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败家子》 第一章 悲催的尝试 大周,景平九年,勇毅伯爵府。 “后退,全都后退,再上前一步小爷掐死这老东西!” 萧子澄一记撩阴脚后,死死扣着郎中咽喉,冲着房间内一排壮汉大声威胁。 众家丁瞧见郎中惨状,不由裆下一凉,停下身形,面色古怪的看着萧子澄。 “少少爷您落水尸厥,是老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您救回来的” 王郎中着实被踢的不轻,一张老脸已涨成猪肝色。 落水?尸厥? 萧子澄闻言一怔,回想起落水后隐约看到的那道白光。 加上脑海中模糊浮现的记忆,无一不证明了他并非被绑架,而是穿越了 他一把将王郎中推开,怒吼道: “滚!都给小爷滚出去!” 屋内众人见此也不敢停留,纷纷退出房间。 遣散房间众人的萧子澄,有些许迷茫,原主残留记忆很是残缺。 有些事情,只能记个大概。 三天前,这身体主人被人下了圈套。 与刑部尚书之子邓建,进行了一场豪赌,输掉城外大小三十余处田庄。 许是折了面子,他当晚喝的烂醉回府,不知怎的竟掉进了湖中,等捞上来的时候,已是状若昏死。 通过一遍遍梳理残缺的记忆,萧子澄十分清楚,原主真正死因并非溺水。 乃毒发身亡。 正当萧子澄思索之际,卧房的门已是开了,进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小丫头。 手中,还端着一个药碗。 “少爷,夫人特意送了补药过来。” 听到声音,萧子澄闻声望去,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少女,半天才记起少女的名字。 “小桃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小桃闻言眼圈一红,显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 看着她惊恐的样子,萧子澄心中一声长叹,想来这身体的原主人,平时没少做荒唐事。 见少爷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小桃明显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萧子澄。 “少爷,这药” 萧子澄接过药碗,刚送到嘴边,却忽然停了下来。 “我那个继母,平日都这么关心我么?” 小桃听着萧子澄的询问,眨了眨眼睛,似很是不解: “主母对您一直是极好的,比对二少爷都上心。” 听到小桃的话语,萧子澄再度陷入思索当中。 输了如此多田产,理应受到责罚才对。 偏偏那位秦夫人,在得知此事之后,却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反倒是拨了大笔银子。 若非如此,身体原主人也没银子去喝酒。 “处境不妙啊” 萧子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里面蹊跷的地方太多了,究竟是何人下毒,眼下不得而知。 凶手若知他苏醒,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那位秦夫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去他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小爷才不趟这趟浑水呢。” 敢对勇毅伯之子下手,其中利益纠葛,定是非比寻常。 没准哪天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挂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子澄心中打定注意,与其在这破地方胆战心惊,还不如试试能不能穿越回去。 “小桃,去把这药倒了,本少爷不吃。” 听到这话,小桃顿时一愣: “少爷,这是夫人特意送过来的” 小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子澄直接打断: “好了,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我担着就是了。” 本就十分害怕的小桃听到这话,也不敢多说什么,端着药碗退出了房间。 而萧子澄在小桃离开后,也开始思索以水为媒介,穿越回去的可行性。 毕竟,他是在水中才看到那道白光的。 “大胆!谁让你把药倒了的?” “是少爷” 正当萧子澄思索之时,门外传来一阵些许嘈杂的声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传出,萧子澄也注意到了屋外的变化。 立刻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院落之内,小桃端着药碗站在原地,脸上五道指痕格外显眼。 而她面前,一个中年嬷嬷恶狠狠的看着她,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看到这一幕,萧子澄心中也是扬起了一道怒火。 他冲上前去,将小桃拉到身后,“你没事儿?” 听着少爷的询问,小桃眼角有泪光闪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拜见少爷。” 那嬷嬷见了萧子澄,也没有多么尊敬的样子,只是淡淡行了个礼。 “少爷,这死丫头坏了规矩,老奴这才教训她一下。” 萧子澄本就十分不爽,又看到嬷嬷脸上玩味的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和小爷我讲规矩?” 萧子澄脸上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拿起药碗走到嬷嬷身前: “这药太苦了,实在是难以下咽,可毕竟是母亲一番心意,不如嬷嬷替我代劳了?” 赵嬷嬷听到萧子澄对于秦夫人的称呼,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 “这药是夫人为您准备的,小人不敢” 萧子澄直接掰开嬷嬷嘴巴,作势就要将药灌入,“让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怎料,赵嬷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直接将药碗夺过: “既然少爷嫌这药苦,老奴这就加些花蜜去” 说罢,赵嬷嬷也不敢再停留,端着药碗,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小桃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若是放在从前,少爷可不敢对赵嬷嬷如此。 