里,乃是你的福报!” “你娘和你兄弟,至今还押在牢里,之前被打伤的事主,不依不饶,没有二百两银子,绝不罢休。” “就算你现在开始接客,把观城男人都侍奉一遍,也凑不齐这笔巨款。” “只要你把酒楼关了,本公子就借你二百两银子,如何?” 小燕儿捂着肚子,蜷缩在门槛位置,疼的满头大汗。 听到钱孟昌这番话,她心里别提多绝望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不愁钱花的人,如今却要被二百两银子难死。 周围的百姓,对着小燕儿指指点点。 “这丫头,真是不开眼,一回来就招惹钱家公子,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哼,还不是在汴京混久了,真把自己当成人上人了。” “人上人?哈哈哈,笑死人还差不多。” “她若是能嫁给名门阔户,给人家当小妾,兴许还能有点身份,如今灰溜溜的跑回来,只怕是因为人家嫌她年龄大,不在水灵了,便把她丢了。” “丢?你这家伙也太刻薄了,她是人,又不是物件。” “哎,成了歌姬,是不是物件,还有什么区别?都是要被人肆意玩弄罢了。” 在众人冷漠的注视下,小燕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身体,吃力的站起身来。 她用力喘了几口气,看着一身傲气的钱孟昌,咬牙道:“不……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 “大不了我回一趟汴京。” “就算是要求,我也不会求你!” 钱孟昌眼神更是鄙夷:“瞧你这意思,你在汴京城结识了大人物?” 旁边的狗腿子马上搭腔:“这贱蹄子,没少陪人睡觉,人家只是把她当玩物,她却以为抱上了大腿,真是可笑。” 小燕儿脸颊瞬间涨红,只因她心里清楚,以她的出身,永远都配不上赵桓。 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她甚至打算永远消失,绝不会再去纠缠赵桓。 “总之,我若去求,那个人念在旧情,自然会给我二百两银子,我坚信!” “给我五天时间!” 五天? 钱孟昌眉头轻佻:“五个时辰都不给你!” “要么现在拿着钱滚,要么就干脆把你扫地出门。” 几乎是钱孟昌话音刚落,酒楼房主便走了出来,乃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见到房主的那一刻,小燕儿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但她仍旧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观城这种小地方,总不能比汴京还要冷酷无情。 可惜,现实却残酷的撕碎了小燕儿的最后一丝希望。 房主没有任何同情,冷冷道:“当初签的租赁字据,为期一年,年租三十两。” “如今还有半年,违约赔双倍,大不了我赔你六十两就是。” “孙二妹,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开眼,非要招惹到钱公子头上。” 小燕儿只觉得身上力气一松,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她既无法救出母亲和兄弟,也无法保住家里最后一丁点财产。 钱孟昌站起身,一抖长衫,傲慢道:“这酒楼甚是碍事,你孙家若是乖乖配合,岂会闹得家破人亡?” “要怪,就怪你们不懂得实力二字如何写,在观城与我为敌,等于自杀。” “别说你在汴京混了几年,就算是再混十几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在钱孟昌准备扬长而去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原本聚集在门口的百姓,轰然散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紧接着一阵高亢嗓音传来。 “张东家到。” 张东家?! 钱孟昌直接愣住。 一旁的狗腿子挠了挠头,疑惑道:“张东家?哪个张东家?” 家丁压着嗓音提醒:“蠢货,观城还能有几个张东家?自然是刑部郎中的二叔!” 嘶…… 那狗腿子倒抽一口凉气,原来是这个张东家。 在观城,钱孟昌确实是一号人物,但是与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张东家相比,却差了点火候。 张东家的背景,可是京官,人家够得上“世家”二字。 别说钱孟昌,就连县令李康,面对张东家,都要礼让三分。 不多时,便见一个膀大腰圆,腰挂玉佩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张东家,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钱孟昌,连忙上前拜会。 张东家却冷淡无比的回了一句:“来酒楼,自然是为了吃饭。” 说完,张东家便不再理会钱孟昌,冲着小燕儿拱手行了一礼。 “孙姑娘,随便准备些吃的就行,老夫不挑。” “若是酒楼里没有伙计厨子,老夫正好带了几个。” 只见几个伙计厨子打扮的男子,纷纷低着头进了酒楼,正是之前从孙家酒楼跑掉的几人。 别说小燕儿目瞪口呆,就连钱孟昌也一头雾水。 这他妈什么情况? 张东家竟然对这个下贱坯子毕恭毕敬? 不等钱孟昌反应过来,门外再次喧哗起来,紧接着传话声响起。 “刘老太爷到。” 嘶…… 这回轮到钱孟昌自己倒抽凉气了。 刘老太爷,刘家的现任族长,或许刘家现在没有什么官,可是人家百年内出了两个进士,三个秀才。 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观城出的进士,加在一起,都没有刘家多。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 刘老太爷一露面,钱孟昌就瞬间挨了半个头,连忙点头哈腰的行礼。 “拜见老太爷。” 张东家至少还会回个话,刘老太爷则直接无视钱孟昌,径直朝小燕儿走去。 “孙姑娘,听说有人来找你麻烦?” “我虽是一把老骨头了,但尚且还有几分血性,谁若是欺负你,老朽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回钱孟昌算是彻底震惊了,他嘴巴长得老大,眼神尽是错愕。 回想起刚才小燕儿说的话,他不要后背一凉。 难道说…… 小燕儿在汴京,真结识了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以张东家和刘老太爷的身份,都来拜会,小燕儿抱住的大腿,该不会是……四品官级别的大臣?! 第579章 县令夫人 五品只能算是官,而四品则可以称之为大臣。 就算是地方势力,也绝不敢轻易忽视四品大臣的威慑力。仟仟尛哾 门外聚集的百姓,早就被惊呆了。 他们看向小燕儿的眼神,变了又变,从最初的鄙夷,已经彻底转变为震惊。 “这……这个女人,在汴京到底结识了什么样的大人物?连张东家和刘老太爷都主动来拜会她。” “张东家背后可是刑部郎中的势力!” “这算什么?张家顶多是一代兴盛,而刘老太爷可是一门两进士,真正意义上的世家。” “就连县令能否在观城把位置坐稳,都要看刘家的脸色。” “难道说,孙家姑娘真发迹了?” 众人震惊之际,小燕儿却揉捏着衣角,无论是神情还是心情,都极为纠结。 她心里很清楚,像刘太爷和张东家这样的地头蛇,根本就犯不上来巴结她一个小小歌姬。 对方既然来了,就肯定是已经知道,她曾在昔日定王身边做事。 而曾经的定王爷,如今已经是大宋凌绝顶的国君。 小燕儿心情无疑是激动的,至少这证明她在汴京的时间,没有彻底荒废。 可是…… 另一边,小燕儿又不想透露她和赵桓的关系,生怕给赵桓抹黑。 毕竟堂堂一国之君,怎能与一个小小歌姬有瓜葛? 纵使大宋风气再开放,阶级的差距,仍旧无法弥补。 小燕儿深吸了口气,先是冲刘太爷和张东家欠身回礼,然后谨小慎微道:“多谢东家和太爷来捧场,好意奴家心领了。” “可是,奴家身为歌姬,不愿也不敢玷污刘家和张家的清誉。” “今日之事,奴家会自行处置。” 听到这话,刘太爷却笑着摇了摇头:“孙姑娘无需在意,能为你排忧解难,乃是老朽的荣幸。” “若老朽放任不管,致使孙姑娘黯然返回汴京,那这份责任,老朽可是万万承担不起。” 一旁的张东家也连忙附和:“老太爷说的极是。” “孙姑娘虽然是歌姬,但谁说歌姬就要受人贬低唾弃?” “名动汴京的李馆主也是歌姬,但却在朝野享受盛名。” “而那位……” 不等张东家说完,刘太爷便轻咳一声,打断了张东家的话。 张东家本来打算说出郑庆云的名字,被刘老太爷一提醒,这才意识到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 郑庆云虽然还没有嫁入赵家,但天下早有共识,郑庆云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贵人。 既然是贵人,就不是张东家能够私议的。 他话锋一转,干咳赔笑:“孙姑娘大可放心,在观城没人能够欺负得了你。” 钱孟昌彻底看呆了,片刻迷茫过后,连忙上前询问。 “刘老太爷,张东家,你们这是干什么?” “难道我钱家的实力,还不如一个卑贱歌姬不成?” “若是孙家酒楼不倒,我砸进观城第一楼里的钱,可就全都打水漂了。” “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这里面的钱,还有一部分是我堂姐出的。” 钱孟昌坚信,只要搬出身为县令夫人的堂姐,就算是刘老太爷也得给几分面子。 刘家确实是一门两进士,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以前的荣誉,至少现在刘家没有任何官员宗亲。 而县令,无疑就是观城的天。 结果下一刻,钱孟昌就惨遭打脸。 刘老太爷只是冷冷注视着钱孟昌,甚至懒得理会他。 一旁的张东家则不顾昔日情分,当场冷嘲热讽起来:“张家的实力?呵呵呵!张家的实力算个屁!” “小钱,我劝你灵光点,不要给你堂姐招灾。” 此言一出,钱孟昌再次愣住。 他坚信,小燕儿那个贱人,必然是抱上了四品以上官员的大腿,否则岂会令刘老太爷和张东家如此维护她? 至于钱孟昌周围的狗腿子,早就吓得不敢吭声了。 就在钱孟昌有些骑虎难下之际,一声鄙夷至极的冷哼,突然传来。 “你们好大的口气。” “本夫人倒要看看,在观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在我李家面前自称为灾。” 刘老太爷眉头微皱,循声望去,只见县令夫人李钱氏,在丫鬟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看到李钱氏,钱孟昌如同遇到救星,连忙上前。 “姐姐,你可要给兄弟我做主啊。” “刘老太爷和张东家,也不知道收了这个贱人什么好处,竟然帮着她欺负我。” 李钱氏昂着头,甚是傲气:“慌什么?” “刘家虽然是世家,但也要审时度势。” “至于张家,虽然有刑部郎中的关系,但我就不信,刑部郎中的手能够伸到观城来。” “谁敢得罪你,就是得罪我,就是得罪县令大人!” 李钱氏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仿佛身为县令夫人,她便是观城毋庸置疑的天。 只要进入这座城,任何人都休想踩在她的头顶。 听到这发话,钱孟昌瞬间支棱了起来。 有了靠山,钱孟昌便不再有任何顾虑,肆无忌惮的冲着眼前三人,大声呵斥起来。 “都听见了吗!” “这里是观城,只要我钱家还在,就轮不到你们做主。”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这个贱人。” “孙二妹,赶紧给我滚出去!” 滚? 李钱氏直接一抬手,打断了钱孟昌,眼神傲慢到了极点。 “既然惊动了本夫人,还想全身而退?” “这个贱人,不是仗着在汴京呆了几年,就想回到观城当人上人吗?” “本夫人今日就彻底撕碎她的白日梦。” “来人呐,把这个贱人给我扒光了,让父老乡亲都好好看看,这等贱蹄子的身子,究竟是什么样,如何在汴京勾搭男人。” 此言一出,小燕儿脸色瞬间煞白。 她确实没有李馆主那么清高,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岂能让人如此羞辱? 小燕儿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喊道:“你们敢碰我,我便一头撞死,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刘老太爷终于开口了:“李夫人,听老夫的一声劝,做人不要太过分。” 第580章 观城的天 刘老太爷太清楚,李钱氏是什么货色了。 钱孟昌之所以嚣张跋扈,其底气就是来自于李钱氏。 或者说,孙家会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李钱氏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只可惜,面对刘老太爷的劝阻,李钱氏却丝毫不领情。 “哼!老太爷,别怪本夫人说话难听,你也是个白眼狼。” “我李家向来对你尊敬有加,逢年过节都要派人去你家中送上礼物,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李家的?” “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令本夫人失望透顶。” “今天你若是胆敢帮这个贱人再说一句好话,就是与我李家结仇,你自己掂量着办!” 李钱氏不只是为钱孟昌出气,更是为了观城第一楼的未来。 毕竟她可是往里压了不少钱,准备把这个生意做大做强,也好变着法的为李家敛财。 只要有了钱,才能成为真正的世家。 谁敢阻挡李家的脚步,谁就是李家的敌人。 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扒了小燕儿,也好敲山震虎,让整个观城明白,谁才是主人。 刘老太爷被气得不轻,他盯着李钱氏,一字一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李钱氏,你很快就会遭报应!” “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听到这话,李钱氏直接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既然老太爷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瞧你这一把老骨头,咱们看看,究竟谁先死!” 见李钱氏如此嚣张,钱孟昌的腰杆子更硬,他直接大手一挥,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耳朵都赛驴毛了?” “去,将这个贱人扒了。” 一众狗腿子,自然没有二话,直接朝着小燕儿扑去。 刘老太爷和张东家带来的人,连忙阻拦,可惜人数太少,根本拦不住。 小燕儿一边后退,一边咬紧牙关,瞅准了门框,一头撞了上去。 她前半生为了家族,已经牺牲了一切。 如今她回到老家,只不过是为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惜,老天爷却不许! 既如此,小燕儿对这世间也就没有任何挂念了。 就在小燕儿即将撞上门槛的刹那,一道伟岸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小燕儿的脑袋,重重撞在对方的胸口上,虽然对方的胸膛极为结实,犹如铁板一般,震得小燕儿头痛难忍,但毕竟缓冲了一部分力道,不至于当场毙命。 小燕儿摔倒之前,被对方一把拽住。 当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小燕儿先是一阵呆愣,紧接着失声惊呼:“孙统领?!” 不错,来人正是孙贺。 孙贺彪悍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般,立在门口。 熊掌般的大手,攥着小燕儿纤细的胳膊,像是大人拉着一个小娃娃。 在场的众人,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彪形大汉惊了一下。 尤其是那些张牙舞爪的狗腿子,他们平均身高还不到五尺,站在五尺有余接近六尺高的孙贺面前,简直如同一群小鸡子。 这巨大的压迫感,令众人瞬间蔫了下去。 李钱氏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怒喝道:“你……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此闹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孙贺没有理会李钱氏的叫嚣,而是低着头,看着又惊又喜的小燕儿。 “不告而别也就算了,在这受了欺负,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回汴京?” “难道你以为,那位公子,不会给你做主吗?” 那位公子…… 小燕儿自然明白,孙贺口中提及之人,正是昔日的定王爷,当今的大宋国君。 再结合孙贺一身便装的打扮,小燕儿意识到两件事。 其一,赵桓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其二,孙贺出现在这,意味着赵桓也来了。 仅仅是一瞬间,小燕儿便感觉天旋地转,倒不是惊得,而是纯粹的感动。 她做梦都想不到,陛下会为了她一个小小歌姬,微服私访,来到观城。 小燕儿用力捂着嘴,已经泣不成声,根本无法回应孙贺的质问。 偏偏这时,李钱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个傻大粗,竟敢无视本夫人。” “我乃是观城县令的结发妻子,还不赶紧跪下!” 见孙贺依旧无视,钱孟昌也炸了,大吼道:“该死的东西,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我堂姐。” “找死!” “都给我上,这家伙就算再孔武有力,也双拳难敌四手,好好教训他,给我堂姐出气。” 一众家丁和狗腿子,面面相觑,他们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强壮的人,心里都有点发虚。 不过既然钱孟昌已经下令了,再加上背后有县令夫人当靠山,他们即便是硬着头皮也要往上冲。 结果不等靠近孙贺,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都给我退下!” 副尉林玉海及时赶到,他盯着一众家丁鹰犬,怒喝道:“该跪下的人是你们!” 李钱氏先是惊得张大嘴,紧接着恼羞成怒:“林玉海,你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林玉海心里一阵鄙夷,这个妖妇,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林玉海也不吭声,转身面对大门,低着头,显得毕恭毕敬。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只见一个身穿布衣的男人,背着手,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 来人除了赵桓,还能是谁。 看到赵桓,小燕儿激动地小脸张红,所有的委屈一股脑涌了出来,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钱孟昌见状,恍然大悟,冷哼道:“我明白了,你便是这个贱人的靠山!” 闻言,赵桓依旧笑脸盈盈,轻描淡写的抬起手,一指钱孟昌:“灭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孙贺就一个箭步挺进,硕大的铁拳,重重砸在钱孟昌的面门上。 只听“咔嚓”一声渗人脆响,鼻梁骨被直接打断。 钱孟昌受到重击,眼前直犯迷糊,脑袋也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孙贺顺势从后腰抽出短刀,横扫而出。 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时,钱孟昌已经人头落地,脑袋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噗通…… 尸体随后砸在地上。 第581章 赐为贵人 什么情况?!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前这一幕,对于观城的人而言,无论是百姓,还是士绅老爷,都无疑震撼到了极点。 钱孟昌可是县令夫人的堂弟,宗族近亲,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杀了? 现场的视线,齐刷刷汇聚到赵桓身上。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充斥着恐惧,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但就算傻子也知道,此人绝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现场最震惊的人,当属李钱氏。 要知道,一旦动真格的,就算是刘老太爷这样的世家,都要对李家避其锋芒。 原因无他,县令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在地方上就是天。 李钱氏坚信,只要她跺跺脚,整个观城都要颤三颤。 可是…… 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难道说,县令夫人的实力,就如此不值一提? 别说那个主人模样的男子,就连他身边的彪悍护卫,都不屑与钱孟昌啰嗦。 不! 这不可能! 李钱氏绝不相信,观城的天,也会如同蝼蚁般卑微。 “孟昌……该死!” “本夫人不管你是谁,今天你都死定了。” “去县衙调人,将这大胆狂徒拿下。” 听到李钱氏歇斯底里的嚎叫,一众狗腿子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结果他们刚要离开酒楼,前去县衙搬救兵,就被林玉海给拦住了。 “不想死的都给我站住。” 李钱氏彻底怒了,她怨恨无比的盯着林玉海,怒喝道:“好你个林玉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等本夫人解决了眼前之事,再收拾你!” “县尉呢!去把县尉叫来,这里轮不到区区一个副尉做主。” 林玉海面无表情道:“县尉已经死了。” 什么?! 这番话,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门外聚集的百姓,激烈的议论起来。 “县尉死了?开什么玩笑,县尉可是仅次于县令和县丞的大官啊。” “县尉手握兵权,能够调动五百县兵,谁敢杀他?” “该不会是林玉海反水了?” “胡说八道,林玉海为什么要反水?这里是观城,又不是边陲,就算他想叛国都没有机会。” “那如何解释?” “等等……该不会是那个男人?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林玉海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尽是畏惧。”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从林玉海身上转移到赵桓身上。 李钱氏咬牙切齿:“就算你是京官,也要倒大霉了!” “本夫人必去京都告你!” 就在李钱氏威胁之际,孙贺反手一耳光,直接把李钱氏打的原地转圈。 “妇道人家,竟如此嚣张跋扈,县令娶了你,才是真的倒了大霉。” “以我家公子的身份,根本不屑与你这种泼妇浪费口舌,你便少说两句,免得等会受苦。” 说到这,孙贺看向一旁噤若寒蝉的林玉海。 “去把县令叫来。” 差点被一巴掌打昏的李钱氏,勉强恢复了点精神,得知孙贺派人去叫县令,她又嚣张起来。 “好好好,你们去把我夫君叫来。” “我夫君乃是观城县令,此去汴京不过两天路程,到时候去大理寺,咱们对簿公堂,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结果威胁完,李钱氏才错愕无比的发现,赵桓压根就没听她啰嗦。 用力伸了个懒腰,迈步朝着小燕儿走去。 李钱氏脸颊红如血,也不知道是被孙贺一耳光打的,还是被赵桓无视羞的。 赵桓背着手,看着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小燕儿。 小燕儿也仰头望着那个令她高不可攀,却又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陛……王……” 小燕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现在的赵桓,纠结了半天,才讷讷开口:“公子,你为何要来观城。” 赵桓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抬手将小燕儿眼角的泪水擦掉,不答反问道:“李馆主跑了,你也跑了。” “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暗中为富不仁,过河拆桥的人?” “你们跟随在我身边这么久,本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却让我扑个空,岂不是故意让我难堪?” 面对赵桓的斥责,小燕儿脑袋压得更低了。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道:“奴家是歌姬,岂能玷污公子的清誉。” “而且……这段时间,公子也赏了不少钱,没有亏待奴家。” 赵桓轻叹了口气,语气中的责备已经消失。 “屁话,你既然选择跟随我,就是我的人,区区千八百两银子就打发了,岂有这种道理?” “越是身边的人,越要得利。” “什么功成身退,明哲保身,没本事让身边人享福的家伙,才巴不得让身边人滚蛋。” 说到这,赵桓突然话锋一转,站起身,眉宇之间尽是笑意,仿佛变回了昔日的那个纨绔王爷。 “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难道在你们眼里,我的情商就这么低?你们这帮丫头片子,心里想的什么,我心里如明镜一般。” “以前不给,只是时候不到。” “不过话说回来,有周浦盯着,确实没办法把你抬的太高,你就去后宫当个贵人。” 后宫之中,皇后乃是超品,四大贵妃为一等。 再往下的二等“仪、容、媛”,三等婕妤,四等美人,五等才人。 贵人乃是第六等,也是最低一等。 可这对于小燕儿来说,已经是不可奢望的殊荣了。 从歌姬摇身一变,成为贵人,简直和做梦没有什么两样。 小燕儿捂着嘴,眼眶里充斥着泪水。 “奴家怎敢……” 赵桓云淡风轻道:“你敢不敢不打紧,你只需要接收便是。” 说到这,赵桓压低嗓音,说出只有小燕儿能够听到的低微声音:“朕可不是在跟你商量,此乃圣旨。” 小燕儿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奴家遵命。” 周围的人群,皆是一头雾水,没人知道赵桓和小燕儿究竟说了什么。 但是看得出,小燕儿真真的发迹了! 就在赵桓安抚小燕儿之际,县令李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敢问,您是哪位大人?” 第582章 好官恶妻 县令李康一脸懵,他刚才正在县衙里焦急等待,久不见县尉回来,就隐约感觉到出事了。 刚准备派县城去打听,结果就被人通知,立刻前往孙家酒楼。 胆敢延误,严惩不贷。 对方一个“严惩不贷”直接把李康给镇住了。 他虽然是县令,可反倒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招致杀身之祸,毕竟观城距离汴京实在是太近了。 李康一进酒楼大门,就看见了倒在地上,已经被正法的钱孟昌。 以他多年混迹官场积累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自家惹上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对方既然敢当众杀了钱孟昌,必然有平事的手段,那么少说也是四品官,而且还和刑部大理寺等有关系。 这种大臣,哪里是李康能够招惹的? 他无视被杀的钱孟昌,姿态摆的极低,就连说话都轻声轻语。 看到李康的那一瞬间,赵桓就基本明白,李康问题不大,大的是他的妻子。 也是,在地方上,越是娘家人越难搞。 赵桓注视着噤若寒蝉的李康,云淡风轻道:“你且跪下说话。” 听到这话,李康后背不由一凉。 跪下说话?难道对方是王爷级别的大人物? 该死!那个疯婆娘,竟给家里招惹了这种大祸。 李康没有任何迟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显得极为配合。 一旁的李钱氏见状,却长大了嘴巴,尽是震惊。 本来她还指望着李康来给他出气,结果却没想到,她赖以依靠的男人,竟如此窝囊。 看着小舅子被杀,竟然无动于衷,还给敌人跪下。 李钱氏彻底疯狂,嘶喊道:“夫君,你这是在干什么?就不怕被百姓笑话?” “就算这个人真是京官,当众杀人,只要搞到大理寺,也足够他喝一壶。” 听到这话,李康气的直发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我再三强调,你娘家有钱,随便你们怎么折腾,你不准插手,更不准靠近孙家酒楼半步。” “结果呢?你把本官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 “你乃是县令夫人,你的一言一行,关乎着本官的乌纱帽,这里是观城,天子脚下,你这个疯婆娘!” 面对李康的一通臭骂,李钱氏虽然气的脸色煞白,却也只能狠狠作罢。 赵桓看向李康的眼神,非但没有任何责怪,反倒尽是同情。 毕竟天底下的男人,可不都是像赵桓运气这么好,能够娶到朱琏那般的贤内助。 不过,单凭这夫妇二人的交谈,还不能盖棺定论。 赵桓转身看向门外聚集的百姓,随口问道:“李县令如何?” 目睹了全程的百姓,自然知道赵桓来历不凡,再加上李康跪在地上,谨小慎微,他们意识到机会来了,纷纷开始告状诉冤。 “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李县令固然是个好官,可他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纵容唆使娘家人,欺男霸女,皆是家常便饭。” “什么好官,李县令纵容家眷,难辞其咎!” “话虽如此,可是去年闹蝗灾时,乡亲们颗粒无收,李县令开仓赈灾时,可没有任何含糊。” “而且李县令还年年带领咱们,去治理河道。” “说到底,李县令是个好官,一心扑在治理观城,却对家眷疏于管理。” “也不能全怪他,钱家本就是观城的士绅,娘家势力不小,李县令又不是观城本地人,自然是要看娘家脸色。” 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李钱氏的罪行,唯独对李康极为宽容。 赵桓也就明白了,当即抬手一拍李康的肩膀。 “起来。” 李康哆哆嗦嗦的站起身,见赵桓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收拾自己的意思,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过李康依旧不敢大意,小声问道:“敢问……大人名讳?” 赵桓微笑道:“名讳就算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定字。” 定? 李康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赵桓所说的“定”,究竟是名字,还是姓氏。 等等! 李康突然想起来,刚才一见面,赵桓就让他跪着说话,这意味着,赵桓的身份,必然承受得起朝臣跪拜。 至少也是王爷! 那么这个定字就是王爷的封号,定王?定王! 终于猜出赵桓身份的李康,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 定王?妈的,定王不就是当今陛下吗?! 李康差点哭出来,他现在恨不得掐死李钱氏,这个败家娘们,竟然惹上了当今陛下。 就算李康不知道赵桓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观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李家完蛋了。 见李康吓得面若筛糠,李钱氏也蒙了。 “夫君,难道你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难道真是四品大臣?” 李康哆哆嗦嗦,近乎绝望:“你给我跪下!” 一声怒吼,彻底把李钱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击碎,她不敢再迟疑,刚要下跪,膝盖却被孙贺抬脚掂住。 李钱氏一头雾水:“这是干什么?” “难道大人不屑与我妇道人家较真?” “奴家谢大人!” 就在李钱氏沾沾自喜之际,孙贺的话,却令她如坠冰窟。 “死人就不用跪了。” 李钱氏脑袋嗡的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连忙看向李康。 “夫君,你赶紧跟这位大人说说,我也是有眼无珠,才冲撞了大人。” 李康没吭声,只是跪在赵桓面前,低着头,等待自己的宿命。 结果赵桓的声音响起时,却显得极为柔和。 “我已经知道了,此事与你无关,既然如此,就不必过分责罚你。” “不过,你该续弦了。” “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被娘家人拖累,那你寒窗苦读,遭受的所有罪,岂不是白费了?” 李康直接趴在地上,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眼看着夫人就要被处死,他不心疼是假的。 要怪就怪那个泼妇,招惹了大宋昔日最暴戾的王爷,今天最铁腕的国君。 赵桓没有理会瘫坐在地上,直愣神的李钱氏。 转身一瞥刘老太爷。 第583章 包办婚姻 刘老太爷膝盖一松,顺势就要跪下去,却被孙贺一把提住肩膀。 看着地方世家族长,被吓成这副模样,赵桓顿觉好笑。 刘老太爷却是紧张到了极点,毕竟眼前这位祖宗,可是把整个朝堂都清理了一遍。 所谓的宗族势力,在这个男人眼前,屁都不算。 赵桓让孙贺把刘老太爷扶正,示意他不必太恐慌:“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刘老太爷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回答:“之前县兵出城,老朽就听到了风声。” “县兵之中,有刘家的后生,那后生担心刘家子弟惹事,便跑回来通风报信。” 见刘老太爷如此城市,赵桓也就不在意了。 转身看向张东家时,不等开口,张东家已经急不可耐的回答:“小的也是如此。” 赵桓轻哦一声。 “世家就是世家,消息果然灵通。” “不过我最讨厌宗族世家太过招摇,想必你们也清楚,以后可不要惹是生非,否则……” 刘老太爷和张东家赶忙低头回应:“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若是天底下的宗族世家,都如此靠谱,那大宋的江山,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 “来的路上,我听说刘家一门两进士?” “既拥有这样的底蕴,还能约束子弟,也算是世家中的楷模了。” “不知刘家中,可有待嫁的妇人?” 待嫁的妇人?这叫什么话! 赵桓尴尬的改口:“就是寡妇,或是已经和离义绝的妇人。” 刘老太爷稍稍一想便有了眉目:“倒是有一个五服内的族人,今年三十五岁,因被夫家羞辱,一气之下便和离义绝,如今正在娘家住着。” “中间倒也说过几门亲事,可对方都是小门小户,实在是有些配不上我刘家。” “门当户对,乃是世家绕不过去的坎儿。” 赵桓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不知嫁给李县令如何?” 啊? 此言一出,刘老太爷和李康都懵了。 刘老太爷神情复杂:“公子不是最厌恶世家吗?若是刘家与李县令联姻,岂不是……错上加错?” 赵桓一挥手,云淡风轻道:“哪有一杆子打死所有人的道理?” “世家也有好有坏,像刘家这样一门两进士,还能约束族人的世家,就很不错嘛。” “而且刘家吃过见过,不会得势就膨胀,就算与李县令联姻,也会继续宽于待人,严于律己。” “有了刘家支持,李县令也能更专心治理观城,一箭双雕。” 刘老太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之前急匆匆的来到李家酒楼,就是希望尽快把事平了,不管赵桓来观城干什么,都尽快把这个祖宗送走。 结果…… 坊间传闻,最厌恶文人,鄙视文官的赵桓,竟然出奇的对世家文人宽容以待。 这尼玛,完全就是两个画风。 感受到赵桓的亲和力,刘老太爷终于放下心,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可不像传闻中那般。” 赵桓哈哈一笑:“可恶的人,不分文武,相对的,栋梁之材同样不分文武。” “我以前对文人太苛责,乃是因为文人太招摇,稍稍打压一下而已。” “如今大环境变了,文武平衡后,还需要文人多出力,毕竟在治理内政方面,武人确实不如文人。” 如果说之前,刘老太爷只是单纯认为自己运气好,碰上了赵桓心情好。 那么此时,赵桓这番话,算是彻底打消了刘老太爷的疑虑。 他看向眼前这位年轻的国君,眼神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对事不对人,用人唯贤,这才是一代帝王应有之相! 现在刘老太爷终于明白,为何堂堂一国之君,会为了一个小小歌姬,不惜微服私访。 正是因为赵桓对身边人如此之好,才更加证明他将仁爱天下。 若不是亲眼所见,刘老太爷绝不相信,大宋最暴戾的国君,同样也是最仁爱的国君。 刘老太爷和张东家,再一次跪倒在地,举手投足尽是叹服。 “老朽,小人,心悦诚服。” 尤其是刘老太爷,最是高兴,他只是来帮赵桓平个事,没想到就被馅饼砸中了。 刘家底蕴虽然厚,但能不能再出一个进士,谁也说不准。 而现在直接与李康联姻,凭空多出一个官,无疑令刘家门楣再放光芒。 一旁的李康自然是受宠若惊。 他做梦都想不到,前一刻还必死无疑,这一刻,赵桓连他的婚事都给安排好了。 李康一头磕在地上:“下官拜谢!” 整个孙家酒楼,唯独李钱氏傻了眼。 她不仅惹了大麻烦,还导致钱家失去了李县令整个靠山。 这便是……赔了相公又折兵?! “这算什么事啊!” 李钱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可是县令夫人,不就是教训了一个卑贱歌姬吗,居然闹得家破人亡。” “我不甘心!” 自始至终,赵桓都没有理会李钱氏,毕竟像这样仗势欺人的家伙,天底下实在是太多了,赵桓若是遇到每个人都要亲自处置,岂不是太累了? 他拽着小燕儿的胳膊,直接迈步上楼,走到楼梯口时,才经由小燕儿的提醒,将视线落在酒楼房主身上。 “房子是你的?” 酒楼房主紧张的直结巴:“是……是小人祖产。” 赵桓轻描淡写道:“现在是孙家的了,等会派人跟你签约出让地契。” 赵桓迈步上楼,孙贺则走到酒楼房主身边,抽出五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够吗?” 酒楼房主点头如捣蒜:“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观城可不比汴京,寸土寸金。” 就在房主准备离开时,后勃颈却被孙贺一把掐住。 “让你走了吗?” “一码归一码。” “我家公子不会强占别人的财产,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但你刚才狗仗人势,欺负过小燕儿?” 一听这话,房主瞬间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大人明鉴,我也是受到钱家胁迫。” 孙贺面无表情:“是个理由,但不充分。” 话音落,孙贺的拳头已经砸了上去,仅此一拳,就让房主当场昏死过去。 第584章 孙家母子 仅仅一拳,房主的鼻梁骨就被打断,即便是日后伤势愈合,鼻子也是歪的。 此乃对房主的小惩大诫,让他时刻记住,趋炎附势,恃强凌弱的代价。 至于李钱氏,自然逃不过一死。 小燕儿的母亲和兄弟,被第一时间无罪释放,在衙差的陪同下,母子二人回到酒楼,从聚集的人群口中得知刚才发生的事,简直和做梦一样。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小燕儿的大哥,孙大牛开了口。 “娘,你听见街坊们说的了?酒楼已经保住了!” “二妹在汴京,究竟结识了什么样的大人物?” 孙母抬起颤抖的手,擦了擦激动的泪水。 “我闺女有出息了。” “以后在观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咱了。” 更加令孙家母子激动的还在后面,人群中一个与孙家关系还算不错的老汉,推开人群,挤到母子二人面前。 老汉显得比孙家母子还要激动得意。 毕竟他穷苦了一辈子,也就和孙家的关系还不错,如今孙家发迹了,他岂不是等于有了背景关系? 一想到这,老汉就兴奋的满脸通红,搓着手道:“大姐,你们家这回算是彻底行了!” “想那钱家,在观城就是天,结果招惹上了你们孙家,下场怎么样?” “钱孟昌和县令夫人李钱氏,全都被处死了。” 孙家母子虽然知道,有大人物相助,才使得他们家化险为夷。 但是其中涉及的细节,却并不清楚。 此时听到老汉的话,老实了一辈子的母子二人,自然是被吓得不轻。 孙母脸色煞白,失声惊呼:“什么?!县令夫人和钱少爷死了……” “老兄弟,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孙大牛也好不到哪去,他虽是五尺男儿,可毕竟是贫民出身,生性胆小怯弱。 也就是在酒楼里帮了几年工,偷师厨子,炒了一手好菜,这才靠着小燕儿的帮扶,把酒楼开起来。 纵使从“孙小厮”摇身一变成了“孙掌柜”,那与生俱来的老实怯弱性格,却没有丝毫改变。 就算是借给孙大牛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 之前酒楼伙计与人打架,也是见他受了欺负,却不敢吭声,实在是气不过了,才擅作主张。 而孙大牛做的,却是第一时间给人赔不是,又拿了钱,让那些伙计和厨子赶紧跑路。 可是现在,孙大牛却得知,城中最有权势的钱家,因为得罪了他们家,而闹得家破人亡。 这令孙大牛既震惊又畏惧。 “大叔,你可别吓唬我,那钱家可是县令的关系!” “就算我家妹子,结识了大人物,也不可能让钱家倒这么大的霉。” 见孙大牛如此胆怯,老汉不由叹息连连。 “大牛啊大牛,让我说你什么好?” “眼瞅着你们孙家已经发迹了,你怎么还如此胆小怕事?” “虽然没人知道,你家妹子届时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我就这么跟你说,连县令见到那位公子都直接下跪,不敢抬头。” “刘老太爷和张东家,那是何等的身份?见到那位公子,还不是同样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别说钱家,只怕是汴京城里的大人物,见到那位公子,都要低三下四。” 说到这,老汉四下瞅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小声嘀咕起来。 “我猜!那位公子,乃是王爷!” 孙家母子一脸茫然,对于他们这样的老实百姓而言,王爷和县令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都是一句话就能左右人的生死。 虽然母子二人脑袋晕乎乎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但有一点,他们心知肚明,就是孙家以后再也不会受到欺负了,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母子二人欢欣鼓舞。 就在这时,林玉海注意到了孙家母子,赶紧上前招呼。 “哟,孙大娘,大牛哥,你们在这站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和小姐团聚啊。” “那群该死的衙差,也太没眼力价了,竟然不知道把您二位,送进去。” “等我回去,非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刚才林玉海冲过来时,孙大牛还以为是要把自己抓回去,吓得腿肚子都抖。 结果却发现,身为副尉,县里大人物之一的林玉海,竟然对他们母子点头哈腰,尊敬到了极点。 孙大牛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的一阵呲牙,这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玉海满脸殷勤的护送母子二人走进酒楼,一边走,还一边盛情夸赞。 “咱们观城似然距离汴京很近,但至今为止,出过最大的人物,就是刘老太爷家的进士及第。” “如今,观城的历史要彻底改写了。” “以后查起观城这个地方,您孙家必定是青史有名。” 孙母哪里明白什么叫做青史留名,她只觉得林玉海说的话,有点听不懂。 “林副尉,您真会说笑,我们孙家乃是贫民出身,靠着卖儿卖女,才好不容易活下来,哪敢与刘老太爷相提并论。” “人家刘老太爷,一门两进士,三个秀才,这是何等的世家。” 林玉海直接“嗨”了一声,笑着解释:“刘家确实底蕴深厚,但架不住您孙家一步登天啊。” “以后,孙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啥玩意儿? 孙大牛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一脸懵逼的看着林玉海。 “皇亲国戚?林副尉,您是在羞辱我们母子,还是要把我们往绞刑架上挂?” “升斗小民,就算是做梦,也不敢想这种事。” 孙母也吓得不轻,连连摆手:“可不敢,可不敢。” 见孙家母子反应这么大,林玉海才意识到,对方还不知道酒楼里发生的事。 他连忙压低嗓音,解释道:“孙大娘,大牛哥,你们还不知道?” “您家的二妹,在汴京可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小燕儿,已经被封为贵人了。” 贵人? 孙大牛依旧是一头雾水:“啥意思?” 林玉海急的直苦笑,耐着性子解释:“说白了,就是陛下的媳妇!” 第585章 特殊暧昧 林玉海哪里知道,陛下的媳妇,准确来说,只有皇后是名副其实,硬要归类的话,四大贵妃勉强也算。 贵妃之下,只能算是妾,而贵人算是刚刚摸到妾的门槛,至于算不算妾,只有礼部能掰扯清楚。 在后宫,身份尊贵与否,其实有一个很明确的指标,就是看对方有没有自己的寝宫。 别说贵人,即便是第二等的“仪、容、媛”也未必有自己专属的宫殿。 大多数所谓的“后宫贵人”,其实都是住集体宿舍。 毕竟后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每个有身份的人,都配发一座寝宫,只怕是后宫的面积比整个汴京城还要大。 像小燕儿这样最低一等的贵人,不仅要住集体宿舍,还要和其他贵人一起睡大通铺,顶多给配发一个照顾起居的侍女。 可即便如此,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小燕儿也已经变成“天上的人”了。 此事,真不怪赵桓小气,若是给贵人配发宫殿,且不说宗正寺不干,就连礼部都要炸毛。 陛下什么家庭啊?连小小妾都有宫殿! 孙家母子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眼睛直发愣。 “大牛……你……你妹子,成了陛下的人?” “救了咱们孙家的人,不是王爷,而是陛下?” “娘不是在做梦?” 孙大牛挠着脑袋,手心脚心全都是汗,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在林玉海的带领下,母子二人来到二楼雅间,只见门口站着一群膀大腰圆,犹如巨熊般的彪悍男人。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见孙家母子吓得依偎在一起,林玉海连忙解释:“别害怕,这些都是御前侍卫。” “陛下和贵人就在雅间里。” 在林玉海点头哈腰的示意下,孙贺这才一抬手,身边侍卫轻轻敲门通报,得到回应,才将房门推开。 孙家母子本以为,眼前的画面必然庄严肃穆,令人心生畏惧。 结果却出乎预料。 赵桓的一条胳膊被小燕儿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用力推着小燕儿的肩膀。 “卧槽,你赶紧松手,朕的胳膊都快被你勒断了。” “你这丫头片子,明明刚才还梨花带雨,惹人忧怜,一眨眼便原形毕露。” “朕已经是一国之君,你岂能像以前一样,拉拉扯扯?” 小燕儿却不肯撒手,反倒抱得更紧了。 “不嘛!” “无论陛下说什么,奴家都不会撒手的。” “陛下能跑到观城来救奴家,可见陛下心里是有奴家的,奴家可不像李馆主那样,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敢爱敢恨,不好吗?” 赵桓别提多无奈了,要不是他极力反抗,非被小燕儿当场给办了不可。 “有你,有你个毛线,朕把你当成朋友,你却想睡朕?” “你是歌姬出身,而且相关经验极其丰富,朕若是封你当郡夫人,县君之类的,非被礼部的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把你收入后宫,当个小小贵人,也算是安置下了。” “你可不要恩将仇报,朕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小燕儿依旧没有丝毫收敛,她不仅抱着赵桓的胳膊,身体还像是八爪鱼一般往赵桓身上爬。 赵桓极力反抗,却还是被小燕儿的胳膊腿缠绕了个结实。 “难道陛下对奴家就一点心思都没有?奴家不信!” 怎么说呢! 同样是歌姬出身,郑庆云是运气好,还没坠入魔窟,就被赵桓给捞了出来。 李师师则是凭借着近乎变态的手段,保证了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虽名声不好听,可二女毕竟都是一尘不染的白莲花,这也是为何,朱琏能够接受二女。 相比之下,小燕儿便是彻头彻尾的狐媚子。 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的赵桓,对于这种浪到没边的狐媚子,自然是……太他妈喜欢了! 等到了后宫,悄悄地交流一下,自然没问题。 但明面上,赵桓依旧是“伟光正”的大宋国君,岂能被这种狐媚子勾引住? 不等赵桓辩解,小燕儿已经坏笑起来。 “别以为奴家不知道,每次奴家与陛下接触时,陛下都会正义凌然的揩油!” “陛下也是个色痞子!” 妈的! 赵桓心里这个气,他才刚给了小燕儿一点身份,这死丫头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竟然当众撕开赵桓伟光正的伪装,揭露那颗隐藏在深处,肮脏不堪的心灵。 事可以干,但是不能说! 好在赵桓脸皮够厚,才没有当场恼羞成怒,但语气已经严厉起来:“你立刻给我圆润的滚去后宫!” “你这个贵人,朕会破格配发一座小苑,看朕怎么教训你!” 小燕儿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奸计得逞道:“陛下的教训,奴家照单全收还不行?” 门外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孙家母子,以及御前侍卫和林玉海,全他妈看呆了。 他们不知道该感慨,赵桓与小燕儿的特殊关系。 还是惊叹,大宋最铁血的国君,私下里竟然这副德行。 好在孙贺反应快,第一时间将房门关上,冲着林玉海和孙家母子,冷冷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给你们五个数的时间,忘得一干二净。” “忘了没有?” 尽管三人点头如捣蒜,可是……这他妈怎么忘得掉嘛。 随着孙贺再次打开门,赵桓已经危襟正坐,不怒自威,小燕儿则乖巧的坐在赵桓身边。 看到这一幕,众人再次大跌眼镜。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还是小燕儿脸皮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欢喜道:“娘,大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天一早,我就要回汴京了,以后不能时常回来探望你们,请原谅我的不孝。” “大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照顾咱娘。” 孙大牛木讷的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孙母从震惊中回过神,已经老泪纵横。 “闺女,苦了你了。” “自打你记事起,就一直在给咱家付出,若是没有你,娘恐怕早就饿死了……” 第586章 屈打成婚 相较于孙母的多愁善感,小燕儿反倒看得开。 “娘莫哭,女儿不是已经苦尽甘来了吗?” “陛下最是护短,女儿虽然只是小小贵人,但绝不会有人欺负我,所以娘大可以放心。”仟千仦哾 赵桓接过话茬,看着憨厚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孙大牛,语气深沉道:“朕说的话,你不光要记住,还要记在心里。” “你这人看起来就没什么坏心思,但性格所致,难以经受住奸人的蛊惑诱导。” “你只要守住这座酒楼即可,不准动任何发家致富的念头,也不准干任何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 “若是仗着小燕儿的关系,听信奸人,胡作非为,朕不会跟你啰嗦,直接就派人来杀了你。” 明明前一刻,赵桓还和小燕儿“缠绕”在一起,这一刻已经威严霸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令孙大牛浑身冒冷汗。 小燕儿也连忙提醒:“大哥,你可要记牢了,陛下虽然不喜杀戮,可真要动了杀心,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好好经营酒楼,再加上我每年给你们捎点钱,足够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干!” “城里有人来巴结你,也不准接受。” 孙大牛点头如捣蒜,他生性平庸,所以对天生机灵的妹妹,言听计从。 交代完了,孙家母子便推出雅间。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小燕儿,立刻软进了赵桓怀里,小手甚是不老实。 “陛下还要去扬州找李馆主?何时动身?” 赵桓攥住小燕儿的手,免得她乱摸索,云淡风轻道:“即刻动身。” 小燕儿一愣,抬头看向赵桓,诧异道:“这么急?” “看来李馆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很重。” “呵呵,奴家可不吃醋,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奴家心知肚明,歌姬出身能成为贵人,奴家已经无比知足了。” “既然陛下走的这么急,那就在这雅间里,奴家好好侍奉侍奉陛下,让陛下轻松上路?” 赵桓差点一股血顶到脑门子,赶紧把小燕儿推开,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不得到本王,誓不罢休?” “等回后宫慢慢掰扯,朕现在可没精力应付你。” 小燕儿薄唇轻咬,扭捏着身躯,摆出一副狐媚子模样:“陛下怕什么?奴家只对您一人如此放浪。” 要不是急于赶路,赵桓非要跟这狐狸精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就在赵桓坚守贞洁,不肯就范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李师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整整三天水米未进。 丫鬟不断在门外哀求。 “小姐,您就吃点东西,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若是您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可担待不起。” “还有三天,就是您大喜的日子了。” 任凭丫鬟如何哀求,屋内都没有任何动静。 同一时间,前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李玉兰被五花大绑,几个丫鬟正手持藤条,不断抽打着李玉兰。 此时李玉兰的衣裳已经被打的褴褛不堪,身上更是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李玉兰也没有丝毫求饶,冲着坐在前堂的中年男人娇喝道:“你死了这条心,就算把我活活打死,我也不会去劝姐姐!” “姐姐名动汴京,仰慕者无数,岂是周家那个纨绔子弟能够配上?” 李玉兰和李师师只是结义姐妹,而非亲姐妹,在李家人看来,李玉兰充其量只是李师师的贴身丫鬟。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大放厥词? 若不是担心激怒李师师,李成贵早就把李玉兰活活打死了。 看着宁死不屈的李玉兰,李成贵脸色铁青,一双怨毒的眼睛,恨不得将死丫鬟生吞活剥。 “贱人,你给我听好了,这里是扬州,不是汴京。” “纵使你们在汴京闯出的名声再大,回到扬州也得低头做人。” “周公子乃是扬州通判之子,小姐能嫁入周家,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成贵心里尽是恨铁不成钢。 他知道李师师在汴京混出了点名堂,可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回到老家?说到底,歌姬就是歌姬,即便是名声再大,也改变不了卑贱的身份。 尽管李师师的母亲,早已经去世,李师师也只不过是李成贵的继女而已,父女之间几乎没什么感情。 但既然李师师回来了,那么李成贵自然要抓住机会,压榨完李师师最后的价值。 只要李家能和周家联姻,家族兴旺,指日可待。 为了逼迫李师师就范,李成贵索性心里一狠,冷笑道:“师师和周公子早有婚约在身。” “虽然师师因意外流落汴京,周公子也早已经成亲。” “但媒妁之约不可违,即便是嫁给周公子为妾,也必须履约。” “你和师师,总有一人,要嫁过去。” 说完,李成贵便不理会李玉兰的喝骂,大手一挥:“来人呐,将这死丫鬟单独关押起来,倘若师师还是想不通,待到大婚之日,就将这丫鬟绑进花轿里,代为出嫁。” 一群丫鬟,将李玉兰抬到后院,单独关押了起来 同时丫鬟也将消息告诉了李师师。 “小姐,您要是再不听老爷的话,玉兰姑娘就要代您出嫁了。” “夫人已经去世多年,您既然还选择回来,就是还认老爷这个父亲,父命难违,您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坐在房间里的李师师,秀眉紧锁。 她根本不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否则又岂会回来? 当初李成贵把她许给周家,就是为了攀附周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成贵依旧贼心不死。 她被软禁在李家,即便是报官也没用,毕竟李成贵名义上还是她的父亲。 “玉兰……” 李师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认命。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老爷,只要放了玉兰,我就嫁。” 丫鬟闻讯大喜,赶紧将消息禀报给李成贵,李成贵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李玉兰固然好,可再好也比不上李师师。 一想到李家即将攀附上周家,李成贵就兴奋无比:“回去告诉小姐,等她与周公子完婚后,我自然会放那个死丫鬟离开。” 第587章 变卖玉兰 李师师答应出嫁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周家。 周家大少爷,扬州通判之子周秉先,闻讯大喜过望。 若不是当年,李师师出嫁路上,遭贼人劫掠,他和李师师早已结为夫妇。 随着李师师的生母病故,周李两家的婚事,也就逐渐被遗忘。 当得知李师师回到扬州时,周秉先的反应其实并不大。 毕竟他和李师师只有多年前见过一面,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考虑到李师师在汴京为“娼”,再加上婚约未除,周秉先就带人去李家退婚。 看到李师师的那一瞬间,周秉先惊为天人。 常言道,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的女人,本就美丽动人,而李师师更是扬州中的绝代。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美人儿? 周秉先当场就改变了注意,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场时隔多年的婚约。 尽管现在,只能娶李师师为妾,但只要能将这个绝世美人收入怀中,仍旧是值得的。 “太好了!” “本公子与师师时隔多年,竟还能走到一起,这就是缘分,哈哈哈。” “立刻派人前往李家,再送上聘礼,不,送上双份!” “师师虽然为妾,但本公子依旧要明媒正娶,让整个扬州的人都知道,本公子娶了何等绝代美人儿。” 就在周秉先兴奋之际,传话的仆人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公子莫急,李小姐虽然答应出嫁,但日子恐怕要延后几天。” 一听这话,周秉先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已经选定的黄道吉日,岂能说改就改?” 仆人连忙解释:“听说,李小姐似乎受了伤,身子骨比常人虚弱不少,而且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回到扬州,应当多歇息几日,仓促大婚,只怕是会雪上加霜。” 本来周秉先还充满期待,当得知李师师身上有伤,他心里瞬间凉了一半。 娶美人儿固然好,但总不能娶个病秧子回来? 只能看不能碰?那还有什么劲! 见周秉先兴趣大减,仆人继续补充:“请公子不必担心,李小姐虽然有伤,但都是旧伤了,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除了身子骨弱之外,倒也没有什么额外的症状。” 听到这话,周秉先才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李家有没有说,师师因何受伤?” 仆人欲言又止,最后在周秉先的眼神示意下,这才交代。 “好像是为了救一个人。” 周秉先眉头轻佻:“男人?” 仆人没吭声,只是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周秉先当场轻哼一声,眼神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师师在外漂泊多年,又沦落至汴京青楼,为娼为姬,难免沾染了其他男人。” “不过她既然回来了,料想与那人无疾而终。” “本公子大度,又岂会在意师师的过往?” “那男人若是识相,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扬州,否则,本公子定让他有来无回!” “给李家回话,就依师师,再给她几天时间修养,五天之后,即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完婚!” 周家和李家敲定大婚之日后,李成贵欣喜不已。 这些年,因为生意连连亏损,李家已经开始严重的走下坡,而今与周家联姻,李家必将重振旗鼓,再一次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家族。 管家李旺问道:“老爷,李玉兰该如何处置?” “之前丫鬟们下的手有点重,李玉兰被关在柴房里已经三天了,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哭,也不嚎,简直像是死了一样。” “小的派人去查看,发现李玉兰身上的伤口已经化瘀,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听到这话,李成贵没有任何怜悯,反倒轻哼一声,鄙夷道:“死了才好!” “既然她还有一口气吊着,那就趁着她还活着,卖到常玉楼。” “只要脸没事,料想还能卖点钱。” 闻言,李旺暗暗感叹,还是老爷狠!qqnew 他倒是不在乎李玉兰的死活,问题是,李师师答应出嫁,完全是为了李玉兰。 若是得知李成贵出尔反尔,岂不是要闹? “老爷,小姐那边……” 不等李旺说完,李成贵已经冷哼打断:“小姐出了李家的门,就进了周家的门,只要你我不说,小姐岂会知道?” “届时,便告诉小姐,那个死丫鬟已经被放了便是。”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旺也就不再多言,当即招呼仆人,将半死不活的李玉兰塞进麻袋里,送往常玉楼。 老鸨子看了一眼李玉兰,顿生嫌弃,倒不是嫌弃李玉兰,而是李家! “真是造孽!” “好好的丫头,被打成这样,还打算卖钱?你怕是在开玩笑!” 常玉楼乃是扬州最大的青楼,背后靠山极硬,即便是老鸨子当面呵斥,李旺也只能满脸赔笑。 “您就说收不收。” 老鸨子轻哼一声:“收个鬼!伤的这么重,给她疗伤要花多少钱?我们开门做生意,岂能做亏本买卖?” 说到这,老鸨子话锋一转,看着李玉兰,怜悯道:“这丫鬟难道没有主家?你们竟敢这么打她,就不怕主家去官府告你们?” 这年头,虽说时常有丫鬟死在东家的例子,但丫鬟毕竟是人,绝不是牲口,可以让人随便处置。 凡丫鬟死在东家,主家也就是娘家,必然会上堂诉冤。 到时候,东家只有两条路选择,要么赔钱,要么蹲大牢,没有第三条路选择。 若是选择赔钱,那这钱可就赔海了,不光要赔事主一大笔钱,还会被官府里外里很刮一遍。 这也是为何,除了那些权力极大,有能力摆平的家族,否则没人敢伤丫鬟性命。 人家是来做工的,又不是奴隶,岂能说杀就杀? 这李家,眼看着李玉兰不行了,才赶紧往外卖,说到底,依旧是怕吃官司。 李旺脸上堆满笑容,字里行间尽是讨好。 “这丫鬟来历不明,根本就不是扬州本地人,即便是有娘家也找不到这,若说主家,便是我家小姐。” “她以前可在汴京当过歌姬,便宜卖你如何?” 第588章 人精 本来老鸨子是不感兴趣的,毕竟李玉兰伤成这副模样,若是死在常玉楼,岂不是惹一身骚? 不过听到李旺说,此女在汴京混过,老鸨子还是多问了一句:“汴京哪个楼,哪个馆,可知道?” “出身不同,价格也不同。” 老鸨子可是个人精了,而且消息极为灵通,她早就知道汴京色户行业大动荡。 当今陛下,也就是昔日定王,任教坊司主使,把汴京色户狠狠扫荡了一番。 也正因此,不少京中名妓,都离开汴京,投奔地方上的青楼了。 她的常玉楼里,也有好几个汴京来的歌姬。 既然此女曾在汴京混过,那么问清楚出身来历,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旺哪里知道这些?他随口回了一句:“隐约听说,好像是……红燕馆?” 听到“红燕馆”这三个字,老鸨子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到了极点。 红燕馆?! 老鸨子盯着李旺,半天说不出话。 凡京中贵客,来扬州消遣,必经常玉楼,时常提起红燕馆的事。 那红燕馆的背景,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老鸨子下意识想要把李旺骂出去,但是看着奄奄一息的李玉兰,老鸨子又立刻改变了主意。 她不动声色道:“这丫头来历不明,既没有卖身契,也没有转让凭证,说到底就是个黑户,可卖不上价。” “三两银子,成就成,不成你就带回去。” 以当今的行情,买个俊美歌姬,怎么着要也要大几十两银子。 三两银子,简直就是羞辱人。 不过李旺却乐呵呵的答应了,别说三两,即便是三文都行。 李家就算再落魄,也不差这点钱,他要做的,就是处理掉李玉兰。 “成交!大妈妈,这回您可赚到了,只要把这死丫头治好了,少不了给您赚钱。” 老鸨子为了避免李旺怀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赚个鬼嘞,你们家下手这么狠,给她疗伤就要花不少钱。” “若身上落了疤,还要大打折扣!” “她曾是歌姬,越是这样的女子,越不能打的这么狠,你们李家,真是造孽!” 老鸨子交完钱,便摆了摆手,示意李旺可以离开了。 几乎是李旺刚消失在眼前,老鸨子的脸色便一变,转身冲龟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姑娘治好!” “无论花多少代价,都不能让她咽气,否则咱们扬州就完了。” 老鸨子深知,李玉兰背后那个人有多恐怖,一旦李玉兰死在扬州,那个人必然把整个扬州色户行业横扫一遍。 常玉楼现在有多招摇,以后就有多落魄。 一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小歌姬,疑惑道:“大妈妈,您何必为一个女子如此紧张?” 老鸨子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恐惧,沉声道:“这丫头,必然是遭到李家的黑手,李家那群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什么样的大人物。” “看着,李家完了!” 小歌姬从未见过老鸨子如此严肃,低头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李玉兰,心里暗暗感叹:“你背后站着什么人,连大妈妈都如此紧张……” 与此同时,赵桓已经悄无声息的抵达扬州。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赵桓第一时间派人,联系了时任威果军团节度使王渊。 威果军团下辖二十五个营,覆盖江宁府,江陵府等地,其中扬州就在威果军团的下辖,共有三个营。 虽然赵桓已经把京中禁军削减的差不多了,但地方上的军队编制,依旧规模很大。 而且各个军的辖区,甚至出现大量重叠。 这种军队编制,当然可以理解,为的就是避免割据为王,使得各军节度使和指挥使等相互掣肘,相互制衡。 但相应的,互相踢皮球和趋利避害,也成了各军节度使之间不可避免的问题。 在韩世忠的建议,以及赵桓自己的考量之下,已经重用了王渊。 除了威果军之外,韩世忠还兼任宣毅军这支主力之一。 宣毅军下辖一百七十二个营,涵盖之州近百,其中太原府的兵力最多,与时任太原府一把手的王禀,出现了重叠。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赵桓腾出手,自然会将王渊和王禀的权力划分开。 而此时,王渊就在扬州。 当得知赵桓抵达扬州后,王渊第一时间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与赵桓一样,王渊也是轻装上阵,身穿便服,只带了几百个亲兵。 “臣,拜见陛下!” 王渊下马,单膝跪地,毫不迟疑的冲赵桓行礼。 对于这种能干之臣,赵桓向来予以优待,当即亲手将王渊扶了起来。 “王将军无需多礼,朕微服私访,一切从简。” “你带来的人,负责安置御前侍卫,朕只带二十人进城。” 闻言,王渊连忙回应:“臣也只带二十人,剩下的在城外驻扎。” “为了避免引发事端,臣已经通知扬州知州。” “除臣和知州外,再无人知晓陛下的行踪。” 赵桓点了点头,看着扬州城门,他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扬州离海已经很近,此地商舶行业如何?” 王渊乃是军队将领,对于民生和经济方面了解不多,不过他还是仔细想了一会儿。 “启禀陛下,扬州市舶司依旧红火,乃是我大宋沿海主要港口之一。” “陛下打算去市舶司看看?” 赵桓咧嘴一笑:“朕此行,不是为了考察经济,提到市舶司,只是为了搞清楚,将来从扬州出发比较好,还是上海浦。” 王渊一头雾水:“陛下打算出海去哪?” 赵桓耸了耸肩,毫不避讳道:“安南,当初朕在易州为王戎边时,安南竟敢派人刺杀朕,这笔账,朕还记着呢。” “等朕理顺朝政,恢复国力后,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安南。” 听到这话,王渊目瞪口呆,他根本就不知道赵桓曾经遇刺。 安南那群南方蛮夷,竟然对大宋国君不利?真是找死! 王渊当即一抱拳:“若陛下要惩罚安南,属下愿前往!” 第589章 赵桓的小本 办安南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据赵桓所知,南方世家豪族比较难搞,毕竟距离汴京权力中枢太远,有点鞭长莫及。biqμgètν 若是从陆路出发,免不了要让南方世家豪族配合。 但选择海路,就必须打造战舰,还要训练水兵,这都需要花时间。 “惩罚安南,还需时日筹备。” “待朕回京后,便下令组建海军,你曾在鲁地剿匪,时常经过海岸线,对海的了解,肯定比其他将领多,由你担任海军指挥使,也算妥帖。” “不过你现在就要开始挑选人手,从南方士兵中,挑选好手,集中训练。” “陆战野战,北方将士较为擅长,而水战,山地战,攻坚战方面,还是南方将士更在行。” “人数初步定在五千人,届时朕一声令下,这五千人就要出海作战,至于后备役等训练,再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即可。” 王渊从赵桓的字里行间,感受到强烈的报复之意。 看来安南,确实把赵桓给惹恼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想当初赵桓前往太原,遭到术虎忽鲁的刺杀,为此可谓是大动肝火,安南小国竟敢效法,那就别怪赵桓心狠手辣了。 “臣,遵命,不过这军费……” 赵桓拍了拍王渊的肩膀,云淡风轻道:“放心,自然有朕给你兜底。” “自从禁军大规模削减以来,节省了大量军费,正好可以匀出来一部分,组建海军。” 见赵桓已经把此事想透了,王渊自然也就不再有任何隐忧。 随后在王渊的陪同下,赵桓迈步进入扬州。 看到扬州繁华的街景,赵桓不由感叹:“这扬州,果然是好地方。” “难怪人们常说,烟花三月下扬州。” “更有人言,腰缠十万贯,骑鹤去扬州。” 说到这,赵桓的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在周遭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 “扬州女子,温柔婉约,看得人直流口水。” 王渊听见了,装作没听见,心里暗暗好笑,大宋铁血国君,私下里倒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帮赵桓寻花问柳这种事,王渊想都不想,一来是不屑,二来是不敢。 若是被当今皇后殿下知道,非把王渊脑袋拧下来不可。 王渊非但不顺从,反倒劝阻起来:“陛下可要管住眼,更要管住腰,万一……” 不等王渊说完,赵桓就挥手打断:“身为将领,怎么跟文臣一样墨迹?你可不要跟周浦学。” “朝中有一个周浦,朕就已经够受的了。” 赵桓话锋一转:“扬州色户行业,肯定很发达?” 王渊点了点头:“确实发达,陛下该不会要把这里也犁一遍?” 赵桓笑而不语,他清理汴京,只是为了避免权力中枢受到影响,至于地方上的色户产业,赵桓并不打算插手。 毕竟大环境如此,管多了,难免会招致反弹。 最重要的是,扬州乃是重要的商业枢纽,这种地方,娱乐产业自然发达,若是对色户下手,难免会影响商人的积极性,进而影响生意。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请,赵桓才不干。 “扬州城最大的色户,是哪?” 王渊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常玉楼:“那里就是了,名为常玉楼,其中歌姬近百,都是些姿色不错的歌姬。” “似乎和吏部能扯上点关系,不过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已。” “其幕后东家,乃是吏部侍郎七拐八绕的远亲,都快出五服了。” 说什么来着?天下乌鸦一般黑。 尤其是当今这年头,能把生意做大者,哪个没有点官方背景? 纵使是七拐八绕,那也是关系! 起初赵桓没打算去常玉楼,但是经过门口时,却听里面传出阵阵哀嚎。 赵桓脚步骤停,眉头微皱:“你情我愿的买卖,朕不便过分干预,但若是逼良为娼,性质就不同了。” 王渊也一头雾水:“臣不敢粉饰太平,凡是色户行业,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纵使朝廷严厉禁止,但强买强卖,逼良为娼的事情还是偶有发生。” “但常玉楼不应该啊……人家可以躺着把钱赚,为何要冒险?” “常玉楼不缺歌姬,更不缺客人,凡是雇佣的歌姬,都要验明主家,签订契约才肯收。” 听到王渊这话,赵桓就更好奇了。 看得出,常玉楼在扬州的地位,相当于红燕馆在汴京的地位。 越是这种大买卖,越是看不上鸡鸣狗盗的零碎,要犯事就犯大的。 逼良为娼,才能赚多少钱?风险与回报不成正比,便不值得冒险。 正好这时,一个小歌姬匆匆出门,孙贺立刻上前叫住。 “姑娘,你等一下,刚才里面的嚎叫是怎么回事?” 歌姬看了一眼孙贺,见孙贺犹如小山一般魁梧,再加上穿着得体,便知道对方有些身份。 以貌示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奏效的。 歌姬虽急,但色户行业讲究的就是个笑脸迎人,所以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楼里有个姑娘受伤了,正在帮她换药。” 赵桓当即补问了一句:“伤从哪来?” 歌姬自然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能看出,赵桓才是头头。 她当即回答:“被主家打的,也不能说是主家,毕竟这姑娘一直在汴京混,刚来扬州就被卖了,也是怪可怜的。” “若不是我家大妈妈救下她,她现在已经死了。” 汴京女子,在扬州遭到虐待,还被卖到青楼?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不等赵桓开口,王渊就已经冷声呵斥:“是救人,还是逼良为娼?!” 歌姬见对方杀气腾腾,不免有些心虚,但还是耍了个小聪明,问道:“先生知道常玉楼吗?” 王渊不耐烦道:“莫要跟我啰嗦!” 很显然,对方知道常玉楼,既然知道,还敢这么说话,说明对方来头不小。 歌姬态度立刻转变:“先生可不要冤枉好人,大妈妈看她可怜,才救下她。” “毕竟这姑娘,乃是汴京来的歌姬,与我们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汴京歌姬? 赵桓不由一阵好笑,他靠的就是教坊司发的家。 第590章 背后的男人 若是良家妇女,赵桓说不定就直接让王渊去通知扬州知州,派人来仔细调查一下了。 而对方乃是歌姬,专业对口,赵桓当即亲自插手。 “姓什么,叫什么?出自汴京哪门哪户?在教坊司是否有备案?” 被赵桓劈头盖脸一通询问,小歌姬非但没有半点反感,反倒更加谨慎了。 傻子都看得出,对方是从汴京来到,万一是达官显贵,那可了不得。 小歌姬连忙回答:“姓李,本名不知道,艺名叫玉兰,出身于汴京红燕馆。” “大妈妈用三两银子,把她买下。” “买下时,遍体鳞伤,已经奄奄一息。” “不瞒公子说,大妈妈买她才花了三两,为了治好她,却花了快三十两了。” 等小歌姬说完,她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刚才眼前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还一身轻松,此时已经脸色铁青,眼神凌厉的令人胆寒。 王渊也瞬间紧张起来,他成为帝党的时间不长,至少无法与韩世忠和岳飞等人相比。 但赵桓却对他委以重任,为了更好的效力,王渊把赵桓的情况都摸了个清楚。 他太清楚,红燕馆与赵桓的关系了。 就算王渊不知道李玉兰是谁,但对方既然出自红燕馆,就必然是赵桓的人。 敢碰赵桓的人,下场是什么,无数血淋淋的例子,早就证明了。 王渊当即喝问道:“你可说准了!” “那女子,当真叫李玉兰,出自红燕馆?” 见对方反应这么大,小歌姬心里直哆嗦,暗叹救下李玉兰,果然摊上事了。 大妈妈,你糊涂啊! 明知对方可能来历不凡,还敢收留,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小歌姬哪敢迟疑,紧张道:“不……不会有错的。” “那姑娘已经清醒了,自己说了名字,还说,她来扬州,乃是跟随主家,也是她的结义姐姐。” “至于什么名字,那姑娘却不肯说,好像是担心消息传出去,惹来什么麻烦。” 麻烦? 赵桓心里阵阵发疼,李师师姐妹,哪里是担心惹来麻烦?分明是害怕成为赵桓的麻烦! 老天爷也算开眼了,让赵桓刚到扬州,就找到了那两个傻丫头。 赵桓一言不发,迈步就往常玉楼走。 王渊见状,连忙冲小歌姬提醒:“你速速把馆主叫来,也就是你口中的大妈妈。” “莫要耽搁,不然后果自负!” 小歌姬心里直骂街,但也只能照办。 赵桓进入常玉楼后,甚至无需旁人引路,顺着那痛苦的哀嚎声,便找到了李玉兰所在的房间。 当他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迎面扑来。 房间里共有三人,李玉兰就躺在床上,身上几乎快被绷带缠满了。 两个歌姬,一个用力按着李玉兰,将被血痂浸透粘连的绷带撕开,另一个则把草药敷上去。 赵桓的突然闯入,令两个歌姬动作一顿。 年长的圆脸歌姬,连忙开口:“公子,您走错地方了。” 赵桓面无表情,冷冷道:“错不了!” 起初李玉兰疼的死去活来,即便是听到房门被推开了,也毫不在意,只是攥着拳头,强忍着身上的剧痛。 当听到赵桓声音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由于动作太大,再加上绷带的一头拽在歌姬手里,竟直接把伤口都给撕开了。 李玉兰很怕疼,她在汴京生活了那么多年,锦衣玉食,别说受伤,即便是挨打也不曾有过。 这般疼痛,简直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但此时此刻,伤口被撕开,淤血不断往外流,李玉兰却根本不在意。 她眼睛睁得老大,缓缓扭头,当看见站在门口,脸色冷若寒霜的赵桓时,几秒钟的错愕过后,直接声嘶力竭的嚎哭了起来。 李玉兰这辈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 她来到扬州,受到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赵桓一言不发,迈步上前,眼神的杀意越来越强烈。 李玉兰虽然是副馆主,准确来说,只是李师师的贴身丫鬟,但终究也是精细保养出来的弱女子。 但此时此刻,李玉兰身上的伤口,没有五十,也有三十! 密密麻麻,皮开肉绽。 对方故意绕开了李玉兰的脸,恐怕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如何处理李玉兰了。 赵桓深吸了口气,强压心中怒火,缓缓蹲在床边,目光集中在李玉兰身上,同时冲两个歌姬问道:“这些药是哪来的?” 圆脸歌姬连忙回答:“大妈妈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大夫诊治完,才给的药方。” 赵桓点了点头:“那你们继续换药。” 见歌姬发愣,王渊怒目圆瞪:“还愣着干什么!” 歌姬这才回过神,继续给李玉兰换药,结果却惊讶的发现,刚才还嚎哭不断的李玉兰,此时却安静了下去。 再仔细一看,李玉兰正与赵桓细目相对,仿佛在用满是泪水的眼睛,向眼前这个男人诉说着委屈。 赵桓轻轻攥住李玉兰冰凉颤抖的小手,柔声道:“我来了,不用怕了。” “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交给我就是。” 李玉兰眼泪再次汹涌,哭意强烈到直抽抽。 若不是亲眼所见,赵桓永远都不会相信,李师师身边那个干练勇敢的玉兰姑娘,会如同伤心欲绝的小丫头一样。 赵桓没有怪罪李玉兰的不辞而别,只是轻轻摸了摸李玉兰的额头,以示安慰。 然后在李玉兰动容无比的注意下,缓缓站起身,冲门外的孙贺道:“留两个人,在此守着玉兰。” “再派一个人,告诉其余侍卫,严阵以待,随时进城。” 王渊心情沉重,他明白侍卫进城意味着什么,当即也派人去调集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当赵桓走出房间时,常玉楼的老鸨子,正好迈步而来。 这个老人精,纵使不认识赵桓,心里也明白,李玉兰背后的人来了。 只是没料到,对方来的竟然这么快! 她加快步子,赶忙来到赵桓面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老奴见过公子。” 第591章 国君下聘 老鸨子也不问赵桓的身份来历,只管毕恭毕敬便是,反正只要能跟红燕馆扯上关系的人,都不是她能够招惹的。 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老鸨子,赵桓沉声问道:“为何要救李玉兰?” 面对赵桓的询问,老鸨子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回答。 “不敢欺瞒公子,老奴做的是色户生意,经营着扬州最大的常玉楼,自然对行业内的事情知道一二。” “汴京红燕馆的地位,毋庸置疑。” “李玉兰既然出身于红燕馆,无论她拥有何等身份背景,老奴出手相救,都是利大于弊的买卖。” “往小了说,可以抱上红燕馆的大腿,往大了说,兴许能因此,结实京中贵胄。” “在公子面前,老奴不敢有半点虚情假意,所说之事,句句属实。” 看得出,这老鸨子极为善于察言观色,深谙与人相处之道。 想要博得赵桓的好感,就必须诚实,但凡有任何虚伪,都会招致赵桓的反感。 而事实证明,老鸨子赌对了,纵使她的一番言论显得极为功利,但赵桓看她的眼神却逐渐平和。 “你倒是聪明,难怪能够在扬州经营如此规模的青楼。” “现在说说,李玉兰的情况。” 见赵桓器宇轩昂,举手投足尽是自信,老鸨子更加坚信,眼前这个年轻人,来历不凡。 “回公子的话,这几日,老奴已经把事情打探清楚了。” “这个叫李玉兰的姑娘,本是个丫鬟,跟随主家回扬州探亲,主家名叫李师师,乃是扬州大户李成贵的继女。” 明确听到李师师的名字,赵桓心头一沉,不过他并未打断老鸨子。 提起李家,老鸨子故意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那李成贵,甚是造孽!” “李师师的生母,早几年就已经因病去世,李成贵却压根没有告诉李师师,待李师师回来后,便逼着她嫁给周家公子。” “李师师不从,就以李玉兰为要挟,逼迫李师师就范。” “听说李家那些嘴巴快的丫鬟说……” “李成贵已经许诺,只要李师师答应嫁到周家,他就放了李玉兰,结果却把李玉兰打的半死不活,还卖到老奴这里。” 说到这,老鸨子故意多了个心眼,装作无意的补充了一句:“那周公子,乃是扬州通判之子。” 老鸨子仔细观察赵桓的反应,结果却发现,赵桓听到“扬州通判”之后,眼神没有任何涟漪。 别说赵桓,就连他身边的随从,都没有任何反应。 老鸨子心里暗暗感叹:“此人,身份地位必然比扬州通判高出一大截。” “周家和李家,这回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赵桓,并未有任何激烈反应,但心里却早已经被怒火填满。 “李成贵?扬州通判?恭喜你们,成功激怒了朕!” 有罪者罚,有功者奖! 无关乎对方的身份地位,亦或者动机。 赵桓丝毫不在意老鸨子的身份,直截了当道:“王渊。” 听到赵桓的招呼,王渊连忙上前:“公子有何吩咐。” 赵桓脱口而出:“去告诉扬州知州,免除常玉楼一年的税赋。” “听清楚,是所有税赋,不限种类。” 王渊没有任何迟疑:“遵命。” 赵桓紧接着补充道:“孙贺,去取一千两银子,赏给老鸨子。” 孙贺当即从随行护卫手中,接过一千两银票,递到老鸨子手中。 此时此刻,老鸨子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即便是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也无法遮住她涨红的脸色。 尽管王渊等人,一直对赵桓以“公子”相称。 但老鸨子却亲耳听到赵桓直呼王渊名讳。 作为扬州本地色户行业的领头羊,老鸨子岂会不知威果军节度使王渊?! 以王渊的身份地位,竟然对眼前的男子,毕恭毕敬。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惊人。 而且,本地知州,似乎也高不到哪去! 再结合手中银票,写着偌大的“朱门钱庄”字样。 凡是天下有名的钱庄,老鸨子都一清二楚,这朱门钱庄,乃是汴京最大的钱庄之一。 掌柜乃是定王府管家,幕后东家,则是朱家长女,定王妃朱琏。 联系起所有讯息,老鸨子又惊又喜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神行王爷,大宋英雄……定王赵桓! 而昔日的定王,早已经成为大宋国君。 天哪! 见老鸨子兴奋的浑身发抖,赵桓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破,当即眉头一挑。 “你很聪明!” 老鸨子连忙低下头,紧张道:“请公子放心,公子如此扮相,必然是为了隐藏行踪,老奴绝不会透露半句。” 赵桓点了点头:“你不仅聪明,而且是个有眼力价的人。” “既如此,本公子在扬州这几天,你就替我跑跑腿。” 老鸨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受宠若惊道:“这是老奴的荣幸。” “不知公子打算让老奴做些什么?” 赵桓不答反问:“李师师与周家公子,何时大婚?” 老鸨子脱口而出:“明天!” 赵桓眼睛一眯,计上心头:“你且代本公子,前去向李家提亲。” 提亲?! 老鸨子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与李师师的关系了。 她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请公子放心,老奴就算是豁上这条老命,也会为您把事情办好。” 为了避免行踪暴露,赵桓打量了一眼常玉楼,云淡风轻道:“本公子就暂时下榻在常玉楼。” “若是耽误了你做生意,每天需要补偿多少钱,你只管与本公子的护卫算清楚即可。” 老鸨子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 “您能看上老奴的小舍,整个常玉楼都蓬荜生辉。” “只要公子愿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老奴这就差人,放出风去,这几日,常玉楼暂时不接客。” 望着老鸨子屁颠屁颠的背影,赵桓眼神闪过一抹深邃:“周家?跟朕抢女人,谁给你的勇气!” 第592章 抢媳妇 次日就是李家和周家的大婚之日,当天夜里,周家已经为筹办婚礼忙碌起来。 李成贵亲自监督丫鬟仆人,筹备婚礼所需的应用之物。 一想到,李家即将抱上周家的大腿,李成贵便昂首挺胸,容光焕发,说不出的得意。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仆人的通报声。 “老爷,常玉楼的大妈妈求见。” 听到这话,李成贵心头不由一沉,那个老人精,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难不成是想讹钱? 倘若李玉兰死在常玉楼,老鸨子就可以借题发挥,向李家诈钱。 李家不肯就范的话,只要明天大婚之日,老鸨子闹一场,李家必然颜面扫地。 至于官司方面,倒是没那么担心。 一来有周家当靠山,任何人都休想在扬州告赢李家。 二来李玉兰送到常玉楼时还活着,死的时候,李家人并不在场。 想清楚这些,李成贵瞬间有恃无恐,当即轻哼一声。 “常玉楼在扬州也算是有些背景,既然对方求见,岂有不见的道理?” 在李成贵的示意下,片刻过后,老鸨子就出现在了李成贵面前。 “李老爷,您大喜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纵使李成贵知道老鸨子没安好心,但对方一见面就道喜,李成贵也不好板着脸。 当即笑着回应:“喜倒是喜,但算不上什么大喜。” 老鸨子满脸堆笑:“李老爷真是太谦虚了,不过李家确实是大喜。” “听说小姐回来了?若我没记错的话,小姐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 出阁? 虽然李师师的长相,极具迷惑性。 乍一看之下,和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没什么区别,但真实年龄,都已经二十八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啊,出的哪门子阁? 周秉先不嫌李师师年纪大,愿意娶她,已经是李师师上辈子积德了。 李成贵听不出咸淡,更分不清老鸨子这番话,究竟真是道喜,还是借机贬损。 他干笑了两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大妈妈来李家,究竟所为何事?” 就在李成贵认为,老鸨子会直接狮子大开口,索要大笔封口费之际。 老鸨子接下来的话,却令李成贵措手不及。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贵邸,乃是为了提亲。” “我认识一位公子,对贵邸小姐情有独钟,希望能与贵邸小姐永结良缘。” 听到这话,李成贵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虽说,李师师嫁到周家,乃是为妾,周家自然不会大操大办,但以周家的身份地位,凡是扬州城的上流人物,恐怕早就得到消息了。 常玉楼的老鸨子,也是有背景的人,岂会对此一无所知? 还是说…… 老鸨子要来和周家抢人? 一想到这,李成贵就忍不住冷笑起来。 即便常玉楼沾着京官的关系,但扬州通判也是由朝廷直接任命,与地方官有着本质区别。 就凭常玉楼,也想跟周家叫板?要么是对方吃饱了撑的,要么就是活腻歪了! 不过李成贵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慢条斯理道:“大妈妈来到真不巧。” “我家小女已经许配给周家,明日就是大婚之日。” “还请大妈妈回去转告那位公子,若有来生,我家姑娘未嫁,他未娶,再续良缘也不迟。” 老鸨子眼睛一眯,嗓音也不由压低:“李老爷先看看聘礼如何?” 李成贵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异样。 他都把话挑明了,对方竟然还纠缠,难道是真没把周家放在眼里? 李成贵倒要看看,这个老鸨子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哦?难道这位公子下的聘礼,比周家还要阔绰?” 老鸨子笑而不语,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礼单,递给李成贵。 起初李成贵并不在意,毕竟周家的手笔,岂是普通人能够相比? 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真比周家有钱,李成贵也不为所动,毕竟里面还夹着“权力因素”。 可是当李成贵看到礼单内容时,他脸上的轻蔑笑容,瞬间僵住。 “白银五千两,黄金五百两,珍珠十斛,价值一万两银子的京宅一座?!” 李成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周家下的聘礼,满打满算,顶天也就二千两银子而已。 就这,都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毕竟娶妻和娶妾差了一个档次,不可类比。 而这位神秘公子下的聘礼,光是明码标价之物,就已经达到二万两银子,足足是周家的十倍! 尤其是最后面那座价值一万两银子的京宅! 这是什么概念? 凡是想要购买京都房产,有钱只是一方面,还要有权。 毕竟大宅子,都是给官员准备的,普通人,就算是腰缠万贯,也只能住相对宽敞的宅院。 除非托了关系,抱住了大腿,才有资格购买大宅。 可即便是京都寸土寸金,一万两银子的宅院,也超出了李成贵的认知。 什么人,有资格住得上这种宅子?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宅,而是够得上“府”的级别了? 唯有王孙贵族的宅院,才能称之为府。 “大妈妈,你莫不是在耍我?” “天底下,何人有这等手笔?” “难道对方不知,我家姑娘,曾在京中为妓?” 李成贵用的是“妓”这个字眼,下音极重,老鸨子乃是色户领头羊,自然分得清“妓”和“姬”的区别。 单凭这一个字,老鸨子看向李成贵的眼神就尽是厌恶。 若不是为了给赵桓办事,她才懒得与这种人啰嗦! “呵呵呵,我给李老爷提个醒,贵邸小姐,乃是歌姬,而不是娼妓。” 李成贵不以为然道:“都是风尘女子,有何不同?” 老鸨子再三强调:“区别大了,歌姬舞姬,名义上只卖艺不卖身,而娼妓则是纯粹的皮肉生意。” 李成贵轻哼一声:“你也说了,是名义上,既然出没红尘场所,有几个是干净的?” 即便是继父,如此贬低自家女儿,也着实令人不耻! 老鸨子也懒得与李成贵掰扯,话锋一转:“正因为贵邸小姐,在京中为姬,所以才结识了京中贵公子。” 第593章 扬州贵公子 听到老鸨子的一通解释,李成贵这才相信,神秘公子下聘并非贼人设局。 但李成贵还是对这位神秘公子充满疑惑。 他看着礼单,再三询问:“以价值万两白银的京宅作为聘礼,这位公子……莫不是贵胄?” 老鸨子自然不会透露任何与赵桓有关的信息,她只是满怀深意的一笑,让李成贵自己去猜。 尽管神秘公子下的聘礼极为诱人,但李成贵仍旧没有急于做出决定。 送走老鸨子后,李成贵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将管家李旺叫来一起出主意。 “周家乃是扬州通判,实实在在的豪门阔户。” “而这位神秘公子,出手实在是阔绰,而且似乎是汴京来的。” “若是与周家联姻,便可守住李家今日之成就,并无任何风险。” “反之,若是选择这位神秘公子,我李家必定再上一层楼,但由于不摸对方底细,难免会有风险。” 李旺眼珠子一转,心里便有了馊主意。 “恭喜老爷,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咱们李家岂有不盛的道理?” “既然周少爷和这位神秘公子,都倾慕于小姐,何不让二人争上一争?” “心诚者,方可抱得美人归。” 所谓的心诚,自然是谁的实力强,李家与谁联姻。 听到李旺这番话,李成贵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连老天爷都想让李家兴盛! 他当即采纳了李旺的建议,故意派人放出风去。 消息自然也传入了李师师的耳中。 丫鬟眉飞色舞的向李师师道喜。 “小姐,您莫不是仙女下凡?倾慕者竟排着队来给您下聘。” “现有扬州通判之子周秉先,后有出手阔绰的神秘公子,这可都是人杰呀。” “真是叫人羡慕。” 正坐在窗边,望着天边薄云发呆的李师师,没有任何反应。 嫁给谁,对于李师师已经没有任何区别,眼下她只担心李玉兰的安危。 当初离京时,只要李玉兰选择留下,自有大好荣华等着她。 可是李玉兰却没有任何迟疑,果断选择与李师师一同回扬州老家。 结果刚进门,就遭到非人对待…… 此次回老家,既得知了母亲已经去世的噩耗,还被养父逼着嫁给周家纨绔公子,甚至就连李玉兰都无法保护。 此时此刻,李师师的心,已如枯木。 这便是她前半生最担心的宿命,风光半生,最终也只是沦为他人的小妾,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 这就是命…… 李师师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已然不对余生抱有任何幻想。 “玉兰怎么样了?” 见李师师对周秉先和神秘公子的竞争,丝毫不感兴趣,丫鬟偷偷撇了下嘴,表面却故作尊敬的回应。 “玉兰姑娘正在养伤,只要小姐嫁出去,老爷就会送玉兰姑娘回汴京。” 李师师睁开眼睛,缓缓转身看向丫鬟,尽管没有落泪,但眼眶已经泛红。 “伤得重吗?” 丫鬟生怕说漏嘴,连忙扯了个谎:“小姐放心,玉兰姑娘只是太过刁蛮,被老爷教训了一下而已,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 “好了小姐,明天就是您大喜之日了,您早点歇息,后半夜就要起来梳妆呢。” 说完,丫鬟便转身离开房间,顺手把房门反锁了。 李师师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 大喜之日?还是出卖之日? 她哪里是什么李家的大小姐,分明只是李成贵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罢了。 李成贵甚至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女儿看待。 每当这种无力绝望的时候,李师师的眼前就不由自主的闪过那个人的身影。 无论她怎么摇头,发狠,都无法忘怀。 有缘无分,无疾而终。 纵使痛苦,可是当她回忆起那晚在红燕馆大厅,被赵桓捧在掌心,如仙子一般凌空而舞,她还是流露出一抹微笑。 或许李师师这辈子,只为那一瞬间的幸福而活。 与此同时,周秉先却震怒无比。 “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与本公子抢女人!” “李成贵那个老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骑驴找马?要不是李小姐,他李成贵算什么东西!” 对于周秉先而言,就算他爹不是扬州一把手,但身为朝廷指派的通判,仍旧是毋庸置疑的天。 只要提到“周秉先”这个名字,放眼整个扬州,谁人不畏? 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管此人是谁,我要让他横着离开扬州!” 见周秉先如此愤怒,聚集在周围的仆人,无不噤若寒蝉。 唯独管家老吴,出言阻止。 “少爷,明天就是大婚之日,喜帖请柬已经全都发出去了。” “所说只是娶妾,但若是出了岔子,仍旧会引人耻笑。” 听到这话,周秉先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但他仍旧咬牙切齿,双目喷火:“我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狗屁神秘公子,必定是李师师昔日结识之人!” “师师身上的伤,便是为此人所负!”看书喇 “既然此人敢追到扬州来,我非要让他死不可,彻底断了李师师的念想。” 老吴则眉头紧锁:“此人一出手就是万两京宅,恐怕来历不凡……” 不等老吴说完,周秉先已经冷喝打断。 “万两京宅算什么?只要有钱,攀附上关系,皆可买到!” “这个混蛋,若真是大人物,不等他抵达扬州,本公子就已经听到风声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充其量只是个有点关系的商人!” “扬州距离汴京足有千里,区区一个京商,也敢来扬州闹事?难道他不知道,地方官的本事吗?” 莫说区区一个商人,就算来的是京官,只要不超过四品,且没有要务和皇令在身,周秉先都可无视之!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在官场上同样适用! “老吴!给本公子准备两手!” “我既要他赔钱,还要他赔命!” “让迎亲队准备好,明天一早就随本公子前往李家,那个混蛋若是敢来送聘,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在扬州地界,敢跟我作对?找死!” 第594章 大婚之日 次日清晨,整个扬州城都热闹了起来。 周家的迎亲队,吹着唢呐,敲着锣,浩浩荡荡的朝着李家而去,无数百姓涌上街头,驻足旁观。 女子脸上尽是羡慕,男人眼神则尽是嫉妒。 众人纷纷对着迎亲队指指点点。 “这周家少爷不是已经娶过妻了吗?这又是闹哪出?” “怎么,你还不知道?人家这是纳妾嘞!” “纳妾竟然用得上这种阵仗?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明媒正娶的金枝玉叶,这周家倒是有钱!” “那是,你也不想想,周家老爷可是朝廷指派的通判,放眼整个扬州,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不过话说回来,李家小姐也不差,听说是汴京有名的歌姬。” 由于扬州靠海,乃是大宋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因此当地经济发达,色户行业自然是如火如荼。 扬州本地的名歌姬都够数的,当地人对于所谓的汴京歌姬,自然是一头雾水。 当场就有人鄙夷起来:“歌姬?即便是再有名,也是个卖笑的货色而已。” “我就说嘛,既然是纳妾,就绝不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金枝玉叶。” “周家愿意动用这种阵仗明媒正娶,已经是李家姑娘上辈子积德了。” 一旁似乎知道些内幕的看客,忍不住驳斥起来。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李姑娘也是不愁嫁,这不,就在昨天,还有一位神秘公子,前来下聘。” 听到这话,围观人群顿时哄笑起来。 “神秘公子?只怕是脑袋被驴踢了的蠢货罢了。” “区区一个歌姬而已,竟也值得争抢?” “就是!这所谓的李小姐,即便是倒贴,我都不要!” “哈哈哈,这个所谓的神秘公子,又是个不开眼的东西,争抢李姑娘,值不值先放下不谈,他竟然敢在扬州地界,跟周少爷叫板?这不是找死吗!” “谁说不是?此人家中若是没有四品以上的大员罩着,非被周少爷灭了不可!” “哼,等着看好戏。” 众人或是插着手,或是抱着胸,成群,聚集在李家周围。 表面是凑迎亲的热闹,实则却是等着那位狗屁神秘公子,被周秉先吊起来打。 现场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身边,站着三个人。 为首者,正是赵桓。 王渊和孙贺,一左一右的跟随在赵桓身边,时刻保驾护航。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王渊脸色难看至极,压低声音道:“这群没有眼力价的东西!” “若是知道,他们口中议论之人,便是当今陛下,不知会作何感想。” 孙贺也窝着火,毕竟在他心里,任何人胆敢对赵桓不敬,都是他的死敌。 “陛下,用不用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相较于王渊和孙贺的义愤填膺,赵桓却反倒面带笑意,压了压手,示意二人不必在意。 “嘴巴长在别人嘴上,还怎么说怎么说,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天底下骂朕的人多了去了,哪里管得过来?” “记住,朕来扬州,只为了李师师和李玉兰两姐妹,若无必要,无需节外生枝。” 既然赵桓都这么说了,孙贺自然也就不再吭声。 王渊心里则暗暗感叹,当今陛下虽然年纪不大,但心胸却甚是宽广。 若历代先帝,也能像赵桓这般看得开,恐怕大宋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周围人群突然发生一阵躁动。 原来是新郎官露面了。 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绛红色婚服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款款而来。 此人,正是扬州通判之子,周秉先。 周秉先的出现,立刻在现场引起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围观的女子,无不惊呼连连。 “哇,你们快看,是周公子诶!” “不愧是扬州城有名的贵公子,果然是玉树临风,一身的贵气。” “若非周公子乃是纳妾,而非娶妻,就连我都想嫁给他呢。” “嘻嘻嘻,瞧你这女子,又开始思春了,人家是通判之子,岂能看上咱这种小门小户?” “越是大人物,越讲究门当户对,听说那李师师,乃是京中名妓,即便如此,也只能给周公子当个小妾。” “不过话说回来,这李师师莫不是美若天仙?否则以周公子的家世,岂会迎娶一个区区歌姬?” 周秉先昂首挺胸,尽管听到了周围的赞叹溢美之词,却毫不在意。 毕竟他可是扬州第一等公子哥,自记事起,耳边就环绕着无数阿谀奉承之声,早就免疫了。 眼下,周秉先只关心两件事。 其一抱得美人而归,将李师师纳为妾室。 其二,便是等着那个狗屁神秘公子,主动撞上来,也好当着李师师的面,让那个混蛋死无葬身之地。 他坐在马背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那所谓神秘公子露面,不禁大失所望。 “怕了?” “聪明!” “恭喜你小子捡回一条命。” 周秉先轻哼一声,不再浪费时间,翻身下马,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迈步走进李家大门。 早已恭候多时的李家人,纷纷迎了上去。 李成贵自然是一马当先,满脸堆笑。 “女婿,你可算是来了,不怕遭人笑话,老夫我是巴不得让你和师师尽快成亲。” “哈哈哈,你可是我李家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金龟婿。” 李成贵之所以如此殷勤,一来是有感而发,溜须拍马。 二来是因为那位神秘公子并未露面,失望之余,赶紧补救。 周秉先岂会不知李成贵的心思?不过考虑到,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所以周秉先也不在意,直奔主题。 “请岳父将师师带出来,交给小婿,小婿定让师师余生无忧。” “为了避免误了黄道吉日,还请尽快。” 娶妾,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还是在女方家里。 李成贵虽然挨了一头,但只要抱上周家的大腿,这点小委屈算什么? 他连忙示意丫鬟,将梳妆完的李师师带出来。 不多时,就见一道翩翩倩影,映入眼帘,凡是在场男性,无不惊艳叹息。 “这便是李家小姐?!” 第595章 半路截胡 只见一身材高挑女子,头戴花钗,外披青质连裳,内穿青衣革带,在两个丫鬟的护送下,迈步而来。 今天乃是李师师的大喜日子,她也像是京中贵妇那般,左右脸颊酒窝处,各贴着一颗珍珠。 这一身绿色婚服,极为华贵。 当代以绛红色为喜庆,青绿色为神圣。 而且盖头的习俗,早在唐朝就被废除,至少北宋时期的新婚女子,不披盖头,就是这般大大方方的展示女子之美。 周秉先眼前一亮,心里暗叹,不忘他在李师师身上倾注这么多精力。 能够娶如此美人儿,也算是人生一大成就。 “师师……” 周秉先迈步上前,主动牵住李师师的小手。 李师师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而已,便认命般顺从了。 只是那倾国倾城的盛世容颜上,却没有半点新婚的喜悦。 周秉先知道李师师还有牵挂,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反正那个狗屁公子已经吓得不敢露面了。 等他把李师师带回家,生米煮成熟饭,用不了几日,李师师就会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 堂堂扬州贵公子,还怕竞争?可笑! 走过简单流程后,周秉先便牵着李师师的小手,径直离开大门。 随着李师师的出现,周遭聚集的人群,立刻爆发出阵阵惊叹。 “难怪周公子纳妾摆出的阵仗,不亚于娶妻,现在我明白了,这李师师未免也……太漂亮了!” “废话,你也不想想,人家可是在汴京都混的风生水起,若无姿色,岂能成为名歌姬?” “妈的,好羡慕周秉先啊,竟然能娶到这种天仙美人儿。” “话说,李师师离开扬州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吗?若是十年,李师师今年都二十八了。” “这般大女人,却长得如此秀美,简直不可思议。” 大宋最好的一点,便是对女人的禁锢极少。 无论是二婚妇女,还是大龄剩女,皆是不愁嫁。 二十八岁的李师师,而且还是歌姬出身,照样能引发轰动,嫁给扬州贵公子为妾,依旧是众望所归。 而站在人群中的赵桓,眼神已经越发冰冷,一双眼睛,看着李师师被周秉先攥住的小手。 无需赵桓下令,孙贺便心领神会,冲着不远处老鸨子点了下头。 老鸨子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张罗着下聘队伍,朝着李家而去。 正准备把李师师抱上马车的周秉先,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高亢的嗓音。 “等一等!” “不是说好了吗,公平竞争,谁能赢得芳心,谁才能抱得美人归,怎么下聘队伍还没来,人就被带走了?” “赶紧把李姑娘放下。” 周秉先动作一僵,眼神骤厉,转身循声看去,只见常玉楼老鸨子,带着十几人,扛着礼盒匆匆而来。 站在门口,满脸喜色的李成贵,表情也顿时玩味起来。 他才不在乎李师师家给谁,只管坐山观虎斗就是。 李师师依旧不为所动,对她而言,同样是没有任何区别。 反倒是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与此事最不相干,反倒最是感兴趣。 “快看,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来了!” “哈哈哈,等了半天,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我还以为那厮不敢来了嘞,呵呵呵,大家等着看好戏。” 老鸨子到了现场,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跑到马车旁,一边打哈哈赔笑,一边把周秉先和李师师分开。 “周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李姑娘还没答应嫁给你呢,怎么着,想抢亲啊?” 看着老鸨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周秉先便气不打一处来。 “死老婆子,敢坏本公子的好事,你不想活了?” 面对威胁,老鸨子自然不惧,毕竟她背后的人,硬到整个大宋都得臣服! “明明是周公子理亏在先,怎么先怪气老奴来了?” “老奴受人所托,前来下聘,还请周公子行个方便。” 周秉先眼神更冷一分:“今日乃本公子大婚之日,给你行方便?我看你是故意羞辱本公子。” “你是哪来的底气和胆量?” “常玉楼确实有点背景,但这背景在本公子面前,不值几文,我劝你最好识相点!” 老鸨子表面点头哈腰,手上可没闲着,已经把李师师拉到身后,小声道:“李小姐,你放心,玉兰姑娘已经救回来了。” 原本神色黯然,麻木冷漠的李师师,听到这话,眼神骤然闪过一抹担忧。 她看向面前浓妆艳抹的老鸨子,紧张道:“你刚才说什么?” “玉兰……” 不等李师师问完,老鸨子已经抢先一步回答:“哎哟,李小姐还不知道?” “玉兰姑娘差点被打死,就剩下一口气了,你们李家嫌打官司麻烦,便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我们常玉楼。” “要不是老奴铁了心,不计成本的往里砸钱,玉兰姑娘必死无疑。” 李师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李玉兰被抓走,她又岂能答应出嫁? 那个李成贵,不仅想要玉兰的命,还想毁了她的余生。 李师师猛然转身,看向李成贵。 即便是东窗事发,李成贵都没有半点羞愧。 他先是瞪了老鸨子一眼,紧接着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个丫鬟?就算真死了又如何?我李家又不是没钱打官司。” “师师,你可不要犯糊涂,只要你嫁给周公子,下半辈子就算是有了着落。” “以你的出身,能成为周家的妾室,这是何等的荣幸?你可不要错失良机,辜负为父的苦心。” 李成贵故意强调“为父”二字。 只要他还是李师师名义上的父亲,就可以强行把李师师嫁出去,纵使大宋再开放,仍旧秉承着百善孝为先。 父母之命,不可违! 李师师再也忍不住了,她注视着李成贵,一字一顿:“若非我娘,像你这样的人,岂配得上一个父字?” “我自知现在反抗,已经来不及,但你且记住,就算我嫁了人,也定要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休想以我谋利!” “从你对玉兰下手的那一刻,你我之间就已经恩断义绝!” 第596章 为何要来 恩断义绝?李成贵的眼神骤然一厉。 既然这死丫头如此不识趣,那就别怪他这个当爹的无情。 在李师师离开之前,李成贵要压榨出她的全部价值。 李成贵先是看向周秉先,紧接着视线转移到老鸨子身上,当即大声宣布。 “价高者得!” 短短四个字,却将李师师最后一点尊严,践踏成了粉末。 李师师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可以随意拍卖变现的商品。 现场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好一个价高者得,这是嫁女儿,还是卖货?李成贵这个老家伙,为了钱,连他那张老脸都豁出去了。” “哈哈哈,如果我是李成贵,我也这么办!” “说的没错,他们父女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李成贵原配一死,他和李师师之间就更无感情可言了。”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李师师当年被掳走,近十年间都在汴京,与其说是女儿,倒不如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李师师本就是个卑贱歌姬,在青楼里时,也是价高者得,如今以钱论夫君,也算是妥帖。” “她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享用过了,难不成还继续当黄花大闺女对待?哼,纵使长得再漂亮,也是个破鞋!” 无数流言蜚语,一股脑的砸向李师师。 就算她再坚强的,面对母亲亡故,养父出卖,以及相依为命的玉兰等一系列打击,也终究有垮掉的时候。 李师师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 不知道是旧伤发作,还是急火攻心,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 看到这一幕,赵桓的拳头瞬间收紧,一股难言怒火,已经淹没赵桓的整个胸腔。 当李师师跌坐在地的那一刻,等待她的却不是怜悯,而是嘲弄。 李成贵轻哼一声,眼神尽是鄙夷。 “虽说我只养了你几年,可就算是只狗,也知道报恩。” “你这贱人,在汴京一待就是十年,对我和你娘不闻不问,如今突然跑回来,还扬言要与为父恩断义绝?”看书溂 “像你这样的白眼狼,也算是人?” “你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到周家,即便是当妾室,也足够令扬州城无数女子羡慕,可你这贱人,却给脸不要脸。” “好啊!我就把你卖掉,也算是补偿当年养你的花销。” 李师师感觉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 听着李成贵的咒骂,以及周遭围观之人的嘲笑,昔日名动汴京的歌姬,却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这是李师师从未想过的结局…… 她目光含泪,想当初在太原府替赵桓挡刀,血流如注时,都不曾落泪。 这一刻,李师师是真的绝望了。 “自我跟随娘来到李家,何时被当成小姐对待过?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从我十三岁那年起,你就开始给我张罗亲事,非要将我嫁出去,我娘百般哀求,说我年龄还小,你却无动于衷。” “若不是那些提亲之人,入不了你的法眼,何须等到十六岁?” “外嫁路上,我被贼人掳走,此乃老天开眼,我从来没有委屈过,相反,离开李家,对我而言,等同于逃离魔窟。” “如今回家,也是奔着我娘来,与你何干?” 李成贵眼神凶狠到了极点,气极反笑。 “大家都听见了,这个白眼狼有多下作!” “宁可在汴京当娼妓,也不回家。” 说到这,李成贵转身看向周秉先,故作歉意道:“把这种浪荡货,嫁到周家,真是辱没了周公子的声誉。” 周秉先几乎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因为他从李师师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对周家的向往,甚至毫不拒绝那位神秘公子的提亲。 既如此,周秉先就纯粹把李师师当成了一件商品,买回家把玩而已。 “岳父不必自责,对于本公子而言,就算是娶了个娼妓也无妨。” 围观之人的笑声此起彼伏。 “不愧是周公子,豁达!” “周公子的正房夫人,乃是金枝玉叶,在家中地位不可动摇,根本不在乎周公子娶谁当妾,也不在乎娶多少妾。” “让李师师当个陪侍丫鬟,也是好的,哈哈哈。” “周公子真乃我等之楷模也。” “反正李小姐,乃是娼妓出身,待到夜里使唤起来,也不心疼,嘿嘿。” “什么狗屁小姐?” 老鸨子听着周围的污言秽语,嘲笑谩骂,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准备打断众人,尽快下聘之际,却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扒拉了一下。 等老鸨子扭头之际,却见赵桓正好从面前经过,径直朝李师师而去。 坏了! 老鸨子心里阵阵哆嗦,眼前发生的事,终究是激怒了圣威! 随着赵桓向李师师靠近,现场的众人,从最初的毫不在意,到来了点兴趣,最终充满好奇。 这人是哪冒出来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赵桓已经到了李师师身边,一把抓住李师师的手腕。 李师师失魂落魄的低着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赵桓的出现。 直到那只大手,将自己的手腕抓住,熟悉的力道和温度,沿着手腕蔓延开来,李师师才恍然惊醒。 她一点点抬起头,看向那个熟悉男人,犹如真君下凡一般,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一双充满怒火,却又冷到极点的眼睛,令李师师已经绝望的心,突然迸发出了无尽的希望。 这一定是梦! 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一国之君怎么会出现在扬州,出现在她的面前。 赵桓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将李师师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收进怀里。 左手始终攥着李师师的手腕,右手则拦住李师师剧烈颤抖的肩膀。 四目相对,凝视许久,赵桓的声音,才终于飘入李师师的耳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赵桓的声音,李师师终于相信,这一切不是梦。 她并未嚎啕大哭,倾诉委屈,也没有惊喜万分,搂住赵桓不放。 而是默默抬起手,用食指擦掉眼角泪水,苦笑道:“你为何要来?” 第597章 扬州第一个公子 赵桓眉头一皱,李师师究竟有多绝望,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说出这种话? 不只是说! 李师师付诸了行动,她轻轻抽了一下胳膊,没能将手腕从赵桓的手里抽出来。 便顺势抬起另一只手,推向赵桓的胸口,打算将心心念念的男人,从身边推开。 “你都听见了……” “纵使歌姬和娼妓不一样,但在天下人眼里,歌姬就是娼妓。” “曾经的我,尚且配不上曾经的你,如今的我,又岂能配得上今天的你?” “一时之痛,虽撕心裂肺,但时间能治愈一切,我不希望我成为伴随你一生的长痛。” 言语之间,李师师的娇躯,已经脱离赵桓的怀抱。 两个身体越来越远,已经足有十寸之遥。 就在这时,李师师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 她脸上幸福的苦笑,瞬间变成了痛苦万分的欣慰。 陛下胸括天下,拿得起,放得下,乃真英雄也…… 可是下一刻,赵桓的双手已经从左右合拢,一把将李师师的身体搂住,再一次拥进怀里。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紧实有力,仿佛担心再次把心爱之人丢一般。 李师师只感觉身体不断腾空,只剩下脚尖还能接触地面,根本使不上力气。 紧接着,赵桓那一如既往充满力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密语,只有李师师能听见。 “跟朕回去,此乃君令圣旨!” 此言一出,李师师再也无法伪装,真情实意汹涌而出,她就这么被赵桓抱在半空中,泪如雨下,声音同样细微。 “陛下不嫌我是歌姬?” 赵桓没有半点迟疑,脱口而出:“从未嫌弃。” 李师师渐渐出现了抽泣声:“陛下不怕皇后责怪?” 赵桓轻声道:“朕此行,就是皇后授意。” 李师师的哭声已经响起:“陛下不怪奴家私自出逃?” 赵桓用力摇了摇头:“不怪,只觉心疼。” 不等李师师再开口,赵桓抢先一步道:“朕绝不会再把你弄丢。” “你是歌姬出身,当不了贵妃,甚至当不了正妃,但朕要让你成为世间最尊贵的美人!” “这是你需要的身份,而朕是你想要的,全都给你!” 这番话,李师师等了多久?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余生已经无憾。 随着脑袋依偎在赵桓肩膀上,李师师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一边哭,一边哽咽结巴诉说。 “奴家……这辈子只哭过这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赵桓一只手,轻轻抱着李师师,另一只手抚摸着李师师的后背,暗暗发誓,将其视之如妻,绝不辜负。 眼前这一幕幕,被周秉先尽收眼底。 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眼前此人,就是那个神秘公子。 周秉先脑袋快速运转,确定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后,心中的诧异立刻被愤恨所取代。 周秉先恨的不是李师师选择了赵桓,而是在扬州地界上,竟然敢有人跟他抢东西! “哭,哭个痛快,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本公子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你不是有钱吗?本公子就让你知道,钱不值钱,权才值钱!” 只见周秉先眉头一挑,随意使了个眼色,聚集在人群中的扬州商人们,便趋之若鹜。 短短几个喘息的功夫,就有十几个商人,出现在了周秉先面前。 “钱?老夫穷的就剩钱了,这五千两银票,乃是在下给周公子准备的贺礼。” 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直接把厚厚一沓银票,拍在周家迎亲礼盒上。 其余商人,纷纷效仿。 “周公子确实不是商人,没有腰缠万贯,但是你小子,竟然敢跟周公子比财力?依旧是找死!将我准备好的一千两黄金,带上来!” “呵呵呵,连周公子都不知道,也敢来扬州闹事?我看你是怎么死的!” “来啊,把本东家筹备的八千两贺礼拿出来。” “还有我的三千两。” “我这五千两,周公子可别嫌少。” 前一刻,周秉先带来的聘礼还有些寒酸,这一刻,价值已经超过整整四万两银子。 而这,只不过是周秉先稍稍展现实力罢了,根本没有动真格的。 扬州有钱,等于周秉先有钱! 这就是权力的真正价值。 现场惊呼不断,众人看向周秉先的眼神,尽是畏惧和崇拜。 “仅仅一个眼神,身边就多了四万两银子?天哪,这就是周公子的实力?!” “不愧是扬州第一贵公子,岂是普通子弟能够相提并论?” “就算是那些所谓的汴京子弟,也不如周公子,毕竟常言道,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说的没错,周公子的地位或许不如汴京贵胄高,但在地方上,谁敢跟周公子叫板,就是找死。” “那家伙带来的聘礼,撑死也就二万两银子罢了,竟敢在周公子面前摆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井底之蛙,不知扬州水深,活该被打脸!” 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奉承赞叹,周秉先不为所动,毕竟身为扬州第一公子,这一切都只是理所当然罢了。 他看向仍旧颤抖落泪的李师师,云淡风轻道:“你嫁到周家,虽然只能当妾,但你这个妾,已经胜过扬州城绝大多数贵妇。” “真爱算得了什么?本公子就让你明白,你的真爱,不堪一击!” 李成贵已经兴奋的浑身发抖。 四万两银子!整整四万,他这辈子都花不完。 李成贵直接把之前收到的礼单,扔到赵桓面前,鄙夷道:“父母之命不可违,就算我是养父,依旧是父命如山!” “若你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我就宣布,将师师嫁给周公子。” 为了讨周秉先欢心,李成贵故意补了一句:“你这厮只会故弄玄虚,谅你也拿不出再多钱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小姐夺回来,送到周公子的马车上。” 就在李家仆人一拥而上,准备抢人时,五个孔武有力,虎背熊腰的身影,出现在赵桓身边。 仅仅是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惊得李家仆人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分毫。 第598章 允许拜见 李家仆人平均身高,尚且不足五尺,面对人均六尺的御前侍卫,如同一群细犬对猛虎龇牙咧嘴,无论体型还是气势,都是碾压式的溃败。 围观人群也为之一静。 这年头,判断对方实力强不强,其实很简单直白,就是看对方的护卫壮不壮,狠不狠。 六尺大汉,本就是少之又少,而将这些彪形大汉,训练成专业护卫,便需要往里砸钱了。 倘若这些护卫,还散发着煞气,一看就知道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那么主人必定有钱有势。 李成贵瞬间萎了回去,这种时候,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周秉先身上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到周秉先,果然发现周秉先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赵桓身边的孔武护卫,而产生丝毫动容。 不愧是扬州第一个公子,这份与生俱来的自信,绝不是装出来的。 周秉先云淡风轻道:“我奉劝你,最好还是跟本公子比财力。” “毕竟本公子乃是官宦子弟,并非商人,比拼财力,你还有获胜的希望,尽管这希望同样渺茫。” “若是选择硬碰硬,只怕是本公子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现场围观的女人们,已经彻底疯狂。 她们攥着小手,看向周秉先的眼神尽是崇拜倾慕。 “天哪,太帅了!” “周公子不善于比拼财力,可就算是用他最不擅长的方面,也足够碾压整个扬州城。” “若是能嫁给周公子,这辈子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是啊,就算当不上正房夫人,哪怕是当妾室都值了,周公子的妾,胜过其他正房大夫人千百倍。” “谁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只要能成为周家的人,便可在扬州横着走了。” 这些女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她们只是单纯慕强而已,此乃天性,谁不愿意找一个披靡天下的另一半? 只可惜,她们选错了人。 已经安抚下李师师的赵桓,看着站在对面,嚣张到了极点的周秉先,不由流露出一抹冷笑。 “我本想直接杀了你,但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先拿你开刀,杀鸡儆猴,也好让地方上知道,想当土皇帝?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听到这话,周秉先眉头轻佻,眼神更是鄙夷。 “就凭你?” “我倒要看看,在扬州这片土地上,你是如何让本公子万劫不复的。” 李成贵也跟着嘲讽起来:“少啰嗦,你若真有实力,就拿出真金白银来。” “吹牛谁不会?大话说多了,小心闪着舌头。” 比钱? 赵桓确是缺钱,毕竟要治理整个大宋,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可就算赵桓再穷,牙缝里漏点,也足够砸死周秉先。 李师师用手指勾掉眼角泪水,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她紧紧贴在赵桓的胸口上,缓缓抬头,看向赵桓那张硬朗脸颊,语气已经变回了汴京名姬的从容洒脱。 “奴家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只处置涉事之人,饶恕不相干的人?” “奴家虽然已经有十年没回来,但李家几个年长老奴,当年甚是照顾我和母亲……” “若是李家完了,她们就没有活路了。” 赵桓轻轻一点头,温柔道:“既然是你提的要求,我自然会满足你。” 等赵桓的视线落在周秉先和李成贵身上时,瞬间温柔尽失。 在众人戏谑目光注视下,赵桓只是冲身旁的孙贺递了个眼神。 孙贺会意,中气十足的嗓音随之响起。 “扬州城的人都听好了,愿意前来拜见我家公子者,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 “过时不候!” 随着孙贺一番话过后,现场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别说周李两家的人,就连周遭聚集的平头老百姓,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赵桓等人。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双手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哎呀妈呀,真是笑死我了。” “大家都看见了吗?这家伙竟然学周公子,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周公子乃是扬州第一公子,一句话就能让整个扬州的商人趋之若鹜。” “你也来这一招,不是……我想请问,你特么是谁啊?” “有实力的人张扬,那叫牛比,像你这样没实力的人,硬要张扬,就是傻比!” 站在路边的姑娘们,或是拂袖遮面,或是用团扇遮住小嘴,咯咯咯的笑成一片。 她们看向赵桓的眼神,要多怜悯就有多怜悯。 “这个傻瓜,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就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此人分明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瞧他孔武有力,浓眉大眼高鼻梁,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真是叫人失望。” “哎,还不是为了争抢李师师,已经昏了头?” “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的……打肿脸充胖子?” “嘻嘻嘻,管他做什么?让他自取其辱。” 别说周围的人,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周秉先,都险些被赵桓逗笑。 很显然,这个家伙,是当真不知道周家在扬州城的地位。 如此眼界狭隘之人,就算是汴京来的,晾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想通这些,周秉先看向赵桓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一道身影却逆流而上,吃力的推开人群,冲到赵桓面前。 别人不知道赵桓的身份,老鸨子可一清二楚。 老鸨子无视周围的嘲弄,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桓面前,既兴奋又畏惧道:“老奴拜见公子。” 看着老鸨子满脸殷勤的模样,赵桓不由一阵好笑。 “我都住在常玉楼了,你又何必上演着一出?” 老鸨子激动道:“自从公子来到扬州,老奴光顾着帮公子办事,还没来得及拜见公子呢。” “礼数规矩可不敢免。” 说话间,老鸨子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举到赵桓面前。 “这是老奴为公子准备的贺礼。” 第599章 轮到朕的回合 常玉楼日进斗金,乃是极为赚钱的营生,老鸨子一出手,自然也是不同凡响。 尽管银票只有薄薄一张,但是却在现场引起不小的轰动。 只因银票上赫然写着“一万两整”的字样。 银票的面额有大有小,主要集中在几十两和几百两。 千两级别的银票,已经算是大额银票了,只有一些常年与钱庄有合作的大商户,才能获得。 至于万两银票,普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 常玉楼乃是扬州钱庄的大主顾,每月都要往里存钱,时间一久,钱庄干脆为常玉楼开具万两银票。 而放眼整个扬州城,有资格持有万两银票的人,不足百人。 老鸨子这一手,不只是为赵桓送上贺礼,更是向所有人表明态度立场,常玉楼将不惜一切代价支持赵桓。 现场唏嘘嘲弄之声,仍旧此起彼伏,但是除此之外,还出现了不少惊叹之声。 “这个老东西,果然有钱啊!” “废话,常玉楼在扬州经营了几十年,乃是本地最大的青楼,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自然是富得流油。” “不是……再有钱,也不至于出手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万两银票……” “与老鸨子相比,周公子身边的商人,反倒相形见绌了。” “呵呵呵,你们还看不出来?这老荡货,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消息,才对神秘公子鞍前马后。”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一些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开始往后退,尽可能的撤到安全位置,远远的看热闹。 就算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至于被殃及池鱼。 周秉先早就料到老鸨子会出手,他轻哼一声,鄙夷道:“老家伙,你可要想好了!” “跟此人走得太近,小心日后歪着脚!” 面对周秉先的威胁,老鸨子非但没有半点在意,反倒直接回怼了一句。 “歪脚?天大的笑话!你必定死在我前面。” 周秉先眼神骤厉:“你个老不死的,别以为在京中有关系,就可以在本公子面前肆无忌惮。” “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灭了你,至于你京中的关系,难不成会为了你这个老东西,跟我周家鱼死网破?” 老鸨子什么人没见过?岂会被唬住。 她昂着头,得意道:“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跟这位公子斗,乃是你这辈子做出最愚蠢的决定。” 周秉先胸口升起一团怒气,不过他并未发作。 毕竟想要对付老鸨子,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现在,他需要先把赵桓踩在脚下。 李成贵甚是有眼力价,抬手一指赵桓,低喝道:“还差一万两银子!” “要么拿钱,要么把师师松开!” 现场落井下石之人,仍旧占据多数。 在他们看来,赵桓能够得到老鸨子的支持,已经是极限了。 除了老鸨子之外,谁还敢冒着得罪周家的风险,支持赵桓? 结果,李成贵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匆匆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朝着赵桓跑来。 此人显得极为焦急,神情慌乱无措。 直到走近,众人才终于看清楚,来者竟然是扬州市舶司的一把手“提举市舶”王池。 王池的出现,令周秉先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王大人?他怎么来了?” “难道连他也与那个混蛋有关系?” “王大人虽然是朝廷委任,但却是地方官就任,乃是扬州本地人,就算是有关系,也应当与本公子有关系!” 就在周秉先准备拱手作揖,迎接王池时,却惊讶的发现,王池竟然无视自己,直直的朝着赵桓而去。 周秉先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好你个王池,竟然敢站在本公子的对立面,即便你是朝廷派遣官员,我也定要让你好看!” 尽管周秉先心情大变,但勉强还能保持方寸不乱。 毕竟提举市舶乃是干吏,主管市舶司一块,而周秉先的父亲,可是扬州通判,放眼整个扬州,能够压周家一头的,也就只有“知扬州事”了。 王池站在赵桓面前,拱手作揖,嗓音微微颤抖道:“拜见公子。” 就在一个时辰前,扬州兵马异动,凡扬州核心官员,都听到了风声。 如此大事,自然要打听一番。 这一打听不要紧,吓得王池愣了半天。 原是王渊正在调动威果军,凡是威果军驻扎在扬州的士兵,都已经披甲执锐,朝着扬州城聚集,足有两千人! 与此同时,城内也好不到哪去! 镇守扬州城的士兵,开始集结整备,凡扬州本地将领,全部被“知扬州事”也就是知州大人,暂时革权,由知州大人亲自统兵。 起初王池以为,知州大人要与王渊对抗,结果却惊讶的发现,本地兵已经与威果军开始合流。 双方以极快的速度,整备到一起,将整个扬州围的犹如铁桶一般。 王池毕竟是朝廷派遣的官员,太清楚这种阵仗意味着什么了,就算是王爷都不够格,能让扬州如此紧张的人,只有当今陛下。 可是他并未听说圣驾来到扬州,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当今陛下……微服私访! 考虑到汴京中央禁军,以及整个官僚体系,被赵桓以雷霆手段,清洗的七七八八。 再加上赵桓极为讨厌地方世家豪族。 最最关键的一点! 赵桓为王时,手里养了两艘跨海商船。 甭管赵桓为何来扬州,既然已经到了,那么就必然会视察市舶司。看书喇 他这个提举市舶,哪敢有半点迟疑,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结果就发现了周秉先对赵桓颐指气使。 “这小子,傲慢惯了,这是竟然惹到当今陛下的头上,这可不是坑爹,而是连同祖宗十八代一起坑了。” “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国君……” “神行王爷,大宋第一暴戾王爷,铁血宋帝,说的都是他!” 见王池站在面前,没有直接跪下去,赵桓也流露出一抹轻松笑容。 倘若提举市舶跪下去,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赵桓至少也是王级贵胄,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第600章 就喜欢硬碰硬 赵桓打量着面前四十来岁,长相斯文的王池,轻笑道:“你抖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兢兢业业,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你。” 听到这话,王池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苦笑道:“我……我是老寒腿了,多跑几步就忍不住抖起来了。” 王池不仅反应快,脑子也快,不等赵桓开口,他已经转身看向周秉先,眉宇之间尽是愤慨。 “与这位公子叫板?你小子真是不开眼啊!” 王池无视周秉先的怨恨眼神,从袖子里取出一颗大元宝,放在赵桓身边的礼盒上。 这大元宝看起来甚是气派,但实际上却只有五十两。 “本官向来清正廉明,这五十两银子,已经是本官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了,请公子不要嫌弃。” 赵桓笑着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既然这是王大人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五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王池的态度很重要。 扬州最赚钱的营生是什么?自然是靠海吃海! 而凡是跟海挂上钩的商人,都归王池管。 挤在人群中的海商,哗啦啦的涌了出来,纷纷冲到赵桓身边。 他们依旧不知道赵桓是什么人,但只要跟市舶司有关系,就必须巴结讨好! “原来是王大人的朋友,早说啊!这五百两银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子笑纳。” “刘东家,你也太小气了?区区五百两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我出一千两!” “像我孙家这样的小本生意,就不跟你们争了,五千两。” “哈哈哈,孙东家太会开玩笑了,您可是扬州最大的海商之一,您要是小本生意,我们算什么?” 谈笑风生间,赵桓身边已经多了二万两银子,共计五万,比周秉先多出整整一万。 李成贵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厚厚一沓银票,不由艰难的吞了下口水。 他睁大眼睛,再次看向赵桓时,眼神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小子,竟来历如此不凡! 连王大人都要给他助威! 难道是四品以上的京官大臣? 李成贵顾不上那么多了,顷刻间宛如变了个人,虚伪无比的冲李师师堆满笑容。 “师师,你若早告诉为父,你的心上人背景如此之强,为父又岂会干预你?” “你可比你娘命好!” 傻子都知道,李成贵这个墙头草安的什么心。 李师师自然不会有半点客气:“你也配提我娘?” 一句话,差点没把李成贵给憋死。 很显然,他想要和李师师修复关系,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即便如此也无妨,嫁女儿所得的五万两银子,足够他花几辈子了。 李师师不屑在李常规身上浪费半点的精力,她背靠赵桓胸口,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赵桓,只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境。 而且还是美到不像话的白日梦。 可是赵桓那有力的心跳,霸道的目光都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公子……我值五万两吗?” 听到李师师突如其来的询问,赵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值!” 就在李师师错愕之际,赵桓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可以金钱衡量。” 李师师小脸瞬间红润,雾蒙蒙的眼睛,眨了两下,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幸福笑容已经不言而喻。 普天之下,只有这个男人,能让她流露真情。 也只有这个男人,值得! 此时周秉先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他死死盯着王池,一字一顿:“姓王的,难道你想跟我周家结仇不成?” “这个混蛋,值得你如此殷勤?” 周秉先心里很清楚,从王池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但凡是扬州海商,谁敢不卖王池面子? 而海商之财富,吊打各行各界。 王池早就料到,周秉先会搬出周家压他,若是搁在以往,他还要忌惮一二。 可是现在,当今陛下就站在身边,别说区区一个周家,就算是童贯蔡京之流在世,也屁都不算。 “公子不值得,还有谁值得?” “周秉先,送你一句话,人狂自有天收!” 周秉先彻底愤怒,他当即向赵桓下达最后通牒。 “即便是聘礼够了,你也带不走李师师,只因她是本公子相中的人。” “混蛋,本公子在跟你说话,你是哑巴吗?” “从刚才,你这厮就寡言少语,皆是让旁人给你出头,我看你分明就是个懦夫。” 听到这话,赵桓笑了笑,依旧不言。 反倒是旁边的孙贺,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姓周的,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家公子,只不过是在此旁观罢了。” “像你这种货色,根本不值得公子亲自出手。” 什么?! 周秉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混蛋一直不吭声,竟是因为看不起自己? 在扬州地界上,竟然还能冒出这么狂的人。 周秉先气极反笑,他不再啰嗦,直接抬手一挥:“把这群混蛋给我全灭了。” “尤其是那个装聋作哑,故弄玄虚的家伙,直接给我当街打死!” “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本公子给你们顶着。” 现场众人大为意外,任谁也没想到,先狗急跳墙的人,竟然是周秉先。看书溂 起初,他们还极为支持周秉先,毕竟大家都是本地人,岂能让一个外来户欺负了? 但此时,看到周秉先输不起,竟然直接来硬的,众人看向周秉先的眼神,顿时鄙夷起来。 “之前不是说好了,谁下的聘礼重,谁抱得美人归吗?周公子可知愿赌服输?” “就是,早知道周公子输不起,我也用不着替他加油助威了。” “这便是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周公子?没想到,竟是个小人。” 听到周围的议论,周秉先更是恼羞成怒。 从他记事起,他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今天就算是招致骂名,他也要灭了赵桓。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周家早已经聚集了近百号人,有仆人,也有护院家丁。 他们仗着人数优势,开始向赵桓聚拢。 就在所有人都替赵桓捏一把冷汗之际,却见一直冷眼旁观的赵桓,竟当场打了个哈欠。 “终于到了我感兴趣的环节。” “我就喜欢硬碰硬。” 第601章 血溅扬州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桓所展现出来的从容洒脱,绝不是装出来的。 但依旧有不少人,对赵桓抱有悲观态度。 究根结底,赵桓是外地人。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赵桓在扬州有一定关系,连提举市舶王大人,都愿意冒着得罪周秉先的风险,支持他。 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周秉先是扬州第一公子的事实。 就算这位汴京来的神秘公子,能够在财力上击败周秉先,但是当周秉先开始不讲武德,准备以多欺少时,神秘公子就绝不可能是周秉先的对手。 事实倘若如此? 不止赵桓,对涌上来的近百号人不屑一顾。 就连赵桓身边的侍卫们,都没有任何情感涟漪,仿佛涌上来的不是威胁,而是一群待宰羔羊。 周家护院速度最快,一马当先冲到赵桓面前。 他们或是手持棍棒,或是身怀利器,表情尽是凶恶,无论眼前这个男人是何身份,胆敢招惹周家少爷,就必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十名护院,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已经足够惊得围观人群四散开来。 迎亲已经变成了抢亲,文斗已经演变成武攻。 谁也不想被圈进这场冲突之中。 随着人群散开,现场变得更加宽敞了,众人清晰无比的看着,十名护院手持凶器,朝着赵桓扑去。 惊呼声此起彼伏。 “坏了,今日要见红了!” “大家快闪开,莫要被殃及池鱼。” “该死,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还往里挤什么?现在跑都跑不开!” “都别挤,我可不想被溅一身血。” 眼瞅着赵桓就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三支箭,从街道旁边的二楼窗户射了出来。 三箭皆中,而且都是正中要害。 那三个已经举起棍棒的护院,瞬间瘫软在血泊之中,竟被当场射杀。 原本闹哄哄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都脸色煞白,惊恐万分的看向赵桓,就连周秉先都为之一愣。 不等众人回过神,就听人群中传出阵阵躁动,转眼间,六个身披甲胄,手持刀盾的御前侍卫,已经强行推开人群,出现在赵桓身边。 而隐藏在窗户后面的三名绳勒军士,则没有丝毫留情,刷刷刷,又是连续七箭,将所有意图刺王杀驾的周家护院,尽数射杀。 如果说刚才众人只是震惊,那么此刻就彻底变成了惊骇。 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大胆,敢在扬州城内杀人,而且一杀就是十人! 周秉先也是惊得不轻,他在扬州城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赵桓这般凶狠的人。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雷霆之势?! 当周秉先的视线,落在那些被射杀的护院身上时,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到极点。 之前周秉先有多嚣张,现在就有都慌张。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指着赵桓,结结巴巴道“你……你竟敢当街行凶?!”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好笑:“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先狗急跳墙的?我只不过是自卫而已,有何不可?” 周秉先虽然理亏,可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护院,心中的愤怒瞬间战胜了恐惧。 他指着赵桓,咬牙切齿道:“我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你而已,谁料想你会真出手?” “现在你完了!” 此言一出,周秉先在人群中的形象,瞬间崩塌。 别说平民百姓,就连那些昔日支持周秉先之人,都不由露出了鄙夷之色。 “想不到,周公子竟如此无耻。” “明明是他先动手的,现在却反咬一口?” “哎,谁让他爹是扬州通判?在扬州城,他就是道理。” “那位公子,算是着了周秉先的道,就算他是自卫,可周家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杀了,以周家的实力,势必要把白的变成黑的。” “是啊,这位汴京来的公子,已经完了。” 周秉先才不在乎护院的死活,只要能把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押入大牢,他就已经赢了。 已经露出真面目的周秉先,阴狠道:“蠢货!” “你身边的护卫,一个比一个强壮,我早就料到你这厮不是善茬了。” “哈哈哈,你若不动手,我就一口气灭了你,你若胆敢反击,我便将你押入大牢。” “无论如何,你都难逃死路一条!”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赵桓身边的甲士,鄙夷道:“看来你确实是个官,不过见你如此年轻,就算是京官,也绝不是什么大官。” “若你以为,就凭这些护卫,便能保护你的安全,那你就太天真了。” 扬州乃是大城,内外驻军足有数千人。 只要周秉先一句话,内外驻军就会把赵桓就地消灭!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赵桓已经死定了的时候,一旁的王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指着周秉先,厉喝道:“狗东西,你也太不开眼了,你爹区区一个扬州通判而已,便猖狂到这种地步。” “若你爹是知州,你还不把整个扬州当成自家后院?” 面对王渊的呵斥,周秉先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鄙夷回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公子大呼小叫?” “别以为你闷不吭声,就能逃过一劫。” “今天只要是站在这个混蛋身边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王渊先是看来赵桓一眼,见赵桓点头,他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看书溂 径直迈步朝着周秉先走去。 由于周家人,已经被刚才的流血冲突镇住,尽管众人眼神怨恨的注视着王渊,却没有一人敢阻拦。 周秉先则昂首挺胸,丝毫没有把王渊放在眼里,他觉不相信,眼前此人有胆量对他下毒手。 否则刚才射杀护院的箭,就该落在他身上了。 “你来本公子面前,莫不是要给本公子磕头道歉?” “呵呵,你可比那个什么狗屁汴京公子识相多了。” 就在周秉先强装镇定,出言嘲讽之际,王渊抡圆了,一巴掌抽在周秉先脸上。 第602章 王级公子 王渊常年驰骋沙场,这一巴掌下去,岂是周秉先这种文弱公子能够承受的? 就算周秉先没有被当场打昏过去,整个人还是踉跄了几步,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必然重重摔在地上。 周秉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后槽牙都被打松动了,嘴角一个劲儿的往外渗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秉先才从懵逼状态回过神。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渊,只觉得眼前此人,一定是疯了。 “你敢打我?!” “我爹是扬州通判,定要让你走不出扬州地界!” 王渊脸色铁青,低喝道:“你不是问我,我算什么东西吗?” “你给我把耳朵撑开听好了,我乃威果军节度使王渊!” 听到王渊自报家门的那一刻,周秉先的狰狞表情瞬间僵住。 别说是他,凡是周家人,无不脸色聚变。 王渊麾下的威果军,就是扬州驻军的一部分,只是鲜少在扬州露面而已。 但王渊之大名,谁人不知? 此人在鲁地剿匪有功,已经受到当今陛下重用。 而且,陛下身边的心腹大将韩世忠,曾是王渊的部下,也正是受到韩世忠的举荐,王渊才能成为威果军节度使。 别说周秉先他爹,就算是扬州知州,见到王渊都要客客气气。 “不……不可能!” 周秉先眼睛睁得老大,失声惊呼:“你怎么可能是王渊?!” “王将军是何等大人物,岂会对别人鞍前马后?” 就在周秉先震惊之际,只听闻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密密麻麻的守军士兵,便出现在现场,足有数百人之多。 带队之人,正是扬州知州吴谨。 见到吴谨,周秉先眼睛大亮,连忙嘶喊道:“吴叔,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他抬手指着王渊,咬牙切齿道:“此人冒充王将军!” “还有那个家伙,竟然当街行凶,杀我护院十人。” “吴叔,你赶紧将他们抓起来,下入大狱!” 吴谨瞥了周秉先一眼,没有吭声,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身穿官服,气势十足的吴谨,没有半点迟疑,直接跪倒在赵桓面前。 “臣早就想来,只是听说公子不想泄露行踪,所以才一直忍耐。” “现在闹出流血事件,臣就算是冒着惹怒公子的风险,也必须带兵前来维持秩序。” 吴谨双膝跪地,低着头,嗓音阴沉无比。 此时此刻,吴谨恨不得将周秉先碎尸万段! 早在赵桓抵达扬州时,吴谨就已经知道,赵桓此行,只是为了接李师师回京,并无深入视察扬州的打算。 换言之,只要一切顺利,不出两天,赵桓就会离开扬州。 结果被周秉先一闹,鬼知道赵桓会在扬州待多久! 李家门外的空地上,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吴谨,眼神呆滞,只感觉脑袋都已经快要不够用了。 扬州知州,这片土地真正的天,竟然跪在那位汴京公子的面前?! 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纯粹是惊恐! “天哪,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你个蠢材,现在还看不出来?此人至少也是王级!” “难道是王爷?” “什么叫难道!没看见连知州大人都跪下去了,整个大宋,拥有这等权威的王爷,无外乎郓王和肃王!” “郓肃双王,可是铁杆帝党!” “周秉先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周秉先犹如晴天霹雳,脑袋嗡嗡作响。 放眼整个扬州城,吴谨乃是周家唯一忌惮之人,而就是这样的大人物,却跪倒在汴京公子面前? 如此说来,那个愤怒的中年男人,岂不真是王渊? 周秉先狂吞口水,眼睛越睁越大,看向赵桓的眼神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你……你真是王爷?” “吴叔……他是那个传说中的残暴肃王,还是皇家状元郓王?!” 吴谨依旧低着头,不愿对周秉先说一个字。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赵桓身边的孙贺,从其余侍卫手中接过甲胄,一边往身上挂,一边冷冷道:“你也配询问公子的身份?” “我乃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地位不高,倒是可以自报家门。” “听好了,我叫孙贺。” 孙贺? 周秉先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孙贺到底是哪号人物。 看着已经没有半点嚣张气焰的周秉先,王渊不屑道:“你想不起孙贺是谁,倒也能理解。” “但太原刺王案,你总听说过?” 太原刺王案?! 当初可是轰动大宋。 与郓肃双王相比,更加暴戾铁血,甚至恐怖的定王,曾在太原府,遭到金国战卒精锐的袭击。 此案之中,正是孙贺率领王府亲兵,拼死保护定王,才化险为夷。 此事,天下谁人不知? 周秉先已经站不稳了,双腿剧烈颤抖。 “孙贺……定王府亲兵统领。” “如今定王已经继承大统,亲兵统领自然也晋升为御前侍卫统领……” 当周秉先痴痴的说到这时,在场的人,但凡是有点常识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位神秘公子的身份。 不知道是谁先跪了下去,紧接着现场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唯有平头老百姓,依旧不解。 “你们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个汴京公子,真是王爷?” 旁边的人急的直吼:“你是不是傻?那个正在披挂的人,乃是御前侍卫统领。” “天底下,谁有资格让御前侍卫保护?” 一个卖油翁,挠着脑袋,依旧有些犯迷糊。 “御前侍卫?干啥的?” 普通老百姓的见闻,极为闭塞,别说御前侍卫,就算是尚书令是干什么的,他们都未必能搞清楚。 跪在旁边的秀才,急的咬牙:“不想死就赶紧跪下,此人曾经确实是大宋最强悍的王爷,现在已经是当今陛下了!” 陛下? 卖油翁先是一愣,紧接着双腿一软,顺势跪了下去。 此时最震惊的人,并非周秉先,而是李成贵! 李成贵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若早知道,李师师的心上人乃是当今陛下,哪还有周秉先什么事? 第603章 朕临扬州 因为李成贵的愚蠢,李家竟然与皇亲国戚失之交臂,这要是列祖列宗知道,非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不可。 赵桓反应平平,早在吴谨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干脆顺水推舟,在扬州再住几天。 好好调查一下,这个鬼地方,到底还有多少土皇帝。 此时孙贺已经披挂完毕,手持刀盾,率领一众御前侍卫,更加严密的保护着赵桓的周全。 毕竟身份暴露后,难免会有人起歹心。 赵桓则拦着李师师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已经吓瘫的周秉先,语重心长道:“不知道朕,有没有资格跟你斗上一斗?” 周秉先已如烂泥,哪敢吭声?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欺负到当今陛下头上。 即便欺负的是先帝,也足够让他夷平三族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大宋有史以来最铁血的皇帝。 周秉先已经对自己的小命不抱任何期望,眼下他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周家会死多少人。看书溂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再次传来。 “想当初,太原刺王案虽然轰动天下,但细节方面,知道的人却很少。” “就连朝廷里面,也没几个人知道,曾有人为朕挡刀。” “今天,朕就告诉天下人,李师师曾为朕挡刀,在敌人手中舍命救驾,她既是朕的心上人,也是大功之臣。” 直到这一刻,周秉先和李成贵才终于明白,李师师的旧伤,究竟是从哪来的。 那哪里是伤?分明是通向权力巅峰的踏脚石! 二人还没来得及悔恨懊恼,赵桓已经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朕要澄清。” “李师师是红燕馆馆主,红燕馆并非青楼,而是文社。” “李师师曾经确实是歌姬,但歌姬不等于娼妓,她乃是汴京名流求而不得的第一名姬!” 这番话,等同于告诉所有人,李师师是清白的。 出淤泥而不染,比很多不是歌姬的人,还要干净。 全程无话,冷眼旁观的赵桓,此时话却多了起来。 像周秉先这样的喽啰,根本不配让赵桓浪费精力,但李师师就不同了,她乃是赵桓身边人。 而赵桓是出了名的外冷内热,对身边人尤其话多。 “且不说,李师师乃是清白之身。” “就算她真是娼妓,单凭为朕挡刀这一点,就足够封她爵位,救驾之功,大过天!” 李师师早已感动的稀里哗啦。 昔日那个将自己隐藏极深,拥有无数张面孔,八面玲珑的李馆主,此时却像是天真的小丫头一样,痴痴的笑着。 强烈的幸福感,蔓延全身。 这正是她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现在……奴家可以叫您陛下了?” 赵桓低下头,威严的眼神骤然温柔起来,笑着点了点头:“当然。” “不过,朕更喜欢你称呼我为夫君。” 夫君…… 李师师的盛世容颜,瞬间红了个透。 但相较于朱琏的威严,郑庆云的贤惠,萧海兰的凶悍,李师师则是纯粹的勇敢。 纵使羞得不行,却还是直视着赵桓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避。 “就连郑夫人,都没资格称呼您为夫君。” “奴家岂敢?” 赵桓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怕什么?” “皇后和礼部,已经在张罗选妃一事,届时朕一口气把你们全娶了。” “庆云为妃,你只能成为美人儿,朕还担心你委屈。” 听到这话,李师师连连摇头:“怎么会呢?” “奴家穷极一生,追求的也只不过是个县君。” “而现在,却能成为后宫美人儿,已经令奴家受宠若惊了。” “陛下变了,奴家也变了……奴家需要的东西可以舍弃,现在只追求想要的东西。” 赵桓抬手,轻轻一点李师师的鼻子,柔声道:“朕不是说过吗?什么都给你!” 李师师轻咬薄唇,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不远处的李成贵,听到李师师即将成为“美人”,差点当场哭出来。 他不管不顾的磨蹭着膝盖,竭尽所能的靠近李师师。 结果只磨蹭了几下,就被御前侍卫一脚踹了回去。 “胆敢私自接近陛下,莫不是有心刺王杀驾?!” 面对御前侍卫的呵斥,李成贵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有丝毫轻举妄动。 望着李师师,李成贵哀哭道:“师师,爹对不起你啊。” 刚才还满脸幸福的李师师,听到李成贵的声音,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世人都觉得,像奴家这样的人,只会搬弄是非。” “奴家不愿辩解,但今天,这是非,奴家倒是想搬弄一番!” “陛下觉得,此人有没有资格当奴家的父亲?” 赵桓摸了摸李师师的脑袋,轻声道:“放心,交给朕。” 在李师师的点头期待下,赵桓终于将视线落在李成贵身上。 “朕本该直接杀了你,怎奈何,你也养过师师几年,就算只是赏了一口饭吃,那也是养恩。” “朕不杀你,免得师师亡母伤心。” “你自己取五十两银子,离开扬州,至于去哪,随你的便。” “若朕得知,你敢以师师的身份招摇撞骗,便将你处以极刑!” 孙贺上前,一把薅住李成贵的后脖领,将他拽到聘礼旁边。 看着成堆的银票和银子,李成贵满脸泪痕,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五万聘礼,一眨眼变成了五十两…… 明明可以成为皇亲国戚,转眼却变成了流民。 这种结果,对于李成贵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抓起一枚五十两银锭,在孙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根本不敢染指其他金银。 孙贺顺势将李成贵推了出去:“给你一个时辰时间消失,若是再见到你,格杀勿论!” 李成贵抱着银锭,犹如魔怔一般,摇摇晃晃的朝着街口走去。 一会儿嚎哭,一会儿傻笑。 是个人都知道,李成贵虽然保住了小命,但整个人已经废了。 李师师对李成贵没有半点留念,断舍离时甚是痛快。 “谢谢陛下……” “李家还有几个有恩的老人,恳请陛下优待他们。” 第604章 康王赵构 就算李师师不说,赵桓也会优待那些当初照顾师师母子的老仆人。 不过此事,不急于一时。 今天这场大戏的主角还没有退场,赵桓岂能三心二意? 昔日的扬州第一公子,如今却瘫烂如泥,脸色呈现出近乎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饱含悔恨可怜的泪水。 即便周秉先明知死路一条,但出于求生本能,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万一赵桓善意大发,饶了他一条小命呢? 万一赵桓顾忌他父亲是扬州通判,为了安抚地方官,对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万一…… 直到周秉先的父亲,时任扬州通判的周霖,主动戴着枷锁,跪倒在赵桓面前,周秉先才彻底心死。 周霖老泪纵横,尽管戴着枷锁,无法磕头,但他还是咬着牙,竭尽所能的把头往下低。 “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恳请陛下降罪。” 堂堂地方大官,却落得这番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周遭人群,无不摇头叹息,觉得周霖被他儿子给坑惨了。 若是可以的话,只惩罚周秉先,宽恕周霖多好? 可是当众人,偷偷观察赵桓的反应时,却惊讶的发现,赵桓的眼神没有任何涟漪。 很显然,赵桓并不买账! 赵桓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之上,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今天如果不是遇到朕,只怕是你这个扬州通判,根本就不会把儿子的嚣张霸道行径放在心上。” “毕竟你可是地方大官,何等的气派?何等的只手遮天?” “就算是闹出人命案,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就能摆平。” “谁敢跟你儿子叫板?” 赵桓的眼神尽是鄙夷:“出了事,才知道悔恨,才大叹教子无方?早干什么去了!” “放心,朕向来不喜欢牵连无关之人。” “你们父子惹出的事,就处置你二人即可。” 听到这番话,周霖闭上眼睛,已经认命。 随着周家父子被押走,赵桓便不再耽搁,带着李师师进入李家,接下来,无外乎是有功的赏,有过的罚。 直到赵桓消失在眼前,御前侍卫和扬州守兵,将李家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扬州知州吴谨,下令让人群散去,一众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扬州百姓,这才如梦方醒。 大街小巷激烈的议论着,赫然已经把李家发生的事,当成了第一谈资。看书喇 而同一时间,一匹十万火急快马,自汴京城门而出,朝着扬州方向急奔而去。 御书房外,已经剑拔弩张! 周浦手持尚方斩马剑,立于御书房外,怒视着前来“觐见”的不速之客。 他大声呵斥道:“陛下身体有恙,任何事不得觐见!” “胆敢有违令者,杀无赦!” 纵使是面对大宋铮臣领袖的威胁,来者也没有任何胆怯,只因此人乃是“恰巧”回京的康王赵构! 就在几日之前,赵构还在纠结要不要回京。 毕竟汴京大变,昔日的废物大哥,继承大统,并且以铁腕手段独揽大权,这令赵构心生忧虑。 但是母亲韦妃的一封加急书信,却令赵构打定主意,即刻回京。 只因韦妃掌握了确凿消息,赵桓已经离京! 不只赵桓不在,连他的一众心腹,也大半离京。 孙贺同行,韩世忠和赵昆镇守易州,岳飞前往太原府,与王禀共守太原,与完颜宗翰大军对峙。 李纲则前往地方,继续推行贯彻赵桓的“削减冗兵”政策。 只有赵石岩这个京兆府尹,身在京都,但因为职务缘故,无法轻易进宫。 至于陈钊和王大全,压根连像样官身都没有。 如今能够为赵桓站岗之人,就只有周浦一人。 只要赵构能够进入御书房,向满朝文武证明,赵桓悄悄离京,便可动摇赵桓在汴京的权威。 届时再里应外合,强夺汴京控制权! 赵构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汴京,以述职为名进宫面圣。 此时面对仗剑而立,不肯退步半分的周浦,赵构非但没有半点怯弱,反倒从容不迫的打趣起来。 “周大人不是号称铮臣领袖,以守护大宋礼制为使命吗?” “本王在外漂泊多年,好不容易回京,理应兄弟团聚,为何周大人却反倒让本王吃闭门羹?这不妥?” 周浦面无表情,心里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烈。 世人只知,郓王乃皇家状元,却不知,年仅十九岁的赵构,同样能力卓绝! 赵构虽然很像赵佶,擅长诗画,尤其在书法上造诣极深。 但相较于懦弱无能的赵佶,赵构资性郎悟,博学强记,冷静睿智。 自关键的是,赵构武艺也极为不俗! 能挽一石三斗力弓,百步内,三箭三中。 最关键的是,背后还有一个韦妃,帮他出谋划策,因此甚是难办! 面对赵构的讽刺挖苦,周浦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重复道:“任何人不得觐见。” 赵构爽朗一笑,也不着急,继续问道:“陛下继位已经快三个月了,诸般国事堆积如山,却近十天没有上朝。” “周大人又说陛下龙体有恙,本王反倒更要见陛下一面,才能放心。” “这不仅是本王的诉求,更是满朝文武的意思。” 周浦眉头紧锁,注视着面前游刃有余的赵构,沉声质问:“康王打算硬闯御书房不成?” 赵构不答反问:“陛下连日来,了无音讯,谁知道你们在宫里干什么?” “若是有贼人挟持陛下,又该如何?” “本王并非进谏,更是为了救驾!若是冲撞了圣驾,责任由本王担着就是。” 赵构极为聪明,他直接把觐见变成了救驾,如此一来,就算是强闯御书房,也顶多是冒失之罪,而非死罪。 仅仅一句话,便进可攻,退可守。 眼看赵构一只脚已经踩在台阶上,周浦也不含糊,直接将上方斩马剑拔了出来。 “康王若是再进一步,休怪臣无礼!” 赵构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倒又进一步:“怎么,周大人打算杀本王?” “周大人想谋反不成?!” 第605章 暗潮 周浦眼神冷厉:“康王不必反咬一口,这招对本官没用。” “陛下有令,任何胆敢擅闯御书房者,格杀勿论。” “纵使你是王爷,本官也绝不含糊!”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碰撞在一起,仿佛要迸出火花一般。 片刻对峙过后,赵构很识相的退了回去,毕竟周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这家伙真敢提剑砍了他。 不过周浦的态度,令赵构更加坚信,御书房内空空如也。 赵构以退为进:“就算陛下龙体有恙,也应当让朝臣安心,免得引起恐慌。” “周大人回去禀报陛下,就算是陛下不肯露面,哪怕是写一封信,证明无碍即可。” “否则一味推脱,本王有理由怀疑,陛下已经遭到软禁!” “天黑之前,若无回音,本王就召集群臣,直接冲进去!” 周浦几次想要驳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毕竟赵构的要求并不过分。 一国之君这么多天没露面,必然会引起舆论。 倘若周浦一口回绝,赵构必然会着急群臣,强闯御书房。 但若是答应,此时距离天黑,只剩下一个时辰。 写书信够了,但是造假掩护却远远不够。 赵桓身为一国之君,笔迹早已经深入每一个朝臣的心中,想要临摹国君笔迹,鱼目混珠,哪有那么容易? 周浦已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王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构循声望去,不由眉头微皱。 只因款款而来之人,乃是崇德帝姬赵妙清! 赵构太清楚,赵妙清和赵桓的关系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赵妙清此时出现,无外乎是给赵桓打掩护。 明知如此,赵构也只能笑脸相迎。 “本王今日刚回,便第一时间前来参见陛下。” “妙清,你我兄妹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赵妙清从容走到身前,娇笑道:“很久了……” “王兄回来的太不巧了,陛下近日染上风寒,一直是我在照顾,等再过几天,陛下康复,我再派人去通知王兄,前来进谏述职也不迟。” 赵妙清的这番话,无疑是有力证明。 但赵构却依旧不肯作罢,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奏折,递向赵妙清。看书喇 “既然陛下只是染上风寒,那就劳烦陛下给本王一个批复。” “纵使再重的风寒,也不耽误看奏折?” 赵妙清还算沉得住气,接过奏折,轻轻一点头:“等陛下睡醒了,我就转告陛下。” “王兄还有别的事吗?” 面对赵妙清下的逐客令,赵构依旧不肯离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御书房,直接问道:“本王所奏之事,乃是急事,尽快批复。” “只有拿到陛下的批复,本王才能离开。” “毕竟这关乎国事,不敢怠慢。” 赵妙清自然不敢直接打开奏折,但她为了拖延时间,耐着性子问道:“什么国事?” 早已经进行了万全准备的赵构,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与金国有关。” 话说到这,就已经够了。 只要能跟金国挂上钩,就是大事,不可怠慢。 至于详细内容,自然不是赵妙清能够打听的。 就连一旁的周浦,也不能过问奏折内容。 赵妙清知道她不是赵构的对手,索性话锋一转,娇声道:“陛下什么时候睡醒,我什么时候转告。” “至于陛下看不看,回不回,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这一手撒泼打滚,已经是赵妙清最后的手段了。 若是还赶不走赵构,那她也没法子了。 殊不知,赵构早就料到赵妙清会出来捣乱,语气直接加重:“陛下新君登基,岂能怠慢国事?” “还是那句话,本王只等一个时辰,如若不然就召集群臣。” 召集群臣,乃是周浦和赵妙清绕不过去的坎儿。 毕竟唯一能够镇住群臣的赵桓不在,到时候群臣闹起来,单凭他们俩根本就拦不住。 眼下能逼退赵构者,也就只有郓肃两位王爷了。 可他们毕竟是王爷,住在宫外,就算现在紧急召见他们也来不及,而且人越多,越容易露馅。 眼看着就要拦不住赵构了,关键时刻,已经荣升为大侍女的小夏迈步而来。 见到赵构,小夏稍稍一欠身,算是行礼了。 然后开门见山,根本没有半点多余的废话:“今夜,皇后殿下与陛下独处,康王改日再进宫。” 说完,小夏便转身而去。 赵构眉头紧锁,僵在原地。 他知道朱琏是赵桓背后的定海神针,早就准备好了应付朱琏的说辞,结果深思熟虑的手段,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就被小夏一句话给打发了。 所谓独处,自然是侍寝。 就算赵构明知道,朱琏在扯谎,却又无法拆穿。 毕竟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岂能以私事为要挟? 现在撑死了,只能说赵桓昏庸,沉迷于女色,若是召集群臣,群臣只会让赵构消停点,莫要耽搁陛下与皇后的好事。 赵构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能无奈作罢。 看着赵构有力没处使的模样,赵妙清不由掩嘴偷笑,心里对这位统领六宫的嫂子,更加敬佩了。 赵妙清毕竟稚嫩,见到赵构吃瘪,就忍不住落井下石,解解心头闷气。 她笑眯眯道:“韦妃还没有迁到艮岳,恐怕是不招太上皇喜欢,一个人待在宫里甚是伐闷。” “等我帮你转告一声,也好早日母子团聚。” 提起韦妃,赵构脸色骤冷,他用余光瞥了赵妙清一眼,没有吭声,甩袖而去。 一旁的周浦,收起上方斩马剑,看着窃笑不止的赵妙清,沉声道:“即便崇德帝姬一心维护陛下,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康王。” “韦妃乃是康王的逆鳞,仅凭这一句话,你便和康王结下仇了。” 赵妙清全然没放在心上,撅了下嘴:“我也没说什么啊?” “韦妃确实在宫里,太上皇在艮岳逍遥快活,只怕是已经把韦妃忘了?” 周浦摇了摇头,没有跟赵妙清掰扯。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韦妃不得宠。 第606章 命运之轮 两天之后,自汴京而来的传令兵,已经抵达扬州地界。 短短两天时间,穿越千里,并不稀奇。 陆驿快马,一日可走六驿,一驿三十里,六驿便是一百八十里,加急可日行三百里,十万火急可日行五百里。 换马不换人,抵驿即走,不耽搁分毫。始终处于狂奔状态。 除非真的十万火急,否则不会快到这种地步,因为如此速度“成本”太大。 一口气狂奔三十里,人能扛得住,马却扛不住。 等跑下来以后,传令兵已经换马而去,但马匹却会因为体温降不下来而暴毙。 因此动用一次十万火急传令兵,就要付出至少二百到三百两银子的代价,只因马匹太贵。 但赵构的突然回京,已经威胁到了赵桓的统治。 别说二三百两,即便是二三千两,该花也要花! 此时赵桓已经将李家诸事处置完毕,准备前往市舶司考察,关键时刻,接到了汴京发来的急报。 看到信笺内容,赵桓不由嘴角微微上扬:“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赵构已经出现了,秦桧还会远吗?” 一直寸步不离守在赵桓身边的王渊,听到“赵构”这个名字,顿时眉头紧锁。 “陛下,康王突然回京,难道是意图不臣?” 赵桓收起信笺,轻描淡写道:“康王向来冷静,自然不会硬来,但金国使团突然加速进京,必然是要与康王形成合力。” “看来市舶司之行要取消了,即可回京。” 赵桓一刻不停,当天中午,就带上李师师,原路返回。 由于赵桓的行踪已经泄露,再加上金国使团也得到了消息,为了安全起见,光带着御前侍卫远远不够,所以王渊又拨出五百人,护送赵桓返京。 人一多,速度就慢了下来。 赵桓的速度无法和十万火急传令兵相比,可即便如此,也只需三到四日就可以返回汴京。 但随着人变多,时间几乎增加一倍。 只行了一天,赵桓就索性下令,让王渊部将士调转方向,返回驻地。 而赵桓则率领御前侍卫,陡然提速,以急行军的方式,开始向汴京冲去。 李师师身子骨弱,而李玉兰则伤情没有完全恢复,二女哪里承受得住这样奔波? 所以途径驿站时,赵桓都会额外休息一个时辰。 尽管李师师提议,让赵桓先走,她和李师师慢慢往回赶,但是却被赵桓拒绝了。 现在知道赵桓离京,而且是为了李师师离京的人,越来越多。 若是有心之人,将目标从赵桓身上,转移到李师师身上,将她掳走,挟持为人质,赵桓反倒更加难办。 距离汴京只剩下一日路程,途径驿站歇息时,李师师终于开口询问:“陛下当初为王时,都不曾像今天这般紧张,为何一个久不回京的康王,却能令陛下方寸大乱?” “难道这个康王,有什么过人之处?” 听到李师师的询问,赵桓不由苦笑一声:“你信命吗?” 李师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前信,现在不信,若是命运真的管用,奴家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只怕是早已经嫁到周家为妾。” “怎么,陛下信命?” 赵桓果断摇头,解释道:“我信,但这并不妨碍我逆天改命。” 李师师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赵桓言语中流露出的深意。 她轻声问道:“康王,就是陛下命中的劫难?” “陛下回京,是为了……渡劫?” 虽然赵桓不想承认,但事实胜于雄辩,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 想当初易州大战时,那场百年不遇的玉娥大雪,就是老天爷的拨乱反正,赵桓便是历史洪流中的“乱”。 一个人的力量,当真能改变整个历史轨迹吗? 或许能,也或许不能。 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那就是该出现的人或事,仍旧会出现。 据赵桓所知,虽然坊间对赵构的评价,几乎是一边倒的贬低。 认为此人软弱无能,既与秦桧狼狈为奸,以“莫须有”的罪名,谋害了岳飞。 却不知,赵构虎头蛇尾的一生。 说到底,赵构和绝大多数皇帝一样,都是年轻有为,而中年堕落。 靖康之变时,另一个赵桓,也就是历史上的末代皇帝宋钦宗,面对金国施压,摇尾乞怜,不仅割地赔款,甚至还以皇族为人质,主动送到金国。 众皇子无不面露恐惧,唯独赵构冷静从容,慷慨而行,前往金国充当人质。 随后发生,姚平仲袭击金营风波。 沦为人质的宋人,担心金人报复,无不噤若寒蝉,面露惧色,甚至恐惧涕泣,唯独赵构不为所动,甚至与金国皇族比武时,挽弓射箭,三矢连中,震慑金国皇族。 就连金人都怀疑,赵构根本就不是皇族,而是武门之后,随即让宋钦宗更换人质,由肃王赵枢顶替了赵构。 赵构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足智多谋,临危不惧,直接促成了他将来建立南宋。 而现在,靖康之变已经被赵桓化解,本该沦为人质的赵构,却成了赵桓命中的劫难。 与此同时,赵构的母亲,韦妃,也因为靖康之变的消失,无法再成为皇后。 结果韦妃,扭过头来就和赵构联手,对付赵桓。 说起来,这个韦妃也绝非善茬! 韦妃出身卑微,曾是宰相苏颂家中的侍寝丫鬟,所谓侍寝丫鬟,连妾都不如,纯粹是晚上同床,替老爷夫人分担“任务”的角色。 因为侍寝时,韦妃遗尿,被苏颂认为是大贵之相,便送到哲宗面前。 侍寝时遗尿?这种事,别人不懂,赵桓岂会不懂? 说白了,就是……性方面很强,活好。 随后,哲宗将韦妃赏赐给他兄弟,也就是赵桓的老爹,已经退位的赵佶。 韦妃虽活好,但并不受宠,如今已是半老徐娘,自然更加不可能得到赵佶的青睐。 因此,韦妃的全部念想,都只能寄挂在儿子赵构身上。 如今母子联手,把本来对付金人的心思,全都用在了赵桓身上,这便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第607章 生死一线 就在赵桓往回赶的时候,金国使团,却抢先一步进入汴京城。 由于之前吃过赵桓的亏,这次负责外交诸事的人,并非金国皇族,而是完颜宗翰的堂兄,拜门下侍郎的完颜宗赤。 完颜宗赤的身份,较为特殊,他不仅是金国人,同时跟大宋还有点瓜葛。 因为他大嫂,也就是完颜宗翰的妻子,乃是年仅十六岁的大宋顺德帝姬,赵璎珞。 已经四十多岁的验完宗翰,配上十六岁的赵璎珞,何等悲催! 可即便是牺牲了赵璎珞的人生,也没有人在乎,反倒使得完颜宗赤出使大宋更加顺风顺水。 这次使团的规模也增加不少,人数达到三百人。 周浦虽然人在御书房,但还是第一时间下令,派礼部官员前去迎接,并且延续赵桓的作风,将完颜宗赤一行人,安排在驿馆下榻。 这等怠慢,对于大宋朝臣而言,反倒极为解气。 而完颜宗赤也不在乎,下榻驿馆后,稍作整顿,便立刻进宫面圣。 被拒绝后,完颜宗赤也不纠缠,立刻转而前往康王赵构府上。 见到赵构之际,完颜宗赤直接行了一礼:“拜见康王。” 赵构回礼,简单寒暄几句后,便迎完颜宗赤入座。 完颜宗赤笑问道:“下官贸然前来拜访,康王就不怕引来贵国陛下猜忌?” 赵构仰头大笑,毫不在意:“陛下为王时,接待了贵国原王,完颜宗本。” “既然陛下开了这个头,那本王接待宗赤大人,自然也是有理可寻。” 赵构心中冷笑不止,当王爷和当皇帝完全是两回事。 赵桓为王时,可以肆无忌惮,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那么当初为王时的所有行径,都将成为他的累赘甚至污点。 就拿王爷回见外国使节这一点,赵桓就开了一个无比坏的头。 赵构以此效法,没人能挑出什么不是,谁若敢弹劾赵构,那就连赵桓一并弹劾了。 这番话,顿时赢得完颜宗赤的好感。 完颜宗赤心里很清楚,此次出使,能不能连本带利把损失都捞回来,就取决于眼前的康王了。 既然目标一致,那么完颜宗赤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接下来,无论康王有什么计划,下官都将全力支持。” “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不过下官还是要说出几个基本诉求,届时康王也好有的放矢。” “其一,释放我大金原王,以及术虎莫弗。” “其二,扣押在易州的人质,全部释放。” “其三,削减易州和太原防卫,当然,这第三点确实难办,尤其是有赵桓从中作梗,所以任成其一即可。” 赵构岂会不知完颜宗赤的心思? 一旦易州和太原防卫削减,挡在金兵面前的大石头就被搬开了,到时候,赵构也休想安生。 所以赵构表面满口答应,实则却根本没把第三点放在眼里。 完颜宗赤满脸笑意,感谢赵构的慷慨,心里同样冷笑。 削减易州和太原防卫,只不过是烟雾弹罢了,大金根本就不在乎。 大金唯一在乎的,只有赵桓! 只要赵桓一倒,就算是宋国在边境屯兵百万,只要没有铁血强人的领导,仍旧是一盘散沙罢了。 完颜宗赤临走之前,与赵构达成共识,中午时分,一起进宫面圣。 完颜宗赤率领整个使团,而赵构则动员群臣。 届时,别说周浦,就算是朱琏出面,也休想再帮赵桓打掩护。 只要证明赵桓不在京中,赵构就可以直接率领群臣弹劾罢黜赵桓,强夺控制权。 同时,赵构还与艮岳逍遥快活的赵佶取得联系,昔日的铁杆帝党,全部归赵构调遣。 依靠残存的前朝帝党,赵构实力大增。 他不仅要逼赵桓的宫,还做好了两手准备,杀周浦,灭陈钊和王大全之流! 一鼓作气瓦解赵桓的根基。 只要身边的能干之人死绝,就算是赵桓回来,也休想泛起什么波澜。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 赵构按照原定计划,率领前朝帝党,以及不满赵桓的官员,再加上那些中立官员,洋洋洒洒足有百人,一起进宫。 同一时间,完颜宗赤也带着使团,抵达宫门。 赵构的声音极为高亢:“金国使团已经抵京,请陛下接见!” “陛下已大半个月没有露面,即便是金国使团都不得求见,本王有理由怀疑,宫中有变!” 此时,御书房内,气氛极度压抑。 除了周浦之外,郓王和肃王,也已经得到消息赶来。 赵楷眉头紧锁,沉声道:“康王才回京几日,已经数次意图强闯宫禁,看来他已经料定陛下不在。” “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把康王挡回去。”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然后祈求陛下尽快回宫。” “周大人,你能拖延多久?” 周浦紧紧攥着尚方斩马剑,脱口而出:“一炷香时间,过了这个期限,本官就要跟他们拼命了。” 赵楷点了点头:“周大人撑住一炷香,我们兄弟,再多争取一炷香时间。” “若是陛下不归,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qqxδnew 就在周浦准备离开御书房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只见一道华丽至极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大宋皇后朱琏。 见到朱琏,周浦先是一愣,紧接着连忙低下头。 “臣,参见皇后殿下。” 郓肃双王也赶忙行礼:“参见殿下。” 朱琏没有回应,从容不迫道:“传令,所有人前往大殿,陛下稍后便到,正式接见金国使团。” 什么? 周浦猛地抬起头,眼神差异:“皇后殿下不可!我等至少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现在登殿,若是陛下迟迟不露面,岂不是令康王趁虚而入?” 朱琏甚是冷静,不答反问:“两炷香时间够干什么?只会令人更加生疑,届时他们直奔御书房,更是坏事。” “让他们去大殿等着,就算是怀疑,也只能干等。” “若是拖不住,本宫会亲自出面。” 周浦深吸了口气,看向朱琏的眼神尽是尊敬,当即领命而去。 第608章 生死时速 当周浦出现在宫门处时,赵构已经做好准备,驳斥周浦的所有言论,带领群臣强闯宫禁。 结果周浦一开口,直接令赵构措手不及。 “陛下传旨,所有人前往大殿觐见,今日晚朝提前。” 众所周知,早朝不是早晨而是凌晨,午朝并非中午而是上午,至于晚朝,自然就是下午进行了。 毕竟这个时代,娱乐生活极为匮乏,大多数人一天只吃两顿饭,傍晚日落时就该上床睡觉了。 晚朝提前? 赵构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看向周浦的眼神急剧变化。 “周大人,你没有开玩笑?” 周浦不答反问:“康王不是一心想要面圣吗?现在陛下要见你了,为何反倒啰嗦起来?” 赵构眉头紧锁,脑袋快速运转,一瞬间脑海里冒出无数念头。 难道说,赵桓已经回来了? 不可能! 若赵桓真回来了,母妃必定会得到消息,提前通知自己。 既然赵桓还没有回宫,周浦为何胆敢让群臣登殿,难道就不怕当场露馅? 片刻迷茫过后,赵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我明白了!只要登殿,便无法再前往御书房。” “换言之,此举至少能够将时间拖延到晚上。” “好计谋!” 群臣前往大殿之际,赵构故意放慢速度,深深的看了周浦一眼,表面赞赏,实则阴狠。 “不愧是周大人,反应果然快。” 面对赵构的含沙射影,周浦从容不迫道:“康王指的是什么?” 赵构没有多言,轻哼一声,便朝着大殿而去。 拖! 就算是拖到最后,也不可能把赵桓拖回来。 赵桓身边除了御前侍卫,还有五百扬州兵,又带着李师师和李玉兰,想快都快不了。 待到日落之时,便是逼宫之际。 到那时,赵构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周浦这个碍事的家伙。 随着群臣和金国使团登殿,接下来便是等待赵桓露面,但赵构及其党羽心里都明白,赵桓不会出现,至少今天不会。 只过了半柱香时间,完颜宗赤就故作不耐烦,开始与赵构打配合。 “等了这么久,为何贵国陛下还不登殿?” “想当初,我大金原王出使,便遭到怠慢扣押,难道现在定王变成了国君,还是一如既往?” “倘若连陛下都如此怠慢使团,那金宋之间,就只能不死不休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由周浦出面安抚。 但赵构却抢先一步,接过话茬:“宗赤大人莫要心急,陛下肯定是因为有什么事耽搁了,马上就来。” 说到这,赵构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周浦。 “周大人,你乃是礼部尚书,为何陛下到现在还没露面?” 看着周浦面无表情,故作镇定的模样,赵构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眼下,周浦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众人已经登殿,赵桓就必须露面,只要周浦给出理由,就等同于确定时间,到时候赵桓不出现,赵构就可以直接以“宫变”为由,逼迫殿前司搜查皇宫! 周浦到底是赵桓最信任的人,这种紧张时刻,依旧能沉得住气。 “先前后宫侍女来禀报过,只说陛下去了后宫,等后宫的事处置完,自然会来。” “康王且等着。” 赵构自然不买账,继续追问:“后宫现在人少,只有皇后殿下,陛下与皇后殿下有多少话要说?” 赵构这番话的言下之意,等同于堵住周浦的退路,大白天的,一国之君总不能和皇后在后宫行“夫妻之礼”? 只要不是行夫妻之礼,就拖延不了太久。 周浦脱口而出:“后宫除了皇后殿下,还有郑夫人。” 赵构早就料到周浦会这么说,直接反问:“郑夫人是什么?妃?贵人?美人?” “郑夫人什么都不是,自然也不算后宫之人,顶多暂住而已。” 赵桓至今没有与郑庆云成亲,也算是埋下祸根了。 若现在郑庆云已经是后妃,那么皇后的清誉不可玷污,却可以把责任推到郑庆云身上,反正后妃本来就是挡枪的。 众人就算对郑庆云再气愤,只要有赵桓守着,就没人能动郑庆云分毫。 如此便可以兵不血刃的把赵构给挡回去。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一夫一妻固然好,但对于皇帝而言,却真未必是什么好事。 见周浦不吭声,在场的康王党羽,顿时士气大振,纷纷要求周浦立刻派人去后宫请赵桓即刻登殿。 “周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陛下!” “金国使团已经到了,岂能怠慢?” “陛下当初在潜邸时也就算了,如今已经继承大统,还岂能意气用事?” “难道宫中当真有变?!” 面对众人的围剿,周浦已经力不从心。 赵楷和赵枢见状,连忙为周浦解围。 赵楷低声喝斥:“尔等岂敢揣测圣威!” 赵枢也毫不示弱,冲着赵构怒喝道:“康王,你刚回京就带头闹事,我看你是有不臣之心!” 面对老二老三的呵斥,赵构直接回敬:“两位王兄,空口污蔑本王清誉,恐怕也是居心叵测?” “谁不知道,两位王兄曾与陛下有过节,而现在陛下迟迟未露面,你二人的嫌疑最大!” 王爷之间唇枪舌战,并非什么新鲜事。 甚至大打出手,都时有发生。 别说众官员见怪不怪,就连完颜宗赤都不以为然,毕竟金国皇室也不和谐,皇子之间逞凶斗狠更是如家常便饭。 赵构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是赵楷赵枢有些进退两难。 正如赵构所言,他们确实与赵桓曾有过节,而这无疑是赵构发难的突破口。 赵构先是斗下周浦,又是令双王碰壁,其麾下党羽,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无比。 而就在赵构准备乘胜追击之际,屏风后突然走出一人,竟是小夏。 “皇后殿下到!” 皇后来了? 众人纷纷朝着屏风看去,只见身穿袆衣,华丽威严的朱琏,款步而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赵构心头一沉,这个女人,便是挡在赵桓面前的最后一道墙。 只要突破朱琏,就可以置赵桓于死地! 第609章 女人的防线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朱琏身上,焦点随着朱琏的移动而移动,最终定格在龙椅前方。 已经晋升为大宋皇后的朱琏,气势变得比以前更强。 仅仅是一露面,原本争执不下的大殿,就彻底安静了下去。 朱琏视线所过之处,无一人敢抬头直视。 就连这场劫难的始作俑者赵构,都不敢轻易与朱琏进行视线接触,只因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乃是大宋最尊贵的女人,仅次于当今陛下。 即便局势已经无比严峻,但任谁胆敢对朱琏有丝毫不敬,都将当场毙命! “参见皇后殿下。” 文武群臣,包括皇族,以及完颜宗赤,纷纷跪拜行礼。 朱琏没有急着让他们平身,而是居高临下,蔑视着这些意图趁虚而入的所谓大臣。 “本宫听说,有人三番五次,逼迫周大人去后宫强请陛下?” “何人,如此猖狂?” 现场无人吭声,整个大殿的气氛,比之先前,肃杀之气更加强烈。 赵构心里很清楚,朱琏的出现,伴随着杀机。 面对贵为皇后的朱琏,赵构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句话说错,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不过好在,赵构早有心理准备。 想要拿下赵桓,就必须先过朱琏这一关。 赵构平复了一下心情,低着头回应:“启禀皇后殿下,是臣率领诸位大臣,前来求见陛下。” “陛下已经大半月未曾露面,臣担心宫变,勤王心切,请皇后殿下恕罪。” 朱琏视线落在赵构身上,语气从容不迫,却处处透着威严。 “陛下最看重的就是兄贤弟恭,亲人和睦。” “康王忠心耿耿,本宫也替陛下高兴。” “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便鲜少回后宫,本宫只是留陛下多住些时日,难道这点要求都不行?” 赵构顶住压力,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反驳:“陛下不只是皇后殿下一人的陛下,而是整个大宋的陛下。” “如今后宫人少,陛下就算是偶尔回宫,都足够陪伴皇后殿下了。” “还请皇后殿下,莫要将大家与小家搅在一起。” 此言一出,旁边的郓王赵楷,第一时间站出来与朱琏打配合,冲着赵构低喝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殿下不识大体?” “还是说,皇后殿下耽误朝政?” “难不成,你今日率领群臣,非要进宫,并非是冲着陛下来的,而是冲着皇后殿下来的?” “你想废皇后不成?” 赵楷不愧是皇家状元,脑袋转的极快,直接给赵构扣了一堆高帽子。 只可惜,他却严重低估了赵构的实力。 面对这般险境,赵构丝毫没有动摇,更没有辩解。 因为只要他回应,话题就会从赵桓身上被引走,到时候,只会身陷“废后风波”之中。 所以赵构不答反问:“既然皇后殿下都来了,说明陛下已经离开后宫,陛下到底何时现身?” 赵构的滴水不漏,令众人无可奈何,但戏却还要演下去。 就在前朝斗智斗勇,互相周旋之际,后宫也不太平。 平日里,朱琏在后宫时,无人敢冒头,如今朱琏去了前朝,后宫无主,所有妖魔鬼怪全都冒了出来。 以韦妃为首的一众赵佶妻妾,纷纷冲向郑庆云的居所。 她们的目标,便是对郑庆云这个软柿子下手,逼迫郑庆云交代出赵桓已经离宫的事实。 结果,刚到郑庆云所在的常明阁,就被一个下马威震得找不到北。 赵桓的贴身侍女萧海兰,平日里与赵桓待在一起,如今却住进了郑庆云的宫邸。 这个契丹女人,可不管那么多。 见乌泱泱一群“太妃”和“妃母”,带着各自的侍女,前来兴师问罪。看书喇 萧海兰直接从头上抽出金步摇,放在手里颠了两下,仿佛在警告所有人,谁敢在常明阁喧哗,必血溅当场。 众女岂会不知,萧海兰的厉害? 她们的施压,瞬间变成了苦口婆心,纷纷冲着郑庆云的宫邸喊了起来,语气别提有多痛心疾首了。 “郑夫人,您赶紧出来主持大局啊,前朝都乱套了。” “你虽然还没有与陛下成亲,可天底下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的就是你。” “你若不赶紧说出陛下的下落,只怕是今日要宫变啊!” “是啊,现在正是需要您的时候。” 她们本以为,郑庆云生性柔弱,必会受到蛊惑。 结果房门推开,走出来的人却不是郑庆云,而是陈玉姝。 陈玉姝与郑庆云一样,还不算正式的宫里人,因此对一众太妃和妃母,甚是客气。 “夫人尚且不是宫里人,自然也不会插手宫里事。” “诸位请回。” 韦妃岂会善罢甘休?直接冲陈玉姝质问道:“如你所言,她只是区区一个郡夫人,难道连本宫来了,都见不到她的面?” 陈玉姝轻声回应:“除非受到召见,否则……” 不等陈玉姝说完,韦妃便干净利落道:“本宫现在就召见郑庆云,让她立刻出来见本宫!” “如若不然,我现在就去宗正寺告状!”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陈玉姝也就不再啰嗦,转身回了屋。 片刻过后,在陈玉姝的陪同下,郑庆云终于走出房门。 看到这个软弱女子,韦妃心里暗喜,以她这辈子历练出来的手段,对付一个软柿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韦妃干净利落道:“郑庆云,你速速交代陛下的下落,解宫变之危。” “此事不仅对你好,也对陛下好。” “如若不配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将难辞其咎。” 好一手威逼利诱! 郑庆云一如既往的面带浅笑,温柔似水,面对韦妃的胁迫,只是轻声道:“妃母怎么还没去艮岳?” 此言一出,差点没把韦妃呛死。 凡是受宠的妃子,早就搬到艮岳去了。 剩下的都是不受宠者,到时候还要由赵桓安排她们的住所,究竟是留在宫里,还是搬到皇家园林,亦或者直接轰到各自儿子府上养老,鬼才知道。 郑庆云这温柔丫头的一句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第610章 朕已回宫 韦妃措手不及,她哪里料到,郑庆云会来这么一手。 片刻愣神过后,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你莫不是在羞辱本宫?” 郑庆云依旧笑脸相迎:“奴家不敢,只是单纯觉得好奇而已。” “既然妃母不愿回答,奴家也就不再质问。” “至于宫变之事,奴家实在不敢插手。” “早在进宫之初,皇后殿下就再三警告,奴家并非宫里人,不得轻易离开常明阁,也不得乱说话。” “既然是皇后殿下的命令,奴家岂敢不从?” “还是说,妃母的命令,比皇后殿下的命令还大?” 韦妃气的直攥拳,恨不得上去撕了这个白莲花的嘴,明明张口闭口全都是客气话,怎么听起来味道就那么不对呢! 难道坊间传闻是假的? 这看似温柔的丫头片子,根本就不是软柿子? 韦妃豁出去了,反正就算是闯了祸,她大不了被轰出宫,反正罪不至死。 “本宫命令你,说出陛下的下落!” 郑庆云笑而不语。 而站在旁边,刚才还客客气气的陈玉姝,立刻变脸,凶悍道:“命令?我家夫人尊的是你的身份,说到底,你也不是宫里人了,还有什么资格下命令?” “别以为你带人多,就会怕你!” “这群侍女,若是胆敢迈入常明阁半步,便让她们横着出去。” “你们莫不是当萧姑娘是摆设不成?” 韦妃再次被呛住,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郑庆云如此温柔纯良,却没人欺负的了她。 除了赵桓的维护之外,更多地是因为她身边有个厉害侍女。 很显然,赵桓早就料到,生性温柔的郑庆云,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把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女留下,保证郑庆云的安全。 别说侍女,就连一众太妃和妃母,都对萧海兰忌惮不已。 没人敢越雷池半步,否则这个契丹女人,真的会杀了她们。 郑庆云身边有陈玉姝和萧海兰护着,根本就不畏惧韦妃等人。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回,你们在奴家这里,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说完,郑庆云便不再理会韦妃等人,转身朝屋内走去。 萧海兰则站在门口,好似门神一般,冷冷盯着韦妃。 “听说你年轻时就把不住门,如今上了年纪,可别在外面乱窜,免得憋不住尿,丢人现眼。” 嘶…… 韦妃脸色先是煞白到了极点,紧接着红似滴血。 萧海兰所说之事,既是韦妃当年往上爬的手段,亦是现在的逆鳞。 就连昔日的显肃皇后和王贵妃,都会给她留着面子,从不提此事。 今天竟然被一个契丹女人当面羞辱。 见韦妃气的直哆嗦,韦妃的贴身侍女福美,娇喝道:“你竟敢对妃母如此无礼!” 结果话音刚落,萧海兰反手一耳光,直接将福美打的原地转了一圈,嘴角直往外渗血。看书喇 这一巴掌,直接将所有人镇住。 “滚!” 简洁有力的一个字,对于众女而言,却如催命符。 韦妃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众女,灰溜溜的离开常明阁。 而同一时间,前朝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朱琏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虽身为皇后,但却不能插手政事,毕竟赵桓现在强势,根本轮不到她来摄政。 所以只能以“尊卑”等问题,来拖延时间。 而赵构则抓住这一点,面对朱琏的攻势,一律不接招,同时以国事作为手段进行反击。 表面看,朱琏镇住场面,无人敢与她硬来。 实则,朱琏已经被逼入绝境。 就在这时,赵构奉上致命一击:“已近黄昏,若陛下还不露面,便是已经发生宫变!” 朱琏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向大殿外,徐徐下落的太阳,不断在心里祈求。 陛下会回来的,一定会! 此时赵桓已经进城,穿过城门时,就已经从开封府的人口中得知,赵构携群臣逼宫。 为了争取时间,赵桓留下御前侍卫护送李师师和李玉兰,自己则带着孙贺等少量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皇宫。 眼看着就要抵达宫门,赵构留下的人手,竟然拦住赵桓的去路。 “皇宫重地,何人胆敢硬闯!” 赵桓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并非皇宫近卫的打扮,就懒得理会。 往前冲了几步,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赵桓马速不减,冷冷道:“拦路者,杀!” 跟随在赵桓身边的御前侍卫,纷纷拔出马刀。 见状,赵构的亲信才骇然退去。 赵桓一口气冲到宫门,翻身下马,迈步就往里走。 由于赵桓穿着便装,守门侍卫并未认出赵桓,刚要出手阻拦,就被孙贺一把推开。 “闪一边去,瞎了你的眼,连陛下都认不出来了?” 守门侍卫这才惊醒,赶紧下跪认罪。 孙贺不予理会,一路护送赵桓朝着大殿而去。 随着距离大殿越来越近,赵桓的步伐反倒越来越慢,抵达殿门时,已如闲庭信步。 仅仅是站在门口,赵桓就看到了龙椅旁,镇住全场的朱琏。 夫妇二人四目相对,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 朱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甚至都懒得与众人啰嗦半句,在小夏的搀扶下,扭头便走。 