就这?放横店也就是个龙套命,若不是小爷着急回去,不然这段位的,十个也不是小爷的对手~~ 萧子澄定了定心神,轻咳一声: “小桃子,带本少爷去落水的地方瞧瞧。” 小桃却是抿了抿嘴唇,坚定的摇了摇头,“少爷,您不能去” “我就是去看看,绝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萧子澄捂着额头,他刚作弄了李嬷嬷,等同和秦夫人撕破脸了,没准人正琢磨着怎么报复呢 好在小桃子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池塘,在小桃惊恐的目光中,萧子澄纵身一跃: “啤酒、烧烤、老头环!小爷我回来啦~” “你是说,少爷跳入池塘中,死活不肯上来?” 书房内,一名约三十岁出头的妇人,看着下方来报信的小厮,神色莫名。 这妇人保养得当,是风韵极佳的美妇,一双桃花眼满含水雾,更平添几分风情。 “回夫人,千真万确。” 小厮低着头,语气中满是恭敬。 “知道了,你下去。”妇人挥退了小厮,转头看向赵嬷嬷,“那小杂种,难不成真癔症了?” 赵嬷嬷嘴角噙笑,“不会有错,否则岂会如此寻死觅活?” 秦夫人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萧子澄小院的方向,神色冷冽: “真是老天开眼,即是如此,我便再添一把火。” “伯爷明天可就回京了” 第二章 银子自己赚 在小桃子的服侍下,萧子澄清了口,看着一桌子吃食却毫无食欲。 池塘里的水是真的难喝 昨天,他在池塘里都快泡皱巴了,那道白光依旧没有出现。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萧子澄明白,想回去是不可能了。 悲催的是,昨日刚戏耍了秦夫人身边的嬷嬷,对方岂会善罢甘休?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必须要弄清楚,身体原主人究竟是因何被毒杀的。 勇毅伯在外戍边,手中可是有实打实军权的,等闲人不会有这胆子,行这下毒之事。 所以,他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怎么做准备? 肯定是招兵买马,收拢人才,建立势力了。 虽说原主在京都中风评极差,乃是公认的纨绔恶少,可这些在萧子澄看来都不是事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风评差又怎么了?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还砸不出一个忠心于他的势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卧房的门被撞开了,匆匆跑进来一个青衣小厮: “少爷,少爷快更衣” 萧子澄微微抬眸,一看旺财慌慌张张的样子,便有些恼火: “一大清早的,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 旺财却是急的直跺脚: “伯爷伯爷他回京述职了!” “方才随伯爷出征的亲兵快马来报,说伯爷已经从宫中出来,转眼便要回府了。” “少爷,您速速更衣。” “我那便宜老爹回来了?” 萧子澄打了一个寒颤。 不是说没有这么快回来么?眼下正值深秋,正是胡人犯边的高发期。 那群蛮夷又狡诈,机动性又高,怎说也得拖到年尾才对啊 萧子澄隐隐有种要完的感觉。 他却装作不着急的样子,淡定的道: “知道了,取我常服来呃里面加层棉衣护膝也得备上” 刚在小桃子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外头便已是听到了鞭炮声,于是萧子澄逃也似的冲出房去。 到了萧家的中门,便见一个武官打扮的英武男子刚刚下马,秦夫人和二少爷带着十几个下人列成一排。 武官虎背熊腰,满脸肃杀之气,显得十分彪悍,和萧子澄公子哥儿般的俊秀小生对照,有点鲜明 自己不会是隔壁老王生的 萧子澄暗自吐了吐舌头。 勇毅伯名叫萧方智,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周后,定格在萧子澄身上。 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一言不发的祠堂走去。 萧子澄见此,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看来这便宜老爹定是知道田庄的事情了,也不知是谁通风报信的 果不其然,一行人刚进祠堂,萧方智一鞭子便抽在萧子澄身上,怒道: “逆子!你给我跪下!” 马鞭抽在萧子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萧子澄瘪了瘪嘴,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好在小爷早有准备。 萧方智见他一动不动,心中怒意更胜,手中鞭子高高扬起,作势便要再打。 谁料那秦夫人竟三步两步上前,一把抓住萧方智手中鞭子,悲戚道: “老爷,澄哥儿他得了癔症了,您万不能如此啊” 萧方智面上掠过一丝狐疑,手中鞭子却依旧不曾放下: “癔症?” 一旁的萧子澄脸上也是露出了错愕之色。 呀呵,这唱的哪出啊? “他这个样子像是得了癔症么?连祖产都输出去了,今日我非抽死这个逆子不可!” 萧方智显然不相信,在他看来,秦茹一直是十分溺爱萧子澄的。 为了不让萧子澄挨鞭子,编造出这么个理由也并非没有可能。 秦夫人泫然欲泣,“茹儿不敢欺瞒老爷,澄哥儿落水苏醒后,便癔症了此事郎中可以证明” 见秦茹言之凿凿,萧方智冷哼一声,却仍旧怒气冲冲: “即是癔症了,那每月的例银便停了,任何人不得擅自接济!” 萧方智怒其不争的看了眼萧子澄,“今夜给我在这跪着,好好反省反省。”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带着儿子快步追了上去,留下萧子澄一人在祠堂中龇牙咧嘴。 麻蛋,这娘们是真厉害啊 他此刻算是明白过来,秦茹为何如此做派了。 这娘们算是吃透了他那个便宜老爹的性子,平日里做出一副溺爱的模样。 到了类似今天的情况,她只要出面劝说,萧方智定会越发愤怒,她还会落个爱子的好名声。 区区银子能耐我何? 小爷好歹也是现代来的,还怕不能在这破地方赚个盆满钵满? 萧子澄吊儿郎当的坐在蒲团上,愤愤的想着。 