已经祭出杀手锏,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朱琏的赵构,见朱琏转身离去,不由一愣。 “怎么走了?” “难道说……” 赵构眼睛骤然睁大,猛然转身朝殿门看去。 身后的群臣,见到赵构的动作,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扭头。 却见穿着便装的赵桓,背着手,款步而来,已经跨过门槛。 嘶……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转过身,压低脑袋。 赵构心中不断哀嚎。 “就差一步!” “该死,天不佑我!” 赵构同样转回身,低下头,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赵桓经过赵构身边的时候,抬手拍了拍赵构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赵构的额头则瞬间布满冷汗。 这无言的杀意,就连一直占据绝对主动权的赵构,都难以招架。 这便是……将父皇匆匆赶下台,无人能挡的大哥吗?! 第611章 此乃宋帝之威 赵桓穿过龙椅,前往后殿更换龙袍,等再出来时,赵构的声音已经接踵而至。 “陛下刚才穿着平民衣裳,这是去哪了?” 赵构不甘心,即便是冒再大的风险,他也要搏一搏。 赵桓则从容不迫的坐回龙椅,云淡风轻道:“朕去哪,还用跟你说?” 此言一出,别说赵构,就连赵构的一众党羽都闭上了眼睛,心中尽是绝望。 任谁都知道,赵桓及时归来,等同于快要破碎的大宋天穹,瞬间固若金汤。 无论赵构使出什么手段,对赵桓而言,屁都不算。 就算现在赵桓下来,一剑把赵构砍了,虽然会遭人唾骂残暴,却于事无补。 赵桓当然想要杀了赵构,一劳永逸。 但赵桓不能这么做,国君和王爷是两种职业,方式方法自然也要变化。 当王爷再暴戾,也不会危及江山社稷。 可一旦被定性成暴君,那这舆论的杀伤力可就大了,到时候被士大夫一忽悠,反对暴君的大旗一举,那赵桓距离被挂到树上,也就不远了。 况且。赵桓平衡文武大臣,虽然在军中建立了毋庸置疑的威望,但却遭到大多数文官士大夫的记恨。 而且这种记恨,短时间内并不会消失。 越是这样,赵桓就越要谨慎,手里的刀,该收的时候,就要收一收。 “朕本打算迟几日再会见金国使节,既然使节和我大宋臣子,都如此迫切,朕便随你们的意。” 赵桓绝口不提赵构搞事,主要是无法定性,毕竟这家伙口口声声要勤王,站在道德高地上。 想要办他,不急于这一时。 赵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紧绷的内心也瞬间松弛了不少。 既如此,他就要行当初赵桓之事! 当初赵桓如何携众夺权,他便要照葫芦画瓢,如法炮制! 确定这一点,赵构直接拱手作揖,进谏道:“臣以为……” 话刚出口,就被赵桓打断。 “朕让你说话了吗?” 额…… 赵构一阵语塞,紧接着心里又沉闷起来。 只因他意识到,想要复制赵桓的成功,绝无可能! 因为赵桓成功,基于父皇的无能,而现在他要面对的,却是大宋有史以来最铁血强悍的国君。 思路对了,但必须变化! 想到这,赵构不敢再贸然挑衅,连忙低下头,至少在明面上装作乖巧起来。 赵桓三言两语,就将赵构收拾的服服帖帖,整个大殿安静的吓人。 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完颜宗赤心里直骂街。 “本以为康王是个机会,结果也是个废物,根本不敢与赵桓硬碰硬。” “看来宋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我金人自己了。” 完颜宗赤知道赵桓的强悍,不敢有半点冒失,只因“不斩来使”这种话,对赵桓来说就是个屁。 完颜宗赤拱手作揖,小心翼翼道:“陛下之威名,下官早就如雷贯耳,今日见到陛下圣尊,更是心悦诚服。” “身为使团长,下官肩负大汗的圣命,心怀诚意,与陛下商讨国战诸事。” “这场大战,贵国与我大金,都已经付出巨大的损失,不如以谈促和。” 赵桓岂会不知金人的心思?他倒要看看,这个完颜宗赤能说出什么花来。 “既然使节有诚意,那就先把剩下的燕云九州还回来。” “此乃大宋与金谈判的基础,若无此基础,一切空谈,你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完颜宗赤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就算赵桓狮子大开口,依旧能够保持方寸。 面对赵桓的敲打,完颜宗赤身体压得更低,表现得更加谦卑。 “燕云九州,事关重大,何不先循序渐进,由浅入深?” “先从最不重要的谈起,渐入佳境,再谈核心利益,方能事半功倍。” 完颜宗赤心里冷笑,宋国历代君主,都无法夺回燕云十六州,赵桓想要成事,也不过是异想天开。 燕云十六州,乃是金国伐宋的基础,岂能完璧归赵? 就不见赵桓回应,完颜宗赤小心抬头瞥了一眼,结果发现赵桓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燕云十六州作为筹码,谈尼玛! 完颜宗赤心头一沉,他明白赵桓本身就是个铁杆“战争贩子”,依靠军事施压,根本行不通。 他连忙转移话题,和颜悦色道:“若陛下今日心气不顺,改日再谈也无妨。” “或是,让下官与贵国礼部先行接触,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赵桓没搭茬,表面稳如老狗,心里更稳。 这场谈判,本来就是金国上杆子要谈,赵桓才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有什么好慌的? 为了动其筋骨,乱其方寸。 赵桓直接瞥了孙贺一眼:“完颜宗本最近表现的怎么样?” 提起原王,完颜宗赤的耳朵瞬间立了起来,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救原王回国。 面对赵桓的询问,孙贺连忙回答。 “启禀陛下,金原王昨日就偷吃,被长福当面抓获,赏了一顿鞭子,也不知道改没改掉劣性。” 听到这番话,完颜宗赤直接攥紧拳头。 该死的赵桓,竟然敢如此对待我大金王爷!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响起:“也不缺他吃喝,为何屡屡盗窃?不是每天都有半个饼子吗?” 什么?! 原王殿下,每天只吃半个饼子?! 完颜宗赤再也绷不住了,猛然抬头,虽未发怒,但眼神中的怨恨,似乎要将赵桓撕成碎片一般。 “陛下,何以如此对待我王?” 见完颜宗赤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赵桓嘴角上扬,轻笑道:“贵国不是喜欢抓人质和战利品吗?” “完颜宗本是朕的战利品,朕想如何对他就如何对他,这就是我汉人常说的,礼尚往来。” “难不成,金国对待我宋人如猪狗,朕却要把你金人奉为上宾?” “朕没有一天赏他八顿鞭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谢恩。” 谢恩?! 赵桓这个混蛋,不光暴戾,而且还无耻至极! 完颜宗赤自然不会就范,结果下一刻,郓王赵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启禀陛下,在潜邸盗窃乃是死罪。” 第612章 帝心难测 赵桓毫无帝王之相,竟然当众坏笑起来:“既然郓王都这么说了,那还等什么?传朕旨意,处……” 不等赵桓说完“处死”二字,完颜宗本彻底慌神,抢先一步双膝跪地,失声惊呼道:“下官谢恩,请陛下宽恕原王。” 这才对嘛! 既然到了别人地盘上,就要有个客人的态度。 虽然完颜宗赤还算识时务,但赵桓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完颜宗本那个臭小子。 什么时候燕云十六州完璧归赵,完颜宗本什么时候回国。 但是在此之前,赵桓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人质。 凭什么只需金国抓大宋人质? 赵桓偏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完颜宗本乃是朕的战利品,何来的宽恕一说?” 面对赵桓的质问,完颜宗赤连忙辩解:“若陛下是在战场上抓获原王,自然算是战利品,可原王乃是来宋谈判时,才被……陛下留下。” 完颜宗本不敢直接说出“扣押”这个词,免得赵桓再借题发挥。 可即便如此小心,赵桓仍旧步步紧逼:“谈判?我大宋还是要跟贵国谈判了?” “朕才刚从易州归来,易州之战虽然结束,但太原之战还未结束,既然是战时,完颜宗本不请自来,朕当然要拿下他!” “金国想谈就谈?把我泱泱大宋,当成什么了?” 完颜宗赤心里又闷又怒,无论是他,还是金国其余大臣,早就习惯了对付彬彬有礼的宋国文人。 如今面对赵桓这样的硬茬子,完颜宗赤可谓是有劲没处使,或者说,根本不敢使。 看来想要救回原王,绝非易事。 完颜宗赤决定先离开大殿,从长计议。 只可惜,赵桓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乘胜追击道:“剩下的九州,金国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既然完颜宗翰率领的大军,依旧囤积于太原,等同于这场大战还没有结束。” “朕,自会派出大军,征讨金国,夺回燕云九州。” 听到这话,完颜宗赤不由眉头紧锁:“陛下当真一心求战?” 赵桓轻哼一声,立场坚定道:“燕云九州乃是金国的核心利益,自然不会轻让,而对我大宋汉人来说,让燕云十六州尽回故土,乃是亿万生民的愿景。” “朕也将倾尽一切,夺回燕云九州。” “江山向来只有争夺的道理,朕又岂会奢求金国主动让步?” 说到这,赵桓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完颜宗赤,铿锵有力的嗓音,散发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回去告诉你的大汗,若那些被掠走的易州百姓,死在异乡,每死一个,朕就杀一个金兵俘虏。” “待到扣押在易州的俘虏杀完,便用你金人来抵命!” “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只要朕还是大宋国君,就势必要踏碎你金国每一寸疆土!” 说完,赵桓便不再理会完颜宗赤,扫了一眼在场的群臣。 “众爱卿可还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见没人回应,赵桓也不啰嗦,直接转身离开大殿。 过了许久,大殿里依旧鸦雀无声,直到赵构起身离开,现场这才恢复了点动静。 倒不是因为赵构有多大威望,而是所有人都被赵桓吓得不轻。 他们为官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当皇帝的? 金国派使团来和谈,本身就已经不容易了,赵桓竟然不分三七二十一,直接一通威逼恫吓,偏偏对方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众人甚至连来这里干什么都忘了,只顾着心生敬畏,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情。 等到众人纷纷走出大殿,离开皇宫,这才开始议论刚才发生的事。 “看来……康王不是陛下的对手啊。” “您这不是说废话吗?康王才刚回京,就算有昔日帝党的支持,终究是势单力薄,在汴京之中,谁是陛下的敌手?” “也是,连当初太上皇都……咳咳,看来以后咱们要小心点了。” “那倒不至于,陛下就算真要算账,也只会找康王,天塌下来也压不到咱们,不过以后选边站队这种事,还是算了。” “先不提康王,诸位大人,你们说陛下恫吓完颜宗赤,究竟是何深意?” “是真要打,还是纯粹的震慑?” 众官员顿时陷入了沉默,现在大宋朝廷的天早就变了。 尽管内廷依旧存在,但能够进入内廷的官员,哪个不是赵桓的铁杆支持者? 就算真做出了什么决策,内廷之外的官员,也缺乏可靠的消息来源。 以此次谈判为例,朝廷里面九成以上的官员,对此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要打,赵桓也不会过问大多数官员的意见。 他现在可是个军头子,一声令下,大军就推上去了,根本用不着在朝廷里争得面红耳赤。 一众大臣郁闷之际,发现了独自一人离宫的周浦。 众人互相递了个眼神,立刻围了上去。 “周大人,您是礼部尚书,肯定对接下来的谈判细节了如指掌,不能不能透露我等一二?” 在宫里待了大半个月的周浦,此时已经浑身酸臭,精神也有些萎靡。 不过他依旧昂着头,举手投足尽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傲气。 “有何安排,陛下自然会宣布,诸位就不必费心打听了。” 众人岂会不知周浦的性格? 被直接拒绝,也毫不在意,继续追问着。 “周大人可曾看见?完颜宗赤走的时候,脸都快黑成炭了。”仟千仦哾 “自金国强势以来,谁敢如此对待金国使者?” “照此下去,岂不是真要掀起大战?” “我等不是畏战,只是觉得,若真有大战,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听到这话,周浦脚步骤停。 这一下,差点没把众官员闪着。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周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嗓音透着清冷。 “准备?你们有什么好准备的?” “行军打仗之事,陛下擅长,还是你们擅长?” “陛下手握兵权,又攥着户部,只需陛下一句话足以,你们跟着参合什么?” 第613章 安抚后宫 面对周浦的斥责,众官员满脸无奈,若什么事都由赵桓做主,他们这些当官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就在这时,周浦的声音再次响起。 “难道你们忘记了陛下的话?术业有专攻。” “诸位大臣乃是文官,不善于行军打仗,就把你们各自的分内之事办好。” “如何应对金国,不是诸位需要操心的事情。” “而且现在正值两国的关键时期,纵使口舌如簧,也比不上拳头管用。” “只有陛下,才能顶住压力,还以颜色。” “等什么时候宋强金弱,少不了诸位动口舌的时候。” 该说的都说了,周浦也不跟众人纠缠,迈步而去。 众官员面面相觑,他们已经明白,赵桓没有一丝一毫要和谈的打算。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他们最担心的,不是战争本身,而是……自身! 常言道,攘外必先内,赵桓动兵的念头越坚决,对内的手段就越强势,赵桓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战争期间搞事。 工部侍郎,小声道:“诸位都明白了?” “近期离康王远点,小心惹祸上身。” 此时赵桓已经回到后宫,见到朱琏的那一刻,赵桓终于卸下一国之君的伪装,一把将朱琏抱在怀里。 “媳妇,多亏你了。” “若不是有你在,朕必定后院失火。” 朱琏抬手按住赵桓的脸,用力将他推开,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没好气道:“少来!” “别以为说几句好话,这事就翻篇了。” “你在扬州逍遥快活,把这烂摊子都扔给本宫,你也太没良心了。” 此事,赵桓理亏,自然没什么好辩解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赵桓直接一拍胸口:“此事是朕的错!” “只要能让媳妇消气,朕什么都愿意做。” “要不然,朕现在给你跪下?给自家媳妇下跪,不丢人。” 朱琏又是白了赵桓一眼,切道:“瞧你这架势,可不像是认错的样子。” “至于下跪?你乃一国之君,妾身就算是再猖狂,也受不起陛下的一拜。” 听到这话,赵桓就知道,这回想要哄好朱琏,可不容易了。 关键时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竟然是郑庆云来了。 除了庆云,萧海兰也一起来了。 来的太是时候了! 赵桓连忙使眼色,示意二女赶紧帮自己劝劝。 见赵桓如此紧张,郑庆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今陛下,竟然如此惧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是要让人笑话了。” “哦,对了,陛下不是惧内,而是尊重媳妇,对吗?” 一听这话,朱琏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 赵桓心里这个舒服,关键时刻,还得是郑庆云。 如果说朱琏是后宫的定海神针,那郑庆云就是救火队,此二女缺一不可。 萧海兰则靠在门口,双手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赵桓。 “事实证明,陛下有没有我这个贴身侍女,都不打紧。” “扬州之行,我没去,陛下不也是好端端的?”qqxδnew 赵桓千算万算,没算到最先打翻醋坛子的人,竟然是萧海兰。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 萧海兰作为赵桓的贴身侍女,整日形影不离,简直比媳妇还媳妇。 而赵桓此次去扬州,乃是为了接李师师回来,碰上这种事,就算是再大度的女人,也要嘀咕几句的。 还是那句话,赵桓理亏,挨打要立正。 “咳咳,海兰,朕不在的时候,也多亏你了。” “让朕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报答你。” “不如……封你为妃如何?” 萧海兰切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才不稀罕呢!” “陛下若是真想封我,封我当兵马大元帅如何?” 赵桓装作没听见,心想兵马大元帅?女的?赵桓倒是没什么,天下之人,非把赵桓挂树上不可。 就算大宋再开放,再文明,男尊女卑依旧是主流。 真要说男女平等,还得看秦以前。 不过,奖励萧海兰一事,决不能含糊。 赵桓豁出去了,沉声道:“待到朕解决了金国诸事,就带你回老家看一眼,顺便祭奠你的亡兄如何?” 此言一出,萧海兰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跟随在赵桓身边,朱琏就不止一次提醒她,不得提起“亡兄”之事。 毕竟萧海兰的亡兄,可是当初参加过刺杀赵桓的敌人。 也正因此,萧海兰只能把所有思念之情,全部深埋于心中。 而现在,赵桓却主动提议,要待她回契丹老家祭奠亡兄?! 铁打的萧海兰,此刻也不禁有些眼神湿润,不过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而是看了一眼朱琏。 见朱琏微微一点头,这才泪崩。 “陛下,您说的是真的?” 赵桓一拍胸脯,掷地有声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等朕把金国打趴下,就带你,不,是带上所有人一起去你的契丹老家,就当是出宫巡狩。” 这番话对于萧海兰而言,比什么奖赏都更能令她激动。 萧海兰很少在朱琏面前表现出热情的一面,但这次,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抱住赵桓的脖子。 “陛下,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谢谢你!” 见萧海兰如此开心,赵桓自然也欣慰,还有什么是比身边女人绽放笑容,更值得骄傲的事情? 赵桓摸了摸萧海兰的头,然后转身看向郑庆云。 “待到大婚之后,朕就封你为贵妃。” 郑庆云温婉一笑,柔声细语道:“既然是陛下给的,奴家当然欣然接受,不过只要奴家能在陛下身边就很开心了。” 多好的丫头啊! 正主们搞定,小夏和陈玉姝那两个丫头也不能忘。 “小夏,你已经是皇后寝宫的大侍女了,在后宫可以横着走,不过朕还是要赏你点实在的。” “五百两银子,可够?” 小夏闻言,满脸嬉笑:“陛下在潜邸时赏赐的钱,奴婢三辈子都花不完,现在怎么还赏啊?” 赵桓不以为然道:“钱还有嫌多的?花不完你就攒着。” “还有玉姝,等庆云成为贵妃,你自然也水涨船高,所以只赏钱,同样是五百两。” 第614章 抛妻弃子 赵桓秉承的原则,向来是钱不愁多,只要一逮着机会,他便想方设法的赏赐身边人。 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变成富翁富婆。 论资产,现在最寒酸的人,便是陈玉姝,可也有超过三千两银子的存款了。 至于朱琏,这位大夫人的小金库到底有多厚实,连赵桓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初步估计,支持赵桓打一场像模像样的局部战争,已经绰绰有余了。 就在这时,侍女传话,李家姐妹已经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安全进宫。 所谓的李家姐妹,自然就是李师师和李玉兰。 虽然现在赵桓已经是一国之君,但是和当初在王府内宅一样,顷刻间,现场所有视线,全部汇聚到朱琏身上。 就连赵桓都不例外,等待着正宫夫人发话。 朱琏却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 “我都允许你去扬州找她了,如今到了家门,又岂能再从中作梗?” 赵桓感动的稀里哗啦,抱着朱琏便狠狠亲了一口:“媳妇,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朱琏红着脸,一把将赵桓推开。 “少来!本宫还在生你的气呢!” “小夏,你去把李家姐妹带来,本宫有话跟她们说。” “陛下,你要去哪?休想脚底抹油,本宫对李家姐妹说的话,也是跟你说的!” 当惯了甩手掌柜的赵桓,哪里招架得住家务事? 尤其是这种“迎新会”。 不过既然朱琏发话了,赵桓也只能听命行事,谁让朱琏才是这个家,真正的老大? 就在赵桓身陷群女之中,只顾着傻乎乎的赔笑,一句话都不敢插嘴之际,赵构已经抵达艮岳。 赵构亲口将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赵佶。 得知赵桓及时回宫,并且力压完颜宗赤,本来还逍遥快活的赵佶,瞬间脸色煞白。 赵佶就是下意识说道:“我要去太后宫里住上几天……” 听到这话,赵构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他当然明白,赵佶此言的用意,明摆着是被赵桓吓破胆了,准备去显肃皇太后宫里,避避风头。 普天之下,若是说谁能让赵桓投鼠忌器,自然是向来以养母自居的显肃皇太后。 可问题是,昔日的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胆怯? 竟然被亲儿子吓成这般模样…… 赵构眉头紧锁,沉声道:“父皇何须惊慌?” “就算赵桓已经继承大统,但您依旧是他的父亲,赵桓再猖狂,也绝不会对您动手,否则必被唾沫星子淹死。” 赵佶想想也是,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地。 自从被轰下台以来,赵佶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绝无胆量亲自面对赵桓。 曾几何时,最不受赵佶待见的废物儿子,已然成了赵佶心中的梦魇。 “康王,你欲与赵桓争斗,为父自然支持你。” “但现在那逆子势大,就算是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我昔日的心腹之臣,尽数归于你,但以后若无必要,你也不要来艮岳。” “我已与皇位无缘,现在只想颐养天年,不愿再卷入争斗之中。” 对这个愚昧荒唐的父亲,赵构也不禁心生鄙夷。 好在从一开始,赵构也没指望太上皇并肩作战,只要得到昔日帝党的支持,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眼下最麻烦的是,赵构手里没有兵权。 准确来说,是在汴京这片地界上,缺乏硬碰硬的手段。 若是能将人手安排进殿前司,日后与赵桓争斗,便可事半功倍。 当得知赵构的意图后,赵佶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死了这条心。” “殿前司早已被那逆子牢牢掌控,而且连带着削减冗兵的政策,也一并开始削弱殿前司的职权。” “就算将来,你真把人塞进殿前司,殿前司的价值也已经大打折扣。” “那逆子的意图,是将兵权集中于内廷和兵部。” “内廷掌管禁军,兵部掌管天下兵马。” 闻言,赵构眼前一亮:“既如此,就干脆对兵部下手!” 赵佶再次摇头:“没用的,逆子最先清理的就是兵部,自兵部尚书,至员外郎,全都是逆子的心腹嫡系,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而且兵权,乃是逆子的底线,你若轻易触碰,他必展露獠牙。” “到那时,就算是天下悠悠众口皆向着你,他也必杀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构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其实,赵构心里也明白。 他今天能够活着离开皇宫,除了准备周全,没有落下把柄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京畿无兵权。 赵桓犯不上为了一个次要威胁,付出太大的代价。 就在这时,赵佶的声音再次传来。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当初,我着了逆子的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而现在,身在艮岳颐养天年,反倒看的更清楚了。” “你……赶紧离京。” “只要你还在汴京,就翻不出逆子的五指山。” “唯有去地方上,携地方势力,才能制衡逆子。” 赵构也想过离京,只是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此时听到赵佶这番话,他再无任何纠结。 告别太上皇,离开艮岳后,赵构甚至连家眷和行礼都不要了,带着亲信,驾马就往外冲。 只要离开了赵桓的控制范围,他就摇旗呐喊,以皇室正统的身份,携天下,拨乱反正。 赵构狂奔了一天,一鼓作气抵达京畿最后一座驿站。 正准备换马歇息,却见驿站里走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 这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身穿粗布麻衣。 乍一看之下,与贩夫走卒无异,可是一开口,便令赵构冷汗直流。 “拜见康王殿下,属下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饭菜已经准备好,恭请康王用餐。” 即便到了此刻,赵构还抱有一丝幻想,倘若对方是昔日帝党派来的接应呢? 赵构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等候本王?” 男人微微一笑:“属下区区无名小卒而已。” 第615章 身份翻转 “若王爷一定要知道,属下也不敢故弄玄虚。” “启禀王爷,属下隶属虎翼军,乃绳勒军士,奉陛下之命,在此恭候大驾,接康王殿下回京。” 绳勒军士?! 赵构对此一无所知,不过用脚想也知道,必是赵桓培养的秘密间谍组织,类似于武德司! 赵构攥紧缰绳,准备搏命。 “除了你,还有多少人?” 绳勒军士也不解释,直接吹了个口哨,刚才还冷冷清清的驿站,瞬间热闹了起来。 从四面八方,涌来超过五十个战卒! 而且这些战卒,身披的甲胄非比寻常,在护心镜左侧,皆刻着一个“定”字。 这个字,不仅代表定王府,也代表定真府! “敢……敢战士?!” 赵构就算消息再闭塞,也听闻过敢战士的大名,这群牲口,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乃是大宋步战巅峰中的巅峰,就连现如今,精锐到极点的御前侍卫,面对敢战士,都只能勉强达成,三比七的胜负手! 御前侍卫三,敢战士七! 见到敢战士的那一刻,赵构瞬间失去抵抗意志,默默翻身下马。 “不愧是陛下,果然神机妙算,竟然知道我会离京。” “他是派你们来接我回京,还是来杀我?” “连敢战士都派来了,好大的阵仗!” 绳勒军士依旧笑脸盈盈,举手投足尽是毕恭毕敬:“康王殿下不必担心,陛下确实是下令接您回京。” “您可是陛下的手足兄弟,就算陛下再生气,也不会轻易杀你。” “请。” 赵构别无选择,只能迈步进入驿站。 虽然表面还算冷静,但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这个该死的赵桓,果然恐怖,竟将太上皇揣摩的如此透彻,太上皇的每一句话,都被他算中了。 了解如此之深,能怪太上皇不是他的对手…… 无法离京,意味着想要拉拢地方势力,已经近乎幻想。 接下来如何夺权,只能从长计议! 与此同时,艮岳的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赵桓亲自前来探望太上皇。 “拜见父皇。” 尽管赵桓恭敬无比,但赵佶却脚后跟冒着寒气,他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亲手扶起赵桓的胳膊。 “陛下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快坐。” 赵桓笑着与赵佶走进凉亭坐下,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实则,整个艮岳,上至赵佶,下至侍女,无不肝颤。 身披黄袍的赵桓,一如既往的随性,直接从桌子上抓了一把干果便往嘴里塞,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在里面下毒。 或者说,根本就没人有这个胆量。 赵桓一边嚼着干果,一边含糊不清道:“自从父皇搬到艮岳,朕就想来探望了,只是一直抽不出身。” “正好,韦妃等妃母,还没安置,朕就趁此机会,把妃母们全都带来,也好趁机探望探望父皇。” 自始至终,赵佶压根就没想过,把韦妃等人留在身边。 随便找个宫邸安置便是! 如今赵桓亲自把人送来,赵佶也只能赔笑:“有劳陛下操心了。” “对了,太后这几日心情好了许多,陛下是否去探望?” 提起显肃皇后,赵桓心中尽是愧疚,当即点了点头:“自然要去。” “不过去之前,朕有几句话,想先跟父皇交代。” 赵佶心头一凉,暗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陛下想说什么?” 赵桓没有搭茬,只是慢条斯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朕深知,想要让家人享受花好月圆,就必须对外强硬,甚至冷血。” “若朕独身一人,区区江山富贵,过眼云烟罢了。” “但朕牵挂甚多,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别无选择,所以干过的事,说过的话,若是惹了父皇不满,还请父皇担待。” 赵佶就算再傻,也知道这逆子不是来冰释前嫌的。 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无比明白。 赵桓的家人,乃是朱琏,郑庆云,萧海兰,李师师…… 更是长福,陈钊,王大全…… 岳飞,韩世忠,王禀,李纲,周浦…… 唯独没有赵佶! 名义上,赵佶和赵桓是父子,实则和陌生人无异。 所谓的一条道走到黑,不过是说……别逼他手足相残,为了身边的人,赵桓连国君都能争下来,何况背负区区骂名? 赵佶连连点头附和:“陛下说的是,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康王进宫一事,恐怕是担心宫变,若我知道,定是要劝他几句,让他更谨慎些,免得闹出什么不必要的动静。” 赵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出去了,明里暗里表示,他对康王逼宫一事,一概不知。 赵桓也不辩驳,信不信的,根本不重要。 “朕身为皇长子,更是诸多皇子公主的长兄,理应多承担些责任,避免弟弟妹妹们误入歧途。” “若能兄贤弟恭,朕也欣慰。” “尽管郓王和肃王,曾犯过错,但只要诚心悔改,朕依旧把他们当弟弟看待。” “至于崇德帝姬,朕向来疼爱那丫头。” 除了赵桓提到的这仨人,其余皇子公主,是不是家人,那可就要另说另讲了。 不等赵佶开口,赵桓已经抢先一步补上。 “太后乃是朕的养母,也是朕在这世上唯一的母亲,自不必多说。” “尽管太后已经搬到艮岳,但谁若是胆敢在太后面前进献谗言,朕也绝不姑息!” 如果说之前,只是在敲打赵佶。 最后一句话,就差直接戳赵佶的脑门了。 别特么以为有太后护着你,朕就拿你没办法。 此时,赵佶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赵桓不给赵佶任何喘息机会,再次奉上一击。 “待朕拿回燕云十六州,严惩金贼后,还要去一趟安南。” “天涯海角,距离安南就不远,若是有机会,朕要去看一眼。” 赵佶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他岂会听不出赵桓的威胁? 朕不会杀你,儿弑父乃是大忌,但朕可以直接把你贬到天涯海角,去那蛮荒烟瘴之地受苦。 让你在艮岳养老,已经要感恩戴德,再干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后果自负! 第616章 对等条款 赵桓没有给赵佶任何辩解的机会,说完便起身离开凉亭,前往显肃皇太后的寝宫,探望养母。 赵佶坐在凉亭内,望着赵桓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直到赵桓彻底消失在眼前,赵佶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伸手一摸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想当初,赵桓还是王爷时,赵佶只是单纯觉得这逆子难缠。 而现在,身份调换,赵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有多恐怖。 “天涯海角……” “诗中所言,何其之美?但任谁也不愿意亲自前往。” 赵佶心里最后的不甘,已经被恐惧所取代,彻底断了恢复“正统”的念头。。 他暗暗打定主意,绝不再卷入赵桓和赵构的争斗里。 谁当皇帝,已与他无关。 及时行乐,在这艮岳打造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才是正途。 为此,赵佶还直接下令,凡是与前朝有关系的妃母,全部被归拢到一起,迁入艮岳偏院。 反倒是那些出身卑微,没有靠山背景的妃母,得到了赵佶的宠信。 以此来向赵桓展现出诚意,或者说……屈服。 至于显肃皇太后,与以前当皇后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与其说,赵佶是艮岳的主人,倒不如说,显肃皇太后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三日之后,朝会大殿。 针对于宋金两国的议和谈判,正式召开。 经历了康王逼宫一事,这次满朝文武,再无任何人胆敢跟赵桓唱反调。 完颜宗赤本打算,裹挟大宋文官,一起对赵桓施压。 等真正到了大殿上,才无可奈何的发现,满朝文武绑在一起,也不及赵桓分毫。 完颜宗赤只能硬着头皮,单独面对赵桓。 “启禀陛下,经过连日来的磋商,下官认为,宋金两国,应当暂时鸣金收兵,以给彼此以休养生息的机会。” “再次恳请陛下,释放原王和术虎忽鲁。” 赵桓本来还以为,完颜宗赤琢磨了三天,多多少少都能琢磨出点新花样。 结果又绕回去了! 赵桓不耐烦道:“要打的是你们,不打的也是你们,把我泱泱大宋当成什么了?” “朕还是那句话,金国不打,我们大宋继续打!” “何时打的燕云十六州完璧归赵,何时打的金国释放人质,何时打的金国跪地求饶,方可罢休。” 不出完颜宗赤所料,跟赵桓这样的铁血皇帝,根本就没得谈。 无论是硬碰硬,还是缓兵之计,都毫无意义。 可就算再难谈,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谈。 毕竟面对这场大战,大金已不占优势,继续打下去,胜负难料,或者说,已经到了纯粹赌国运的时候了。 不到万不得已,这一步还不能迈出去。 “请陛下息怒,为了展现诚意,我大金愿意先行释放从易州抓捕的壮丁苦力。” 这一次,赵桓并没有一硬到底,而是进退有序道:“作为交换,朕也释放羁押再易州的俘虏。” “易州之战,共计抓获两千余俘虏,经过折断时间的羁押,已经只剩下一千五百人左右。” “近五百人死在狱中。” “按照每人五两银子进行赔偿,届时,释放一千五百俘虏的同时,奉上两千五百两银子的死亡赔偿。”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尽是诧异。 这是什么情况?向来铁血霸道的赵桓,怎么突然向金国施恩? 即便只释放俘虏,都足够金国感恩戴德了,为何还要平白无故的送上两千五百两银子的死亡赔偿? 就连周浦都眉头紧锁,他在礼部当了这么多年官,还从来没见过像赵桓这么谈判的。 李纲也一头雾水,不明白赵桓究竟在搞什么鬼。 偏偏这时,完颜宗赤却突然哀嚎一声:“请陛下收回成命!” “只交换人质即可,无需附加死亡赔偿的条款。” “就算只剩下一千五百人,我大金也认了。” 众官员更加迷茫了,对于眼前的诡异一幕,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赵枢一脸懵逼,连忙戳了戳站在前面的赵楷。 “二哥,这是什么情况?” “陛下突然施恩,本就让人始料未及,怎么完颜宗赤反倒吓成这样?” “我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赵楷毕竟是皇家状元,思绪机敏,已经窥破玄机。 当即压低嗓音回应:“既然是互相展现诚意,自然是条件对等。” “咱们对死亡的战俘进行赔偿,金国自然也要对客死异乡的百姓进行赔偿。” 听到这番解释,赵枢方才恍然大悟。 忍不住攥拳感叹道:“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大哥,哈哈哈,解气!” 赵桓并未理会完颜宗赤的哀求,立场坚定,不给半点商量余地。 “朕早已命人统计完毕,易州被掳走,以及失踪的人口,共计两万七千余人。” “这两万七千人,全都要算在你国头上!” “能回来多少就回多少,凡客死异乡者,有一个算一个,皆按照五两银子进行赔偿。” 完颜宗赤脸色煞白,俘虏安置派遣等职务,虽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但大概也知道,这两万七千人,能剩下一万多人就不错了。qqxδnew 毕竟凡是被掳劫的精壮男子和女人,要么被派往前线构筑工事,被活活累死,要么就送到金国境内,逼良为娼,沦为货物商品。 这其中巨大的缺口,若是以银子偿还,至少也要十万两银子起步! 完颜宗赤当然不能答应,否则回国以后,非被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请陛下开恩,除去赔偿条款!” 赵桓眼神无波,态度坚定:“这是两国迈向和平的重要一步,若是金国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朕宁可让宋金两国成为世仇,不死不休。” 此事干系重大,完颜宗赤根本就决定不了。 没办法,他只能恳求赵桓,再宽限些时日,立刻派人回国,将此事禀报大汗。 谈判这种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赵桓也不急,趁此期间,还能继续厉兵秣马,故而答应了完颜宗赤的请求。 这场谈判,再次以“毛都没谈成”告终。 但效果却极为振奋人心。 第617章 明君武帝 无论朝野,皆是对此大肆议论,赫然已经成为汴京第一等谈资。 垂拱殿内,群臣聚集,一众官员不论尊卑,都显得极为亢奋。 户部侍郎攥着拳头,兴奋道:“昨日谈判,陛下单枪匹马迎战完颜宗赤,竟将完颜宗赤压得抬不起头,真叫一个过瘾!” 一旁的工部侍郎,不由调侃起来:“什么叫做单枪匹马迎战?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弱势,完颜宗赤强势?” “呵呵呵,依我看,完颜宗赤根本就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完全是陛下在单方面教训。” 户部侍郎连连点头,一想起昨日朝会大殿上,赵桓展现出来的气势,眼神便尽是崇拜。 “说的没错,就是教训!” “金贼欺压我大宋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轮到他们吃瘪了,哈哈哈。” “天佑我大宋!” “陛下真乃神君也!” 虽说赵桓平衡文武大臣,得罪了不少文官,但削弱殿前司的权力,放归六部,反倒得到了六部的拥趸支持。 六部大臣,赫然已经成了赵桓的铁杆支持者。 而在这垂拱殿内,六部官员又占了大多数,因此支持赵桓的声音,此起彼伏,就没有停歇过。 尤其是礼部官员,对赵桓更是拥护到了极点。 一来是有周浦这层关系,二来,赵桓和礼部本是冤家,八字不合,水火不容。 赵桓在潜邸时,一天被礼部弹劾七八遍。 按理来说,赵桓继承大统,最先打压的就应该是礼部。 结果却恰恰相反,赵桓非但没有任何报复,反倒最是重用礼部。 礼部这个六部之首,赫然已经成了赵桓的心腹和铁票仓。 新晋的户部侍郎耿忠,甚是得意的昂着头。 “此次谈判,本该由礼部负责,但按照尚书大人的说法,现在形势变了。” “鹰党为先,唯有铁腕手段,才能压制住金国。” “而陛下本身又是鹰党中的鹰党,本官笃定,陛下一人,就可以把金国压得神魂俱灭!” “诸位大人,等着看好戏便是。” 听到这话,众官员纷纷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周浦,眼神尽是羡慕。 也就是周浦当初站对了队伍,如今一步登天,赫然已经成为朝廷里第一等重臣。 不少官员心里暗骂,自己当初怎么没有这等眼光? 等众人将视线,落在旁边的李纲和赵石岩身上时,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邪门!” “如果说周浦本身就是清流铮臣,与陛下斗而不破,尚且有迹可循。” “李纲和赵石岩,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陛下可以精准无误的招揽二人,并且委以重任?” “按理来说,陛下在潜邸时,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触二人,更何谈培养关系?”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就连李纲心里都有些迷糊。 想当初,他奉命查封红燕馆,与赵桓一见如故,细想下来,处处透着不真实。 不只是京官,包括岳飞,韩世忠,王渊以及王禀等人。 哪个不是与赵桓……一见如故?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次都如此,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除非…… 陛下乃是伯乐中的伯乐,最是善于发现人才。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通这些,李纲心里更是得意,毕竟只要得到赵桓肯定的人,就必然会成就一番伟业。 就在李纲暗暗窃喜之际,耳边却传来周浦的嗓音。 周浦看似无心,实则故意发问:“殿前司的实权,被一削再削,难道李大人就一点都不在乎?” 刚才还心情甚好的李纲,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他太了解周浦的性格了,最是不怕得罪人,有什么便说什么。 虽然李纲和周浦乃是统一阵线,而且私交不错,但周浦这番话,听起来确实太过刺耳。 “周大人,你这话未免游戏伤感情了?” 感受到李纲的不悦,周浦却毫不在乎,依旧心直口快。 “本官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殿前司是你的本部,殿前司被削弱,你手里的权力,自然也是处处缩水。” “但凡是个有抱负的官员,都会因此心生芥蒂。” 李纲心里暗骂,这倔驴的情商简直为零。 即便是刺探底细,也不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李纲没好气道:“殿前司权力过大,如今分权于六部,合情合理。” “本官可不想一家独大。” 听到这话,周浦不由冷笑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李纲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低喝道:“姓周的,你没完了是吗?” 一旁的赵石岩,连忙打圆场。 “二位都是陛下的心腹重臣,切莫争吵。” “周大人,你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说得这么难听。” “陛下最是器重李大人,李大人也忠心耿耿,根本不必揣测。” 见周浦不吭声,李纲反倒轻哼一声,鄙夷道:“要我看,你也别当什么礼部尚书了,干脆去武德司任职。” 赵石岩连忙摆手,示意李纲少说两句。 他将李纲拉到一旁,小声解释:“李大人,你还看不出来?” “现在周大人已经成了铁杆帝党,但凡有一丁点威胁到陛下的因素,周大人都绝不姑息。” “说来也奇怪,想当初,周大人最多的时候,一天连发十二封奏折弹劾陛下。” “如今却反倒成了陛下最忠诚的拥趸。” “也不知道该感慨周大人脸变得太彻底,还是感叹陛下的用人之术,登峰造极。” 李纲虽然与周浦时有争吵,但心里也明白,周浦乃是最可靠的盟友。 除了说话难听之外,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李纲瞪了周浦一眼,随即叹息道:“其实不止周大人,你我二人又何尝不是?” “大宋之未来,在于陛下。” “整肃朝堂风气,惩治奸臣佞党,修复武备,削减冗兵,击退金兵,力压金国。” “这些丰功伟绩,足够让陛下流芳千古了。” “甚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自宋初到现在,所有先帝绑在一起,干的实事,还没有陛下这几个月干得多。” “陛下乃明君武帝!” 第618章 金国生忌 相较于朝堂,民间更是群起沸腾。 尽管这场谈判,还没有谈出什么实质结果,但是对于大宋老百姓而言,却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别提有多过瘾了。 不少百姓涌上街头,即便是过年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热闹。 “听说了吗?金国使者,被陛下按在地上摩擦。” “你在胡说什么?分明是被陛下吊起来打。” “哈哈哈,不可一世的金国,也有这一天,真是解气。” “就在刚才,开封府张贴告示,陛下命令金国,必须将掳走的大宋子民,全部送回来,凡是客死异乡者,每人需赔偿五两银子,而这笔钱,全部分发于遇难者家属,朝廷分文不取。” “什么?!真的假的?” “告示都贴出来了,你说呢?” “天佑我大宋,终于迎来万代明君!” “我宋人被金国欺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了,我就说嘛,定王继承大统,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 与此同时,完颜宗赤派出的快马,已经离开汴京,快马加鞭的往国内赶去。 由于金国从未遇到这么棘手的谈判对象,事态前所未有的紧急,派出去的快马,自然也是一刻不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金国。 六天后,消息传入完颜晟耳中。 完颜晟坐在王座上,半天没有说话。 整个金国朝会大殿,前所未有的压抑,文武群臣,同样面面相觑,神情震惊且忌惮。 就在这时,鹰党武将,纷纷振臂高呼。 “打!” “打到宋国服软!” “只要大汗一声令下,我等就奔赴前线,与宋国决一死战。” “区区软弱无能的宋国,竟然想骑到我们大金头上,不可饶恕。” “难道换了个皇帝,宋国就能扭转乾坤?开什么玩笑!” “该死的赵桓,他真把自己当成转世的真君了?什么狗屁,等上了战场,让他领教我们大金铁蹄的厉害。” “不就是打赢了一场易州之战,竟狂妄到了这种地步,真当我大金无人不成?” 大殿之上,文武群臣,阵营泾渭分明。 凡是鹰党,皆是群起激愤,无不咬牙切齿,扬言要教训宋国,将赵桓从皇位上踹下去。 而剩下的官员,则对于金国现在的处境,忧心忡忡。 为了防止鹰党乱来,不断有文官进谏。 “启禀大汗,虽然严冬已过,已经到了春天,可仍旧是乍暖还寒,大多数人甚至连冬装都没有换下。” “易州不利,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莫要重蹈覆辙。” 兵部侍郎也站在了鹰党对面,连连劝阻。 “宋国现在士气大振,必定是一鼓作气,现在开战,对我大金不利。” “而且就算是要开战,也只能也太原府为突破口,毕竟宗翰将军的大军,还囤积在太原府,无法轻易调头。” “而往易州方向派遣大军,至少也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准备。” “反观宋国,秣兵历马,随时都可以从易州出发,直插燕云十六州。” “与宋国进行决战,反倒正中赵桓下怀。” 这番言论,立刻遭到了鹰党的驳斥。 早已经回京的完颜宗望,厉声呵斥:“不战,岂不是助长宋国嚣张气焰?” “难道真要丧权辱国不成?” 完颜宗望所谓的丧权辱国,自然是赵桓制定的不平等条约。 双方交换人质,这本身没什么,但对死亡人质进行赔偿,已经超出了金国的承受范围。 向来只有宋国向大金纳贡,岂有大金向宋国纳贡的道理? 根据初步统计,若是接受了赵桓的条款,大金至少要拿出十万两银子进行赔偿。 这和丧权辱国,有什么区别? 完颜晟只觉得头大,双方说的都有道理。 贸然决战,胜率太低,即便是五五开的局面,也相当于豪赌国运,以大金现在的国力,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可是赵桓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霸道。 说是互相赔偿,实则却是大金单方面赔偿宋国,岂有道理? 完颜晟做梦都想不到,本该一蹴而就,攻克宋国疆域,结果半路杀出一个赵桓。 大金的宏图,全都被那个混蛋给搅合了。 谁说一人之力,难定乾坤? 赵桓就做到了! 他这个铁血皇帝一上任,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令宋国脱胎换骨,随着时间推移,反倒是大金的信心不断被消磨殆尽。 完颜晟没有直接下定论,而是冲兵部问道:“我军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开赴易州?” 兵部侍郎早就推演过了,没有半点迟疑:“三个月!” 完颜晟又问道:“宋军最快多长时间,能够进攻?” 兵部侍郎脸色难看至极:“一个月。”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就连完颜宗望都眉头紧锁,觉得兵部侍郎推演出的结论,太过夸张。 “不可能!” “宋国刚经历大战,又改朝换代,岂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再起战火?” “难道宋国的国力,充沛到消耗不尽?” 兵部侍郎早就料到会遭遇质疑,因此沉声解释:“本官的结论,还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基于现实,只要赵桓一句话,宋军便可大举进攻。” “不是一个月,也不是半个月,而是五天!” 不等完颜宗望驳斥,兵部侍郎已经主动开口解释。 “难道诸位大人,都忘记了虎翼军?” “根据现在掌握到的准确消息,虎翼军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战备,随时都可以进攻。” “虎翼军乃是赵桓的亲儿子,自赵桓登基以来,对虎翼军更是不计成本。” “虎翼军已然是宋国第一强军劲旅。” “披甲率已达九成,其中战卒占据三成。” “足足五千战卒啊,这是什么概念,还需要本官向诸位解释吗?” “最可怕的是,虎翼军背后还有杨家军协同,更有大批后勤部队,只要圣旨一下,虎翼军就如利刃,直插我大金疆域。” “这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如何抵挡?” 此时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沉默了,毕竟虎翼军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 第619章 军头子 整个朝堂,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能够挡住虎翼军。 这支赵桓的亲儿子部队,可以用“越来越变态”来形容。 一万五千人,作战部队达到九成,直接放弃了后勤,依靠其他后勤部队进行补充。 虎翼军一出,来的可不是一万五,而是好几万! 换言之,虎翼军就是为了消灭金国而存在。 不是反击,也不是抵御,而是消灭! 偏偏完颜宗翰面对的又是攻坚战,无法短时间内结束战斗,故而起不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届时,太原府方面耗着,虎翼军猛攻猛打,究竟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完颜宗望虽然知道,与虎翼军拼命,胜率不大,但作为先锋统领,仍旧持主战态度,立场不动摇。 “唯有打过,才知道孰强孰弱。” “光靠诸位大臣,在大殿里推演,岂不是纸上谈兵?” “我就不信,虎翼军当真不可战胜,即便是袭击其后勤,也足够拖垮它!” 只可惜,完颜宗望的声量,已然不够响亮。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主战派逐渐式微,就连完颜晟都开始正式考虑从长计议。 “我们已经错过了灭宋的最好时机。” “想要克宋,不在于这一时。” “以谈判争取时间,待到集结兵力,完备后勤,再对宋宣战。” 此言一出,完颜宗望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他几乎失声哀嚎:“大汗,不能啊!” “赵桓削减冗兵,整治朝纲,几个月干的事,比前任数代君王加在一起还要多。” “拖得时间越长,对我大金越不利。” “唯有趁现在,倾尽国力与宋决一死战,才有胜算。” 完颜晟最讨厌的就是“决一死战”这个词,大金能有今天这种国力,靠的是祖辈耕耘,他岂能用祖辈的血汗,去与赵桓那个疯子进行豪赌? 况且,宋人软弱,根深蒂固。 只要拖着,拖到赵桓被宋人赶下台,或是干脆把赵桓拖死,届时废物软蛋上台,宋国便顷刻间被打回原形。 到那时,灭宋大计付出的代价,比现在少的多。 国之策略,岂能只争朝夕? “朕已经决定了,与宋和谈,为灭宋争取时间。” “完颜宗翰部,继续与太原府对峙,没有朕的命令,不可撤退,唯有如此,才能让宋国时刻绷紧神经。” “传朕命令,此次和谈,竭尽所能避免损失,除燕云十六州之外,其他皆可谈。” 唯有燕云十六州,不能还给宋国。 完颜晟心里很清楚,一旦燕云十六州回到宋国统治,届时宋国的骑兵得到发展,对大金而言,更是噩耗。 完颜宗望无可奈何的离开大殿,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 在他看来,大汗已经开始畏惧宋帝。 如若不然,岂会一退再退? “赵桓啊赵桓,难道你真是我大金的灾星?” 相隔千里的太原府境外,完颜宗翰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上京来的消息。 当得知自己要继续待命,不得擅自进攻太原府时。 完颜宗翰的心里,也不免有些绝望。 他将信笺撕得粉碎,站在营帐外,望着近在咫尺的太原府,悲叹不止。 “大金虽强势,但论国力,自始至终都是宋强金弱。” “如今宋国迎来铁腕新君,朝野前所未有的团结,每耽搁一天时间,对于大金而言,都是灾难。” “为何上京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biqμgètν 站在完颜宗翰身边的副将,同样眉头紧锁:“连属下都能看出来,想要灭宋,只能一鼓作气。” “耗的时间越长,对我大金越不利。” “难道上京那些所谓的大臣,都是瞎子不成?” 完颜宗翰抬了抬手,示意副将莫要多言,免得遭到上京的打击报复。 此时此刻,整个金国,没有人比完颜宗翰更憋屈。 他守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大几个月,但到现在为止,却未动一兵一卒。 而反观太原府。 王禀的心情,可谓是无比明媚。 原本草木皆兵,时刻备战的太原府,此时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歌舞升平。 而这一切,自然是要拜赵桓所赐。 王禀看着前来协防的岳飞,忍不住感叹道:“有此皇帝,真乃我大宋之幸也。” 岳飞负手而立,望着金兵所在的方向,语重心长:“早在当初,我追随陛下时,就已经看出,陛下乃是成就伟业之人。” “我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却时时疑惑,难道陛下真是……真君下凡不成?” 岳飞转身看向王禀,突然笑了起来:“陛下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到现在为止,依旧印象深刻。” 闻言,王禀瞬间来了兴趣。 “不知陛下,说出何等金玉良言?” 岳飞脱口而出:“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王禀眼神骤亮,击节赞叹:“好一个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纵观天下,也就只有陛下,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世人都以为陛下暴戾,只知一味求战,殊不知,唯有时刻抱着决战之心,才能让敌人有所忌惮,反倒没有动兵的念头。” “陛下,才是真正的奇谋远见!” 不止岳飞和王禀,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赵桓这个整天把“战争”挂在嘴边的战争贩子,自从登基以来,反倒一次仗都没打过。 就连时刻坚守在易州的虎翼军,都已经轮防,每次只有三千人驻守,三千人训练,三千人预备,剩下的六千人,直接放假休息。 但是对外宣称的,却是虎翼军秣兵历马,都憋着劲儿要与金国决一死战。 赵桓当了皇帝,坐拥整个国库,却反倒越发小气了。 能不花的钱,打死也不花。 囤积一大堆战五渣军队,钱花的不老少,一旦上了战场就拉胯。 与其如此,还不如削减军队规模,只练精兵,战斗力反倒提升了不少。 经过赵桓大刀阔斧的改革,原本驻守在汴京的禁军规模,足足减少了六成。 而地方上的削减,早已经开始。 乖乖配合的,一律予以优待,谁敢扎刺,直接以叛国论处。 这些棘手无比的改革,对于赵桓这个军头子而言,毫无难度。 第620章 得寸进尺 而另一边,完颜宗赤已经接到来自上京的消息。 当完颜宗赤再一次登上朝会大殿时,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面对赵桓这个铁血宋帝,完颜宗赤几乎被压得抬不起头。 “启禀陛下,交换人质以及赔偿条款,可以施行……”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完颜宗赤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尽管这是上京的决定,可完颜宗赤身为使团长,肩负着维护国家利益的重任,对宋进行赔偿这件事,对于完颜宗赤而言,无异于巨大的失职。 他甚至已经能够预见,将来回国后,会遭到怎样的唾弃。 整个朝会大殿一片寂静,所有官员,无不攥紧拳头,屏住呼吸,眼睛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炙热目光。 众人心中尽是感叹。 “金国竟然答应了?!” “曾几何时,那个不可一世的金国,如今面对我宋,竟然不得不低头妥协?”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顷刻间,现场所有视线,尽数汇聚到赵桓身上。 整个朝廷,对于赵桓的崇拜和拥趸,赫然已经达到顶峰。 赵桓却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满不在乎,仿佛早就料到金国会低头认怂。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云淡风轻道:“这才是和谈应该有的诚意。” “金国骚扰我大宋边境久矣,因金国而死的大宋子民,更是何止十万?” “朕只是让金国赔偿这两年来死亡的子民,已经是施恩了。” 听到这话,完颜宗赤连忙低头作揖,虽然心里破口大骂,但表面却恭敬到了极点。 “陛下圣恩,下官感恩戴德。” 瞧,他还得谢谢咱! 只可惜,赵桓可没打算绕过金国! 既然第一步取得了重大成果,那么赵桓自然是要“得寸进尺”。 “交换人质,人员统计,赔偿事宜,皆交由礼部处置。” “待到退朝,金国使团只管与礼部进行接触即可。” “两国和谈,取得了质的进展,和谈议程也可大步推进。” “接下来,便是太原府退兵之事。” 听到这话,完颜宗赤眉头紧锁,暗骂赵桓狮子大开口,光是赔偿之事,对于大金而言,就已经等同于丧权辱国。 赵桓这个混蛋,竟然还把注意打到太原府方面。 这哪里是和谈?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等等…… 仗势欺人…… 什么时候,宋国可以骑到金国头顶地上,作威作福了? 完颜宗赤既错愕又恼怒,但却不敢有丝毫发作,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我大汗已经下令,完颜宗翰部原地驻守,既不可贸然进攻,也不可擅自退兵。” “陛下要求完颜宗翰撤出太原府,恐怕难办……” 不等完颜宗赤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挥手打断:“难办就是还能办。” “作为交换,只要完颜宗翰带领部队撤离太原府,朕就释放完颜宗本。” 听到这话,完颜宗赤心里更是像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作为大金臣子,他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用一个不得宠的小王爷,换取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天底下还有这么做交易的?什么狗屁铁血宋帝,简直就是个厚颜无耻的泼皮无赖! 完颜宗赤咬着牙,沉声道:“下官虽然迫切希望,能够迎原王回国,但宗翰部意义重大,且有大汗圣令在身,不可擅自调动。” “恳请陛下,高抬贵手。” 别说完颜宗赤,就连在场的大宋官员,都觉得赵桓提出的价码,太过悬殊,绝不可能谈成。 赵桓却态度坚决:“两国推行和谈之际,金国却大军压境?怎么说都有点说过去?” “完颜宗翰退兵,乃是和谈之基础。” 完颜宗赤气的直哆嗦,心里暗骂,可去你的基础! 之前是谁说,死亡赔偿乃是和谈基础? 金国硬着头皮答应了,现在又变成,退兵乃是基础,哪有那么多基础? 完颜宗赤再也憋不住了,声量陡然提高数倍。 “宗翰部,当下绝不可能有结果。” “若陛下非要让宗翰部退兵,下官就必须派人回国禀报,经由上京商议,才能下结论。”ъitv 若是搁在以往,赵桓早就一口答应了。 毕竟拖延时间,对于大宋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当金国答应赔偿的那一刻,形势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赵桓笃定金国主和派,已经占据上峰,主战鹰党则暂时被搁置。 大宋和金国的处境,犹如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既如此,赵桓又岂能客气? 他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此一去一回,若路上发生差池,岂不是动辄几个月?” “朕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和谈琐事上。” “既然金国不肯撤兵,那么礼尚往来,朕将派出一千兵马,进驻飞孤口。” “金国不得派兵对峙。” 赵桓虽然口风大变,不再揪住完颜宗翰不放,可是给出的新方向,反倒比完颜宗翰直接撤军还要过分。 就算完颜宗赤再傻,心里也明白。 飞孤口在高粱河以北,位于易州,涿州,幽州,蔚州之间。 一旦宋军占据飞孤口,便可随时攻打燕云北九州。 完颜宗赤没有任何迟疑,当场拒绝:“不可能!” “飞孤口向来有重兵把守,陛下派兵进驻飞孤口,却不许我金军对峙,岂不是要把守兵全部撤出,将飞孤口拱手相让?” “别说下官不答应,放眼整个大金,都不会有人答应。” “陛下岂能侵门踏户?” 在场目睹了整个经过的大臣,无不摇头,觉得赵桓的谈判方向,越来越癫狂。 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么谈,根本不可能谈成。 结果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今日和谈,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任何成果时,赵桓铿锵有力的嗓音,却回荡在大殿之上,振聋发聩。 “侵门踏户?!” “你金人也有脸说这个词?” “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我大宋疆土,朕向自己的疆土派兵,有何不可?”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朕可不是在跟你商量!” 第621章 边打边谈 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直接将完颜宗赤镇住。 同样被镇住的,还有满朝文武。 他们眼睛睁得老大,心里暗暗惊叹,这便是铁血宋帝的风范吗?! 赵桓并未虚张声势,更不给完颜宗赤任何申辩和周旋的机会。 当机立断,毋庸置疑道:“传朕旨意,由虎翼军派出一千先锋,进驻飞孤口,修建营地。” “若有来犯之敌,无需向朕汇报,格杀勿论。” “倘若有人想要扩大战局,朕也奉陪到底,让虎翼军时刻待命,只要前方交战,便立刻派兵支援,无需向京通报。” 赵桓就是要跟金国打局部战争,小规模冲突。 唯有如此,才能持续施压。 光靠嘴皮子,想要逼金国就范,自然是不切实际。 完颜宗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赵桓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完颜宗翰撤不撤,赵桓压根不在乎。 自始至终,赵桓的目标都是燕云北九州。 只要夺回燕云九州,令十六州回归宋土,立下举世功绩,放眼整个大宋,将再也没有人能够挑战赵桓的地位。 就算是文官集团重新占据上风,只要敢对赵桓不利,必定会被愤怒的朝野,挂在树上晒干! 早知如此,完颜宗赤还不如跟赵桓谈谈,太原退兵一事。 退朝后,完颜宗赤失魂落魄的朝着宫外走去。 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提不起半点精神。 反观大宋官员,却极为亢奋,走起路来都带风。 赵桓和完颜宗赤几乎是同时派出传令兵,二者同时向北而去,直到进入易州地界,才分道扬镳。 随着圣旨抵达太原,仅仅经过一天时间的调动筹备,次日清晨,一千虎翼军先锋,便朝着飞孤口进发。 三天之后,虎翼军先锋抵达飞孤口。 已经官拜虎啸军都指挥使,兼任敢战士武尉副统领的王犇,第一时间派出踏白前去侦查。 当得知飞孤口共有三千金兵驻守,而且因为许久没有交战,已经武备松弛时,王犇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对飞孤口发起了进攻。 飞孤口并非要塞城邦,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工事可以防守。 说白了,在飞孤口打仗,就只能进行野战。 面对突然出现,攻势迅猛凌厉的虎翼军先锋,驻守在飞孤口的金兵,可谓是一溃千里。 完颜宗赤派出的传令兵,才抵达上京一天时间,从飞孤口而来的军报,就已经送到完颜晟面前。 “启禀大汗,飞孤口遭到宋军袭击,驻军死伤惨重,已无力抵挡。” 完颜晟知道,赵桓派出了一千先锋。 完颜晟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向飞孤口增派兵马,与赵桓死磕。 结果还不等他下令,虎翼军先锋就已经打进了飞孤口,甚至取得了重大战果。 完颜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惊呼道:“怎么可能这么快?” “虎翼军……难道真的会飞不成?!” 前来禀报的兵部官员,连忙解释:“虎翼军装备精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千先锋,配备的牲口,多达近八百只。” “牲口驮运武器装备,虎翼军战卒急行军,完颜宗赤派回来的传令兵,还没有抵达上京,虎翼军先锋就已经到了飞孤口。” 完颜晟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他吞了下口水,紧张道:“飞孤口足有三千守军,这才过去几天,为何败的如此之快?” 兵部官员同样满头大汗:“虎翼军攻势太猛,战卒太多。” “而驻守在飞孤口的我军,只是普通部队,披甲率还不到一成。” “现如今,我大金真正能打的部队,都在太原和上京。” 完颜晟连忙看向完颜宗望,急切道:“宗望,你速速带兵前去夺回飞孤口!” “飞孤口乃是重中之重,决不能落入赵桓手里。” 完颜宗望领命而去,心里却破口大骂。看书喇 “蠢材,明知道赵桓那个军头子,求战心切,还不立刻集结大军,把守各地战略要冲。” “现在亡羊补牢,还有什么用?” 完颜宗望虽满腹牢骚,但也明白飞孤口的重要性,只能硬着头皮调集大军。 五日后,率领三千兵马,直扑飞孤口。 结果等完颜宗望到了飞孤口,当成气的骂娘。 从飞孤口开战,时至此刻,,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而已。 结果…… 虎翼军先锋,竟生生造出了一个防御阵地。 哪里只是一千先锋? 各路后勤和壮丁,乌央乌央的,少说也有四千人。 “他妈的!”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就算从易州而来,也不至于这么快……” 殊不知,完颜宗望抵达飞孤口之前,王犇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就在完颜宗望骂娘的时候,王犇已经带领二百先锋杀到。 宋确实缺骑兵,但不代表虎翼军也缺。 王犇及麾下二百先锋,全部策马而来,百步之外,便以单弓轻箭,袭扰之。 等完颜宗望派出骑兵前去追击,王犇立刻调转马头,朝着阵地而去。 金骑兵,胜在马快。 而王犇,则胜在后勤完备,以逸待劳。 追击的八百金国骑兵,眼瞅着就要逮住王犇,结果却遭到事先埋伏的虎翼军战卒袭击。 一轮接着一轮的乱射,令金国骑兵损失惨重,只能调头撤退。 结果追兵刚走,王犇便又带队杀了回来。 谁说只有金兵才擅长袭扰? 完颜宗望遭到连续袭扰,哪还有心思攻打虎翼军的阵地,而且他发现,王犇每一次袭扰时,后方的战卒都会趁机向前推进。 短短半天时间,后方的战卒,距离完颜宗望就只有不到十里远了。 “这帮混蛋,竟然放弃阵地,主动来与本将军求战?” “好生狂妄!” “今日,我就让天下知道,虎翼军,不过尔尔!” 完颜宗望立刻下令,全军投入战斗,意图将来犯的虎翼军六百战卒,一网打尽。 结果…… 一支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股部队,持续不断的与王犇汇合。看书溂 当虎翼军战卒开始包围时,完颜宗望才意识到,进驻飞孤口的虎翼军,绝非一千! 第622章 帝计 三日之后,金国上京。 “报报报!” “启禀大汗,飞孤口传来紧急军情,大都统兵败,三千兵马已被虎翼军先锋击溃,阵亡一千八百余人,其余兵马四散而去,已不成军。” “大都统撤退路上,遭到虎翼军快马追杀,面部中了一箭,身负重伤,就近前往幽州疗伤,已无法回京。” “飞孤口已被虎翼军夺占,其大兴土木,在飞孤口修建工事,后勤劳工足有数千人之巨。” “其中虎翼军远超两千人,可能达到三千人。” “宋兵言而无信,故意设计引诱我军,诱而灭之!” 听到飞孤口传来的噩耗,完颜晟跌坐在龙椅,半天说不出话。 这一回,完颜晟彻底慌了,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赵桓不仅是大宋最铁血的皇帝,更是……最无耻无赖的皇帝。 那个混蛋,竟然利用使团传回来的假消息,在飞孤口设局。 不仅完颜宗望身负重伤,周遭大军士气也必然受挫。 不止完颜晟被镇住了,整个大殿也鸦雀无声。 连完颜宗望都被算计了,生死难测,更何况其他人? 兵部侍郎眉头紧锁,紧张道:“飞孤口乃战略要地,不得不夺,可是……除宗翰大军之外,还有谁能去飞孤口,击败虎翼军?” “赵桓肯定早就料到,我国必夺飞孤口,故而才派遣大军。” “待到飞孤口固若金汤后,才会撤回多余部队,留千人驻守。” “届时,我们派人少了拿不下飞孤口,派人多了,虎翼军也可随时支援前线……” “现在只有依靠谈判,才能解决飞孤口的争端。” 就在完颜晟焦头烂额之际,赵桓更大的动作开始了! 汴京,红燕馆。 此地赫然已经成为赵桓在宫外的御用消遣之地,同时,红燕馆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功能,便是赵桓联系各方势力的隐秘之所。 红燕馆所有歌姬,全都是赵桓的眼线,再加上御前侍卫的暗中守护,没人能将注意打到这里。 李师师虽然已经被封为美人,但她和李玉兰都对红燕馆倾注了无数心血,对此地有着别样感情,依旧以“馆主”的身份自居。 当得知赵桓要来红燕馆,李家姐妹,自然是一并跟来。 不过此时,赵桓却没有心思与歌姬们聊天扯淡,而是在秘密接见一人。 此人也姓萧,名叫萧雷,单从姓氏便知,乃是契丹人。 萧雷今年三十有五,乃是个六尺高的汉子,身材极为魁梧,一双眼睛犹如恶狼般散发着阴险光芒。 按照萧海兰的说法,这个萧雷,曾经也效力于宗翰府,更是术虎忽鲁麾下一员猛将。 当初术虎忽鲁袭击赵桓时,萧雷就在城外蛰伏,并未参与行动。 随着术虎忽鲁死去,萧雷也脱离了宗翰府,一直在干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营生,也就是俗称的“死士”。 赵桓能够接触到萧雷,自然多亏了萧海兰在中间奔波。 萧雷单膝跪在赵桓面前,眼神极为恭敬,毕竟他太清楚赵桓的强悍了,纵使萧雷再杀人不眨眼,也绝不敢在赵桓面前造次。 “陛下召我,难道是为了肃清术虎忽鲁的余党,将所有参与过袭击太原行动的人,一网打尽?” 面对萧雷的疑问,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先是冲孙贺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搬把椅子。 然后让萧雷入座。 见赵桓对自己如此客气,萧雷也安心了不少。 在他疑惑不解的注视下,赵桓笑眯眯的解释起来:“既然你是海兰引荐的人,朕又岂能对你下手?” “虽说你当初参加过袭击朕一事,但那时朕还是王爷,而且罪魁祸首术虎忽鲁已死,最不及下属。” “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听到这话,萧雷更加轻松了:“陛下召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桓也不绕弯子,脱口而出:“去帮朕杀一个人。” 杀人?简单! 萧雷想都没想,直接反问:“杀谁?”看书溂 赵桓嘴角微微上扬,一字一顿道:“完颜宗翰。”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萧雷,听到“完颜宗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垮。 刺杀完颜宗翰的难度,不亚于直接去上京刺杀完颜晟。 以萧雷现在的处境,往好了说叫做“死士”,往难听了说,其实就是散兵游勇。 就算萧雷再膨胀,也不会傻乎乎的认为,他有能力刺杀完颜宗翰。 “恐怕陛下要失望了。” “完颜宗翰拥有金国最精锐的部队,其麾下甚至有三千铁浮屠。” “别说我,就算陛下最精锐的虎翼军,若是野战,恐怕也难以啃下完颜宗翰。” 这一点,赵桓自然心知肚明。 金国最精锐的部队,最能打的将领之一。 赵桓岂能让虎翼军与这种敌人硬碰硬?就算是赢了,也只能是惨胜。 尤其是名震天下的铁浮屠重骑兵,以虎翼军的战斗力,不是不能打,可问题是,要付出多大的牺牲?看书喇 要知道,重骑兵若是不顾损失,铁了心要破阵,就算虎翼军的重甲战卒,也难以招架。 敌有而我没有。 此乃赵桓最忌讳之处。 想要解决这个强敌,未必需要在战场上动手,直接干死完颜宗翰,什么都解决了。 赵桓一抬手,示意萧雷不必急着拒绝。 “完颜宗望已经在飞孤口吃了大亏,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打出来的,金国就算再愤恨,也无计可施。” “但若朕派人刺杀完颜宗翰,必与金国结下血仇,到那时,两国只能不死不休。” “战争,要有明确的目的性,因为仇恨而打仗,乃是大忌。” “所以,朕需要一些外人,去干掉完颜宗翰,并且不会牵扯到我大宋身上。” 萧雷眉头紧锁:“陛下的意思,我能明白,但是……完颜宗翰麾下重甲战卒,重骑兵不胜枚举,身边的亲兵护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以我的能力,确实太过为难。” 赵桓露出一抹坏笑,也不解释,而是直接冲孙贺一招手。 孙贺立刻递上一个黄色油纸包。 第623章 搞个大动静 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的油纸包,萧雷一头雾水。 “陛下,这是什么?” 赵桓拆开油纸包,里面竟是块铁疙瘩,再仔细一瞧,原来是个铁盒子。 看到盒子上的引线,萧雷立刻明白了什么,惊呼道:“这是火器?” 赵桓干净利落道:“这只是样品。” “朕称其为,送宗翰去见玉皇大帝霹雳雷。” “外面以铁皮铸造,内里塞满火药,成品比这大了数十倍,足有葫芦那么大。” 萧雷连忙追问:“陛下的意思是,抵近完颜宗翰的大营,将霹雳雷扔进去?”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大笑起来。 这笑声令雷蒙顿时尴尬的脚指头抠地,挠着脑袋,脸色涨红。 “请陛下明示。” 赵桓让孙贺把样品拿下去,忍住笑意,耐着性子给萧雷划出明道。 “正如你所说,完颜宗翰身边全都是甲士,就算真扔进去,也未必能炸到他,反倒会打草惊蛇。” “你想办法,在太原府和完颜宗翰大营之间,挖一个地窖,把霹雳雷藏在地下。” “然后想办法,把完颜宗翰引诱过去,届时一点火,直接将其轰飞上天。” 说到这,赵桓神秘一笑:“朕已经让天机营,大批量生产霹雳雷,一千枚霹雳雷同时引爆,别说重甲,就算是金刚石也给轰成渣渣。” “只要你完成任务,朕便赏你白银一万两,完颜宗翰的脑袋,就是这么值钱。” “除此之外,朕还可以为你提供保护,免于遭到金国追杀报复。” 见萧雷还有些迟疑,萧海兰当即轻喝道:“陛下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可不要白白错过。” “究竟是颠沛流离,逞凶斗狠,当一辈子死士,还是博一个功名利禄,振兴家族,你自己选。” “而且你最好掐死叛变投敌的念头,完颜宗翰赏你再多,也不如陛下多,而且我会带人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面对赵桓和萧海兰的萝卜加大棒,萧雷一咬牙,豁出去了。 “好!我就搏一搏。” 赵桓也不啰嗦,当场支付定金五千两,同时让孙贺把萧雷带走,前去天机营领武器装备。 随着萧雷离开,萧海兰阴沉凌厉的小脸,这才缓和下来。 不等她开口,就被赵桓一把拽进怀里。 萧海兰轻咬薄唇,也不拒绝,就这么坐在赵桓的推上,柔声道:“怎么陛下登基以后,反倒变得比以前更狠了?” “刺杀?” “这种事放在以前,陛下肯定不屑做。”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好笑:“谁说朕不屑刺杀?” “当初干掉高拖山,靠的就是趁其不备,不也相当于刺杀?” “既然能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 “完颜宗望重伤,没有个三年五年的疗养,绝无法再成为大宋的敌人。” “现在只要干掉完颜宗翰,整个金国就如虎断牙,到那时,朕要连本带利,一次性跟金国把账算清楚。” 说完,赵桓前倾身体,萧海兰小脸泛红,非但不躲,反倒主动迎了上来。 眼看就要成事,关键时刻耳边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陛下,差不多该回宫了,不然周大人又要来闹了。” “姐姐已经跟歌姬们交代完了,就等您了。” 听到李玉兰的声音,赵桓无奈苦笑,当皇帝简直无聊透顶,连最起码的私生活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桓快速在萧海兰的小嘴上亲了一下,这才把面红耳赤的萧海兰从腿上推下去。 “在汴京就不用披甲了,这么沉,都快给朕把腿压断了。” 萧海兰脸颊红的滴血,快速从腰间拿出面甲戴了上去,娇柔羞涩的嗓音透过面甲传出。 “之前安南刺杀陛下,已经有过先例,我可不想再让陛下承受任何风险。” “只要离宫,就必须披甲,时刻准备战斗。” 赵桓摇了摇头,越发觉得一国之君的鬼日子没法过。 就在赵桓回宫之际,完颜宗赤依靠赵构的关系,成功见到了一直被扣押在定王府的完颜宗本。 “原王殿下!” 看到完颜宗本的那一刻,完颜宗赤瞬间泪崩。 昔日那个虎头虎脑,充满干劲的小王爷,此时已经瘦得脱了像,鬼知道完颜宗本在这受了多少罪。 完颜宗本愣愣的看着完颜宗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宗赤……是你吗?” “真的是你?” “大汗终于派你来救我了?” 已经长了一岁的完颜宗本,比当初来到宋国时,成熟了不少,深刻的演绎了什么叫做……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完颜宗本紧紧抓着完颜宗赤的胳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快带我离开,我一刻都不想留在宋国了。” 完颜宗赤泪流不止,嗓音剧烈颤抖:“愿望殿下,您受苦了。” “您还需再坚持些时日,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与赵桓谈判,将你救回去。” 一听还要继续留在宋国,完颜宗本瞬间破防,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起来。 “不!本王现在就要走!” “完颜宗赤,你快救我!” 眼瞅着完颜宗本情绪激动,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一阵在旁边监视的长福,照着完颜宗本屁股就是一脚。 “吼什么吼!” “这里可是陛下昔日潜邸,何等庄严肃穆之地,岂容你大声喧哗?” 这一脚,直接把完颜宗本给踹醒了,也不哭也不闹,甚是乖巧。 完颜宗赤却被气的直哆嗦,冲着长福怒吼道:“混蛋!” “区区一个下人,竟然敢这么对待我大金王爷!” “就算我拿赵桓没办法,想要杀你,依旧如杀鸡一般!” 面对完颜宗赤的威胁,长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反倒是同行的赵构,拽住完颜宗赤,压低嗓音解释:“这个人,可不是普通的下人,而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想在宫外办事,只有通过长福,才能办成。” 听到这话,完颜宗赤瞬间泄气,他摇头苦笑道:“既然这样,我们还能见到术虎莫弗吗?” 不等赵构回答,长福便抢先一步反问:“见那个废人做什么?” 第624章 暗度陈仓 废人…… 尽管完颜宗赤知道,术虎莫弗一直被关押在大牢里,却依旧抱有幻想,希望可以将这位大金猛将救回去。 结果长福的一声“废人”,彻底令完颜宗赤心灰意冷。 经过询问才得知,术虎莫弗早已交给孙贺全权处置,而孙贺那个冷血爪牙,不知道对术虎莫弗用了多少次大刑。 术虎莫弗把能招的都招了,可即便如此,也只剩下了半条命,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 完颜宗赤愤怒无比,但更多地却是无奈。 连原王都被收拾的这么惨,更何况术虎莫弗? 经过片刻挣扎,完颜宗赤还是决定去见术虎莫弗,当来到大牢,看着瘫在地上,已经没了人样的术虎莫弗,完颜宗赤不禁声泪俱下。 “猛安大人,你受苦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术虎莫弗这才缓缓扭头,看向昔日的同袍旧友,苦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也不知道是认了命,还是早已油尽灯枯。 曾几何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金猛安,如今去落得这副模样,完颜宗赤痛心疾首。 他转身冲着长福质问道:“为何要如此对待猛安大人?” “他并非俘虏,而是在出使时遭到扣押,宋国岂能如此无理!” 面对完颜宗赤的呵斥,长福却突然笑了起来。 “宗赤大人,无理的人是你?” “自始至终,我大宋都不曾掠夺过金国子民,也不曾大肆抓捕俘虏人质。” “试问,自从金国图谋不轨以来,究竟有多少大宋子民,遭到无辜牵连?又有多少人,承受奇耻大辱,不堪而死?” “怎么,仅仅只是一个金国将领落难,便令你如此愤慨?” “事已至此,宗赤大人该不会依旧认为,宋人比金人低等?” 长福的一番话,令完颜宗赤哑口无言。 金国对待宋国人质战俘是何等的残暴?他又哪有资格,对赵桓的报复指手画脚? 看着已经油尽灯枯的术虎莫弗,完颜宗赤长叹一声,默默转身而去。 他心里明白,就算是把术虎莫弗救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了。 当谈判再次开始时,完颜宗赤已经彻底放弃了术虎莫弗,只要能把完颜宗本救回去,就是巨大的谈判胜利。 经过前两次的谈判,大宋官员已经士气大涨。看书喇 他们所有人都充满期待,等着赵桓继续教训完颜宗赤。 结果,赵桓这次却破天荒的心平气和,并未步步紧逼。 在场的官员哪里知道,赵桓已经把能办的事情,全都办了,接下来再谈,必然触及金国的核心利益,很难再取到什么实质进展。 所以赵桓云淡风轻道:“谈判甚是顺利,看来金国果真拿出了诚意,朕心甚慰。” 听到这话,完颜宗赤不由一喜,还以为赵桓终于要松口了,正准备趁机为金国索利之际。 结果下一刻,赵桓便话锋陡转。 “既然两国都拿出了诚意,那么接下来的和谈也必然顺风顺水。” “既如此,就不急于一时。” “想必金国使团甚是疲惫,朕特许你们休息一个月,好生领略我大宋风土人情,壮丽河山。” “待到一个月后,继续和谈。” 听到这番话,别说完颜宗赤,就连在场的大宋官员都被整蒙了。 按理来说,现在不是应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金国使团压服吗?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赵桓竟然主动给金国使团一个月时间修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搞不懂,赵桓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赵桓根本不给众人发问的机会,直接起身,匆匆宣布退朝。 结果赵桓刚回到御书房躲清静,周浦和李纲就追了过来。 “陛下为何突然推迟谈判议程?” 周浦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开门见山的质问起来。 看着满脸苦大仇深的周浦,赵桓嬉皮笑脸道:“朕忙活了这么久,就不能偷个懒吗?” “整天谈来谈去,甚是无聊。” 听到这话,周浦被气的半死,低喝道:“陛下岂能自甘堕落?”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躲一日清静,大宋江山就危险一分。” “既然当上了一国之君,就要拿出国君该有的样子。” 这话说的,要不是当初赵佶逼得紧,这国君之位,就算是白给赵桓,赵桓也不要。 什么破皇帝,谁爱当谁当,赵桓才不稀罕。 感受到周浦那凌厉的视线,赵桓终于明白,为何历代国君,都喜欢过河拆桥,对功臣痛下杀手。 整天被这么逼着,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有炸毛的一天。 一旁的李纲见状,连忙出来和稀泥。 “周大人消消气,陛下一心为国,有目共睹,确实过于操劳,清闲几天也是应该的。” “陛下也莫要在意周大人的顶撞,毕竟周大人也是为了陛下好。” 赵桓摆了摆手,示意李纲不必操心,他还没有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这一个月时间,朕歇着,不代表各项议程会停。” “相反,完颜宗赤和金国,比朕着急。” “虎翼军已经占据飞孤口,对于金国而言,无异于心窝子里插了一把刀,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拔出来。” “当整个金国的目光,都聚焦在飞孤口时,朕就可以对完颜宗翰下手了。” 听到这话,李纲不由一愣。 对完颜宗翰下手?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完颜宗翰身边皆是精兵良将,就算是拥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靠近完颜宗翰半步。 想要灭完颜宗翰,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击败他。 见赵桓满脸坏笑,李纲实在是忍不住了,连忙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对付完颜宗翰?” 赵桓知道不说清楚的话,周浦那个倔驴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赵桓当即和盘托出:“朕要,暗杀他!” 什么?! 周浦眼神一愣,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暗杀敌国的大将?搁在别人身上,想都不敢想,但放在赵桓身上,却又理所当然…… 第625章 父道 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赵桓干不出来的事情。 早在他还是王爷时,就已经让满朝文武领教过了。 赵桓本以为向来一板一眼的周浦会极力反对,结果却出乎预料。 周浦非但不急,反倒沉声问道:“陛下打算如何暗杀完颜宗翰?” 周浦确实倔,但却不傻。 完颜宗望已经重伤,只剩下一个完颜宗翰屯兵于太原府。 若真能暗杀掉完颜宗翰,势必会重创金国士气,接下来就不是和谈了,而是大宋直接提条件。 这种对国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周浦自然予以支持。 连周浦都不拦着,赵桓自然毫无压力,坏笑道:“朕早已布局,十日之内,就会有人将完颜宗翰的脑袋带回来!”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简直和疯了没什么区别。 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回顾往昔,赵桓可是把所有吹过的牛皮,全都实现了的狠人。 就连周浦都毫不怀疑,既然赵桓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办到! 周浦和李纲离开后,赵桓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转身冲屏风笑道:“都办好了?” 萧海兰迈步从屏风走出,柔声道:“陛下交代的事情,我哪敢有半点怠慢?” “再说了,陛下解决了金国,我才能尽早回家乡探望。” “萧雷已经带着一千颗霹雳雷,快要抵达太原府了,绳勒军士也早已出发,陛下只需要等候佳音即可。”qqxδnew 闻言,赵桓一把将萧海兰拉进怀里,在她鼻子上一点。 “多亏了你,给朕省了不少心。” “区区一个侍女,只怕是配不上你的身份,不如朕封你为妃如何?” 萧海兰坐在赵桓大腿上,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妃不妃的,我可不在乎。” “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妃子,后宫的人见到我都怕得不行。” “陛下的贴身侍女,可比当妃子好多了。” 其实萧海兰不肯为妃,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与赵桓一般,不愿被禁锢在一个地方。 一旦成为妃子,就要受到朱琏的约束,萧海兰谁都不怕,唯独害怕朱琏。 她可受不了那种,整天待在后宫里的无聊生活。 替赵桓冲锋陷阵,或是搞点什么大动静,岂不有趣多了? 赵桓抱着萧海兰,越看越喜欢,就在准备进一步拉近彼此时,萧海兰却突然告诉赵桓一个爆炸性消息。 “陛下……” “我给姐姐们的偏方,似乎奏效了。” 什么偏方? 赵桓一脸懵逼。 虽然赵桓偶尔也会生病,也需要投以问药,对正统医术极为推崇。 但每次只要一听到“偏方”二字,就有点心惊肉跳。 自古以来,多少君王是被偏方给搞死的? 萧海兰当然不会害赵桓,可架不住,不明药理,把毒药当补药吃,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萧海兰压低嗓音,在赵桓耳边说道:“姐姐们……有喜了。” 有喜了? 赵桓又是一脸懵,后宫有喜事?他怎么不知道? 等等…… 有喜? 难道说!朱琏怀上了? 赵桓眼睛骤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海兰:“你没有跟我开玩笑?” 萧海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敢?这可是欺君之罪。” “就在昨天才确定,姐姐们却是有了。” 赵桓吞了下口水,紧张道:“姐姐们?们?该不会……” 萧海兰用力点了下头:“没错。” 我靠,朱琏和郑庆云全都有了?双重惊喜,岂不就变成惊吓了? 不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来的时候,又是手牵手! 赵桓瞬间慌了神,毕竟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怎么现在才告诉朕?!” 见赵桓反应这么大,萧海兰脸上笑意更浓:“这种事,自然是要等确定了才能说。” “陛下好像不高兴?” 赵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张道:“朕不是不高兴,是害怕。” “朕连儿子都没当明白,哪有当爹的经验?” 赵桓作为大宋第一“孝”子,亲手把老爹赵佶送进了艮岳,软禁了起来。 而今,突然要当爹了,而且身份还和赵佶一样。 万一将来被自己儿子整死怎么办? 呸呸呸…… 赵桓心里暗骂,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行,朕现在就要回后宫!” 望着赵桓慌慌张张的模样,萧海兰娇笑不止,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大宋铁血皇帝唯一害怕的事情,竟然是当爹? 就在赵桓满头大汗,奔向后宫之际,萧雷也抵达了预定位置。 此地位于太原府和金兵之间,左右各距离五十里,以修建宗祠为由,开始挖坑埋雷。 一千颗霹雳雷虽然多,但堆在一起,体积却并不大。 萧雷的动作很快,带人一日就将坑挖好,所有霹雳雷尽数埋于其中,以引线连接。 又在五十步之外,挖了一个小坑,进行掩盖伪装。 派一名死士,留守在坑中,只要确定完颜宗翰抵达此地,便引爆霹雳雷,将完颜宗翰轰上天。 接下来最麻烦的,就是引蛇出洞。 完颜宗翰甚是警惕,绝不会轻易上钩。 好在赵桓出手甚是阔绰,除了许诺给萧雷的酬劳之外,还额外给了不少财物,用来招兵买马。 此时萧雷手中已有数百名契丹死士,他派人不断袭击金兵,吸引金兵的注意。 若小股金兵来袭,便设伏杀之。 若大队金兵围剿,便朝太原府方向退避。 金兵担心引发战事,每每追到距离太原伏还有六七十里远的时候,便会主动撤退。 如此一来,纵使萧雷麾下只有几百人,仍旧令金兵无可奈何。 这左右一百里的空间,对于宋军和金兵而言,缓冲空间极小,但对于萧雷而言,却可大展拳脚。 他靠着快马,肆无忌惮的逼近金兵大营,敌骑来就跑,敌骑退就上。 终于抓住一次机会,将一颗霹雳雷扔进了金兵大营。 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十几名金兵被当场炸死。 这巨大的动静,也彻底激怒了完颜宗翰,直接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剿灭萧雷等死士。 连锁反应,已不可避免! 第626章 防不胜防 数以千计的金兵,杀出营房,对萧雷等契丹死士,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围追堵截。 而同一时间,岳飞和王禀也得到了消息。 为了防止金兵突然袭击城镇,也第一时间派出大军。 得知宋军出城,金国方面的中军大营,气氛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完颜宗翰眉头紧锁,许久之后,终于下了结论。 “不用再想了,这些契丹死士,必定是赵桓派来的,他见不得双方在太原府对峙,非要搞乱这里才甘心。” 听到这话,身边副将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满脸大胡子,名叫夹谷温的中军副将,诧异惊叹:“难道说,赵桓求战之心,已经急切到这种地步了?” “不应该啊!” “赵桓乃是大宋第一等军头子,手中牢牢掌控着大宋军权,坐下皇位固若金汤,何必屡屡冒险?” 冒险? 完颜宗翰听到这个词,无奈苦笑起来:“谁告诉你,赵桓是在冒险?” “现在宋国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再加上赵桓本身就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君臣携手,天下众志成城,这个时候与宋国交战,百害而无一利。” “赵桓就是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鼓作气击败我大金铁蹄,夺回燕云十六州。” “凡君王者,哪个不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猛攻猛打,开疆拓土,到了晚年精力枯竭,便一味防守求稳?” “现在正是赵桓最强势的时候。” 听了完颜宗翰这番话,本来已经整军备战,准备和太原府的宋军大战一番的将领们,瞬间熄火。 现在跟送军作战,正中赵桓下怀。 夹谷温连忙进言:“将军,既然不能打,那就只能把大军撤回来。” 完颜宗翰却一抬手,沉声道:“先不用撤,待本将军亲自去与宋军将领交涉。” “若不能达成共识,面对契丹人没完没了的骚扰,士气必受重挫。” 随着一声令下,众将领立刻筹备。 仅仅过去一天,于次日正午,双方大军就已经在中场对峙。 宋军与金兵,各有超过四千人,虽然没有决战的规模,但超过八千人的兵力投入,也算是太原府这段时间,规模最大的一次冲突了。 萧雷算准了完颜宗翰,必定会与宋将谈判,甚至算准了谈判之地。 可结果仍旧不尽人意,完颜宗翰实在是太谨慎了,始终隐匿于大军之中,以至于契丹死士根本无法确定,完颜宗翰究竟有没有离开营帐。 等完颜宗翰和岳飞见面时,萧雷心中尽是无奈。 尽管可以直接把完颜宗翰轰上天,但岳飞也必死无疑。 来之前,孙贺再三警告,不得伤及宋人,否则赵桓必杀他。 萧雷只能眼睁睁看着完颜宗翰和岳飞谈完,双方各自撤军。 煮熟的鸭子飞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而完颜宗翰则安然无恙的回到营帐,处理完公事后,便卸掉甲胄,转身回了住处。 面对这种长时间的对峙,完颜宗翰早已把家眷带在身边。 大宋十九公主赵璎珞,将洗脚水放在完颜宗翰面前,小心翼翼的脱去完颜宗翰的鞋袜。 由于身在前线,带不了太多丫鬟,所以伺候夫君这种事,只能由赵璎珞这个夫人亲自完成。 年仅十六岁的赵璎珞,与坐在面前已经四十六岁的完颜宗翰相比,简直就是父女,而非夫妻。 赵璎珞蹲在地上,仔细为完颜宗翰洗脚,小声问道:“夫君今天心情甚好,真是不多见。” 完颜宗翰双手撑着床榻,笑呵呵道:“一是与宋军谈成,双方按兵不动。” “二是为夫派出去的精锐斥候,早就把那伙契丹死士查了个透彻。” “说起来,贼首也曾在为夫麾下效力,术虎忽鲁死后,便游荡于宋国境内。” 闻言,赵璎珞抬头看向已经年近半百的夫君,装着胆子问道:“若当初夫君派人将那些精锐带回来,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种事了?” “那些精锐,被困在太原府境内,因此生恨?” 本来完颜宗翰还满脸笑意,听到这话,瞬间怒目圆睁。 区区妇道人家,怎敢议论男人的事?qqxδnew 完颜宗翰什么都好,唯独对待这个来自宋国的小媳妇,缺乏耐性。 在他看来,赵璎珞太过稚嫩,唯有严厉训诫,才能令其成长。 因此抬手便给了赵璎珞一耳光。 赵璎珞吃不住痛,整个人摔倒在地,捂着滚烫的脸颊,眼眶含泪,抽泣道:“夫君息怒,奴家不敢再乱说话了。” 完颜宗翰伸手将赵璎珞拉起来,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语气却缓和了些。 “你记住,这一耳光,不是为了对宋国发泄怨气。” “你虽然是宋国公主,赵桓的妹妹,但既然嫁给了我,就是金人。” “为夫打你,是让你明白,妇道人家,不能私议大事。” 赵璎珞甚是乖巧,点头如捣蒜,继续为完颜宗翰洗脚。 完颜宗翰并未把赵璎珞当回事,而是暗暗感慨,萧雷那个愚笨之人,竟然真以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会一无所知。 修建宗祠? 什么人会蠢到这种地步,在两军交战之地,对峙之时,修建宗祠? 赵桓麾下天机营的火器,确实厉害。 只可惜,人心更胜一筹! 就算萧雷是死士,也绝不敢让岳飞为他殉葬。 就在完颜宗翰暗暗得意之际,却听耳边传来“蹭”的一声。 完颜宗翰依旧没有在意,毕竟洗脚用的盆,乃是铜铸的,与地面摩擦,确实会传出讨厌的响声。 直到…… 完颜宗翰感觉胸口一凉,睁开眼睛,透过旁边的铜镜,发现自己胸口上稳稳插着一把利刃时,这才意识到麻烦大了。 他猛然一挺身,坐了起来,先是低头看向插在心脏位置的利刃,又怒目看向赵璎珞。 却见赵璎珞已经跌跌撞撞的躲到门口。 “我本就不愿嫁给你,是父皇非要逼我来这里受苦。” “如今大哥要接我回家,我自然要弃你而去。” 什么?! 完颜宗翰站起身,咬牙切齿:“你这个毒妇!” 第627章 完美计划 直到这一刻,完颜宗翰才终于意识到,就连萧雷都被蒙在鼓里。 那所谓的火器,只不过是个幌子,为了吸引完颜宗翰的注意。 真正的杀机,来自于完颜宗翰最不设防的枕边人! 赵璎珞年仅十六岁,嫁到金国时,才年仅十四。 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妻为夫纲”的概念? 她只觉得遭到了父皇的背叛,来这里吃尽了苦头,她最羡慕的便是崇德帝姬赵妙清。 若她也能生一场大病,兴许便能躲过这般悲惨命运。 好在,大哥登基,执掌天下。 大哥没有忘记在金国受苦的妹妹,当绳勒军士买通金兵,将消息传到赵璎珞耳中时,赵璎珞没有任何迟疑,满口答应了下来。 赵璎珞要回家,她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整天遭受完颜宗翰的羞辱打骂。 “完颜宗翰!” “大哥接我回家了,我又要便会大宋令人仰望的公主了。” “待到来年,寻一个良人嫁过去,此一生皆是幸福荣华,岂能在这里受你的窝囊气!” 完颜宗翰心里拔凉拔凉的,不仅是物理上,更是精神上。 心脏插着匕刃,又遭到枕边人的背叛,双重打击之下,完颜宗翰彻底疯狂。 就算遭受致命伤,他依旧能够趁着咽气之前,杀了赵璎珞。 当镇守住处的护卫,挑帘走进营帐,挡在赵璎珞面前时,完颜宗翰才彻底绝望。 “本……本将军身边,也早已被渗透?” 看着有气无力,脸色以惊人速度变白的完颜宗翰。 昔日的亲兵护卫,沉声道:“大将军安心的上路。” “宋人给的太多了,属下也难以抵挡。” 噗通…… 上一刻还暴怒的完颜宗翰,这一刻已经力竭,整个人倒在床榻上,死死盯着赵璎珞。 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咒骂,而是一声无奈感慨。 “谁说叛徒只有宋人,该叛的时候,金人也不含糊啊……” 亲兵护卫,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咽气的完颜宗翰,不再迟疑,转身将赵璎珞塞进麻袋里。 路上有人阻拦,便暗暗使眼色,煞有其事道:“大将军震怒,失手打死了夫人,需暗中处理。” 由于完颜宗翰经常打骂赵璎珞,因此众亲兵护卫,只觉得惊异,却并不怀疑。 而且众人料定这个时候,完颜宗翰必在气头上,也没人敢往枪口上撞。 那变节护卫,背着赵璎珞走出营区,与等候多时的绳勒军士接头。 众人骑上快马,直奔太原府方向而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金兵便大举来袭,直逼太原府。 夹谷温咬牙切齿,怒视太原府,嘶吼道:“该死的宋人,竟刺杀我大将!” “血海深仇,今日一并报了!” 就在大战即将触发之际,只听一声轰鸣巨响,火光冲天而起。 耀眼的爆炸烈焰,在金兵大军正中央爆开,数百人被当场炸死,上千人受到波及。 犹如末日一般的爆炸,瞬间令金兵大溃,失去了攻城的欲望,匆忙撤回驻地。 