好在手中还有百十来两银子,也不至于一点启动资金也没有。 “少爷,您还是跪好,要是被老爷看到了,定是要加罚的。” 跪在萧子澄身后的旺财,幽幽说了一句。 “小别胜新婚,我那个继母今晚能让我爹下床都怪了。”萧子澄没好气的看了旺财一眼。 谁成想话音刚落,便见旺财猛地警觉地看向他。 萧子澄心里一咯噔,怎么回事?又哪里出了差错? 旺财眯着眼,似乎觉得萧子澄癔症又犯了,忍不住嘀咕道: “除却当着伯爷的面,少爷可从未称呼伯爷做爹的” 操蛋啊! 萧子澄心中破口大骂,要不要这么搞我啊 他只得咳嗽:“哼,那老东西以为把例银停了,本少爷就没办法了?” 旺财顿时喜笑颜开,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人刚才还以为少爷您又犯病了呢小人这心里” 说到这,他竟哽咽起来。 萧子澄看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旺财见状,还以为是萧子澄畏寒,赶忙起身提了一个手炉过来,笑嘻嘻的道: “其实老爷还是心疼您的,最近炭价暴涨,这一斤炭能卖三十钱了,如此都还有价无市呢。 老爷特意吩咐了,这炭只能给您用,就是怕您受了寒。” “三十钱?一斤?”萧子澄吓了一跳,“这不是抢钱么?” 可随即,萧子澄的眼眸当中,猛然闪过一抹神采。 这赚银子的营生,不就找到了么! 第三章 作诗?简单啊 根据他脑海中的记忆,眼下这个世界似乎正处于小冰河时期。 不光是气温逐年降低,就连粮食产量也是逐渐减少。 别看现在正值秋季,早晚气温却已然跌至零下。 木炭价格之所以居高不下,一方面是由于木炭烧制不易。 寻常的清贫人家,根本烧不起木炭,只能选择燃烧薪柴,且还要出城采伐,着实劳心费神。 那么这个世界没有人用煤来取暖么? 并非没有,只不过绝大部分是十分抗拒的。 究其原因,是因为原煤燃烧起来会产生大量烟雾,而且含硫量高,若是一个不慎便会中毒。 这些在萧子澄看来都无伤大雅,既然没有精炼技术,另辟蹊径不就完了。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烟囱。 首先烟囱修建起来没有难度,而且能将大部分烟气导出屋外。 而且这个时代的建筑,并不是密闭的环境,剩余那些有害气体,几乎对人体产生不了什么危害。 最重要的是,汴梁城不远处便有一个产煤的地方 发财了! 萧子澄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连忙道: “旺财,汴梁城外那座荒山是谁家的?明天去打听打听,转让要多少银子。” 旺财虽已经习惯萧子澄咋咋呼呼的样子,思索一番过后: “少爷荒山那片地应该是邓家的” 又是这个姓邓的!怎么哪都有他 一下子,萧子澄有些犹豫起来,原主的死亡,和邓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者,依着邓建的脾气,倘若自己想去买那荒山,他肯定会百般阻挠。 可萧子澄随即一想,那荒山是矿脉所在,他若是解决了烟气问题,那荒山便成了聚宝盆。 不论如何,荒山他一定要买下来。 现下已近寒露,再有一个月时间便立冬了,到时京都内外成百上千户都需要取暖。 只要拿下荒山,数钱数到手抽筋不是梦啊! “正巧明日书院诗会,就让本少爷会会这个邓建。” 江缘书院,位于京都以南,是大周开国当年建立的第一座书院。 有皇家背景,在京都地位超然。 因此,京都不少达官显贵,争先恐后的将自家子女送入书院镀金。 萧家自然也是不能免俗,早早就将萧子澄送入其中。 只可惜作为京都有名的恶少,萧子澄这些年做的荒唐事儿,罄竹难书。 书院早已不忿,只是碍于勇毅伯的面子上,隐忍不发罢了。 “哟,这不是萧大少爷么?啧啧你竟然还敢来参加诗会?” 正当萧子澄出神之际,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 萧子澄立马就认了出来。 眼前拦路之人,正是邓建的狗腿子,刑部侍郎之子李由。 在萧子澄遇害当晚的赌局之上,就有这个李由。 不过萧子澄此时可没有心思搭理这货,他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荒山,侧身躲过便要继续朝内走去。 怎料李由竟得寸进尺,再次横身拦在他面前,阴阳怪气道: “今日可是书院盛会,京都文人雅客都汇聚于此,萧公子还是不要跟着凑热闹了?” “万一又做出淫词骚句,岂不是让人耻笑?辱没了书院的威名?” 书院今日本就人多眼杂,眼看着有热闹看,纷纷聚集过来。 一看竟然是萧子澄,众学子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这厮还真敢来!难不成又要做那淫词不成!” “勇毅伯府数代积下的威名,全都被这家伙给丢尽了!恬不知耻!” 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萧子澄却是一脸淡定的模样。 这些酸秀才,和后世那些祖安大神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萧子澄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李由: “李兄啊,不就是画舫头牌陪了我嘛,何至于记恨至此呀”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李由。 虽说吃酒狎妓在文人圈已是见怪不怪,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被院长知道,用不着参赛,印象分先被扣光了。 李由脸色张红,“萧子澄!你莫要拿这子虚乌有之事污蔑于我!” 萧子澄耸了耸肩,一副无辜模样。 “李兄记性果真不佳,当日之嫖资还是在下垫付的,李兄莫非是想赖账?” 现场众人闻言,轰然大笑。 李由气的浑身直发抖,指着萧子澄便骂: “你胡说八道!家父乃刑部侍郎,门风清正,怎会如此行事!” 萧子澄冷哼一声,直接伸出手: “好一个门风清正,即是如此,不若李兄先将当日之嫖资结算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诸位,是不是啊?” 众人一听,纷纷跟着起哄。 “哈哈哈,说的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哈哈哈,你瞧李兄,脸都绿了” “真敢说啊,笑死人了” 周边哄笑声如刀子刺入李由耳中,他气的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 本打算让萧子澄当众出丑,可谁曾想这家伙如此不在乎颜面。 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狎妓之事,反倒让他自己扭扭捏捏丑态百出。 这下,众人的视线,反倒不聚集在萧子澄身上了。 毕竟狎妓这种事儿放在萧大少爷身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着李由落荒而逃的背影,萧子澄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李由敢出现在这,定是邓建的意思,只是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诗会早已开始,众人排着队来到初选考官面前: “萧萧落雪别枝头 绰绰流光诉春愁” 考官冷着脸:“强说春愁,不及格,下一个!”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 考官摇摇头,“太过平庸,下去。” 尽管只是初试,却依旧十分严格,上百考神转眼便被刷下去一半。 很快,便轮到了萧子澄。 结果他刚走到考官面前,便听到李由扯着嗓门,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大家都来听听,咱们萧家大少爷又能作出什么淫词。” 萧子澄却像没事儿人一般,打开折扇,轻笑起来: “不就是作诗么?如此简单的事情,犯得上这么大张旗鼓么” 第四章 张口就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萧子澄。 李由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故意激将: “萧少爷若是能通过初选,恐怕这汴梁城中的老鼠都能作诗了。” “今日你若落选,便从这书院爬出去!!” 萧子澄笑眯眯打量着他: “想和我立赌局,你配么?” “你!!” 李由气的牙根直痒痒,他再怎么说也是刑部侍郎的儿子,遭受如此羞辱,当即便要发作。 可想到邓建先前交代的事情,李由只要将嘴边话咽了下去,咬牙切齿道: “我看你是作不出?何必在这拖延时间?” 萧子澄却当着考官的面,大手一伸: “别扯这些没用的,先把给你垫付嫖资还我。” 李由脸色涨得通红,他本就怕书院知道自己寻花问柳的事情。 眼下当着考官的面管他要嫖资,若被院长知道了 想到这,李由再也憋不住了,大声怒斥。 “你放屁!我何曾去过”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少爷吩咐,用先前田庄当赌注,务必让他上钩。” 李由气急败坏的表情瞬间平复下来,冷笑道: “怎么,那三十余处田庄,萧大公子不想赢回去么?” 萧子澄终于提起了兴趣,他清楚那赌局是邓建设的,李由肯定是没有权利处置这些的。 他现在能够以田庄当饵,便说明邓建上钩了。 唰! 萧子澄将扇子一合:“成交!” 两人的赌局迅速引起了围观,将初选现场围的水泄不通,就连初选考官都面露好奇。 那可是三十余处田庄,每年净利怕不少于十万两,现下用一首诗便决定归属。 当真是一字千金了。 见萧子澄如此痛快应承下来,李由心中难免有些嘀咕。 若不是知晓萧子澄倒地有几分斤两,就他那副自信的样子,着实有些唬人。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萧子澄缓缓走到考官面前: “诸位,听好了!” 众人纷纷来了精神,一个个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显然已经准备好看笑话了。 李由更是笑容爬满了整张脸,马上就能完成邓建交代的任务,还能报刚才羞辱之仇。 本以为会花上一番力气,没想到根本没费多大功夫。 等那件事完成,整个勇毅伯爵府,便和你这个废物一起陪葬! 就在众人安静的瞬间,萧子澄也开口念出自己的诗: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嘶 原本闹哄哄准备好戏的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的惊叹声。 所有人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站在场中的萧子澄。 尤其是李由,此刻更是惊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连考官也面露古怪,眼前这个汴梁澄有名的纨绔,会有如此高远的志向? 接过同僚所录,刚才萧子澄吟诵之诗。 细细品读七八遍,忽的兴奋道: “好!好一个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萧子澄,这诗可曾冠名?” 萧子澄佯装思索,“便叫《安定城楼》。” 考官眼中异彩连连,将诗名小心誊录在纸上,又读了几遍,才恋恋不舍的将纸递给同僚。 直到此刻,众人才如梦方醒,紧接着便响起了激烈的议论声: “我不是在做梦?这诗是萧子澄所写?”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何等志向!” “难不成他之前种种,皆是碍于小人迫害,故作纨绔?” “没错,最后两句正印证兄台猜想。” 众人纷纷看向萧子澄,眼中惊讶依旧不曾退却。 萧子澄却只是耸了耸肩,没有一丝骄傲,毕竟这诗只是他抄来的。 李由面色苍白如纸,他绝不相信这首诗是萧子澄所作。 不是抄来的便是花银子买来的,不过他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好反驳。 萧子澄笑眯眯盯着李由: “别忘了把地契送到我府上,如果明天没看到地契,我可要和令尊说说你的画舫趣事了。” 李由脸色愈发惨白起来,这事儿若是被父亲知道,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且那三十余处田庄,可是邓建花了大力气才赢来的 他下意识便朝后看去,得到回应过后,他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姓萧的!你别得意,初选并未规定题目,这诗是不是真由你所作尚未可知。” 这话算是道出众人心中真实想法。 一个纨绔突然展露出如此高远的志向,着实令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萧子澄,真当你那些腌臜事,会不为人知么?” 李由听到这声音,瞬间来了精神,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笑容,便朝着声音主人方向跑去。 