萧雷躲在暗处,看着仓皇而逃的金兵,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宋帝,果然神机妙算。” “如果第一次炸不死完颜宗翰,就等着炸他的大军。” “宋帝简直神了,竟然料定宋兵会报复。” 已经做好决战准备的岳飞和王禀,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目瞪口呆。 王禀站在城墙上,直吞口水,直勾勾的盯着远方直冲云霄的黑烟。 “发……发生什么了?!” “什么东西炸了?” “难不成是金兵携带的火器,意外触发了?” 不多时,传令兵匆匆跑来。 “大人,金兵遭到袭击,已经撤退了。” “而且刚刚得到消息,完颜宗翰遭到刺杀,已经身亡,金兵突然来袭,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什么?! 王禀和岳飞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完颜宗翰死了?” 完颜宗翰可是大宋一等一的劲敌,竟然会遭到刺杀? 就在二人震惊之际,又有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 “王大人,岳将军,城外来了一群契丹人,正是之前连日袭击金营的死士。” “为首者要见二位。” 虽然契丹人成分比较复杂,但考虑到,这伙死士一直在袭击金兵,再加上完颜宗翰突然遭到刺杀,岳飞还是拍板,让人把那群契丹人放进城。 等见到萧雷时,岳飞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是你杀了完颜宗翰?” 萧雷没有任何迟疑,昂首挺胸道:“没错,就是我杀了完颜宗翰!” “现在我还要来杀你!” 岳飞再次愣住,而王禀则大惊失色,一声令下,护卫纷纷涌了上来。 岳飞虽然也震惊,但还算沉得住气,毕竟萧雷手里没有任何武器,顶多算是口出狂言而已。 而且…… 岳飞发现,萧雷正不断冲他使眼色。 岳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和王禀交换了个眼神,低喝道:“大胆,来人呐,将这贼人押入后院杀了!” 杀一个贼人,还用押到后院? 普通士兵自然不明就里,但岳飞和王禀身边的护卫,马上就领略到了深意,当即将萧雷踹倒下,五花大绑,带入后院。 随着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了,萧雷这才交代事情。 “将军问我,是不是我杀了完颜宗翰?” “哈哈哈,将军还真是看得起我,这般天衣无缝的计划,哪里是我能想出来的?” “我乃是为你大宋国君效力。” 大宋国君?赵桓?! 岳飞深吸了口气,迷茫的眼神骤然光芒万丈。 是啊,也只有陛下,才能干出这种经天纬地之壮举。 经由萧雷口述,当岳飞和王禀得知来龙去脉后,直接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是何等妖孽,才能想出这种计策? 而萧雷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二人啧啧称奇,对赵桓佩服的五体投地。 “杀完颜宗翰者是我,而我曾追随术虎忽鲁,袭击过昔日定王,今日宋帝。” “你们杀我,理所当然。” “我死后,死无对证,完颜宗翰之死便无法再与宋国扯上关系。” “之前战死的弟兄们尸体,我已经都带来了。” 第628章 璎珞回家 就算岳飞再了解赵桓,当得知赵桓的整个计划后,还是被惊得哑口无言。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计划?! 完颜宗翰死在赵桓手里,一点都不委屈。 而且随着萧雷消失,没有如山铁证,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完颜宗翰是死在了宋人手里,依旧奈何不了大宋…… 无论是岳飞,还是王禀,对赵桓的态度,都从最初的崇拜,转变为了……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也万幸赵桓能够令天下生畏,唯有如此,才能保大宋江山太平! …… 当完颜宗翰遇刺的消息,传回汴京时,整个汴京城都炸了锅。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自然听风就是雨。 他们对于“契丹人刺杀完颜宗翰”一事,深信不疑。 无数百姓涌上街头,振臂高呼,犹如过年一般热闹。 “完颜宗翰被契丹人杀了?哈哈哈,太好了!” “解气,真是解气啊,怎叫一个天道好轮回,完颜宗翰不是要攻打我太原吗?怎么不打了?哈哈哈!” “契丹人这回算是办了件人事!” 与此同时,后宫也极为热闹。 朱琏的寝宫内挤满了人,该来的全都来了,而且凡是能够身处此地的人,都是赵桓的家人,更是心腹。 因此可以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不必担心消息泄露。 李师师知道赵桓的本事,可是当她得知完颜宗翰已死,还是惊讶无比。 作为“美人儿”,按理来说,李师师是没资格来到寝宫的,不过既然是自家人,当然不必拘泥于形势。 李师师不光来了,而且就坐在朱琏身边,光是这份关系,就足够让李师师在后宫的地位,名列前茅。 “完颜宗翰乃是金国最能打的将领之一,如今突然去世,对于金国肯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对于大宋的未来而言,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喜事。” “不过……” “奴家到现在都想不通,您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不仅是李师师的疑问,更是在场所有女眷的疑问…… 现场所有家眷的视线,齐刷刷的汇聚在赵桓身上。 李玉兰娇声感叹:“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陛下竟然直接杀了完颜宗翰。” “那样的强敌,曾令整个大宋为之胆寒,而现在,却被陛下直接派人灭掉了,简直不可思议。” 一旁的郑庆云,虽然对国家大事知之甚少,而且也丝毫不感兴趣。 但是从旁边姐妹们的反应,也能明白,陛下肯定又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郑庆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看着赵桓,无比温柔的微笑着。 对她来说,只要赵桓好,那么一切都好。 小夏和陈玉姝,小脸通红,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 跟在赵桓身边这么久,就算是赵桓闹出再大的动静,她们也不会有丝毫奇怪。 就在这时,朱琏轻声道:“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陛下就别再卖关子了。” 见众女如此心急,赵桓不由咧嘴一笑。 毕竟知道内情之人,只有萧海兰,除此之外,就连朱琏都对此一无所知。 他当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得知了赵桓的全部计划,就连最从容不迫的朱琏,以及心思最深的李师师,都不约而同的捂住嘴,满心满眼尽是惊叹。 过了片刻,朱琏才惊诧道:“也就是说,陛下早就算准了完颜宗翰的每一步?” “奇怪……真是奇怪!” “明明陛下从来没有见过完颜宗翰,为何能够将一个陌生人算得如此之准?” 李师师连连附和“何止是准?简直是算无遗策!” “陛下,您的脑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奴家对您了解越多,就越是看不懂陛下了。” 面对众女的盛赞,赵桓昂着头,得意无比,当即招摇起来。 “预判敌人的预判,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朕确实没有见过完颜宗翰,但对他的了解,可不比任何人少。” “而且,除了天时地利,人和也最是关键。” “朕能够直接干掉完颜宗翰,有两个人,居功至伟。” “一个是萧海兰,另一个已经被朕暂时安置了起来,待到时机成熟,再让她现身也不迟。” 听到这话,萧海兰不由脸颊一红,小声道:“我只不过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而已,没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能为陛下办事,是我的荣幸。” 怎么扯到荣幸去了?都是自家人,说出这种话,未免太过见外了。 赵桓直接抬手,在萧海兰的鼻子上挂了一下,这个动作,直接把萧海兰羞的满脸通红。 她可是昔日完颜宗翰麾下的探子,更是跟随赵桓出生入死的先锋。 何等巾帼不让须眉? 结果赵桓对她,却如同对待小丫头一样。 这令萧海兰心里既害羞又幸福。 朱琏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皇宫也好,王府也罢,她这个大夫人的任务从来没有改变过,那就是帮赵桓料理好家中的一切的事务。 姐妹同心,关系和睦,自然是朱琏希望见到的。 不过相比之下,朱琏对赵桓提到的另外一个功臣,甚是感兴趣。 但赵桓不说,朱琏也不问,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殊不知,此时此刻,赵璎珞已经成功进入汴京城。 昔日那个被迫牺牲一切,沦为政治联姻牺牲品的小丫头,看着眼前繁华的京都街道,竟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 但这并不妨碍赵璎珞触景生情。 “没想到,过去了两年,汴京城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如果不是大哥,恐怕我永远都无法再回到汴京城了?” 赵璎珞轻轻擦掉眼角泪水,看向随行保护的御前侍卫,轻声问道:“我何时进宫?” “不……” “我还能进宫吗?” 说出这番话,赵璎珞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毕竟当她嫁给完颜宗翰的那一刻,就不再是宋人了,又何谈公主之尊贵? 如今回到娘家,也仅仅只是客人而已。 就连随行的御前侍卫,都替赵璎珞感到伤心,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啊。 第629章 后宫秘事 为了避免赵璎珞担心,御前侍卫连忙将赵桓的意思告知。 “请帝姬殿下无需担心,陛下从未忘记过您这个妹妹,否则也不会派人与您取得联系。” “考虑到您突然失踪,金国必定会暗中追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陛下决定让您先住到定王府。” “定王府乃是陛下昔日潜邸……” 不等御前侍卫说完,赵璎珞就已经破涕为笑,直接打断。 “不用再说了,陛下如何安排,我便如何顺从。” 说起来,赵璎珞和赵桓的关系,其实非常一般。 当初赵璎珞出嫁的时候,赵桓还是个废物王爷,哪有什么过多的人生交际? 可即便如此,当赵璎珞重归故土时,赵桓却将她安置在定王府。 定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赵桓的潜邸,意义重大。 昔日大哥能够如此对待回娘家的妹妹,赵璎珞心里岂能不感动? 等她进入定王府时,赵妙清和郓肃双王,早已经等候多时。 赵妙清自然认得妹妹,连忙迎了上去。 “璎珞,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都快想死你了!” 赵璎珞也认出了赵妙清,片刻呆愣过后,当场泪崩。 “崇德姐姐?是你……真的是你……” 姐妹二人用力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若不是托赵桓的福,她们姐妹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相见了。 “姐姐,我也好想你!” “这两年在金国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那完颜宗翰哪里把我当成妻子?分明就是使唤丫头,非打即骂。” “我可是大宋的帝姬啊!为何要去受那样的苦?” 听着赵璎珞大吐苦水,赵妙清也心如刀绞,暗暗替妹妹惋惜。 若是没有赵桓,赵璎珞再熬几年,便会顺从,成为对完颜宗翰百依百顺的夫人。 届时,完颜宗翰倒是满意了。 可对于一个十四岁就嫁人,吃尽苦头的女孩来说,岂不是地狱一般? 赵妙清一边为赵璎珞擦眼泪,一边也为自己擦眼泪。 “璎珞,你放心,这次回来,就再也不用走了。” “有大哥再,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 提到赵桓,赵璎珞又是一阵泪流不止,不过这次却是纯粹的激动。 当赵桓派人联系她,并且许诺,一定会把她救出苦海,带回大宋享福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觉得一切既是虚妄。 就算赵桓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平白躲人妻子! 直到她亲手将利刃插入完颜宗翰的胸膛,被绳勒军士和御前侍卫,一路护送回国之际,才终于相信,大哥确实拥有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崇德姐姐,大哥为何会变化这么大?” “想当初我离开大宋时,大哥还……还被困在这里呢。” 赵璎珞哪里想到,昔日的废物大哥,竟然会成为令金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宋帝。 殊不知,赵妙清也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她用手指勾掉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你是不知道,之前我都快要死在寒香阁了,大哥犹如真君下凡一般,出现在我眼前,将我救出苦海。” “即便是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大哥,是咱们的福气。” 得知赵妙清的遭遇,赵璎珞对赵桓更加崇拜了,心里暗暗感叹,幸亏她当初一狠心,接受了赵桓交代给她的任务。 否则哪有今日这般亲人重逢的景象? 站在一旁的赵楷和赵枢,见姐妹二人哭成泪人,也唏嘘不已。 赵楷当即感叹道“璎珞,你受苦了。” “如今回家,便忘掉之前发生的事,安安心心当你的帝姬便是。” “大哥自然会恢复你的身份。” 直到此时,赵璎珞才注意到赵楷和赵枢。 看到二人,赵璎珞眼神闪过一抹怪异,她知道这两兄弟与赵桓向来不睦。 突然出现在定王府,难道别有用心? 赵妙清看出了赵璎珞的心思,连忙解释起来。 “璎珞,你别担心,大哥和二哥还有三哥,早就已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现在二哥三哥,可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哦。” 啊? 赵璎珞眼神尽是诧异,要知道,这三人能够和好,其难度,甚至不亚于刺杀完颜宗翰。 可是看着赵楷赵枢满脸微笑,这份热情绝不是装出来的,赵璎珞又不得不相信,皇室之中,确实出现了……真挚的手足之情。 赵枢一如既往的大喇喇,昂着头,抱着肩膀,大笑道:“自从大哥主持大局以来,咱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是越发和睦了。” “没错,我以前确实惹大哥生气过,但现在,谁若是敢对大哥不敬,我第一个不答应。” “等等!倒也不是所有兄弟都这般和气。” “有一个人,就令大哥极为不悦。” 听到这话,赵璎珞一脸茫然:“谁?” 赵楷赵枢对视一眼,脱口而出:“老九,赵构!” 得知赵构竟意图逼宫,夺大哥皇位,赵璎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就愤恨赵构,如今再加上这档子事,更是与赵构势不两立。 “我娘之死,八成与赵构母亲脱不了干系。” “我娘进封为正妃,令韦妃甚是嫉妒,好几次都在宫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后宫不能有两个王贵妃。” “现在他儿子,竟然还敢图谋不轨,若大哥处死他,我反倒要拍手称快。” 赵璎珞在金国受了太多的苦,表面看起来甚是顺从,但心里却充满恨意,说出处死赵构这种话,并不意外。 赵妙清自然知道,所谓的两个王贵妃,其中一个便是赵妙清的母亲。 她母亲乃是正一品王贵妃,也叫“大王贵妃”。 而赵璎珞的母亲,则是贤妃,又叫“小王贵妃”。 二人同为正妃,平日里自然接触甚多,总的来说还算和睦。 不过赵璎珞母亲去世后,赵妙清的母亲确实被人揣测过一段时间,有传闻说,是其母害死了小王贵妃。 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赵构的母亲韦妃搞的鬼。 赵妙清轻声道:“放心,大哥自然会教训他!” 第630章 康王夫妻 完颜宗翰一死,最震惊的人并非是金国人,而是赵构。 “完颜宗翰死了?!” 赵构僵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心中恐惧以惊人的速度加剧。 自从赵桓上位以来,宋金两国的地位处境,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逆转。 飞孤口一战,更是直接将金国侵吞大宋的美梦打醒。 现在反倒是大宋主动求战,而金国一直在避战。 随着完颜宗望重伤,完颜宗翰一死,金国士气重挫,人心崩溃,就更不是赵桓的对手了。 而解决完金国的麻烦后,赵桓必定第一时间调转矛头,处理赵构这个不叫人省心的兄弟。 此时,赵构的心情极为低落。 侍奉在周遭的仆人侍女,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就在这时,康王妃邢秉懿走了过来。看书溂 年仅二十岁的邢秉懿,已颇具王妃气势,姿态仪容大气,举手投足得体。 邢秉懿虽出身卑微,其父邢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朝请郎”,官阶正七品上。 但由于嫁给赵构的缘故,邢秉懿被册封为嘉国夫人。 论身份地位,与当初身为定王妃的朱琏,大致相当。 邢秉懿知书达理,性格温润,再加上已经怀有身孕,即将为母,因此在汴京众多王妃贵人之中,人缘极好。 以邢秉懿的聪明才智,自然明白夫君因何忧愁。 她并没有向着赵构说话,而是轻声劝导:“世人都说,陛下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可是反观对待兄弟姐妹,身边的亲人,却是向来和善。” “既然陛下能够原谅并且重用郓王和肃王,只要夫君主动向陛下认错,料想也会得到陛下的宽恕。” 若是别人胆敢这么说,赵构早已勃然大怒。 但从邢秉懿嘴里说出来,赵构却显得极有耐性。 一来是因为,邢秉懿乃他的正房夫人,二来是他曾畏惧于赵桓,抛妻弃子,独自出逃,心里有愧。 “夫人,不是我非要与陛下斗,而是已经与陛下撕破脸,以陛下的性格,绝不会饶恕我。”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不搏一搏?” 搏?拿什么搏? 邢秉懿出生于开封祥符,始终生活在汴京城,赵桓从落魄一直走到君临天下,整个过程发生了什么,邢秉懿一清二楚。 现如今,整个朝堂都对赵桓马首是瞻,军中各级,更是将赵桓视为精神领袖。 大宋文武两界,前所未有的团结。 这个时候,别说赵构,就算是他与赵佶父子联手,绑在一起,也绝不是赵桓的对手。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悬崖勒马。 邢秉懿虽年轻,却已有大智慧,她柔声细语的开导:“懂得放手回头,并非懦夫之举。” “相反,绝大多数人,拥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却没有悬崖勒马的魄力。” “你若一意孤行,继续与陛下为敌,才是真的无可救药。” “趁陛下还没有解决金国之事,尽快向陛下低头认错,换回宽恕,才是正道。” 见赵构沉默不语,邢秉懿干脆把心一横:“若夫君抹不开面子,那就由妾身代劳。” “妾身去求见陛下。” 听到这话,赵构连忙站了起来,摇头惊叹道:“不行!” “赵桓此人极度凶险残暴,对待敌人,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他若是将你扣下,该怎么办?” 邢秉懿却充满自信,笃定道:“陛下不会为难我一个怀有身孕的女流之辈。” “就这么定了。” 见邢秉懿态度坚决,赵构心中尽是感动。 可是一想到赵桓的恐怖,赵构便担心妻子的安危。 当初他在艮岳与赵佶详谈时,曾听赵佶提起过一人。 早在赵桓还是定王时,就时常提起此人,便是京中重要官员之一,就任“职方员外郎”的秦桧。 虽然赵构不明白,赵桓为何对秦桧这么感兴趣,时有提及,却不曾召见。 不过考虑到,秦桧乃是深受先皇信任的干吏,再加上与赵构关系较为亲密。 赵构索性派人联络秦桧,让他陪同邢秉懿一同面见赵桓。 而另一边,因为金国连续同时两员大将,致使朝政混乱,反倒成就了赵桓登基以来,最悠闲的时刻。 他甚至在与周浦商量过后,得到两天假期,带着一众女眷,回到定王府。 昔日潜邸,如今赫然已经成为赵桓在宫外最重要的行宫别院之一。 回到久居,众女别提有多开心了,全都聚集在内宅,莺莺燕燕个没完。 而赵桓则坐在前堂,脑袋运转的飞快。 现如今,朱琏和郑庆云都已经怀有身孕,必须加快速度,平定金国才是。 唯有一统天下,成就大宋之盛世,方可安心。 就在赵桓细细思量,究竟是继续谈判,还是趁着金国混乱,直接派兵杀过去的时候,长福突然跑了过来。 “启禀陛下,有客人求见。” 客人? 赵桓心里不由一阵犯嘀咕,他还不容易才清静两天,谁这么没眼力价? 见赵桓一脸不耐烦,长福连忙解释:“来者是康王妃,以及职方员外郎秦大人。” 本来赵桓还有点不爽,结果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顿时来了兴趣。 康王妃既是赵桓的弟妹,也是赵构的原配夫人,如果按照真正的历史演进,康王妃邢秉懿才是靖康之变后,南宋的第一任皇后。 至于职方员外郎秦大人,自然就是那个因臭万年的千古罪人……秦桧! 赵桓注意秦桧,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由于秦桧的官位比较特殊,职方员外郎,说白了就是主管疆土这一块的官吏,多有奔走,少有在京的时间,所以赵桓只是在暗中关注,却从未召见。 当然了,不曾召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秦桧干的真不错! 赵桓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总不能人家干得好好的,突然下诏赐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与赵构一样,秦桧也是虎头蛇尾的一生,年轻时颇有才能成就,后来才逐渐成为佞臣,遗臭万年。 历史上对秦桧给予较高评价者,其实不少。 第631章 初见秦桧 除赵构之外,还有胡适,张岱,朱熹,赵翼等名人。 当然,骂他的人更多就是了。 据赵桓所知,秦桧一开始可不是搬弄是非的软骨头,恰恰相反,秦桧乃进士及第,真正的人才,而且极力主张加强军备,拒绝与金国和谈。 赵佶在位时,曾数次召集群臣商议“割地和谈”一事。 张邦昌和范宗尹等人,皆是支持割地和谈,反倒是秦桧始终拒绝,并且数次上书请辞割地一事。 自赵桓登基以来,秦桧就干的更加顺风顺水了,毕竟他的主张和赵桓的国策,极为吻合。 若不是赵桓一早就知道,秦桧后面干的好事,兴许还真能重用他。 赵桓当即召见了邢秉懿和秦桧。 当见到二人后,赵桓心里不由暗暗感叹,这些存在于历史上的名人也好,罪人也罢,年轻时都算得上人中龙凤。 邢秉懿虽怀有身孕,但却得体大气,颇有几分朱琏的神韵。 而三十六岁的秦桧,正当年,不仅腰杆挺得笔直,眉宇之间还透着些许文人才有的傲气。 在对方犯错之前,赵桓自然不能平白无故的为难他们。 当即冲长福吩咐:“康王妃怀有身孕,赐座。” 面对赵桓展现出的善意,邢秉懿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看法。 赵桓此人,绝不像传闻中那般暴戾疯狂,相反,他是个极其聪慧的君主。 “奴家,谢陛下圣恩。” 随着邢秉懿入座,赵桓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康王妃来见朕,所为何事?” 邢秉懿连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家不请自来,还请陛下赎罪。” “只因夫君康王整日惶恐不安,奴家生怕他做出什么蠢事,因此斗胆请来,代为请罪。” “敢请陛下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宽恕康王。”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合着是来认怂的? 说起来,赵桓对邢秉懿的印象极好。 早在当初赵桓落魄时,人人都来踩一脚,唯独邢秉懿知分寸,识大体,从来没有对定王府说过任何难听的话。 如今替不争气的赵构,前来低头认错,拿得起放得下,也绝对称得上“贤内助”之名。 只可惜,今天来的是邢秉懿。 若赵构肯亲自来,兴许赵桓还能让他舒服几年。 面对邢秉懿的恳求,赵桓也不遮掩,甚是豁达道:“康王妃倒是有心了,就怕康王无心。” 一听这话,邢秉懿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辩解。 “夫君不敢前来,所以才由奴家代劳。” “请陛下相信,夫君已经知错了,恳请陛下像原谅郓王和肃王一样,宽恕夫君。” 这能一样吗? 当初赵桓与郓肃两兄弟斗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王爷。 而现在,赵桓已经继承大统,赵构竟然还敢挑衅,这已经是在威胁赵桓的皇位了。 性质之恶劣,跟郓肃双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赵桓对邢秉懿印象好,不代表就会随意迁就她。 当即说出一句邢秉懿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话。 “即便现在,你也应该谢朕了。” 邢秉懿一脸迷茫,不明白赵桓这话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赵桓阻止了靖康之耻的发生,收益的可不只是朱琏等人。 按照历史演进,邢秉懿也一并被掳到了金国,甚至因此而坠马流产,又遭到号称“盖天大王”的完颜宗贤非礼,尽管宁死不屈,几近自尽,仍旧难逃羞辱。 不过她比朱琏命好,活着回到了家乡就是了。看书溂 赵桓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置赵构,他并没有直接拒绝邢秉懿,而是将选择权,主动交给赵构。 “你且回去告诉康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若他真诚信悔改,就去驻守边疆。” “三年之后,若无任何过错,朕就召他回京,冰释前嫌,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邢秉懿眼睛一亮。 虽然戎边很苦,而且邢秉懿已经还有身孕,将来孩子出生时,可能连父亲都见不到。 即便如此,邢秉懿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毕竟这可是赵构唯一的机会了。 紧接着,赵桓将视线投向秦桧。 “康王妃来见朕,是为了给康王求情,秦爱卿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秦桧心里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若不是康王赵构逼着他,他又岂会闲来没事,跑到赵桓面前现眼? 此时面对赵桓的询问,秦桧哪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回答:“启禀陛下,臣是受康王所托,送康王妃来见陛下。” 往好听了说,秦桧这叫诚实,往难听了说,就是直接把赵构给卖了。 不出秦桧所料,赵桓果然冷哼一声。 “怎么,康王如此放心不下朕,觉得朕会对康王妃不利?” 邢秉懿瞬间小脸一白,赶紧解释:“请陛下息怒,康王绝无此意,只是担心奴家身子骨弱,所以才让秦大人陪同。” 赵桓也懒得啰嗦,直接一挥手:“康王妃,你回。” “让赵构立刻前往边陲戍守。” 赵桓等于直接把赵构赶出京都了,但是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离开京都,对于赵构而言,反倒是天大的喜讯。 邢秉懿见赵桓被激怒,不敢再多言,只好默默退下。 随着邢秉懿离开,赵桓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秦桧身上。 秦桧倍感压力,脑地始终压得极低,根本不敢与赵桓进行眼神接触。 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千古罪人,赵桓不由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秦爱卿向来恪尽职守,何必如此紧张?” 秦桧连忙回答:“臣深知一失足成千古恨,请陛下治罪。” 赵桓和赵构之间的恩怨,乃是皇家之事,秦桧卷进来,岂不是活腻歪了? 好在赵桓并未一直揪住此事不放,而是话锋一转,沉声问道:“如今我军已经占据飞孤口的,你乃职方员外郎,朕想听听你的建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面对赵桓突然抛出的问题,秦桧瞬间满头大汗。 此事关系重大,再加上大宋早已没有了“言官无罪”的传统,这个问题要是答错了,轻则被惩治,重则脑袋搬家。 秦桧初次接触赵桓,便已经被恐惧所吞噬。 第632章 帝心深如海 “启……启禀陛下,臣以为,现在金国已经处于劣势,而我军占据飞孤口,可随时攻打临近州郡。” “若是能够趁此机会,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陛下必定成就盖世奇功。” 秦桧的想法和赵桓基本一致。 但这并不能说明秦桧心系家国,万一是故意迎合赵桓,溜须拍马呢? 赵桓的主张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人皆知赵桓是军头子,想要迎合赵桓还不简单? 只要摆出一副铁血架势就够了。 赵桓慢条斯理,继续问道:“夺回燕云十六州之后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桧脑袋急速运转,不断揣测着赵桓的用意。 难道说,赵桓已经认为,夺回燕云十六州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毫无难度可言? 就算现在宋国已经一扫颓势,但要说完胜金国,未免还是有些夸大其词了。 不过秦桧可不敢跟赵桓唱反调,毕竟他不是周浦,与赵桓对喷后,还能活着离开御书房。 赵桓想听什么,秦桧就说什么。 “若夺回燕云十六州,金国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报复。” “到那时,就会陷入与金国的割据战,反复争夺燕云十六州。” “但陛下武运鼎盛,而且夺回燕云十六州后,有险可守,因此与金国作战,也可稳操胜券。” “所以臣以为,等拿回燕云十六州后,便大力建设,将燕云十六州建造成不可攻克之要塞,将金人阻挡在燕云十六州之外。” 听到秦桧这番言论,赵桓不由点了点头。 说得好,就算明知道金国要报复,仍旧悍然夺回燕云十六州,完成华夏疆域之一统。 只可惜,秦桧还是严重的低估了赵桓的野心。 赵桓端起萧海兰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夺回燕云十六州就满足了?” “金人与我宋人之间的血海深仇,如何算?” 此言一出,秦桧瞬间嘴巴长得老大,尽是震惊。 难道说,陛下想……灭掉金国?! 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金国确实失去了优势,但论国力,论兵力,仍旧拥有与大宋角力的资格。 而且一旦脱离了燕云十六州的地界,便是客场作战,到那时,宋军的压力将会成倍增长。 历代先皇,在十六州之内都打不过金人。 而现在,赵桓竟然要离开十六州之境,跑到金国境内作战? 赵桓一定是疯了! 当然,就算是借给秦桧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直接点出赵桓的疯狂,而是颤颤巍巍道:“陛……陛下武运盛极,必能大破金寇,报世代之血仇!” “臣提前祝贺陛下,夺回燕云十六州,消灭北方劲敌,永绝后患,立盖世奇功。” 赵桓笑了,只可惜,这次的笑容却透着鄙视。 他却是要灭掉金国,但若是换做周浦在场,肯定会直接大骂赵桓疯了。 夺回燕云十六州后,最正确的决定,便是加强武备,防止金兵反扑。 若是乘胜追击,极有可能撞得头破血流。 就算赵桓再疯狂,也不会蠢到干这种事。 灭亡金国,不一定非要倾尽大宋之国力,与金国死磕到底。 这不是报仇雪恨,而是豪赌国运。 秦桧明知道这一点,却仍旧顺着赵桓的话往下说,将马屁拍的不留痕迹。 单凭这次摸底,赵桓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就算年轻时的秦桧再一表人才,德才兼备,他仍旧是历史上那个臭名昭着的千古罪人, “秦爱卿能坚守主张,自始始终对金强硬,朕心甚慰。” “行了,你退下。” 秦桧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告罪离开,一刻都不敢停留在赵桓面前。 几乎是秦桧前脚刚离开,朱琏便出现在赵桓身边。 望着狼狈逃走的秦桧,朱琏不由轻声问道:“陛下为何总是针对秦大人?” “秦大人身为职方员外郎,而且向来主张对金强硬。” “最关键的是,秦大人家眷族人,虽然多有叛金者,但秦大人却能出淤泥而不染,始终坚守爱国之心。” “按理来说,面对这种忠臣,陛下应该甚是欣赏,予以重任才是。” 事实证明,知赵桓者,莫若朱琏也。 就连长福和萧海兰都认为,赵桓对秦桧大加赞赏,是打算重用秦桧了。看书喇 唯独朱琏明白,赵桓是打算对秦桧下刀! 自从赵桓得势以来,就一直在打听关注秦桧,却从不接见。 有人认为,赵桓是在有意提携秦桧,培养手下。 但聪明人却明白,赵桓谈而不见,其实是在告诉其他人,帮赵桓盯着此人。 而且赵桓早就跟朱琏说过,他有意重用外族,师夷长技以制夷。 那么赵桓接下来的计划,极有可能是夺回燕云十六州后,便直接全面转为防守态势。 然后拉拢契丹人,渤海人,甚至包括蒙古人,一起对付金国。 单打独斗,就算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群殴多痛快?一人一脚,也能把金国踩死。 秦桧不顾国家之损失,一味奉承顺应赵桓,反倒令赵桓厌恶鄙视。 这也是为何朱琏断定,赵桓要对秦桧下刀。 赵桓用力伸了个懒腰,满脸坏笑的看向朱琏:“媳妇,你也太懂我了?” 朱琏坐在赵桓身边,轻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废话,本宫是你的结发妻子,若连本宫都不懂你,天下还有谁能懂你?” “你还没告诉本宫,为何处处针对秦桧?” 赵桓眼神流露出一抹深邃:“朕恨秦桧,就好比恨金国,自然是有原因的,至于这原因,朕不想说。” 赵桓故意卖了个关子,否则他总不能说,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秦桧日后会成为朝堂第一等大祸害? 朱琏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进退。 赵桓不说,她就不问,直接岔开话题:“派康王去戎边,你就不怕他直接跑了?” 听到这话,赵桓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朕卖给邢秉懿一个面子,也给了赵构一个机会。” “若他真选择出逃,朕便有了对他下手的充足理由。” 第633章 赵构之反 邢秉懿回到康王府后,第一时间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赵构。 最后,邢秉懿轻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夫君,你不该多此一举,派秦桧随我一同前往。” “陛下对此极为不满。” 赵构也不清楚赵桓和秦桧的关系,他单纯就是在赌,若是赌对了,有秦桧在旁美言,他所承受的压力,必然会减轻不少。 事实证明,赵构赌错了。 可问题在于,赵构反倒弄拙成巧,非但没有半点后悔,心里竟沾沾自喜。 即刻离京,前去戎边?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赵构正因无法离开汴京而愁容不展,结果想什么来什么,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赵构无法带邢秉懿一起离开。 为了避免泄露消息,赵构强压心中喜悦,甚至连结发妻子也一并隐瞒。 他故作哀怨道:“看来,本王只能即刻离京,前去戍边了。” “只是苦了夫人……” 邢秉懿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她百般不舍得赵构离开,但为了夫君的安危,只能接受安排。 夫妻二人经过一夜促膝长谈,于次日清晨,赵构踏上戎边之旅。 在城门处,赵构与邢秉懿依依惜别,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的朝着北方而去。 结果刚离开京畿地界,赵构就突然调转马头,直奔四川! 赵构的目标无比明确,他就是要联合四川的张浚一起对付赵桓! 自从大变酒法以来,张浚在四川酒课税从一百四十万缗,陡升至六百万缗。 一缗就是一贯。 换言之,整个四川每年收到的酒税,就高达六百万贯钱。 只要有钱,再加上当地士绅的支持,想要东山再起,抗衡越发强势的赵桓,并非不可能。 见赵构突然改道,随行护送的管家,忍不住问道:“王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赵构兴奋道:“四川!” 闻言,管家不由一阵迷茫:“去四川干什么?陛下命您即刻戎边,若是知道您擅自改道,后果不堪设想。” 事已至此,赵构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一边快马加鞭,一边摊牌。 “戎边?笑话!” “只要到了四川,本王就可以东山再起。” “究竟是在赵桓脚下摇尾乞怜,还是另立门户,何须纠结?”看书溂 意识到赵构有反叛之心,管家顿时慌乱起来。 与赵构一条道走到黑不算什么,问题在于,赵构的家业和家眷,全都留在汴京。 他叛了倒是痛快,问题是家人怎么办? “王爷,若是去了四川,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王妃那边……” 不等管家说完,赵构已经喝声打断:“大丈夫志在四方,何须婆婆妈妈?” “本王都不在乎,你啰嗦个什么劲儿?” 管家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就在之前,邢秉懿还冒险去向赵桓请罪,结果转眼就被结发夫君给抛弃了? 说什么东山再起,再弥补妻儿,这些话都是虚的。 谁能肯定,赵构就一定会东山再起? 就算他留在四川,与赵桓分庭抗礼,这辈子也再无妻儿团聚的那一天了。 赵构自然知道管家的心思,但他不在乎,堂堂大丈夫,岂能被儿女情长所束缚? 只要他能够夺回皇位,干掉赵桓那个混蛋,大不了日后好生补偿邢秉懿就是。 万一赵桓那厮,一气之下杀了邢秉懿,那也只能怪邢秉懿命不好。 邢秉懿出身卑微,没有强大的世家保护,正因如此,赵构才可以如此“洒脱”。 赵构哪里知道,自从他离开汴京,身后就始终跟着一名绳勒军士。 当赵构改道的那一刻,绳勒军士便直接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不等赵构抵达四川,赵桓就已经出现在了康王府。 见到赵桓不请自来,邢秉懿顿时紧张起来,她太清楚眼前这位煞神的危险了。 只要不得罪他,怎么都好,一旦招惹了赵桓,必遭报复! 难不成,夫君那边有什么变化? 就在邢秉懿忧心忡忡之际,赵桓已经开门见山道:“康王妃,从今日起,你恐怕再也不是王妃了。” 此言一出,邢秉懿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她已经意识到,赵构并未去戎边,而赵桓此次前来,也并非是探望兄弟。 邢秉懿只觉得双脚一软,险些跌倒造地,好在萧海兰反应快,第一时间搀扶住了邢秉懿。 望着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赵桓,邢秉懿苦涩道:“陛下没有直接将奴家下狱,已经是给奴家留了体面,奴家感恩戴德。” “无需陛下动手,请给奴家一天时间,待到明天,陛下就再也见不到康王的子嗣,奴家也任凭陛下发落。” 很显然,邢秉懿已经认命,她知道赵桓不会容许康王之子降世,故而决定亲手杀掉骨肉。 按照真正的历史演进,这个孩子确实不能降世。 但赵桓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又何必在乎这一点? 他当即轻描淡写的压了压手,示意邢秉懿不必惊慌。 “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对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呵呵,朕虽然暴戾,却还没有残暴到那种地步。” “康王背叛了朕,朕虽然愤怒,但也不会殃及无辜之人。” “按照流程,朕会废黜赵构之王爵,你的王妃身份自然也就跟着一并取消。” “不过嘉国夫人的爵位,朕会给你留着。” “除此之外,这康王府也原封不动,你继续住在这,养育子嗣。” “朕会命令宗正寺,在户部财政之外,每个月给你拨付一百两银子,一年下来也有一千二百两。” “虽说过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养家糊口,毫无问题。” “而你要做的,就是留在这里,安分守己即可。” 听到赵桓这番话,邢秉懿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她本来已经认命,觉得被赵构牵连,必死无疑。 结果…… 眼前这位最暴戾的大宋国君,非但没有严惩她,反倒要白白养着她们母子? 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邢秉懿根本不敢相信,赵桓会如此仁善…… 第634章 翻不出五指山 邢秉懿呆呆的看着赵桓,感觉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陛下当真不怪奴家?”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笑了起来:“为何要怪你?” “你已经做了该做的和能做的一切,赵构非但没有心怀感激,反倒弃你母子于不顾。” “说起来,朕反倒要向你道歉才是。” “都怪朕这个当大哥的,没有好好约束兄弟,才使得你年纪轻轻,便要守活寡。” 邢秉懿当场泪崩。 既是因为遭到结发夫君的背叛而伤心,同时也是因为赵桓的仁善而感动。 即便沦落到今日的处境,邢秉懿依旧不断在心里哀怨叹息。 “夫君啊夫君,你也太傻了。” “若你诚心悔改,陛下岂会不原谅你?” “身为王爷,已经拥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非要争抢那所谓的江山?” 邢秉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对于外人而言,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但对于皇室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妇道人家而已,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尽管赵桓已经特赦邢秉懿,但邢秉懿还是坚持下跪,冲着赵桓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陛下宽恕……” “就算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奴家还是要代替夫君,向陛下赔罪。” 赵桓心里也不由一阵唏嘘。 赵构能够娶到邢秉懿,乃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凭借这等贤内助,成为一代贤王,乃是早晚的事情。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赵桓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却非要选择那条,早已经被赵桓封杀的死路。 萧海兰看在眼里,也不由替邢秉懿惋惜,暗骂赵构烂泥扶不上墙。 要知道,赵构的处境比赵桓当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要赵构安心当他的王爷,待到赵桓铸出大宋盛世,只需躺着享福即可。 最关键的是,赵构的妻子邢秉懿,那可是和朱琏一样的贤内助。 可惜,赵构白白错过了属于他的机会。 赵构反叛一事,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不少官员都认为,赵构必定会成为赵桓的心腹大患。 结果在朝会上,赵桓却显得无比轻松,甚至直接当着百官的面,向孙贺下令,命他前往四川,把赵构给带回来。 起初李纲也极为错愕,结果见到赵桓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压根就没把赵构反叛一事放在心上。 李纲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待到朝会结束,立刻与赵石岩结伴,前往御书房一探究竟。 见到赵桓,李纲直接开门见山:“陛下对此毫不在意,难道是早有准备?” 赵桓背靠龙椅,两只脚交叉,直接放在龙案上,摆出一副无比随意慵懒的姿态,没有半点皇帝该有的风范。 搁在以往,李纲等大臣,还会说赵桓两句。 现在却早已经麻木了,就连周浦那个倔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桓双手抱着后脑勺,优哉游哉道:“酒法大变,四川酒课税得钱六百万贯,如此重要的地方,朕岂会忽视?” “王渊的威果军团,早已经把四川那边拿捏住了。” “张浚也不止一次上奏,向朕展现效忠之意。” “朕倒不怕张浚阳奉阴违,毕竟现在金国自顾不暇,朕手中大军正愁没事干,若张浚胆敢庇护赵构,朕月内就让张浚人头落地。” 说到这,赵桓嘴角微微上扬:“当然了,张浚不傻,就算是赵构把嘴巴说烂,张浚也绝不会与他狼狈为奸。” “毕竟朕制定的国策,已经到了第二阶段。” “先削弱文官权力,做到文武平衡,然后便是第二阶段,提拔大批能干之才,治理内政。” “呵呵,朕知道现在不少文官和士绅,都恨朕,可就算再恨,他们也要抓住接下来的机会,乘上这艘快船。” 李纲和赵石岩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匪夷所思。 赵桓就像是能够未卜先知一般,无论赵构做出什么决定,都翻不出赵桓的五指山。 离开御书房后,李纲不由轻声感叹:“咱们这位陛下,未免太过恐怖了一点。” “即便康王机关算尽,在陛下面前,仍旧显得如此稚嫩可笑。” 对于李纲的见解,赵石岩深以为然。 “李大人此言极是,陛下早已料定一切,别看陛下说的轻松,事实上,恐怕张浚早已经被陛下牢牢攥在手心里。” “无论赵构往哪跑,投奔谁,都是死路一条。” 二人又是对视了一眼,眼神除了对赵桓的佩服,便是畏惧。 他们心里明白,这位年轻的国君,可不只是军头子那么简单,对内的政治手腕,同样硬到离谱。 赵构竟然敢与赵桓为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构哪里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掉进了赵桓挖好的大坑里。 等他终于赶到四川,与张浚见面时,整个人激动的稀里哗啦。 “张御史,本王终于见到你了!” 张浚显得无比热情,连连迎请赵构住进自己的府邸,甚至在前堂,还让赵构居高位,自己坐下首,毕恭毕敬之情,显露无疑。 “下官也是日日夜夜念着王爷。” “如今王爷来蜀,下官终于能够为王爷做点什么了。” “不知有何可以效劳?” 听到这话,赵构心里一阵犯嘀咕。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蜀地,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一起联手对付赵桓! 向来聪明的张浚,怎么突然开始犯迷糊了?还是说……明知故问? 片刻纠结过后,赵构的心情瞬间豁然开朗。 张浚此言,恐怕是为了日后谋利! 赵构倒也痛快,直截了当道:“以张御史的财力,加上本王的号召力,以及各路兵马的支持,占据南方,携狂风扫落叶之势,一路北伐,绝非难事!” “待本王夺回皇位,拨乱反正后,封张御史为宰相,还不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之事?” 面对赵构给出的空头支票,张浚满脸喜色的接下,但是紧接着话锋一转。 “王爷打算如何北上?” “咱们现在只有钱,却没有人。” “难道王爷不知道?王渊的威果军团,早已经抵达蜀地?” 第635章 快刀斩乱麻 刚才还斗志高昂,准备在蜀地干出一番大事业的赵构,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变。 赵构的嗓音陡然压低,紧张道:“什……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浚笑着解释:“说起来也巧。” “自王爷返京之时,王渊就开始向蜀地集结兵力,王爷抵达蜀地的前两天,王渊刚把兵马调配完。” “说起来,就是前后脚的事。” 为了避免吓坏赵构,张浚并未提及其中细节。 几乎是赵桓离开扬州,快马加鞭的返回京都时,王渊就已经同时向蜀地而来。 王渊不仅是威果军团节度使,更顶着一个“稽查御史”的特殊头衔。 不仅拥有监管权,还有执行权。 换言之,王渊就是赵桓安排在地方上,监管各方势力的利刃。 谁敢不老实,王渊便直接率领威果军团,以“巡视”之名前来察查。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王渊来的时候,没人敢拦着,走的时候,也没人敢催促。 只要威果军团往蜀地一杵,就没有哪方军队,胆敢与赵构为伍。 就连张浚,也要极力配合,不敢有丝毫怠慢。 赵构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近乎颓废,嘴里不断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难道他在本王身边安插了眼线?时时刻刻监视着本王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就算真安插了眼线,又岂能料事如神,总能抢先一步?” 赵构越想越毛骨悚然,总感觉自己就算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翻出赵桓的五指山。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赵构瞬间颓废下去,张浚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毕竟他自己也如履薄冰,一个站错队,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通报声。 听到仆人的话,张浚也不由暗暗心惊,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他对赵构的怜悯,瞬间被恐惧所取代,不敢再有半点迟疑,连忙点头,示意仆人尽快回复。 也就是几个喘息的档口,就见一人大步流星而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快马加鞭而来的孙贺。 见到浑身煞威的孙贺,张浚不由暗暗吞了下口水,连忙起身迎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孙贺的眼神盯了回去。 张浚只能讪讪一笑,赶紧躲到旁边,不敢再言语半句。 此时,赵构还瘫在椅子上,苦思冥想,寻找自己的纰漏。 直到孙贺走到面前,赵构才心不在焉的抬头扫了一眼,当看到映入眼前的孙贺时,赵构整个人彻底僵住。 “这……来到未免也太快了点?!” 赵构前脚才刚到蜀地,不仅王渊的威果军团提前到了,就连赵桓身边的第一等爪牙孙贺,也接踵而至。 直到这一刻,赵构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意图反叛赵桓,是多么可笑愚蠢的行为。 现在想起妻子邢秉懿的规劝,为时已晚。 赵构彻底的妥协认命,看着面无表情的孙贺,苦笑道:“从本王返京之际,陛下就已经能料到有朝一日,我会投奔蜀地? “他难道真是……真君下凡不成?” 面对赵构的感慨无奈,孙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从腰间取出圣旨,冷冷宣读着圣旨内容。 “朕责令康王前去飞孤口戎边,将功赎罪,怎奈何康王狼子野心,辜负朕之一片苦心。念在兄弟之情,朕命康王即刻回京受审。” 孙贺卷起圣旨,递给康王,语气毋庸置疑道:“还不接旨?” 赵构绝望且无力,此时此刻,已经再也升不起半点反叛之心。 他缓缓抬起手,接过圣旨,结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肩膀就被孙贺一把抓住。 下一刻,赵构已经被孙贺拖了起来,直接拎着往外走。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孙贺才不管那么多。 只要是赵桓的命令,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照办不误。 看着堂堂王爷,好似小鸡子一般被拎走,张浚同样僵在原地,冷汗直冒。 身旁的管家,小声道:“陛下的手段,未免也太过惊人了,以康王之才能,竟连他的五指山都翻不出。” 闻言,张浚吞了下口水,心有余悸道:“惊人?分明是恐怖!” “你也不想想,想当初陛下还在潜邸为王时,就相继杀了童贯蔡京等权相,非但没有因此惹祸上身,反倒越发得势,直至登绝顶。” “而今,面对咱们这位铁血威严的国君,金国对我宋的优势全部荡然无存不说,还处处陷入被动。” “想要与这等国君为敌,纯粹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事,蜀地各方,应当引以为戒。” 关于抓捕赵构一事,赵桓做了两手准备。 若一切顺利,就让孙贺直接把赵构带回来,若是出了岔子,就让王渊上,直接把蜀地犁一遍。 而事实证明,无论是张浚,还是蜀地的世家豪族,都很识相。 孙贺直接把赵构往马背上一扔,便带着他返回京都。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事实上,前脚刚离开蜀地,孙贺就把赵构从马背上扔了下去。 这一扔,差点没把赵构给摔死。 孙贺趴在地上,灰头土脸,惊慌失措道:“陛下……不是派你来抓我,而是来杀我?” “我们是兄弟,难道陛下连最起码的兄弟之情都不在乎了?” “为什么!为什么郓王肃王可以得到赦免,本王就不行?” 面对赵构慌不择言的质问,孙贺的眼神没有任何涟漪,一边从后腰抽出战刀,一边冷漠回应。 “陛下若不念及兄弟之情,就不会给你机会。” “是你自己烂泥不扶上墙,非要选择这条死路。” “但凡是你听了邢秉懿的规劝,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幅田地。” “陛下没有那么多心思浪费在你身上,对待你这种白眼狼,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你。” 感受到孙贺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赵构不禁嚎啕大哭起来,连连哀求。 “不会的,陛下不会杀我的。” “他不会为了我,背负弑杀兄弟的污点。” 第636章 攘外先安内 孙贺轻哼一声,鄙夷道:“陛下自然不能随意杀你,但若是你这厮死不悔改,一心叛国,杀你便是替天行道。” 赵构愣住,眼睛越睁越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孙贺要把他直接带出蜀地。 现在周围没有旁观者,就算是赵构死了,也没人知道实情。 届时,赵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个混蛋,好狠毒! 就在赵构狗急跳墙,攥着拳头准备破口大骂之际,孙贺却没有给他侮辱赵桓的机会,手起刀落,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赵构当场人头落地。 至死,赵构的眼睛都睁得老大,仿佛不相信,自己会如同蝼蚁一般,死在赵桓手里。 孙贺擦干净战刀,就地挖了个坑,把赵构给埋了。 甚至无需留下什么证据,证明赵构已死。 以他的忠诚,他说赵构死了,赵构就是死了,赵桓绝不会有半点怀疑。 此地乃是人迹罕至的荒野,将赵构埋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赵构的坟墓在何方。 归拢平整地面后,孙贺便马不停蹄的踏上返京之路。 解决了赵构,赵桓便开始着手于最后的计划。 待到孙贺回京,并且来御书房述职后,赵桓直接给了孙贺一份名单。 上面记载着三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朱勔,梁师成以及李彦。 此乃北宋六贼剩下的三人,赵桓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大宋险些山河破碎,这三人可谓是居功至伟。 若是搁在曾经,赵桓想要对付他们,还需下一番手脚。 而现在,赵桓已经是一国之君,想要肃清这三人,根本用不着啰嗦,一句话的事情便是。 待到三人死后,自然会有人顶替他们的位置。 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官员! 至于秦桧,赵桓直接命其以承宣使的身份,前往太原府就任。 事实证明,赵桓没有看错秦桧。 这厮在汴京的时候,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而一到地方,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秦桧抵达太原府,过去了短短两个月时间,赵桓就收到了第一封弹劾信。 随着信笺打开,阅读完里面的内容,赵桓不由笑了起来。 “秦桧啊秦桧,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果然弹劾岳飞了!” “孙贺!” 随着赵桓一声低喝,孙贺立刻迈步上前。 “属下在,陛下有何吩咐?” 赵桓刚打算直接派孙贺前往太原府,把秦桧的脑袋摘回来。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段时间,朱勔等大臣,接连殒命,朝中已经人心惶惶。 而凡事讲究个松弛有度。 赵桓没有一味高压,而是话锋一转,让孙贺退下,把萧海兰叫了过来。 “海兰,你吩咐绳勒军士,前往太原府,暗中通知岳飞。” “在太原府,岳飞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 “若有人胆敢在太原府搞事,就直接杀了,天塌下来,有朕给他顶着。” 萧海兰岂会不知,赵桓是在故意针对秦桧。 虽然想不通,秦桧到底哪里招人恨,不过既然是赵桓的命令,萧海兰也不疑有他,只管照办就是。 赵桓搓着下巴,细细思索,琢磨国内还有什么人和事没有办。 确定已经没有迫在眉睫的大事后,赵桓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缓缓站起身,在一众侍女疑惑不解的注视下,用力伸了个懒腰。 “好了,接下来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金国了。” “燕云十六州,离开我汉人疆域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回来了。” “传朕命令,命韩世忠,杨天王,集结虎翼军,兵分两路,一路直扑幽州,一路进驻飞孤口。” “飞孤口的任务,便是挡住西南两向来敌,为虎翼军的主攻保驾护航。” “韩世忠为先锋,两个月内,把幽州给朕打下来!”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在易州蛰伏许久的虎翼军,再一次亮出獠牙。 经过半个月的集结,半个月的筹备,一个月后,虎翼军浩浩荡荡的朝着幽州进发。 这支大军,为虎翼军的一万人,加上后勤仆从军各部三万余人,共计四万人。 为了防止金兵反扑,虎翼军部分战卒,以及杨家军,全部留守易州,严阵以待。 直到西路军进驻飞孤口,而以韩世忠为首的东路军,推进到拒马河北岸后,消息才传回金国上京。 得知赵桓突然对幽州发起进攻,完颜晟大为震惊。 “该死的赵桓,竟然出尔反尔,明明我使团还在宋国境内,赵桓便攻打幽州。” “传我命令,立刻派遣大军进驻幽州,与虎翼军决战!” 在完颜晟的命令下,由盖天大王完颜宗贤,集结兵力。 而就在完颜宗贤调兵之际,虎翼军已经对幽州展开了进攻。 按理来说,这种攻坚战极为难打,尤其是对于虎翼军这种善于野战的军团。 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在赵桓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虎翼军已经面面俱到。 此次攻打幽州,虎翼军携带了大量攻城器械,以及火器。 开战初期,城内守军就已经被各类铁火炮炸的晕头转向,根本找不到北。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虎翼军甚至都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强攻城墙。 反倒是铁火炮和巨弩,宣泄了不知道多少。 韩世忠站在中军大营,望着一片火海的幽州,不由感叹。 “这便是陛下的……火力优势论?” “陛下不断削减冗兵,精简化臃肿的军队体系,节省下来的军饷,全部投入到了武器之中。” “现在一个虎翼军的战斗力,就顶得上昔日两三个厢的战斗力……” “月内攻下幽州?绝非难事!” 见韩世忠如此有自信,一旁的赵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以我大宋之国力,本就该打这样的富裕仗!” 镇守幽州城的金兵,本来已经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结果连虎翼军战卒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一通狂轰滥炸。 一颗颗铁火炮,像是不要钱一样,朝着城内宣泄。 凡是城墙周围的军事设施,全部被炸的七零八落。 那些躲藏在掩体后面的金兵,面对虎翼军无差别地毯式轰炸,也已经损失惨重。 第637章 特殊攻城 城墙上的金兵,鬼哭狼嚎,各种各样的女真脏话,此起彼伏。 “打你妈!”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我身边的弟兄就死光了。” “这……这就是宋国最强大的军队,虎翼军的实力?” “援军在哪?为什么援军还没有来!” “没个打,撤。” 金国监军,竭尽全力维持士气,可惜没等士兵崩溃,反倒是督战队先崩溃了。 只要他们靠近铁火炮的射程内,就会被直接炸成肉碱。 别说武器物资,就连督战队都无法靠近城墙。 犹如末日一般的攻城轰炸,足足持续了五天时间! 当第六天来临时,幽州城墙附近已经尸横遍野,宛如一片炼狱。 由于幽州城内有大量宋人百姓,赵桓特别下令,严禁屠城,且要最大限度的保证正内百姓的安全。 为此,韩世忠命令同行的天机阁工匠,故意降低了铁火炮的射程,使得铁火炮只能炸到城墙内五十步的距离,禁止向城中心投送铁火炮和床弩巨矢。 金兵守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全都往城中心聚集。 甚至有人打算派城中的宋人当肉盾,把他们驱赶到城墙上,令虎翼军投鼠忌器。 可惜,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让虎翼军知道,城墙上有宋人。 自双方开战以来,虎翼军就压根没有半点谈判交涉的意思,除了炸就是炸。 金人只能作罢,放弃裹挟宋人的计划。 而且此举,本身就很冒险,万一激怒宋人,导致城中内乱,简直和把幽州送给虎翼军没什么两样。 也正因为,城墙附近缺少士兵镇守,当第六天,轰炸突然停止,虎翼军战卒开始有序攻城时,直接打了金兵一个措手不及。 等金兵冲上城墙,准备阻击攻城战卒时,一根根床弩巨矢犹如倾盆大雨一般,朝着城墙宣泄下来。 而且…… 虎翼军的攻城方式,非比寻常。 他们直接放弃了攻打城墙,而是专攻城门。 由二百虎翼军重甲战卒,组成的敢死队,扛着超重型大盾,犹如铁甲乌龟一般,缓缓向城门逼近。 金兵在城门楼子上方,不断向下射箭,投掷木头石块,甚至往下浇热油。仟千仦哾 结果这些反击,碰上由天机阁打造的超重型大盾,根本于事无补。 金兵根本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攻城大盾,乃是由赵桓亲自参与设计。 大盾下方,架着两辆特制的小木车,依靠木车作为主体支撑,同时再由重甲战卒,从外围撑住大盾。 因此就算是巨石从上面砸下来,也无法砸垮大盾。 除此之外,大盾上还有无数小孔。 战卒依靠这些小孔,不断向城墙上的守军射箭。 这支队伍的唯一任务,就是推进到城门! 当大盾犹如屋檐一般,扣在城门下方口,虎翼军战卒纷纷拿出携带的铁支架,进一步加固大盾。 如此一来,就算是大盾上方的石头堆积如山,也休想压垮大盾。 有了第一个防御工事,其余防御工事,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 一面面大盾,连接在一起,形成一条长廊。 所有虎翼军战卒,都沿着盾廊下方行走,如此一来,金兵守军的反击,便根本无法对虎翼军战卒造成伤害。 与此同时,一面面小盾被运送到城门下方。 这些小盾,也是出自于赵桓之手。 每面铁皮小盾下方,都插着一根长木棍,利用木棍托举盾牌,直接把城门洞上方的各种孔洞堵住。 这些孔洞,乃是守军用来反击的重要依托。 往往一个空洞周围就有四五个盾牌,任凭守军在城门楼子里面乱戳,根本无法破防。 接下来便是正式攻克城门。 攻城撞木?不存在的! 赵桓早已下令,废弃了大部分攻城撞木,只留下小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韩世忠严格按照赵桓的站前指导,命令战卒不断向城门处运送霹雳雷。 部分战卒负责挖坑,将霹雳雷埋在城门下方。 一切准备就绪后,虎翼军开始从远到近,有序撤退,所有防御工事一一拆除,最后只留下城门下方的大盾,遮蔽敌人的视线。 等城墙上的守军,见攻城战卒走远,命人打开城门查看时,却发现城门竟然打不开了! 任凭城内守军,使出吃奶的劲拉拽城门,都无法将厚重的城门拽开。 再加上受到盾牌阻挡视线,守军根本不知道,虎翼军战卒在埋设霹雳雷的同时,还在城门上打了大量铁环。 这些铁环一端是螺旋钉,依靠两个人左右拉拽绳索,将螺旋钉深深的嵌入城门之中。 再依靠螺旋钉另一端的圆环,固定在地面或是重物上,直接把城门给封死。 要知道受制于工艺,这样一根螺纹钉的造价,甚至不亚于一支重箭! 但架不住虎翼军有钱,赵桓更有钱! 守军哪里见过这么攻城的?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的撞开城门,虎翼军倒好,直接在外面把城门给封死了。 就在守军迷茫,不知道虎翼军究竟在搞什么花样之际。 随着韩世忠一声令下,霹雳雷的引线被点燃。 等城门楼子上的守军,闻到硝石味,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 整个城门被炸成无数木屑,就连城门楼子都险些被直接炸塌。 这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赫然成为压死守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方这样攻城,那还守个毛? 大批大批的守军,开始溃逃,甚至主动向虎翼军投降。 幽州守将,得知城门已经被攻破,且守军士气崩溃,见势不妙,直接弃城而逃。 率先进城者,依旧是虎翼军重甲战卒。 随着重甲战卒开辟出战场,其余兵种才陆陆续续的通过城门,进入幽州城内。 城内百姓,此时极度紧张。 他们也被虎翼军诡异的攻城方式,彻底颠覆了三观,只知道瑟瑟发抖。 尤其是城内的宋人,生怕被虎翼军视为叛徒,遭到严惩。 就算这些都可以避免,唯独有一件事无法避免,就是军队之中必然会有浑水摸鱼,趁乱劫掠财物的兵痞! 第638章 决战幽州 结果,攻进城内的士兵,出奇的恪守纪律,即便要对城内残存的金兵余孽展开清剿搜查,却对百姓民宅秋毫无犯。 凡是推门而入,按部就班的将所有藏身之地搜索一番后,便告罪离开。 城内百姓对虎翼军的畏惧,逐渐转变为佩服。 渐渐地,虎翼军依靠严明的纪律,成功获得了城内百姓的好感,除了针对于金兵的搜查之外,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攻打幽州城,出奇的顺利。 但是赵桓明白,金兵为了夺回幽州,必定会调集大军,悍然反扑。 既然已经教过金兵一次,如何是教科书般的攻城,那么接下来,赵桓自然也不介意,展现一下守城之法。 赵桓应对金兵反扑的方阵极为简单。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战术,甚至下令,将已经重新赌上的城门拆掉,将城门完全敞开,然后在城门后方,设立防御工事,由战卒镇守,引诱金兵主攻城门。 韩世忠按照赵桓的指示,立刻着手安排,以应对接下来必然出现的金兵大军。 “传陛下旨意,城内只留三千守军,其余兵马,全部出城。” “守军得令,于城门内修建防御工事,放敌人进城围歼之。” “城外守军,调转方向,攻打良乡,涿州两地。” 根据赵桓的计划,虎翼军离开易州后,便直扑幽州。 而路过的涿州和良乡,并未进攻,而是留下大批部队,围困对峙之。 待到打下幽州后,再折返回去,将涿州和良乡吞下。 毕竟幽州乃是死战之地,一旦给金兵时间调动兵马,势必会形成惨烈的割据战。 所以趁着金国使团还在宋国境内,再加上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一死一伤,导致的士气重挫,以及飞孤口形成的压力,赵桓命令部队大胆挺进,自易州连过两地,直插幽州。 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攻打涿州和良乡上。 赵桓对虎翼军战卒充满信心,因此只留下三千守军,镇守幽州足矣。 这些土地,本就是大宋疆土,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十只有九都是宋人,因此只要能打下来,加以安抚和宣传,就不担心成中内乱。 而且虎翼军的攻势越猛,宋人就越有信心恭迎王师,亦能重创瓦解各地金兵守军的士气。 事实证明,赵桓的判断极为精准。 若是率先攻打涿州,有幽州等地源源不断的支援,必定会浪费不少时间,并且付出一定代价。 而现在,突然杀个回马枪,攻城就显得更加顺利了。 虎翼军并未完全断绝封锁各地的联络,当幽州被攻陷后,没几日,消息就传到了良乡和涿州两地。 意识到自己被虎翼军包了个圆,两地守军皆是士气大挫。 尤其是涿州! 作为与易州接壤对峙之地,为了防止虎翼军的突袭,此地军备极为森严,光是城中就有五千多守军,城外还有三千散兵驻扎。 只要虎翼军敢强攻涿州,依靠涿州之守备,必能拖住虎翼军。 结果…… 虎翼军理都不理涿州,只留下几千二线仆从军,分散形成大包围圈,包围涿州。 当虎翼军一口气攻下幽州,折返回来时,城内守军的士气,基本已经瓦解。 虎翼军只是象征性的炸了半天,城内金兵守将就派人出来投诚。 幽州涿州两地,相继陷落,夹在中间的良乡,一看情况不对,守将直接弃城而逃。 前线进展无比顺利,而这得益于快速精准的指挥。 汴京距离前线虽然不算远,但光靠快马传令,显然不够。 由于国内的情况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赵构一死,再无人能够挑战赵桓的地位。 赵桓干脆摆驾进入易州,将国内诸事,一股脑的丢给周浦等大臣,自己专心指挥前线战斗。 “启禀陛下!虎翼军已经攻陷涿州。” “启禀陛下,虎翼军拿下良乡。” “启禀陛下,飞孤口方向,正在与金兵激战。” “启禀陛下,大批金国骑兵,正在持续增援飞孤口。”、 捷报和紧急军情,犹如雨点一般传到赵桓面前。 赵桓背着手,站在沙盘前,从容不迫的下达命令。 “金兵猛攻飞孤口,无外乎两个意图。” “若能拿下飞孤口,便可直插涿州与易州之界,将我军前锋和后援拦腰截断,从而形成反包围圈,包围我军主力。” “若陷入苦战,可吸引我军前去支援飞孤口,从而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为完颜宗贤创造优势。” “传朕命令,飞孤口不会得到援军,王犇即便是战死在飞孤口,也必须守住。” “韩世忠率领主力,巩固战果,迎战完颜宗贤。” 就在这时,又有紧急军情传到赵桓面前。 “启禀陛下,探马回报,有一支金兵已经越过温渝河。” 赵桓连忙审视沙盘和地图,发现这支金兵的出现,极为不善。 越过温榆河,便可直扑幽州。 同时,还可以继续南下,越过桑干河,进入“安次”或者“固安”两地。 直接威胁涿州和良乡两地,若敌人敢于冒险,甚至可以直接冲向易州。 “敌人规模多大?” 面对赵桓的询问,传令兵连忙回答:“超过三千人,全都是骑兵,速度极快。” 纯骑兵? 赵桓思路运转飞快。 既然是纯骑兵,说明对方在抢时间,并非是奔着易州而来,而是打算趁着涿州和良乡立足不稳之际,发起突袭。 为了避免这支骑兵,或者说奇兵,威胁和打乱正面战场的步伐。 赵桓果断下令:“立刻派杨天王,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桑干河关口,阻击这支金军骑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成功渡河。”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休得让金军威胁到韩世忠,命韩世忠速速巩固战果,将涿州和良乡,收入囊中。” 攻幽州,乃是为了吞涿州和良乡。 而幽州,必然还有惨烈割据战,所以赵桓压根就没指望,一战就夺回幽州。 随着一声令下,杨天王率领一千兵马,直扑桑干河。 这一千人,真正的作战单位只有六百人。 第639章 虎翼军大损 六百人里,共有三百虎翼军战卒,两百杨家军战卒,一百敢战士。 剩下的四百人,则全都是仆从军后勤,负责协同,并且替这六百战卒运送装备。仟千仦哾 为了和金国骑兵抢时间,赵桓才只派出一千人。 毕竟规模越大,速度越慢,反之规模越小,速度越快。 杨天王率先抵达桑干河关口,只休整了一个时辰,就立刻命令麾下将士,在桑干河关口结阵。 四百仆从军,携带了数百面大盾,这些盾牌,成了虎翼军最依赖的防御装备。 架设好大盾,准备好火器弓箭,剩下的便是以逸待劳。 只要金军骑兵出现,重甲战卒便会披甲。 金军骑兵同样是一刻不停,却终究是慢了一天,当他们到达桑干河,发现河对岸已经有虎翼军结阵时,首将瞬间露出悲观之色。 “宋军之踏白探子,到处都是,知道我军动向,并非难事。” “但我军一刻不停,疾奔而来,却仍旧是慢了一步。” “宋军的反应速度,为何会这么快?” 由于河对岸的虎翼军,早已经摆开阵仗,而金军骑兵贵在神速,以轻甲为主,根本无法强冲。 首将当机立断,放弃渡河,转而朝着幽州而去。 杨天王见状,立刻派人将消息告知赵桓。 同一时间,盖天大王完颜宗贤,也对幽州展开了猛烈进攻。 虎翼军夺城即走,城中宋人虽然予以配合,但仍旧有不少金国探子,完颜宗贤早已知道城中只有三千守军。 只要夺回幽州,派重兵把守,就可以牢牢占据幽州,将虎翼军主力挡在幽州以南。 为了防止遭到虎翼军夹击,完颜宗贤猛攻幽州时,还分出近三千余人,蛰伏于幽州和良乡之间,阻击可能出现的虎翼军援军。 “将军!攻城受阻!” “城门虽大开,但城中守军全都是战卒,难以攻入其中你。” 得到前线传来的消息,完颜宗贤不由眉头一皱。 他早就知道虎翼军的实力,留下这三千人,必定都是能征善战的精锐,若强攻城门,必定会付出巨量损失,而且还未必能攻得下来。 完颜宗贤审时度势,立刻改变命令,从主攻城门,转为全线进攻。 大批大批的金兵,开始攀登城墙。 事实证明,完颜宗贤的策略成功了,虎翼军战卒虽然战斗力极为彪悍,可一旦脱离了后勤,行动速度就会大打折扣。 城内三千守军,面对超过两万金兵的猛攻,根本不敢有半点懈怠,光是城门处就集结了超过一千虎翼军战卒。 如此一来,剩下的战卒,想要守住城墙,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断有金兵登上城墙,结果却发现,虎翼军压根就没有镇守城墙。 捷报不断传到完颜宗贤耳中。 “将军,守军于城墙上全线溃败,已有过千我军,进入城中。” 听到这话,完颜宗贤非但没有半点高兴,眼神反倒更加沉重。 “以虎翼军的战斗力,绝不可能出现溃败。” “对方弃城墙不守,反倒死守城门,难道是打算……打巷战?” “没错!虎翼军就是要打巷战!” 完颜宗贤立刻看穿了虎翼军的计划。 集结在城门处的一千战卒,死咬着城门不放,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的金兵,都难以攻克这群由纯战卒组成的铁罐头。 而无法攻克城门,就算是拿下城墙,也无法快速向城内运送重武器和重甲。 攻进城内的金兵,面对以逸待劳的虎翼军战卒,必定会遭到惨烈屠杀。 虎翼军知道自己人少,所以他们就是要打武器装备之差距。 最令完颜宗贤头疼的是,虎翼军舍弃城墙不守,但城墙不会凭空飞走,还是屹立在原地。 如此一来,重型床弩,以及投掷器,都会受到城墙阻碍,无法对城内的虎翼军造成有效杀伤。 攻城战持续了足足三天时间,完颜宗贤取得的战果却极为有限。 城门仍旧打不下来,冲进城内的金兵,缺乏重甲战卒的协同,根本无法应对虎翼军战卒。 三天时间,完颜宗贤麾下大军,已经损失超过两千人。 照此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完颜宗贤再次果断下令,命令蛰伏在城中的探子,立刻发难。 城中的金国探子,得到消息后,立刻组织人手,怂恿百姓暴民,在城内掀起暴乱,意图摧毁城内仅剩的秩序。 经过三天的消耗,虎翼军战卒的死伤也超过五百人。 面对城外锲而不舍的猛攻,以及城内越发混乱的状况,虎翼军已经捉襟见肘,因此直接放弃了平定的暴乱,而是向城中百姓喊话,任何人不得靠近虎翼军战卒。 凡有人胆敢出现在虎翼军战卒的视线里,以敌人论处,格杀勿论。 镇守幽州的虎翼军副将,死了一茬又一茬。 到了后面,甚至由军中小尉顶上,继续指挥战斗。 当第五天拂晓来临时,发现城内的战斗还是没有结束,完颜宗贤也不由感叹起来。 “区区三千虎翼军,既无法动用城内民夫壮丁,又没有后勤支援,单凭这三千孤军,面对我两万大军猛攻,竟然坚持了五天?” “难道虎翼军战卒,都是变态不成?” 就算虎翼军守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完颜宗贤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了。 这三千人,拖住了他太久太久,并且不计成本的攻城,已经导致军中士气开始动摇。 若是这个时候,虎翼军援军赶到,必然是一番恶战。 而事实证明,完颜宗贤的判断极为正确,第五天正午,就在守军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韩世忠亲自率领四千兵马,从良乡出发,进入幽州地界,对完颜宗贤展开了夹击之势。 这个时候,完颜宗贤已经被架在火上,他必须咬紧牙关,把幽州给打下来,否则前功尽弃,必定士气崩溃。 在攻城的同时,还要抵御韩世忠的攻势,完颜宗贤瞬间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 眼下就看,究竟是完颜宗贤先撑不住,还是城内守军先撑不住。 虎翼军守兵,已到弹尽粮绝之境。 第640章 铁浮屠 由于城内一片混乱,纵使城内还有大量物资,但虎翼军人数太少,难以形成补给线,再加上被大量金兵包围,根本无法得到补充。 随身携带的军粮早已经吃光,水也难以畅饮。 城门守军最是惨烈,一千精锐战卒,只剩下三百人。 短短几天时间,近七百精锐战卒,死在城门内。 这些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战卒,只能靠着意志力强撑。 因为缺少人手,不少战卒,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根本得不到休息。 体力的损失,直接导致守兵的战斗力越来越低,有数次都险些遭到金兵冲破防线。 而援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击败完颜宗贤的主力。 甚至,双方不断有援军投入战场,城外已经形成了均势。 城内守兵遭到全歼,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负责城门守卫的战卒武尉马鹏,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过今天了,但仍旧放肆大笑着。 “弟兄们,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金兵主力猛攻幽州,涿州和良乡已经被我军吞下,就算咱们死在这,也已经无憾。” “兄弟们,你们怕不怕死?” 剩下的战卒,同样筋疲力尽,狼狈不堪,没有一个人的甲胄是完整的。 他们双眼布满血丝,却不断发出狂笑。 “怕?怕个毛!” “此乃我大宋盛世之前夕,只要家人能够见到这盛世,马革裹尸何妨?” “大宋本摇摇欲坠,结果陛下却力挽狂澜,令卑微只知屈服的宋人,终于挺起胸膛,为了陛下而死,乃是我的荣幸。” “说的没错,拥有这等国君,死而无憾。” “要说没有遗憾,其实也有……陛下每逢大战,必定举办庆功表彰大会,只可惜,这次咱们无缘参加大会,受到陛下的亲自表彰。” 武尉拄着陌刀,强撑着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发出气势如虹的吼声。 “兄弟们,再坚持半天!” “尽可能为主力争取时间。” 所有虎翼军守兵已经视死如归,他们矗立在城门后,再一次无比决绝的投入了战斗。 而韩世忠和完颜宗贤也陷入了苦战。 双方的兵马,从最初的两万七千人,犹如滚雪球一般,规模越来越大,为了占据幽州,双方共计投入了兵力超过四万人。 要知道,这四万人还只是在战场上,而战场外的兵马有多少,鬼才知道。 就在幽州被完颜宗贤夺回,即将成为事实之际,一支兵马突然杀入战场。 这支兵马规模不大,也就一千多人,不到两千。 但攻势之猛烈,却令完颜宗翰麾下主力军,节节败退。 “将军,不好了,宋军又有一支精锐投入战场。” “而且这支精锐,比之虎翼军还要有过之。” 听到这话,完颜宗贤瞬间紧张起来。 经过这番鏖战,完颜宗贤已经深刻领教到虎翼军的恐怖战斗力。 要知道,自大战开始,虎翼军就一直在以少打多,结果打来打去,始终是完颜宗贤吃尽了苦头。 而现在,竟然又冒出一支,比虎翼军还要强悍的精锐? 完颜宗贤顿时惶恐不安,生怕前线的将士,挡不住这支奇兵的猛攻,崩溃引发连锁反应。 “对方多少人?” 面对完颜宗贤的质问,传令兵连忙回答:“一千多人。” 完颜宗贤不敢迟疑,连忙下令:“派术虎部落的人,上去挡住敌军!” 结果下一刻,传令兵便哀嚎道:“术虎部落已经全军覆没。”仟仟尛哾 什么?! 完颜宗贤大惊失色,要知道,术虎部落尽是狠人,由术虎族人组成的部队,战斗力放眼整个大军之中,都是能数得上号的。 结果就这么被对方给灭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完颜宗贤忍不住大喊起来。 传令兵也一头雾水,迷茫道:“只知道,全部穿着将校铠。” 全员将校铠?! 完颜宗贤先是一愣,紧接着低喝道:“是定王府亲兵,不对,现在已经变成御前侍卫了。” “赵桓来了!” 就在完颜宗贤意识到,赵桓已经御驾亲征之际,赵桓已经率领御前侍卫,连续攻克两支阻击敌军。 虽然按照赵桓的计划,只要幽州拖住金兵大军,吞下涿州和良乡,就已经取得重大的战略胜利。 但是幽州至今没有被完颜宗贤夺回去,既然可以一口气连幽州也拿下,赵桓岂会放过机会? 只可惜,韩世忠和虎翼军任务繁重,已经无法再正面破敌。 而杨家军正在充当后勤和仆从军,保护后勤线,避免遭到金军骑兵的袭击。 飞孤口方面也打的极为焦灼。 所以现在,赵桓手里能用之兵不多。 为此,他直接下令御前侍卫集结,然后谎称去上厕所,瞒着赵昆等人的视线,直接披甲出征。 这一千五百御前侍卫,乃是精锐中的精锐,甚至足以改变战场局势。 赵桓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阵,直捣黄龙,朝完颜宗贤的中军杀去。 披挂将校铠,携带大量火器箭矢的御前侍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越来越多的金兵,面对赵桓的猛攻,一触即溃。 当赵桓一口气杀到距离金兵中军不足三里远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闷巨响,传入赵桓耳中。 赵桓先是一愣,紧接着猛地停下步伐,转身冲着孙贺大吼道:“结阵!结阵!” “敌骑来了!” 御前侍卫的反应速度极快,短时间内便集结成了人挤人的方阵,大盾和长矛全都亮了出来。 几乎是阵型刚集结完毕,一支骑兵便映入眼帘。 对方的规模也不大,目测也就五百多人而已,就算是加上周围协同作战的仆从军,也就不到两千人。 但赵桓却如临大敌,因为这支骑兵……正是金国引以为傲的铁浮屠! 足足五百重装骑兵,同样摆出密集阵型,缓步朝着赵桓推进而来。 连人带马,全部被甲片所包裹,每踏出一步,都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双方乱战至今,铁浮屠一直无法派上用场,而现在,却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直接前来消灭赵桓! 第641章 大破铁浮屠 五百铁浮屠,带着上千仆从军,完全拥有正面冲破赵桓阵线的实力。 赵桓心里很清楚,就算他能够击败铁浮屠,也必然会付出巨大的损失。 毕竟这些重装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了。 好在…… 赵桓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当他抵达战场时,就已经做好了迎战重装骑兵的准备。 “排头兵抗线,抵御敌军冲阵。” “弓箭手准备,压制敌仆从军!” “火器兵准备,克敌!” 随着赵桓下达一连串命令,御前侍卫立刻迅速反应。 两百排头兵,纷纷架起大盾长矛,这是抵御铁浮屠最重要的防线,也是唯一的防线。 与此同时,六百弓手,纷纷取出弓箭,对准了敌仆从军。 这些仆从军都是皮甲,面对御前侍卫的上力弓重箭,根本无法抵御。 就算他们拼了命的冲上来,也将面临一群彪形大汉的迎头痛击。 再除去四百协同防御的仆从军,剩下的三百火器兵,才是制胜关键! 只见一根根长达一丈的木杆被立了起来。 每一根木杆顶端,都连接着一根四尺长的绳子,绳子末端连着一个皮兜。 此物,乃是赵桓发明的“单兵投掷器”。 简易便携,可以将经过改良,缩小到拳头大小的铁火炮,扔出去百步之远! 虽说这个距离,根本无法与弓箭的射程相比,但是考虑到,每一颗铁火炮都重达五斤,投掷百步距离,就显得非常可观了。 共计一百根单兵投掷器被立了起来。 一百为投手,一百为装填手,还有一百人,专门负责点燃铁火炮,并且算准时机下令投掷。 百步之外,铁浮屠没有遭到任何阻击,甚至没有一支重箭,射向铁浮屠。 但是随着铁浮屠进入百步内,火器兵立刻点燃铁火炮,紧接着负责投掷的战卒,猛然挥舞投掷器,将一颗颗铁火炮扔向紧密结阵的铁浮屠。 原本稳步推进,蓄势待发的铁浮屠,心里还疑惑,为何敌人没有用重箭阻击消耗自己。 结果就发现一颗颗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等一众骑兵反应过来,铁火炮已经落在面前,当众人嗅到硝石味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只听一声声轰鸣巨响,铁火炮相继在铁浮屠阵中炸开。 这些经过赵桓改良过的铁火炮,采用铜壳和铁屑,专门用来对付重甲敌人。 伴随着巨响与火光,飞射而出的铁屑,直接将铁浮屠引以为傲的重甲射穿。 转眼间价值大几十两银子,做工精良的甲胄,就被炸出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乍一看之下,甲胄似乎并无大碍,但实际上铁屑已经穿过甲片,杀伤了躲在里面的骑兵。 不过率先大乱阵脚的却不是骑兵,而是胯下之战马。 即便战马再受过特殊训练,也只能在甲胄的保护下,强冲敌阵。 可一旦战马受到伤害,便会产生难以抑制的恐惧,以及逃跑欲望。 毕竟…… 畜生终究是畜生。 马嘶声此起彼伏,响彻战场。 同样受伤的骑兵,根本无法控制战马,纷纷被掀翻在地。 而那些没哟受到铁火炮洗礼的骑兵,也只能使出吃奶的劲,猛拉缰绳,控制坐下战马保持冷静。 不过由于铁浮屠紧密相接,就算战马受了惊也无法窜逃,因此铁火炮的第一波攻势,并未打乱铁浮屠的阵型。 但铁浮屠的推进速度却受到了致命影响,而这直接导致,面对接下来的攻势,既无法快速拉近距离,也无法躲避抵御。 随着第二波,第三波铁火炮砸下来,整个铁浮屠军阵直接被火焰与浓烟淹没。 三百颗铁火炮,造价已经超过六百两银子,属实不便宜。 但赵桓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命令御前侍卫,将携带的所有铁火炮消耗一空。 火器兵每人携带三颗,共计九百颗,价值一千八百两银子。 反观铁浮屠那边,光是五百套连人带马的重甲,就至少价值七千两银子,再加上战马本身的价值,以及训练重骑兵所花费的军饷等等费用,其总价已经超过一万两银子。 用一千八百两,换一万两银子,无论怎么算,赵桓都稳赚不赔。 所以,赵桓不给铁浮屠任何机会,直接一鼓作气,狂轰滥炸到底! 那些仆从军,本来还以为立下举世军功的机会已经到了。 毕竟只要干掉赵桓,他们每个人都能领到一大笔赏银。 而且在铁浮屠的带领下,诛杀赵桓绝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当他们亲眼目睹,铁浮屠甚至还没有摸到赵桓,就被密集的爆炸所淹没,心中的狂喜瞬间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取代。 随着爆炸停止,烟雾散去,众人终于看清了铁浮屠的惨状。 五百精锐到了极点的铁浮屠,已经没有一个还能站得起来,引以为傲的重甲,面对九百颗铁火炮的摧残,几乎都被炸成了破铁片。 周围的仆从军,先是一阵呆愣,紧接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士气瞬间崩溃,四散而逃。 “全军覆没?!一个照面,五百铁浮屠就被消灭?!” “开什么玩笑!” “快跑,这不是人间的军队!” “难怪赵桓身为一国之君,敢亲临战场,这家伙身边的军队,都不是人,是魔鬼!” “没个打,快逃命。” 随着铁浮屠被一个照面全歼,溃逃之风,以惊人的速度,席卷整个大军。 越来越多的金兵,失去战斗意志,开始脱离上峰和监军的掌控,漫无目的向战场之外逃去。 一众御前侍卫,虽然对自己的战斗力充满信心。 但铁浮屠的大名,他们岂会不知? 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所向睥睨的铁浮屠,竟然被一个照面解决掉。 震惊之余,他们也立刻意识到,是赵桓发明的单兵铁火炮,起到了关键作用。 一时间,众御前侍卫的士气达到顶峰,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吼之声。 “陛下万岁!” “大宋皇帝万岁!” “宋帝在此,金贼还不伏诛!” 第642章 众志成城 赵桓并未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毕竟金兵实在是太多了,决不能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赵桓当机立断的下令:“继续推进,目标金兵中军,诛杀完颜宗贤!” 在赵桓的带动下,众御前侍卫更是士气充沛,一路披荆斩棘,当真犹如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赵桓犹如一把尖刀,直插金兵中阵。 而金兵虽然人多,却受制于韩世忠,根本无法对赵桓展开合围。 颓势已现,完颜宗贤长叹一声,不再坚持,立刻下令全军撤退。 完颜宗贤则是在亲兵护卫的保护下,快速朝着战场之外逃去。 金兵这一扯不要急,浩浩荡荡的追杀立刻开始! 一路高歌猛进的虎翼军,撕咬着撤退的金兵不放,足足追出去三十余里。 大批大批的金兵,遭到屠戮。 从交战之处,到交战结束,金兵的死伤也才几千人而已。 但是随着溃退,面对虎翼军的追杀,金兵的死伤瞬间突破万人。 完颜宗贤的大军彻底崩溃,漫山遍野都是金兵逃窜的身影。 赵桓率领的都是重甲战卒,没有追击的能力,因此索性进入幽州城。 那些本来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的虎翼军守兵,看着赵桓带着御前侍卫,浑身是血的进入城池,眼神充满崇拜。 “现在才知道,为何金兵突然溃了……” “原来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救我们了?” “天哪,一国之君,竟然亲自带兵来支援咱们,咱们这是何德何能?” 幸存的虎翼军守兵,尽管已经累的爬不起来,但却依旧激动的热泪盈眶,胡乱的拆解着甲胄,希望减轻身上的重量,起身给赵桓行礼。 看着守兵们的惨状,赵桓忍不住心疼。 虎翼军可是赵桓的基本盘,也是心腹力量,每死一个兵,赵桓心里都在滴血,更何况成百上千的阵亡? 见面前的虎翼军战卒,摘掉头盔,想要爬起来行礼。 赵桓立刻伸手按住对方,眼神前所未有的温和,轻声劝阻。 “不必起来了,你们全都不必行礼。” “你们是大宋之军魂,正是有你们的付出,大宋才能一挽颓势。” “就算是要行礼,也是朕给你们行礼。” 说到这,赵桓摘掉头盔,卸掉面甲…… 孙贺见状,大惊失色,一把扶住赵桓的胳膊:“陛下,不可!” “您是一国之君,怎能给士兵行礼?” 周围的御前侍卫也纷纷挤了上来,劝阻赵桓,不能屈尊。 “陛下,您的心始终和将士们在一起,将士们都能感受到您的心意,这行礼就免了。” “是啊,陛下之心,我等皆知!” “陛下万万不可屈尊!” 一众虎翼军守兵见状,早已哭成了泪人。 他们之所以能够咬紧牙关,撑到最后一刻,宁死不屈,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所有付出皆是值得。 而现在,赵桓的举动,更是令他们感恩戴德。 别说自己战死,只要能够为陛下建立千秋基业,为大宋开创盛世,就算是全家男丁都战死沙场,又有何妨? 一个个铁血坚韧的将士,不断抹着脸上的眼泪,哭嚎不止。 “我等为陛下守城,乃是心甘情愿,陛下何以为谢?” “求陛下不要屈尊,我们承受不起。” “能够追随陛下,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快……快给陛下把甲胄披上。” 面对所有人的阻拦,赵桓却态度坚定,盯着孙贺,厉声喝道:“还不退下!” 纵使孙贺万般不忍,面对赵桓的命令,也只能作罢。 但他并未退开,而是扫了一眼在场的众将士。 无论是御前侍卫,还是虎翼军,亦或者是杨家军,全部都有。 “谢圣恩!” 闻言,现场的所有将士,以赵桓为中心,纷纷双膝跪地,行大礼。 赵桓没有阻止,毕竟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杀了这些将士,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受自己一拜。 赵桓有条不紊的卸掉甲胄,然后双手平伸,缓缓向中间合拢,紧接着双膝弯曲,跪倒在地,以祭天之至高礼节,对现场所有将士,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行了自古至今第一个帝王之礼。 赵桓一头磕在地上,等再直起腰时,铿锵有力的嗓音已经传遍现场。 “第一拜,告慰所有战死的将士,若诸位在天有灵,请继续保佑我大宋江山!” 言罢,赵桓毫不犹豫,又磕了一个头。 “第二拜,对所有牺牲将士的家人,致以歉意,朕没能保护好你们的丈夫,父亲,儿子,兄弟……” “国之大战,总有人要牺牲,可一想到你们盼着家人凯旋,等来的却是噩耗死讯,朕就于心不忍。” 说到这,赵桓当场吩咐:“除了按照虎翼军以往的赔偿标准,进行赔偿之外。” “每一位阵亡的将士,额外补偿五两银子安家费。” “将英灵祠,迁出定王府,在汴京城外,修建陵园,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名字,都应该被刻在石碑上,受大宋子民,世代敬仰。” “凡皇室成员,每年举办一次祭扫大典,祭奠所有为大宋牺牲的将士英灵。” 赵桓说出这番话时,现场早已经泣不成声。 这些铁血汉子,即便是面对再凶险的局面,也不曾出现过半点畏惧。 可是此时,却哭得想个孩子一般。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所有付出,都会被人铭记。 更不会想到,会拥有像赵桓这样,坚定不移与百姓与将士,站在一起的国君。 赵桓再次一拜:“这第三拜,为了所有活着的将士。” “你们之中,终究还会有人战死沙场,这一拜,便是提前告慰诸位!” 早已赶来的韩世忠和杨天王等人,同样跪倒在城门处,目睹了整个经过。 韩世忠此时的心情,无疑是极度激动。 尽管一国之君下跪行礼的举动,不符合规矩,但韩世忠却和普通将士一样,感动的稀里哗啦。 为了这样的国君,死又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杨天王,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他毕竟乃是被诏安的义军。 第643章 幽州大捷 若赵桓早点成为大宋国君,杨天王又岂会反叛? 可是…… 若杨天王不反叛,又岂能有机会为赵桓效忠? 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国君,值得杨天王为之奋斗一生,现在回想过往,杨天王心中暗暗感叹,当初接受赵桓的诏安,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别说反叛…… 即便是任何人,胆敢对这样的国君心存不敬,都是大宋的罪人。 幽州城内依旧混乱,但却又大量百姓,或是站在屋顶上,或是远远的观望。 他们起初只是疑惑,不明白主将为什么要和士兵互相行礼。 当得知那个卸掉甲胄的男人,竟是大宋国君时,所有百姓都被惊呆了。 一国之君给普通士兵行大礼?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那个男人,真是当今陛下?” “这还用问?难道你没听到那些将士喊他什么?若他不是当今陛下,此举无异于谋逆造反。” “一国之君,竟然会给那些战死的将士,行如此大礼?简直不可思议!” “看来传闻是真的,当今陛下,确实和以往的国君不一样。” “之前他们进城时,没有四处劫掠,我还以为是逢场作戏,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是啊,这样的国君和军队,实在是太少见了。” “难怪大宋军队能够把金兵打成这样。” 现场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虽然心里依旧震惊,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他们看向赵桓的眼神,却不由流露出了期待之色。 拥有这等国君,试问谁不愿意为大宋效忠? 在一众将士的拥趸之下,赵桓被扶了起来,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赵桓深吸了口气,浑厚的嗓音再一次传遍现场。 “众将士们,虽然这一仗打赢了,但咱们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除非将幽云十六州全部夺回来,否则我宋人绝不罢休。” “诸将士在幽州休整,巩固城防,待朕一切准备就绪后,继续挥师北上,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众将士有没有信心?”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现场便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 “有信心!” “请陛下放心,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战场上。” “若不能让金兵把我宋土吐出来,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大宋!为了陛下!与金贼势不两立!” 感受到现场的汹涌士气,赵桓也顿时充满信心,拥有这样的将士,区区金国,何惧之? 赵桓一口气,连下幽州,涿州和良乡三地。 其中幽州和涿州,乃是继续攻打剩下七州的战略要地,将会承担接下来战役的突破口。 而良乡,则可以充当涿州和幽州之间的中继站和缓冲带。 赵桓并没有急着继续作战,而是下令,加固城防,整备军需物资,为接下来的大战积蓄力量。 赵桓心里很清楚,因为大批削减冗兵,宋军的规模锐减,虽然更精锐了,但人数却成了短板。 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否则不能贸然对外大举派遣军队。 现在主要负责对外的军队,就只有虎翼军和杨家军。 就算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再强悍,也终究是由人构成的,而是人就会累。 贸然挺进,百害而无一利。 将幽州和涿州,彻底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前沿要塞,才是正道。 而随着幽州涿州,被赵桓一口气打了下来,完颜宗贤大败,整个金国朝野震动。 要知道,自从赵桓掌权以来,金国就处处挨打,处处吃亏。 不仅接连损失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员大将,飞孤口也被夺了。 而现在,金国卯足了劲儿,准备与宋军在幽州角力。 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打崩,这令金国上下,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上至金国大汗,下至普通百姓,没人能够想到,明明当初宋军还被金兵吊起来打,怎么转眼就局势逆转? 曾经战无不胜的金兵,面对宋军,竟然成了一捅就破的窗户纸。看书溂 整个金国朝会大殿,气氛极度压抑。 兵部官员,不断向完颜晟汇报着幽州之战的具体细节。 “幽州一战,我军共阵亡五千余人,失踪者三千余人,受伤者过万。” “精锐战卒,损失超过两千。” “铁浮屠等重装骑兵,损失超过一千。” “经过粗略统计,共计损钱五十余万贯。” 仅仅是幽州一仗,金国就砸进去了五十万贯钱,而且还打了水漂。 不止如此,为了对赵桓迎头痛击,挽回金国的士气,完颜晟为完颜宗贤提供了大量精锐。 而这些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此一战,对于金国而言,无异于重创。 完颜晟知道赵桓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强悍! 见完颜晟被惊得说不出话,兵部官员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宋帝赵桓,眼见前方战事焦灼,亲自率领御前侍卫,攻入战场,直扑中军大营。” “正是因为这支奇兵的出现,才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全军大乱,继而遭到韩世忠正面击溃。” “而为了阻击和围剿赵桓,完颜宗贤先后派出三支精锐,其中术虎部全军覆没,五百铁浮屠……全军覆没。” “术虎部落还杀了几十个御前侍卫,而五百铁浮屠和一千多仆从军,甚至都没能推到赵桓面前,就被消灭。” 完颜晟的嘴巴长得老大,眼神尽是震惊。 “我大金铁浮屠,所向披靡,足足五百骑,竟连一个御前侍卫都杀不了?” 兵部官员解释道:“御前侍卫装备大量火器,这些火器,与现有火器,相差极大,可单兵操作。” “据溃退下来的士兵说,只闻雷声轰鸣,犹如末日,待到雷声平息,铁浮屠已经全军尽墨。” 随着兵部官员说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完颜晟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大殿的绝望气氛。 “我大金国内,究竟还有哪支精锐,能够击败赵桓。” 完颜晟说的是赵桓,而不是宋军。 意思已经很明白,自始至终,都是赵桓的私人军队,在跟金兵打仗。 第644章 酝酿死战 面对完颜晟的询问,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赵桓的恐怖,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他们生平以来,别说面对这样的对手,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就算是再狂傲的人,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见整个朝堂,竟无一人敢与抵抗赵桓,完颜晟心中的悲观情绪,瞬间达到了极点。 难道说,大金国在最鼎盛时期,真要被赵桓一个人击败不成? 完颜晟虽然绝望,但却不甘心。 仗还要打,幽州还要夺。 否则赵桓肯定会得寸进尺,继续进攻,直到把整个幽云十六州夺回去。 而幽云十六州,作为金国和宋国之间最大的天然屏障,其战略意义之大,不言而喻。 一旦失去对幽云十六州的掌控,再加上赵桓对宋国的控制力,至少完颜晟这辈子是再也休想染指宋土分毫。 金国想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帝国,就必须吞食肥沃的宋土。 此乃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完颜晟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幽州之败,决不能成为我金国的丧歌!” “传朕命令,集结大军,与赵桓决战于幽州!” 在场的金国官员,只能默默执行完颜晟的命令,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就算是金国全力以赴,面对赵桓也不占优势。 这场漫长惨烈的战争,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收场,任谁心里也没谱。 事实证明,金国君臣只顾着关注赵桓的猛烈攻势,想着与赵桓决战,却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隐患。 由于赵桓的攻势太猛,一路摧枯拉朽,打的金兵毫无还手之力。 再加上拿下土地后,不仅对当地居民秋毫无犯,而且还派人,不断向百姓们灌输一个观点。 他们都是大宋子民,只是遭到金兵挟持,才不得不离开国家故土,生活在金人的压迫之下。 凡幽云十六州的百姓,全都是受害者,而现在大宋来救他们了,并且对百姓们心存愧疚,将来会减轻幽州各地的赋税,以弥补这么多年,背井离乡之苦。 事实再一次证明,赵桓的宣传手段极为高明。 幽州和涿州百姓,对赵桓的态度,从最初的畏惧,转变为担忧,最后沦为感动。 越来越多的当地百姓,将金人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正是因为这些畜生,侵吞宋土,夺走幽云十六州,才使得他们脱离了国家的庇护,成为低金人一等的下等人。 如今大宋再次变得强盛,并且当代国君,乃是百姓背后最大的靠山。 他们恨不得将金兵碎尸万段。 感激与愤怒的趋势下,赵桓对幽州和涿州的掌控速度,变得极为惊人。 自赵桓抵达前线后,幽涿两地,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叛乱,甚至还有大批大批的百姓,希望投戎,助赵桓一臂之力,或是直接向虎翼军举报隐藏在城内的金国探子和宋人叛徒。 赵桓抓住机会,直接降旨,在幽涿两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建设运动。 凡是当地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参与城池的加固,工事修建,以及建立后勤线等工程。 凡精壮男丁,每月酬劳为二百文。 精壮妇女,每月酬劳一百五十文。 其余老弱,一律按照每月八十文发放酬劳。 虽然赵桓给的价不高,但是对于常年处在割据之地的百姓来说,仍旧是无比珍贵的工作机会。 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有超过五千人,投入了建设工程之中。 赵桓的计划很明确,以当地百姓充当建设主力,再从易州调来熟练工匠加以指导。 如此一来,幽涿两地的建设速度,便达到了一日千里的效率。 而金国方面,明知道赵桓在大兴土木,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们已经连续在赵桓手里吃了大亏,为了能够一击制胜,只能大规模的调动兵马,筹备物资。 金国的目标是集结十万人大军。 这十万人中,能够投入到一线的作战部队为一万人,二线作战部队为两万人,剩下的七万人,则是仆从军,和维持后勤补给的队伍。 这么大规模的调动,难度和所需要的时间,可想而知。 没有半年时间的筹备,想都别想! 赵桓把幽州的防御大方针敲定后,便头也不回的返回汴京了,剩下的事,由赵昆等人主持即可。 等赵桓回到汴京时,完颜宗赤还在城内,根本就没有返回金国的意思。 得知赵桓回来了,完颜宗赤马不停蹄的前来觐见。 只可惜,经过幽州大战,金人在宋人眼里的地位,再一次降低。 如今完颜宗赤想要见到赵桓,更是难上加难。 完颜宗赤足足在宫外跪了三天,才求到一次觐见赵桓的机会。 等进了御书房,见着赵桓的那一刻,完颜宗赤很自然的跪了下去。 此时此刻,在完颜宗赤心里,赵桓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帝国君王,其权威不容任何挑衅。 “外臣参见陛下。” “臣奉大汗之命,向陛下转告。” “只要陛下肯就此罢手,我金国大军就不再争夺幽州,从此以后,宋金友好……” 不等完颜宗赤说完,赵桓已经笑眯眯的打断了。 “你们金人,最喜欢说一套做一套。” “嘴上说着不打了,但国内调动兵马,集结粮草的行动,可是一点都没耽搁。” “至于宋金友好,哈哈哈,更是无稽之谈。” “若金国真愿意与我大宋友好,早在太上皇在位时,就已经做到了。” “事实证明,号称血性十足的金人,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罢了,国力强时便欺负邻邦,眼瞅着失去了优势,便开始大谈握手言和。” “怎么,在你们金人眼里,我大宋便是如此逆来顺受,你们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完颜宗赤,朕奉劝你还是尽快回国。” “待朕夺回燕云十六州后,宋金谈判也就结束了,届时,朕可不会对你这个金国使节,心慈手软。” 面对满脸微笑,却冷酷到了极点的赵桓,完颜宗赤心里已经彻底绝望。 很显然,宋金之间的大决战,已经不可避免。 第645章 新武器研发 完颜宗赤此行来宋,可谓是一件任务也没有完成。 既无法让赵桓偃旗息鼓,为大金调动兵马,筹备粮草争取时间。 亦无法救回完颜宗本和术虎莫弗。 甚至在和谈的过程中,赵桓连下两州两地,重伤完颜宗望,击溃完颜宗贤,就连完颜宗翰之死都和赵桓脱不了干系。 完颜宗赤此行来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连他自己都已经有点搞不懂了。 赵桓可没有心思跟完颜宗赤啰嗦,他若是识相,就从哪来的回哪去,如若不然,将来丢了性命,可别怪赵桓“滥杀外国使节”。 至于这场和谈,赵桓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先是那些被金人掳走的百姓,全部送了回来,而且还赔偿了不少钱。 在赵桓看来,接下来已经完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只需按部就班的夺回燕云十六州就够了。 为了保证前线战事万无一失,赵桓在汴京也没闲着。 自古以来的君王,喜好甚多,有好色之徒,有暴力之辈,也有喜欢吟诗作对,以及做木工活的,更有甚者,甚至喜欢往名人字画上“打卡盖戳”。 赵桓也有自己的喜好,便是研究武器装备,如何能够以最高的效率,打垮敌人。 火器的运用,已经让赵桓尝到了甜头。 尤其是在对付像“铁浮屠”这样的铁皮罐头时,效果尤为显着。 赵桓的思路无比清晰,他知道无论如何发展武器装备,都无法避免死伤,更无法避免被敌人的轻甲部队冲到脸上。 所以对付轻甲敌人,自始至终都是依靠重甲战卒。 而如何以最小的损失,消灭敌人的重甲单位,便是赵桓需要考虑的重点。 新武器,既要拥有足够强的威力,体积重量还要尽可能的压缩。 赵桓一个人待在御书房里,专心扑在图纸上。 经过数天时间的反复推敲,赵桓终于基本搞定了新武器的构型。 此物便是“手榴弹”! 不过真要细究起来,其实是铁火炮的第二版本改进型。 反正铁火炮和手榴弹的原理一样,都是依靠破片杀伤敌人。 赵桓在单兵铁火炮的基础上,进一步缩小体积,将每颗铁火炮的体积,压缩到直径只有三分之一寸。 换言之,这就是一个直径十厘米的金属球。 由于铁质地坚固,需要优先供应给甲胄和长重武器的制造,所以新版铁火炮外壳,采取铜制。 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铜比铁便宜,即便是消耗掉也没那么心疼。 二来铜的硬度低,延展性更好,造成的破片,比铁制铁火炮更多。 相较于外壳,内燃物更加重要。 新版铁火炮增加了助燃物,除了火药和硝之外,还混入了一定比例的木炭粉。 当然想要提升火药威力,最重要的一点,是进行“黑火药颗粒化”处理。 如果只是单纯将火药等内容物,塞进铜壳里,根本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若是内容物压得太紧,虽然装药量更多,但由于氧气流通受阻,因此火药的燃烧强度会变低,继而降低爆炸威力。 反之,若是装药量太少太松,则会更加直观的降低威力。 想要提升威力的关键点,便是如何尽可能多的装药,并且还能保证氧气流通,提高火药的燃烧强度。 那么“颗粒化”处理就必不可少了。 黑火药颗粒化工序,其实非常简单,二百年后的明朝,就已经发明出了最简单的黑火药颗粒化处理,就是有点重口味…… 将黑火药与粪便尿液按照一定比例混合。 要知道,排泄物之中是含有“硝酸盐”的,当黑火药与硝酸盐混合后,将会进一步提升其威力。 随着黑火药糊糊状后,将其晒干,研磨成粗粒即可。 当赵桓把新版铁火炮设计图纸,递到天机阁时,一众天机阁成员,无不面面相觑,还以为赵桓是在开玩笑。 赵桓却一本正经道:“虽然朕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与粪霸抢生意,确实有些难看。” “但此法,却能够大大提升铁火炮的威力。” “换言之,你们每去收回一泡粪便,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就可能少牺牲一个。” 虽然天机阁成员一头雾水,但既然赵桓都这么说了,那还纠结什么?去收粪! 天机阁一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 整个汴京城,所有粪霸都得靠边站。 短短三天时间,天机阁就收回来整整二十缸粪汁。 众人脸上包着布,忍着恶心,将黑火药与粪汁混合,然后“啪啪”的拍在墙上,就这么晾晒着。 一时间,整个天机阁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当朱琏得知赵桓正在“玩便便”后,气的连下三道命令,召赵桓回后宫。 赵桓刚露面,朱琏便抬手一指,冲着小夏娇喝道:“给本宫打!”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去捣鼓那种污秽之物,大宋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此时朱琏已经挺着大肚子了,赵桓生怕她气出个好歹,连忙上前安抚。 “媳妇,你先别生气,万一动了胎气,朕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你先听朕解释,这粪汁可是好东西,既可以用来肥沃土地,增产增收,还能用来制作武器。” “金国正在调集大军,接下来在幽州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朕只有将虎翼军武装到牙齿,才能击败金贼的野心。” 听到这话,朱琏更气了,她瞪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是用粪便武装虎翼军的?” 这叫什么话? 粪便虽是污物,可是种出来的粮食,不也进了人们的肚子吗? 同样的道理,把粪便变成武器,同样可以保家卫国。 毕竟赵桓又不是化学家,除了粪汁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办法,批量生产硝酸盐。 “媳妇,朕向你保证,等新版铁火炮问世后,必能让你眼前一亮。” 朱琏可不在乎什么武器装备,她一想到,赵桓这个国君,整天带着天机阁玩粑粑,她心里就尽是无奈。 可是看着赵桓煞有其事的模样,她又不好阻止。 第646章 验收武器 最后朱琏只能约法三章。 “其一,就算这铁火炮能直接把金国城门轰开,也绝不能泄露铁火炮的制法。” “若是一国之君带头玩粑粑的消息走漏,必成为天下笑柄。” 赵桓咧嘴一笑,拍着胸脯保证:“这是自然!” “新版铁火炮的制法,可是机密中的机密,岂能外传?” 朱琏白了赵桓一眼,没好气道:“别打断我!” “其二,周浦又来向本宫告状了,说你这些时日,整天混迹在天机阁,奏折也不批,早朝也不上。” “你要研究武器,这没什么,但总不能把本职工作都忘了?”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一阵咬牙。 这个周浦,知道去宗正寺告状没用,竟然把状都告到朱琏这来了。 赵桓哭丧着脸,抱着朱琏的胳膊,苦苦哀求起来。 “批阅奏折这种事,也太熬人了。” “媳妇,你是不知道,这些狗屁奏折里面,十本有九本都是在拍朕的马屁,十句话都说不到重点。” “明知道大部分奏折都是臭粑粑,朕还要硬着头皮,挨着批阅,这也太痛苦了。” “朕是这么想的,以后批奏折这种事,就交给周浦去办。” 赵桓刚说完,胳膊就被朱琏狠狠掐了一下。 朱琏杏目圆瞪,好似要把赵桓吃了一般:“想都别想!” “批阅奏折乃是何等大事?若是连这种事都交给周大人去做,这大宋到底谁才是皇帝?” “而且那些官员都精着呢,现在他们在拍你马屁,等批阅奏折的人变成周浦,他们就该改拍周浦的马屁了。” 见赵桓一脸委屈,朱琏也有点心疼,觉得不该对夫君如此严厉。 思来想去,朱琏轻叹了口气,妥协道:“不如这样,以后凡是送进宫里的奏折,本宫先帮你过一遍,凡是无意义之本,全部筛出去,只有那些重要奏折,呈到你面前,如何?”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眼睛放光,兴奋道:“媳妇,你真是太好了!” 见赵桓要亲上来,朱琏直接一把将赵桓的大脸推开,没好气道:“别高兴地太早!” “此事要秘密进行,若是被人知道,该指责本宫干政了。” 赵桓点头如捣蒜:“放心,朕必然不会把皇后媳妇给卖了。” “对了,只有这两点要求吗?” 朱琏小脸一板,顿时严肃起来:“这第三点,既是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以后来本宫面前,好好洗洗澡,一身臭味,你就不怕熏死我?” 赵桓老脸一红,用力闻了闻袖子,发现并没有什么臭味。 可是朱琏却一脸嫌弃。 看来是应了那句老话…… 就蹲茅房不嫌臭。 臭是臭了点,不过赵桓却心情大好,只要能够逃出御书房那个鬼地方,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有了朱琏帮忙打掩护,赵桓便腾出手来,专心制造新炮弹。 随着第一批臭不可闻的火药糊糊晾干,赵桓立刻命令天机阁开始研磨。 本来赵桓还打算亲自上阵,结果被天机阁给挡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肯赵桓插手。 毕竟黑火药这种东西太危险,稍有不慎,就得鸡犬“升天”。 赵桓细细一想也是,就不再参与了,转而跑到工部去,监督弹壳生产。 这年头可没有机床,所有炮弹壳,都要靠手工,一锤一锤的敲出来。 效率确实低了点,但由于大战在即,现在重新涉及优化锻造技术,显然已经来不及。 赵桓索性给工部拨了一笔钱,让工部直接把订单发出去,凡是汴京铁匠,都可以参与锻造弹壳,然后由工部统一回收。 渗透进汴京的两名金国探子,站在一间铁匠铺门口,看着铁匠将弹壳一点点敲出来,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赵桓,又要搞什么名堂?” “这还看不出来?自然是生产铁火炮。” “铁火炮我知道,但怎么变成铜壳了?难道说,宋国铁储备已经见底?” “这可是个重要消息,缺铁,意味着甲胄和武器就经不住消耗,必须把这个重要消息带回国内。” 其中一名探子立刻转身离开,留下一人继续盯梢。 事实证明,依靠订单代工生产武器,就算是纯人力,速度也很可观。 工部每日可产弹壳三百,而整个汴京城的铁匠全部参与进来,日产弹壳便突破了一千! 赵桓一口气收购了足足一万枚弹壳,便取消了订单。 毕竟除了铁火炮之外,还有甲胄和各类冷兵器需要生产,不能用单一武器挤占其他武器的生产进度。 而且这一万个弹壳,足够支持一场战役了。 随着弹壳到位,接下来就是填充火药。 由天机阁研磨出来的颗粒火药,不断被塞入铜制弹壳内,然后连接引线封装。 短短十天时间,赵桓就得到了超过一千枚新版铁火炮。 有的时候连赵桓自己都感慨,这狗皇帝当起来虽然无聊,但是想要搞事的时候,却是异常的顺利。 有了产品,接下来就是测试了。 赵桓专门选择在校场进行新武器验收,除了赵桓之外,连带着孙贺和李纲和周浦等大臣,也纷纷前来参观。 新版铁火炮被摆在校场中间,赵桓和一众大臣,坐在外围,每人面前都站着几个手持大盾的御前侍卫,免得被飞射而来的破片误伤。 看着只有拳头大的铁火炮,李纲忍不住疑问:“陛下,之前虎翼军装备的铁火炮,比这足足大了一倍,才能做到杀伤重甲。” “您突然把铁火炮的体积缩小,万一破不了甲,岂不是全白忙活了?” 面对质疑,赵桓却眉头一挑,甚是自信道:“既然是新武器,自然比之前更加先进。” “无论是便携性,投掷距离,以及威力,全都得到了质的提升。” “毕竟朕可是玩了小半个月的粑粑,岂能白忙活?” 此言一出,李纲顿时哭笑不得。 一国之君,竟然摆弄那等污秽之物,传出去非叫人笑掉大牙不可。 周浦的凌厉眼神,却好像要将赵桓吃了似的。 赵桓这才稍稍收敛,不再提那污秽之物。 第647章 验收合格 周浦望着摆在校场中央的新版铁火炮,非但不抱太大期望,甚至觉得赵桓玩物丧志。 绝大多数国君,至少也要等到四十岁以后,才会开始破罐破摔。 而赵桓还不到三十岁,就开始显露出这一面,周浦甚至有些悲观,担心赵桓这个力挽狂澜的铁血皇帝,最后沦为大宋历史上,昙花一现的过客。 以前赵桓当王爷的时候,爱捣鼓什么捣鼓什么,周浦自然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光是处置政务,就已经应接不暇,哪还有时间去捣鼓这些东西? 就算是要发明武器,也应当由工部出力,哪里轮得到赵桓亲力亲为? 引线点燃之前,周浦语气生硬道:“臣把丑话说在前面,倘若这铁火炮可有可无,那么从今以后,陛下都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了。” 一旁的李纲,知道周浦的为人。 但一味的约束陛下,未免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当即出言劝阻。 “陛下就这么一点爱好,难道周大人也要干涉不成?” 周浦的眼神没有任何涟漪,不留半点周旋余地。 “自古君王,哪个不是从一点爱好开始,最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宋好不容易否极泰来,若因为这一点小爱好而葬送大好河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自古以来,像我这样的铮臣,大多不得好死。” “若有朝一日,陛下嫌臣太烦,即便是杀了臣,臣也对今日之言论,无怨无悔。” 李纲眉头微皱,觉得周浦太过不近人情。 他本想再劝阻几句,结果还没开口,赵桓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好!就按照周爱卿所言,倘若朕倾注这么多心血,研制的铁火炮,无法取代普通铁火炮,那么朕以后就再也不把时间浪费在武器研发上。” “不过,周爱卿,朕可是很是有信心!” 听到这话,周浦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拱手:“那臣就擦亮了眼睛,等待陛下一鸣惊人。” 赵桓直接下令,让孙贺点燃引线。 火光沿着引线向校场内蔓延了几十步,足足等了半天,火光才终于抵达铁火炮。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耀眼的火光,在所有人眼前炸开。 飞射而出的铁屑,噼里啪啦的撞击在盾牌上。 由于已经飞了近五十步的距离,所以铁屑的威力大打折扣,可即便如此,仍旧在盾牌上留下一层坑坑洼洼的撞击痕迹。 这一炸,赵桓基本可以断定,新版铁火炮的威力,甚至比真正的手榴弹还要大。 随着新版铁火炮的爆炸声彻底消失,校场先是一阵寂静,集结着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众官员仔细打量着受到波及的盾牌,惊叹不止。 “大家快看!陛下明明将铁火炮缩小了不少,可是威力怎么反而变大了?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我的老天,距离这么远,都将盾牌炸成这样,若是十步之内爆炸,必定能够击穿重甲。” “陛下真乃重甲之克星也!” “哈哈哈,即便是拥有陛下之前改良的铁火炮,都足够击败金国重甲战卒,现在铁火炮进一步改进,无论是威力还是便携性都得到了提升,这回面对金兵,胜券更大。” “与其说陛下是重甲克星,倒不如说是金兵的克星!” 众官员看向赵桓的眼神,除了君臣之间的敬畏之外,更是透出看待偶像般的崇拜。 要知道,光是老版单兵铁火炮,就已经超出了工部的认知,更是甩了当代火器好几条街。 而现在,赵桓研发出的新版铁火炮,直接颠覆了众人对火器的认知。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装药量减少,威力反而更大? 赵桓究竟用了什么仙法,改变了铁火炮的性质?看书喇 周浦也已经起身,仔细查验盾牌。 这些大盾的坚固程度毋庸置疑,就算是用长重武器,也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砍开。 而仅仅是一颗新版铁火炮,就在盾牌表面留下一层撞击坑。 最深的一个小坑,几乎快要把盾牌撞穿,深度足够容纳周浦的整根食指。 老式铁火炮已经足够破甲,而新版铁火炮,威力足足提升了一倍有余。 倘若此物大规模装备前线军队,将会大大提升战争胜率。 周浦的性格虽然又臭又硬,但却并不迂腐。 只要是对大宋有利之事,周浦的接受程度奇高。 他转身回到赵桓面前,毫不犹豫的作揖行礼:“此物,确实令臣大开眼界。” “陛下之才能,更是令臣心悦诚服。” 周浦这个倔驴可不怎么夸人,因此从他嘴里冒出的称赞言论,就显得极为珍贵了。 赵桓昂着头,别提有多得意了。 “这么说,周爱卿不再干预朕研究武器?” 周浦也不纠结,干净利落道:“既然是利国之举,臣就算再愚蠢,也不会成为陛下的绊脚石。” “不过臣还是想说一句,希望陛下不要耽误政事。” 考虑到朱琏亲自出手,帮赵桓梳理奏折,筛选那些“垃圾邮件”,赵桓已经信心大增。 当即豪气道:“放心,像朕这样的一代明君,岂能因小失大?” 多无耻的人,才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自称明君? 就算是周浦这等臭脾气,听到赵桓这番话,都不禁哭笑不得。 他转身看向校场中央,被新版铁火炮炸出来的坑洼,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或许只有这等与众不同的国君,才能带领大宋走向辉煌。” “大宋军队,便如这铁火炮一般。” “虽然规模被削减了,但威力却反而变大了。” “抛开诸多不成体统的言行,陛下之深谋远虑,确实不是我等能够企及。” 一旁的李纲,见周浦对赵桓评价如此之高,不由流露出诧异之色。 “既然周大人如此赞叹陛下之大才,为何还处处约束陛下?” 周浦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忠言逆耳。” “陛下身边不缺溢美之词,缺的是令他厌恶的声音。” “本官,愿意当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第648章 哼哈二将归来 听到这话,李纲对周浦不由肃然起敬。 赵桓当然知道周浦的良苦用心,否则也不会对一个处处跟自己唱反调的人,如此有耐性。 说白了,周浦便是大宋的吹哨人。 或许平日里挺讨厌的,但关键时刻,却是赵桓身边最可靠的保险。 新武器的验收圆满成功,赵桓心情大好,当即让天机阁加大速度,生产新版铁火炮。 之所以由天机阁负责生产,而不是工部。 主要还是担心泄露其中奥秘。 毕竟金国探子,无孔不入,一旦得知新武器问世,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设计精髓搞到手。 即便是由天机阁全权负责生产,想要一直保住新版铁火炮的精髓法门,也绝不现实。 毕竟铁火炮里面,总有哑弹,到时候金国人拆开一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搞清楚原理。 所以新版铁火炮,只要能够领先金国两到三年,赵桓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新版铁火炮的名字,赵桓不禁陷入了沉思。 之前打算称其“手榴弹”。 可问题在于,就算是新版铁火炮削减了体积和重量,仍旧需要依靠投掷器,才能扔出去。 若是用手,顶多扔个二三十步,到时候没炸到敌人,先把自己给炸的七晕八素,那可不好玩。 “不如叫霹雳雷?” “已经有称之为霹雳雷的武器了,自己抄袭自己,可还行?” “新版铁火炮……叫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此物由天机阁生产,干脆叫天机炮?不错,就叫这个名字,不仅简单好记,而且还很响亮。” 自此,新版铁火炮便有了新名字,天机炮。 本来赵桓还打算继续改进投掷器,但是转念一想,投掷器这玩意儿,无论怎么魔改,效率都很难提升了。 若是能造出连发射击装置就好了。 妈的…… 有着本事,干脆造榴弹炮好不好? 赵桓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些荒唐念头。 老版投掷器,虽然简单,但采用三段投掷法,几乎可以做到,五息之间就能投射一轮。 一次一百颗,五次喘息的时间,就能补上第二轮。 这等效率,已经没有改进空间了,硬着头皮改进,只不过是矫枉过正而已。 接下来就等天机炮的实战运用了。 就在赵桓捡起老本行,专心干自己的后勤时,传令太监突然带来一个好消息。 “启禀陛下,陈钊和王大全求见。” 什么? 听到这俩名字,赵桓顿时眼睛大亮。 自从赵桓登基以来,陈钊和王大全就前往上海浦,专心经营跨海贸易。 作为赵桓昔日的左膀右臂,如今终于回京,赵桓自然是打心眼里开心。 “宣!” 不多时,陈钊和王大全便进入御书房,出现在赵桓眼前。 陈钊一点变化都没有,见到赵桓,直接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属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您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在上海浦,属下有多思念陛下。” “没有陛下的日子,当真是茶饭不思……” 本来旧人重逢,赵桓还挺激动,结果面对陈钊一串连环马屁,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也太肉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桓和陈钊有一腿。 赵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没好气道:“你给我打住!” “拍马屁也讲究个度,你就属于太过了,连朕都听不下去了。” 陈钊却毫无收敛,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属下所说,句句发自肺腑。” “这段时间在上海浦,虽然有陛下撑腰,没人敢欺负为难我们,可只要出了海,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些海外蛮夷,处处刁难,真是气的人牙根痒痒。” 所谓的海外蛮夷,无外乎是东南方向的某些弹丸小国。 不对,就算是用“小国”来形容,都太过夸张。 很多赵桓印象中的国家,现在还是部落状态。 见陈钊大吐苦水,赵桓倒是出奇的有耐性,听着陈钊把某些蛮荒烟瘴之地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等陈钊骂完,赵桓这才慢条斯理道:“陈钊,你辛苦了,朕都记在心里。” “既然你回京了,那就在京中多住些时日。” 说到这,赵桓看向一旁同样激动的王大全,轻笑道:“还有大全,你也辛苦了。” “朕现在虽然已经是一国之君,但却没有忘记昔日的老部下。” 王大全激动地满脸涨红,不过相比于陈钊的溜须拍马,他倒还算沉得住气。 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铿锵有力道:“属下这辈子,就是为了给陛下鞍前马后而生,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得得得! 王大全这厮,也是一个德行。 要么半天憋不出个屁,一开口便是力道十足的马屁。 简单寒暄几句后,赵桓便切入正题:“你二人这段时间,可赚到钱了?” 面对赵桓的询问,陈钊顿时一脸惭愧。 见此情形,赵桓不由暗暗失望,但也能够理解,跨海贸易虽然暴利,但折损太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赔的血本无归。 而且,赵桓名下还有两艘大船被扣在安南,至今都没有要回来。 这种情况下能保本就不错了,赵桓也不指望靠着跨海贸易,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就在赵桓准备安排二人先回去歇息时,陈钊却突然来了一句。 “属下这段时间确实没赚到什么钱,到现在为止,也就有三艘船回来了。” “除去乱七八糟的杂项,到手的纯利,也就……三万两银子而已。” 三万?! 一艘船就能赚一万两银子? 赵桓顿时眼睛一亮,笑骂道:“臭小子,你还敢跟朕绕弯子。” “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到三万两银子,朕已经很满足了。” 别看赵桓当王爷时,花钱大手大脚,不计成本。 现在成了一国之君,越发的精打细算了。 要知道,整个蜀地,一年的酒税,也只是六百万贯而已。 除去杂七杂八,各种消耗,以及六部排着队要钱,真正能够进入国库的钱,能有个五分之一都不错了。 而跨海贸易,则是国库的额外收入。 第649章 困北政策 一条船就能赚一万两银子,而且按照陈钊和王大全的说法,这些船走得不远,所以回来的才快,利润也相对较低。 而那些远洋巨轮,动辄就要一两年,甚至三四年才能回来。 一船所得利润,甚至可能超过三四万两银子。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跨海贸易不收外国钱,只要真金白银。 这可是给国家积累黄金白银的重要途径之一。 赵桓当机立断,继续加大对跨海贸易的支持力度。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朕提,凡是能够满足的,朕绝不拖沓。” 陈钊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哀求:“启禀陛下,现在我们往北走的船只越来越少。” “只因新罗沿海,海盗甚多,就算商船自雇护卫,仍旧捉襟见肘。” “一旦被对方得手,我们的损失,往往要以万两银子计算。” 新罗海盗? 赵桓眉头微皱,心里暗骂,这年头走海路,未免也太难了。 南边有安南等弹丸小国搞事,北有新罗…… 等等,赵桓突然想起什么,冲陈钊问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些海盗,究竟是新罗人,还是日本人?” “日本”这个称呼,早在武则天登基时就已经出现。 《新唐书》中记载,恶倭名,更名为日本。 不过这个称呼,只出现在官方中,唯有朝廷才会称呼东海弹丸小国为日本。 民间对其的称呼,仍旧是东瀛,海东,瀛洲等。 甚至还有称呼日本为“蓬莱”者。 毕竟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日本距离汉土究竟有多远,还以为蓬莱之外便是日本。 面对赵桓的询问,陈钊若有所思。 “听那些遭遇海盗的商人说,这些海盗虽然穿的破衣烂衫,身高不足五尺,甚至还有四尺有余的小矮子,但作战时倒是极为凶悍。” “他们乘坐劈风小舟,往往几人或是十几人一舟,蛰伏在靠近海岸的地方,一旦发现商船,便乘风疾驰而来。” “若是遇到英勇反抗的商船,他们大多会悻悻而去,若是遇到护卫不足,或是胆怯的船主,他们便会冲上商船,大肆烧杀抢掠。” 听到陈钊这番讲述,赵桓已经基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出朕之所料,这些海盗,大多都是日本人。” 闻言,陈钊眉头微皱,疑惑道:“不会?日本距离咱们还很远,真会冒险跑到大宋近海来劫掠?” 赵桓轻哼一声,鄙夷道:“日本虽远,但他们却可以先登陆新罗,再从新罗出发。” “朕说的是,大多是日本人,除此之外,肯定还有新罗人,以及给他们带路的汉人。” “对付这些散兵游勇,确实麻烦。” “杀绝了一批,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无穷无尽。” 为了确保海路安全,赵桓搓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沉思。 斟酌片刻后,赵桓当即拍板。 “往北走,目的地,无外乎是日本和远东。” “那种弹丸之地,既无黄金也无白银,就算是去了,也要以物易物,再去别的地方卖。” “干脆放弃北上路线,大力发展南下海路。” 据赵桓所知,现在大宋的主要贸易目的地,基本集中在几个地方。 比如阿拉伯,非洲,欧洲,波斯。 虽然也去美洲,但数量很少,而且往返太耗时间,且风险极大。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将贸易地点,缩小为五大地点,分别是东南亚,阿拉伯,非洲,欧洲和波斯。 直接放弃美洲,远东和日本等地。 当然了,赵桓并非认怂,只是单纯出于功利考量。 “除了大力发展南下航路之外,朕再颁布一条旨意,凡跨海商行,皆可根据自身规模,训练相应的水兵,以充当护卫。” “年利润为万两银子以下者,可训练五十人,年利润万两银子以上至五万以下者,可训练一百人。” “超过五万利润者,一律可训练二百人。” “凡商队护卫,除甲胄之外,所有武器皆不受制约。” “若商队所需护卫人手不够,可向当地衙门雇佣,价格比自身训练的护卫高一成。” 说到这,赵桓担心当地县衙搞事,连忙补了一句。 “在市舶司之内,额外成立一个监管机构,约束当地衙门。” “每年来京一次,向朕汇报当地情况,朕也会定期派人暗访,若有衙门胆敢以此要挟商行,非衙门护卫不得雇佣等恶行,一律按死罪处置。” 听到赵桓的决定,陈钊和王大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们俩此次进京,除了回来述职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寻求自保之道。 既然赵桓能把事情想的如此面面俱到,他二人肩膀上的压力,自然也就小了许多。 王大全突然感叹一声:“只可惜白白失去了北方航路。” “北方航路虽然凶险,但利润却非常丰厚。” 赵桓一抬手,示意王大全不必心痛。 “舍弃北方,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北方也多有港口,直接荒废,确实暴殄天物。” “自今日起,北方港口改行,大力发展水兵,南方航路所的利润,抽取一部分,贴补北方水兵。” “待到兵强船快,朕便亲征新罗!” 打新罗,不是不能打,而是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 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打下来,也无法反哺汉土。 至于新罗的港口,确实很优秀,但问题是,总不能整天往太平洋跑? 因为“gps”这种神器的存在,搁在后世,即便是无动力单人帆船,都可以横跨太平洋。 而现在,单靠海图和指南针,想要横跨太平洋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而且扩展版图,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 打下新罗,就要面对日本无穷无尽的骚扰,再跨海打下日本?那得准备多大规模的舰队? 木质舰队,说到底还是不靠谱。 所以,打不如围! 攻新罗日本,不如困其地,穷其民。 他们不是喜欢劫掠大宋商船吗?直接让他们连商船的影子都见不到,禁止与他们做生意。 第650章 家贼难防 赵桓倒要看看,需要多长时间,能把新罗和日本,困回石器时代! 陈钊和王大全回家歇息,赵桓本也打算回后宫嗨皮。 结果屁股刚离开龙椅,周浦就来了。 “启禀陛下,金兵对飞孤口发动的进攻,已经从大规模进攻,转变为小规模袭扰。” “飞孤口的物资,已经告急。” 闻言,赵桓不由眉头一皱:“飞孤口告急?” “朕上个月,不是刚向飞孤口拨了一批物资吗?怎么这么快就耗尽了?” “王犇那家伙,就是头牛,也吃不完这么多。” 周浦沉声解释道:“臣也觉得蹊跷,飞孤口一直在向易州发信,也是从易州来的传令兵,将飞孤口物资告急的消息带了回来。” 赵桓立刻意识到,后勤方面出了岔子。 飞孤口已经修建要塞,只留下三千虎翼军战卒镇守,而赵桓一口气向飞孤口拨了一年所需的物资。 这些物资,直接从汴京出发。 而物资告急的消息,也是经过易州穿回来的,并非朝廷传令兵。 不用想也知道,有人在挖赵桓的墙角! 赵桓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周浦,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彻查粮饷短缺。” “此事关乎前线作战,既要快又要准。” 周浦当即拱手作揖:“臣领命。” 赵桓无奈叹了口气:“就算有人在搞鬼,这物资也不能停。” “立刻派传令兵,前往飞孤口,告知守将,朕已知晓,物资马上就到。” “同时传令韩世忠和赵昆,时刻盯防飞孤口,万一飞孤口发生乱子,无需向朕禀报,立刻予以支援。” 周浦全都应下,最后问道:“陛下打算向飞孤口拨多少物资?” 赵桓稍作斟酌,回应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吃饱饭,再拨一年份的。” “易州方面有朕亲自盯着,物资后勤方面都出不了乱子。” “只要易州不乱,幽州和涿州就乱不了。” “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监守自盗。” 周浦的动作很快,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联合户部和兵部大臣,将物资紧急发往易州。 由于汴京距离飞孤口太远,为了避免飞孤口断粮,因此是率先派出传令兵,从易州调粮补过去,再由朝廷给易州补粮。 与此同时,截留军需物资的贼人,也被周浦给揪了出来。 此人姓吴,名为吴成林,乃是兵部员外郎,兼粮草运输。 赵桓倒是没多想,直接甩出一道圣旨:“杀了就是。” 周浦却摇了摇头,劝阻道:“此人不一般。” “他乃是陛下当初提拔的官员,若随意处置,岂不是令陛下权威受损?”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一脸懵逼:“朕提拔的人?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周浦眼神闪过一抹深邃,不答反问:“陛下当真对此人一点印象都没了?” 赵桓嘴里啧了一声,觉得周浦今天很奇怪,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岂会如此啰嗦? 除非这里面的事,比赵桓想象中还要大。 赵桓眉头微皱:“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浦最在乎的事情无外乎两点,其一是国家利益,其二是君主利益。 此人,既危害了大宋,更危害了赵桓,因此他才变得如此谨慎。 “既然陛下忘了,那么臣就稍作提醒,此人还有个名号,叫做……透手滑。” 此言一出,赵桓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如果一上来就说透手滑,赵桓岂会忘记? 这可是昔日杨家军的干将之一,当初赵桓在鲁地,收编杨天王时的额外收获。 因为透手滑比杨天王更加圆滑,所以赵桓将他从杨家军中调出,安排在兵部,从基层历练。 由于透手滑能力出众,短时间内便升到了兵部员外郎。 结果这家伙,竟然干出监守自盗这种事,这不是打了赵桓的脸吗? 周浦的视线就没从赵桓身上挪开,他在等待赵桓的反应。 若赵桓护短,周浦八成是要跟赵桓撕破脸。 事实证明,周浦多心了。 赵桓合上眼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先把透手滑羁押至御史台,然后将此事告知杨天王,朕先看看他如何决策。” 远在千里之外的杨天王,正紧锣密鼓的建设城防,巩固后勤线。 当他突然得知昔日情同手足的透手滑,竟然干出监守自盗,甚至危害飞孤口守军一事时,整个人无比震惊。 他看着面前的传令兵,错愕道:“这怎么可能!” “透手滑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他绝不可能背叛陛下。” 传令兵反应平平:“杨将军,陛下也不相信透手滑会干出这种事,可是……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想必杨将军也知道,易州有一批物资,紧急调往飞孤口。” “若不是后勤出了问题,又何须从易州调派物资?” 杨天王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书信,半天回不过神。 他做梦都想不到,一路走过来,透手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背叛陛下。 杨天王虽心中不舍,但也明白,陛下先将此事通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片刻沉默过后,杨天王苦笑着摇了摇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臣?” “多谢陛下将消息通知末将……” 这番话,已经等同于答案。 杨天王不会插手此事,透手滑的命运,由赵桓一手掌控。 赵桓得到回信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御史台。 当看到牢里的透手滑时,赵桓不由眉头紧锁,厉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干?!” 昔日意气风发的透手滑,此时却狼狈不堪。 他瘫坐在囚牢里,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赵桓,心中尽是愧疚悔恨。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许久之后,透手滑才有气无力道:“臣一直以为,能当个好官,拯救黎民苍生,可真当了官,却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前来溜须拍马,送礼讨好者,犹如苍蝇一般,轰都轰不走。” “臣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说到这,透手滑终于抬头看向赵桓,感叹道:“现在臣才知道,陛下能够初心不变,是何等的定力……” 第651章 处斩心腹 凡是跟过赵桓的人,赵桓都不愿痛下杀手。 而透手滑,作为昔日的义军,曾发誓要与大宋鱼死网破,但最后却为了大宋抛头颅洒热血。 透手滑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赵桓也难辞其咎。 毕竟是赵桓眼光出现了问题,把错的人摆在错的位置上。 透手滑是一个好将领,可惜却当不了一个好官。 周浦自始始终跟随在赵桓身边,就连来最后见透手滑一眼,周浦都形影不离。 赵桓岂会不知周浦的心思?他分明是担心赵桓一时心软,饶恕透手滑。 对待这种监守自盗的贪官污吏,必须予以严惩。 否则赵桓将会背负一个“假公济私”的罪名,权威将会受到难以估量的动摇。 赵桓再一次发出长叹。 “现在正式大宋与金国作战的关键时期,没有什么比维持前线粮草供应更加重要的事情。” “你也曾在战场上出神入死,应该知道,物资紧缺对前线将士意味着什么。”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让朕如何宽恕你?” 透手滑能够感受到赵桓语气流露出的痛心疾首,越是这样,透手滑就越是无地自容。 他甚至希望赵桓二话不说,直接杀了他,至少不用受到内心的煎熬拷问。 “陛下……” 透手滑跪倒在地,脑袋不断磕在地上,纵使头破血流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臣愧对您的信任,更愧对您的栽培。” “还有杨天王……我给杨天王抹黑了……” “请陛下处死臣!杀了我,杀了我!” 透手滑近乎崩溃,若是现在手里有一把刀,透手滑会毫不犹豫照着自己心窝子捅上几下。 赵桓转身看向周浦,沉声道:“朕只求给昔日的老部下,留一个体面。” “在这里杀了他,可否?” 周浦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不可!” “此人监守自盗,危害前线战事,罪无可赦,没有夷他三族,已经是法外开恩。” “陛下必须将其明正典刑,让所有人看到,贪赃枉法的下场。” 说到这,周浦直接跪倒在赵桓面前,语气决绝。 “若陛下执意动用私刑,必然会有人揣测君心,认为陛下姑息养奸,放走了罪臣。” “无论是陛下,还是陛下的心腹大臣们,就算是对臣恨之入骨,臣也必须死谏。” “哪怕是逼迫陛下,招致厄运,也无怨无悔。”看书溂 “臣必须做正确的事!” 既然是正确的事,赵桓又岂能苛责周浦? 赵桓无奈的抬手,示意周浦起身,他只是谏臣,此事与他无关,自然不可牵连他。 至于透手滑…… 赵桓别无选择,只能将其明正典刑。 “周浦,朕念你是忠肝义胆之士,便再退一步,赐透手滑速死,可否?” “明日正午,明正典刑,免得他在牢狱之中,受尽屈辱。” 这一次,周浦没有任何阻拦:“陛下仁善,不愿严惩旧部下,臣也欣慰。” “便按照陛下所言,明日午时三刻,明正典刑。” “臣……告退。” 随着周浦转身离开,赵桓也不愿再多待,深深的看了透手滑一眼,摇头而去。 直到赵桓走出御史台大牢,身后仍旧不断传来透手滑的磕头声,以及哀嚎。 “臣该死,臣辜负了陛下……” 赵桓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成为一国之君,却无法决定属下的生死。 赵桓当然可以一意孤行,强行饶恕透手滑,但周浦必然会死谏,无论如何都会失去一个心腹重臣。 “这狗日的皇帝,当起来甚是憋屈!” 这一刻,赵桓更加坚定了功成身退的想法,他可不想被拴在皇位上,当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待到大宋重现辉煌,他便离开这鬼地方,过上昔日朝思暮想的逍遥生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周浦便出现在殿前司。 看着端坐于上首,双目微闭,好似门神一般的周浦,李纲便知道,这家伙是信不过陛下,担心陛下私下搞小动作,放走透手滑。 只有亲眼见到透手滑被斩首,周浦才会安心。 “周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陛下不恨你,陛下的旧部大臣们,也会对你恨之入骨。” “你今日非杀透手滑不可,是不是明日就该对其他大臣动刀了?” 李纲所说的道理,周浦自然一清二楚。 但大宋正处于兴衰交替的关键时刻,赵桓身边必须有异样的声音。 如果所有人都顺着赵桓的想法,那么就算是赵桓,也绝无法承受住皇位的腐蚀。 那把金灿灿的龙椅,拥有超乎想象的侵蚀力。 无论谁坐在上面,都会受到诅咒。 自古以来,多少君王,年少时雄心壮志,开疆拓土,贤明盛世。 结果一到中年,便成为昏君暴君,这就是无法承受极致权力腐蚀的结果。 “李大人不必多言,本官心意已决。” “总得有人当这个罪人!” “就算陛下没有册封本官我监斩官,本官也要去法场,亲眼看着透手滑的脑袋被砍下来。” “所有人都可以恨我,但却不能恨陛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纲也没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将透手滑带出大牢,押往刑场。 整个过程,周浦寸步不离,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透手滑。 任何人都休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就算是透手滑被押到行刑台上,刽子手甚至开始磨刀时,周浦的视线都没有丝毫偏离。 甚至冷冷的提醒了李纲一句。 “今日,总得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若透手滑活了,便是陛下姑息养奸,更是本官看走了眼,我便一头撞死在行刑台上!” 李纲无奈摇头叹息,他太清楚周浦的性格了,说得出做得到。 此时刑场周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望着被五花大绑的透手滑,百姓不由指指点点起来。 “以往行刑时,不是哭爹喊娘,就是摇尾乞怜,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个人竟然一声不吭,低头受死?” “怎么,您不知道?此人乃是陛下旧部下,只因贪赃枉法,才被处斩。” 第652章 移花接木 “啊?陛下的旧部下?陛下才刚登基多久,就开始对昔日心腹痛下杀手了?这未免也太着急了。” “难不成,当今陛下也是兔死狗烹之人?” 听到众人的议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没好气的呵斥道:“你们胡说什么!” “什么叫兔死狗烹?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此人乃兵部员外郎,克扣贪污供应给飞孤口的军需物资,所以才被处死。” “前线正在打仗,他却敢中饱私囊,陛下没有夷平他的三族,都是开恩了。” 得知死刑犯的罪行,众百姓这才恍然大悟。 本来众人还有些同情透手滑,得知内情后,态度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纷纷指责叱骂起来。 “原来是个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鼠辈,杀得好!” “哼,我大宋之所以摇摇欲坠,就是因为奸臣贪官太多,如今陛下整肃朝政,好不容易一切向好,这种蛇虫鼠蚁竟然又冒了出来,真是死有余辜。” “说的没错,陛下杀伐果决,此乃为民除害。” 听到周围百姓的谩骂,透手滑突然抬起头,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你们没说错,我罪该万死!” “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经受不住贪官污吏的诱惑,死有余辜。” “若有来世,我再向陛下赎罪。” 百姓们算是开了眼,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临死之前,主动帮杀自己的人说话。 不过这也更加证明,陛下杀的对。 就在这时,刽子手已经磨完刀,准备行刑。 李纲按照规矩,冲透手滑问道:“罪臣吴成林,临死之前,你可还有遗言?” 透手滑眼泪纵横,愧疚无比道:“若有来世,我再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这一世,死有余辜,无话可说。” 李纲纵使心里不舍,但也明白,透手滑必须死,当即扔出令箭。 刽子手毫不犹豫的举起刀。 就在透手滑即将人头落地之际,站在周浦身旁的官员,突然脚下一滑,发出一声哀嚎。 不等周浦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下突然悬空,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紧接着重重的摔倒在地,竟然是凳子腿折了。 周浦心里一急,不等他爬起来,桌子另一边就传来百姓的惊呼声。 等周浦心急如焚的站起身时,透手滑已经人头落地,只剩下半截尸体倒在行刑台上。 而人头,已经顺着行刑台滚了下去。 刽子手抓起人头,随手扔进旁边的篮子里,冲着李纲问道:“大人,是否允许死者家属收尸?” 此乃规矩。 若是允许收拾,那么尸体和人头都会还给家属。 若是不许,那么人头就会被刽子手带走,即便是下葬,也死无全尸。 李纲自然点头允许。 一旁的周浦却眉头紧锁,虽然透手滑已经伏法,并且从周遭百姓的反应来看,透手滑确实被斩首了。 可问题是,周浦没有亲眼看到,这便令他心存疑虑。 周浦低头看了一眼折断的凳子,心里暗叹:“怎么就这么巧?早不断,晚不断,偏偏这个时候。” 见周浦要上刑场检查尸体,李纲赶紧伸手拦住。 “周大人,差不多得了,人都死了,难道你还要揪着不放?” 周浦直接把李纲的手甩开,冷冰冰道:“本官说过,总得有一个人死在这!” 说罢,周浦便径直走向刑台,先是看了一眼尸身,又伸手要把透手滑的脑袋拎出来仔细查看。 结果却被刽子手拦住。 “周大人,逝者为大,除非遗属,否则不能碰脑袋。” “您是礼部尚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把人头拿出来,等于对逝者不敬。” 周浦的手悬在半空中,但他依旧不死心,命令刽子手把篮子抬起来,透过篮子的缝隙,从下面观察人头。 透手滑的脸上满是鲜血,已经很难辨别真容,不过周浦还是根据透手滑的面部细节,判断出人头属于本尊。 确定透手滑已死,周浦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多时,人群中便走出一对妇孺,正是透手滑的妻儿。 妇人看着身首异处的夫君,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夫君啊夫君,你糊涂啊!” “陛下如此信任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你走了倒是痛快,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旁边年仅五岁的吴郎,哪里知道父亲已死,看着面前的无头尸体,直觉害怕,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看书喇 透手滑遗属的反应,周浦也尽收眼底,这一次才彻底相信,透手滑已死。 “透手滑之死,希望能够惊醒旁人,尤其是那些陛下的心腹大臣们。” “越是登顶,越是要谨言慎行。” 随着周浦离开刑场,李纲这才痛心疾首的冲一众士兵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帮遗孀收尸!” 与此同时,李纲大声宣布:“罪臣吴成林,因贪赃枉法,克扣粮饷,已明正典刑。” 遗孀吴林氏带着儿子吴郎,在一众兵丁的帮衬下,将透手滑的尸体运回家中。 结果前脚刚进门,传令圣旨已到。 “透手滑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虽已死,却难以偿清罪孽,责令其家属,离开汴京,永世不得踏入汴京半步。” 说完,传令太监便将圣旨扔到吴林氏面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吴林氏除了哭还是哭,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么办? 当天夜里,吴林氏就雇了一辆驴车,载着夫君的棺材,带着年幼的儿子,被兵丁匆匆驱赶出汴京城门。 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吴林氏绝望到了极点。 她们母子已然没了活路,漫无目的走了几里,吴林氏便将驴车停下,从车上卸下麻绳,在官道旁的枯树枝上打了个结。 “郎儿,咱们母子,随你爹去。” 吴郎不断抹着眼泪:“娘,他们为什么要把咱们赶走?” 吴林氏没有回答,只是抱起吴郎,将吴郎的脑袋往绳套里塞。 就在吴林氏准备狠心松手之际,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夫人!” 什么?! 吴林氏一愣,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第653章 杀伐之善 她不敢回头,生怕站在身后的是夫君的亡魂。 结果夫君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响亮了。 “夫人,等等,我还没死。” 吴林氏吞了下口水,缓缓扭头看去,只见夫君正气喘吁吁的朝着这边跑来。 吴林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放下吴郎,看了看旁边的棺材,又看了看迎面而来的夫君,已经分不清楚真假。 若夫君还没有死,那棺材里的人是谁? 透手滑一鼓作气跑到驴车旁,一把抱住吴林氏和吴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夫人,你太傻了,为何要寻短见啊!” 感受到夫君身上散发出的温度,吴林氏这才相信夫君还没有死,顿时泪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君,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 不等吴林氏说完,便见黑暗中走来几人。 吴林氏一眼认出,为首的壮汉,正是御前侍卫统领,赵桓身边的心腹爪牙孙贺。 吴林氏瞬间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道:“夫君,孙统领来了,他来杀咱们了。” 透手滑看着被吓坏的夫人,心疼无比,连忙安慰。 “夫人莫怕,孙统领不会伤害咱们,正是他把为夫送到这。” 听到这话,吴林氏更加迷茫。 孙贺可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任何人胆敢背叛赵桓,都会遭到孙贺无情的斩杀。 夫君犯了这么大的罪,为何孙贺非但不杀他,还要救他? 就在吴林氏感觉脑袋已经快要不够用时,孙贺已经走到面前。 这个宛如煞神一般的男人,竟然主动向吴林氏一抱拳。 “之前在城里,命人将嫂子驱赶出城,多有冒犯,还请嫂子不要放在心上。”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在周大人眼前瞒天过海。” 说到这,孙贺一抬手,接过手下递来的钱袋子,递向吴林氏。 “因你夫君监守自盗,你家中所有财产,都已经被查抄充公。” “但陛下还是念及主仆君臣一场,不愿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受尽苦难。” “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乃是陛下私人送给你们的,这笔钱足够你们此生衣食无忧。” “去寻一个小地方,从此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五百两银子可不轻,吴林氏接过时,竟然拿不动,整个钱袋子重重砸在地上。 传出的巨响,将吴林氏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陛下绝非薄情之人…… 透手滑早已经泣不成声,瘫跪在地上,不断抽着自己耳光。 “我真是该死啊!” “若不是牵挂妻儿,早已经在牢里了断。” “陛下……陛下,我对不起您……” 吴林氏同样眼泪不止,夫君能够跟上这样的主子,是他们一家三口,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她仍旧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孙统领,我夫君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躺在棺材里,不信您看……” 孙贺抬手拦住了情绪激动的吴林氏,轻声道:“如果不把戏演绝,又岂能瞒住周大人的法眼?” “直到刽子手挥刀的那一刻,趴在刑台上的人,都是你夫君。” “毕竟那副真情流露,换做替死鬼是演不出来的。” “待到挥刀之际,刽子手会同时踩下脚底下的机关,木板升起,遮住吴大哥,同时暗门打开,吴大哥掉入刑台内部,而事先准备好的尸体,被升上来。” “这尸体,之所以与吴大哥长得很像,乃是陛下……用黏土在其脸上捏出来的轮廓,再黏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宣纸,最后被鲜血浸透,便只能看出轮廓,看不出瑕疵。” 吴林氏被惊的目瞪口呆,她做梦也想不到,陛下为了保住夫君的性命,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用黏土,在死刑犯的脸上捏出轮廓相貌? 这种事,即便是吴林氏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 连她这个朝夕相处的妻子都看不出端倪,更何况周浦? 等等…… 吴林氏又意识到什么,惊呼道:“难道连那行刑台,都是陛下准备的?” 孙贺点了点头:“由于只有一晚上时间,太过紧迫,陛下命令天机阁连夜赶工,才将行刑台改造出来。” 吴林氏已经彻底被赵桓所折服,她拉着儿子的手,感激涕零道:“快,快向着汴京磕头,陛下坐在那里……” 孙贺转身看向透手滑,深吸了口气,一改之前的从容,语气骤然变得冷厉起来。 “吴成林!陛下为了保你性命,不惜欺骗周大人。” “更是为你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 “自今夜之后,你们一家三口便要消失的干干净净,倘若我发现你的踪迹,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心狠手辣!” 透手滑闭上眼睛,重重一点头。 “请孙统领放心,此生此世,我绝不会再对不起陛下。” 说完,透手滑也朝着汴京方向连磕三个响头。 望着透手滑一家三口,驱赶着驴车,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一名御前侍卫,忍不住冲孙贺问道:“用不用派人跟一段?” 孙贺摇了摇头:“透手滑已经伏法,世间再无此人,不必再费心费力。” 一个时辰后,赵桓得到了透手滑已走的消息。 他坐在龙椅上,不断摇头苦笑。 “透手滑啊透手滑,你可真该死!” “倒不是因为你中饱私囊,而是……你忘了当初为什么造反。” “明明已经走到最后了,却晚节不保,朕痛心疾首……” 回来汇报的孙贺,忍不住问了一句。 “陛下,您不是向来杀伐果决吗?就连陈钊和王大全,若是办错了事,也会被严惩?” “为何对透手滑如此宽容?” 赵桓无奈道:“其实,朕谁也舍不得杀。” “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啊……” 赵桓长叹一声,随即收起多愁善感的姿态,脸色严肃起来,冲孙贺低声道:“刚才的话,只有你知道,若是泄露出去,朕必杀你!” 孙贺弯腰应下,心里却热乎乎的,能够跟随这样的主人,是他的荣幸。 第654章 大理国之乱 透手滑,只不过是大宋各种隐患的一个缩影。看书喇 赵桓依靠铁血手段,维持着大宋的昌盛,但只要金国的危机一天没有解除,安居乐业就永远都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 金国人不是傻子,他们非常清楚,大宋两代君主的弱点。 前朝赵佶,过于软弱,尽管大肆施行“冗兵”政策,号称拥有八十万禁军,实则敢打仗者寥寥无几。 由于大宋不把武将当人看,因此金兵与宋之间的战争,向来是无往不利。 本朝赵桓,虽然强硬到离谱,而且本身就是个军头子,执掌军事大权,金兵被打的连战连败,溃不成军。 但赵桓的弱点,就是太过刚硬,很多政策都是快刀斩乱麻,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金人知道,时间的优势在赵桓那边。 如果一味与赵桓死磕,势必会崩断利齿,现在金人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所以大批大批的探子,潜入大宋境内,展开了空前绝后的策反行动。 只要大宋内乱,金国就能彻底扳回局势。 最先“起火”的地方,就连赵桓都没有料到,竟然是泸州。 要知道,泸州距离金国甚远,再加上紧挨着大理国,大理国向来与宋友好,金国势力想要在泸州搞事,其难度可想而知。 但泸州之乱,就是这么起来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包括大理国和泸州,皆是一片火海。 大批大批的起义军和叛徒,将大理国和泸州彻底化作炼狱,死伤的无辜百姓,至少也有上万人。 等消息传到汴京时,满朝文武皆是震惊无比。 李纲眉头紧锁,前所未有的严肃:“启禀陛下,南方之乱,必须尽快平定,决不能有半点耽搁。” “不止泸州之乱要平,还需发兵,助大理国平定内乱。” “一旦失去大理国这个友好邻邦,我大宋将四面楚歌,内乱不休。” 向来与李纲唱反调的周浦,此时都很罕见的与李纲统一阵线。 “臣附议。” “金国正在集结大军,这个时候发生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赵桓当然明白,泸州之乱必须平定,但他却并未急着回复,而是搓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据赵桓所知,大理国之乱历史有之,乃是以慕宁为首的三十七部落,集体反叛。 但是根据历史记载,这场叛乱,并未殃及宋土。 现在战火蔓延至大宋境内,由此可见,金国早就知道大理国必乱,因此携势扰乱大宋南方。 确定这一切都是金国的奸计后,赵桓这才云淡风轻道:“泸州之乱,乃是受到大理国牵连。” “只要大理国能够恢复平静,泸州之乱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朕决定派出一支混合部队,出征大理国,率先助大理国平定内乱。” 对于赵桓的见解,满朝文武深以为然。 祸源在大理国,直接从病灶上解决麻烦,乃是正道。 李纲连忙问道:“陛下打算派出多少兵马?” 赵桓心中早已经有了眉目,轻描淡写道:“一百敢战士,三百虎翼军战卒,六百杨家军甲士,再加上一千禁军,共计两千人。” 本来一众大臣,还觉得平定大理国内乱并不难,毕竟赵桓极为重视此事。 只要派出大军,直接把大理国内的叛徒灭了就是。 结果听到赵桓的答复,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所有大臣,皆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赵桓的眼神,好像看待白痴一般。 众臣虽然质疑,但却并未发声,毕竟有人会为他们出头。 不出所料,周浦直接站了出来。 “陛下只派两千人?而且还是从禁军劲旅中调派人手?” “陛下的决定,未免也太过轻率!” “大理国距离汴京足有数千里之遥,又要面对三十七部落叛贼,两千人够干什么?岂不是飞蛾扑火?” 赵桓早就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引起朝臣的反弹。 当即压了压手,示意周浦稍安勿躁,当即笑眯眯的解释起来。 “大理国之乱,本就是金人的诡计,不过是为了让我大宋分心,以减少正面战场的力量。” “若是对大理国大动干戈,反倒中了金人的奸计。” “况且,这两千人,可是朕麾下的精英,对付一群虾兵蟹将,绰绰有余。” “捎带一提,除了这两千人之外,还有五百御前侍卫。” 本来周浦的脸色就够臭了,听到这话,直接当场炸毛。 他作为死谏铮臣,可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直接就开怼。 “御前侍卫?难道陛下也要前往大理国?” “请陛下死了这条心,臣绝不会允许陛下离开汴京半步。” 这一次,就连李纲都站在了周浦那边。 只因赵桓的言论太过骇人。看书溂 他只派出两千兵马……满打满算,两千五百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想亲自上阵? 开什么玩笑! “请陛下收回成命,切不可以身犯险,因小失大。” “就算大理国被灭,也无法与陛下的龙体安危相提并论。” 一众大臣纷纷附议。 “请陛下收回成命。” 面对满朝大臣的劝谏,赵桓却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朕坐了这么久的皇位,早就坐够了。” “若朕一意孤行,难道诸位大臣,打算直接搬出祖制,废了朕?” “呵呵呵,那感情好。” 搁在以往,光是一个周浦就能劝住赵桓,而今天,赵桓却突然开始摆烂,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连周浦都愣住了,他太了解赵桓了。 一旦赵桓开始摆烂,别说他一个人,就算是满朝文武全都在面前自刎,赵桓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周浦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切向好,为何赵桓突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殊不知,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金国不要脸,不敢在正面战场上一决生死,背地里搞小动作。 那么也休怪赵桓心黑手脏。 赵桓非要前往大理国,助其平定内乱只是其一,真正的目标是筹划灭金大计! 大宋能拖地起,赵桓却拖不起了。 毕竟他马上就要当爹了,若是被困在龙椅上,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第655章 千里取首级 赵桓态度坚决,众大臣毫无办法。 周浦也意识到,赵桓已经不顾及国君身份,开始玩混的了。 这种时候,继续硬碰硬,只会令大宋失去唯一的希望。 迫于无奈,周浦连发三问。 “陛下回答臣三个问题,若是全都能令臣信服,臣就不再阻拦。” “其一,陛下离京,就不怕有人趁机夺权?” 这话说的太过露骨,满朝文武皆是直勾勾的盯着赵桓。 赵桓却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朕离京后,周浦和李纲以及赵石岩,你们三人将执掌京畿诸事。” “凡有人胆敢觊觎皇权,你三人皆可先斩后奏,无论对方是谁,拥有何等身份,杀之!” “殿前司兵马全部可以调动。” “另外,朕会将孙贺以及萧海兰留下,此二人率领御前侍卫,拱卫皇宫。” “御前侍卫的战斗力不必多说,就算真有人敢造反,也休想在他们手里攻陷皇宫。” “朕自然会率领虎翼军杀回来,将叛徒碾碎成肉酱!” 这番话既轻描淡写,又透着熊熊杀意。 现如今,整个朝堂没人质疑赵桓的实力,就如赵桓所言,真有人能够攻京畿防卫,赵桓也能带着无往不利的虎翼军,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周浦深吸了口气,又问道:“其二,陛下率领区区两千五百人,平定大理国内乱,有几成把握?” 赵桓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十成把握。” 虽然此战悬殊,而且周浦坚定不移的认为赵桓一定是疯了。 但是这番海口从赵桓嘴里说出来,仍旧令周浦有几分信服,毕竟赵桓时至今日,可是把吹过的所有牛比都实现了。 “最后一个问题,陛下多久能够平定大理国之乱?” 赵桓终于认真思考起来,在一众大臣的注视下,赵桓扒拉着手指头,嘴里小声嘀咕起来。 “朕御驾亲征,率领两千五百兵马,横跨整个大宋,抵达大理国最快也要十天时间。” “进入大理国后,花两天时间灭了慕宁,再花五天时间,灭三个实力最强的部落,敲山震虎,令其余部落缴械投降。” “算下来,一共需要十七天时间,算了,大不了多带些备用马,将视线压缩到十五天。” 这番话要多扯有多扯。 赵桓究竟把大理国三十七部落当成什么了?就算是一群待宰羔羊,花十五天也断然抓不尽。 更何况是一群大理国野蛮部落? 赵桓这次夸下的海口实在是太大了,周浦实在是听不下去,沉声道:“如此天马行空的妄言,如何让人信服?” 赵桓咧嘴一笑:“打个赌如何?” “朕派人在十日之内,将其中一个部落族长的人头带回来,周爱卿便让朕御驾亲征,如何?” 十日之内? 就算是不眠不休的狂奔,从汴京抵达大理国,也要六到七天时间。 再花四天时间,取回其中一个部落族长的人头? 即便赵桓手下全都是天兵天将,也绝对做不到。 为了让赵桓死心,向来不屑于下赌注的周浦,这次却是满口答应了。 “好!便是十日!” “十日内,若陛下能够履约,臣便豁出这条老命,为陛下守着京畿。” “如若不然,就请陛下留在汴京,继续主持大局。” 赵桓没有半点啰嗦,直接冲站在旁边的孙贺一勾手指:“去,把人头给朕带回来。” 孙贺二话不说,在一众大臣充满质疑的注视下,大步流星的走出朝会大殿。 退朝后,包括周浦在内,众大臣聚集在一起,大肆议论起来。 “十日之内拿回部落族长首级?开什么玩笑!” “就算陛下曾经做到过,十日之内,往返易州,取下高拖山的首级,可汴京距离易州多远,距离大理国又有多远?” “就是!陛下这回的海口夸得也太大了!” “那大理国尽是些野蛮彪悍之人,就算派大军征讨,都要付出代价,陛下竟然扬言,要随随便便杀掉其中一个部落首领?这回陛下必定碰的头破血流。” “哎!陛下吃亏倒是没什么,毕竟咱们这位国君,脸皮最厚。怕就怕一战失利,动摇陛下的权威。” “是啊,这回陛下是真的犯糊涂了。” 此时,孙贺已经提点十九名御前侍卫,带着六十匹马,冲出城门,朝着南方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他们二十人,各骑一马,并且每人携带两匹备用马。 待到第三匹马累瘫,孙贺等人已经离开京畿地界,而这只过去了不到一天时间而已。 由于赵桓不计成本的大力发展马匹,再加上幽州和涿州被夺回来,不少北方马匹被源源不断的带回国内,因此大宋的用马荒,已经得到了很大缓解。 孙贺等人,每经过一座一站,必定同时换乘三匹马,始终处于一匹狂奔,两匹备用。 而且两匹备用马,分别驮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孙贺等人所需的武器装备。 三天后,孙贺便抵达大理国边境。 “全员歇息,天黑后出发。” 一口气穿过整个大宋疆土的御前侍卫,立刻倒头就睡。 这些由赵桓亲手调教出来的恐怖杀戮机器,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毅力。 当夜幕降临时,孙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奔大理国境内“乌马”部落所在地而去。 与此同时,乌马部落人声鼎沸,显得极为热闹。 首领慕容长明,正与麾下众得力干将把酒言欢。 “哈哈哈,以现在的攻势,拿下大理国全境,只是时间问题。” “金国已经许诺,只要我们趁势攻入宋国境内,与金国联手,两向夹击,待到宋国灭亡,长江以南的沃土,尽数归我们所有。” “到那时,咱们都是开国元勋,共垂千古,哈哈哈。” 慕容长明的心腹之一,名叫慕容青的中年男人,更是猖狂。 “赵桓不是号称,大宋历代最铁血的皇帝吗?待到宋国灭亡,我定要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当成战利品挂在家中。” “至于那美若天仙的朱琏,以及郑庆云等女,自然是献给首领,留作金屋珍藏。” 第656章 杀鸡取卵 慕容青这通马匹,直接拍的慕容长明浑身舒坦。 朱琏可是个传奇女子,昔日的定王府,今朝的大宋皇后,如今也才区区二十五岁而已。 可以说,赵桓能够有今天的成就,朱琏这个贤内助,居功至伟。 最关键的是,朱琏之美,堪称绝世。 像这种近乎完美的女人,自然是令天下男人趋之若鹜,尤其是慕容长明这种“专好妇人”的家伙。 一听到“朱琏”的名字,龌龊至极的眼睛便开始冒光。 “哈哈哈,说得好!” “绝世没人配盖世英雄,我与那朱琏才叫一个般配。” “至于赵桓,等我将他挂在歪脖子树上吊死之前,定要让他亲眼看着,朱琏改嫁,对我妻为夫纲。” 此言一出,瞬间引发现场淫笑不断。 众人仿佛已经看到,日后攻进汴京城,掠夺赵桓财富和女人的盛大场面了。 慕容青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道:“听说赵桓至今膝下无子,等到咱们攻进汴京,少说也要等个一年半载,万一朱琏生了,怎么办?” 慕容长明越发狂傲放肆,脱口而出:“还能怎么办?直接把赵桓的种给摔死!” “朱琏这般美妇人,只能给我生儿育女。” 尽管慕容长明看似是逞口舌之利,图嘴上过瘾,实则却是在为族人加油打气,鼓舞士气。 明摆着告诉族人,用不着畏惧赵桓那厮。 就算赵桓再强,也是天高皇帝远,根本不会注意到远隔千里之外的大理国。看书喇 结果就在慕容长明洋洋得意之际,却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 刚才还把酒言欢,好不热闹的大院,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寨子的西北方向,升起一团耀眼的火光。 那火光足有十几丈高,甚是骇人。 “什……什么情况?!” 就在慕容长明惊愕之际,却见一个小兵,慌乱无措的跑了过来。 “主人,不好了,粮仓炸了。” 啥玩意儿?粮仓炸了? 别说慕容长明,现场的骨干有一个算一个,皆是一脸活见鬼。 粮仓里储存的都是谷物,怎么会突然爆炸? 慕容长明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有人在搞破坏,当即冲众人大喊道:“肯定是朝廷派人袭击我粮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火!” “若是粮食被烧毁,便无以为继!” 众人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纷纷跑出大院,带人前去救火。 与此同时,慕容长明的家中,则跑来上百名护卫,保护慕容长明的安危。 由于乌马部落的房屋,基本都是木制,再加上多点爆发火灾,因此大火蔓延的速度极快。 留守在寨子里的上千人,几乎都参与进了救火行动里。 慕容长明大骂朝廷不是东西,竟然夜袭他的粮仓,这个仇说什么也要报。 就在慕容长明怒不可遏之际,却听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难道是朝廷的人杀来了?” “不可能!寨中足有上千人,朝廷的人岂会如此大胆?” 慕容长明心里很清楚,现在大理国朝廷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必须全力抵挡慕宁等大部落的攻势,根本无法抽出兵力,突袭远在百里之外的乌马部落。 前来搞破坏的朝廷走狗,必定是小而精,绝对没有强行破敌的能力。 几乎是慕容长明刚想到这,就见房门被一脚踹开。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 慕容长明下意识抬手接住,先是感觉手心热乎乎的,定睛一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此时被他捧在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颗还冒着热气的人头。 而且是他心腹干将慕容青的项上人头! 等慕容长明抬头看向房门时,只见院子里已经血流成河,正上演着惨绝人寰的屠杀。 守在他身边的上百名护卫,面对几个身穿甲胄的战卒,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大理国多山多水,普通士兵根本没有甲,就算是披甲,也无法与帝国甲胄相提并论。 慕容长明一眼认出,那些战卒身上的甲胄,正是大宋最顶级的重型将校铠。 仅仅五个大宋甲士,就将上百名无甲护卫,杀了个一干二净。 紧接着,便见一个身高六尺,披挂金光将校铠,带着夜叉怒目面具的彪形大汉,拎着凤嘴刀踏步而来。 慕容长明已经吓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不断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宋国甲士?!”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是宋军来了,也应当支援大理国朝廷,怎么会跑到我乌马部落来?” 来者除了孙贺还能是谁。 看着吓瘫的慕容长明,孙贺冷酷至极的嗓音,透过面甲传入慕容长明耳中。 “你刚才说什么?要摔死我大宋龙种?” “陛下命我前来,随意取一部落首领的项上人头,你这狗头就很合适!” 闻听此言,慕容长明瞬间满脸死灰。 他做梦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夸夸其谈,这一刻,赵桓麾下的精兵,已经冲到脸上。 纵使慕容长明已经意识到赵桓的恐怖,却为时已晚。 孙贺根本不跟他啰嗦,挥起凤嘴刀,便将慕容长明砍成两截。 随后从后腰抽出短刀,将慕容长明的首级割下,往腰间一挂,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孙贺带领的五名御前侍卫,与外面正在搞破坏的侍卫汇合,在漫天大火的掩护下,又是一路连杀上百人,从容不迫的离开乌马部落大寨。 五天之后,慕宁部落的长老慕郎,来到乌马部落。 看到一片狼藉的寨子,慕郎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打听才知道,慕容长明已经被大宋甲士斩首,只留下半截尸体。 “天哪,大宋甲士为何会出现在这?” 慕容长明的亲兄弟慕容戈,失魂落魄道:“我也想问,为什么大宋甲士会跑到这。” “慕郎,这场仗还打吗?” “我们面对大宋甲士,根本就没有还手余地,对方只来了二十个人,就杀了我们的首领,更是一路斩杀超过二百个族人……” 第657章 羊宜咩城 慕容戈已经彻底被大宋甲士的战斗力,吓出了毛病。 那些甲士,简直就是杀神,无可阻挡。 慕郎作为慕宁部落的骨干之一,明白这场战争的重要性,一旦战败,肯定会遭到清算。 乌马部落虽然只是个小部落,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人的规模而已。 乌马部落遭袭是小,引发众部落对大宋甲士的畏惧,才是大。 慕郎当机立断,离开乌马部落,将消息带回前线,提前提防可能支援而来的宋军。 同一时间,孙贺已经将慕容长明的脑袋,摆在了朝会大殿中央。看书喇 面无表情的向赵桓和一众大臣,汇报战况。 “正如陛下所料,大理国那些所谓的野蛮部落,尽是些一捅就破的窗户纸,根本不足为虑。” “这颗人头,就是乌马部落首领,慕容长明的项上人头。” “除此之外,属下还率领御前侍卫,斩杀乌马部落族人,二百有余,烧毁其粮仓四座。” “如果不是急着回来述职,属下有信心将整个乌马部落杀绝。” 战况与赵桓的推测,大致相当。 就算大理国倾尽国力,顶多也就能够集结出几万人的军队而已。 而且这些军队,甚至还不如大宋的二流部队。 连朝廷正规军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部落? 一些规模较小的部落,恐怕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出一件像样的甲胄。 赵桓冲周浦咧嘴一笑:“周爱卿,如何?” 周浦眉头紧锁,直勾勾的盯着慕容长明的脑袋,已经说不出话。 他精于内政,在军事方面的造诣,自然不如赵桓。 但十日内,取回大理国部落首领的脑袋,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臣……无话可说。” 周浦服不服不重要,满朝文武皆服了。 他们看向赵桓的眼神,别提有多崇拜了,一时间,各种珍珠翡翠连环马匹,从四面八方拍向赵桓。 “天哪,十日斩杀大理国贼首?这便是咱们陛下的实力?” “我说什么来着?陛下就是真君下凡!” “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 “呵呵呵,陛下只派出二十个人,就把乌马部落杀了个来回,现在谁还敢说,陛下御驾亲征会有风险?” “我可没说……” 赵桓也不啰嗦,既然周浦这一关已经过了,他自然是要御驾亲征,亲自把大理国叛乱给灭了。 “传朕命令,召集兵马,目标大理国!” 赵桓亲自率领两千五百精锐,直奔大理国而去。 而另一边的大理国都城,羊宜咩城却已经被团团包围,经过大理国禁军的顽强作战,已经将叛军打退五次,双方再次进入短暂的喘息期,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拥有金人支持的部落联军,攻破羊宜咩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部落联军派出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布帽,手持长矛的年轻小伙,直接跑到羊宜咩城外大骂起来。 “段家走狗,还不赶紧把城门打开。” “不然等会攻破城门,就把你们杀的鸡犬不留。” 面对部落叛徒的叫嚣咒骂,镇守城墙的守将段天宇,怒目而视,厉声呵斥:“一群叛徒,休要得意!” “待到大宋援军抵达,被杀光屠尽的是你们!” 部落小伙听到这话,直接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都到现在了,还幻想大宋派兵救你们,真是一群蠢货。” “等到宋军抵达大理国,至少也是一年半载以后的事情了,难不成是来给你们上香?” 段天宇知道对方是在扰乱军心,因此不再啰嗦,直接一箭将那叫骂的小伙子射杀。 段天宇转身进了城门楼子,直到身边没人,这才露出绝望的一面。 现在大理国的处境有多凶险,段天宇心知肚明。 这场叛乱已经演变成了灭国之战。 因为金人暗中为部落叛徒提供了大量甲胄武器,使得这些叛徒的战斗力大大提升,打了个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整个大理国,只剩下一个羊宜咩城还在死守。 而城内,满打满算只有两千多将士,尽管他们拥有宋军昔日提供的甲胄,就连训练,都是和宋军一致。 但面对数倍,甚是十几倍于己的敌人,困守孤城,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只怕是……等不到宋军了。” 而另一边的叛徒阵营中,却是一切向好。 以慕宁部落为首的大营里,充斥着不绝于耳的笑声。 照这样的攻势继续打下去,顶多再有半个月就能攻下羊宜咩城。 退一万步说,就算城内守军宁死不屈,难以攻克,围困一个月,也能把羊宜咩城拖死。 毕竟大理国王都,可不像大宋王都那般固若金汤,储存的物资坚持个几年毫无问题。 就在这时,慕郎回到大营,语气称重道:“首领,出事了。” “就在十天前,乌马部落遭到宋军甲士袭击,部落首领慕容长明遭到斩杀。” 此言一出,整个大营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部落代表面面相觑,皆是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尤其是慕宁部落首领慕成枭,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慕郎,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泸州同样战火不休,幽州还要面对金兵的压力,宋国根本就无力派兵支援大理国。” “怎么可能派兵偷袭乌马部落?而且还杀了慕容长明?” 在慕成枭的认知里,想要创下如此壮举,必须派上千名宋军才能办到。 问题是,附近的宋军都在泸州救火,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军队,根本不可能轻易穿过战火不休的大理国境内。 所以究根结底,肯定是慕郎搞错了。 一众代表也纷纷嘲笑挖苦起来。 “慕郎,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乌马部落位于后方,怎么可能遭到宋军袭击?” “就是,乌马部落可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战,就算真遭遇宋军,也能把宋军打回去。” “呵呵呵,宋军也厉害不到哪去。” 面对众人的嘲弄,慕郎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接触的都是宋军二三流的军队,而这次来的,是披挂整齐的甲士,根本不是一回事!” 第658章 造孽之战 得知袭击乌马部落的人,竟然是大宋甲士,大营里先是一静,紧接着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大宋甲士也分三六九等,最次为皮甲兵,往上为半甲,轻甲,重甲和全甲。” “全甲战卒,乃是专门抗线的怪物,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就算是大宋军队中也不多见。” “重甲者,或是攻坚,或是结阵厮杀,除了这两种战卒,普通大宋甲士,也厉害不到哪去。” “话不能这么说,大宋北方甲士,就是要比南方甲士更能打,毕竟他们面对的都是金国和辽国这样的强敌。” “你让那些能征善战的北方甲士,来大理国试试!他们若是有用武之地,我便跟你的姓。” “就是,甲士算什么?若全甲战卒在这里也能大杀四方,为何此地宋兵,少有装备甲胄?” 见众人没有被大宋甲士镇住,慕成枭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军心动摇。 他连忙站起身,大声鼓舞士气。 “诸位将领说的没错,那些袭击乌马部落的宋军甲士,只不过是出奇制胜罢了。” “大理国多山多水,大宋甲士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大理国朝廷,守住羊宜咩城,等宋军大部队赶到,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不过宋军偷袭乌马部落,还是给我们提了个醒。” “宋军不仅要平定泸州之乱,而且已经注意到了大理国,为了防止意外,我们必须加强攻势,尽快拿下羊宜咩城。” 面对慕成枭的提议,众部落代表纷纷响应。 他们压根就没把宋军放在眼里,只要攻下羊宜咩城,就可以与大宋分庭抗礼,继续蚕食泸州,甚至一路北上。 大宋亡国之时已到! 见众人如此斗志高昂,慕郎心情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大宋甲士,如此神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重创乌马部落,而且只用了区区二十个人。 此等恐怖战力,本该让众人警惕,不可强攻羊宜咩城,若是死伤惨重,便更加无力应付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宋军。 只可惜,慕郎在大营之中分量不足,他的话,自然没人听。 傍晚时分,部落叛军再一次对羊宜咩城发动猛攻。 段天宇率领五百将士,死守城墙,与部落叛徒搏命厮杀。 仅仅两个时辰过后,一直待在皇宫里的大理国君段和誉,便得到了战场传来的噩耗。 “陛下,段天宇将军战死,以身殉国。” 听到这噩耗,已经年过四十岁的段和誉,当场嚎哭起来。 “难道天要亡我大理国不成?” “高家人在哪,为什么高家大军到现在都没有来勤王!” 段天宇乃是禁军统领,也是段和誉的宗亲,以及心腹干将。 段天宇一死,段和誉已经濒临绝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高家人身上。 作为大理国第一等权贵世家,高家的实力毋庸置疑,想当初,段和誉的大伯,身为国君的段正明,就是被高家人所废。 而高家时任族长高升泰,自封为王,夺走了大理国的皇权。 只可惜,大理国太小了,不仅国家小,国力更弱。 再加上段家人时代与大宋交好,当大宋朝廷得知此事后,便向高升泰施压。 只当了不到两年皇帝的高升泰,便稀里糊涂的“病死”了,并且嘱咐其子,将皇位还给段家。 如此一来,段和誉的父亲段正淳,才能回归正统,重新掌控大理国。 但高家的势力,却并未因此而示威。 相反,凡是大理国朝廷中的大臣,上至宰相,下至侍郎,全都与高家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 按理来说,现在部落反叛,高家人应当及时勤王才是,毕竟国家落入部落之手,绝不符合高家人的利益。 段和誉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到现在,高家人都未动一兵一卒。看书喇 “难道说……就连高家人都已经被金人买通?” 段和誉越想越绝望,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只能等着死亡降临。 而城中的守军,还在英勇作战,抵御着犹如浪潮一般的部落叛徒。 羊宜咩城里的所有人,都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奇迹。 五天之后,羊宜咩城的城墙被攻破。 剩余的五百多将士,退守皇宫,做最后的抵抗。 说是皇宫,其实规模还不如大宋的一个王府。 筋疲力尽的大理国将士,以皇宫围墙为防御工事,抵挡着部落叛军。 而城里的平民百姓,可是倒了血霉了,烧杀抢掠蔓延全城,惨叫与哭嚎声,响彻云端。 慕成枭已经抵达皇宫外,组织最后的进攻。 慕郎则连连劝阻:“首领,快去阻止那些畜生,不要再让他们残害百姓。” “若是将羊宜咩城化为焦炭,就算是拿下大理国,百姓也不会屈服于我们。” 慕成枭已经被慕郎吵得不耐烦,没好气道:“你懂什么!” “部落联军推举我为盟主,我自然要许给他们利益。” “掠夺羊宜咩城的财富,便是利益回馈。” “如果禁止他们掠夺,谁还会听从我的命令?” “用大宋的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莫要怀有妇人之仁!” 遭到首领的呵斥,慕郎的威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周遭族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 慕郎已经别无办法,只能默默转身离开。 离城的路上,他看着那些妇人被撕烂衣裳,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哭闹不止,却无人理会。 “造孽啊!” 慕郎觉得这场战争,根本就不是为了成就强盛的大理国,而是纯粹的屠戮掠夺。 此等不义之战,慕郎不屑再卷入其中。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羊宜咩城,漫无目的,走累了便随便往树下一躺昏睡了过去。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慕郎才猛然惊醒。 睁开眼睛的瞬间,慕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大宋甲士,就这么站在面前。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这是什么军队? 第659章 援军来了 慕郎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他刚要起身,却感觉肩膀被一只犹如熊掌般的大手按住,下一刻便感觉肩膀重如千斤,整个人栽了下去。 一名普普通通的甲士,便身高六尺,魁梧的像是熊一样。 尤其是脸上那骇人的怒目面甲,直接惊得慕郎后背发凉。 令慕郎更加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人群井然有序的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名身穿金色将校铠,头戴狮子盔,面带怒目金刚面甲的彪悍将军,在一众虎狼之师的注视下,缓步而来。 此人身上散发着超出慕郎认知的恐怖气势,仿佛每靠近一步,慕郎脆弱的心就颤抖一下。 当男人走到面前,将手里的陌刀往地上一插,激起一层尘土时,慕郎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 “看你这穿着打扮,是慕宁部落的人?而且身份不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羊宜咩城正在遭到围攻,为什么你没有在羊宜咩城,而是独自一人跑到这来了?” 面对身披全甲,金光灿灿的将军询问,慕郎虽然被惊得浑身颤抖,但还是诚实回答。 “羊宜咩城已经被攻破,叛军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我不屑与那些禽兽为伍。” “只因曾为叛军效力,心存愧疚,所以打算找个僻静之地,自我了断。” 金甲将军点了点头,嗓音比之前明显柔和了不少。 “听你的谈吐,应该是饱学之士。” “你在叛军之中,担任何等职务?” 事已至此,慕郎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脱口而出:“只负责联络各路兵马。” 说到这,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前森严死寂的大军,不由吞了下口水。 “你们是宋军精锐?” “之前乌马部落遭到偷袭,就是你们的手笔?” 金甲将军轻描淡写的一笑:“不算是手笔,只不过是随便派了几个人,杀了个小喽啰罢了。” 小喽啰…… 乌马部落的首领,在此人面前,竟然只能算是小喽啰? 慕郎吃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慕郎复杂眼神的注视下,金甲将军抬起手,缓缓摘掉面甲,露出真容,除了赵桓还能是谁。 “我是谁?好说。” “大宋国君赵桓。” “听说过吗?” 听到赵桓的回答,慕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半天回不过神。 眼前此人是谁? 赵桓? 那个传说中,将金国按着打,铁血暴戾的宋帝? 不可能!那种“天上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大理国? 可是,此人一身金甲,好似天神下凡一般,周围的全甲精锐,更是森严到仿佛从九幽酆都爬出来的鬼兵。 慕郎就算再震惊,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宋帝。 “大宋的……陛下?” 慕郎几乎是下意识跪倒在地,仰望着赵桓,结结巴巴道:“陛下亲自来了?” 赵桓戴回面甲,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哦,御驾亲征。” “听说大理国想要搞乱我大宋南境,朕有点生气,所以亲自来会会所谓的三十七部蛮族。” 慕郎又吞了下口水,甚至连喘息都变得无比艰难,紧张道:“这便是陛下的大军?” “有多少人?” 赵桓依旧是轻描淡写:“两千五百人。” 闻言,慕郎苦笑道:“三十七部落,足有五万人……” 赵桓却直接笑了出来:“朕知道,三十七部落蛮族,人多势众,且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不过骁勇也分对谁。” “朕来这,没打算跟叛党耗,山地战,水战,游击战全都免了,正面破敌,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便是。” 说到这,赵桓抬手一拍慕郎的肩膀:“既然你还有羞耻之心,朕就免你一死。” 赵桓一挥手,两千五百宋军精锐,便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赵桓继续前进。 望着赵桓的背影,慕郎阵阵失神。 这就是大宋的国君?! 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陛下,若段和誉已经被杀,您会怎么做?” 赵桓挥了挥手,头也不回道:“段家世代尊崇宋,这等友好邻邦,岂能被随意践踏?” “祈求段和誉没死,否则朕不介意灭尽三十七部蛮族。” 宋军与三十七部满足,兵力相差足足二十倍。 可是听赵桓的言论,却像是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慕郎眼神迷茫,他决定不死了,打算亲眼见证,宋帝究竟是如何力挽狂澜,扶大理国这座即将倾覆的大厦。 同一时间,慕成枭已经对皇宫发起了猛攻。 眼看着就要拿下皇宫之际,传令族人却匆匆而来。 “首领,不好了,宋军来了!” 闻言,慕成枭不由一愣:“什么?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传令族人哪敢迟疑,紧张的直哆嗦:“是真的,再有半个时辰,宋军就要抵达战场了。” 慕成枭眼神尽是匪夷所思,要知道,攻打羊宜咩城的部落联军,只有不到两万人,剩下的人,都分散在各处。 且不说宋军为何会这么快出现在大理国,即便是来了,也会受到层层阻击。 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抵近战场? “那些外围阻击的部队,都是干什么吃的?” 听着慕成枭的怒吼,传令族人脸色煞白:“凡是阻击宋军的部队,都已经被灭了。” 慕成枭又吃了一惊,他知道宋军被金兵打压了几十年,可毕竟那是两个帝国之间的碰撞。 宋军虽然窝囊,但是打大理国,还是手拿把攥。 慕成枭不敢迟疑,连忙下令:“速速派乌远的人去阻击宋军,为攻打皇宫争取时间。” 传令族人匆匆而去。 慕成枭赶紧冲周围的士兵大喊道:“速速攻城,抢在宋军抵达之前,拿下皇宫!” 听到这番话的人,不仅是部落联军,更有困兽之斗的大理国禁军。 “什么?宋军来了?!” “你们听见了吗?宋军来了!” “太好了,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 当段和誉得知大宋派出的援军,已经抵达战场时,整个人都懵了,心里尽是不可置信。 “我不是在做梦?!” 第660章 大理国无双 前来传令的禁军,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此时已经被希望之火填满。 他激动地浑身发抖,甚至忘记了尊卑有别,直接冲着段和誉大喊道:“陛下,是真的,宋军真的来救我们了。”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段和誉直接站起身,情不自禁的高呼起来。 “国之将亡,却只有大宋还记得我们这南陲小国。” “大宋万岁!天佑大宋!” “告诉众将士,无论如何也要挡住叛徒的进攻,等待宋军替我们击败叛徒,夺回城池,光复疆土!” 此时宋军已到的消息,已经在皇宫内传扬开来。 欢呼声此起彼伏。 那些为了避免遭到叛徒羞辱,已经做好自杀准备的妃嫔宫女,更是如获新生,她们纷纷跑出宫邸,看向那些英勇作战,重燃斗志的禁军,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好了,宋军来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大宋还记得咱们。” “该死的叛徒,还有高家人,为了给金人当狗,不惜背叛大理国,幸好大理国世代尊宋,关键时刻还是要大宋出手相助。” “何止是出手相助,宋军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匪夷所思……” “是啊,我还以为到死也等不到大宋援军了呢。” 慕成枭看着联军被一次次打退,所有禁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的往上填,这令他既震惊又懊恼。 明明禁军的士气马上就要崩溃了,因为宋军的出现,导致功亏一篑。 慕成枭越想越气,他恨不得将宋军灭个干净,以解心头之恨。 偏偏就在这时,传令兵跑了回来。 “首领,不好了,前去阻击宋军的部队,被灭了。” 起初,慕成枭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并未理会。 直到传令兵跑到眼前,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慕成枭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出现幻觉。 “放你娘的屁!” 慕成枭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他双目充血,冲着传令兵怒吼起来。 “前去阻击宋军的部队,可是乌远部落的人,乌远部落乃是联军中最能打的部队之一。” “宋军就算是再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溃乌远部落。” ,面对慕成枭的怒吼,传令兵却哭得更大声了。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不……不是被击溃,是被灭了……” “乌远部落的人刚冲上去,没多久就死光了……” “那些宋军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索命厉鬼,离得老远,便是一阵电闪雷鸣,轰隆作响,紧接着又是犹如倾盆大雨一般的箭矢。” “乌远部落甚至还没有碰到宋军,就……就死光了!” 慕成枭脸上的愤怒,瞬间被震惊所取代。 这怎么可能! 前去阻击宋军的乌远部落,足有一千多人。 慕成枭压根就没指望乌远部落能够打败宋军,只要拖住对方,为攻下皇宫争取时间即可。 谁曾想,乌远部落刚上去就死光了。 慕成枭直接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要么是这传令兵胡说八道,扰乱军心,要么就是真如他所言,这支宋军,并非人间的部队,而是从阴间爬出来鬼兵鬼将! “不不不……不可能……” 慕成枭距离成就大业,只剩临门一脚,他绝不甘心现在认输。 “扰乱军心,杀!” 慕成枭直接命令监军,将眼前已经吓瘫的传令兵砍了,然后又揪过来一个传令兵,大喊道:“派乌破的人上,无论如何也要挡住宋军!” 随着慕成枭一声令下,乌破部落共计两千七百人,悍然向逐渐逼近的宋军冲去。 