萧子澄扭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袍,手捏折扇的翩翩公子哥,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哟,正主总算出现了。 萧子澄哪里能认不出,眼前的公子哥正是作局套路原主的邓建。 “哟,这不是邓公子么,那画舫的周小娘子,可还时刻念着和你的春宵一度呢。” 萧子澄冷冷盯着他,心中已经将邓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对自己下了杀心的。 不然刚才也不会露出那等惋惜的表情。 这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原主死亡一定和这个邓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邓建脸色一僵,他没有想到萧子澄会如此没脸没皮,张口闭口皆是勾栏之事。 不过既然他出面了,今天就势必要将萧子澄踏入泥中。 “今日诗会何等盛况?却被你一人给玷污了!为过初选竟重金求诗,何等不堪!”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我就说么,这纨绔怎能有如此志向?” “我看八成是真的,萧子澄先前什么样?岂会突然出口成章?” “说的有道理” 面对众人质疑,萧子澄却是一脸淡定: “你说我这诗是买来的,可有证据?邓公子不会空口污人清白?” 第五章 再赌上一局可敢? 面对萧子澄的质问,邓建有些意外。 若是放在以前,萧子澄肯定会上前暴打那些嚼舌头的人,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条理清晰。 虽说如此,可邓建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冷笑: “萧子澄,若你现在滚出书院,我可以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不然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然而,萧子澄却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话一般,眼睛一眯走到邓建面前。 “邓公子是不是想说,你有证据?”随即他朗声道: “即是如此,邓公子便把人叫出来?” 邓建心中咯噔一声,他没有想到萧子澄连他的后手都猜到了。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他并不认为萧子澄能够翻身。 当即便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摇头晃脑道: “我便知道你不认,好在苦主找到我,今日在下便为他主持公道!”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走出一个落魄酸儒。 一脸谄媚的走到邓建身边,对着他行了一礼,随即看向萧子澄怒斥道: “萧子澄你这厮就是个无赖!那诗分明是在下抒发心结所作,而你却仗着勇毅伯威名,逼在下就范。 今日既有邓公子仗义执言,我岂会怕你!” 众人一片哗然,连考官看清来人后,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惋惜之色: “原来是他难怪” “王兄真是可惜了若非卷入舞弊案,他现在定已登堂入室了” “是啊,当年王兄何等意气风发造化弄人啊” 听着众人的议论,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王平,逐渐冷静下来。 只要按照邓建交代的那般,咬死这首《安定城楼》是他所作,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万两现银。 加上这首诗,本身就是抒发受小人谗伤仕途不顺,正和他的经历。 趁此机会,若是能够赚取一波清名,翻身再入朝堂也未可知。 一旁的李由抓住机会,连忙开口推波助澜: “萧子澄!你竟敢拿王兄的墨宝来坑骗在下!简直是无耻至极!!” 周遭凑热闹的学子,这下终于相信了。 有人感叹王平的遭遇,有人则是跟着落井下石: “我就说嘛,萧子澄这般的纨绔,怎能有如此抱负?” “其实在下早就看出来了,这诗根本不是萧子澄所写。” “无耻之尤!!”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邓建直接站出来,准备一锤定音。 在众人无比钦佩的注视下,邓建大手一挥,朗声道: “此等窃诗之举,实是有辱斯文,萧子澄你还不认错么?!” 一时间,众人看向萧子澄的目光都变了,有甚者大声嚷嚷着让萧子澄滚出书院。 听到众人话中风向,王平更是买足了力气: “萧子澄,你当日百般逼迫在下,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萧子澄直接无视了王平,反而一把拉过身边的邓建: “邓公子,既然你如此笃定在下窃诗,不如你我再赌上一局如何?” 邓建闻言一怔,眼下萧子澄窃诗罪名几乎已经坐实,可他看不出萧子澄有一丝慌乱的神情。 今日对方种种反常举动,已让他大感意外。 要知道,勇毅伯身为武勋,历来被文官清流所排斥。 若是萧子澄被赶出江缘书院,就等同于被京城士林抛弃,他的科举路也就断了一半。 想到这,邓建脸上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容: “若你肯低头认错,看在同窗一场的情面上,我会向院长求情。 相信诸位同窗,也愿意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萧子澄眼见邓建顾左右而言他,当下决定再加一味猛药: “即是赌局,我便用那三十余处田庄作为彩头,若是邓兄输了,我只要荒山如何?” 邓建闻言心中狂喜,那田庄中有一处极为关键,没想到今日被赢了回去。 若是能够顺手将田庄赢回来,岂不是省却许多麻烦? 再者那荒山因不适耕种,早已闲置多年,对于邓家而言根本可有可无。 心下兴奋,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萧子澄!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为了还王兄一个公道,这赌局我便应下了!” 萧子澄耸了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扫了一眼王平: “你说,这首《安定城楼》是你所作?