结果只过去了一个时辰,传令兵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首领,不好了!” “乌破部落被宋军击溃,已经四散而逃。” 如果说之前慕成枭只是单纯的震惊,那么此时此刻,他心里就只剩下了恐惧。 一个照面屠尽乌远部落,短短一个时辰,击溃乌破部落?! 这…… 这到底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慕成枭意识到,依靠三十七部落联军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无法挡住这支恐怖的宋军。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提前攻下皇宫。 他冲着周围同样惊掉下巴的将士大喊道:“拼尽一切攻下皇宫,否则宋军进城,咱们都得死。” “只要抓住段家人,以此为人质,就可以逼迫宋军就范。” 听到慕成枭的话,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再次对皇宫发动进攻。 尽管镇守宫墙的禁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他们听到宋军竟然如此所向披靡,反倒更加斗志高昂。 “兄弟们,坚持住!” “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能让叛徒进宫。” “只要我们坚持到宋军进城就是胜利。”看书喇 “到时候,宋军会为我们报仇雪恨。” 那些光顾着劫了百姓的士兵,得知宋军的恐怖,也纷纷调转方向,要么冲向皇宫,协同攻打,要么扭头就跑,打你妈,保命要紧。 整个羊宜咩城已经打成了浆糊,而城外,在赵桓的带领下,由敢战士开路,大宋禁军殿后的混合部队,已经杀到城门处。 尽管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但守在赵桓身边的副将林腾,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由于孙贺需要留守京都,身为武尉之一的林腾,便接替了副将和贴身护卫的职责。 他本以为援救段氏皇族,会是一场恶战,结果真打下来,却发现简直就是单方面吊打。 明明周围充斥着敌军,但林腾却还有闲心和赵桓闲聊扯淡。 “陛下,这些所谓的蛮族,未免也太弱了。” “早知道这么不经打,就应该兵分两路,直接把他们包圆全歼。” 两千五百人,包围三万人? 有搞头! 赵桓也想这么干,只可惜,段氏危在旦夕,眼下需要以营救段氏为重。 赵桓一刀将面前的蛮族士兵砍成两截,把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陌刀往肩膀上一抗,云淡风轻道:“朕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无聊的仗。” “简直和狼入羊群没什么区别,一路杀到现在,都快把朕给杀麻木了。” 第661章 一路碾压 “踏白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敌人的主力精锐到底在哪!” 面对赵桓的质问,不远处的踏白连忙挤了过来。 “陛下,早在一个时辰前解决掉的敌人,就是叛徒联军的精锐了。” “好像是叫乌破部落,乃是联军中最能打的蛮族部落。” 啥玩意儿? 赵桓一脸懵逼:“精锐?” “刚才朕已经把精锐灭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在朕看来,这些叛军都是一个样,没有什么区别。” 懵逼之余,赵桓转身看向旁边的林腾:“咱们刚才灭过精锐?” 林腾也一头雾水:“啊?精锐?没看见啊。” 赵桓和林腾对视一眼,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大理国乃是南陲小国,别看这些年大宋被金国压得惨兮兮,但是只要咳嗽一声,仍旧不是大理国能够承受的。 大理国最精锐的禁军,与宋军相比,也顶多是二三流军队而已。 饶是如此,也得集合三十七部蛮族,联手进攻,就这到现在都没打下来。 由此可见,这些所谓的蛮族,在开阔地混战方面的战斗力,究竟有多拉胯。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叛军,披甲者少得可怜,至于披挂全甲者,更是一个没有。 穿一身布衣打仗? 赵桓连想都不敢想。 “陛下,快点,再耽搁下去,敢战士都要杀进城门了。” 赵桓顺着林腾的手指看去,发现敢战士早已经与大部队脱离,距离赵桓足有几百步远,距离城门却只剩下十几步。 面对如同汪洋一般的敌人,一百名敢战士,到现在为止,甚至没有一个减员,就是这么一路杀,比杀鸡难不到哪去。 如此诡异的战损比,就连赵桓都有点不敢相信。 惨烈的战场上,真能出现……零比成百上千的战损比? 当赵桓看向那些哭爹喊娘的叛军时,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还真能出现! 敢战士为首者,乃是王犇的表兄弟刘校,早在年前就来投奔王犇了。 因为生的彪悍,年轻力壮,所以晋升很快,如今已经成为敢战士的武尉之一。 他身高六尺有余,披挂全甲,犹如一个行走的铁罐头。 如果说敢战士心急,脱离了大部队,那么刘校就更心急了,直接脱离了敢战士,甚至连长重武器都扔了,左手盾,右手刀,对着面前碍事的叛军便是一通乱砍。 各类刀枪长矛,犹如雨点一般劈砍刺在刘校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各种轻箭也叮叮当当的撞击在刘校的脑袋上。 可惜,这些攻击,对于铁罐头刘校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只要甲胄没散,他就可以永远承受敌人无数次的攻击,而敌人,却连他一击都扛不住。 刘校带着敢战士,敢战士带着大部队,就这么一路从鲜血中淌进城里。 城中聚集着大批大批的叛军,他们哪里知道城外的屠杀,看到宋军进城,张牙舞爪的便冲了上来。 “杀宋军!” “盟主有令,杀一个宋军,得银十两!” “别上去,你瞎啊,没看到宋军全都披挂全甲?” “怕什么,我有长矛,能够破甲!” 一名叛军小将自信无比,举着一丈三尺长矛,便朝着刘校冲去。 离得老远,他便拼尽全身力气,刺向刘校胸口。 却听“当”的一声,只有长矛的一丁点尖部,戳进了盔甲里,深度恐怕连半寸的半寸都没有。看书溂 小将一愣,眼睛顿时睁得老大:“这……这是什么鬼铠甲,为什么这么结实?” 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干。 破甲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要知道,敢战士披挂的甲胄,乃是由步人甲将校铠,经过赵桓数次改良而来。 躯干部分,由多层防护,改成单层防护。 虽然层数降低了,但防御力反而提升了,只因为……赵桓把锁子甲和鳞甲,替换成了……板甲! 由八块板甲连接而成的甲胄,除了重骑兵借助马势的攻击之外,单靠人力休想破甲! 板甲可不是用来抵御刀枪箭矢的。 这玩意儿是和“火枪”同一时期的防护装备,甚至大量装备一二战的战场上。 讲究的就是两个字,皮实! 就在那小将愣神之际,刘校已经一刀砍断矛杆,将刀递到左手,腾出右手从后腰摸出一把小斧头,凌空扔出,稳稳的砍在小将的脑门上。 小将被一击秒杀,周围的叛党士兵,直接吓蒙了,纷纷后退。 “快跑,打不过,上去就是送死。” “快跑啊!” 事实再一次证明,向来是武器适应战场,而非战场适应武器。 在大理国这样的地方,甲胄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累赘,因此长重武器本来装备的就少。 而且重武器部队,几乎都在攻打皇宫,剩下的部队,皆是以刀枪为主。 这种轻武器能够破甲,那就出鬼了。 至于弓箭,还是那句话,大理国很少有破甲需求,因此箭矢也是轻箭为主。 若是进行山地战,丛林战,游击战等等,敢战士说不定拿叛党没什么太大办法。 可这里却是打到一半的攻坚战,所有人都挤在羊宜咩城内外。 这尼玛不是给重甲战卒刷军功的吗? 敢战士不断开路,一口气杀到距离皇宫只剩下一条街。 他们也是人,也有筋疲力竭的时候,实在是打不动了,便聚集成方阵。 刘校大喊一声:“盾墙,铁壁!” 百名敢战士便举起大盾,围的固若金汤,任凭外面血流成河,他们却躲在大盾里面歇息。 有敢战士开路,赵桓前进起来就更方便了。 不一会便来到敢战士开辟出的战场。 眼见皇宫还在打,赵桓便松了口气,转身冲林腾喊道:“歇息一炷香时间,不得坐下,随时准备冲向皇宫。” 甲胄什么都好,就是太他妈沉了,打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 周围成千上万的叛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宋军结成密集阵型,开始歇息,恢复体力,却无人敢上前。 现在他们想的已经不是成就伟业,而是怎么逃出这该死的困城,这城里可是有一只吃人不吐骨头,名为宋军的凶兽! 第662章 不可匹敌 叛军不仅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军队,更没有见过这么狂的军队。 这群家伙,竟然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无视四面八方的敌人,堂而皇之的休息起来。 如果他们一拥而上,保准杀的这些狂妄宋军,溃不成军。 如果他们重振旗鼓,整军列阵,将宋军团团包围,就可以为主力部队攻克皇宫,争取时间。 如果…… 可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没有一个人,胆敢靠近宋军五十步以内。 由铁盾构成的坚固防线,像是生与死的界限,任何人胆敢越雷池半步,都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在这座城池之中…… 不!是在整个正面战场上,这支宋军是不败的! 一炷香时间很快结束,尽管众将士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赵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当即下令,为这场叛乱画上一个句号。 赵桓深吸了口气,发出一声低沉如同闷雷般的吼声。 “凡羊宜咩城内的叛党,杀无赦!” 赵桓下达的命令,竟然不是营救段氏,而是杀光所有叛党?! 别说那些远处听到赵桓声音的叛徒,就连拱卫在周围的大宋将士们,也被赵桓惊了一下。 但是很快众人就反应过来。 这便是他们的陛下! 面对敌人和叛徒,绝不会有半点留情。 在哪里发现敌人,就在哪里解决。 受到了赵桓的鼓舞,区区两千五百人的宋军,却暴发出了犹如百万雄师一般震耳欲聋的呐喊。 “杀!” “杀!” “杀!” 周围的叛党,全都被宋军展现出来的恐怖气势所震慑。 他们心中的抵抗意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瓦解。 赵桓亲自接过指挥,走在阵列中央,不断下达指令,同时对周遭叛徒的心理防线,砸下一记记重拳。 “铁壁,收!” 哗啦啦…… 外围镇守的战卒,整齐划一的抬起盾牌。 “分阵,十都百队!” 聚集在一起的两千五百人,瞬间向外扩散。 每二百五十人为一都,形成一个作战集体,同时一都分十队,每队二十五人。 钢铁汇聚而成的重拳,顷刻间散如满天星。 “八都出击,尽诛!” 除赵桓亲自指挥的贴身护卫,以及由林腾指挥的辅助军外,其余八都两千人,向着四面八方发起了猛烈进攻。 他们贯彻赵桓的命令,唯一的目标,就是杀光城内所有叛徒。 惨叫声,嘶吼声,咒骂声,汇聚成一篇犹如末日般的乐章。 而骨头断裂声,鲜血瓢泼声,则点缀其中。 碾压! 纯粹的碾压! 披挂全甲,手持刀盾长矛的大宋战卒,像是一台台绞肉机,沿着城内街道前行,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叛党成片成片的倒下,没有一处战场,能够产生哪怕丝毫抵抗。 这还是赵桓严重高估了三十七部蛮族叛徒的战斗力,携带了大量长重武器,占用了太多运输力。 如果全员换成刀盾,那么这场屠杀的速度只会更快。 “快跑!” “逃命,这些宋军,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 “为什么大理国会出现这种精锐?” “这是宋军里的精锐,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叛徒们心里除了惊骇,便是不可置信,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词,就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这些顶尖精锐,应当在北方战场上,抵御金兵才对。 为什么会跑到大理国,对付他们这些甚至连甲胄都没有的叛党? 就在这时,刘校犹如虎啸般的呐喊,响彻战场。 “陛下,皇宫快要撑不住了。” 陛下? 陛下! 那个人称呼主将什么? 难道说,那个身穿金灿灿将校铠,戴着怒目面甲的主将,是……大宋皇帝? 传说中,大宋有史以来最铁血,最暴戾,最疯狂的皇帝? 宋帝亲临大理国的消息,像是狂风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整个战场。 “该死,我们到底何德何能,竟然会把赵桓给招来。” “连金兵都谈之色变的铁血宋帝,竟然御驾亲征,亲自来大理国平叛?” “我就说,为什么这支军队如此变态,原来是……是赵桓的亲兵卫队!” “这还打你妈!” “天哪!” 羊宜咩城内的叛徒,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逃命! 想方设法,不惜一些代价的逃命。 而同一时间,赵桓已经带领两都共计五百人,朝着皇宫推去。 如果说,这支援军,乃是整个大宋最精锐的部队。 那么赵桓身边这五百人,就是大宋无法超越的战力代表。 其主要构成,皆是敢战士和御前侍卫,没有一点杂兵。 要知道…… 经过数次削减冗兵,已经精益求精的禁军,在赵桓面前,仍旧属于“杂兵”的范畴。 纵观整个大宋军队系统,每一百个人才能出一个战卒,而每一百个战卒,才有资格称之为虎翼军战卒。 在赵桓犹如对待亲儿子一般的打造下,御前侍卫已经超越虎翼军战卒,成为赵桓身边最强大的战斗力,甚至可以与敢战士并驾齐驱。 “杀!” “杀!” 在敌人缺乏甲胄和破甲武器的情况下,人数对于这五百精锐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虎狼岂会在乎羔羊的数量? 慕成枭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觉得后背阵阵发麻。 他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一支由钢铁铸造而成的军队,正如闲庭信步一般,在尸体中前行。 层层叠叠的叛军,竟然无法对这支部队造成任何阻拦,甚至拖延…… 仅仅是一瞬间,慕成枭的心里就被恐惧填满。 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付这支恐怖的军队。 “金兵呢?” “那些扬言,若是遇到宋军精锐,便替我们解决掉的金兵,到底去哪了?” 面对慕成枭的哀嚎惊呼,身边的副手,同样绝望。 “首领……金兵跑了。” 跑了?!看书喇 慕成枭眼睛睁大,尽是迷茫。 副手腿肚子发抖,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那些该死的金兵混蛋,一见到宋军的面,便头也不回的撤走了。” “他们……他们不愿白白上去送死。” 第663章 君临威压 仅仅是一露面,这支宋军就把不可一世的金兵吓跑了? 连金兵都闻风而逃,他们这些脆弱不堪的布衣部队,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以卵击石? 就在这时,令慕成枭更加震惊的消息传来。 “首领!这支宋军的主将是……是……大宋国君!” 慕成枭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双眼睛瞪得比牛铃铛还要大。 宋帝御驾亲征?! 为了区区一个南陲小国? 换言之,眼前的宋军,全都是大宋最绝顶的战力?! 别说身边的普通士兵,就连慕成枭这个叛党联军的盟主,此时都不禁毛骨悚然,浑身冒冷汗。 已经强弩之末,马上就要被攻破的禁军,听到对方的交谈,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狼狈不堪,伤痕累累,却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面面相觑,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听到那些叛徒说什么了?” “宋军主将是……是大宋皇帝。”看书溂 “什么?!” “不……不会有错的,确实是叛徒亲口所说。” “天哪!” 就在禁军和叛徒震惊之际,赵桓已经率领部队杀到皇宫。 凡是参与攻打皇宫的叛徒,全都是三十七部蛮族的精锐。 只可惜,精锐和精锐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对于赵桓而言,眼前这些叛徒主力,和之前的那些叛徒,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赵桓无视周围依旧持续的战斗,径直来到皇宫大门处。 林腾当即冲着门内的禁军大喊道:“还不打开宫门,陛下驾到!” 明明战斗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打开宫门,万一叛徒冲进来怎么办? 一众禁军面面相觑,有些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段和誉从大殿跑了出来,冲着守门的禁军大喊道:“还不赶紧把宫门打开,迎接陛下!” 镇守皇宫的禁军,早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最后竟然是由一个小小门将出面询问。 “陛下,万一……” 不等门将说完,段和誉就一甩长袖,忙不迭道:“在大宋皇帝面前,就不必称朕为陛下了。” “大宋封朕为大理国王,因此在大宋皇帝面前,只需称呼朕为大王即可。” 听到这话,门将只好改口:“启禀大王,现在宫外到处都是叛徒,就算大宋援军已到,但若是叛徒趁机冲进皇宫,岂不是功亏一篑?” 段和誉沉声道:“你说的没错,宫外到处都是叛徒。” “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如此凶险,大宋皇帝都已经到了宫门外,可见这些叛徒在宋帝眼里,一文不值。” “如果宋帝来了,都无法保证你我的安危,那么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咱们了。” 既然段和誉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门将也就不再迟疑,当即命令禁军将堆积在宫门后的阻挡物搬开。 嘎拉拉……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段和誉竟被熏得一阵头晕目眩,等他的视线恢复清晰,朝着宫门外看去时,只见一群浑身是血,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的军队,就这么虎视眈眈的屹立在眼前。 很显然,这些血全都属于三十七部蛮族叛徒。 包括段和誉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身披金灿灿将校铠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皇宫。 随着距离逼近,段和誉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来救自己的,可是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段和誉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只感觉脚后跟都往外窜凉气。 “敢……敢问将军,陛下身在何处?” 段和誉结结巴巴的询问,明明身为大理国王,但是面对眼前这位战将,他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 就在这时,一名听到叛徒对话的禁军,冲着段和誉提醒道:“大王,您眼前这位战将,就是大宋皇帝。” 什么? 眼前这个浑身染满仇敌之血,犹如阴间鬼将一般的男人,就是大宋皇帝? 段和誉愣神之际,赵桓已经抬起手,缓缓摘掉面甲。 只见一张年轻硬朗的面孔,引入眼帘。 段和誉瞬间钦佩的五体投地。 他早就知道,大宋皇帝很年轻,但却从未亲眼见过。 如今看到这位年轻的传奇国君打,段和誉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然是人中龙凤。 尽管赵桓累的气喘吁吁,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满怀深意的笑容。 “你好啊,段誉。” 段誉? 段和誉一愣,他的名字叫段和誉,大宋这位年轻的国君,难道连他的名字都搞错了? 段和誉连忙拱手作揖,毕恭毕敬的提醒起来。 “自陛下登基以来,臣还从未进京朝拜,实属不该,请陛下恕罪。” “臣……名叫段和誉。” 段和誉这个国王,在大宋皇帝面前,自称为臣,一点都不为过。 毕竟连这个国王身份,都是大宋封的。 除此之外,段和誉还是大宋云南节度使。 赵桓脸上笑意更浓,尽管没人知道,赵桓为什么一见到段和誉就笑,而且还笑的如此开心。 “呵呵呵,朕没有搞错。” “算了,不过是些旁枝末节的琐事罢了,不值一提。” “去安排些干净水,给朕和众将士冲刷身上的血污。” 段和誉被赵桓给整蒙了,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赵桓为什么要叫他段誉,不过既然赵桓发话了,他还是立刻将那些跪倒朝拜的侍女叫起来。 “陛下来了,危机已经解除。” “那三十七部蛮族叛党,已经不足为虑,赶紧去准备热水,餐食,为陛下沐浴更衣。” 众侍女这才如梦方醒,纷纷跑掉。 赵桓依旧笑眯眯的注视着段和誉。 毕竟眼前这个人,便是《天龙八部》中“段誉”的原型。 只可惜,段家并没有祖传的六脉神剑,更没有力挽狂澜的绝世武功。 相反,如果赵桓没记错的话,段和誉一家过得都很苦逼,数代人都活在高家人的阴影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段和誉没过几年,便出家剃度为僧。 大理举国尊佛教一事,倒是和演义线差无几。 第664章 段誉 “恭迎陛下进殿。” 段和誉大喊一声,满朝文武,以及后宫妃嫔,全部叩首恭迎。 赵桓也不拒绝,穿着厚重的甲胄,迈着沉重的步伐,每跨出一步,都震撼人心。 等他走到大殿中央便停了下来。看书喇 形影不离的段和誉顿时一脸疑惑:“陛下为何停下?” “请陛下上座。” 段和誉赶紧冲自己的王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大宋皇帝面前,一个小小大理国王,自然不敢居高临下。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摘掉头盔,往段和誉怀里一扔:“朕一身污血,就不上座了。” “在此地冲刷干净再说。” 段和誉本来还想坚持,但是见到赵桓已经闭目养神,便不再多言。 连忙冲周围的侍女使眼色,众女纷纷上前,替赵桓拆掉身上的甲胄部件,将一个大水盆抬了进来。 那些几乎被鲜血浸透的甲胄,直接扔进盆里。 一个小侍女紧张道:“请陛下入水。” 赵桓却淡然一笑:“不必了,大理国本来就热,热水澡什么的就免了。” “直接把水往朕身上泼就是,速战速决,莫要因为这种琐事耽误时间。” 小侍女一听这话,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陛下不敬。” 段和誉也连连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紧张道:“臣怎敢让人往陛下身上泼水?” 赵桓嘴里啧了一声,没好气道:“亏你还是个国王,怎能如此畏首畏尾?难怪高家人总能欺负到你头上。” “朕让你泼,你就泼。” 没办法,段和誉只好冲侍女们点了点头。 哗啦啦…… 水声不断在大殿内回荡着。 门将呆呆的站在宫门外,早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事,震得目瞪口呆。 在见到赵桓之前,他还以为,赵桓是何等高不可攀,彪悍恐怖的存在。 结果见到本尊,竟如此的……随和? 门将吞了下口水,转身看向旁边正坐在台阶上歇息的林腾和刘校。 “两位将军……” 门将刚开口,就被林腾笑着摆手打断。 “我们可不是什么将军。” “我只是御前侍卫中的一个小小武尉,旁边这位,是敢战士武尉。” “武尉在陛下身边,只能算是高一级的战卒。” 听到这话,门将心里阵阵哆嗦。 这两位煞神,只不过是级别高一点的战卒? 他忍不住惊呼起来:“难道陛下身边,还有比二位更加强悍的勇士?” 刘校轻描淡写道:“御前侍卫那边我不清楚,反正在敢战士里面,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 “比如我们的游击将军王犇,膂力冠绝敢战士,只怕是两个我绑在一起,也不是游击将军的对手。” “还有大统领岳飞。” “不过自从与金国开战以后,大统领就一直在太原府协防,你怕是永远都见不到大统领了。” 林腾直接抬手在刘校肩膀上来了一下,嘿嘿笑道:“上次比武,我们孙贺大统领,与王犇平分秋色。” “现在,御前侍卫才是陛下身边第一等部队。” 刘校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放心,不跟你们争。” 一旁的门将,看着林腾和刘校有说有笑,不由吞了下口水。 心里除了震惊就是敬畏。 他侧耳倾听宫外依旧响亮的厮杀声,紧张道:“战斗还未结束,二位就一点都不担心?” 闻言,林腾直接咧嘴一笑:“陛下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校则干净利落道:“放心,等我们的人把城内叛党杀绝,战斗自然就结束了。” 杀绝…… 数万叛党,在两千五百大宋战卒面前,竟如草芥一般。 门将一脸汗颜:“我也曾前往大宋受训,同样是战卒,怎么差距这么大?” 林腾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抬手,拍了拍门将身上的甲胄。 “你这玩意儿,狗都不穿。” 门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甲胄,又看了看林腾的甲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林腾的甲胄,乃是由重型将校铠加板甲改出来的,防御力可以用“变态”二字来形容。 而大理国门将的甲胄,则是鳞甲加锁子甲,一些非重要部位,甚至采用皮甲。 别说面对长武器,就算是被刀砍多了,都可能被砍开。 毕竟甲片防砍,不代表连接甲片的绳索也防砍。 最关键的是,因为大理国独特的地理环境,当地人大量使用“梅针箭”。 梅针箭的箭头细而长,对付皮甲有奇效。 而事实上,这玩意儿对付薄铁甲和锁子甲也有奇效。 一旦叛党能够破甲,哪怕消耗一百支箭才能射穿一副甲胄,依旧能靠巨大的基数,把大理国禁军堆死。 反观赵桓麾下的战卒,本来就是为了与金兵鏖战,别说梅针箭,凡是箭,无关乎轻重,一律全防。 直接从根本上,杜绝了被叛徒破甲的可能。 除非运气差到极点,用面甲硬接敌人的破甲武器,否则只有累死的战卒,绝没有被杀死的战卒。 门将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禁军里最精锐的铠甲,在你们面前,还不如二流铠甲……” “难怪差距如此之大。” 林腾笑道:“不用羡慕,这都是拿钱砸出来的。” “别看我们陛下现在杀得欢,等战后修缮甲胄,有陛下头疼的时候。” 就在这时,赵桓的喊声已经从大殿里传出。 “段誉,你得给朕报销援助费用!” “各类武器甲胄的损耗,总不能让朕一个人掏?” 段和誉擦着脸上的汗,满脸赔笑:“是是是,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弥补军费。” “只是大理乃是小国……几万两银子倒是能拿出来,再多恐怕就……” “还有,臣叫段和誉,不叫段誉……” 赵桓可不管那么多,他终于脱下厚重的甲胄,整个人往国王宝座上一坐,浑身那叫一个舒坦。 “除了报销军费之外,朕还打算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 段和誉眉头微皱,疑惑道:“陛下打算……做什么交易?” 赵桓咧嘴一笑,脱口而出:“你打算花多少钱,买下高家人的脑袋?” 第665章 灭高稳南 买高家人的项上人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和誉直接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要知道,高家在大理国的地位,绝不亚于段家,甚至还在段家之上。 遥想当年,段家皇位,就是被高升泰巧取豪夺。 虽然最终皇位回到段家手中,但高家的势力,却早已经成为大理国第一等。 就连段和誉的母亲,都是高升泰的亲妹妹。 甚至在三十七部蛮族发动叛乱前,高升泰的两个孙子,高伊高何二人,曾在段和誉入寺进香时,意图刺杀段和誉,夺走大理国王位。 尽管事情败露,高伊高何二人,被段和誉命人抓获。 但最终迫于高家人的压力,段和誉不得不无罪释放这两个谋逆贼人,甚至还为了安抚高家,屈辱无比的为二人歌功颂德,立义士冢。 由此可见,高家人就差直接骑在段和誉头上拉屎了。 不! 是已经骑上了。 就连段和誉都已经有了退位之意,大不了把大理国给高家便是,再也不受那份鸟气。 至于消灭高家这种事,即便是在梦中,段和誉都不敢想。 而现在,赵桓竟然给了段和誉选择的机会。 震惊之余,段和誉意识到段家洗清屈辱,摆脱高家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直接激动无比的问道:“陛下此言当真?” “只要陛下愿意打压高家,臣愿倾尽一切。” 赵桓等的就是这句话,段家虽然甚是窝囊,但至少心肠纯善,而且对大宋极为尊敬。 由段家执掌大理国,充当大宋在南方的缓冲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赵桓当即轻笑道:“用不了倾尽一切那么夸张。” “你只需把朕此行的所有花销,全部补上即可。” “另外,朕可没说要打压高家,死人总比活人靠谱,不是吗?” 段和誉这才意识到,赵桓是打算直接把高家尽灭! 他心里除了惊愕还是惊愕,同时也升起一丝疑惑:“陛下打算怎么做?” “高家在大理国的实力甚为强悍,而且……” 不等段和誉说完,赵桓已经轻描淡写的挥手打断。 “你是不是要说,高家拥有上万大军,而且在大理国树大根深,难以撼动? “呵呵呵,这是对你而言。” “朕想要解决一个南境小国的地头蛇,何须啰嗦?宰了就是。” “任何实力背景,都不如拳头管用。” 就在段和誉惊愕之际,刘校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外传来。 “启禀陛下,城中叛党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其余逃走的,我军无力追击。” “贼首慕成枭,已被斩首,首级已经带来,陛下可否过目?” 赵桓云淡风轻道:“区区一颗贼头而已,就不必过目了,随便扔到坑里处理掉便是。” 听到赵桓和林腾的对话,别说段和誉,整个大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吓得不敢出声。 他们看向赵桓的眼神,犹如看待索命厉鬼一般,尽是畏惧。 三十七部蛮族,就这么被直接杀崩了? 就连蛮族盟主,都犹如猪狗一般被斩首,甚至都不配送到赵桓面前过目? 回想起刚才赵桓说的话,段和誉已经深信不疑。 以赵桓的恐怖实力,想要灭掉一个高家,还不是碾死蚂蚁一般简单? 同一时间,慕郎站在城门外,看着那些被不断拖出来,堆积如山的叛党尸体。 以及那些披挂全甲,犹如鬼兵鬼将一般骇人的大宋精锐。 慕郎不由双腿发软,缓缓坐在地上,嘴里不受控制的讷讷自语。 “现……现在谁还敢说,乌马部落遭袭,乃是宋军出奇制胜?” “那二十个宋军精锐,分明是直接把乌马部落给杀崩了。” “这般不可匹敌的铸铁军队,哪里是大理国部落能够与之对抗?” “三十七部蛮族,分明是三十七只羔羊,将大宋最凶恶的虎狼招了过来。” 这场战争,已经彻底颠覆了慕郎的认知。 没有任何鏖战,没有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碾压。 两千五百名全甲顶级战卒,每一名战卒的全部造价,至少要高达二百两银子。 换言之,这是行走的五十万两银子。 “恐怖!” “太恐怖了!” “大宋军队,何时变得如此变态?” “是赵桓!都是赵桓,那个男人,将大宋彻底变成了怪物。” 慕郎对赵桓有多钦佩,就有多畏惧。 他缓缓站起身,还是默默走向树林,解开腰带,扔上了树杈,打算了结自己。 因为慕郎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赵桓来了,那么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所有叛党,必遭严惩。 慕郎虽对那些烧杀抢掠的叛党深恶痛绝,但也不愿看到族人被杀光屠尽,只能以这种最卑微的方式逃避。 临上吊之前,慕郎长叹一声:“帝国之间的战争,远超我等小民之理解。” “惹怒天朝上邦,就要做好遭到严惩的准备。” ……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赵桓要灭高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现任高家家主,大理国宰相高量成的耳中。 同时,高量成也是现任楚雄领主。 所谓“楚雄”乃是地域名,同时也是大理国的小朝廷。 早就有了与段家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号称“四蛮八夷,聚会于此”。 高量成不仅手握大理国最精锐的部队,同时还拥有各蛮族的支持,可谓是实力雄厚。 当得知赵桓率领亲兵,抵达大理国,并且以极小的损失,正面击溃三十七部联军时,高量成着实惊了一下。 不过随后得知赵桓,当众扬言要宰了他,高量成随即仰头大笑,笑的前俯后仰,尽是鄙夷之态。看书喇 “哈哈哈,好一个赵桓,真把自己当成战无不胜的下凡真君了?” “这里是大理国,不是宋国!” “既然他逼着我反抗宋国,那可就别怪我了。” “传我命令,召集楚雄大军,等着赵桓上门!” 高量成身为楚雄领主,岂会被赵桓镇住? 他此时已经铁了心,要与金兵联手,一同灭宋。 三十七部落蛮族,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高量成还没有使出全力! 第666章 楚雄领主 高量成的表兄弟陈宁,自幼在大宋进学,年前刚回大理国,替高家办事。 得知此事,他匆匆而来。 一见到高量成,便连忙劝谏:“大哥,不可与宋帝为敌!” “金人用心险恶,他们就是要利用我大理国,消耗大宋。” “或许大宋会损失一些人力物力,但最后我大理国肯定会被灭。” “身为南陲小国,岂能与大宋这等上邦帝国为敌?” 高量成知道陈宁学识不浅,否则也不会派人把他交回大理国,给家族出力。 但此时,陈宁的一番话,却令高量成极为不悦。 “兄弟,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在宋国进学几年,难不成连宋人那软弱习气都学会了?” “除非宋国倾尽国力,否则想要对抗宋军,并非难事。” 听到这话,陈宁心里凉了半截。 别人不知道大宋这段时间的变化,陈宁岂会不知?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整个家族往火坑里跳,近乎哀求道:“今日之宋,绝不是昔日之宋能够相比。” “自赵桓登基以来,宋国武风日益强盛。” “既平衡文武,又大力削减冗兵。” “现在的宋军,既有钱,又极为精练,战斗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与宋军打仗,绝不可能赢。” 由于现场还有不少蛮族首领,陈宇这番话,无疑有动摇军心之嫌。 高量成直接站起身,冷声呵斥:“谁说不能赢?我四蛮八夷大军,再加上大理国精锐,难道还打不过赵桓区区两千五百人?” 陈宁直接反问一句:“大哥也知道赵桓身边还有两千五百人。” “那他来的时候,身边有多少人?” 高量成直接被怼了一个哑口无言。 赵桓击败蛮族联军一事,确实太过骇人,根据可靠消息显示,赵桓麾下的亲兵,阵亡者不超过十人。 以不到十人的代价,击溃数万蛮族联军? 即便是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吹嘘。 可问题,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就在高量成不知该如何应答之际,氐族首领元义,直接大声驳斥起来。 “部落联军缺乏甲胄和破甲武器,在开阔地野战中,遭遇全甲宋军,自然无力为战。” “只要一支部队崩溃,整个部队都会受到牵连。” “赵桓又不是消灭了联军,只是击溃了联军而已。” “我们既然要和赵桓作战,自然要扬长避短,绝不跟赵桓正面对垒。” “只要进了山,下了河,宋军的甲胄就是累赘,只有挨打的份。” 元义的话,算是给高量成解了围。 他当即顺着元义的话往下说:“没错,四蛮八夷大军,足够在大理国境内耗垮宋军,待到宋军筋疲力尽之际,再由我麾下大军一击即破。” 见高量成和部落首领,如此盲目自信,陈宇的心里更加悲观。看书溂 他摇头叹息,无奈道:“人是活的,不是死的。” “上山下河,宋军不傻,岂会穿着厚重的甲胄,进行山地战,丛林战?” “如果我是赵桓,只需派兵将我们的地盘全部扫荡一遍,占据所有城镇,剩下的根本就无需理会。” “难道我们为了报复赵桓,还要屠杀自己的百姓不成?” 高量成再次语塞。 元义再次出言解围,这一次语气更加犀利,直接站起身,冲陈宇呵斥道:“并不是我们要招惹赵桓,是赵桓扬言要杀了领主。” “难道让领主等死不成?” 这次,轮到陈宇无话可说了。 因为他发现,跟这些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明明是他们勾结金人,意图夺取段家的皇权,然后以泸州为突破口,扰乱大宋。 赵桓前来惩罚,众人反倒成了受害者?岂有道理! 就在陈宇一度想要搬出段和誉的母亲高升洁,劝高量成回头是岸,莫要葬送整个高家时,却突然感觉身体一凉。 等他低头往下一看,惊讶无比的发现,胸口竟然被一剑刺穿。 元义冷着脸,拔出沾满鲜血的佩剑,低喝道:“扰乱军心者,就地正法!” 说完他便再次扬起剑,直接一剑将陈宇斩首。 转身冲同样震惊的高量成大声道:“领主,绝不能被此人蛊惑,我们必须与赵桓血战到底。” “要么成就大事伟业,要么马革裹尸,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 高量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宇,虽然心痛,但并未斥责元义,而是冲众人喝道:“与宋军决一死战!” 四蛮八夷首领,纷纷振臂高呼,积极响应:“与宋军决一死战,杀赵桓,夺宋土!” 就在众人誓师之际,却听门外响起阵阵微弱的轰鸣声。 紧接着,便见一个小将,匆匆而来。 “宰相大人,不好了,我军粮仓遇袭。” 听到这话,高量成立刻意识到什么,惊呼道:“当初乌马部落遭到袭击,就是粮仓首当其冲。” “必是赵桓派来的踏白斥候,先行发难。” “速速派人前去剿灭!” 原本士气高昂的威楚府,气氛瞬间冷却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前线汇报消息。 过去大概一个时辰,小将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启禀宰相,敌人跑了,我军无力追击。” 跑了?! 高量成直接起身怒喝:“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宋军来我楚雄领地转了一圈,坏我粮仓,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如此酒囊饭袋,岂不是动摇军心?” 面对高量成的呵斥,传令小将连忙解释:“敌人策马而来,用火器袭击完粮仓即走,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守将也派马去追,结果追了不到五里,就遭到埋伏的甲士袭击,前去追击的二百于骑兵,死伤大半,只回来不到百人。” “又派轻步兵前去剿灭甲士,为了快速追击,只携带破甲武器,来不及披甲,结构半路又遭到宋军骑兵袭击,三百轻步兵被全歼。” 什么?! 高量成震惊无比,他麾下的精锐,竟被宋军耍的团团转? 就在这时,爆炸声再次响起,而且这次比之前更近。 不多时便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连滚带爬而来:“宰相大人,城门遇袭,守城士兵被炸死十余人。” 第667章 宋蒙联合 高量成以为赵桓的目标,是袭击粮草储备,打击楚雄领地的后勤补给。 殊不知,赵桓命令,却是对整个楚雄领地发动袭击。 没有先后主次,唯一的目标,就是持续向高家和四蛮八夷施压,让他们所有人都活在恐惧之中。 在绳勒军士的配合下,赵桓的亲兵卫队,以十人为一单位,散作满天星,对楚雄领地展开了犹如雨点般的袭击破坏。 任何军事设施和军事人员,都在袭击范围之内。 除此之外,赵桓还根据大理国独特的地形环境,制定了二十个关键据点。 这些据点,隐秘坚固,藏于山林之间,极难被发现。 一旦参与袭击的将士,遭到楚雄联军的围剿,便会立刻撤向这些据点,进行躲避。 每个据点内,始终有三十名全甲战卒镇守,为那些轻装上阵,专心搞破坏的战友提供庇护。 “启禀领主,驻军营失火,十几名将士被烧伤烧死……” “启禀领主,不好了,囤积火油的库房,遭到火器袭击,炸了,全都炸了,死伤者无法统计……” “启禀领主……” 各种噩耗和紧急军情,劈头盖脸的向高量成袭来。 短短三天时间,针对于高家和四蛮八夷的袭击,就蔓延至楚雄领地全境。 所有人都提醒吊胆,没人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就在高量成一头乱麻之际,同一时间的羊宜咩城,赵桓已经迎来几位贵客。 当戴着白毡帽带的壮汉走进皇宫大殿时,赵桓此行来大理国的真正目的,才终于浮出水面。 为首的壮汉,跪倒在赵桓面前,恭敬无比的行礼道:“臣,俺巴孩,奉大汗之命,参见陛下。” “陛下的提议,大汗很感兴趣,派属下与陛下详细商谈。” 赵桓一抬手,示意俺巴孩和随行的蒙古将士起身。 看着眼前这位雄壮威武,且精通大宋语言的蒙古大臣,赵桓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合不勒与完颜晟已经结仇,现在金国朝廷内,严惩和消灭蒙古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算蒙古勇士能征善战,但依旧难以凭借一己之力,对抗金国。” “宋蒙联手,夹击金国,彻底消灭这个劲敌,乃是大宋和蒙古共同的利益。”看书喇 俺巴孩重重一点头,沉声道:“有一件事,我想不通,请陛下解答。” “既然大宋有心与我蒙古联手伐金,为什么不在汴京详谈,反而要来到大理国?” “或者说,陛下为何要掩人耳目?” 赵桓轻笑道:“道理很简单。” “一旦金国知道宋蒙联手,无外乎会出现两种结果。” “其一,金国会稳住前线,腾出手来,全力打垮蒙古这个敌人。” “其二,金国会派出使者,拉拢蒙古,联手攻宋。” “如果是前者,蒙古会陷入战争泥潭,或许金国无法消灭蒙古,但击败却并非难事。” “而后者,则更有可能出现,到时候,我们就会成为死敌。” 俺巴孩随即问道:“陛下是担心,金蒙联手?” 赵桓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金蒙联手,不算什么,反正敌人都是从北边来,打一个也是打,打两个也是打。” “换言之,朕不在乎多一个敌人,却在乎少一个盟友。” “金蒙联手,大不了死战到底,朕有信心以一敌二。而宋蒙联手,则能以最小的损失,击败金国,瓜分金国的土地和财富。” 为了让俺巴孩相信,大宋有以一敌二的实力,赵桓才将他约到大理国。 用大理国这场战争,作为证据。 就在这时,段和誉适时出言配合赵桓。 “三十七部蛮族集体反叛,就是金人搞的鬼,而陛下却以极小的损失,摧枯拉朽的击败了叛徒。” “斩杀抓获的叛徒,成千上万。” “不止如此,所有参与叛乱的部族,都遭到了严惩。” “而以高家为首的四蛮八夷,也被陛下的亲兵卫队,堵在领地之中,正在遭受无穷无尽的袭击。” “那些意图浑水摸鱼的金兵,自始至终都不敢与陛下正面交战。” “俺巴孩勇士,难道你认为,金兵靠得住吗?” 如果是搁在以前,俺巴孩绝不会对宋国伸出的橄榄枝感兴趣。 毕竟宋国离得远,而金国就在眼前。 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破落帝国,得罪金国,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现在,俺巴孩的心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今天的宋国,已经远远不是昔日那个孱弱冗余的落魄帝国。 在赵桓的铁腕带领下,宋国已经如获新生,甚至比巅峰时期更加强大,尤其是宋军,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打的金兵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个时候,与大宋联手,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陛下刚才说,宋蒙联手,能够以最小的损失击败金国。” “但事实上,却是大宋减小损失,而我蒙古众部却会承受巨大的损失。” “击败金国,确实是我们共同的利益,但想让蒙古加入战场,首先需要确保,付出与回报是值得的。” 赵桓既然想要联合蒙古,自然会拿出诚意。 “朕会分批次,在一年之内,向蒙古直接援助价值五万两银子的武器装备。” “同时,与蒙古展开密切商业合作,蒙古产出的牲畜,与大宋的茶叶瓷器糖盐等物,可直接交换贸易。” “击败金国后,以塔塔尔部为界,以南归大宋,以北归蒙古。” 赵桓开出的条件,可谓是极为优渥。 俺巴孩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土地是蒙古最重视的利益,与金国联手,就算打下大宋,开拓的土地也与蒙古毫无关系。 反之,与大宋联手,打下金国,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可以划入蒙古的版图。 想到这,俺巴孩不再迟疑,直接当场拍板。 “我会将此事,传达给大汗,望宋蒙友好。” 赵桓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俺巴孩可以离开了。 一旁的段和誉,见赵桓如此轻易就得到了蒙古的支持,心里对赵桓更加敬佩了。 第668章 施压策反 威望,来自于实力。 只要实力过硬,便可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持,相反,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么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求不来坚实的盟友。 不过相较于蒙古,段和誉更在乎的自然是大理国的未来。 他毕恭毕敬的问道:“陛下,对高量成和四蛮八夷的镇压,已经进行多日,但是却还没有拿下一块土地。” “陛下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 赵桓轻笑道:“对待任何敌人,都要从战术上尊重对手,从战略上蔑视对手。” “高量成的军队,确实数量占优,如果他能主动出击,将人数优势发挥出来,确实给给朕造成一点麻烦。” “只可惜,高量成却只知道躲在楚雄领地,那么就算他有再多军队,也只有挨打的份而已。” “朕要做的,不仅是消耗楚雄领地的有生力量,更要瓦解敌人的意志。” 说到这,赵桓看向段和誉,笑眯眯的问道:“咱们的目标是什么?” 段和誉犹豫片刻,试探性的回了一句:“诛杀高量成?” 赵桓当即大笑起来:“用不着如此心虚拘谨。” “杀高量成,灭高家人,这是最终目标,只要没有了高家人的威胁,你段家就能掌控大理国。” “至于夺地盘,消灭四蛮八夷,这种自废武功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妙。” 听到这话,段和誉这才明白赵桓的真实意图。 所有的袭击,都只是单纯的施压,为日后策反四蛮八夷做准备。 毕竟四蛮八夷也好,三十七部蛮族也罢,这可都是大理国的基本盘,如果将他们消灭殆尽,自然也会重创大理国自身。 所以,在消灭高家人之前,尽可能的减少杀戮,才是正道。 “不愧是陛下,臣心悦诚服。” 赵桓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云淡风轻道:“十天之内,平掉高家,朕就班师回京。” “以后大理国,就交给你们段家人了。” “只要你们继续尊崇大宋,那么段家就永远都是大理国的王族,若是走上高家人的老路,那么也休怪朕心狠手辣。” 段和誉感觉到身上散发出一股凉意,他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低头行礼,毕恭毕敬。 “请陛下放心,段家对大宋的忠诚,日月可鉴。” “只要大宋尚在,大理国就永远都是大宋南方最忠诚的邦国。” 对于像段家这样推崇佛教,仁善大度的王族,赵桓当然不会怀疑他们的忠诚度。 解决了大理国的危机,与蒙古达成协议,接下来,赵桓就可以专心灭掉金国了。 一切皆按照赵桓的计划,稳步推进。 高量成根本就没有勇气,直接攻打羊宜咩城,这使得他纵使力量不俗,仍旧只能被困在领地,被动挨打。 经过长达七天的绵密骚扰,超过两千多人,葬身于各种袭击之中。 整个楚雄领地,已经人人自危。 一些士兵,甚至走在路上巡逻时,都可能被路边突然扔出来的霹雳雷当场炸死。 就连县官也不能幸免,时不时就会遭到血洗。 元义建议高量成,立刻集结大军,攻打羊宜咩城,逼迫赵桓将亲兵卫队召回羊宜咩城防守,从而解决楚雄领地的危机。 但这个提议,却被高量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与宋军相比,我军根本不善于攻坚,更不善于军团正面对战。” “如果贸然攻打羊宜咩城,就不可避免要与全甲宋军对抗,这将会对我军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元义眉头紧锁:“不与赵桓决战,就只能一味被动挨打,对士气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高量成一抬手,态度坚决:“赵桓终究要离开大理国,只要我们拖下去,胜利就会属于我们。” “等赵桓带领亲兵卫队离开大理国,再攻打羊宜咩城也不迟。” 见高量成如此畏首畏尾,元义大失所望。 之前他斩杀高量成的表兄,刺激士气,希望能够一鼓作气杀到羊宜咩城。 结果现在看来,高量成嘴上尽是豪言壮志,骨子里却对赵桓畏惧到了极点。 甚至都不敢与赵桓正面作战。 如此看来,这场反叛行动,必败! 元义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威楚府,准备回到自己的部族之中,直接离开雄楚领地。 结果半路上,却遭到一支由五十人组成的精锐宋军袭击。 元义顺便虽有百人同行,但面对宋军的伏击,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反抗。 转眼间,同行卫队就被斩杀大半。 就在元义一度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却惊讶的发现,宋军的攻势停止了。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铠甲,扛着单刀的将士,迎面而来。 “在下绳勒军士,奉陛下之命,在此恭候氐氏元义首领。” “高量成与金兵勾结,意图叛乱,却龟缩在领地之中,不敢出击,这种懦夫,哪有资格担得起楚雄领主的名号?” “难道你们真愿意被这种鼠辈号令?” “陛下降旨,只要元义首领,愿意弃暗投明,为平叛付出一分力,从今以后,氐氏将成为大理国众蛮族之首。” “作为平叛功臣,不仅可以获得大理国朝廷的优待,更可以派族人,前往大宋进学。” “反之,若是一味执迷不悟,陛下将杀鸡儆猴,先拿氐氏开刀。” “元义首领,请做出你的选择。” 面对绳勒军士的威逼利诱,元义眉头紧锁,不禁陷入两难之境。 跟在高量成身边,他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而现在,无论是大理国朝廷,还是大宋朝廷,都愿意给氐氏将功赎罪的机会,甚至还可以从此获得大宋的庇护。 元义就算再傻,也知道选择哪边,对氐氏更有利。 他望着绳勒军士,沉声问道:“大宋陛下,当真会对氐氏既往不咎?” 绳勒军士不答反问:“你可知杨家军杨天王?昔日的大宋起义军,如今却成为陛下身边的得力干将。” “这是陛下给你的机会,希望你能抓住。” 元义看了看身边的族人,片刻过后一咬牙:“请转告陛下,氐氏愿接受陛下诏安。” 第669章 驴车前进 元义没得选,或者说,赵桓压根就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毕竟…… 死亡,不是一种选择,而是结果。 绳勒军士从腰间拿出一份名单,递到元义面前。 “这是氐氏所有重要族人的名单,其中不仅包括族里的元老,还有你的所有亲人。” 说到这,绳勒军士又拿出一份名单。 “这上面记载着所有四蛮八夷首领,以及楚雄领地骨干人物的名字。” “你从里面选出一个人,带到我们面前,后面的事就不用你再管了。” 旁人想要威逼利诱,都是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吃。 而赵桓的人,却是一通乱拳,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巴掌,哪个又是甜枣。 就在前一刻,元义还信誓旦旦的向赵桓表忠心,这一刻,连祖宗十八代都被挖出来了,威胁之意不能再明显。 光靠嘴巴表忠心还远远不够,必须付诸行动。 用一名四蛮八夷首领,换氐氏族人的性命,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元义默默接过名单,没有啰嗦,直截了当的问道:“何时何地?” 绳勒军士脱口而出:“明夜,此地。” 元义一言不发,直接转身朝着楚雄领地走去。 直到彻底脱离绳勒军士的视线,身旁的族人才忍不住冲元义问道:“首领,难道我们真要背叛楚雄领主?” 元义脚步不停,沉声道:“不是背叛,而是另寻高就。” “事实证明,高量成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人。” “高家也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高家。” “你们只需要记住,咱们投靠的不是大理国朝廷,而是大宋朝廷。” 元义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狠人,之前为了成就大业,他可以直接当着高量成的面,杀了他的表兄弟,以展现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而现在,对高量成失望后,元义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选择倒戈。 横看竖看,赵桓都比高量成更值得追随。 回到领地后,元义立刻联络了夷族首领莫呈。 元义以协同防守,抵御宋军为由,约莫呈外出勘探地形,进行布防。 次日入夜,二人带领卫队,结伴离开城池,抵达与绳勒军士越好的地点。 不等莫呈反应过来,宋军直接杀出。 经过短促的激战,莫呈被当场斩杀。 绳勒军士砍下莫呈的人头,递给元义:“你把莫呈的人头带回去,随便找个地方扔掉,等到事发,自然会发生内乱。” “等我们正式开始攻打威楚府时,你率领氐氏族人,里应外合。” 元义只能听命行事,根本就没有任何抗衡的资本。 次日天明,莫呈的人头,被发现随意丢在街道之上,整个威楚府随即大乱。 “领主!莫族长遭杀,难道我们还要龟缩在威楚府,等着宋军一点点蚕食我们不成?” “现在还能打出去,再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没用了,出不去了,宋军看似毫无章法的袭击,实则步步为营,现在整个雄楚领地,到处都是宋军。” “分兵而出,就无法攻克羊宜咩城。” “若是倾巢而出,威楚府必定会被宋军釜底抽薪。” 看着莫呈的项上人头,高量成头痛欲裂,心中充满绝望。 他断然想不到,还没跟赵桓开战,就已经被逼到这种境地。 之前是不敢打,现在是不能打。 照此下去,等待高量成的,只是慢性死亡罢了。 而就在这时,噩耗再次传来。 “领主大人,赵桓率领亲兵卫队离开羊宜咩城,直扑威楚府而来。” 闻言,高量成大惊失色,连忙喝道:“速速派兵阻击!” “启禀大人,普摩部大军已经与赵桓交上手,仅仅一个时辰,就全军溃败,无法为战。” 高量成心灰意冷,有气无力的问道:“普摩部近五千大军,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了?一触即溃?” 传令兵同样慌张:“赵桓的亲兵卫队,太过强悍,甲胄坚固到了极点,而且火器甚是凶猛,普摩部根本就没有火器,敌有我无,吃了大亏。” 敌有我无,乃是兵家大忌。 没有对等的火器,意味着,己方甲士将会遭到克制,而失去甲士,意味着将无法阻挡对方的甲士推进。 全甲精锐,是赵桓手里的盾,火器之利,是赵桓手中的矛。 矛盾齐出,以至于放眼整个大理国,都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正面对抗赵桓。 倘若集全国精锐,兴许还能与之对抗。 但眼下,高家早已经与朝廷彻底决裂,单凭高家精锐,根本无法阻挡赵桓。 接二连三的失利,终于引发了连锁反应。 “启禀领主,师宗部集体倒戈!” “启禀领主,阳城堡,不攻自破。” “启禀领主,罗家部向宋军投诚。” 自从赵桓率军离开羊宜咩城,才过去短短一天时间,就连下三地。 而且这三地,全都是一碰就溃,成批成批的向赵桓投降。 恐慌已经无法控制,在威楚府内大肆蔓延开来。 别说四蛮八夷,就连高家自己的亲信部队,都开始动摇。 高量成不得已,只能下令死守威楚府。 大批大批的军队,开始在城内汇合,准备与赵桓进行决死一战。 元义自然也在场,看到高量成慌乱无措的举动,他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幻想。 死守城池,意味着高量成要眼睁睁看着城外的各部兵马,被赵桓逐步蚕食,各个击破。 虽说正面打也打不过,但至少比躲在城内等死好多了。 高量成拼命筹备守城之际,赵桓则一路高歌猛进,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纳垢部的人听着,大宋陛下圣驾至此,还不赶紧开门受降!” 纳垢部的寨门紧闭,寨墙上风声鹤唳,皆是紧张到极点的部族守兵。 赵桓一身甲胄,坐在驴车上歇息。 此次来大理国,赵桓搞清楚了两件事。 其一,为何太宗皇帝,喜获“高粱河驴车花式漂移冠军侯”的雅称。 只因甲胄太重,到了前线又不敢不披甲,而骑马又太累,只能选择驴车代步。 第670章 敌我差距 此时赵桓就整个人瘫在驴车上,手里攥着一柄斧头,尽可能的保持不动,节省体力。 乍一看之下,哪里是什么大宋国君。 分明就是一堆铁皮…… 而赵桓搞明白的第二件事,便是大理国的军队,以部落寨兵为主。 虽然也有像段家和高家这样的精锐,但毕竟占比很小,真打起仗来,主要还是靠部落集结兵力。 只要不跟对方打山地战,游击战,那么就可以一路平推。 反之,若是头铁,非要进山林里面,跟对方耗。 就算是赵桓麾下的精锐,也会被对方耗死。 毕竟山地战和平原战,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就拿眼前的“纳垢部”来说。 此“纳垢”非彼“纳垢”。 这个纳垢部的主要族人为“刺族”,盘瓠后裔。 规模不大,也就是千户级别,换言之,全部族人加在一起,也就万八千人。 再从中取出能打仗的精壮男子,撑死了也就千把人。 大理国虽然兵力不小,但都太过分散。 本身国土面积就不大,又多山多林多水,而且还分“八府八郡四镇三十七部四甸。” 力量如此分散,又是面对大宋最精锐的部队,实在是想不出,他们究竟应该怎么赢。 片刻过后,纳垢部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冲着驴车上的赵桓,行礼道:“参见陛下。” “若陛下就此路过,纳垢部将不再与朝廷为敌。” 赵桓撑着身体,缓缓坐起身,看着面前已经超过六十岁的老者,直接摘掉面甲,用力吐了口气。 “朕一路而来,遇到的部族关卡,全都主动受降。” “可即便是投降,也要付出点代价,否则动动嘴皮子,就把朕劝退了,事后你们再次反叛时,也毫无心理压力。” “朕给你们两个选择。” “其一,将族内长老,及家眷,送往羊宜咩城。” “朕可以担保,这些人都会受到优待,在羊宜咩城过上富足生活。” “其二,取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男丁,每十人杀一人,从根本上灭掉你部反叛的能力。” 尽管赵桓脸上带着笑意,说起话来也甚是平和。 但字里行间所表达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老者能够清晰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势,这就是大宋皇帝! “我们部族只有千户,承受不起男丁消耗。” “我们愿意接受陛下的第一条建议,派元老进入羊宜咩城。” 赵桓直接一挥手,示意老者回去调人。 一直跟随在赵桓身边的大理国正规军,也立刻前来带人。 三十余名受到尊敬的元老,以及家眷共计二百余人,被直接带往羊宜咩城。 看着那些蹲在寨墙上,或是瑟瑟发抖,或是满脸愁容的族人。 赵桓大声道:“这些元老,将作为人质,被扣押在羊宜咩城。” “但你们放心,他们绝不会受到半点无礼对待,与其说是人质,倒不如说是去城内养老。” “你们族人,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进城去探望他们。” “究根结底只有一句话,不得反抗大理国朝廷!” 寨内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他们看向赵桓的眼神,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反正大理国只是大宋南陲的缓冲带,又不是赵桓治下。 所以该说的说到了,也就够了。 赵桓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 离开纳垢部,直奔下一个目标,罗鸠部…… 三十七部蛮族,全都被赵桓走了一遍,其中超过三十部蛮族主动投降,且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除了在战场上死伤惨重,以及那些屠杀百姓,烧杀抢掠的魔头。 赵桓用了五天时间,把三十七部全部拿下。 大理国正规军,只是跟着赵桓屁股后面,忙着收编这些昔日反叛的部族。 忙活完后,又跟着赵桓直奔蒙合镇。 相较于三十七部蛮族,蒙合镇反倒难啃,这里毕竟是四镇之一,本身也是个举行要塞。 面对赵桓的军队,镇主死活不肯投降,甚至扬言要与赵桓决一死战。 赵桓也不急,持续派人前去劝降,到了最后,甚至亲自上阵。 “蒙合镇主,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投不投降?” 蒙合镇主站在城墙上,甚至彪悍,冲着赵桓嘶吼道:“投你娘!” “姓赵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有本事你就攻城!” “就凭你那点人,也想攻下我蒙合镇?天大的笑话!” 见蒙合镇主如此执迷不悟,赵桓也就不再啰嗦,就这么坐在战场最前线,抬手挥了挥。 一支由二百人组成的方队,直接推上前。 城中守军,自然是乱箭迎击。 只可惜,面对盾墙铁壁,这些箭矢毫无意义。 刘校亲自带领方阵攻城,在距离城墙还有百步时,便大吼一声。看书溂 “火攻!” 刘校所谓的火攻,可不是放火箭,而是劈头盖脸一大片霹雳雷和铁火炮。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断在蒙合镇内回荡。 那些守军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决定与宋军进行白刃战,誓死保卫蒙合镇。 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了个七晕八素,哭爹喊娘。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攻城的? 一时间,整个城墙防线乱成了一锅粥。 经过一轮狂轰滥炸后,刘校带领方阵,直接推到城门下方,在城门外摞了二十颗霹雳雷。 随后方阵退下,待到霹雳雷引爆。 蒙合镇引以为傲的城门,直接被炸开一个大窟窿。 方阵再次压上去,也不往里冲,顺着窟窿就往里扔铁火炮,先把镇守城门洞的敌人,炸个通透,然后撞开城门,依靠盾墙,缓步推进到瓮城之中。 埋伏在围城周围的守军,立刻开始射箭,并且掩护步战前去短兵相接。 只可惜,蒙合镇的步兵,根本就打不过赵桓的亲兵卫队。 步兵打不过,那么弓手压制的再狠,也毫无意义。 在刘校的指挥下,方阵分为两队,开始有条不紊的攻打瓮。 直到瓮城被一点点咬下来,蒙合镇主才终于明白,全甲战卒配备当今最先进的火器,意味着什么…… 第671章 恫吓战法 “镇主大人,明明宋军才是进攻方,可是我们的伤亡却远远大于对方。” “宋军的甲胄实在是太坚固了,比宋军制式的步人甲还要结实。” “宋军的火器杀伤力太大,我军甲士根本就压不上去。” “打不动!完全打不动!” “镇主大人,瓮城快要守不住了!” 听着身边副将的呼喊声,蒙合镇主脸色苍白如纸,连瓮城都守不住,退居城内打巷战,也无法挽回颓势。 双方的武器装备和实战经验,甚至连士兵的个人武力,都相差太过悬殊了。 守城战打成这个样子,蒙合镇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传我命令,投降……” 蒙合镇主无奈下令,命令守军放弃瓮城,退居城内,同时派人向赵桓表达投降之意。 “大宋陛下,请停止进攻,我们投降了。” 听到城墙上的喊声,赵桓顿时笑了起来,当即一抬手,示意林腾及后续部队,停止前压。 同时命令刘校带领先锋战卒,占据蒙合镇的瓮城,免得对方诈降。 待到一起准备妥当,赵桓才命人将蒙合镇主带到面前。 蒙合镇主双膝跪地,不敢抬头面对赵桓,有气无力道:“大宋军队神威,我们难以抵抗,为减少死伤,愿主动投降,请陛下饶恕城内百姓。” 面对这千篇一律的投降开场白,赵桓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非要拿百姓当挡箭牌。 倘若蒙合镇有三成机会,能够守住城池,他们都会拼了命跟赵桓战至一兵一卒。 赵桓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不知深浅,非要付出一定代价,才回头是岸的家伙。 不过对方既然投降了,赵桓自然是要以礼相待。 “呵呵呵,你能为了城里百姓,主动投降,朕甚是欣赏。” “朕可以向你承诺,凡城中之人,上至你这个镇主,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把心放肚子里,朕必然秋毫无犯。” 这番话,无疑给蒙合镇主吃了颗定心丸。 就在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的时候,赵桓却突然话锋一转。 “朕已经拿出诚意,你们自然也要拿出诚意,正所谓将心比心。” “将城中所有守军,集结至瓮城,朕要清点城中军备情况。” 听到这话,蒙合镇主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一旦军队全部集结至瓮城,到时候宋军居高临下,随时都可以将守军杀光屠尽。 见蒙合镇主有所迟疑,赵桓不由眉头轻佻:“怎么,你是在怀疑朕?” “既然要投降,那就拿出让朕信服的诚意。” “若你心怀叵测,以诈降来换取朕的信任,那朕必然要将你连带城中士兵,全部屠尽。” 蒙合镇主虽然心里紧张无比,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军队躲在城内,只要赵桓愿意,仍旧可以强攻消灭之。 蒙合镇主别无选择,就算明知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也只能豪赌。 大约一个时辰后,蒙合镇的所有军队,全数集结于瓮城,经过清点后,足有三千余人。 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还能凑出这么多守军,难怪蒙合镇主敢跟赵桓硬碰硬。 此时不止蒙合镇主,现场的守兵,有一个算一个,心脏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现在赵桓一声令下,那么不出半个时辰,这三千人就会被全歼。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终于响起。 “大理国与我大宋,一衣带水,本该携手共创盛世。” “但你们却被高家人所蛊惑,宁可眼睁睁看着山河破碎,也要助纣为虐,沦为金人走狗。” “按照朕以往的性格,定是要将尔等尽数全歼,以解心头之恨。” 听到这,蒙合镇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一个人死在这没什么,若是带领所有守军,共赴黄泉,那么他就是蒙合镇的千古罪人。 好在关键时刻,赵桓话锋一转。 “不过朕愿意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弥补你等过错。” “除留下五百人,镇守城池之外,其余守军,跟随朕一同前往攻打威楚府。” “靠你们自己的力量,拨乱反正,除掉高家,拥戴段家。” “只要大理国恢复平静,朕便带军撤出大理国境,不再予以严惩。” 众守军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领教过宋军的厉害,继续与大理国朝廷为敌,相当于同时与大理国和大宋为敌,这无异于找死行为。 反之,追随赵桓,拨乱反正,他们就可以恢复往昔的生活。 蒙合镇主依旧没得选,他只能作为表率,转身冲众将士喊道:“既然陛下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也应当珍惜才是。” “助陛下平定高家,不仅是为了大理国,更是为了我们自己。” 在蒙合镇主的动员下,守军纷纷放下固执,有条不紊的休整队伍。 赵桓并没有给对方太多时间,两个时辰后,蒙合镇的两千五百守军,就带着部分粮草,仓促上阵,前往威楚府。 林腾看着被赶鸭子上架的蒙合镇军队,忍不住冲赵桓问道:“陛下,这种部队根本就打不了仗,就算去了威楚府,恐怕也是炮灰。”看书溂 “难道陛下是打算,用蒙合镇的部队,消耗威楚府的力量?” 由于暂时不用动刀动枪,赵桓忙里偷闲的卸掉甲胄,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率车上,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面对林腾的疑问,赵桓漫不经心的解释起来。 “攻城?朕压根就没打算攻城。” “再怎么说,威楚府也是大理国最难啃的骨头之一,别说蒙合镇的人,就算是咱们的人亲自上阵,也要付出点代价。” 林腾更加迷茫了:“既然陛下不打算攻城,为何还要摆下如此大的阵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和高量成决一死战。” 赵桓当即大笑起来:“哈哈哈,连你都这么认为,那么说明朕的计策已经奏效了。” 林腾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 “属下明白了!” “不愧是陛下,果然神机妙算,恐怕属下倾尽一生,也难以企及陛下项背。” “陛下是打算,直接把高量成吓死!” 第672章 攻打威楚府 赵桓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神秘弧度。 若是打架斗殴,应当先把对方带头大哥干掉,只要失去主心骨,那么剩下的人就会一哄而散。 但是放在战场上,尤其是这种攻城拔寨的战斗,就正好反过来。 柿子先挑软的捏。 这些相对较弱的力量,看似对整个战场的影响不大,实则却能为敌人主力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援。 一上去就啃硬骨头,必然会被崩掉牙齿。 赵桓就是要把除了威楚府之外的所有领地,全部夺下来,然后由当地人组成联军,攻打威楚府。 如此一来,高量成就会明白,他的处境有多绝望。 这对于威楚府守军士气的打击,也将是灾难性的。 再加上事先策反的元义,进行里应外合,那么以最小的损失拿下威楚府,就是可行之事。 三日之后,赵桓以及各路部队,兵临威楚府城下。 除了赵桓的亲兵卫队之外,身边还有四镇三十七部,共计一万五千余人。 浩浩荡荡的人群,可谓是气势十足。 但赵桓却知道,这些部队看似规模很大,实则战斗力极其拉胯,甚至连粮草都没有充分准备。 整个大军的粮食,只能供应五天,五天后就会开始出现部分断粮,到那时,当代联军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撤退,要么溃乱。 但这并不妨碍赵桓向威楚府施压。 “传朕命令,天黑之前,开始攻城!” “不分主次,所有部队一拥而上,每斩杀一名守军,奖励银子一两,每斩杀一名小将,奖励银子五两,斩杀副将奖励银子二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无精打采的联军,终于开始兴奋起来。 而这一切,对于威楚府城内守军造成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经过高量成和四蛮八夷的紧急动员,威楚府的全部守军,在账面上已经达到一万两千人。 但除去氐氏两千人,以及不断涌现的逃兵,其实城内的守军,只有九千人。 数量依旧很庞大,但是面对赵桓,守军却提不起太大信心。 毕竟赵桓一路而来,摧枯拉朽,与他们认知中的任何敌人,都差别极大。 “领主大人,敌人已经决定入夜攻城。” 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高量成只能硬着头皮,组织军队,进行防守。 他在正面战场上,足足压了五千守军,乃是威楚府一半的力量,希望能够将赵桓的大军,挡在城外。 时至此刻,高量成都没有发现,元义已经叛变。 元义一如既往的慷慨激昂,发誓要与宋军决一死战,他主动进言道:“领主!我们应当将七成兵力,投入到正面战场。” “赵桓攻打蒙合镇时,只派了二百战卒,就攻克了城门。” “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挡住赵桓的精锐,赵桓只需集中力量,在防线上撕出一个口子,再由联军扩大战果即可。” “我们决不能让赵桓的部队,跨过防线半步。” 七成兵力用来防守城墙?万一城中内乱,该当如何? 高量成觉得不妥,但是赵桓给他造成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赵桓是怎么在当地拉起一支过万人的联军。 而且这些联军,就在之前,还发誓与高家共进退,结果扭脸就倒戈相向…… 见高量成犹豫不决,元义趁热打铁道:“领主!我们面对的是赵桓的亲兵卫队!” “用抵御普通敌人的兵力,去对付赵桓,肯定是要吃亏的。” “此人,比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敌人,都更加强大,更加恐怖……” 高量成心慌意乱,最终还是决定采纳元义的建议。 毕竟元义说的没错,赵桓不同于普通敌人。 如果连赵桓的第一击都扛不住,还谈什么后续作战? 随着高量成将正面战场的兵力提升到七成,城内就只剩下五千士兵,而且这五千之中,还有两千属于氐氏。 只要守军士气开始动摇,元义就可以突然发难,搅乱整个威楚府。 元义,乃是攻克威楚府的保底之策。 在正式强攻之前,元义还不能暴露。 与此同时,赵桓的联军,已经与威楚府的主力部队,于城墙开始对峙。 赵桓派出四镇镇主,三十七部首领,不断前去威逼利诱,扰乱守军意志。 “威楚府的兄弟们,投降,陛下必定予以优待。” “负隅顽抗,只会遭到陛下的严惩,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放弃。” “识时务者为俊杰……” 威楚府守军,本就因为赵桓之前的不断袭击,而人人自危,军心涣散。 如今面对赵桓的大军压境,以及周遭城镇部落的背叛,心里更是绝望到了极点。 此时的威逼利诱,对他们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由高家人组成的监军,只能不断在阵线上游走,稳住军心。 可惜,军心的动摇,已经无法阻止。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赵桓当即将林腾叫到面前。 “林腾,看来守军还没有被压垮,既如此,再给他们加点料。” 闻言,林腾不由坏笑一声,当即转身而去。 不多时,一支小队缓缓向城池推去,外围由盾兵保护,里面则是一台就地取材打造的简易投掷器。 投掷器的关键部件和弹药,都是赵桓从国内带来的。 而摆臂等部位,则就地取材。 这架简易投掷器,自然无法与真正的投掷器相提并论,但是在百步之内,将霹雳雷扔进城内,已经足够了。 这颗霹雳雷,也远比单兵所使用的霹雳雷大了数个档次。 由于体积太大,不便使用,所以被当成“助兴之物”,并不参与实战。 不过眼下,却成了赵桓手里的重要武器之一。 随着超大号霹雳雷被点燃,并且由投掷器扔进城墙后方,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腾起的火光,甚至比城墙还要高出一截。 这颗大好“礼花”,虽无法撼动城墙,但却炸死了几个倒霉蛋,对于守军的心理震撼之大,可比千军万马还要强烈。 林腾扯着嗓子喊道:“此乃见面礼!” “等会开打,再送你们几百颗尝尝!” 第673章 秀装备 一颗大号霹雳雷就已经把威楚府的守军,震得七晕八素,目瞪口呆。 而像这样的大杀器,赵桓手里还有几百颗? 剧烈的恐惧,转眼间就在守军之中扩散开来,别说普通士兵,就连那些高家人最信任的监军,都感觉后背发凉。 论兵力,战斗力,武器先进程度,宋军都拥有绝对的碾压优势,这仗还怎么打? 越来越多的守军,已经对守城不抱任何希望。 而赵桓对威楚府守军的恫吓攻势,还远没有停止。 等林腾撤回到中军时,发现赵桓已经披上甲胄,戴上面甲,并且从身边护卫手里接过了一柄开山斧。 见此情景,林腾不由一愣:“陛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不是说好的攻心为上吗,怎么一转眼,您又开始披甲上阵了?” “就算是要打,也决不能让陛下当先锋,这可是攻坚战,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倘若陛下有个什么闪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看着林腾紧张不已的模样,赵桓却笑着摆了摆手。 “说什么呢?” “朕就算是再鲁莽,也不会亲自充当先锋敢死队。” “既然要施压,那就要把压力给足,朕亲自带领敢战士,试探性攻一下,也好让守军知道咱们的实力。” “放心,朕不会冒险,一旦情况不妙,必会第一时间撤回来。” 虽然赵桓保证不会硬来,但林腾的心依旧悬到了嗓子眼。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攻坚战不比平原战。 若是放在平原上,两军对冲,只要赵桓身边有足够多的甲士,就没人能够伤到赵桓分毫。 但攻坚战需要面对的,却不仅仅只是枪矛斧钺,还有各种弓箭,以及撞木和巨石,甚至还有滚烫的热油,和肮脏不堪的粪汁。 被砸到,烫到,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刘校!” 林腾冲着刘校低喝道:“保护好陛下!” “倘若陛下掉一根汗毛,我便先杀了你,再自裁谢罪!” 刘校紧了紧手里的盾牌,头也不回道:“用不着你动手,若陛下有什么闪失,我就直接死在前线。” 不多时,在赵桓的带领下,由敢战士组成的先锋,朝着威楚府缓缓而去。 由于赵桓的甲胄太过扎眼,四镇三十七部联军将领,不少人都看到了赵桓,视线尽是不可置信。 “陛下到底在干什么?” “两军对垒之际,他带着百十号人,孤军深入,难道就不怕被对方干掉?” “就算他的亲兵卫队战斗力再强,可毕竟面对的是威楚府啊!” “陛下要是战死,那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哎,这个大宋皇帝,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 不止四镇三十七部将领,惊愕连连。 城内的守军也一头雾水。 之前林腾带队仍霹雳雷时,也是隔着百步,以大盾铁壁掩护,利用投掷器远程投掷。 自始至终,都不敢贸然靠近城墙百步之内。 而赵桓,则直接推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七十步的距离,此举无异于自杀行为。 守将见状,立刻兴奋低吼道:“赵桓找死!只要将其杀了,我军必胜。” “把破甲重箭都给我拿出来!” 随着守将一声令下,上百名弓手已经就位,他们攥着硬弓,抽出破甲重箭,只要守将一声令下,保准把赵桓射成刺猬。 “这个蠢货,竟然还敢靠近!” “只带了百十人,就敢攻城?难道他以为,身边的亲兵都是天兵天将不成?” “举箭!” “射!” 当赵桓距离城墙只剩下六十步远时,守将当机立断,随着一声令下,上百支破甲重箭,齐齐的朝着赵桓飞去。 众人料定,接下来的结果,无外乎两个! 要么赵桓直接被射杀,要么就是身边的战卒举盾保护。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赵桓身边的敢战士,竟然无一人提供保护,以至于林腾惊得,还以为敢战士叛变了。 而赵桓则举起固定在左臂的小圆盾,遮住面部。 毕竟面甲薄弱,有概率被重箭射穿,加上小圆盾的双重防护,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叮叮当当…… 随着一阵清脆响声,十几支重箭,相继射中赵桓,但是却没有一支箭能够破甲。 这一幕,直接令守将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 “中了这么多箭,却没有一箭能够伤到赵桓?” “这家伙身上穿的甲胄,到底坚固到了什么地步?简直变态!” 赵桓哪里是在攻城?分明就是在秀装备! 他对自己身上这套“跨时代”的重型将校铠,有着绝对自信。 除非遇到床弩,重弩,否则单凭弓箭想要破甲,无异于痴人说梦。 凡是射在甲胄身上的弓箭,要么被弹开,要么钉出一个小口后,自动脱落。 倒是小圆盾上稳稳的插着一根箭。 不过无妨! 赵桓随手将箭矢拔出,扔到一边,冲着城墙上的守军,直接大笑起来。 “朕先行攻城,乃是为了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等会强攻时,切莫拿你们手中的烧火棍作战,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果城里没有几千重甲战卒,那么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即可。” 守将脸色煞白,在他的认知中,重甲虽然坚固,但只要使用重箭,仍旧有概率破甲。 可赵桓的甲胄,却颠覆了守将的认知。 殊不知,赵桓身上这套采用板甲工艺制成的将校铠,可是不计成本的往里砸了上千两银子。 光是冶炼半甲所需的材料,就倾注了无数心血。 也正因此,赵桓这套将校铠,其实根本无法量产,毕竟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扛不住。 不过就算亲兵卫队的甲胄,都是阉割简化后的板甲重铠,其坚固性,仍旧甩了大理国战卒不知道多少条街。 只要这个时代,没有改变战争规则的火枪,那么赵桓所装备的甲胄,就可以称之为天下之最。 就在众人震惊于赵桓之甲胄,固若金汤之际。 赵桓突然毫无征兆的抬起手:“攻城!” 第674章 兵不血刃下楚城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就绪的敢战士,立刻举起手中的单兵投掷器,将一颗颗单兵铁火炮扔上城墙。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此起彼伏,火光闪烁之间,城墙上的守军被炸死炸伤者无数。 趁着城墙上乱作一团,赵桓再次下令:“破门!” 刘校大吼一声:“跟我来!” 只见先锋之中,立刻分出五人,举着大盾,掩护着刘校逼近城门。 守军见状,连忙以弓箭和石头阻击。 刘校一行五人,竟强行推进到距离城门十五步的位置,当盾牌散开,守军才震惊不已的发现,刘校手里拿的并不是战斧或是大锤,而是……一颗霹雳雷! 没错,这家伙竟然抱着一颗点燃的霹雳雷,强行逼近城门。 众人只听一声低吼,刘校竟然靠着膂力,将霹雳雷扔到了城门下。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尽管城门没有倒,但木屑铁屑却四处纷飞,场面甚是骇人。 一击没能攻破城门,刘校也不啰嗦,直接带队跑回到赵桓身边。 “启禀陛下,属下未能破门,请陛下惩罚!” 赵桓摆了摆手,大笑道:“没破就没破,毕竟咱们就这么点人,攻不下来也是应该的。” “等会正式攻城的时候,往城门下堆几十颗霹雳雷,就不信炸不开。” “撤退!” 赵桓来得快,却也快。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赵桓这场看似滑稽的攻城,给守军造成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这一刻,守军已经清晰无比的认识到,赵桓及其麾下部队的战斗力。 “赵桓……不可战胜。” “这种敌人,根本就不是咱们能够抵抗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狗日的金兵,见到赵桓便闻风而逃,他们知道赵桓有多恐怖,不想上去送死。” “混蛋金人,把咱们变成了大宋的敌人,自己却拍拍屁股跑了。”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像赵桓那么恐怖的家伙,足足有两千多人啊,霹雳雷,铁火炮……到底让我们怎么守?” 绝望的气息已经达到顶点,最先崩溃的,乃是西南夷族的人。 之前他们的首领就被杀了,这使得西南夷族人心惶惶,如今又面对强大到不像话的赵桓,他们不知道在这等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元义出现在夷族人面前,开门见山道:“与其在这里为高家陪葬,不如弃暗投明,归顺大宋陛下!” 听到这话,夷族长老,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四蛮八夷中,就属元义战斗意志最强,当初为了与赵桓对抗,甚至不惜杀了高量成的表兄弟祭旗。 任谁都可能当叛徒,唯独元义不可能,却又偏偏是他! 感受到夷族人的异样目光,元义也不啰嗦,直接对高量成咒骂起来。 “我以为高量成乃是豪杰,所以才支持他,可是现在却发现,高量成分明是个蠢材。” “如果当初他听我的,调集四蛮四镇八夷三十七部大军,就算是靠人数堆,也能把羊宜咩城打下来。” “没有了段家,赵桓就只能退出大理国。” “结果呢?这家伙竟然在威楚府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看着四镇三十七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赵桓攻克收编。” “本该是我们的军队,却掉头回来打我们,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说到这,元义嗓音一沉,怒喝道:“既然高量成和金人靠不住,那还不如干脆追随大宋陛下。” “这群伪虎猖狂一时,面对陛下真龙,还不是转瞬就被打回原形?” “夷族人!” “你们究竟是想给高量成这种蠢材陪葬,还是归顺大宋真龙,将功赎罪,回到自己时代生活的土地上,继续壮大族群?” 在元义慷慨激昂的鼓动下,夷族人逐渐动摇了。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高量成靠不住! 他本是大理国骁勇善战的名将,不可一世的楚雄领主。 结果被赵桓一个照面,就从盖世英雄打成软弱狗熊。 反正都已经叛变过一次,即便是再叛一次,又有何妨! “好!我们夷族人听你的,不过你要保证陛下不会惩罚我们!” 元义干净利落的回应:“前提是你们要助我氐氏,击败城中守军,与陛下里应外合。” 夷族长老不再纠结,当即与元义一拍即合。 此时,城中等待倒戈的力量,已经扩大到两个大部落,接近四千人。 要知道,整个守军也才一万两千人。 三分之一的守军叛变了,意味着其他部落首领,也必须审视自己的处境。 消息越传越快,而且越来越无法控制,就连监军都派不上用场了。 毕竟正在动摇军心的人,并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将领和部落首领们。 “氐氏和夷族正在商讨倒戈内乱,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啊?!氐氏和夷族加起来近四千人,一旦内乱,光是平叛,就要耗尽咱们所有力量,哪还有力气对抗赵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守城?” “就算没有倒戈内乱,难道你以为就凭咱们,能守得住威楚府?” “你难道没看见赵桓的亲兵卫队有多恐怖?简直都是些刀枪不入的怪物。” “对方火器凶悍,城门必破,而且破的很快,只要战卒进城,威楚府就失守了,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看书喇 “看来领主大人……大势已去!” “还管他做什么?先考虑自己的小命,我这就去找元义,商讨投诚一事,你去不去?” “妈的,去!” 高量成岂会不知内乱已经无法控制,他坐在府里,眼神近乎涣散,已经没有半点生气。 “中计了……” “中了赵桓的奸计!” “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强攻,而是策反各部,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威楚府……” “完颜晟,你不是说要助我成就大业吗?!” “段和誉没有求赵桓,赵桓却来了,我日日夜夜求你,却连你的鬼影子都见不到。” “金人背信弃义,你们不得好死!” 当府门被元义等人踹开时,高量成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消失了。 第675章 退位之心 气数已尽,再反抗也是徒劳,高量成望着眼前这些倒戈相向的叛徒,苦笑道:“为什么?” 元义眉头一挑:“你问的是我们为什么归顺赵桓?” 高量成摇了摇头,苦笑更甚:“为什么叛变的这么快。” 元义眼神深沉,直截了当道:“因为我们在你身上,看不到半点成功的迹象。” “作为楚雄领主,大理国名将,你本该带领我们与赵桓决一死战,而不是在威楚府当缩头乌龟。” “你错过了唯一能够与赵桓对抗的机会!” “或者说,从根本上,你就畏惧赵桓,对不对?” 面对元义的反问,高量成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元义也没有跟高量成啰嗦的意思,既然归顺了赵桓,那就干脆利落一些,免得虎头蛇尾,在最后关头让赵桓心生怀疑。 元义转身离开时,冲身旁的几位首领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迈步朝高量成走去。 半个时辰后,威楚府大门被打开,所有守军,全部缴械投降。 赵桓则率领亲兵卫队,大摇大摆的进入城内。 元义直接提着高量成的项上人头,来到赵桓面前,单膝跪地,高举头颅,嗓音洪亮道:“雄楚领主已经被我等斩首,其项上人头,请陛下过目。” 赵桓瞥了一眼元义的脑袋,云淡风轻道:“高量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金人勾结,搞乱我大宋泸州。” “既然威胁到了我宋土安慰,那么就必杀之!” “将高连城的尸首,挂在威楚府城门示众,以此警醒所有人,这就是与金人勾结的下场。” 感受到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元义不受控制的吞了下口水,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回应。 “遵命!” 就在赵桓收复威楚府之际,消息也传到了羊宜咩城。 段和誉高兴地手舞足蹈,站在皇宫前厅,不断的向漫天神佛祷告。 “陛下是我佛如来派来的救星。” “大家都要记住,陛下对段氏的恩情。” “传我命令,在大理国境内,为陛下修建十二座庙堂,世代供奉陛下神像。” 不止皇宫内兴高采烈,整个羊宜咩城都沉浸在平定叛乱的喜悦之中。 在段和誉的带领下,全城张灯结彩,等待迎接着大宋陛下的归来。 结果足足等了五天,也不见赵桓的踪影,最后等来的却是赵桓已经回国的消息…… 赵桓离开汴京,出发大理国平叛时,共计带走两千五百人。 而回来的时候,除去零头,身边还剩两千四百人。 随着赵桓回归朝会大殿,重新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看待赵桓的眼神,炙热到了极点,满心满眼尽是崇拜。 就连之前极力反对赵桓前往大理国的周浦,都无比敬畏的行礼。 “陛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定大理国叛乱,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最难得可贵的是,陛下驱虎吞狼,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击败叛军,我大宋之威必定震慑四海。” 李纲连连附和:“周大人此言极是,陛下武功盖世,无论是大理国,还是金国,都将畏惧陛下之锋芒。” “只要有陛下高坐龙椅,必定保我大宋昌盛数十年。” 尽管李纲的盛赞令赵桓也暗暗得意,但是对于“高坐龙椅几十年”这种事,赵桓压根就不感兴趣。 这才过去多久?赵桓就已经够够的了。 等到金国被扫平,赵桓必定要功成身退,否则被变成毫无感情的治国机器,那么与赵桓一直以来所向往的生活,无疑是背道而驰。 最关键的是,赵桓必须抢在当爹之前,搞定一切。 掌控天下,站在权力巅峰? 这种狗屁生活,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舒服? 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在文武群臣还沉浸在平定大理国叛乱的喜悦中时,赵桓直接泼了他们一盆冷水。 “朕决定,对金国展开决战!”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周浦脸上的喜悦表情,瞬间荡然无存。 “陛下,以现在的局势,只要稳步经营下去,优势完全在我们这边。” “现在金国巴不得跟我们进行决,贸然出击,万一战争失利,之前积累的所有优势,都将付诸东流。” “臣不同意贸然开战!” 别说周浦不同意,文武群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同意。 尽管朝堂之上,一大半朝臣都是鹰党,赵桓的铁杆支持者。 他们反对的不是战争,而是贸然扩大战争。 大宋的国力虽然在稳步恢复,但是突然倾尽国力,与金国进行决战,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过冒险。 说白了,明明稳住能赢,却非要硬着头皮一波,这种行为无疑是愚蠢的。 赵桓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花费几年甚是十几年时间,与金国进行对峙消耗,这完全超出了赵桓个人的承受范围。 “朕为了大宋,已经倾注了无数心血,甚至为此,牺牲了陪伴家人的宝贵时间。” “你们也休要跟朕啰嗦,重复那些陈腔滥调,什么先国家而后小家,个人荣辱应当放在国家之后。” “朕无论是成为一国之君,还是与金兵作战,都是为了能够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朕,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赵桓直接摊牌了,不装了。 这番话,对于满朝文武而言,简直是个重磅炸弹,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臣睁大了眼睛,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不可置信。 周浦刚要出言呵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个家伙,连皇位都不感兴趣,即便是对他磨破嘴皮子,又有什么用? 周浦反倒成了整个朝堂最冷静的人,他望着赵桓,沉声问道:“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 赵桓已经做出了决定,因此也无需拐弯抹角。 “待到朕击败金国后,便宣布退位让贤。” “朕将带领家眷迁出汴京,从此不问政事国事。” “朕已经带领大宋走到了终点,接下来的路,就由其他能人贤士带领大宋,继续前进。” 第676章 景王赵杞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众人的眼神,别提有多复杂了。 明明赵桓已经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国君,名垂青史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等到击败金国后,就可以成为高枕无忧的皇帝,享受极致的权力与富贵。 可赵桓却选择,在成就大业的前夕,抽身而退? 这家伙的脑袋,究竟在想什么? 别人不懂赵桓,周浦又岂能不懂? 说到底,万般权力与富贵,对于赵桓而言,也比不上陪伴家人的时光。 赵桓既然可以为了家人,挽救大宋,自然也可以为了家人……毁了大宋! 周浦眉头紧锁,强压心中的落魄情绪。 尽管周浦和赵桓,好似天生八字不合,处处针锋相对。 但是在周浦的心里,却明白,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比赵桓更加强大的国君了。 “陛下……打算让贤于哪位王爷?” 由于赵桓还没有孩子,就算是有孩子,年幼也不可君天下。 所以传位让贤,必定是让给兄弟。 赵桓不答反问:“朕心中已有人选,但还是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朕对勾心斗角,党同伐异不感兴趣,你们无需顾忌,只管说出心中所想即可,就算是说错了,朕也一律赦免无罪。”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就不再纠结。 周浦直截了当道:“臣以为,郓王可君天下。” “郓王不仅是皇家状元,而且论资排辈,仅次于陛下,还是陛下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德才兼备,有勇有谋,乃是未来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现场支持赵楷的人不少,立刻有十几个官员出言附和。 “周大人所言极是,哪怕是根据长幼有序,也应当由郓王继承大统。”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见赵楷的人气这么高,赵桓却笑了笑。 “周浦,你是礼部尚书,遵循礼法祖制,也能够理解。” “但是纵观古今,依靠所谓长幼有序,礼法祖制选出来的皇帝,有几个靠谱的?” “难道你打算选出第二个……太上皇?” 赵桓虽然没有直接驳斥,但这话说得已经很重了,很显然,赵楷根本就没有希望继承大统。 哪怕赵楷现在已经是赵桓的心腹之一。 周浦眉头紧锁:“长幼有序,乃是祖制。” 赵桓脱口而出:“朕何时遵从过祖制?二代之后如何选贤,朕管不着,但只要是朕选继承人,就不按照祖制,依旧遵循能者上,贤者任的基本道理。” 闻言,周浦继续反问:“郓王乃是皇家状元,德才兼备,难道不是能人?” 赵桓点了点头:“赵楷确实有才,乃是人才,但不可君天下。” “道理很简单,他太有才了,而且是自幼养成的才学,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朕责令他不准把时间都浪费在吟诗作对上,等朕退位,他依旧会我行我素。” “一国之君,最重要的是明辨是非,客观公正,除此之外,其余的才能,点到即止就够了,用不着做到绝顶。” “国君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善于任人唯贤,比凡事都亲力亲为,更加重要。” 赵桓这番话,令周浦陷入沉默。 细细想下来,赵桓此言不无道理。 毕竟大宋岌岌可危,正是因为赵佶只知吟诗作对,寻欢作乐,无心治理朝政。 就算赵楷刚登基时,可以克制自己,但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呢?还不是要走赵佶的老路。 就在这时,李纲提议:“臣以为,肃王可以继承大统。” “肃王尚武,又是陛下亲信,可继承陛下之武略,震慑周遭邻国。” 赵枢的人气也不低,同样有十几个大臣的予以支持。 但赵桓依旧挥了挥手,对赵枢兴趣不大。 “赵枢尚武,但性格暴戾,当一个威震四海的王爷可以,却不能成为国君。” “待到击败金国后,能够威胁到大宋的强敌就少之又少,届时,大宋需要的不再是开疆拓土,穷兵黩武,而是休养生息,发展民生,平衡文武。” 说到这,赵桓不等众人提议,抢先一步道:“你们不必非从朕的亲信中选择继承人。” “朕说过,任人唯贤。” “对于身边人,朕可以给予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权力的分配,却要慎之又慎。” 除了赵楷赵枢,还有谁有资格继承大位? 总不能是赵构? 那家伙自从去了蜀地之后就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浦眼神迷茫,不解道:“陛下究竟想要传位于哪位王爷?” 若是可以,赵桓甚至想把位置传给周浦。 不是赵桓数典忘祖,而是赵家的废物太多,否则也不会把大宋折腾成这样。 当然了,这种事也就是想想而已,一旦失去正统,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止不休的内战。 凭什么周浦能够当皇帝,自己不能?干丫的! 谁的拳头大谁当皇帝。 赵桓当然不能把大宋往火坑里推,因此只能从众兄弟之中,矮个里面拔高个。 “朕以为,景王赵杞不错。” 听到赵桓的中意人选,众人皆是一愣。 虽然赵杞是乔贵妃之子,而且早早被封为武安君节度使,时常与金兵作战,但他毕竟太过年轻,现在才二十岁出头而已。 最关键的是,赵杞听命行事,并无任何过错,但与赵桓几乎没什么交际。 赵桓岂能把一国之君的位置,传给一个陌生人? “陛下为何选择景王?!” 面对周浦的质问,赵桓脱口而出:“够孝顺,无过错,内敛低调,能文能武,虽不出众,却是众王爷之中,最踏实的一个。” 在真正的历史上,靖康之变后,赵杞和赵佶一起被掳到金国,赵杞衣不解带的伺候在赵佶身边,可以说是把“孝道”二字,贯彻到底。 除此之外,赵杞在史书上的记载甚少,甚是连他什么时候死的都不能确定。 但大体可以推测,赵杞活到了1141年。 活了三十七岁,只有两儿两女,可见赵杞并非骄奢淫逸之人。 英年早逝,大概率是病死。 第677章 决战儒州 当然了,赵桓选择赵杞,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就是赵桓当初为王,最落魄的时候,赵杞都不曾表现出对赵桓的半点不敬。 与其他“改邪归正”的兄弟不同,赵杞从一开始,就与赵桓没有任何冲突。 这种缺乏存在感的王爷,反倒更令赵桓安心。 “周浦,你派人召赵杞进京,趁着朕退位之前,让其好生历练。” 既然赵桓决定了的事情,自然没有人能够改变。 周浦只能点头应下,随即问道:“陛下决定与金国决战,打算调集多少大军,从哪里开始进攻?” 赵桓从大理国返回汴京的路上,就已经把事情想透了。 “共调集八万大军。” “禁军留守在汴京,拱卫皇权,王渊带兵进驻太原,协同防守太原府,防止敌人反扑。” 听到这话,周浦再次皱起眉头。 “光是禁军和王渊的大军,就已经去了七万,还剩下一万……” 赵桓点了点头:“不错,虽然是决战,但朕不打算靠人数往上堆。” “这一万大军,开赴幽州,与虎翼军和杨家军协同作战。” “这三支部队,就是伐金主力。” “同时,朕决定重用孙贺和萧海兰。” “此二人,是朕的贴身护卫,但同时又是接下来伐金之关键。” 赵桓说的话,令周浦越发的听不懂了。 孙贺和萧海兰的实力毋庸置疑,但他们俩都仅仅只是护卫而已,并非将才,如何能够指挥前线作战? 不过周浦并未贸然发问,而是等待赵桓自己解释。 赵桓眼神闪过一抹狠辣决绝:“孙贺与萧海兰,将全权负责针对于金国的全线渗透突袭。” “本该用于大军的粮草,全部拨付给孙贺和萧海兰。” “朕要让金国全境,陷入火海。” 周浦隐约明白了赵桓的意图:“陛下的意思是,主力部队按兵不同,为前线破坏提供支持和后援,而前线部队,则以袭击破坏为主,蚕食消耗金国的力量?” 赵桓点了点头:“不错。” “这个办法,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敌人会进行报复,同样派遣大量人手,渗透进我宋国境内搞破坏。” “不过无妨,在开战之后,命令各地加强防守即可。” 这回周浦倒是极为支持赵桓的决定。 毕竟这种战法,乃是以小博大,就算是输了,对于整体战局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只要主力部队,不会遭到金兵的重创,那么优势就始终在宋。 唯一令周浦搞不明白的就是,赵桓为什么把这种渗透破坏战术,定义为决战? 