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本少爷。” 王平脸色一紧,却依旧大言不惭: “黄口小儿!你当日仗势欺人,莫非现在还想矢口否认不成?这诗就是在下所作!” 啪! 萧子澄叹了一口气,十分嚣张的给了王平一巴掌。 “看你现在混的这么惨,本想放你一马。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王平脸色张红,瞪着眼道: “竖子!敢尔” 话还没说完,萧子澄抬手作势便要打。吓的王平赶忙跑到邓建身后: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萧子澄冷笑一声,“你不是说这首《安定城楼》是你写的么?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作诗!” 说着,秦渊便朝着复试会场走去。 邓建脸上满是嘲弄,眼下萧子澄折腾的越厉害,一会儿便越不好收场。 当下也不阻拦,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复试会场。 和初选会场的嘈杂不同,此处显得格外清净。 通过初选的学子,此刻都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字帖怔怔出神。 那些已经被淘汰的,皆是面露痛惜之色,黯然离场。 萧子澄大刺刺走了进来,“复选题目是什么?” 此番举动引得厅内众人一阵不满,考官更是直接出呵斥: “题目就在此处,休得喧哗!” 萧子澄定睛一看,考官桌前书案上展着一副雪梅图。 邓建此时也走了进来,傲然看了萧子澄一眼,酝酿片刻摇头晃脑起来: “傲骨暗香称佳代, 春夏秋时自俺埋。 不是不为百花艳 ,而未严寒独自开。” 周遭学子摇头晃脑片刻,瞬间各种赞叹声此起彼伏,充斥整个会场。 就连考官也是颇为赞赏。 “好一句而未严寒独自开。” “不愧是邓公子,此首咏梅道尽梅花风骨。” 听着四面八方的赞赏,邓建眉眼间尽是得意。 李由哪里能放过此等拍马屁的好时机,“真是好诗,邓公子当真是大才!” 紧跟着话锋一转,十分鄙夷的看向萧子澄: “萧公子,你刚才不是不承认剽窃他人墨宝么?若你有真才实学,可敢以梅花为题,再做一首?” 萧子澄嘴角噙笑,冷冷扫了他一眼,心中无比雀跃。 都闪开,小爷要装逼了!! 第六章 只认衣冠不认人 看着李由那副嘴脸,萧子澄没有犹豫: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一时间,大厅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萧子澄看着欲言又止的李由,面露不屑: “是不是想说这首也是小爷剽窃来的?用不用小爷再给你写个七八首?” 李由一时间被噎的哑口无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厅中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好一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此诗一出,今岁咏梅诗再难作了” “难不成先前那首《安定城楼》,真是出自萧子澄之手?”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邓兄那首已是十分精妙,可如今高下立判。” “难说这首是不是萧子澄一道买来的,看后面所作水准。” 众人纷纷点头,对此表示十分赞同。 而邓建则是脸色铁青,他那首咏梅可是找人润色了多次,没想到被萧子澄轻而易举踩在脚下。 邓建不甘心自己的风头被萧子澄抢走,冷哼一声道: “萧少爷看来准备的十分充分啊,这首咏梅诗是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说出来也让我们开开眼。” “买来的?” 萧子澄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邓建: “凭小爷的文采,还用买诗?你扯起耳朵听好了!” “正巧,送你首《咏针》”说着他戏谑地一指王平,“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王平听罢,脸色一阵变幻,最终竟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哪里能听不出此诗中讽刺的意味,全诗句句写针,却句句骂的都是人。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窗外忽的传来阵阵鹤唳。 萧子澄三两步走到窗边,一指云中白鹤: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看着萧子澄出口成章,上等佳作信手拈来,邓建的脸色已然惨白。 而那复试考官,则是兴奋的浑身发抖,癫狂般拿出纸笔,抄录萧子澄刚才的佳作。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子澄身上时,他却猛然回头,笑吟吟的看向王平。 “刚才这两首诗,也是你作的?” 王平脸色苍白如纸,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已然万劫不复。 若说那首《咏针》是剽窃来的,尚有理由搪塞。 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萧子澄偶闻鹤唳,诗兴所致出此佳作。 那空中的白鹤,总不能也是萧子澄事先准备的。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敢承认,可有人会相信么? 见王平不回答,萧子澄厉声道: “说,是还是不是!?” 噗通 王平瘫软在地,眼神涣散: “不不是”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原本指责萧子澄的那些人,纷纷将矛头对准了王平。 面对众人指着,深知自己名声尽毁的王平,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竟是昏死过去。 萧子澄自然没功夫搭理这个小喽啰,转身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邓建。 “邓兄觉得如何?若这两首还不足以证明,我再作个十几首送你。” 邓建此刻杀了萧子澄的心都有了,不过事实胜于雄辩,眼下他不认也得认。 