难道依靠渗透破坏,就能打败金国? 至少周浦认为,这种想法有点异想天开。 在大宋国内一切如常的时候,针对于金国的决战,也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孙贺这个御前侍卫大统领,直接摇身一变,成为先锋指挥使。 萧海兰为副指挥。 赵桓从各军之中,抽调精锐,共计凑了五千人,这五千人全部归孙贺和萧海兰的调遣。 五千人分为一百营。 每营五十人,由一个营指挥负责,每十个营共计五百人,组成一都,由一个都指挥使负责。 每个营的进攻方向,大相径庭。 他们将被撒到金国全境,唯一的目标就是搞破坏。 为了避免他们各自为战,缺乏协调性,赵桓花了好几天时间,把金国境内,所有军事设施,全部标了出来。 上到军营,下到几个人镇守的铺子,一应俱全。 只要是有士兵的地方,灭掉就是! 当孙贺和萧海兰开始行动时,赵桓也第一时间下令,让主力部队猛攻儒州,既是为了向前延伸兵力,扩大控制区域,同时也是为了给孙贺率领的先锋奇兵作掩护。 赵桓和完颜晟,在儒州死磕了足足半个月时间。 完颜晟向儒州投入了将近五万大军,而赵桓则命令虎翼军进退有序,避免与金军进行决战,佯攻为主。 因此半个月后,儒州不出所料的没打下来。 但是孙贺和萧海兰却取得了不小战果,无论是金国的后勤线,还是辎重营地,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破坏。 被消灭的铺子,足足有二百多个。 这些铺子,虽然只有几个人驻守,看似无足轻重,实则却是金兵的眼睛。 完颜晟别无选择,只能重建铺子,增派人手,同时为了消灭大宋先锋奇兵,派出不少部队围剿。 而赵桓则趁机,命令主力部队,再次进攻儒州。 金兵有了经验,以为赵桓又是佯攻,所以并未大规模调集军队,单靠儒州的守军防守,同时继续围剿先锋奇兵。 结果儒州守军,面对虎翼军的猛烈攻势,很快就陷入了破城危机。 金兵只能慌乱回援,重新夺回儒州。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重建的铺子,再次被先锋奇兵毁掉,后方粮草,甚至一些位于关键节点的城镇,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 金兵疲于奔命,却又不解决根本问题。 毕竟赵桓的主力部队,有幽州殿后,根本不怕金兵断后包围。 金兵只能选择正面推进,而想要正面击败虎翼军,就必须大规模调动部队,如此一来,就无法应付先锋奇兵的袭击破坏。看书喇 反之亦然。 由于儒州距离上京已经很近,完颜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儒州。 双方部队,便耗在儒州,同时完颜晟也下令,报复宋国境内。 但由于赵桓的主力部队,始终都是虎翼军为主,境内的大军几乎没怎么动,再加上提前防备,因此金兵的游击部队,根本无法取得什么实质进展。 当儒州一带的军事设施,后勤补给线,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后,金军即便是死守儒州,也开始感觉力不从心。 最要命的是,完颜晟下令死守儒州,军队只能源源不断往儒州调,当孙贺麾下的先锋奇兵,开始向儒州以外扩散的时候,金兵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麻雀战,全线失火。 偏偏这时,令完颜晟更加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蒙古军队,开始由北向南,蚕食袭击金国土地。 第678章 后路 直到遭受宋蒙的双面夹击,完颜晟才终于明白赵桓的意图。 这个大宋有史以来最强悍的国君,根本不满足于收回幽云十六州,他要消灭整个金国! 感受到赵桓所造成的巨大压力,金国朝堂的凝聚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整个金国朝廷只剩下一个政见,那就是与赵桓死磕到底。 金国绝不可能向宋军投降,而由赵桓执掌的大宋,也绝不可能放过金国。 为了将宋军消灭在幽云十六州,金国不再有任何保留余地,倾尽国力,调兵遣将。 而赵桓的伐金主力,始终维持在五万人的规模。 虎翼军两万,杨家军两万,后援部队一万。 双方针对于儒州,进行了为期长达三个月的争夺,在此期间,不断攻守变换,对儒州的控制也几经易手。 但是随着大批大批的金兵抵达幽云十六州,优势已经开始向金国一方倾斜。 恩据统计,金国足足征调了十二万大军。 不止虎翼军被击退,就连孙贺和萧海兰率领的先锋奇兵,也逐渐被压了回来,活动范围从最初的十六州全境,直接被压回到幽州。 最终,在赵桓的命令下,虎翼军放弃对儒州的进攻,全军撤回幽州。 儒州大战的失利,却并未打击到伐金主力的士气。 原因很简单,韩世忠始终贯彻赵桓的战略思想,绝不与金军主力进行鏖战死磕,同时分兵多线,尽可能将战场面积扩大,以幽州为依托,只要出现劣势就立刻撤退,极可能的减少伤亡。 赵桓压根就没打算,在正面战场上,击败金军主力。 战略思想就一个字“耗”。 赵桓竭尽所能的保持着前线部队的精锐程度,守住幽州这个基本盘,以精锐迫使金军调遣大批军队抗衡。 那么只要赵桓能够稳住阵线,持续施压,那么巨大的后勤压力就能把金兵给拖垮! 要知道,争夺儒州的这三个月来,只有五天没有打仗,其余的时间,全都在以各种方式,各种规模进行交战。 赵桓绝不会给金兵任何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始终在备战的太原府,也终于与金兵交上手了。 金国始终没有放弃对太原府的攻打,当双方展开决战后,完颜晟就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夺下太原府。 赵桓早就料到太原府会爆发战争,所以一直让岳飞和王禀镇守太原,同时还把王渊给调了过去。 运筹帷幄,严阵以待的结果,便是金兵看似凶猛的攻势,实则却无法取得任何进展。 金军不仅无法围困太原府,甚至岳飞还带兵主动出城,对金兵展开雷霆反击。 因太原府的失利,导致完颜晟更加侧重于儒州方面的战斗。 既然啃不动太原府,那就干脆倾尽全力,将赵桓的主力消灭在十六州。 但是经过三个月高强度的作战,金国朝廷已经不如最初那般同仇敌忾。 越来越多异样的声音响起。 尤其是在朝会大殿上,众官员开始向完颜晟集体施压。 “大汗!儒州战场的烈度,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 “虎翼军死咬住我大军不放,而我军主力,又无法重创虎翼军,继续拖下去,只会将我们拖垮。” “每当我军准备与虎翼军进行决战时,虎翼军就会撤退,若是派出小股部队追击,则会被虎翼军消灭,而大部队却又追不上。” “每当推进到幽州地界时,就要被迫进攻攻坚。” “反之,我军刚退回儒州,虎翼军就重新压了上来。” “自我大军集结于儒州,始终疲于奔命,消耗极其严重,这样下去,一旦后勤被拖垮,对于我大金国而言,将是一场灾难。” “臣认为,应当放弃幽云十六州!” “说的没错,继续与赵桓在儒州拼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放弃幽云十六州的声音,越来越大。 完颜晟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这场仗越打越被动,越打越令完颜晟绝望。 无论是继续在幽云十六州死磕,还是放弃幽云十六州,都将令金国元气大伤。 可就算是明知饮鸩止渴,完颜晟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若是现在放弃幽云十六州,不仅会重创国力,而且还会人心尽散,这是完颜晟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而同一时间,赵桓则一身轻松。 已经决定退位让贤的赵桓,开始为将来铺路。 由于赵桓得罪的人太多,一旦退位,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人打击报复。 为了家人的安全,赵桓在渤海之滨,蓬莱长岛,大兴土木。 长岛属于蓬莱下辖,但却是离岸之岛,位于渤海海峡之中,此地无疑是赵桓休养生息,抽身世外的不二之选。 针对于长岛的改建,每一处围墙,甚至每一个瓦片,都是由赵桓亲自设计。 但是投入的资金,却并未挪用国库一文钱。 所有花销,全部由赵桓的家眷支付。 毕竟从赵桓为王到登基以来,朱琏和郑庆云可是积攒了大量财富,这些钱用来改建长岛,已经绰绰有余。 长岛共有三十二个岛屿,其中十个大岛,二十二个小岛。 赵桓将“蛇矶岛”打造为主岛。 蛇矶岛的两个入口,直接打造成要塞港口,任何军队想要强闯蛇矶岛,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除此之外,蛇矶岛上共建造岗哨,要塞堡垒,十二处。 分布于蛇矶岛南北两岸,而居民设施,则在岛内建造。 一旦建成,预计可以容纳人口至少三千人。 到时候,赵桓把所有家人,亲信挚友,全部搬至蛇矶岛安置,便可绰绰有余。 当然了,岛上最重要的两处设施,分别是军事设施和民生设施。 除了要抗击任何来犯之敌,还要保证蛇矶岛内,至少可以支撑三年的物资储备。 若是普通人想要建造这种地方,自然是举步维艰,恐怕刚开始兴建,就被朝廷给捣毁了。 但赵桓作为一国之君,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大批大批的船只,携带着工匠物资,驶入岛屿群。 第679章 蛇矶岛 除了蛇矶岛之外,大黑山岛和南长山岛,同时进行兴建,与蛇矶岛相互拱卫。 不过相较于蛇矶岛,大黑山岛和南长山岛,则是军事用途大于民生用途。 光是针对三个岛屿的改造方案图纸,就足足有上百张之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赵桓甚至亲自登岛勘察。 除了一众亲随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跟班,就是将来赵桓的继承人,赵杞。 看着大兴土木,一片热闹景象的蛇矶岛,赵杞忍不住问道:“陛下何必在此地大兴土木?” “陛下功绩无双,就算是让贤,也必定受到整个大宋的尊崇,谁敢对陛下不利?” “臣将来,必要为皇兄,修建庙堂,供奉陛下神像。” 听到赵杞这番话,赵桓咧嘴一笑,云淡风轻道:“十年内,自然每人敢对朕有任何觊觎。” “但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不只是朕的功绩,还有朕的威慑力。” “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肯定。” “况且,朕退位后,将退的一干二净,绝无任何瓜葛勾连,只居住于长岛,对岛外之事,不闻不问。” “届时,虎翼军和杨家军等等军队拥趸,也尽数归朝廷,除了敢战士和御前侍卫之外,朕不会从带走一兵一卒。” 赵桓这番话,也是为了让赵杞安心。 他虽然大肆兴建长岛,但绝没有当小皇帝,或是与赵杞分庭抗礼的念头。 敢战士和御前侍卫虽然精锐,但人数少,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长岛,并无反攻陆地的能力。 赵杞当然明白赵桓的心思。 要知道,赵桓可是在他最巅峰的时期,为了家庭,毅然决然的选择退位。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赵桓对皇权毫无兴趣。 将来赵杞继承大统,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赵桓头上。 相反,对于赵杞而言,赵桓甚至是他手中最重要的智囊,将来还有很多事需要请教赵桓。 赵杞站在蛇矶岛港口上,遥望着蓬莱对岸,忍不住感叹起来。 “陛下何不修建一条石廊,连通蓬莱,到时候物资运输,也方便一些。” “否则一旦起大风大浪,蛇矶岛岂不是要面临断水断粮的窘境?”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大手一挥,甚是自信道:“无需担心。” “蛇矶岛将建造三座巨型粮仓,这些粮仓深埋于地下,防水防潮,同时严禁烟火,力保万无一失,就算是岛内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这三座粮仓也足够让岛内生活维持三年。” “除了粮仓之外,岛内还兴建一座大型养殖场,同时把多余的土地开垦出来,种植蔬菜。” “只要民生设施全部建设完毕,蛇矶岛就可以维持自给自足。”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最坏的打算,若是无人报复朕,朕自然可以从蓬莱采购物资,充盈岛内民生之物。” 赵杞心里暗暗感叹,自己这位黄兄,未免想的也太细了。 不过赵杞最感兴趣的,自然是岛内的经济来源。 “将来陛下搬入岛内,打算如何赚钱?” 赵桓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这还不简单?” “长岛群位于渤海海峡之内,出海便利,朕不会轻易放弃跨海贸易。” “另外,朱门钱庄的掌控权,朕也不会轻易松手。” “有朝一日,朝廷将朱门钱庄收回,朕便大力发展跨海贸易,若是连跨海贸易这条路都走不通,朕就捕鱼贩卖海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说到这,赵桓笑眯眯的看向赵杞。 “你登基以后,该不会第一时间就夺走朱门钱庄?” 赵杞连连摇头:“怎么会呢?” “臣与陛下从未有过任何冲突,而且陛下能够毫不犹豫的信任臣,将大宋江山托付于臣,成对陛下不仅感激不尽,而且还将陛下视为毋庸置疑的亲人大哥。” “只要臣还在位,就绝不会触及朱门钱庄。” 赵杞打心眼里感激赵桓。 毕竟以赵桓的能力和威望,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但赵桓却将手中的兵权,放弃的干干净净,一门心思只想过日子,搞钱,那么对于赵杞而言,便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岛上为了自保,修建的各种军事设施,赵杞自然不在乎。 说到底,这里只是一座小岛,威胁不到整个大宋,甚至还能成为大宋的东海堡垒,阻击倭寇的进犯和劫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赵桓对赵杞也越发欣赏。 二人站在码头上,聊了许久。 赵桓迎面吹着海风,嗓音轻松且认真。 “朕退位之前,还有不少事情要交代你,你且记牢,这对你将来统治大宋,益处甚多。” 赵杞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对赵桓行礼,也只是纯粹的尊敬。 在赵杞心里,赵桓不仅是他的大哥,更是先生。 “陛下请说,臣牢记于心。” 赵桓背着手,眼神逐渐深邃。 “首先是用人问题,待到朕退位后,就把周浦调离礼部,随便找个闲差,让他颐养天年便是。” “周浦为人刚烈,宁折不弯,也只有朕才能驾驭他。” “若是将来,周浦处处与你为敌,你又不得已非要杀了他,只会令你的君名落下污点。” “李纲和赵石岩,继续留用即可,二人不仅是忠臣,而且懂得变通。” “至于朕所用之武将,全部留用,这些将领不仅经验丰富,而且都是忠肝义胆之士,将是你统治大宋的基本盘。” “尤其是岳飞和韩世忠,应当予以重用。” 赵杞连连点头,对于赵桓的话,不敢有半点懈怠。 赵桓继续说道:“至于陈钊和王大全,朕要带走。” “此二人,本就不是官员,而且也不是当官的材料,若是留下任用,必成贪官污吏。” “最后还有一个人……” 赵桓眼睛一眯,语重心长道:“秦桧的耐性,超出朕的预期。” “再加上朕给予岳飞大权,战事又一切向好,秦桧至今未有半点出格举动,这令朕十分苦恼。” “待你登基以后,切记首要杀掉之人,就是秦桧!” “此人一旦得势,必成大宋心腹之患。” 第680章 龙子 对于秦桧此人,赵杞倒是有些意外。 “秦桧为官还算谨慎,陛下为何非要杀他不可?” 赵桓不由苦笑一声。 由于靖康之变被赵桓阻止,再加上赵构被灭,秦桧自然失去了上升通道,再加上赵桓任人唯贤,身边都是心腹重臣,又没有秦桧上蹿下跳的空间。 这使得,秦桧反倒没有出现什么过错。 赵桓就算是想杀他,也不好动手。 所以,杀秦桧一事,只能交给赵杞了。 “景王,你觉得朕何时看走过眼?” 面对赵桓的询问,赵杞不由陷入了沉默。 细细思量,凡是被赵桓任用的人,哪个不是人才中的人才? 而且至今为止,死在赵桓手下的人,也都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之徒。 虽然赵杞不明白,赵桓笃定秦桧是祸害的原因,但只要赵桓觉得此人该死,那么就必然该死。 赵杞点了点头:“臣弟记住了。” “日后只要秦桧做出任何出格之举,臣弟必定第一时间将其灭掉。” 说到这,赵杞突然问道:“郓王和肃王,该当如何?” “郓王和肃王,都是陛下的心腹,又是臣弟的兄长,甚至背景势力也很强悍。” “他们现在受制于陛下,自然不会表现出半点不甘。” “但若是将来……” 不等赵杞说完,赵桓就已经挥手打断。 “朕虽心狠手辣,但却从未伤及兄弟性命。” 赵桓语气干净利落,斩钉截铁,尽管他曾杀了赵构,但此事无人知晓,赵桓也绝不会承认。 此时此刻,赵桓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国君。 “赵楷赵枢二人,确实会给你造成些许麻烦,但你要时刻记住,他们是你兄弟,能不痛下杀手,就不痛下杀手。” “若是二人心有不甘,你就将二人革职雪藏,让他们当一辈子逍遥王爷就是。” “记住,残害兄弟,乃是皇家之大忌。今天你若杀了他们,将来也会有人杀你的子嗣。” 赵桓很少与人如此推心置腹,但为了大宋的未来,赵桓对赵杞,可谓是毫无保留,言无不尽。 赵杞心里自然也是无比感动,能有这样的大哥,乃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哥,父皇如何处置?”看书溂 提到赵佶,赵桓直接一挥手,云淡风轻道:“让他在艮岳潇洒就是,不可将其迎回宫。”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赵杞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将来,臣弟可否来探望皇兄?” 听到这话,赵桓不由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当然可以,咱们是兄弟。” “你就当我是在长岛……修仙便是。” 修仙…… 这倒是个好借口,一国之君退位后,投入仙门。 既无人会请赵桓出山,同时还会增加赵氏皇族的威望,一举两得。 赵杞双臂平伸,对着赵桓深深地行了一礼。 “谢陛下。” 赵桓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赵杞的拜谢,望着海上的波澜,赵桓嘴角微微上扬。 他终于快要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至于在长岛修仙?修个屁! 有了长岛这个家,赵桓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造巨型海船,带着妻儿周游世界,好好爽一爽! 兄弟俩在长岛住了足足半个月,这才启程返回汴京。 回到汴京的第一件事,赵桓就是册立赵杞为储君,封其为宰相,兼任户部尚书。 这算是让赵杞,提前开始熟悉职务,树立威信,到时候交接工作的时候,也能顺利一些。 “陛下,我军在儒州至今未能取得实质进展。” “金兵不断支援儒州,规模已经是我军的三倍,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李纲第一时间来到赵桓面前,将前线战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赵桓。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冲赵杞问道:“你觉得,接下来,这场仗该怎么打?” 赵杞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 “臣以为,巩固战果,防止被敌人反扑。” 赵桓点了点头,轻笑道:“错。” “但错的有道理。” “你与朕不同,进攻性没有那么强,反倒更适合守住大宋的千秋江山。” “这场仗,朕会帮你打完,到时候,你只需要收拾战果即可。” 赵杞竟脸颊一红,他跟赵桓交集不多,如今却能被赵桓如此善待,这令他心里既受宠若惊,又感激涕零。 说到底,赵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抽身世外,同时保证大宋的昌盛未来。 “朕自始至终,都是以虎翼军为主力,共计五万军队,与金兵死磕。” “只要守住国境线,防止金兵开辟多线战场,将其挡在过门之外,那么金兵唯一的选择,就是消灭虎翼军。” “只可惜,他们办不到!” “朕打下幽州,就是为了让虎翼军背后有靠山,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虎翼军每消耗一百两银子军饷,金兵就要消耗五百两。” “三倍于我的兵力,后勤消耗可不止三倍!” “金兵早晚会被拖死!” 说白了,这场决战,比拼的是后勤力量。 李纲若有所思:“陛下的意思是,继续与金兵作战,不得撤军?” 赵桓直截了当道:“没错,在避免决战,防止被金兵合围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持续施压。” “让金兵把这口气始终吊着,气绝身亡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金国已经出现疲态了。” “太原府的战斗早已停止,这意味着,金兵已经无力连线作战,只能拼尽全力,应付儒州战事。” 李纲再无任何质疑,立刻前去拟书下令,让韩世忠按照现在的状态,继续与金兵耗下去。 只要赵桓还在位,就是韩世忠不可动摇的靠山,只管打就是了。 就在这时,后宫侍女却匆匆跑到御书房。 “陛下!您快回去!” “皇后……生了。” 什么?! 赵桓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狂喜,他连忙一拍赵杞的肩膀:“你留下来,继续处置政事,朕要回后宫抱孩子了。” 赵杞满脸微笑:“陛下……皇兄,恭喜!” 第681章 我当爹了 赵桓头也不回,冲出御书房,直奔后宫,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我要当爹了!” “我赵桓,要当爹了!” 赵桓一边往回跑,一边逢人便喊,没有半点一国之君该有的风范。 好在宫里的侍女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倒打心眼里为赵桓高兴。 毕竟赵桓这位皇帝,与她们认知中的皇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自从赵桓继承大统,迁入皇宫以来,整个皇宫迎来前所未有的太平日子。 只要不是存心憋着坏,那么就无须担心,因为说错话,或是做错一些小事,而受到严惩。 至少赵桓和他的家眷们,是不会轻易惩罚任何人的。 因此,就算赵桓整天疯疯癫癫,没个正型,众侍女和太监,还是打心眼里尊敬赵桓。 “陛下,您慢点,保重龙体。” “是啊,就算是有天大的喜事,也不值得您如此急躁,万一磕着碰着,奴婢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面对侍女们的关心,本就心情大好的赵桓,自然是笑脸回应。 “朕当爹了,能不高兴吗?” “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听到这话,众侍女无不娇笑连连。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桓此时的心情,比当初登基,激动了不知道多少倍。 毕竟这可是朝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男人这辈子,混来混去,不都是为了妻儿吗? 赵桓怀揣着激动万分的心情,终于来到了皇后寝宫,此时寝宫热闹非凡,该来的全都来了。看书溂 守在门边的李玉兰,见到赵桓,连忙迎了上来。 “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恭喜陛下,喜得龙子。” 龙子? 儿子? 赵桓眼睛直冒光,虽说在他的观念里,儿子闺女都一样,甚至巴不得有个贴心的小棉袄,但是第一个孩子就是儿子,无论是对于赵桓而言,还是对于整个家族,都是锦上添花之事。 毕竟朱琏是大夫人,由她诞下嫡长子,那么家中就会少很多不必要的争端。 这对于促进家庭内部和谐来说,乃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赵桓忍不住大声赞叹道:“朱琏真乃上苍赐给朕的宝物。” 听到赵桓对朱琏的盛赞,李玉兰不由掩嘴偷笑:“陛下对皇后殿下是什么态度,天下人谁不知道?何必一而再的强调?” 说话间,李师师也迈步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微笑。 “恭喜陛下,姐姐与龙子,皆是安康无忧。” 要知道,这年头的夭折率是极高的,母子安康,对于任何父亲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 见赵桓兴奋地满脸通红,李师师会心一笑。 “玉兰,别再耽误陛下了,赶紧让陛下进门。” 李玉兰这才坏笑着迎赵桓进入寝宫。 相较于热闹的院子,寝宫里倒是相对清静一些,只有家人,才能在朱琏最虚弱的时候,陪在身边。 “陛下,您来了。” 小夏和陈玉姝,异口同声,眼神尽是欢喜。 明明赵桓才是当爹的人,可小夏和陈玉姝却表现得比赵桓还要激动。 这俩丫头,毕竟从一开始就跟随在赵桓和朱琏身边,早就是毋庸置疑的家人了。 郑庆云坐在床边,亲自侍奉朱琏,不断用毛巾,擦拭着朱琏的额头。 见赵桓来了,郑庆云当即起身迎接,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神中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这种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令赵桓感受到无比强烈的幸福感。 这一切,便是赵桓为之奋斗的动力。 当赵桓终于来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因分娩而虚弱的朱琏时,竟不由鼻子一酸。 自从朱琏嫁给赵桓,便吃尽了苦头,如今就算是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仍旧要为赵桓体验一次撕心离肺的剧痛。 对待这个女人,哪怕赵桓此生有一丁点对不起她,都该天打五雷轰。 “夫人,你辛苦了……” 赵桓坐在床边,轻轻将朱琏被汗水浸透的秀发,归拢起来,轻轻用手背抚摸着她略微有些发烫的脸颊。 四目相对,夫妻同心,赵桓暗暗发誓,此生绝不会让这个女人受半点委屈。 感受到赵桓眼神流露出的汹汹爱意。 朱琏也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值了。 她主动用脸蹭了蹭赵桓的手心,脸上同样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温柔道:“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夫君。” “只要夫君心里有我,妾身就无怨无悔。” 这叫什么话! 赵桓一把攥住朱琏的小手,认真道:“为夫心里何止有你?你便是为夫的命!”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兴许还有糖衣炮弹的意味。 但这番话从赵桓的嘴里说出来,别说朱琏,就连郑庆云和李师师等女,都没有半点怀疑。 因为自从赵桓来到寝宫后,光顾着心疼朱琏,甚至对龙子不闻不问…… 最后还是朱琏,温柔提醒:“陛下就不看看孩子吗?” 赵桓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当爹了。 不过看着朱琏辛苦的模样,赵桓就止不住心疼,轻描淡写道:“先看夫人。” “夫人对我而言,更加重要。” 朱琏心里热乎乎的,却将赵桓的手从脸上推开,露出怀里的龙子。 赵桓的视线,这才落在龙子身上。 “这便是朕的儿子?” 赵桓看着襁褓中稚嫩嗜睡的小娃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赵桓紧张的模样,朱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然是陛下的孩子,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陛下,还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赵桓咽了下口水,尴尬道:“朕哪里是天不怕地不怕?” “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朕也无所畏惧,可每次回到家,还不是被你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此言一出,整个寝宫瞬间被莺莺燕燕的娇笑声淹没。 朱琏也被再次逗笑,摇了摇头,在这种高兴的日子里,也不愿与赵桓一般见识。 “这孩子,自出生以来,只哭了一声,这份坚韧要强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陛下。” “陛下还没给他取名字呢。” “请陛下赐名。” 第682章 龙子胤儿 其实给皇子取名字这种事,应当由赵桓和礼部以及宗正寺商量决定。 不过由于赵桓我行我素惯了,礼部很少插手赵桓的家务事,所以哪怕是龙子降世,却连名字都还没有。 对于这种疏忽,大家也习以为常,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等着赵桓现场赐一个名字就是。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桓歪着头,搓着下巴,煞有其事的想了半天,然后一拍大腿。 “要不然叫赵铁柱?” “贱名好养活。” 此言一出,赵桓差点没被朱琏捶死。 “陛下休要开玩笑!此乃皇子,而且还是皇长子,说什么贱名好养活,莫不是要让天下人嗤笑?” “你可别气我!” 就在这时,一直酣睡的龙子,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连龙子都觉得这个爹太不靠谱。 朱琏心疼不已,赶紧把龙子收进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我儿莫怕,咱不叫赵铁柱。” “咱们懒得搭理你那个不着调的爹。” 李师师等女的眼睛也快白到天上去了。 “陛下,你平日里喜欢开玩笑也就算了,怎么到嫡长子身上,还是如此没个正行?” 李玉兰也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就是!叫什么赵铁柱嘛,瞧,都把嫡长子给吓哭了。” 赵桓一脸无辜:“我可没开玩笑。” “这年头夭折率这么高,取个贱名……” 不等赵桓把话说完,郑庆云已经一把捂住了赵桓的嘴。 “大喜的日子,陛下怎能说如此晦气的话?” “呸呸呸。” 感受到朱琏那杀人般的目光,赵桓这才收敛,赶紧改口:“要不然叫赵简。” 闻言,朱琏耐着性子问道:“赵简这个名字,可有深意?” 赵桓耸了耸肩:“简简单单,开开心心,不好吗?” 朱琏压下掐死赵桓的心,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指望你,非把我儿委屈着不行。” “既然陛下不好好取名,那就由妾身代劳。” “妾身觉得,叫赵胤如何?” 胤? 赵桓忍不住想起某个名为“胤禛”的超级工作狂,最后被累死在工作岗位上。 “不行不行!晦气!” “既然是我儿,自然是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一辈子。” “叫赵安乐!” 朱琏白了赵桓一眼:“俗!” 就在赵桓和朱琏争执不下之际,一旁的李师师突然插了一句。 “赵邦如何?” 啊? 听到李师师取的名字,赵桓一脸懵逼。 赵邦?刘邦? 这是打算,让自己儿子,成为大帝?野心未免也太大了点。 朱琏却很喜欢这个名字,微笑道:“不错,赵邦,就这么定了。” “乳名却要听我的,叫胤儿。” 哎! 赵桓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女人,到底对自己儿子寄予了何种期望? 又是赵邦,又是胤儿…… 赵桓还是觉得“赵安乐”这个名字好,只可惜,他的声量太小,直接被众女的嬉笑声淹没了。 儿子有了,名字也取了,赵桓顿时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当即洋洋得意道:“朕也算是完成了人生一大事,接下来,只需要成功安全着落,举家搬迁至蛇矶岛,便万事大吉了。” 就在赵桓窃喜之际,朱琏却泼了赵桓一盆冷水。 “这就以为完成任务了?想什么呢!”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又要抱娃了。” 说话间,朱琏看了一眼郑庆云。 郑庆云脸颊泛红,羞答答道:“奴家不急。” 朱琏调笑:“这种事可由不得你,还不是说来就来?” “陛下,你可不能亏待庆云。” 赵桓一拍脑袋,心里暗叹,抱娃这种事,也流行拉帮结伙? 不来就一点动静没有,来了便是一大串。 看着郑庆云羞答答的模样,以及那愈发丰盈的肚子,赵桓自然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放心,朕会负起责任的。” “到时候,给老二取个好名字!” 此言一出,李师师直接伸手抱住赵桓的胳膊,嘴角微微上扬,满怀深意道:“那奴家呢?” 李玉兰见状,立刻抱住赵桓的另一条胳膊。 “丑话说在前面,无论姐姐干什么,我都要和姐姐一起。” 不知为何,赵桓瞬间感觉压力山大。 而站在面前,名义上是侍女,实则和妾室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的小夏和陈玉姝,也流露出娇羞之色。 再加上征战沙场,即将归来的萧海兰。 赵桓后背不由一阵发凉。 幸亏他及时选择功成身退,否则哪有时间陪伴这些家人? “放心!” 赵桓豁出去了,豪气道:“等去了蛇矶岛,朕有的是时间履行责任。” 有了这话,众女直接把赵桓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哦?那陛下可不能食言哦。” “呵呵呵,陛下可别忘了,你还没有娶我姐姐呢。” “另外,姐姐去哪我去哪,我也便宜你了。” “额……” 赵桓咬了咬牙,义正严词道:“娶,都娶,一个也少不了!” 一时间,整个后宫弥漫着犹如银铃般的笑声。 直到这一刻,赵桓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皇帝,喜欢腻歪在后宫,不思朝政。 这种场面,对于男人而言,挑战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赵桓被幸福环绕之际,前线战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杀!”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已经没人记得,这是虎翼军和金军主力,第几次交手了。 位于儒州和幽州交界处,数千人厮杀在一起。 虎翼军战卒,依靠精良的武器装备,丰富的作战经验,与数倍于己方的金兵,打了个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金兵为了包围虎翼军,派出大批部队,正面支援,迂回包抄,涉及兵力足足三万余人。 这一次,虎翼军先锋已经无法再轻易抽身撤退,只能正面死磕。 与此同时,韩世忠和杨天王,则率领虎翼军,前来支援。 双方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已经是自虎翼军深入儒州以来,第一次爆发出如此激烈的大战。 两天后,韩世忠和杨天王,才终于带领虎翼军撤出战场。 第683章 绝望的战争 这次战斗,虎翼军共阵亡将士九百余人,负伤将士一千八百余人。 已经是自虎翼军成军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了。 金兵像是发了疯一般,不惜一切代价的与虎翼军决战。 杨天王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将军,我们阵亡九百,负伤一千八,死伤共计两千七百余人,只怕是短期内,无法再与金兵进行大规模作战了。” 韩世忠没有吭声,他的心情也无比沉重。 两千七百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或许不多。 但对于一个部队,哪怕是像虎翼军这样精锐中的精锐,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死伤两千七,意味着需要派出近三千兵力,来照顾和安置这些死伤将士。 换言之,直接五千七,将近六千人被直接“废了”,短期内根本无法再上战场。 而虎翼军精锐,只有一万两千人,六千被废,兵力直接腰斩,而战力,则不是这么算的,人一少,战力是呈断崖式下降。 现在虎翼军的战力,恐怕只有巅峰时期的三成。 许久之后,韩世忠才无奈叹息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打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金兵抓住了一次机会。” “先锋被围困,我们决不能见死不救,而营救,就被迫要进行大规模交战。” “这次能够撤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此次战事失利,所有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闻言,杨天王连忙劝阻。 “将军此言差矣。” “我们虽然伤得不轻,但却并没有输,相反,金军的损失比我们大多了。” 韩世忠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陛下给我们的命令,是拖延消耗金军,避免正面大规模交战。” “我们没有完成陛下的命令,就已经是失职了。” 听到这话,杨天王不再言语。 毕竟伐金主力人少,以精锐构成,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容错率低。 唯有依靠赵桓的指挥,才能以小博大。 任何失误,或是对战略的理解偏差,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韩世忠已经决定向赵桓告罪,同时下令,主力撤回幽州,留下部分精锐,与孙贺和萧海兰的先锋奇兵,协同作战。 与此同时,金军那边的情况更加惨烈。 金军这次投入的兵力,可全都是精锐,光是铁浮屠就有足足一千二百骑! 三万兵力,一千二百重装骑兵,还有一千多重甲战卒。 就这,竟然被虎翼军跑了,而且死伤情况也比虎翼军严重。 “该死!该死!” 负责此次大战的主将完颜宗雅,在中军大营之中,捶足顿胸,怒不可遏。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正面作战,有铁浮屠和重甲战卒,完全可以正面击破虎翼军方向。” “我军兵力也是虎翼军数倍,包围全歼,便可奠定这场大战的胜利。”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失之交臂,可恨!” 看着大发雷霆的完颜宗雅,众副将虽然也懊恼,但他们也都尽力了。 “代王!我们虽然有铁浮屠和重甲战卒,但依旧无法正面击溃虎翼军的防线。” “无论是铁浮屠还是重甲战卒,在抵达对方防线之前,就已经被铁火炮洗了一遍。” “虎翼军的铁火炮,威力比以前更大,就算是铁浮屠都扛不住。” “是啊,宋军的火器越来越强悍,照此下去,我们只会越来越劣势。” 完颜宗雅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借口,全都是借口!” “甲士正面迎敌,大军分路包抄,借助骑兵之势,可以轻易形成包围圈,斩断虎翼军先锋的后路。” “就算敌人的援军抵达,双方汇合之前,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消灭虎翼军先锋。” “结果呢?” “不仅没能围歼虎翼军主力,甚至连先锋都被救走了。” “经此一战,我军死伤将近五千人,军心接近崩溃,你们这些将领,都是干什么吃的!” 完颜宗雅之所以如此愤怒,就是因为在付出将近五千人的代价后,仍旧没能干掉虎翼军的主力。 这一战,对于金军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副将,不甘心道:“属下率部悍不畏死的阻击虎翼军援军,结果侧翼失守,险些被虎翼军反包围。” “镇守侧翼的人,是李成海,乃是宋将,应当治其死罪!” 由于金兵连连失利,宋叛将在军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不少人已经将怒火,发泄在这些宋将身上。 就在完颜宗雅准备对这个名叫“李成海”的宋江开刀时,下面却有人回答。 “不用浪费力气了,李成海已经战死了。” “李成海率领的部队,士气本就低下,对虎翼军心生畏惧,以至于一触即溃。” “李成海失去部队,带着十几个亲信,转眼就被虎翼军踩成了肉酱。” “与其怪宋将,还不如拿出力气,整肃军纪士气。” “现在军中,到底有多少人,谈虎翼军而色变?” 听到副将的呵斥声,完颜宗雅终于无力的坐了下去。 他们跟虎翼军打到现在,每次死伤都比虎翼军高,明明拥有铁浮屠的优势,却被虎翼军的火器抹平。 继续下去,只怕还没等歼灭虎翼军,自己的士气就先崩了。 完颜宗雅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现在不能用重典,军中士气已经开始动摇,如果现在下重手,只会加速崩溃。” “以安抚为主。” “另外,我们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提起粮草,众将领全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有一个穿着布衣的将官,无奈回应。 “三天后将管制粮草,五天后出现部分断粮,十天后全军皆断。” 听到这个噩耗,完颜宗雅如晴天霹雳。 “后勤是干什么吃的?我们在前线卖命,他们却连粮食都送不上来。” 那将官苦闷道:“不止粮草,箭矢,甲胄,长柄武器,全都缺。” “整个幽云十六州境内的线路,全都遭到宋军奇兵的袭击破坏,军需物资出现严重脱节。” 闻言,完颜宗雅心如死灰。 他到现在才明白,虎翼军的所有攻势,都只是为了牵制金军主力,真正的杀招,其实是那些到处搞破坏的奇兵。 第684章 大力开荒 韩世忠第一时间将前线战况,传达给赵桓。 当得知,虎翼军遭到重创,死伤将士近三千人时,赵桓心里猛地一沉。 作为大宋最精锐的部队,更是赵桓立足之本,虎翼军每阵亡一个将士,都足够赵桓痛心疾首,更何况一口气死伤三千人? 尽管赵桓的战略是持续施压,继而压垮金国的后勤。 但考虑到,虎翼军战力骤降,继续派虎翼军死磕,可能出现葬送整个部队的风险,因此赵桓没有逼着虎翼军继续大举进攻。 “传朕命令,让虎翼军在幽州休整,同时巩固防线。” “持续施压的战略不能动摇,由主力牵制改成分散牵制,从虎翼军中调出两千人,组成两路兵马,与先锋奇兵协同作战,继续对金军展开袭击。” “同时命令岳飞,从太原府出击,进攻云内州。” “王渊调往庆州,攻打西平府。” “既然金军将主力调回来,意图消灭虎翼军,那么主战场就由攻转守,以袭击骚扰为主,从而在云内州和西平府,开辟新战场。” “朕倒要看看,金人到底还有多少精力,疲于奔命!”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儒州从激烈的攻防战,立刻转为绵密且烈度较低的袭扰战。 与此同时,岳飞立刻率领四千太原精兵,直取云内州。 王渊也立刻调集威果军团,奔赴庆州。 十天后,岳飞部便一路过关斩将,抵达云内州地界,与当地金兵爆发激烈的鏖战。 由于完颜晟在太原府消耗了太多精力,再加上太原府固若金汤,所以他早已经把精锐调往儒州。 这直接导致,云内州的七千守军,尽是些二三流士兵。 面对岳飞势如破竹的攻势,云内州守军根本无法抵挡,短短几日之内,便溃不成群,尽数退至城内。 岳飞并未攻城,而是分兵对云内州的所有军事设施据点,予以毁灭。 剩下的部队,则围困城池,为了保险起见,还从太原府又调来一千人。 当完颜晟得知云内州遭到袭击后,并未下令派兵支援。 毕竟他好不容易把虎翼军给打退了,如果这个时候把精锐调走,万一虎翼军趁势卷土重来,该如何应付? 因此完颜晟下令,让地方死守。 换言之,应付岳飞的重担,交给了云内州守军和临近州县的地方部队。 结果不到半个月,王渊就对西平府发动了进攻。 这一次,完颜晟想不支援都不行了,临时调集大军根本来不及,只能从儒州抽调一万人,同时在境内开始抓壮丁,补充兵源。 而北边蒙古对金国造成的压力也很大。 面对宋蒙两边夹击,以及数个战场的同时施压,金国已经捉襟见肘,朝野皆是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反观大宋汴京,由于前线连战连捷,气氛前所未有的祥和兴盛。 就连赵桓都忙里偷闲,拿出精力,继续规划未来的小家。 在赵桓不计成本的重金打造下,蛇矶岛的改建速度极快,主体建筑已经全部搞定,接下来便是细节方面的修缮。 不过这些有工匠负责,根本不需要赵桓操心。 眼下,赵桓只需要为家族和子孙后代,留下足够多的遗产,并且让长岛可以兴盛至少数百年即可。 首先是钱财。 赵桓自然不会挪用国库里的资金,免得落人口舌。 他将为王时到现在,积累的所有私财,共计二十七万两银子,全部兑换成黄金,分装至十个大坛子里,运送到蛇矶岛。 在地面挖出十个三十米深的地洞,将探子沉入其中,掩埋起来。 负责藏金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长福。 长福乃是赵桓心腹中的心腹,此事关乎子孙后代,故而由长福负责最为稳妥。 这十坛黄金,便是赵桓给后代留下的遗产。 毕竟他折腾了这么久,终于登顶,总得给子孙留下点什么,若是光顾着自己享受,活在当下,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藏金地点,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长福之外,便是赵桓和朱琏。 并且赵桓立下规矩,藏金地点只有家主才知晓,代代相传。 此乃子孙之财富,不可擅用。 除此之外,便是维持蛇矶岛运营所需的钱财。 在不影响朱门钱庄经营的前提下,赵桓将其中所有盈余的九成,全部拿了出来。 共计三十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同样郓王蛇矶岛,置入隐秘且防护森严的银库之中。 这三十万两银子,便是蛇矶岛的备用资金,将来若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导致蛇矶岛封闭,那么就可以启用这笔钱,继续维持蛇矶岛运转。 在备用银库之外,还有蛇矶岛总账房,存银五万两,用作整个长岛的日常花销。 长岛的所有进出项,全部经过总账房。 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粮。 万一全岛封闭,缺乏购粮渠道,那么就算手里有钱,也花不出去。 所以当主体建筑全部落成后,赵桓便第一时间命令工匠,对岛内的所有粮仓,进行加固,防潮防腐处理。 等粮仓准备妥当,可以使用后,赵桓便购置大量谷物,囤入粮仓之中,将三个大型粮仓全部装满。 每个粮仓,都可以维持蛇矶岛一年的粮食供应,三个粮仓就是三年。 为了避免粮食吃不完,时间一久,变成陈粮。 所以每三年,清空一次粮仓,将所有陈粮,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卖出,再添一笔钱,购置新粮,重新填满粮仓。 为了保险起见,就算是以陈换新的时候,也要保证一个粮仓始终处于满仓状态。 坐吃山空的道理,赵桓心知肚明。 粮仓只是为了缓冲,最重要的还是需要让蛇矶岛自给自足。 赵桓下令在蛇矶岛上,建设一个大新种植园,两个养殖场。 种植园只种蔬菜,其中“白菜”这种原产作物,占据种植园的三成,属于做多的种植物。 毕竟白菜这种东西,产量高,耐储存。 只要储存得当,就算是冬天也能吃上蔬菜,因此是蛇矶岛重要的战略储备。 第685章 时间绕指 至于养殖场,则分为家禽和家畜。 顾名思义,自然是主要养殖鸡鸭和猪羊牛。 正好三大粮仓,以及种植园的损耗之物,可以积累起来,供应养殖场,也少了一笔额外的饲料开销。 这还只是蛇矶岛,在另外两个大岛,大黑山岛和南长山岛上,也要分担粮食压力。 大黑山岛以种植园为主,而长山岛上则以养殖场为主。 除了这三座岛之外,其余凡是面积足够大的岛,一律开垦出田地,种植耐风耐水的岛屿植物。 然后便是物资储备。 就算赵桓往岛内搬运再多物资,也终究无法改变,岛内物资匮乏的局面。 所以想要囤积物资,就得换个思路。 凡是岛屿上能够种植的树木,全部种满,这可是重要的木材资源。 甚至连石头,都大批大批的往岛内运。 岛内缺乏上好的石料,所以储备石头也很重要。 一船一船的石头,倾倒在岛屿周围,淹没于海里,将来需要用的时候,只需要从海里打捞出来即可。 不过最重要的物资,依旧是金属。 与储存石头一样,赵桓只购买金属矿石,沉入岛屿附近的海里。 毕竟直接买铁料,不耐储存,时间一久就生锈了。 还是直接储存金属矿石更稳妥持久。 为了方便将来炼制金属,赵桓甚至还在蛇矶岛上,建了一座大型冶炼作坊。 将来这冶炼作坊,既可以自用,又能生产成品,与外界做生意。 同时,赵桓还选了两个岛,开垦盐田,用来晾晒海盐。 盐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依靠自己晾晒海盐,既能自给自足,又能赚钱。 不过糖的问题难以解决。 想要制糖,需要大片大片的土地种植甘蔗或是甜菜,而土地对于岛来说,反倒是最稀缺的资源。 没办法,赵桓只能放弃制糖的念头,转而购买囤积。看书溂 这也是蛇矶岛,唯一需要完全向外部购买的战略物资。 药物也是重中之重,除了自己种植草药外,其余也需要向外面购买。 另外,考虑到蛇矶岛的特殊地理位置,既要防止可能从大陆发起的进攻,又要防止倭寇或是高丽人的袭击,所以武装力量,便是安身立命之本。 敢战士和御前侍卫,主要负责陆地防卫。 除此之外,还要训练一批水兵。 赵桓从亲信部队中,挑选出三百人,让他们立刻投入紧张的训练之中,将来这些人,可都是保护蛇矶岛海岸线的中坚力量。 光有兵还不行,还得有船,有船就得有码头。 赵桓越是规划,发现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越多,总感觉像是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 不过为了家族的延续,即便是付出再大的心血,又有何妨? 原本计划五万两,全部改造完毕,结果前前后后投入了将近十二万两银子,即便如此,仍旧没有达到赵桓完全满意的地步。 随着时间推移,赵桓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本来赵桓打算在年内解决金国,然后居家搬迁。 结果,对金作战,从年初打到年末,又从年末打到年中,依旧没有结果。 国家层面的大战,而且双方都铁了心的死磕,想要短时间内结束战斗,确实不现实。 不过这一年时间,赵桓也并非一无所获。 首先是西平府和云内州两地,已经被岳飞和王渊打了下来。 其次,儒州也早已被攻克,檀州以西,尽归大宋掌控,金国不得不收缩防线。 由于打了一年,就算大宋战果颇丰,但只要是打仗,就免不了劳民伤财, 为此,赵桓也只能放缓攻势,先是巩固已经到手的土地,然后整备军队,给虎翼军以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 预计花费半年时间,对粮草后勤进行统筹,积蓄力量,待到时机成熟,一举夺下檀州,尽收幽云十六州,同时剑指金国上京。 虽然大战已经停了,但小规模作战却一刻没有停歇。 先锋奇兵已经尽数撤回,接下来,就是依靠前线各部队组成的小股精锐,对金国展开游击袭扰。 赵桓就是要依靠,大宋现在欣欣向荣的国内环境,生生耗死金国。 由于大战暂停,赵桓也终于能够腾出时间,亲自前往长岛。 而且这一次,赵桓还带上了家眷,一行人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的规模。 这算是赵桓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举行大规模出宫行动,就连周浦都不好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在汴京,帮赵桓守着朝廷,代为治理诸事。 拖家带口,不比轻装上阵。 若赵桓自己,只需几日就可以抵达长岛。 而这次,却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队伍走走停停,采风赏花,虽然墨迹了一些,但是见女眷玩的不亦乐乎,赵桓也就不在意了,权当是陪家人出来散心。 抵达蓬莱后,赶上天公作美,众人便分船分批,渡海前往长岛。 随着岛屿出现在海平线上,海船甲板上瞬间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兴奋无比,指着远处的小黑点大喊起来。 “快看,前面就是长岛了!” “哇,终于到了。” “好漂亮,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住在海岛上,想想就高兴。” “这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家了?太好了!” 众女眷还是第一次坐船,本来被海浪慌得七晕八素,吐的吐,晕的晕,结果看到岛屿后,一个个全都忘记了刚才的痛苦,高兴的不行。 由于旅途劳顿,为了能够让女眷歇息,赵桓没有带她们游览全岛,而是直奔主岛,也就是蛇矶岛。 经过赵桓耗时一年,砸下十几万两银子,呕心沥血的建设。 昔日荒凉破落的蛇矶岛,早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作为主岛,蛇矶岛上甚至修建了专用码头。 渡海大船,缓缓驶入渡口,直接停靠在码头旁,搭上梯子,众人便一涌而下。 映入众人眼帘的,并非是阳光沙滩,而是一片由石砖铺筑而成,平坦广阔的码头广场。 将来蛇矶岛正式运行后,码头将会变得繁忙起来,所有的货物进出,都要经过这里。 第686章 到访新家 广场上停着几十辆马车,专门为了迎接众人的到来。 见此情形,朱琏眼睛都快看直了。 她知道赵桓一直在建设长岛群,也往里砸了不少钱,但对于岛内的情况,却一无所知。 根据朱琏的想象,岛内顶多是盖上房屋,种些花草树木,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艮岳。 结果,赵桓硬生生把一座岛屿,改造成了城镇…… 朱琏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她站在广场上,来回扫视。 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位于岛内,成片成片的建筑。 目测,光是三层高的楼阁,就有不下五座,而且他类型的房屋,恐怕至少有上百座之多。 城镇与广场之间,由宽阔的石路连接。 光是朱琏看到的石路,就有七八条,分别连向不同的地方。 凡是没有建筑的地方,全都种满了树,成片的树林与城镇建筑,交相呼应,使得整座海岛,既充满人文气息,又拥有勃勃生机。 “天呐!夫君,这都是你建的?” 朱琏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她眼睛睁得老大,尽是惊喜。 要知道,这座海岛的居住环境,已经不输给皇宫了。 见朱琏反应这么大,赵桓心里也阵阵得意,毕竟这证明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哈哈哈,我为大宋倾注了这么多心血,将来退位,可不得好好享受享受吗?” “当一国之君有什么劲?” “当逍遥自在的岛主,才是我所追求的生活。” 抱着赵桓大儿子的陈玉姝,同样惊得合不拢嘴。 “不怕陛下笑话。” “之前听说要搬到岛上生活,我还担心受苦……不是我怕受苦,是害怕太子……世子……总之害怕胤儿受苦。” “现在看来,奴婢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赵桓抱着肩膀,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受苦?开什么玩笑!” “朕来这里,乃是为了享清福的,若是要受苦,岂会选择这里?” “你们站在这,根本就看不出蛇矶岛的真实情况,毕竟大多数建筑物,都被树林挡住了。” “这么说,岛内军用建筑便超过二十所,民用公共设施三十余所,纯民用设施,二百余所,再加上咱们咱们家,共计各类房屋总数超过四百座。” “其中包含学堂,书斋,商铺,酒楼等等……” “汴京有的东西,这里有,汴京没有的东西,这里还有。” 听到这话,李师师眼神闪过一抹疑惑:“汴京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连汴京都没有?” 赵桓眼睛微眯,脱口而出:“玻璃!” 啊? 见众女眼神迷茫,赵桓连忙换了个说法:“准确来说,是琉璃。” 李师师顿时轻笑起来:“琉璃?汴京岂会没有?据奴家所知,宫里就有不少琉璃制品呢。” 一旁的小燕儿也赶紧搭腔:“别说宫里,连红燕馆都有一件琉璃盏。” 琉璃这种东西,其实历史非常悠久,与青铜器属于一个时代的产物。 当初人们炼制青铜器时,偶然得到琉璃,继而发现了这种利用火焰炼制出来的通透之物。 最早的琉璃,乃是越王勾践剑上的饰物。 可见,琉璃存在的历史,远比普通人现象中长了很多很多。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琉璃,自然无法与后世通透如无物一般的“玻璃”相提并论。 琉璃,更多地是被当成人工水晶使用,以制作饰物摆件为主。 正所谓“琉璃母,奉宸库者,祖宗之珍也。” 面对众女的质疑,赵桓只是神秘一笑,也不解释,而是直接催促她们上车,直奔城中。 穿过大街,来到岛主府。 映入眼帘的,自然是气势恢宏,不亚于王府一般的大型建筑物。 进入岛主府后,李师师立刻惊呼起来:“天哪!”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桓说,岛上的琉璃,连汴京城都没有…… 赵桓竟然把琉璃,变成了窗户! “陛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您怎么把琉璃放到窗户上去了?而且……这琉璃未免也太通透了!” 别说李师师,就连见多识广的朱琏,都被眼前的琉璃窗,惊得目瞪口呆。 “这琉璃未免也太大了?夫君,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时代的房屋,虽然亮堂通透大气,可是一到晚上,随着窗户关上,还是透着压抑。 赵桓别提有多想念后世的玻璃大窗了。 为了提高退休后的生活品质,赵桓早在汴京时,就开始疯狂试错,依靠对玻璃冶炼之法的粗浅了解,再加上不计成本的砸钱,以及天机阁众顶级人才的反复试验。 终于把玻璃给搞了出来。 只可惜,炼制玻璃容易,拉伸玻璃却很难。 时代的技术鸿沟,限制了生产,以至于就算赵桓把技术挖掘到极限,也只能造出一寸厚,两尺见方的厚玻璃页。 这玩意儿,不够轻薄,通透性也不如真正的窗户玻璃。 但好在颜色还算纯正,大不了当成“钢化玻璃”使用,那么心里就平衡多了。 赵桓直接把众女,带到内宅,来到主卧室,也是将来朱琏的住处。 卧室的大窗户,由九块琉璃页组成,透光性与窗户纸相比,简直绝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卧室,说不出的舒服。 朱琏啧啧称奇的同时,又指着窗户两边的布,疑惑道:“夫君,这两块布是用来干什么的?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呢。” 赵桓也不解释,而是直接把布拉上,将窗户挡住。 朱琏眼睛一亮,兴奋道:“也就是说,等晚上歇息时,就可以把布遮上?” 不愧是大老婆,果然聪明! 赵桓笑道:“这两块布,叫做窗帘,与琉璃窗搭配使用。” “白天的时候,把窗帘收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提高采光性,而且可以透过窗户,直接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说到这,赵桓直接把窗户推开。 这年头的窗户,都是一个整体,从下面往上推,而且只能打开一半。 但赵桓却首次采用,对开式窗户,整个窗户完全推开,海风迎面而来! 第687章 琉璃 众女哪里见过这种窗户,顿时被惊得合不拢嘴。 “哇,夫君,你是怎么想的,竟然这么开窗?简直新奇。” “是的呢,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陛下才会这么开窗。” “呵呵呵,真别说,完全把窗户推开,风直接灌进来,特别舒服。” 看着众女围绕在窗边,莺莺燕燕,评论个不停。 赵桓自然是充满成就感。 “既然是琉璃窗,自然是要这么开,而纸糊的窗户,受限于安全性,只能抬起,若是采用对开,岂不是从外面一拉就开了?哪有什么安全可言。” “由于琉璃页有一寸厚,木匠制作窗框时,也要加厚加强,虽然重了点,但安全性没的说。” “当然了,若贼人用刀枪锤,暴力破窗,那么就算是铁窗也于事无补。” “天气好的时候,便将窗户推开,坐在卧室,就可以享受清亮的夜风。” “晚上将窗户关上,从里面锁住,再把窗帘遮上,那么从外面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兼顾安全和私密性。” 朱琏对眼前的琉璃窗,极为中意,连续推拉了好几次。 其余女眷自然也羡慕的不行,赵桓当即笑着解释。 “用不着羡慕,朕的目标,是把整个岛主府的窗户,全部改成琉璃窗,大家自然都有份。” “不止岛主府,岛上的其他重要设施,比如学堂和书斋等,若是用得上,也一律采用琉璃窗。” “另外,这种琉璃页,也是岛上重要的致富之法。” “由于在岛上生产,因此不必担心炼制之法泄露,到时候,将琉璃页当成货物卖出去。” 见赵桓想法新奇,而且面面俱到,众女顿时对将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考虑到居住习惯等问题,赵桓并未全盘否定这个时代的居住风格。 相反,除了部分细节,比如门窗,照明工具之外,其余都尽可能保持当代风格。 属于集大成的跨时代,古今结合。 提到照明工具,就不得不对岛内的灯,大书特书。 这年头的照明工具,无外乎三种,蜡烛,煤油灯,脂油灯。 但无论哪种,照明度其实都不高,而且还伴随着难闻的烟气。 就连皇宫里使用的牛角灯和羊角等,也是靠蜡烛照明。 所谓的牛角灯,其实就是将牛角泡软,然后利用繁复的工序,把牛角撑开,撑薄,塑性,最后达到半通透的地步。 这种牛角灯,肯定比纸灯笼好用的多,但与琉璃相比,就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了。 赵桓确实在“拉伸玻璃”方面,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搞不出来平整纤薄的玻璃。 但是不代表赵桓搞不出来“薄玻璃”。 拉伸不出来,难道还“吹”不出来? 玻璃可是岛内将来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也是将来跨海贸易的重要货物。 所以赵桓自然是要把玻璃玩出花来。 依靠专门建造的琉璃坊,将玻璃加热出来后,利用铁管进行吹塑,如此一来,就可以得到琉璃罩。 琉璃罩的透光性,毋庸置疑。 就连灯内的照明物,赵桓都舍弃了传统照明原料,而是采用了鲸油。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生活在海岛上,自然要与大海打交道,捕鲸自然是必不可少。 反正这年头,根本就没有正规捕鲸行业,海洋资源也没有受到影响,完全就是一个尚未开发的超级宝库。 赵桓作为第一吃螃蟹的人,当然要大搞特搞。 难不成,生活在大宋,还要担心环保问题不成? 鲸鱼可是好东西,浑身都是宝,其中获取的鲸鱼油,用来照明,简直绝绝子。 不仅够亮,耐烧,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没有异味。 不过现在赵桓也无法规模性的捕鲸,毕竟跨海作业,对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力来说,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一旦遇到风浪,就可能出现船毁人亡的局面。 所以赵桓的目光,自然是投向近海,但由于鲸鱼在近海较少,而且暂时还不清楚,长岛一带鲸鱼的回游位置。 因此从赵桓立项,发展捕捞鲸鱼以来,到现在为止,也才只捕获了一头鲸鱼。 而且因为缺少配套工序,再加上对鲸鱼缺乏了解。 这第一头鲸鱼,更多的是实验性质,身上大部分的资源都被白白浪费了。 好在鲸鱼油被保存了下来。 一直抱着赵家老二的郑庆云,率先发现了放在桌子上的鲸油琉璃灯。 她自然知道这是灯,却从未见过这种灯,当即指着琉璃灯,好奇道:“陛下,这该不会是灯?” 此言一出,众女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赵桓自然是顺势来到桌边,仿佛显摆宝贝玩具的小屁孩一般,也不言语,直接拽里拽气的点燃琉璃灯。看书溂 由于是白天,鲸油琉璃灯的效果大打折扣。 因此赵桓干脆让陈玉姝把窗帘拉上。 随着鲸油发出的光芒,透过琉璃灯罩,照射在房间里,众女再次发出惊呼。 “好亮!” “夫君,我们以后……该不会都是用这种琉璃灯照明?这未免也太奢侈了……” “就是,陛下在海岛上的生活,简直比皇宫里还要逍遥。” “琉璃灯……竟然用琉璃做灯?咦?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不对,还有点香呢……” “哇,这个灯,简直和窗户一样新奇。”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搬到这里住啊?我现在就有点等不及了。” 众女开心,赵桓自然也跟着开心。 他咧嘴笑道:“放心,将来这种鲸油琉璃灯,会遍布岛上各处。” “不过现在,由于捕鲸不熟练,对回游路线较为陌生,因此鲸油还是很缺,无法普及。” 朱琏和郑庆云面面相觑,小嘴越长越大。 她们以为,是跟随赵桓来岛上隐居,已经做好了过苦日子的准备。 结果…… 赵桓却生生为她们造出一个人间仙境,这里的一切,甚至比皇宫还要好上数个档次,简直不可思议。 李玉兰忍不住问道:“陛下既然能造出这么多新奇之物,为什么以前不造呢?” 赵桓耸了耸肩:“以前?哪有时间!况且,当了一国之君,才有人力和财力,搞这些东西。” 第688章 专业水兵 众女对未来的生活环境极为满意,对于赵桓的用心,自然也是充满感激。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赵桓能够为她们创造这种舒适富足的生活,她们没有什么能够回报赵桓的,或者说,心怀感恩,就是最大的回报。 所有人都美美的休息了一天。 次日清晨,众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游览全岛。 为了安全起见,女眷只能乘坐马车,游览蛇矶岛,不可私自出海。 不过光是一座蛇矶岛,也足够女眷们好好玩上几天了。 此次“考察”全岛,来的可不只是赵桓的家眷,包括孙贺,陈钊等心腹,也全都来了。 将来他们也要跟随赵桓一起,拖家带口,迁入蛇矶岛,成为第一批,也是最重要的一批居民。 陈钊和王大全,在上海浦经营了这么久的跨海贸易,对海洋的了解,自然不是旁人能够相比。 再加上,针对于整个长岛群的建设,二人也出了不少力。 因此陈钊和王大全,义不容辞的成为了众人的导游。 众人直接乘船,进行环岛游览,先是去了大黑山岛,又去了南长山岛,对于岛上的一切建设,无不啧啧称奇。 孙贺站在甲板上,望着犹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岛屿,忍不住感叹起来。 “也就是说,咱们以后就住在这了?” “想当年,我只是汴京一个微不足道的粪霸,整日与大粪打交道,无论走到哪,都要让人低看一眼。” “而今,却即将成为这片人间仙境的一份子,过上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老天爷对我未免也太好了。” 听到这话,站在旁边的长福,不禁笑了起来。 作为赵桓的心腹,兼管家,就算是将来搬到蛇矶岛上,他依旧是蛇矶岛的大管事,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虽然是下人,可是论地位,却绝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由于赵桓一直在陪家人,并不在船上,长福便主动担任起了开导众人的角色。 “孙统领,此言差矣。” “谁不是从底层爬起来的?陛下早已经把诸位当成家人了,莫说搬到岛上隐居,就算是有朝一日,陛下飞升成仙,去了天庭,恐怕也会带上诸位?” 在长福的心里,早就把赵桓当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因此当赵桓以“隐居修仙”为借口,搪塞朝野时,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反正长福是相信了。 对于长福的话,孙贺深以为然。 而事实上,一直以来赵桓也是这么做的。 对待自己人,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好。 结果一旁的陈钊,竟然发出一阵幸灾乐祸般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要么在朝廷里担任要职,要么就是陛下的贴身护卫,反观我和王大全,自始至终都没有进入朝廷。” “结果呢?” “你们最后还不是和我俩一样?哈哈哈哈!” 陈钊现在的心情,别提有多平衡了。 王大全虽然一如既往的板着脸,摆出一副深沉稳重的架势,但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王大全和陈钊乃是一路货色? 只不过这俩人,一个是明骚,一个是暗贱罢了。 王大全故作深沉道:“孙大统领,不仅是陛下的贴身护卫,更是整个皇宫禁军的首领,也算是位极人臣了。” “舍弃万千荣华,跑到这里与陛下隐居,你当真甘心?” 此言一出,孙贺顿时恼怒低喝道:“这叫什么话!” “莫说这里犹如人间仙境,即便是苦寒之地,我也绝无二话!” “如果没有陛下的栽培,又岂会有我孙贺的今天?” “你莫不是在怀疑我对陛下的忠诚?” 长福见状,赶紧挡在孙贺和王大全中间,当起和事老。 “孙贺,你又何必与王大全较真?这家伙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他骨子里和陈钊一样,都是嘴贱手欠之人,虽然说的话很难听,但却并没有坏心思。” “王大全,你也少说两句,这么好的天气,都被你们给糟蹋了。” 王大全自然不会较真,正如长福所言,他只是单纯的嘴贱手欠罢了。 孙贺脾气冲,等气消了也就好了,众人又开始对着岛屿指指点点起来。 当经过大黑山岛时,孙贺立刻注意到了岛上的军事要塞。 这座要塞,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孔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全都是射击孔。 届时,弓兵隐藏在塌楼之中,就可以攻击外面的敌人。 相反,外面的人想要冒着箭雨,将箭矢精准的射入脸盆大小的射击孔里,则绝非易事。 最关键的是,塔楼顶部,还安装着三台重型床弩。 孙贺顿时眼睛一亮,兴奋道:“想不到长岛群里,还建了堡垒?” 长福当即介绍起来:“像这样的堡垒,长岛群里一共有十七座,分布在几个大岛之上,用来阻击来犯之敌。” “每个堡垒,共拥有八十一个弓箭射击孔,三座床弩,以及一个投掷器。” “由于海上多风,所以投掷器平时并不会组装起来,只有敌人来犯时,投掷器才会立起来,以铁火炮或是霹雳雷,迎击敌人。” “另外,凡是在陆地之上的设施,全部由孙统领负责。” “说白了,将来搬到岛上,你仍旧是大统领,负责长岛群的安全。” 听到这话,孙贺对将来的生活更加期待了。 就在这时,位于大黑山岛和旁边岛屿之间的海口上,驶来三艘船。 这些船的吃水线不深,体积也不大,甚至还没有孙贺等人游览群岛乘坐的海船大。 孙贺立刻警惕起来,指着那三艘陌生黑船,疑惑道:“这些船是怎么回事?” “咱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些船!” 长福示意孙贺不必紧张,笑着解释起来:“既然要住在岛上,那么自然需要海上力量的保护。” “御前侍卫也好,敢战士也罢,就算是再能打,面对海战的时候,也是无计可施。” “所以,防卫岛屿海岸线的任务,就由这些专门训练的水兵负责。” 第689章 轴承 提起水兵,陈钊也来了兴趣。 毕竟将来上岛,他依旧要负责跨海贸易这一块,自己的身家性命,便完全寄托在这些水兵身上,岂能不重视? “蛇矶岛的水兵,有多大规模?” 面对陈钊的询问,长福当即耐心解释起来。 “对于水兵的建设,陛下仍旧奉行精英政策,质量剩余数量。” “再加上,为了防止朝廷诟病,所以水兵的规模,注定不会太大。” “整个长岛群的水兵,共计八百人。” “这八百人的任务也较为繁重,不仅要守卫岛屿,还要出海作战,以及保护商船。” “其中三百人,乃是自幼生活在海边,并且拥有投戎经验,算是水兵里的绝对精锐。” “另外,水兵所使用的船只,共计八十五艘。” 本来听到水兵只有八百人,陈钊心里还有点失望,觉得人太少了。 要知道,长岛群可是由好几十座岛屿组成。 光是日常巡逻,就要留至少二百人,战备当值,时刻巡视守卫岛屿。 换言之,真正能够离开岛屿的人,只有六百人。 如果再除去轮休歇息的水兵,那么顶天还剩五百人。 这五百人中,还有三百人乃是精锐水兵,不能离开岛屿太远。 最后能够保护商船的水兵,只剩下二百人…… 偏偏长岛群位于渤海口,无论是高丽还是倭寇,都能威胁到商船的安危。 区区二百人,能有什么用? 不过当陈钊听到,水兵拥有的船只,竟然高达八十五艘时,还是被狠狠地惊了一下。 “全部水兵加在一起,也才八百人而已,结果配备的船只,就高达八十五艘?合着不到十人,就能分一艘船?” 孙贺也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道:“建一艘船可要不少钱,八十五艘船……这得花多少钱?” 长福担心孙贺误会,以为现在赵桓的亲儿子部队,从御前侍卫变成了水兵。 他连忙解释:“水兵注定无法披挂重甲,所以船只,就是水兵最重要的盾牌和武器。” “而且这八十五艘船只中,只有五艘渡海大船,十艘中型船,其余全都是小船。” 说到这,长福抬手指向那三艘黑船。 “这些船,全都是按照陛下的指示建造,与当代任何船只都相差很大。” “以那三艘中型黑船为例,陛下称之为战斗舰。” “每艘船上只有三十人。” “除了指挥作战的船长,操控船只的舵手,负责观望的哨兵等等特殊岗位,只有五人负责与敌人短兵相接。” “就这,他们使用的武器,也只有弓箭和轻弩,再每人配备一把刀,也就够了。” 孙贺更加茫然:“那这还打什么?” “只要敌人登船,岂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长福压了压手,表示自己还没说完。 “除了前面提到的这些人,还有一半人手,他们只负责操控船上的武器。” “这些战斗舰上,各配备六架床弩,左右各三座。” “而床弩使用的箭矢,则种类多样,但其中九成以上的箭矢,都是火器。” “床弩只需要把箭矢射在敌人的船上,等到箭矢上捆绑的霹雳雷爆炸即可。” “敌人想要登船的前提,是能够靠近战斗舰,只怕是绝大多数船只,还没有贴近,就已经被炸沉了。” 原来如此! 孙贺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陛下,竟然舍弃了船只的绝大多数功能,纯粹用作进攻。 战斗舰…… 好一个战斗舰! 光是这六座会爆炸的床弩,就足够让天下绝大多数船只,望而生畏。 还没完! 长福继续介绍:“之前我说了,水兵基本不负责短兵相接,就算是他们携带了单人武器,也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或者说敌人已经投降,需要登船跳帮的时候,他们才会携带武器,登上对方的船。” “如果遭到敌人围攻,敌人冲上战斗舰时,就需要孙大统领出手了。” 孙贺眼神闪过一抹迷茫,心想自己是陆地上的战卒,怎么海上作战,还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长福也不绕弯子:“每艘战斗舰上,必须配备五名战卒当值。” “换言之,水兵只负责水战,一旦敌人强行登船,那么这些敌人,就要由战卒负责解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孙贺顿时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水兵只管想办法把敌人的船击沉,其他的由我们负责? 长福点了点头笑道:“所以,水兵和战卒并不分家。” “当敌人意图共计陆地时,水兵会尽力击沉敌人的船只,为战卒减轻作战压力,反之,战卒也需要保护水兵的安全。” 同时,长福还提到了渡海大船和数量最多的小船。 渡海大船称之为支援船,或是救援船。 这五艘大船,配备的武器更多,但由于体积太大,速度上不去,所以注定无法冲锋陷阵。 只有当战斗舰打不赢了,支援船才会现身。 另外小船,则被称之为快舟。 每五人,操控一艘快舟,上面配备一座经过改良的小型床弩,同样是用来发射火器。 长福眼神炙热,看向蛇矶岛的方向,尽是崇拜。 “陛下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杰作,并非是改变海战的方式,而是改良了船只的动力。” “除了标配的风帆之外,还配备了潜水浆。” 潜水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对此物,一无所知。 长福嘴角上扬,甚是得意道:“每艘船下方,都安装了一个,或是多个浆叶。” “这些桨叶由转轮带动。” “比如那些快舟,共有五人,一人掌舵,两人负责踩踏踏板,带动潜水浆,使得这些小舟的行进速度,比普通风帆或是船桨,快了近一倍。” “两人发力时,另外两人就歇息,如此轮换,使得小船可以快速接近目标。” “等接近目标后,他们只需要把火器射到对方船上,就可以撤离了。” “至于战斗舰和支援船,使用的潜水浆更多,但却并非是人力驱动,每艘船上,都携带了不同数量的牲口。” “需要快速行进时,便会将这些牲口绑在转轮上,驱动下方的大型潜水浆,增加船只的行进速度。” 第690章 提前安家 潜水浆的运用,并非赵桓首创。 在航海业发达的南方,很多船,都有潜水浆。 但由于密封性,再加上太过费力,因此只有一些小船,或是近海游船,才会装备潜水浆。 更多的是充当风平浪静时,船帆无法发挥作用的补充。 还是那句话,因为构造问题,太过费力。 带的工人少了,就只能慢悠悠的行驶,带的人多了,那么船上就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了。 但赵桓却将“传动系统”精简改良,更加省力,潜水浆的转动效率自然也就更高了。 当然了…… 这一切的基础,源自于“轴承”的运用。 如果没有轴承,那么就算是赵桓把传动系统改良到死,也依旧是鸡肋货,无法投入实用。 以现在的工艺,自然造不出精密轴承。 不过传动系统的主体为木头,再加上人力驱动,所以轴承压根就不需要那么精密,够用就行。 这也使得,每一艘长岛群的战斗船,都是机密。 一旦战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轴承拆掉带走,否则一旦轴承的作用泄露,必将对这个时代的科技,造成前所未有的冲击。 “陈钊,现在你觉得,长岛水兵,能够保证你的安全了吗?” 面对长福的询问,陈钊红着脸挠了挠头,尬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陛下。” 随后,众人登岛,实地参观了长岛群的各类军事设施,以及民生设施。 整个长岛群,三十几座岛屿,共有超过二十座岛屿经过了改造。 住在这里,别说高丽和倭寇海盗,就算是朝廷大军来了,恐怕也攻不下来? 众人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才把整个长岛群看了个遍。 随后又在蛇矶岛住了小半个月。 眼瞅着就要到回京的时间了,众人无不对蛇矶岛恋恋不舍。 夜里。 在岛上折腾了一天的赵桓,刚刚推门走进房间,就被朱琏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脖子。 “夫君,妾身能否跟你商量一件事?” 赵桓笑了,轻轻抚摸着朱琏的手背,在鲸油琉璃盏的照耀下,二人的影子,在窗帘上轻轻跳动着。 这温馨的画面,令赵桓恍如隔世。 “夫人想要干什么?尽管说便是,凡是我能满足的,一律满足。” 听到这话,朱琏顿时娇笑起来,满心满眼尽是幸福之意。 “此次回京,我们能不回去了吗?” “反正该来的,已经全都带来了,宫里剩下的人,除了侍女太监,也就是一些妃母。” “陛下不是要退位,来这里当岛主吗?” “与其来回折腾,还不如就此住下。” 对于朱琏的提议,赵桓毫不意外,毕竟自从来到蛇矶岛,朱琏的笑声就没有停过。 很显然,现在这种生活,不仅是赵桓的追求,更是朱琏的梦寐以求。 赵桓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其他人?” 朱琏轻咬薄唇,在赵桓耳边轻语:“妹妹们都不想离开。” “当然了,妾身不会让陛下一个人回京,妾身会陪你走完最后的路。” “但是胤儿,以及玄儿,就留下。” 老大胤儿,已经两岁了,老二玄儿,也已经一岁。 带着他们来回折腾,确实不便。 不过就这么留下,赵桓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蛇矶岛虽然已经建设的七七八八,但终究是还没有建完,人手也不够。” “等朕正式退位,把所有御前侍卫,敢战士都带来,才算真正的高枕无忧。”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岛上的很多设施,根本就无人值守。” “万一有人知道,朕的命全都在这里,趁机攻打长岛群,该当如何?” 听到这话,朱琏却并不气馁,反倒嗔怪起来。 “连孙统领都说了,现在的长岛群,已经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就算是朝廷大军来了,都未必能攻下来。” “金人虽然可以通过北方入海,但金人的船队,本来就弱,岂能奈何长岛群?” “除了金人,还有谁能威胁到长岛群?难不成是高丽和倭寇?” 赵桓转过身,看着朱琏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直接伸手在她鼻子上一点。 “也是,虽然蛇矶岛现在还没有完全建成,但已经具备一半的力量了。” “仅仅是一半,也足够让这个时代的所有水军,沉船坠海,葬身鱼腹。” “既然大家都想留下,不愿再回宫,那就留下。” “你也留下,万一胤儿半夜找你,爹娘都不在身边,岂不是要哭嚎个半夜?” 朱琏虽然心里充满感激,但却连连摇头。 “那怎么行?” “有小夏带着胤儿就够了,妾身是一定要陪陛下回京的。” “陛下一个人待在汴京,妾身还不放心呢!” 闻言,赵桓笑眯眯道:“你是担心朕没人照顾,还是担心有太多人照顾?” “哈哈哈,放心,朕有妻有儿,对现在的生活极为满意,不会趁你不在的时候,拈花惹草。” 朱琏岂会怀疑赵桓? 她伸手在赵桓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娇嗔道:“你若能养活的了,那你尽管去招蜂引蝶,我才懒得管呢。” “以前守着王府,守候着后宫,妾身为你操持着这个家,不敢有半点懈怠。” “现在不同了,妾身可不想再当让人讨厌的管家婆。” 一听这话,赵桓不乐意了。 “谁敢讨厌你?朕先把他办了!” 朱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既然陛下答应让妹妹们留在岛上,妾身就已经很开心了。” 赵桓抬手按住朱琏的双肩,语重心长道:“你也留下!这是命令。” “朕不会让你和胤儿母子分别。” “况且,你已经对汴京毫无留恋,那么朕又岂会让你回去寂寞无聊?” “你就踏踏实实的留在蛇矶岛,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朕即将退位,也不会有人纠结你这个皇后到底在哪。” “另外此次回京,朕会去一趟朱家,谁若是愿意搬到蛇矶岛,直接让他们来投奔你就是。” 第691章 突袭长岛 朱琏满心满眼皆是流淌着幸福的暖流,她虽然很想配赵桓走完最后一程,但是在赵桓毋庸置疑的命令下,也只好作罢。 “夫君……” 朱琏轻轻靠在赵桓怀来,将脸贴在赵桓的胸膛上,嗓音温柔到了极点。 “你一个人回京,妾身哪里放心的下,自从你出人头地以来,妾身便始终与你形影不离,若是没有妾身在旁照料,只怕你受了委屈。” 听到这话,赵桓直接笑了起来。 “普天之下,谁人敢让朕受委屈?” “夫人就放一百个心,金国已经快要扛不住了,想必宋金之战,不会再拖延太久,等朕解决完一切,便立刻回来与你们团聚,绝不拖沓。” “以后咱们就住在蛇矶岛,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管什么天下大事。” 朱琏轻嗯一声,心里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桓就起床洗漱,同时让孙贺准备行装,调集车队人马,准备返京。 来的时候规模足有上千人,返程时,却只有不到五百人。 赵桓把能够留下的人,一口气全都留下了,毕竟对于赵桓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 偏偏就在这时,一个不好的消息,突然传到赵桓耳边。 长福急匆匆道:“启禀陛下,刚刚得到消息,一支船队正在偷偷靠近长岛群。” 正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的赵桓,听到这话,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哦?” “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面对赵桓的询问,长福连忙回答:“暂时还不能确定,消息是长岛群外围的渔民送来的。” “据说这支船队规模不小,足有二十几艘船,上百人之多。” “而且他们全都拿着武器,明显是来者不善。” 听到这话,赵桓立刻警惕起来, 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岛群的人,难道是金国派来刺杀自己的杀手? 转念一想,赵桓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真是金国的人,规模肯定不会这么“小”。 为了追求万无一失,即便派来千八百人,也实属正常。 而对方却只有百余人,从国家层面来说,规模实在是太小了,而从个人层面来说,规模又太大了。 虽然暂时搞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既然对方拿着武器,并且未经通报就擅闯长岛群,那么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赵桓当即下令,让长岛群的水兵,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与此同时,不明船队距离长岛群,已经只剩下不到五海里,大大小小的岛屿已经浮现于眼前。 船队的“旗舰”,是一艘载着十三人的大型渔船。 甲板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此人身高五尺,腰跨打刀,黑布罩头,满脸络腮胡子,一双眼睛无比犀利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岛屿。 身后的同伴,正叽里咕噜的交谈着,明显不是大宋语言。 “大将!前面就是长岛群了。” “根据可靠消息,长岛群上囤积着无数财宝和粮食,只要能够攻下长岛群,我们今年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 一众船员显得极为兴奋,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岛屿,大肆劫掠一番。 身为“足轻大将”的松下真连,不仅要养活手下的“足轻”武士,更要向征夷大将军,也就是他的顶头大上司,上缴足够多的税赋。 因此劫掠长岛群,乃是松下真连眼下最重要的任务。 早在一个月前,松下真连就已经派人暗中监视和打探长岛群的情况了。 根据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长岛群还处于建设之中,上面以工匠为主。 这也意味着,长岛群的武装防卫力量极为薄弱。 只要松下真连带领部众一拥而上,必定能够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拿下整个长岛群。 他转身看向船里的一众手下,大声道:“小的们,财富就在眼前,等会听我号令,杀宋人一个措手不及!” “宋人孱弱窝囊,不值一提,根本不敢与我们拼命。” “你们只需要记住,除了女人和牲口之外,杀光岛上的所有人,等战斗结束,打扫战场后,本大将自然会赏赐你们。” 众武士,纷纷振臂高呼,看向松下真连的眼神,尽是崇拜, 船上的一名“足轻头”,也就是小头目,不断冲松下真连竖起大拇指,大肆赞叹。 “松下大将,身为大将军麾下第一悍将,绝不是软弱无能的宋人能够抵挡。” “请大将带领我们!” 足轻头的夸赞,立刻得到其余武士的附和。 对于他们来说,身长足有五尺的松下真连,简直就是神威难当。 光是这彪悍的体型,放眼整个倭国,都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尤其是这些年,松下真连带领他们,驰骋于渤海一带,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早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的精神领袖了。 这场仗开打之前,就已经注定胜利会朝着他们一边倒。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那些软弱无能的宋人,将如何抵挡松下大将的凶猛攻势。 听着手下们斗志高昂的呐喊声,松下真连也甚是得意。 他双手抱胸,傲立在甲板之上,望着越来越清晰的长岛群,开战之前,就开始想好如何瓜分财宝了。 尤其是自己麾下这二十条渔船,上百名能征善战的武士大军,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都足以碾压宋人!看书溂 就在松下真连跃跃欲试之际,却见长岛群之间,出现两个小黑点。 见状,松下真连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倒尽是冷笑。 “宋人派船来了!” “小的们,做好准备,只要宋人的船靠近,直接登船,格杀勿论!” 随着松下真连的一声令下,身后的武士纷纷取出武器,进入战斗准备。 这些长期驰骋于渤海一带,战绩显赫的武士,装备自然也极为精良。 上百名武士,足足有超过七成武士,身披藤甲。 其中三十名武士,配备打刀,五十名武士配备盾牌和长矛。 余下的武士,或是扛着剃刀,或是手持弓箭。 第692章 松下大将 即便是他们使用的弓箭,与宋制弓箭都大相径庭。 以“和弓”中的“长弓”和“打弓”为主。 所谓的长弓,顾名思义,真的很长! 弓臂立起来,比一些武士还要高出一截。 而打弓虽然相对短小精悍一些,但也是基于和弓本身的短小,与宋弓相比,仍旧长的离谱。 随着双方逐渐靠近,松下真连立刻下令,命令麾下的二十条渔船,分散开来,包围宋船。 本来对付外敌这种事,由水兵负责即可。 但赵桓这不是要离开长岛群了么,打算趁着离开之前,亲自检验一下水兵的战斗力,所以亲自搭乘一艘战斗舰,前来迎敌。 离得老远,看到对面搭乘的船只,赵桓心里直接凉了半截。 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觉得无趣! “搞了半天,原来是海盗?” “朕还真以为是金人派遣精锐,前来刺王杀驾。” “无聊!” 赵桓瞬间失去兴趣,直接往甲板上一坐,心里暗暗犯嘀咕,也不知道这种过家家般的战斗,到底能不能磨炼水兵的实战经验。 毕竟以强打弱,算什么实战? 两艘战斗舰,共计六十名水兵,十名御前侍卫,就这么慢悠悠的向着倭寇海盗靠近。 当双方相距还有二百步远的时候,水兵指挥使马仙宁,便直接一声令下。 “射!” 三名弓手,站在甲板边缘,举起手中的上力弓,搭上轻箭,瞄准了二百步外的渔船。 随着弓弦一松,箭矢便在空中画出一条条弧迹,朝着敌人渔船飞去。 二百步的距离,就算是再精准的射手,也几乎没有准头可言。 哪怕是射的最准的箭矢,距离海盗渔船,也有十几步之遥。 可即便如此,还是把站在甲板上的松下真连吓了一跳。 “宋弓怎么能射这么远?!” 松下真连平复了一下心情,为了鼓舞士气,当即接过足轻头递来的长弓,搭上箭矢,朝着战斗舰射去。 这一箭,在海风的阻碍下,只飞了一百三十步就没力了,轻飘飘的掉进了海里。 弓箭射程差了这么远,直接导致松下真连心生懊恼,把长弓扔给足轻头,低喝道:“宋弓善于远射,等近了,必然还以颜色!” 坐在甲板上的赵桓,自然看见了那支掉进海里的箭矢,顿时一阵好笑。 “倭寇的和弓,竟然跟宋弓换箭?真是找死。” 听到赵桓的嘀咕,站在旁边的孙贺,反倒满脸疑惑。 “陛下,咱们距离那群海盗已经不远,依稀可以看到,对方用的弓,似乎非比寻常。” “弓臂极长,长到离谱,末将跟随在陛下身边这么久,见过无数敌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弓。” 赵桓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倭寇所在之地,乃物资贫瘠的弹丸小国,不仅缺乏制弓的材料,制弓技艺更是落后。” “正所谓弓力不够,弓臂来凑。” “弓臂越长,越代表弓箭技术的落后。”看书溂 孙贺深以为然,但依旧不解:“按理来说,对方的弓臂那么长,而且打的还是轻箭,应该能射很远才是。” 赵桓轻笑道:“谁告诉你弓臂越长,射程越远?” “如果真是这样,床弩直接造成超大型单臂弓弩即可,又何必造成二正一反的三合弓?” “弓力,并非是线性增长,相反,乃是波浪形。” “当弓力达到极限后,便会陡然降低,然后依靠手段或是技术改良,可以把弓力再拉上去,但到达极限后,会再次陡然下降。” “这就好比,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没完没了。” “所以弓,绝不是越长越好,而是取决于其本身的拉力。” “蒙古有一种小短弓,还不足和弓的四分之一长,搭配轻箭,同样能打出二百多步的距离。” 说到这,赵桓不由打了个哈欠,对于倭寇的远程武器,嗤之以鼻。 事实证明,赵桓没有说错,当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百步时,水兵开始换上了中型箭头,专门用来对付轻甲。 而另一边,松下真连则再次举起和弓,瞄准了战斗舰上的水兵。 双方几乎是同时松手,宋弓中箭,稳稳的射在了松下真连的船身上,而松下真连的轻箭,也射在了战斗舰上。 看似是水平相当,平分秋色,但是当水兵摘掉松下真连的箭矢,递到赵桓面前时,赵桓直接笑了。 “好了,让所有弓手撤回来,不要跟倭寇换箭了。” “水兵无甲,轻箭也足以致命,不必去触霉头。” “而且倭寇身披藤甲,或是无甲,用做工精良的中型箭或是重箭去射杀他们,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方船高,倭寇必定要登船作战,放他们上来。” 在赵桓的命令下,无论是弓箭,还是重弩,都被收了起来。 尤其是重弩,用霹雳雷爆炸箭,去消灭对方的小渔船,岂不是太亏了? 见宋人弓手躲了起来,松下真连和一众倭寇武士,还以为宋人怯弱,顿时士气大振。 “哈哈哈,我就说,宋人根本就不能打仗!” “就算他们拥有大船,也只有挨打的份。” “小的们,登船!” 二十艘渔船,从四面八方,直接把两艘战斗舰团团包围。 随着渔船逼近,武士纷纷举起手里的勾爪绳索,扔到战斗舰的甲板上,利用绳索向上攀爬。 转眼间,就有十几人冲了上去。 起初,一众武士还以为,宋人已经放弃抵抗,接下来只需要单方面的屠杀即可。 可是当他们真正登上战斗舰的甲板时,脸上的狞笑却直接僵住。 只见所有水兵,早就躲到了掩体后面,纷纷露出看热闹的架势。 而在甲板上,则站着五个犹如巨人一般的战卒。 要知道,松下真连的身高才五尺,就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彪悍大将了。 而御前侍卫的身高,平均六尺。 也就是说,随便一个御前侍卫,就比松下真连高了三十公分,再往其他武士面前一站,岂不就成了巨人? 光是悬殊的身高差距也就罢了,御前侍卫的武器装备,可是连金兵精锐都望而生畏。 第693章 砍人不是打仗 先登甲板的足轻武士,紧张无比的攥着武器,注视着不远处的御前侍卫,叽里咕噜的呐喊着。 赵桓还以为对方是在壮胆,互相加油打气,心里反倒对这些倭寇海盗,升起一丝赞赏。 “这群鼠辈,没有直接被御前侍卫吓破胆,已经非常难得了。” “孙贺,作为对敌人的敬意,等会下手的时候……狠一点!” “呵呵,以朕对这些倭寇鼠辈的了解,只有以碾压之势,把他们打服了,他们才会怀有敬畏之心。” “下手越狠,他们屈服的就越彻底。” 听到这话,孙贺当即笑着回应:“放心陛下,凡是不知死活,登上甲板的海盗,一个也跑不了。” 另一边的足轻武士直接懵了,叽里咕噜的大喊着。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船上会有甲士?” “难怪他们敢主动贴上来,原来是根本不怕与我们近身搏杀。” “快去告诉大将,船上有甲士!” 足轻武士长期驰骋近海,自然也是吃过见过,对于大陆帝国甲士的战斗力,他们还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由于已经上了船,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撤退,所以就算是付出一定代价,也必须夺下战斗舰,继续劫掠长岛群。 “别怕!他们只有几个人,而我们有两百!” “宋人软弱,就算是披甲,也照样是一群懦夫,让他们知道武士的厉害!” “杀了他们,夺下大船,掠夺长岛!” 率先登上甲板的十几名足轻武士,相互打气,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御前侍卫冲去。 为首的武士,身高足有四尺七寸,相当于一米五五,在一众足轻武士中,也算是人高马大了。 他手持打刀,眼神犀利,散发出一股无比彪悍的气势。 面对身高六尺,相当于一米九八的孙贺,没有展现出丝毫畏惧,随着一声怒喝,便踏步上前,手中的打刀由下至上,挑劈在孙贺身上,紧接着又顺势由上至下,从孙贺的左肩砍下,一直砍到右腰位置。 一气呵成的刀法,可谓是气势十足,杀气腾腾。 而站在原地的孙贺,却没有丝毫要反击的意思,而是一头雾水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足轻武士自然听不懂孙贺说的话,但是从孙贺那疑惑又略带轻蔑的眼神,足轻武士还是明白了孙贺的意思。 这家伙…… 明显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套凌厉至极的招式,砍在孙贺的甲胄上,除了发出一阵响声之外,再无任何意义。 “妈的!” “别小瞧人!” 足轻武士咒骂一声,双手持刀,拼尽全身力气横扫而出,准备直接将孙贺腰斩。 当打刀砍在孙贺腰间的“围甲”上时,再次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孙贺已经抬手将打刀稳稳抓住。 “什么!” 足轻武士大惊失色,想要抽出打刀,却发现对方的大手,好似老虎钳子一般,竟将打刀牢牢固定住。 紧接着,令足轻武士更加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眼前这个身高接近两米,披挂全甲,犹如巨熊一般的男人,竟然手上发力,生生将足轻武士的打刀掰断了。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孙贺抓着半截刀刃,扫了两眼,然后随手扔到一边,轻描淡写道:“这种武器,也敢拿到战场上来?含碳量这么高,脆的犹如竹片一般。” “用这玩意儿跟甲士搏杀,究竟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故意在侮辱我?” 二人鸡同鸭讲,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但足轻武士看着自己被掰断的打动,以及孙贺身上只留下些许刮痕的甲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对方站在原地,眼睛里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和紧张,反倒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就在这时,赵桓的声音传来。 “孙贺,把打刀扔过来给朕。” 孙贺闻言,犹如虎爪般的大手,猛地往前一探,直接抓住了足轻武士的肩膀。 就在足轻武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孙贺却并未结果他的性命,而是另一只手掰开足轻武士的手掌,将半截打刀夺下。 然后一把将足轻武士推开,转身走到赵桓面前,双手将半截打刀奉上。 “陛下,这些海盗的胆子也太大了,连一把像样武器都没有,就敢来劫掠长岛。” “您看,这种刀的含碳量这么高,搁在咱们大宋军队之中,甚至连残次品都算不上。” 赵桓接过半截打刀,仔细扫了几眼。 发现倭寇武士用的武器,正如孙贺所言,含碳量太高了。 高碳刀虽然锋利,但是易折,尤其是在高强度战场上,这玩意儿劈砍两下就可能直接断裂。 “这就是真正的武士刀?” “呵呵呵,果然和印象中一样,适合砍人,但不适合打仗。” 说到底,武器的发展,与所需环境是呈正相关的。 在倭寇岛屿上,缺乏破甲需求,因此武器也主要是用来对付轻甲和无甲目标。 高碳刀,用来砍人,绝对是事半功倍,只要发力的当,甚至可以一刀将人砍成两半。 难怪传闻中常说,武士打造出一把好刀,通常都会拿人开刀,以检验刀的锋利程度。 赵桓拿着半截打刀,往甲板上轻轻一劈,便砍进了木头里。 但是抬起来,往自己腿上一砍,直接就被甲片震断。 “啧啧。” “难怪倭寇能够驰骋近海,大多数士兵都是无甲或轻甲,一旦被倭寇武士近身,还真挺危险。” 研究完对方的武器,赵桓也就没什么性质了。 当即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把身边的长柄大斧,递给孙贺。 “自从登基以来,朕就很少再冲锋陷阵,时间久了,身体都快生锈了。” “正好趁此机会,活动一下筋骨。” 如果是面对金国精锐,孙贺绝不会允许赵桓冒险。 但是对付这些倭寇武士,孙贺却面带笑意,压根就没把这些人与“危险”二字扯上关系。 孙贺甚至主动取来一把短刀,递给赵桓。 “陛下只管尽兴。” 第694章 胴丸与宋甲 其余御前侍卫见状,也纷纷放下自己手里的武器,退到一边,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足轻武士早就注意到赵桓了,毕竟赵桓身穿的甲胄,比其他甲士增加精良,也更加威严。 “敌人大将来了!” “小心!” 那名被折断打刀的足轻头,看到步步逼近的赵桓,立刻出言提醒其他武士。 尽管众人忌惮于赵桓的甲胄,但是他们亲眼看到赵桓把长柄大斧交给手下,换成一把短刀。 这个举动,对于武士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混账!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小瞧我们!” “难道他以为,我们不配让他使用主武器?他会后悔的!” “既然这个家伙如此傲慢,那么想必其他甲士不会出手相助,小的们,一起上,干掉他!” 足轻头夺过一把剃刀,大吼着腾空跃起,朝着赵桓的脑袋就劈了过来。 所谓剃刀,其实就是长柄刀,形制类似于凤嘴刀,或是朴刀。 但是刀柄更长,刀刃更短。 看着迎面劈砍过来的剃刀,赵桓不躲不闪,直接抬起胳膊硬抗。 啪! 剃刀砍在赵桓的胳膊上,发出一声巨响,却连赵桓的臂铠都砍不开。 不等足轻头稳住身形,赵桓已经猛地往前大踏一步,右手往前一捞,直接抓住足轻头的一条胳膊。 紧接着左手持刀,往上一抬,便将足轻头的整条右臂砍下。 “啊!!!”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惨叫却是一样的。 就在足轻头承受着断臂之痛,声嘶力竭的哀嚎之际,赵桓的大手已经再次抓住足轻头的肩膀,顺势往上一提,往外一甩。 便见那足轻头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桅杆上,当场没了动静。 周围的武士直接惊呆了,他们哪里见过如此神勇的悍将。 尤其是赵桓直接把足轻头拽起来抡飞,无疑震撼了他们的三观。 赵桓却不以为然,毕竟这个所谓的足轻头,身高才一米五五,而且因为长期驰骋在海上,食物以海货为主,因此瘦瘦瘪瘪,恐怕体重还不到一百斤。 论体魄,赵桓虽比不上御前侍卫,但仗着身高,怎么着也有一百七八十斤。 再加上时常披挂重甲,早就练就出了惊人体力。 甩飞一个倭寇武士?这连基本操作都算不上。 “杀!” 回过神来的武士,一拥而上,抄起手中的武器,从四面八方朝着赵桓劈砍过去。 赵桓也不含糊,直接依靠身上的甲胄硬抗,同时犹如一头蛮牛般,横冲直撞。 凡是被赵桓撞到的人,必然倒飞而出。 至于手中的短刀,对付这些连甲胄都没有的海盗,简直不要太好用。 赵桓压根就没有什么套路招式可言,依靠纯粹的力量,单方面碾压,手中的短刀,犹如西瓜刀一般,遇到胳膊砍胳膊,遇到大腿砍大腿。 转眼间,整个甲板就被鲜血染红。 十几名武士,只剩下一个手持刀盾的家伙,站在甲板边缘,眼睛睁得老大,尽是恐惧。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刚登上船时的嚣张气焰,看向赵桓的眼神,犹如看待怪物一般。 赵桓打量着武士手里的刀盾。 刀是短刀,盾是藤盾。 赵桓将手里的刀递给孙贺,接过长柄大斧,冲着武士咧嘴一笑:“把盾举起来,准备好了。” 赵桓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只管抄起长柄大斧,将斧头高举过头顶,对着武士的盾牌就劈了下去。 那面藤盾面对长柄大斧,如纸一般脆弱,根本无法提供任何防护,直接被当场砍开,连带着躲在盾牌下方的武士,一并被大斧剁开。 解决了最后一个武士,赵桓甚至连呼吸都没乱,扛着大斧,转身看向躲在掩体后方的水兵,言传身教起来。 “这些海盗虽然无甲,但是手里的刀,却异常锋利,极其适合用来对付无甲目标。” “而在海上作战,注定了你们无法披挂甲胄,所以买对海盗时,决不能让海盗登上甲板。” “甲士,只是船上的最后一道保险,明白了没有?” 众水兵连连点头,看向赵桓的眼神尽是崇拜。 一旁的孙贺却有些疑惑:“陛下,既然海盗这么弱,如您一般,直接把他们放到船上再杀,岂不更加方便?” 赵桓笑着解释:“不一样。” “这些海盗第一次来劫掠长岛群,并不知道我方的战斗力,所以才贸然登船。” “经此一战后,他们将会改变战术,既然打不过甲士,那么就干脆放弃登船,以摧毁我方船只为目标。” “到时候,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船只弄沉。” “一旦船只沉默,船上的甲士必死无疑。” 海上的战法有很多,夺船只是其一,而毁船则更加常见。 只要船里进水,那么就算是再精锐的甲士,也只有被活活淹死的下场。 孙贺终于明白,为什么水兵不披甲了,至少不能披挂重甲。 毕竟他们与敌人作战的时候,一旦不幸落水,还能自己爬上来,或是靠同伴救上来,可是披挂甲胄,一旦落水,转眼就会沉底,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正如赵桓所言,甲士乃是一艘大型船舰必不可少的保险,但绝不是作战的主力。 就在赵桓以实战为课堂,为水兵增加实战经验之时,又有几个勾爪扔了上来。 倭寇海盗的主力,已经开始对战斗舰发起总攻。 大批大批的海盗,攀登甲板,准备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击败守卫船舰的甲士。 转眼间,便有超过三十名足轻武士爬了上来。 但是这一次,他们并未冒险强攻,而是在等待什么。 片刻过后,便见一只大手,猛地抓在甲板边缘,并且在同伴的帮助下,一点点的爬上甲板。 出现在赵桓眼前的海盗,竟然是一名甲士! 对方同样是拥有“五尺身高”的悍将,但与之前的足轻头相比,此人更加威武。 因为他身上竟然穿着一套漆红骇然的鬼面甲胄! 赵桓一眼认出,这尼玛,不是名为“胴丸”的倭寇特色甲胄吗? 最具辨识度的,便是头盔上一对醒目的大角。 第695章 一斧秒杀 乍一看之下,对方的头盔像极了某种大型甲壳类昆虫,比如“锹甲”。 同时,整套铠甲看起来极为威武雄壮,尤其是对方脸上佩戴的鬼面甲,更是令整体气势上升了一个台阶。 见到对方竟然披挂全甲,孙贺立刻紧张起来,拎着凤嘴刀就要上前搏杀。 结果却被赵桓抬手拦了下来。 孙贺不明白赵桓的意思,警惕道:“陛下,对方虽然身高五尺,看起来不足为虑,但毕竟披挂全甲,还是小心为妙。” 赵桓却笑着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对方身上那件极为唬人的“胴丸”铠甲。 “区区竹木甲而已,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孙贺不由一愣,眼神尽是不可置信:“什么?竹木甲?” “陛下,对方身上的甲胄看起来气势不凡,结果竟然是用竹木制成?这……” 据赵桓所知,现在的倭寇,处于平安时代与镰仓时代的交接期。 对于倭寇而言,平安时代已经算是上古时期了,各种武器装备的发展才刚刚起步而已。 就以铠甲为例,因倭寇缺乏破甲需求,因此甲胄的发展极为缓慢。看书溂 平安时期的“挂甲”便是纯竹木甲。 而进入镰仓时代,虽然甲胄得到了发展,出现了类似于“大铠”和“胴丸”这种重型铠铠甲。 但所谓的重铠,搁在大宋面前,也顶多是轻型或是中型铠甲而已。 毕竟这玩意儿,百分之八十的构造,都是由竹木打造,只部分运用了铁器。 偏偏其重量,仍旧能够达到三十公斤。 可以说,无论是便携性还是防御力,都极为拉胯。 当然了,凡事都是相对的,搁在倭寇的地盘上,大家普遍无甲,那么这种胴丸重铠,自然是国之重器。 而放在披甲率惊人,且破甲需求极大的宋土而言,这玩意儿就上不了台面了。 三十公斤重的竹木胴丸,与赵桓身上近百斤重的重型将校铠,几乎没有可比性。 只可惜,站在对面的松下真连,却不这么看! 他身披征夷大将军赠予他的胴丸铠,手持太刀,往那一站,凭借一米五五的身高,简直就是一个小号战卒。 其与生俱来的彪悍野性,面对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身披金灿灿将校铠,手持长柄大斧的赵桓,竟然丝毫不怂。 “难怪大船这么久都打不下来,原来船上有甲士!” “小的们做好准备,你们联手把其余甲士拿下,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宋国战将,交给咱!” 感受到松下真连散发出来的强悍气势,周围的足轻武士,瞬间斗志高昂,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 仿佛这场战斗的胜利,终究会属于他们。 松下真连扛着太刀,缓步逼近赵桓,抬手一指,低喝道:“懦弱的宋人,还不束手就擒!” 赵桓虽然懂一些日语,比如亚麻跌,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根本无法与真正的倭寇交流,自然也听不懂对面说的话。 不过从对方的手势和气势也能判断出来,对方肯定是中二的不行,准备与赵桓斗上三百回合。 以倭寇彪悍勇猛的野性,击溃面前装备精良,不可一世的宋人甲士。 赵桓也不啰嗦,直接抄起长柄大斧,在手上垫了两下,然后冲松下真连勾了勾手指。 松下真连被赵桓轻蔑的举动激怒,他知道赵桓手里的长柄斧不好惹,但他仍旧举起太刀,作为表率,带动身边的一众武士,悍不畏死的杀了过来。 “死!” 松下真连低喝一声,双手挥舞着沉重的太刀,直接朝着赵桓的腰间劈来。 赵桓心里不由一阵好笑,暗叹倭寇的中二病,自古有之。 上了战场,竟然用太刀这种华而不实的武器作战。 所谓太刀,其实就是大型的“单刀”。 这玩意儿,无论是挥舞起来的发力方式,还是破甲能力,都值得商榷。 难道对于武士来说,把刀变大,威力也就会变强? 面对横扫而来的太刀,赵桓举起左手的小圆盾,往下用力一挡,便直接将太刀挡了回去。 松下真连一击没有得手,立刻收刀,由劈转变为刺。 巨大的太刀,直奔赵桓的面甲刺来。 只可惜,太刀过于迟钝,无法像短枪或是步槊一般,快速突刺。 赵桓只是往旁边扭了一下头,刀尖就擦着头盔划过。 松下真连不愧是足轻大将,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眼看刺击落空,他又顺势往旁边一扫。 若是换做其他武士,已经被松下真连斩首了。 但是他今天面对的却是赵桓,太刀扫在赵桓的脖子上,却被盆领挡了下来。 连续落空,松下真连不由变得急躁起来,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好硬的宋人!” “纯铁铠甲?穿着这种东西作战,真能动起来?” 区区三十公斤的胴丸,对于松下真连而言都显得过于沉重了,若是换成宋人铁甲,只怕是松下真连都无法动弹,更何况作战? 就在松下真连感叹与宋甲之坚固时,赵桓已经抬起脚,重重的踹在松下真连的肚子上。 “额……” 松下真连闷哼一声,踉踉跄跄的后退了数步。 等他抬头看向赵桓时,却发现赵桓已经抡起了手里的长柄大斧。 “用太刀与甲士近身搏杀?朕愿意称你为倭寇第一勇士。” 这番话,极具嘲讽意味。 松下真连虽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朕”这个字眼,他却能听懂。 朕? 眼前这个男人,竟敢自称朕? 就在松下真连慌神之际,大斧已经迎面劈下。 “不好!” 松下真连大惊失色,连忙举起太刀抵挡。 事实证明,倭寇的武器,全都含碳量过高,一斧子下去,直接就将太刀砍断,沉重的斧头去势不减,顺带着砍进了松下真连的肩膀里。 仅仅是一击,松下真连引以为傲的胴丸重铠,便犹如纸糊的一般,被赵桓开了罐头。 “大将!” “该死,这些宋人为什么这么彪悍!” 周围的武士亲眼目睹,他们敬佩的足轻大将,被赵桓一击砍成重伤。 第696章 那个男人 一众武士,心里前所未有的震惊,紧接着便是恐惧。 赵桓踩着松下真连的胸口,拔出大斧,云淡风轻道:“连铁甲都扛不住大斧,你小子用竹木甲硬抗?朕该说你是勇,还是二?” 话音落,赵桓再次举起大斧,照着松下真连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斧刃顺着头盔上面的两只大角中间划过,稳稳的劈在头盔正中心。 刚才还因为重伤而哀嚎的松下真连,瞬间没了动静。 “死了?!” “足轻大将死了?!” “仅仅两下?” “不……如果第一下没有砍偏,足轻大将甚至连一击都扛不住。” “不可能!足轻大将可是我等武士之中最强者,怎么可能被软弱的宋人一个照面秒杀?” “大将可是穿着胴丸重铠啊!” 甲板上的武士,瞬间慌了神。 连他们的精神领袖都被一斧头劈了,他们这些小武士,哪还有继续战斗的勇气? 就在他们准备撤退之际,孙贺和剩下的战卒,已经出手了。 孙贺无视倭寇的刀劈,举起手中的凤嘴刀,疑惑道:“咱们不是在打仗吗?你们还有闲心东张西望?” “这不知道凭你们这些货色,是怎么驰骋近海。” 孙贺的力气比赵桓大了足足一个档次,一刀下去,直接把面前的倭寇,连人带刀柄全部砍开。 另外四个战卒,反倒手持副武器,或是短刀,或是短兵小锤,依靠甲胄,直接扑上去,对着眼前的海盗便是一通砸砍。 几十个倭寇海盗,在甲板上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哀嚎。 他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抵挡重甲战卒的近身屠杀,转眼间就有十几人被当场砍死。 剩下的武士见状,纷纷转身跳进海里。 “快跑!这些宋人不对劲!” “我们中埋伏了,船上有宋人甲士。” 倭寇海盗犹如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掉进海里,他们的水性倒是没的说,逃出战斗舰后,拼了命的往渔船方向游去。 这支海盗团伙,并非只有倭寇,还有新罗人和金人和汉人。 汉人充当向导,自然是躲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结果看到那些号称近海无敌的倭寇,被打的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汉人向导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等他抬头朝着战斗舰甲板上望去,发现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御前侍卫后,脸色瞬间苍白到了极点,连忙冲周围的倭寇海盗大喊起来。 “快跑!船上有战卒!” “那些甲士,不是普通甲士,是大宋最精锐的重甲战卒!” 一名侥幸逃回来的足轻头,瘫在渔船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直到惊恐万分的情绪稍稍缓和,这才冲向导质问。 “战卒?什么战卒!” 汉人向导擦着额头冷汗,一边催促倭寇赶紧驾船逃走,一边冲足轻头喊道:“你瞎啊!自己不会看?” “那些战卒,可都是百里挑一的悍将,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恐怖战斗力。” “他们应该在北方与金国打仗才是,怎么会突然跑到东海来?” “快逃命,咱们根本就不是那些家伙的对手。” 足轻头一想起松下真连被对方活劈了,便懊恼不已。 他站起身,盯着向导,咬牙切齿道:“那个穿着金甲的男人,自称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自称对长岛群了如指掌吗?” “我们蒙受这么大的损失,你小子脱不了干系!” 本来汉人向导就足够震惊了,结果听到足轻头的话,他直接吓得双腿发软,险些从渔船上摔下去。 “你……你说什么?!” “那个男人,当真自称朕?” 足轻头见向导如此惊恐,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我亲耳听到的!” “你们汉人不是只有皇帝才能自称朕吗?” 向导瘫坐在船务里,双目发直:“完了……传闻竟然是真的,咱们捅了大篓子了。” “建设长岛群的人,竟然真的是大宋皇帝……” “那个穿着金甲,自称朕的男人,就是当今宋帝!” 说到这,汉人向导已经一脸死灰:“没用了,跑不掉了,宋帝睚眦必报,他会追杀咱们到天涯海角。” 足轻头怒了,抬手一巴掌打在汉人向导脸上。 “放屁!” “我们打不过他,难道还跑不掉吗?” “大不了避其锋芒,日后再战,我们早晚要给大将报仇!” 汉人向导毫不理会脸上的巴掌印,有气无力的苦笑着,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恐怖……” “宋人称他为……神行王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宋有史以来最暴戾,最铁血的皇帝。” “他曾在短短十天之内,率领亲兵,奔袭千里,斩杀常胜军主将。” “也曾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平定大理国叛乱,将四蛮八夷三十六部蛮族,打的头都抬不起来。”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元金国大将,全都折在他的手里。” “整个大宋,千万百姓,谁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威名?” “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灭了你所谓的倭国!你竟然妄图报复他?可笑,太可笑了……” 听到汉人向导这番话,足轻头也有点发愣。 对于他而言,赵桓的名望,简直和神话没什么区别。 就在足轻头呆愣之际,身边的武士已经尖叫起来。 “天哪!” “快跑,别发愣了……不要啊!” 足轻头转身看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只见身披金灿灿将校铠的赵桓,手持大斧,傲立于甲板之上,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周围的一切。 而他脚下的战斗舰,竟然展现出了颠覆认知的速度,直直的朝着渔船撞了过来。 轰隆! 伴随着巨响,渔船被直接拦腰撞断,船上的海盗,或是汉人叛徒,亦或者是金国贼匪,要么被当场撞死,要么落水哀嚎。 战斗舰内,几十只牲口,牵引着转轮,驱动潜水浆,将战斗舰的速度推至当代巅峰。 所谓“以快着称”的渔船,面对战斗舰的冲击,犹如虎入羊群,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第697章 猎杀到底 一众海盗,吱哇乱叫。 哀嚎声,惨叫声,哭喊声,汇聚成一曲末日篇章。 “宋船为何如此之快!避之不及!” “该死,我们乘坐的渔船,本就有速度优势,宋船巨大应当行动迟缓才是,为何现在却反过来了?” “老子在海上驰骋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士兵,该死的汉人奸细,竟然把我们引导到索命厉鬼的面前,这哪里是劫掠,分明是羊入虎口。” “我不想死啊!” 海盗疯了似的摇晃船桨,希望可以逃离赵桓的追杀。 可惜,仅凭一两个海盗划桨,渔船所谓的速度优势,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要知道,赵桓投入使用的轴承,可都是花重金打造出来的。 毕竟这年头,可没有机床。 无论是内环,还是外环,亦或者滚动体,全都是依靠工匠手工铸造打磨。 光是轴承里面的铁珠就造价不菲,一套轴承铸造下来,就花费将近二两银子。 而且这还是车用轴承,比如改良马车的速度。 至于船用轴承,随便拿起来一个,都价值几十上百两银子。 由于这年头没有钢,因此铁轴承的缺点也很明显,一来是耗时耗工,二来是造价不菲,三来便是损耗速度太快。 如果说,一个钢轴承,能够使用半年。 那么再高强度损耗之下,铁轴承只能坚持一个月时间。 可即便缺点很多,附和现代意义上轴承的运用,依旧能对当代科技,造成前所未有的冲击。 也正是因为轴承的宝贵性,所以赵桓将轴承视为蛇矶岛近期级别最高的机密。 力传导效率的提升,直接导致体型庞大的战斗舰,可以发挥出碾压渔船的速度。 面对赵桓的追击,一众海盗渔船,犹如被驱赶的鸭子,四处逃窜,然后相继被撞沉。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惊魂未定的倭寇海盗,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不远处的渔船,直接被炸的四分五裂,船上的海盗,运气好点的被当场炸死,运气差的,被炸的缺胳膊少腿,掉进海里,痛苦绝望的挣扎着。 “什么情况?!”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残存海盗惊慌失措之际,只见战斗舰上又飞出一支大型重箭。 砰! 众人只听一声闷响,便见重箭直接射穿了渔船的侧沿,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再次传遍众人耳畔。看书喇 轰隆! 剧烈的火光瞬间将渔船吞噬。 直到这一刻,众海盗才明白,一直以来,这两条宋船压根就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当宋船真正开始发怒之际,便是海盗们绝望之时。 “上箭!” “点燃引信!” “放!” 一直躲藏在掩体后,拒绝与海盗近身搏杀的水兵,此时已经各就各位,展现出了真正的实力。 他们杀敌的方式,并非是真刀真枪的逞凶斗狠,而是操控船上的重型床弩,直接摧毁敌人的舰船。 训练有素的水兵,不断向海盗的渔船发射重箭。看书溂 这些装备有霹雳雷的重箭,对于渔船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轰隆!” “轰隆!” 仅仅是几个喘息之间,距离战斗舰五十丈之内的六条渔船,就已经被全部击沉。 连撞带炸,海盗引以为傲的渔船大军,已经损失过半。 其余渔船,疯了似的四散而逃。 站在甲板上的赵桓,眼神无波,只是轻描淡写的下令:“斩尽杀绝!” 随着一声令下,水兵立刻挥舞旗帜,向另一首战斗舰下达命令。 两艘战斗舰,分头行动,朝着那些妄图逃走的海盗追击而去。 全速行驶下的战斗舰,开始出现颠簸,孙贺几次被掀翻,索性脱掉甲胄,光着膀子回到赵桓身边。 “陛下,剩下的海盗,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必浪费力气去追杀他们?” “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有穷寇莫追的铁律。” 同样卸掉甲胄的赵桓,单手抓着栏杆,眼神坚定道:“他们觊觎的是长岛群,朕的家眷,全都生活在长岛群。” “任何胆敢觊觎朕家眷者,一律杀光屠尽,唯有如此,才能震慑周遭的海盗贼人,让他们远离长岛群。” “给朕把所有海盗逃窜的方向,全部记牢了,一个都不准放走!” 既然赵桓已经下令了,战斗舰的全体将士,自然没有二话,立刻对倭寇海盗展开了决绝追杀。 依靠船速优势,短短一炷香时间内,就有三艘渔船被追上,并且当场炸沉。 海上不比陆地,再加上渔船的速度上不去,所以只要记住海盗逃窜的大体方向,那么海盗就肯定逃不掉。 战斗结束的很快,但是追杀的过程却很漫长。 直到傍晚,战斗舰依旧驰骋于大海之上,追杀着最后一艘渔船。 由于周围黑灯瞎火,能见度实在是太低了。 就连赵桓都一度快要放弃的时候,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浮现出一点灯火。 赵桓眼睛一亮,立刻下令战斗舰朝着光亮方向驶去。 本来渔船上的三名海盗,还以为终于逃出生天了,当周围开始掀起波浪,船身剧烈摇晃时,他们顺着波浪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海岸上,突然亮起一阵烛火。 在火光的照耀下,恐怖的宋船犹如海上幽灵一般,迎头而来。 “不要啊!” “该死,这些宋人难道都是疯子不成,为何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们。” “该死!该死!该死!我们到底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砰! 随着巨响,战斗舰重重撞击在渔船上,将渔船当场撞翻,三名海盗落水,一边剧烈扑腾,一边不断的哀嚎求救。 由于追杀已经到了尾声,赵桓并未让水兵将三名海盗全部射杀。 而是射杀一人,将另外两人捞了起来。 两名幸存的海盗,瘫在甲板上,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疯狂残暴的宋国水兵。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满脸痦子的男人,抄着宋话,哀嚎道:“饶命啊!我也是宋人,求军爷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饶恕小的一命。” 第698章 跨海报复 赵桓本来就打算留个舌头,发现对方竟然有一个大宋叛徒,当即笑出了声。 “同宗同源?朕看未必。” 朕? 那个大宋叛徒,听到赵桓的自称,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睁得老大。 “传闻是真的,长岛群的主人,竟然真是当今陛下!” “你……你便是陛下?!” 见大宋叛徒一脸震惊,赵桓不由冷笑:“身为宋人,却为虎作伥,与倭寇勾结,劫掠我大宋近海商户渔民,你这厮直接剁碎了扔进海里喂鱼,也丝毫不为过。” 大宋叛徒吓得魂不附体,他早就听说过赵桓的恐怖,今日得见本尊,直接被刷新了认知。 别说当今陛下,就算是那些彪悍莽撞的武将,又岂会在海上穷追不舍,直接杀出去上百里? 大宋叛徒暗骂倒霉催的,竟然落到了宋帝手里。 赵桓眼神清冷,直截了当的质问道:“你们是从哪里出发?” 早已经被吓破胆的叛徒,哪里敢有半点啰嗦,自然是赵桓问什么,他答什么。 毕竟能够成为叛徒的人,又有几个是硬骨头? “回……回陛下的话,我……我们是从江华郡出发……” 江华郡? 赵桓当即从孙贺手中接过海图,利用蜡烛照明,仔细查看了一番,不由眉头微皱。 由于“后高句丽”和“后百济”以及“新罗”,全都已经被高丽所灭。 而高丽和金国,更是兄弟之邦。 倭寇想要渡海,劫掠大宋东海,最好的路线,自然是从原来的“后百济”领地出发。 可是,倭寇却偏偏挑选江华郡,此地可是位于高丽腹地了。 这哪里是劫掠路线?分明就是朝贡路线! 自唐以来,倭寇进贡朝拜的路线,主要就是“登州”这条线路,也就是蓬莱。 赵桓立刻意识到,这群狗日的倭寇,明面上和大宋交好,前脚刚离开大宋领土,后脚就摇身一变成了海盗,杀个回马枪。 这也解释,为什么倭寇会携带“太刀”和“胴丸”此类重型兵器。 妈的,这群倭寇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赵桓收起海图,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大宋叛徒:“江华郡还有多少倭寇?” 面对赵桓的询问,大宋叛徒竟然连连摇头,声泪俱下道:“没了,我们便是全部了……” 闻言,赵桓眉头一挑,身旁的孙贺立刻会意,直接从腰间抽出短刀,将大宋叛徒的右耳割掉。 “啊……” 那叛徒捂着血流如注的耳朵,哀嚎不已。 赵桓语气不变,依旧云淡风轻道:“再问你最后一次,江华郡还有多少倭寇。” 叛徒不敢再有半点遮掩,连忙回答:“还有二百余人。” 也就是说,由四百人组成的商队和交流团体,直接分出一半人手,回来劫掠大宋? 鼠辈! 赵桓使了个眼色,孙贺便一刀将现场仅剩的一名倭寇斩首。 叛徒纵使耳朵疼的要命,但此时却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你把倭寇所在的位置,以及详细信息,全部画出来。” “若是有半点遗漏,朕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赵桓便让水兵取来纸笔,扔到叛徒面前。 叛徒忍着疼,蘸着自己的血,在纸上画出江华郡的示意图。 “小的绝无任何隐瞒,请陛下一定要相信小的。” 赵桓接过示意图,一边查看,一边漫不经心道:“放心,在朕抵达江华郡时,还不会杀你。” “孙贺,把此人装进桶里,只给他把脑袋露出来即可。” “若是到了江华郡,其中有任何事,与示意图上存在差池,便其死无葬身之地。” 孙贺自然是没有二话,直接把叛徒塞进一个大木桶里,用枷锁卡住脖子,再把枷锁钉在木桶上方。 如此一来,就算是这叛徒有通天本事,也休想逃走。 “杨帆,目标江华郡!” 听到赵桓的命令,被钉在木桶里的叛徒,目瞪口呆,眼神尽是不可思议。 赵桓竟然想要直接跨海,杀到倭寇老巢? 这……这家伙,未免也太疯狂了! 早在赵桓让叛徒画下示意图时,孙贺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报复倭寇,他自然是没有二话,但对于船上的情况,还是要提前告知赵桓。 “启禀陛下,由于咱们没有计划远海作战,所以船上的食物只够吃两天。” “武器倒是够了……” 赵桓一抬手:“两天?足够!” “两天内抵达江华郡,干掉那些狗胆包天的倭寇海盗,然后返回即可。” “食物不够,就杀掉船内的牲口,到时候返回长岛群,再重新补充牲口皆可。” 去的时候吃粮,回来的时候吃肉。 孙贺顿时兴奋起来:“那感情好!” “等到了江华郡,便让那群狗东西知道,得罪宋人的代价!” 就在这时,船长跑了过来。 “陛下,进攻江华郡一事,乃是临时计划,咱们必须在五天之内,返回长岛群。” “在此之前,岛上的夏官,预测过天气,只有近半个月时间风平浪静,到夏官推测的期限,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至于五天后,会不会起风浪,谁也不知道。” “咱们的船,绝对经不住骇浪的摧残。” 木船抵御风浪的能力,实在是差强人意,只要是出海,就必须选择风平浪静的好日子,否则一旦遇到风浪,就有可能船毁人亡,即便是经过赵桓精心改良的战斗舰,也不可幸免。 赵桓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因此点了点头。 “两天内抵达江华郡,一天内结束战斗,无论能够歼灭倭寇,都立刻杨帆返航。” 有了这话,船长这才松了口气。 赵桓眼神坚定,心里冷笑道:“老子的媳妇孩子,全都在长岛群,谁若是胆敢对长岛群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朕都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倭寇!打的就是倭寇!” 没有人知道,赵桓已经劈风破浪,朝着江华郡而去。 另一首战斗舰于次日清晨,返回蛇矶岛码头。 朱琏和郑庆云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赵桓没有回来,朱琏当即心急如焚的质问:“陛下呢?为何不见陛下身影?!” 第699章 视线所及皆杀 面对朱琏的质问,船长也一头雾水。 “启禀皇后殿下,自昨日我们迎战海盗,陛下下令对海盗展开追杀后,我们就与陛下分头行动了,并不掌握陛下的动向。” “难道陛下到现在都没有回岛?” 听到这话,朱琏心里直接凉了半截。 她懊恼不已,暗怪自己当初没有阻止赵桓,就不该让他上船。 茫茫大海之上,根本无法传达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赵桓现在的状况,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岛上这么多人该怎么办? 见朱琏脸色难看,守在一旁的郑庆云虽然也很担心赵桓的安危,但还是第一时间出言安慰朱琏。 “姐姐不用太担心,夫君绝不会有任何危险,肯定是因为海上起了风浪,所以才耽搁了。” 郑庆云不懂海上的危险,反倒好心说错话。 要知道在海上,风浪可比海盗危险多了,至少后者是人力能够抗衡,而前者却只能听天由命。 朱琏知道郑庆云也是好心,因此没有苛责,眼下她除了在心里祈求赵桓能够平安归来之外,再无任何办法。 而另一边,赵桓已经率领战斗舰,直逼高丽境内的江华郡。 无论是高丽人,还是倭寇,根本没有料到,一艘宋船正以超出这个时代理解的速度,朝着这边杀来。 就算是海平面上浮现出一个黑点,岸边的人也没有丝毫在意。 相反,那些等待着松下真连满载而归的倭寇,反倒奔走相告,纷纷涌上码头,等待着迎接从长岛群劫掠而来的财宝。 “快看!松下大将回来了!” “哪里?” “那不是吗,远处那个小黑点,便是松下大将搭乘的渔船。” “我怎么感觉那艘船不像是渔船?离得那么远,就能看到船帆,应该是大型船只。” “这还不好理解?肯定是松下大将在长岛群大杀四方,所获财宝实在是太多了,干脆掠夺了一艘大型宋船,用来运送财物,哈哈哈。” “说的没错,松下大将驰骋近海这么多年,战无不胜,没有任何宋人是松下大将的对手,那艘船肯定也是松下大将的战利品。” “咱们这次肯定发财了!” 就在倭寇涌上码头,欢欣鼓舞之际。 赵桓已经披挂完毕,傲立于船头甲板之上,凝视着对岸毫无防备的倭寇。 由于身边能够登陆作战的人手,只有孙贺等五个御前侍卫,所以赵桓也将亲自进入战场,狩猎倭寇。 除了身披重型将校铠之外,身上携带的武器,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后腰挂着一把短刀,左腰插着一把小金瓜,右腰挂着箭壶。 背上是一副上力牛角弓,手里还攥着一把长柄开山巨斧。 赵桓犹如一尊即将发怒的战神,凝视着越来越近的码头。 “倭寇就是倭寇,假意来我大宋朝贡,实则却心怀叵测。” “既如此,那我就跟你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楚。” 赵桓眼神散发着腾腾杀意,手中巨斧已然渴血。 随着战斗舰距离码头越来越近,岸边的倭寇也越发兴奋,不断冲着战斗舰挥手呐喊。 “松下大将,你终于回来了!” “大家快看啊,松下大将正站在船头向我们示意呢,我的天哪,不愧是松下大将,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威武霸气!” “等等……就算松下大将身披胴丸铠甲,可是这身高相差的也太多了。” “不对!大家都别喊了,情况有点不对劲,那个人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身上的铠甲,和松下大将都相差很多。” “难道那个人不是松下大将?既然不是松下大将,又会是谁?” “不妙!情况不妙!” 此时战斗舰距离码头只剩下不到一百步,一众倭寇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下意识后退。 而维持码头秩序的高丽士兵,同样开始向码头汇聚。 除了倭寇的二百人之外,高丽士兵也足有一百多人,反观赵桓这边,虽然船上还有不少水兵,但他们没有甲胄,无法登陆作战,因此真正能用的人手,包括赵桓在内,只有区区六人。 双方相差五十倍,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涟漪,冷冷道:“靠上去!” “任何胆敢阻拦我大宋战船靠岸者,格杀勿论!”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战斗舰直直的朝着码头冲去。 岸边的高丽士兵一边鬼吼鬼叫,一边结队朝着战斗舰倾泻箭矢。 “大宋战船来袭,阻止他们靠近码头!” 上百名高丽士兵举起手中的弓箭,对着越来越近的战斗舰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射击。 箭矢犹如倾盆大雨一般,噼里啪啦的射在甲板上。 赵桓站在船头,不动如山,任凭箭矢不断射在身上。 高丽作为金国的兄弟之盟,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而且破甲需求也很大,因此箭矢的威力,反倒比倭寇的和弓轻箭还要大。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赵桓,以及身上那副足够碾压当代任何甲胄的重型将校铠。 叮叮当当! 不断有箭矢射在赵桓身上,脆响不断,却没有一支箭矢能够射穿铠甲。 莫说射穿,甚至都无法“钉”在上面。 看到赵桓不动如山,为首的高丽将领大惊失色。看书溂 “不好!敌船上有大宋重甲战卒!” “快去城内求援!” 高丽将领立刻意识到,凭借手头的士兵和武器,根本无法应付重甲战卒,因此第一时间下令,回城去搬救兵。 而此时,战斗舰距离码头只剩下五十步远。 已经减速的战斗舰,速度仍旧很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关键时刻,水兵将两根重锚扔进了海里。 只听一阵“嘎拉拉”的渗人响声,战斗舰骤然停止前进,船头距离码头只有不到两步之遥。 眼前的一幕,既惊险又骇人。 一来是因为船上宋人之彪悍,二来是因为这艘诡异宋船拥有匪夷所思的船体强度。 若是换做其他船只,乘风高速而来,被船锚突然拽住,只怕是会当场散架。 “视线所及,杀无赦!”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赵桓气势如虹的嗓音,已经回荡在码头。 第700章 六人冲国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赵桓已经一马当先,直接踏步从船头一跃而下。 船头与码头拥有近九尺高的落差,而赵桓却又身披重铠,光是敢于直接往下跳,就不是一般人拥有的胆量。 更令众人震惊的是,赵桓竟然没有摔得东倒西歪,相反,他身体呈半蹲状态,竟然稳住了身形。 等赵桓直起身的时候,站在周围的倭寇和高丽士兵,无不目瞪口呆。 “这……这就是宋人?竟如此之高?恐怕已经有五尺半将近六尺的身高了?再加上铠甲头盔,身高已经在六尺以上!” “他身上穿的到底是什么甲胄?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该死!你们还发什么呆,没看到他身上带了那么多武器,这是奔着要命来的!” “啊?!” 距离赵桓最近的倭寇,刚发出一声疑叹,就见赵桓举起长柄大斧,迎面劈了过来。 那倭寇直接被吓呆,甚至连逃跑都忘了。 周围的倭寇,同样眼睛睁得老大,亲眼看着那名同袍,被眼前彪悍威武的赵桓,一斧头劈成两截。 紧接着砰砰砰! 又是几声巨响,从宋船上又跳下来五个身材魁梧,彪悍到了极点的甲士。 他们全部武装到牙齿,戴着怒目面甲,手持长重武器,犹如一尊尊从阴间爬出来的煞神一般。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金甲宋人,自然就是这群煞神的领袖。 “杀!” 随着赵桓冷冰冰的下达命令,身后的五名御前侍卫,直接朝着被惊呆的人群冲去。 无论是现场的倭寇,还是高丽士兵,都没有配备任何甲胄。 以血肉之躯,面对长重武器,结果可想而知。 鲜血犹如瓢泼,四处飞溅,残肢断臂上下翻飞,整个码头被惨叫与哀嚎声淹没。 “宋人来袭,快跑!” “该死,松下大将到底去哪了?” “蠢货,宋人都杀到面前了,还在纠结松下大将,你也不看看眼前这些大宋甲士有多恐怖,不用想也知道,松下大将肯定已经被杀了。” 毫无防备的倭寇,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只能四散而逃。 那些高丽士兵见状,怒不可遏的咒骂:“这群该死的东夷败类,非要去劫掠长岛群,难道他们不知道,长岛群的主人,乃是大宋国君?” “如今捅了篓子,遭到宋帝报复,直接把战火引到了我高丽境内,真是该死!” “东夷败类,别跑了,赶紧回来挡住宋人,否则以后休想再踏足江东郡。” “混蛋!一群混蛋!” 倭寇团体之中,自然有不少精通高丽语言的人。 听到高丽士兵的怒吼,他们这才开始组织人手,抵御大杀四方的赵桓六人。 只可惜,赵桓发起的攻势,实在是太过凶猛,对于倭寇的心理冲击之大,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平息的? 就算他们被强行组织起来,面对浑身染血,不断收割着性命的赵桓,也没有任何人敢上去搏杀。 事实证明,如果他们直接逃走,赵桓还真无法追击。 毕竟甲胄太过沉重,不能离开战斗舰太远。 而现在,倭寇和高丽士兵竟然意图阻击赵桓,这简直是正中赵桓下怀。 “好好好!” “回来的好!” “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留在这!” “孙贺!御前侍卫,听朕号令,将所有倭寇和高丽士兵斩杀殆尽!” 话音落,赵桓已经迈开步伐,主动冲进人群之中。 尽管周围乌央乌央的全都是敌人,但赵桓却如虎入羊群,手中的长柄大斧来回抡动,锋利且厚重的斧刃,或是将倭寇开肠破肚,或是直接砍断胳膊腿。 以赵桓为中心,十步之内,足有十几人趴在地上,或死或伤。 倭寇手里的太刀或是打刀,噼里啪啦的砍在赵桓身上,却无法对赵桓造成任何伤害。 而赵桓反手一抡大斧,便又夺走两条性命。 倭寇之中也不乏勇猛者。 一名身高五尺,瘦瘦小小,却长着彪悍大胡子的武士,趁乱冲到赵桓面前,举起手中的打刀,朝着赵桓的下巴刺来。 盆领与面甲之间,正好有一条缝隙。 一旦打刀顺着缝隙刺入,赵桓必死无疑。 但是对于这种致命弱点,赵桓岂会不防? 就在那大胡子武士即将得手之际,赵桓猛地一低头,面甲和盆领瞬间嵌合在一起。 只听“叮”的一声,刀尖撞击在盆领上,由于力气过大,竟擦出一团火化。 刀尖也嵌入了盆领之中,赵桓的脖子甚至都能清晰感觉到刀尖传来的凉意。 可惜,这武士已经尽力了。 要怪就怪他手中的打刀,用来破甲实在是异想天开。 赵桓左手攥着斧柄,腾出右手,从腰间拔出小金瓜,照着大胡子武士的天灵盖就砸了下去。 噗! 随着闷响,大胡子武士当场脑浆崩裂,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结果掉大胡子武士,赵桓挥舞小金瓜,将靠上来的两个武士逼退,重新把小金瓜插回腰间,再次双手攥紧大斧。 连劈了两人后,赵桓感觉身后突然一沉,竟然被一名武士从身后抱住。 下一刻,又有两名武士扑了上来。 面对三人的合力拉扯,赵桓咬紧牙关,勉强扛住,但攻势却因此而停顿,直接导致更多的武士扑到身上。 一旦赵桓倒地,那么就等同于宣告死亡。 他身上的甲胄就算是再固若金汤,也会被对方扒开,然后用手里的武器把赵桓砍成肉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贺杀了过来,直接侧着身,用肩膀把赵桓身后的两名武士全部撞开,紧接着左手攥着凤嘴刀,右手从后腰拔出短刀,对着赵桓身边的武士便是一通乱砍。 近身颤抖,而且还是对付轻甲,短刀可比长重武器好用多了。 眨眼间,挂在赵桓身上的五个武士,就被孙贺全部砍翻。 他收起短刀,扛着凤嘴刀,冲着赵桓大喊道:“陛下,您没事?” 赵桓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大喝道:“没事!继续杀!” 赵桓和孙贺背靠背,不断挥舞着手里的主武器,再次在码头上掀起腥风血雨。 第701章 来者皆死 与此同时,在水兵的努力下,战斗舰也终于调转方向,使得左侧甲板对向码头。 三架床弩,同时向码头倾泻重箭。 重箭的威力本就巨大,全靠身体抵挡伤害的倭寇和高丽士兵,就算是重甲战卒,面对床弩重箭,也会被一箭射穿。 再加上角度的原因,往往一支重箭,就能射杀数人。 岸上的倭寇和高丽士兵,不断被重箭串成糖葫芦。 随着普通重箭射完,水兵开始装填爆炸箭。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不断在码头上回荡。 由于赵桓这边只有六人,而且都是两两一队,每队彼此之间相距最多不到五步,即便是现场混乱一场,依旧没有打乱赵桓等人的站位。 另一边的倭寇和高丽士兵,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为了杀死赵桓等人,就必须前仆后继的往上扑,人群的密度可想而知。 爆炸箭的威力,可谓是发挥到了极点! 随着爆炸箭在人群中炸开,剧烈的火光瞬间将周围十几人吞噬,四处飞溅的鲜血和残肢断臂,散落的到处都是。 三支爆炸箭,同时发威,仅仅是一瞬间,超过五十个倭寇和高丽士兵,就被当场夺去了性命。 战斗舰对赵桓等人展开支援的同时,倭寇和高丽士兵的士气就直接崩溃了。 他们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睁得老大,纷纷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就这么楞在原地,别说继续抵挡赵桓,甚至连逃跑都忘了。 爆炸箭不断从战斗舰上射出,与此同时,剩下的水兵把单兵铁火炮拿了出来,直接站在甲板上,向码头投掷铁火炮。 一连串的爆炸,几乎将整个码头吞没。 无数倭寇和高丽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轰碎了。 而那些幸存者,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赵桓六人并非只是单纯的彪悍,在此之余,他们还有着明确的战术意图,就是为身后的战斗舰调转方向争取时间。 当战斗舰开始倾泻火力,对于倭寇和高丽人而言,末日也随之降临。 “这……这是宋人该有的战斗力?” “开什么玩笑!” “对方只有六个人啊,为什么却如此遥不可及?根本没得打!” “那是什么船?难道是从阴间开回来的船?” “趁还有机会,快跑啊。” 倭寇和高丽人直接崩溃,纷纷丢掉武器,头也不回的朝着城池方向溃逃而去。 此时此刻,他们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惜,能够逃出“轰炸区”的人,终究是少数。 三百多人,经过一番鏖战,此时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直到彻底逃出了战斗舰轰炸的距离,那些幸存者才瘫倒在地,眼睛睁得老大,看向远处的赵桓和战斗舰,尽是恐惧。 “这些人……究竟是宋人,还是索命厉鬼?” “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士兵。” “早知道劫掠长岛群的代价这么大,打死我也不掺和。” “现在看来,松下大将肯定已经被杀了。” “蠢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松下大将的死活,不赶紧逃走,咱们也得死在这。” “站在码头上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人,尤其是那个身披金色将校铠的男人,早在身后船只发生箭矢之前,他就已经杀了我们二十多个人。” 赵桓拄着大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望着那些已经跑远的倭寇,并没有进行追击。 毕竟他的体力已经见底了,若是贸然深入,恐怕是有去无回。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赵桓的战术目标已经达到了,当即下令,所有人返回船上。 由于敌人已经被彻底击溃,二百步之内再也没有任何敌人,因此赵桓等人回船的过程倒是非常顺利。 回到甲板上,赵桓第一件事就是把甲胄脱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双手按着栏杆,审视着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码头。 一旁的孙贺,显得无比激动。 “陛下,您打造出来的战斗舰,简直绝了!” “咱们只有六人,凭借这么一艘船,竟然就将敌人杀成这样,目测没有三百人,也有二百人了?” “这么惊人的战损比,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等等!” “陛下,咱们该不会是已经攻下了高丽的码头?”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之前光顾着报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大杀四方,而此时战斗结束,回到船上,看着空无一人的码头,他们才发觉,自己竟然在赵桓的带领下,凭借区区六人一船的战斗力,直接攻下了邻国一个码头! 别说旁人不信,就连亲自参与了战斗的御前侍卫和水兵,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一不留神,创下如此壮举。 此事,必定会名垂青史,留名千古。 而这份殊荣,自然是赵桓赐予他们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赵桓的眼神,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那个被关在木桶里,原本蔫了唧的大宋叛徒,亲眼目睹了赵桓以这点兵力,血洗了整个高丽江华郡码头,整个人都傻了。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赵桓跑到江华郡,纯粹是找死。 结果脸都快被打肿了…… “天哪,我大宋的战斗力,何时变得这么夸张了?” “早知道大宋如此强悍,我又何必与倭寇为伍?” “该死!该死啊!” 木桶里的大宋叛徒,懊恼不堪,恨不得一头撞死,只可惜,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后悔药。看书溂 赵桓深深地吸了口气,就连空气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紧接着,一阵犹如洪钟般的声音,不断在码头上回荡。 “今日小惩大诫,以后无论是高丽人,金人,渤海人,还是倭寇,胆敢擅自靠近长岛群十里之内,便将尔等斩尽杀绝!” “大宋国君赵桓,敬上!” 远处幸存的倭寇之中,还尚存一名使节,他自然听得懂赵桓说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第702章 巡航敌境 其余倭寇,连忙冲使节询问。 “大人,对面船上的人在喊什么?难道是在叫骂?” 周围的高丽人,也直勾勾的盯着倭寇使节。 过了半晌,倭寇使节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缓缓开口,字里行间尽是惊恐绝望。 “那个人……是大宋皇帝。”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惊呼声此起彼伏。 “什么?那个家伙是宋帝?怎么可能,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突然跑到江华郡?” “宋帝……宋帝!难怪他们仅仅几人,就能把我们摧残成这个样子。” “宋国皇帝不都是些废物吗,为何眼前这个皇帝,却如此恐怖?” 倭寇使节木讷道:“因为他的名字叫赵桓。” “关于他的事迹,就算是说一晚上都说不完……” “劫掠长岛群,我们为什么要犯这种错误?这回真是把天捅出窟窿了。” 众人震惊,不明白一国之君不高坐金銮殿,跑到这里大杀四方是怎么回事。 但是在亲眼见证了赵桓的恐怖实力后,他们脑海中烙印着一个共识,那就是觊觎长岛群,等同于自杀。 而就在这时,高丽人的援军终于姗姗来迟。 足有五百名高丽士兵,组成密集队形,前排高举大盾,后排举着长矛,提着弓箭。 高丽人见到援兵终于来了,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哀嚎起来。 “你们终于来了。” “船上的男人是赵桓,大宋国君,想必金人很乐意见到赵桓死在这里。” 高丽援军在统领的指挥下,开始向战斗舰靠近。 可是当他们看到码头上厚厚的血浆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的战意,立刻遭到恐惧的侵蚀。 越是靠近战斗舰,地面上的不规则尸体就越多,当他们进入百步之内时,几乎是从尸体之中趟行。 “天哪!” 高丽援兵之间,也不受控制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搞错?这一切,都是船上那几个人干的?我还以为,宋国主力部队杀了过来……” “就算是宋国主力部队跨海杀过来,场面也不会如此骇人,尸体都摞到一起了,简直比噩梦还要恐怖。” “咱们真要去攻打宋船?” “万一对方再杀下来怎么办?” 听到人群的议论声,高丽统领当即大吼道:“动摇军心者死!” “对方虽然强悍,但是战斗到现在,肯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而且我们带了大量破甲武器,宋国战卒只要敢来,转眼就能把他们干掉。” “都给我稳住,压上去!” 在统领和监军的镇压之下,人心惶惶的高丽援军,这才勉强稳住军心,继续向战斗舰靠近。 看着高丽援军,义无反顾的推进,后方幸存的高丽人,再次重燃斗志。 他们攥着拳头,不断大喊道:“该死的宋人,看清楚,这就是我们高丽人的勇气。” “混蛋宋人,仗着甲胄,袭击码头,现在我们的援军来了,有本事下船!” “赵桓,你不是很狂吗,有本事下来,再战一场!” “废物赵桓,休要在船上当缩头乌龟。” “快!快把咱们的船调过来,别让赵桓跑了。” 那些倭寇幸存者,本来已经打算脚底抹油,但是听到高丽人兴奋的喊声,他们纷纷停下脚步,转身朝着战斗舰看去。 万一高丽人真能击败宋人呢? 另一边的赵桓,站在甲板上,看着不断逼近,已经举起弓箭的高丽援军。 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倒轻哼一声,云淡风轻道:“既然高丽人的血还没有流够,那就让他们再流一点!” 几乎是赵桓话音刚落,船上的床弩,立刻对着高丽人的方阵射出三箭。 三支爆炸箭,呈三十度夹角,自战斗舰侧面飞出,先是射穿高丽人的正面盾牌,连续射穿数人后,在人群中发生爆炸。 轰隆!轰隆!轰隆! 三声巨响过后,严密整齐的高丽援军方阵,直接被炸的东倒西歪。 由于高丽援军,根本就没有与战斗舰作战的经验,更不知道战斗舰的厉害,傻乎乎的结成密集方阵。 如此一来,爆炸箭的威力,自然是一点都没有浪费。 当场被炸死的高丽援军就有五十多人,被炸伤的也有五十多人。 由五百人组成的密集方阵,仅仅是一击,便当场崩溃。 “西巴!” “我打你妈!” “我说什么来着?靠近宋船就是找死,你们竟然不信邪。” “仅仅是一击,我方就损失这么多人?跑!” “船上射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哪里是箭,分明就是铁火炮!” 想什么来什么! 十几颗铁火炮,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到高丽援军面前。 此起彼伏的爆炸过后,又有超过百人被炸死。 剩下的高丽援兵眼神呆滞,只剩下了逃命的本能,而高丽统领和监军,早就在第一轮的爆炸中被炸碎了。 高丽援军方阵推上去的有多快,逃跑的时候就有多快。 后方的高丽人,看着自己这边精锐援军,被宋船一个照面消灭近半,脸上的疯狂笑容直接僵住。 如果说之前他们损失惨重,还能怪赵桓的突然袭击。 那么此时,援军摆开阵仗,装备整齐,仍旧被宋船一击打崩,又该找什么借口呢? 这一刻,高丽人对赵桓的战斗力,再也没有半点质疑。 至于志愿上来的两艘高丽船只,距离战斗舰还有足足五百步时,就被床弩射出的爆炸箭击沉,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夸张了。 “陛下,高丽人和倭寇都跑光了,咱们已经大获全胜,该杨帆返航了。” 听到孙贺的提醒,赵桓却嘴角上扬,云淡风轻道:“急什么?” “战斗结束的比预想中快了太多,咱们还有不少时间。” “天黑之前再返航就够了。” 见赵桓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孙贺不由一阵迷茫:“码头上的人,要么被杀绝了,要么跑光了,视线所及,再也没有一个活人,咱们留在这干什么?” 赵桓轻笑道:“谁说要留在这?” “沿着江华郡海岸巡航!” 第703章 营救商船 巡航? 听到这话,船上的御前侍卫和水兵,皆是面面相觑。看书溂 赵桓轻描淡写道:“光是攻下码头,有什么意思?” “朕说过,胆敢染指长岛群的人,必须付出让他们铭记一生的代价。” “沿着江华郡海岸走一圈,凡是与军事有关的设施,一律干掉!” 闻言,众人先是一阵诧异,紧接着纷纷兴奋起来。 尤其是孙贺,摩拳擦掌,他已经等不及扬名天下,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名字。 战斗舰缓缓向南驶去,为了避免触礁,行驶的速度很慢,而且将战斗舰上备用的救生小木船放下去,不紧不慢的行驶在战斗舰前方,利用竹竿探测水下的情况。 由于战斗舰是木船的缘故,吃水并不深,因此用竹竿探测礁石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之际,战斗舰已经快要驶出江华郡地界。 在此期间,共计摧毁了六个岸边岗哨,消灭了一个小型码头,共计诛杀高丽人八十余。 如此一来,赵桓这才心满意足,下令返航。 次日中午,船上的粮食已然耗尽,再加上天公作美,风向一直朝西,所以赵桓直接下令,宰杀船上的牲口,所有人都敞开腮帮子,好好地搓了一顿,也算是临时庆功宴。 战斗舰就这么乘着风,徐徐向长岛群驶去,而船上则热闹非凡。 赵桓早已经没有了半点一国之君的架势,直接挽起袖子,蹲在炖锅旁,抓起一块大骨头便啃了起来。 “哈哈哈,要是有酒就更过瘾了!” 听到孙贺的感叹,赵桓一边嚼着驴肉,一边含糊不清道:“喝个屁的酒,这可是在海上。” “若是谁喝多了,失足坠海,岂不是死的太憋屈了?” “任何人都禁止在船上饮酒。” “等回到长岛群,你们要喝多少,我都懒得管你们。” 面对赵桓的训斥,孙贺嘿嘿一笑,也不吭声。 就在众人大快朵颐,品尝着美味的炖肉之际,一阵微弱的呼救声,突然引起了赵桓的注意。 赵桓放下手里的大骨头,起身走到船边,随手摸了一把嘴上的油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 只见远处隐约有一艘船,船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难道是有商船失火了?” 考虑到这里乃是东海,时而能遇到商船,赵桓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当即下令,让战斗舰靠了过去。 与此同时,商船正逐渐被大火吞噬,不断有人纵身跳海求生。 只可惜,即便是跳海,也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商船周围,有四艘渔船,船上尽是海盗。 凡是落水者,免不了被弓箭射死,被长矛戳死。 这伙海盗的成分更杂,不仅有倭寇和高丽人,还有金人,宋人,安南人…… 相较于临时起意的倭寇使团,这些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盗。 “都他妈动作快点,赶紧把船上的财物搬出来,先抢救财物,后杀人。” “妈的,等会船沉了,咱们可就亏大了。” 此时商船上的船员已经死伤大半,而且海盗也没工夫搭理剩下的幸存者,一心只想掠夺财物商品。 年仅十六岁的吴倩蜷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心里尽是绝望。 即便海盗没有发现她,继续躲下去,要么被烧死,要么沉船淹死。 吴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偏偏这时,柜子门被一把拽开,站在外面的海盗和吴倩皆是一愣。 紧接着海盗的眼神瞬间兴奋起来。 “这柜子里果然有好宝贝!” 说着话,那大胡子海盗便一把抓住吴倩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柜子里拖了出来。 “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 吴倩吃痛哀嚎求饶,大胡子海盗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将吴倩揪出来后,直接往肩膀上一抗,跑到甲板上,冲着下面的同伙兴奋大喊起来。 “兄弟们,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哈哈哈,船上竟然藏着如此大美人儿!” 正忙着搬运货物的海盗,纷纷抬头看去,当他们看清吴倩的俊俏模样后,一个个皆是发出鬼吼鬼叫。 “这回的运气也太好了,不仅所获这么多财物和商品,还捡到一个大美人。” “赶紧把这小娘子送下来。” “兄弟们别急,都有份,嘿嘿!” 这些海盗都是彪悍之人,而且长期游荡在海上,饥肠辘辘,突然寻获一个俊俏小娘子,自然都是兴奋的不行。 吴倩心里却绝望到了极点,她太清楚自己落入这伙海盗手里后,下场会有多悲惨。 就在吴倩被掠夺到渔船上,几个海盗已经急不可耐,准备上下其手之际,却听船上传来一阵惊呼。 “那艘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兄弟们快看,那艘船到底在搞什么,既然来了,为何又要掉头?” “妈的,我没有看错?船上是……床弩?” “不好!” 等海盗意识到情况不妙时,为时已晚。 自战斗舰上射出的三支爆炸箭,准确无误的命中了三艘渔船。 伴随着巨响,三艘渔船被直接炸成,上面的海盗自然也全数葬身海底。 仅剩的一艘渔船,若不是因为有吴倩这个人质,自然也是难逃被摧毁的命运。 幸存的海盗大惊失色,嘶吼着,哀嚎着,拼了命的摇晃船桨,朝着西边逃去。 赵桓冷冷的注视着逃走的渔船,并未下令追击,而是命令水兵尽快抢救落水的商船船员。 商船上足有四十多人,但是被赵桓救上来的船员,却只有寥寥六人,其余的船员,自然已经死于非命。 获救的船员,惊魂未定的瘫坐在甲板上。 他们呆呆的看着赵桓,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毕竟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能够获救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书喇 “大人,太感谢您了,若不是您及时出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老天有眼,我们命不该绝啊!” 回过神来的船员,纷纷向赵桓千恩万谢。 而其中就有商船的船长,这老船长眼尖,发现赵桓的衣服上绣着龙的图案,不由一惊。 “大人,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桓没有回答,望着海盗逃走的方向。 孙贺则轻声道:“大人?站在你们面前的人,乃是当今陛下。” 第704章 高丽王朝 听到孙贺这话,包括老船长在内的所有获救船员,皆是当场愣住。 尤其是老船长,即便是他削尖脑袋,往最夸张的方向去想,眼前的男人,顶多也就是王爷或是皇子之类的。 结果…… 对方竟然是当今陛下?! 因为太过震惊,老船长待在原地,眼睛睁得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桓出手相救,仅仅只是因为这些人乃是大宋子民,自然也不求这些人的回报。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逃走的海盗船上。 还有一个女子,尚未脱险。 尽管赵桓已经在海上漂泊了数天,朱琏等女眷肯定已经心急如焚,但赵桓还是毅然决然的下令追击。 与此同时,江华郡发生的事,早已经在高丽传开。 开京皇宫,翰林院大学士崔惟清匆匆入宫进谏。 前脚刚进入殿门,崔惟清便不顾体统,急不可耐的冲王座上的王楷大喊起来。 “陛下,江华郡出大事了!” 正在批阅奏折的王楷,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大事?” “是李资谦又在招兵买马,还是拓俊京又往朝廷里塞了几个心腹?” 这番话虽然是云淡风轻,但字里行间却透着深深的无奈。 早在王楷登基之初,祖父李资谦和其亲家拓俊京,就大揽朝政,只手遮天,动摇王权。 王楷虽然愤怒,甚至奋起反抗,但最终的结果,却反倒是被李资谦和拓俊京联手击败。 就连王家引以为傲的宫阙,都被李资谦一把火焚毁。 为了保命,王楷甚至不惜将皇位传给李资谦。 好在李资谦并未被权力冲昏头脑,因忌惮金国和大宋,故而才没有接受王楷的禅让。 可即便如此,王楷仍旧被软禁在开京,沦为了名副其实的阶下囚。 就连他此刻批阅的奏折,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现在就算高丽的天塌下来,王楷能做的也极为有限,因此对于崔惟清所说的“大事”反应平平。 崔惟清自然也知道国君的无奈,但江华郡发生的事,必须告诉王楷。 他连忙解释:“这回是真的出了大事!” “李家人越发猖狂傲慢,独揽朝政,放任日本使团经由江华郡出使大宋也就算了,竟然还纵容日本武士,劫掠大宋,继而招致灾祸。” 听到这,王楷仍旧兴致不大。 “宋国虽然国力逐渐强盛,但光是对付一个金国,就已经是捉襟见肘,难不成会为了这种小事,来讨伐我高丽不成?” “况且,此事是日本人引起,与我高丽有何关系?” “自古以来,日本人都是经过江华郡出使大宋,大宋真要因此追责,也追不到我们头上来。” “退一万步,就算大宋纠缠不休,大不了赔他们一些钱财便是。” 王楷低下头,表示此事不必再谈。 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对于高丽王朝的诸多事务,根本无力插手。 高丽王氏与大宋向来结好,蒙恩至厚,若是王氏掌权,断然不会与大宋交恶。 至于与金国结下兄弟之盟,也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 正是处于愧疚,王楷才提起补偿财物一事。 崔惟清却并没有离开,相反,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陛下!如果能够赔钱了事,那还好了。” “现在的问题是,日本使团捅了大篓子,彻底激怒了大宋皇帝,皇帝亲自率领一艘战舰,杀到了江华郡。” 听到这话,王楷不由一愣,缓缓抬头,看向崔惟清,眼神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大宋皇帝来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大宋对我高丽王朝动兵,免不了生灵涂炭……” 崔惟清苦笑不止:“已经是生灵涂炭了。” “整个江华郡码头,被大宋皇帝杀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镇守江华郡的守兵,以及后来从城里调过去的援军,共计五百人,死伤超过四百人!” “再加上日本使团的人手,全部算下来,大宋皇帝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杀死杀伤近五百余人。” 刚才还担心赵桓安危的王楷,听到这话,整个人直接愣住。 大宋最近的情况,王楷岂会不知? 自从赵桓登基以来,大宋国力日渐强盛,武风也越发彪悍。 原本面对金国是连战连败,而今却一挽颓势,连战连捷,甚至已经打的金国抬不起头,开始全面转为防守态势。 当初李资谦和拓俊京二人,正是笃定大宋朝不保夕,所以才与金国交好,与大宋反目。 或许也正是因为高丽王朝的恩将仇报,赵桓才下手如此狠辣。 “你刚才说,大宋皇帝带了多少人来?” 崔惟清眉头紧锁,语气无比凝重。 “只带了一艘船,连带着大宋皇帝,只下来了六个人。” 什么?! 听到这话,王楷眼睛睁得更大了:“什么叫做连带大宋皇帝在内,只有六个人?” 崔惟清吞了下口水,紧张道:“陛下没有听错,大宋皇帝亲自带着五个亲兵,冲下战舰,血洗了江华郡码头。” “大宋皇帝身披的甲胄极为坚固,寻常刀剑根本不能破防。” “可就算是持有破甲武器的援军姗姗赶到,可是尽凭六人,就血洗了江华郡码头,还是太过骇人。” 王楷直接被镇住了,他早就听说过赵桓的凶名,知道这家伙与大宋历代君王都不一样,绝不是个好惹之人。 可是当他听到崔惟清的汇报后,还是被惊得头皮发麻。 普天之下,周遭列国,还有哪个国家的皇帝,会只带着五个人,杀到外国境内,以一敌百,大杀四方? 这已经不只是暴戾弑杀那么简单了,而是恐怖!纯粹的恐怖! “天哪,仅仅六人,就杀五百余人?!” “大宋铁血皇帝,竟然比传闻中还要骇人……” “但朕还是想不通,区区六人,当真能够以一敌百?” 崔惟清忍不住苦笑:“这还只是江华郡码头发生的事……” “大宋皇帝血洗码头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路朝着东南航行,所过之处,岗哨将士,一律杀光屠尽。” 第705章 影响历史 巡航江华郡,所过之处,凡军者皆杀? 这不仅仅是报复,而且还是赤裸裸的警告。 王楷的眼神已经尽是畏惧,他坚信崔惟清不会欺骗他,那么赵桓的恐怖,绝对是高丽王朝无法承受之重。 王楷连忙追问:“李资谦和拓俊京知不知道此事?” 崔惟清回答道:“自然是知道,李资谦正在调动兵马,准备报复大宋。” 听到这话,王楷倒抽一口凉气。 报复大宋? 难道李资谦疯了不成? 赵桓只带了五个亲兵,就可以大杀四方,若是进一步激怒大宋,真把大宋的正规军招惹来,高丽王朝岂不灰飞烟灭? 惊愕之余,王楷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拓俊京是什么意思?” 崔惟清摇了摇头,同样迷茫:“拓俊京没有表态。” 听到这话,王楷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拓俊京与李资谦乃是亲家,关系密切,按理来说,李资谦想要报复大宋,那么拓俊京必然会予以配合。 但是现在,拓俊京竟然选择沉默,那么很显然,拓俊京并不认同报复大宋的决定。 这对于王楷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连忙吩咐崔惟清,立刻召见拓俊京。 两个时辰后,官拜高丽王朝宰相的拓俊京,便来到开京皇宫大殿之上。 拓俊京装模作样的冲王楷行了一礼。 “臣,拜见陛下。” “不知陛下急召见臣,有何吩咐?” 拓俊京在高丽王朝的实力极为强悍,甚至不输给李资谦,因此王楷对拓俊京极为客气,不敢摆出丝毫一国之君的架子。 “朕召见爱卿,自然是为了江华郡一事。” “朕想听听爱卿的见解。” 拓俊京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他虽然不认同李资谦报复大宋的决定,但李资谦毕竟是他的亲家,又是盟友。 就算不认同,拓俊京仍旧要帮着李资谦说话。 “启禀陛下,此事虽事出有因,一切皆由日本使团引发,但大宋皇帝率领战船,突然杀到我国境内,甚至还血洗江华郡,如果不予以回应,民心何在?” “因此,臣觉得,李宰相此举,并无不妥。” 王楷也不急着驳斥,而是语重心长道:“我高丽王朝的国力虽然日渐强盛,但与大宋相比,还相差甚远。” “况且,高丽与大宋向来结好,因为金国的壮大,而渐行渐远,本就不是仁义之举。” “现在又要报复大宋,岂不是彻底与金国站在一起,成了大宋的敌人?” 闻言,拓俊京反问:“难道陛下畏惧大宋?” 王楷虽然曾经败在李资谦和拓俊京手下,但他并非软弱无能之人,相反,无时无刻寻找着光复王权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王楷沉声道:“莫说三十年,即便是三年前的大宋,朕也毫不畏惧。” “但今时今日的大宋,已经不是我们高丽能够对抗的。” “大宋皇帝既然可以血洗江华郡,自然就可以血洗开京。” “李宰相此举,无异于拖着整个高丽陪葬。” 就在拓俊京想要反驳之际,一旁的崔惟清顺势补充起来。 “大宋今非昔比,江华郡幸存的将士,亲口提到,大宋皇帝乘坐的战舰,超越了我们所有船只数代之远。” “即便是高丽现在最先进最强大的战船,面对大宋战船,恐怕也如纸糊的一般脆弱。” “没人知道,大宋皇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大宋战船,可随时剑指高丽。” 见拓俊京沉默,王楷连忙趁热打铁。 “大宋与金国乃是死敌,当初我们选择与金国结下兄弟之盟,如今又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究竟是继续和金国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弃暗投明?” 拓俊京没有回应,其实他早就明白,现在与大宋为敌,绝不是什么理智之举。 可是放弃也金国的兄弟之盟,转而投向大宋,又谈何容易? 至少李资谦不会答应。 就在拓俊京左右为难之际,王楷直接亮出底牌。 “朕打算即刻派崔惟清出使大宋,此乃与大宋重修旧好的关键。” “待到高丽与大宋重新结盟,到那时,爱卿也能得到大宋的庇护,名留青史。” “按照眼下的局势,金国必败,难道爱卿想要为金国陪葬不成?” 拓俊京动摇了,待到金国被击败,以赵桓的性格,势必是要报复高丽。 拓俊京家大业大,能逃到哪去?到时候,还不是会被杀的鸡犬不留? 背弃李资谦和金国,总好过被赵桓灭掉。 想到这,拓俊京索性豁出去了。 “既然要与大宋重修旧好,就要彻底一些。” “光是出使大宋还不够,还要将那些逃出江华郡的日本使团,一网打尽。” “崔惟清,应当先去长岛群,拜见大宋皇帝,然后再去汴京,正式出使。” 听到这话,王楷大喜过望。 他本来还觉得,赵桓直接杀到高丽,对于高丽而言,乃是一场灾难。 结果,这场灾难,反倒成了王楷的幸运。 不只是他一个人。 而是整个王氏的幸运。 如今成功拉拢了拓俊京,再出使大宋,重修旧好,在拓俊京和大宋的支持下,扳倒李资谦只是时间问题。 王楷当即站起身,全盘接受拓俊京的建议。 “崔惟清,朕封你为高丽王朝使者,即刻出使大宋,务必向大宋皇帝,解释缘由,竭尽全力,修复高丽与大宋的关系。” “至于消灭境内流窜的日本……不,消灭那些倭寇的任务,就交给拓宰相了。” “希望此举,能够抚平大宋皇帝的怒火。” 赵桓哪里知道,他对倭寇的报复,竟然直接加速了高丽的历史进程。 此时,他的关注点,还在海盗船上。 随着距离变近,船上的海盗眼看着逃不掉了,竟然妄图做困兽之斗。 一名倭寇武士,高举手中的打刀,冲着站在甲板上的赵桓,大声叫嚣。 “宋人!可敢与我一战?” “如果我赢了,就放我们离开,如果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桓笑了,没想到这个倭寇还懂宋话。 “好一个,足轻一骑讨太阁,朕就成全你!” 第705章 影响历史 巡航江华郡,所过之处,凡军者皆杀? 这不仅仅是报复,而且还是赤裸裸的警告。 王楷的眼神已经尽是畏惧,他坚信崔惟清不会欺骗他,那么赵桓的恐怖,绝对是高丽王朝无法承受之重。 王楷连忙追问:“李资谦和拓俊京知不知道此事?” 崔惟清回答道:“自然是知道,李资谦正在调动兵马,准备报复大宋。” 听到这话,王楷倒抽一口凉气。 报复大宋? 难道李资谦疯了不成? 赵桓只带了五个亲兵,就可以大杀四方,若是进一步激怒大宋,真把大宋的正规军招惹来,高丽王朝岂不灰飞烟灭? 惊愕之余,王楷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拓俊京是什么意思?” 崔惟清摇了摇头,同样迷茫:“拓俊京没有表态。” 听到这话,王楷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拓俊京与李资谦乃是亲家,关系密切,按理来说,李资谦想要报复大宋,那么拓俊京必然会予以配合。 但是现在,拓俊京竟然选择沉默,那么很显然,拓俊京并不认同报复大宋的决定。 这对于王楷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连忙吩咐崔惟清,立刻召见拓俊京。 两个时辰后,官拜高丽王朝宰相的拓俊京,便来到开京皇宫大殿之上。 拓俊京装模作样的冲王楷行了一礼。 “臣,拜见陛下。” “不知陛下急召见臣,有何吩咐?” 拓俊京在高丽王朝的实力极为强悍,甚至不输给李资谦,因此王楷对拓俊京极为客气,不敢摆出丝毫一国之君的架子。 “朕召见爱卿,自然是为了江华郡一事。” “朕想听听爱卿的见解。” 拓俊京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他虽然不认同李资谦报复大宋的决定,但李资谦毕竟是他的亲家,又是盟友。 就算不认同,拓俊京仍旧要帮着李资谦说话。 “启禀陛下,此事虽事出有因,一切皆由日本使团引发,但大宋皇帝率领战船,突然杀到我国境内,甚至还血洗江华郡,如果不予以回应,民心何在?” “因此,臣觉得,李宰相此举,并无不妥。” 王楷也不急着驳斥,而是语重心长道:“我高丽王朝的国力虽然日渐强盛,但与大宋相比,还相差甚远。” “况且,高丽与大宋向来结好,因为金国的壮大,而渐行渐远,本就不是仁义之举。” “现在又要报复大宋,岂不是彻底与金国站在一起,成了大宋的敌人?” 闻言,拓俊京反问:“难道陛下畏惧大宋?” 王楷虽然曾经败在李资谦和拓俊京手下,但他并非软弱无能之人,相反,无时无刻寻找着光复王权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王楷沉声道:“莫说三十年,即便是三年前的大宋,朕也毫不畏惧。” “但今时今日的大宋,已经不是我们高丽能够对抗的。” “大宋皇帝既然可以血洗江华郡,自然就可以血洗开京。” “李宰相此举,无异于拖着整个高丽陪葬。” 就在拓俊京想要反驳之际,一旁的崔惟清顺势补充起来。 “大宋今非昔比,江华郡幸存的将士,亲口提到,大宋皇帝乘坐的战舰,超越了我们所有船只数代之远。” “即便是高丽现在最先进最强大的战船,面对大宋战船,恐怕也如纸糊的一般脆弱。” “没人知道,大宋皇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大宋战船,可随时剑指高丽。” 见拓俊京沉默,王楷连忙趁热打铁。 “大宋与金国乃是死敌,当初我们选择与金国结下兄弟之盟,如今又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究竟是继续和金国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弃暗投明?” 拓俊京没有回应,其实他早就明白,现在与大宋为敌,绝不是什么理智之举。 可是放弃也金国的兄弟之盟,转而投向大宋,又谈何容易? 至少李资谦不会答应。 就在拓俊京左右为难之际,王楷直接亮出底牌。 “朕打算即刻派崔惟清出使大宋,此乃与大宋重修旧好的关键。” “待到高丽与大宋重新结盟,到那时,爱卿也能得到大宋的庇护,名留青史。” “按照眼下的局势,金国必败,难道爱卿想要为金国陪葬不成?” 拓俊京动摇了,待到金国被击败,以赵桓的性格,势必是要报复高丽。 拓俊京家大业大,能逃到哪去?到时候,还不是会被杀的鸡犬不留? 背弃李资谦和金国,总好过被赵桓灭掉。 想到这,拓俊京索性豁出去了。 “既然要与大宋重修旧好,就要彻底一些。” “光是出使大宋还不够,还要将那些逃出江华郡的日本使团,一网打尽。” “崔惟清,应当先去长岛群,拜见大宋皇帝,然后再去汴京,正式出使。” 听到这话,王楷大喜过望。 他本来还觉得,赵桓直接杀到高丽,对于高丽而言,乃是一场灾难。 结果,这场灾难,反倒成了王楷的幸运。 不只是他一个人。 而是整个王氏的幸运。 如今成功拉拢了拓俊京,再出使大宋,重修旧好,在拓俊京和大宋的支持下,扳倒李资谦只是时间问题。 王楷当即站起身,全盘接受拓俊京的建议。 “崔惟清,朕封你为高丽王朝使者,即刻出使大宋,务必向大宋皇帝,解释缘由,竭尽全力,修复高丽与大宋的关系。” “至于消灭境内流窜的日本……不,消灭那些倭寇的任务,就交给拓宰相了。” “希望此举,能够抚平大宋皇帝的怒火。” 赵桓哪里知道,他对倭寇的报复,竟然直接加速了高丽的历史进程。 此时,他的关注点,还在海盗船上。 随着距离变近,船上的海盗眼看着逃不掉了,竟然妄图做困兽之斗。 一名倭寇武士,高举手中的打刀,冲着站在甲板上的赵桓,大声叫嚣。 “宋人!可敢与我一战?” “如果我赢了,就放我们离开,如果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桓笑了,没想到这个倭寇还懂宋话。 “好一个,足轻一骑讨太阁,朕就成全你!” 第706章 公平决斗 听到面前男人自称为“朕”的时候,倭寇武士心里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除了硬着头皮上,别无选择。 倭寇武士作为代表,爬上战斗舰甲板。 面对赵桓,倭寇武士心里不由一虚。 之前站在渔船上仰望赵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心里还气势十足的为自己加油鼓劲。 区区宋人,不足挂齿。 结果当他来到赵桓面前,与赵桓四目相对时,心中的气势,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家伙,未免长得也太高了!” “即便是放在宋人之中,也是出类拔萃,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宋水兵的服役标准这么高了?” 当倭寇武士开始扫视周围的情况时,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眼前这个男人还算矮的,站在他旁边的几个汉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彪形大汉。看书喇 皆是身高六尺,胳膊都快赶上倭寇武士的腿一般粗了。 “该死!这群家伙……当真是水兵?!” 偏偏就在这时,船下传来一众海盗的吆喝声。 “井上,别愣着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刀法。” “哼,他们不就是仗着船大,欺负我们船小吗?如果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咱们未必输。” “输?井上可是咱们里面最能打的,不出三合,就保准让那厮归西。” “说的没错,论刀法,井上已经出神入化,个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等会下手的时候,记得给那家伙留口气,免得到时候他们翻脸不认账。” 听到同伴的起哄声,名为井上的倭寇武士,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群蠢货,你们是不是瞎? 没看到这家伙有多人高马大! 咒骂归咒骂,此时井上已经毫无退路,他只能紧紧攥着刀柄,紧张不已的拔出打刀。 “为了公平起见,你不能披甲。” “你我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谁也不准耍赖。” 井上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对方虽然高大,但却绝对没有自己灵活,只要全力以赴,胜负还尚未可知。 与此同时,赵桓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的倭寇武士,心里却尽是戏谑。 要不是为了保障人质安全,赵桓哪有心情跟对方进行什么公平决斗。 像这群杀人越货的败类,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剁碎了扔进海里喂鱼。 见对方已经摆好架势,赵桓也不啰嗦,缓缓抬起右手,一名御前侍卫立刻递上来一把短刀。 孙贺见状,赶忙上前劝阻。 “陛下,刀剑无眼,万一您出了什么闪失,属下可担待不起。” “况且,这群家伙都是些败类,您又何必以身犯险?” “不如直接让属下,一刀砍了那倭寇杂种。” 赵桓直接抬手,指向渔船上的女子。看书溂 “我大宋子民,落入贼寇手中,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闻言,孙贺顿时眉头紧锁:“可那女子毕竟是一介草民,而陛下你是九五之尊,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陛下为了一个草民,不惜冒险,这……” 不等孙贺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 “只要朕还在位一天,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大宋子民受到伤害,朕身为国君,使命不就是保护黎明百姓?” “况且,区区一个倭寇武士而已,你难道是在质疑朕的实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贺自然也就不再阻碍。 他连忙一低头:“属下不敢。” “陛下心系天下,爱民如子,属下叹服。” “但是对方手持倭寇打刀,而陛下只拿着一把短刀,实在是不公平,不如换一把武器。” 赵桓直接迈步上前:“不必了。” “杀鸡焉用自牛刀?” 对面的井上,早已经把赵桓和孙贺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心中尽是震惊。 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是大宋皇帝? 开什么玩笑! 大宋皇帝怎么会跑到海上,而且只有孤零零的一艘船,身边区区几个护卫,难道就不怕被刺杀? 或者说,坊间流传的传闻都是真的,这位大宋皇帝乃是真君下凡,能够杀他的人,还在娘胎里修炼? 井上越想越震惊,攥着刀柄的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赵桓见状,不由一阵好笑:“还没开打,你慌什么?” “既然你知道了朕的身份,那么朕就把话说在前面,不必因为朕是大宋皇帝,就手下留情。” “毕竟,公平起见,不是吗?” 说……说的没错! 井上心里大吼一声,若是能够干掉大宋皇帝,就算是被眼前这群御前侍卫剁成肉酱,也值了。 亲手杀死战无不胜的宋帝,这是何等的殊荣?必然名垂青史。 想到这,井上不由兴奋起来,直接大吼一声:“大宋皇帝,你的脑袋,我收下了。” 面对踏步上前,挥舞打刀,朝着自己肩膀劈砍而来的井上,赵桓只是往旁边移动了一步,依靠着近乎碾压般的反应速度,躲过了致命一刀。 下一刻,赵桓手中的短刀,已经砍在了井上的胳膊上。 这一刀下去,直接将其斩断。 “啊!!!” 嗒…… 打刀掉在地上,而井上的断臂还紧紧抓着刀柄。 “我的胳膊……” “不可能,你不是大宋皇帝吗,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井上紧紧住着血流如注的断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知道赵桓敢迎战,肯定有两把刷子,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个照面就被赵桓给秒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能打的皇帝?! 赵桓则轻描淡写的举起刀,轻笑道:“谁说一国之君就只能拿笔杆子?” “朕可是从来没有放松过训练。” 说话间,赵桓的已经再次挥刀,朝着井上的肩膀砍了下去。 噗通。 看着井上重重倒在地上,甚至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站在渔船上,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海盗,全都傻了。 他们之前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惊恐。 “井上,死了?!” “仅仅是一招?” “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第706章 公平决斗 听到面前男人自称为“朕”的时候,倭寇武士心里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他们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除了硬着头皮上,别无选择。 倭寇武士作为代表,爬上战斗舰甲板。 面对赵桓,倭寇武士心里不由一虚。 之前站在渔船上仰望赵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心里还气势十足的为自己加油鼓劲。 区区宋人,不足挂齿。 结果当他来到赵桓面前,与赵桓四目相对时,心中的气势,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家伙,未免长得也太高了!” “即便是放在宋人之中,也是出类拔萃,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宋水兵的服役标准这么高了?” 当倭寇武士开始扫视周围的情况时,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眼前这个男人还算矮的,站在他旁边的几个汉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彪形大汉。看书喇 皆是身高六尺,胳膊都快赶上倭寇武士的腿一般粗了。 “该死!这群家伙……当真是水兵?!” 偏偏就在这时,船下传来一众海盗的吆喝声。 “井上,别愣着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刀法。” “哼,他们不就是仗着船大,欺负我们船小吗?如果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咱们未必输。” “输?井上可是咱们里面最能打的,不出三合,就保准让那厮归西。” “说的没错,论刀法,井上已经出神入化,个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等会下手的时候,记得给那家伙留口气,免得到时候他们翻脸不认账。” 听到同伴的起哄声,名为井上的倭寇武士,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群蠢货,你们是不是瞎? 没看到这家伙有多人高马大! 咒骂归咒骂,此时井上已经毫无退路,他只能紧紧攥着刀柄,紧张不已的拔出打刀。 “为了公平起见,你不能披甲。” “你我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谁也不准耍赖。” 井上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对方虽然高大,但却绝对没有自己灵活,只要全力以赴,胜负还尚未可知。 与此同时,赵桓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的倭寇武士,心里却尽是戏谑。 要不是为了保障人质安全,赵桓哪有心情跟对方进行什么公平决斗。 像这群杀人越货的败类,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剁碎了扔进海里喂鱼。 见对方已经摆好架势,赵桓也不啰嗦,缓缓抬起右手,一名御前侍卫立刻递上来一把短刀。 孙贺见状,赶忙上前劝阻。 “陛下,刀剑无眼,万一您出了什么闪失,属下可担待不起。” “况且,这群家伙都是些败类,您又何必以身犯险?” “不如直接让属下,一刀砍了那倭寇杂种。” 赵桓直接抬手,指向渔船上的女子。看书溂 “我大宋子民,落入贼寇手中,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闻言,孙贺顿时眉头紧锁:“可那女子毕竟是一介草民,而陛下你是九五之尊,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陛下为了一个草民,不惜冒险,这……” 不等孙贺说完,赵桓已经直接打断。 “只要朕还在位一天,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大宋子民受到伤害,朕身为国君,使命不就是保护黎明百姓?” “况且,区区一个倭寇武士而已,你难道是在质疑朕的实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贺自然也就不再阻碍。 他连忙一低头:“属下不敢。” “陛下心系天下,爱民如子,属下叹服。” “但是对方手持倭寇打刀,而陛下只拿着一把短刀,实在是不公平,不如换一把武器。” 赵桓直接迈步上前:“不必了。” “杀鸡焉用自牛刀?” 对面的井上,早已经把赵桓和孙贺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心中尽是震惊。 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是大宋皇帝? 开什么玩笑! 大宋皇帝怎么会跑到海上,而且只有孤零零的一艘船,身边区区几个护卫,难道就不怕被刺杀? 或者说,坊间流传的传闻都是真的,这位大宋皇帝乃是真君下凡,能够杀他的人,还在娘胎里修炼? 井上越想越震惊,攥着刀柄的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赵桓见状,不由一阵好笑:“还没开打,你慌什么?” “既然你知道了朕的身份,那么朕就把话说在前面,不必因为朕是大宋皇帝,就手下留情。” “毕竟,公平起见,不是吗?” 说……说的没错! 井上心里大吼一声,若是能够干掉大宋皇帝,就算是被眼前这群御前侍卫剁成肉酱,也值了。 亲手杀死战无不胜的宋帝,这是何等的殊荣?必然名垂青史。 想到这,井上不由兴奋起来,直接大吼一声:“大宋皇帝,你的脑袋,我收下了。” 面对踏步上前,挥舞打刀,朝着自己肩膀劈砍而来的井上,赵桓只是往旁边移动了一步,依靠着近乎碾压般的反应速度,躲过了致命一刀。 下一刻,赵桓手中的短刀,已经砍在了井上的胳膊上。 这一刀下去,直接将其斩断。 “啊!!!” 嗒…… 打刀掉在地上,而井上的断臂还紧紧抓着刀柄。 “我的胳膊……” “不可能,你不是大宋皇帝吗,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井上紧紧住着血流如注的断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知道赵桓敢迎战,肯定有两把刷子,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个照面就被赵桓给秒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能打的皇帝?! 赵桓则轻描淡写的举起刀,轻笑道:“谁说一国之君就只能拿笔杆子?” “朕可是从来没有放松过训练。” 说话间,赵桓的已经再次挥刀,朝着井上的肩膀砍了下去。 噗通。 看着井上重重倒在地上,甚至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站在渔船上,目睹了整个经过的海盗,全都傻了。 他们之前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惊恐。 “井上,死了?!” “仅仅是一招?” “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第707章 犹如做梦 这些驰骋大东海多年的海盗,直接被赵桓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连一国之君都如此强大,那么他身边那些专门负责战斗的护卫,又会强悍到何种地步? 就在海盗愣神之际,赵桓威严至极的声音,已经传来。 “朕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输了。” “现在把人质交出来,然后滚蛋。” 听到这话,残余海盗哪有半点迟疑,七手八脚的将吴倩举起来,递到战斗舰上。 本来已经彻底绝望的吴倩,此时的心情,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激动地小脸通红,来到船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倒在赵桓面前。 “陛下出手相救,民女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吴倩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见到当今陛下,更想不到,当今陛下为了救她,竟然不惜以身犯险,与海盗决斗。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 赵桓抬手将吴倩拉起来,并未理会吴倩的感激之情,而是直接和声细气的反问了一句:“有没有受伤?” 吴倩连连摇头:“没……没有,多谢陛下关心。” 赵桓报以微笑:“那就好,上了船,就不用再担心了,朕自然会把你和其他幸存船员送上岸,让你们回家。” 吴倩犹如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点头,因为太过激动,两只攥着拳头的小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就在这时,船下传来海盗的声音。 “陛……陛下,我们已经把人质放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请陛下履行诺言,放我们离开。” 闻言,赵桓这才将视线再次落在海盗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笑:“杀我大宋子民,还想活着离开?没想到你们这群杀人越货的海盗,竟然也如此天真。” 什么?! 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杀气,海盗们这才意识到,赵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一时间,渔船上尽是海盗的哀嚎声。 “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 “是啊,您可是大宋皇帝,当今陛下,应当是一言九鼎才是,怎么能出尔反尔。” “求陛下开恩,饶恕我们的狗命。” 面对一众海盗的摇尾乞怜,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怜悯,直接一声令下,战斗舰便调转船头,在海盗绝望捂住的哀嚎声中,直接撞了上去。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渔船被直接撞碎,所有海盗全部掉进海里。 为了防止他们抓住漂浮物,苟延残喘。 赵桓再次下令,在他们每人的肩膀上都射了一箭,随后便不再理会他们,朝着蛇矶岛方向而去。 劫后余生的吴倩和船员们,不仅亲眼见证了赵桓爱民如子的仁善,也见识到了赵桓杀伐果决,绝不留情的铁腕手段。 一时间对赵桓的崇拜,直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获救的船员们,聚集在船坞里,积累的讨论着。biqμgètν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当今陛下竟然会出手救下我们,如果连这都不算奇迹,还有什么算?” “是啊,这可是当今陛下!” “我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会有这种奇遇。” 听着船员们的欢呼声,吴倩却低着头,出奇的安静。 船长看出吴倩不对劲,便连忙上前询问:“吴姑娘,虽然船沉了,货物也全部毁了,但是咱们东家,家大业大,还是能够承受得起这种损失。” “如今能够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就不必再纠结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吴倩缓缓抬起头,看向船长,眼神阵阵复杂。 “不是的……” “我……我之前被海盗抓走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陛下。” 船长一愣,疑惑道:“什么事?” 吴倩欲言又止,在船长的鼓励下,这才壮起胆子说了出来。 “那些海盗,似乎是从高句丽那边来的,他们北边来了很多很多金兵,好像有上万人之多。” “他们不敢在近海劫掠,这才舍近求远,跑到这一带。” 啊? 听到这个消息,船长心里也暗暗吃惊。 他下意识就要去将消息告知赵桓,结果却被其他船员给拦住了。 “老大,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信息来源也不可靠,万一因此惹来麻烦,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说的没错,陛下救了咱们,咱们已经是运气好到极点了,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安全回家,没必要在最后关头,给自己惹麻烦。” 听到船员们的建议,船长不由陷入了两难境地。 很显然,吴倩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纠结。 船长沉默良久,最后一拍桌子:“不成!” “且不说陛下救了我们,情同再造,光是陛下为了营救吴姑娘,不惜与海盗决斗,就可以看出陛下有多宽仁。” “万一海盗说的都是真的,有大批大批的金兵,在高句丽的地盘上集结,万一他们乘船突然杀过来,岂不是会打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哪怕是惹上杀头的大罪,我也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船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余船员也只能默认。 为了增加说服力,船长所幸把吴倩也带上,二人来到甲板上,经过水兵的通报,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赵桓面前, 此时赵桓正坐在船头的摇椅上,闭目养神,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吹着海风,嘴里还哼哼着小曲,显然心情不错。 就在船长鼓起勇气,准备开口之际,赵桓却抢先一步问道:“听说你们有事,要告诉朕?” “说,什么事。” 这回船长就算是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他索性把心一横,如实汇报。 “回陛下的话,之前吴姑娘被海盗劫走,意外听到了海盗的交谈。” “那些海盗说,高句丽北方有大批金兵正在南下,据说足有上万人之多。” 赵桓嘴里的哼唱,戛然而止,紧接着缓缓睁开眼睛,不怒自威的看向船长和吴倩。 第707章 犹如做梦 这些驰骋大东海多年的海盗,直接被赵桓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连一国之君都如此强大,那么他身边那些专门负责战斗的护卫,又会强悍到何种地步? 就在海盗愣神之际,赵桓威严至极的声音,已经传来。 “朕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输了。” “现在把人质交出来,然后滚蛋。” 听到这话,残余海盗哪有半点迟疑,七手八脚的将吴倩举起来,递到战斗舰上。 本来已经彻底绝望的吴倩,此时的心情,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激动地小脸通红,来到船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倒在赵桓面前。 “陛下出手相救,民女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吴倩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见到当今陛下,更想不到,当今陛下为了救她,竟然不惜以身犯险,与海盗决斗。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 赵桓抬手将吴倩拉起来,并未理会吴倩的感激之情,而是直接和声细气的反问了一句:“有没有受伤?” 吴倩连连摇头:“没……没有,多谢陛下关心。” 赵桓报以微笑:“那就好,上了船,就不用再担心了,朕自然会把你和其他幸存船员送上岸,让你们回家。” 吴倩犹如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点头,因为太过激动,两只攥着拳头的小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就在这时,船下传来海盗的声音。 “陛……陛下,我们已经把人质放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请陛下履行诺言,放我们离开。” 闻言,赵桓这才将视线再次落在海盗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笑:“杀我大宋子民,还想活着离开?没想到你们这群杀人越货的海盗,竟然也如此天真。” 什么?! 感受到赵桓眼神散发出来的杀气,海盗们这才意识到,赵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一时间,渔船上尽是海盗的哀嚎声。 “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 “是啊,您可是大宋皇帝,当今陛下,应当是一言九鼎才是,怎么能出尔反尔。” “求陛下开恩,饶恕我们的狗命。” 面对一众海盗的摇尾乞怜,赵桓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怜悯,直接一声令下,战斗舰便调转船头,在海盗绝望捂住的哀嚎声中,直接撞了上去。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渔船被直接撞碎,所有海盗全部掉进海里。 为了防止他们抓住漂浮物,苟延残喘。 赵桓再次下令,在他们每人的肩膀上都射了一箭,随后便不再理会他们,朝着蛇矶岛方向而去。 劫后余生的吴倩和船员们,不仅亲眼见证了赵桓爱民如子的仁善,也见识到了赵桓杀伐果决,绝不留情的铁腕手段。 一时间对赵桓的崇拜,直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获救的船员们,聚集在船坞里,积累的讨论着。biqμgètν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当今陛下竟然会出手救下我们,如果连这都不算奇迹,还有什么算?” “是啊,这可是当今陛下!” “我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会有这种奇遇。” 听着船员们的欢呼声,吴倩却低着头,出奇的安静。 船长看出吴倩不对劲,便连忙上前询问:“吴姑娘,虽然船沉了,货物也全部毁了,但是咱们东家,家大业大,还是能够承受得起这种损失。” “如今能够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就不必再纠结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吴倩缓缓抬起头,看向船长,眼神阵阵复杂。 “不是的……” “我……我之前被海盗抓走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陛下。” 船长一愣,疑惑道:“什么事?” 吴倩欲言又止,在船长的鼓励下,这才壮起胆子说了出来。 “那些海盗,似乎是从高句丽那边来的,他们北边来了很多很多金兵,好像有上万人之多。” “他们不敢在近海劫掠,这才舍近求远,跑到这一带。” 啊? 听到这个消息,船长心里也暗暗吃惊。 他下意识就要去将消息告知赵桓,结果却被其他船员给拦住了。 “老大,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而且信息来源也不可靠,万一因此惹来麻烦,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说的没错,陛下救了咱们,咱们已经是运气好到极点了,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安全回家,没必要在最后关头,给自己惹麻烦。” 听到船员们的建议,船长不由陷入了两难境地。 很显然,吴倩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纠结。 船长沉默良久,最后一拍桌子:“不成!” “且不说陛下救了我们,情同再造,光是陛下为了营救吴姑娘,不惜与海盗决斗,就可以看出陛下有多宽仁。” “万一海盗说的都是真的,有大批大批的金兵,在高句丽的地盘上集结,万一他们乘船突然杀过来,岂不是会打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哪怕是惹上杀头的大罪,我也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船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余船员也只能默认。 为了增加说服力,船长所幸把吴倩也带上,二人来到甲板上,经过水兵的通报,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赵桓面前, 此时赵桓正坐在船头的摇椅上,闭目养神,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吹着海风,嘴里还哼哼着小曲,显然心情不错。 就在船长鼓起勇气,准备开口之际,赵桓却抢先一步问道:“听说你们有事,要告诉朕?” “说,什么事。” 这回船长就算是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他索性把心一横,如实汇报。 “回陛下的话,之前吴姑娘被海盗劫走,意外听到了海盗的交谈。” “那些海盗说,高句丽北方有大批金兵正在南下,据说足有上万人之多。” 赵桓嘴里的哼唱,戛然而止,紧接着缓缓睁开眼睛,不怒自威的看向船长和吴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