只见他深吸几口气,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取出田庄地契递到萧子澄身前: “在下受小人蒙蔽,险些污了萧兄清白”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子澄一把夺过地契,挥手打断了他: “即是如此,那荒山在下可就却之不恭了,邓兄不会反悔?” 邓建脸色一阵变幻,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自是作数的,今晚在下便将地契送到贵府上。” 在场众学子再无半点怀疑,毕竟随口所作便已是绝句,这样的人岂会,又怎屑去剽窃他人。 此时,考官看向萧子澄的眼神中,都闪烁着亮光。 当下便激动道:“萧子澄,入决赛!” 大周以武立朝,文脉本就不昌。 如今有了萧子澄这几首诗,周边哪个国家还敢辱我大周,不通教化? 三首诗,已然让萧子澄狠狠刷了一波声望,可他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荒山地契已然到手,在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看着犹如霜打茄子般的邓建,萧子澄便觉一阵好笑,转身便走: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在场本欲起身挽留的众考官,一听又有佳作,便又兴奋的跑回案前,疯狂记录。 目的达到的萧子澄,哼着小曲儿,缓步出了书院。 旺财见自家少爷出来了,丢下攀谈之人,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少爷,您可出来了,小的刚听那人说邓建污蔑您窃诗小人担心的紧” 萧子澄显然心情不错,大手一挥: “都是小场面,本少爷出手分分钟摆平~” 旺财闻言一怔,自从少爷落水苏醒后,口中时不时便会蹦出些古怪词汇,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少爷说的是”旺财当下也不再言语,解了缰绳架起车来。 萧子澄四仰八叉摊在马车中,伸手从旁边小桌上抓了把葡萄,含糊不清道: “旺财,本少爷交代你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到少爷问话,旺财便露出一副古怪神色: “自是妥当了,为了这事儿,和京兆府还起了些摩擦。只是那样板房当真能赚银子么” 车厢中的萧子澄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吐着葡萄籽: “那是当然了,只要他们体会过烟囱的好处,那荒山分分钟变成银山你信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马车缓缓朝萧府驶去。 萧子澄两人刚到伯爵府门口,便看到小桃一脸忧心忡忡的等候在旁。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您赶紧去一趟。”说着,似是想到些什么,“二房来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气的将茶盏都摔碎了” 一听这话,萧子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根据前身记忆,他那个便宜老爹,和二房的人可是不怎么对付。 但碍于一脉同宗,也不好断了联系。而他那个二叔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此次竟然让父亲大发雷霆,还点名让他过去,肯定是没好事儿。 第七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萧子澄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斥: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还不给我滚进来!” 萧子澄撇了撇嘴,缓步走了进去。 书房之中,萧方智端坐在主位之上,看到萧子澄便气不打一处来。 “混账东西!萧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说着,萧方智抄起鞭子,抬手便要抽。 萧子澄赶忙朝后闪去,“天地良心,我怎么丢萧家的脸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萧方智更气了。 想他萧方智一世英明,就算是朝堂上那些酸文人,也要让他三分。 谁成想却生出这么个东西,简直是晚节不保。 萧方智越想越气,指着萧子澄怒喝道: “三十余处田庄,那可都是祖产啊!本以为小惩大诫你能有所收敛。 江缘诗会何等盛况,你竟然做出窃诗之举,今天我非要把你剥掉一身皮不可!” 一听这话茬,萧子澄的目光便落在二叔身上。 邓建污蔑他窃诗,这才过去多久。二叔怎么就先他一步来到家中? 若非事先知道消息,便再没有其它解释了。 眼看着鞭子便要落在身上,萧子澄直接脚底抹油,一溜烟窜出书房。 站在门后,扬了扬手中地契,嬉皮笑脸道: “父亲,您注意身体,别闪着腰那些田庄都赢回来了。” 萧方智冷哼一声,半信半疑接过地契,粗略扫了一眼,脸色稍稍好转,却依旧余怒未消。 书房中一直冷眼旁观的萧方博,此时却神色一动,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道: “澄哥儿,你没几年也便弱冠了,怎得还能如此胡闹,” 萧子澄闻言心中一阵冷笑,二叔这个时候出现在家中。 就已经说明,他和邓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二叔的消息很灵通嘛,诗会还未结束,你倒是对其中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萧方博闻言尴尬一笑,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若是你因为此事被书院除名,大哥当年的心思可就全白费了!” 没等萧方博把话说完,一名小厮疾步走了进来: “老爷,江缘书院的赵学究来了。” 萧方智脸色一沉,“逆子,若你今日被书院除名,你就给我滚去边军!” 说罢,他冷冷扫了一眼笑嘻嘻的儿子,转身便出了书房。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萧方博显然有些心虚,根本不敢与萧子澄对视。 “二叔,说句不好听得,你今日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最终还是萧子澄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萧方博,淡淡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萧方博心中咯噔一声,连忙用愁容掩饰心虚: “那江缘书院背靠皇家,你被除名是小,若是圣上因此认为咱们勇毅伯府目无王法,那才是真叫祸事。” 看着仿佛影帝附身的二叔,萧子澄心中暗自冷笑。 还祸事,我看你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这老东西倒地打的什么算盘 各怀心思的两人也没有再说话,书房内再度陷入寂静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的。萧方智那爽朗的笑声从外传来。 “哈哈,真他娘的舒坦,咱老萧这辈子没从那群酸秀才嘴里,听到这么多恭维话。” 话音未落,萧方智脸上挂满笑容,一进门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你小子还真他娘的争气,我看今后那群酸秀才,还怎么拿咱老萧是个莽夫说事!” 萧方博的头顶缓缓飘出一个问号,事态发展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赵学究都上门了,不应该是萧子澄那个小王八蛋被逐出书院么? 怎么大哥还一脸高兴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难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大哥,这是” 萧方智显然心情不错,拿起茶盏一饮而尽,舒坦的长出一口气: “老二,你是不知道。澄儿今日三首诗震惊四座,连那赵学究都赞不绝口啊!” “是是吗”萧方博一阵恍惚,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澄哥儿有此文采当真是可喜可贺” 眼见今日必定徒劳无功,萧方博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告罪一声便离开了。 待二叔走后,萧子澄瞥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便宜老爹: “父亲,还有事儿么?若没事孩儿便退下了。” 萧方智瞪了一眼儿子,没好气的挥了挥手: “臭小子,别以为得了学究夸奖,便把尾巴翘到天上去。若是再行顽劣之事,小心挨板子!” 萧子澄讪笑一声,“是是是,孩儿今后一定痛改前非”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方智便出声打断了他: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下去。” 萧子澄笑嘻嘻行了一礼,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邓建是否认赌服输,将荒山地契送到府上。 那可是他赚取第一桶金的关键所在,否则就算是烟囱得到推广,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急匆匆找到旺财一问,他心中那块大石才算落地。 那邓建倒还算愿赌服输,已经遣人将地契送了过来。 萧子澄看着手中地契,忍不住大笑出声,一把扯过旺财激动道: “你现在快去准备,样板房那边绝对不能出问题,荒山能否变成金山,就看明天了!” 旺财显然对此不太相信,不过见少爷如此笃定,也不好说什么,微不查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了。 第二天清晨,汴梁集市。 别看天色尚早,可商贩们却已将摊位拾掇完毕,静待开市时间到来。 不过他们大多数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一栋造型奇特的木屋之上。 身处市井消息是十分灵通的,这些天他们早就将这木屋的来历弄了个明明白白。 萧子澄是什么人?那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他在这集市最繁华的地段弄出这么个东西。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心中皆是对这木屋的用处更加好奇。 不过看这架势,他们心中疑惑今日怕是能够解开了。 只见一名青衣小厮搬了块木牌出来,上面歪歪斜斜写满了大字: “你是否还在为炭价飙升而苦恼,是否在为漫漫冬日如何度过而忧心? 有了它,你将告别高额炭价!有了它,你将温暖一冬! 进店体验,你将解锁过冬新姿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八章 上达天听 此时开市时间已至,不少民众涌入市场。 在看到木屋前如此怪异的招贴后,不由驻足观看。 而早就准备多时的旺财,在萧子澄的会意下,开始卖力吆喝: “各位父老乡亲,今岁炭价暴涨,砍薪取暖终究太过繁钜,我家少爷心中不忍。 经过潜心研究后,终于研制出一种可以避免烟气的法子,只要现在搭建烟囱,入了冬便能用煤来取暖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是露出怀疑的神色。 整个汴梁城,哪个不知道煤价便宜?早些年也曾有人用煤来取暖。 可是一夜过后,一家五口皆是横死家中,京兆尹府查验后判定,是烟气中毒所致。 从那之后,京都中再也没有人敢用煤来取暖。 “呸!那煤烟有毒整个京都皆知,若非如此谁还会用薪柴?” “就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怎能如此草率!” “这小厮我知道是谁,就是那个萧家恶少的随从,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旺财喷的是体无完肤。 木屋内,萧子澄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声,相比较屋外满脸委屈的旺财,显得格外淡定。 嘎吱 见屋外人群越聚越多,萧子澄直接将屋门推开。 虽还未入冬,清晨温度却已接近零度,随着屋门被推开,屋内热气登时化作白雾飘散而出。 此等情景,更是吸引了不少刚入集市民众的好奇心,纷纷驻足观看。 萧子澄三两步跳上椅子,大声喊道: “各位父老,我一个时辰前便在这木屋中,未曾踏出半步。屋内点着的正是原煤,我不也活蹦乱跳的么?” 说着他一指屋顶烟囱,“煤烟有毒不假,可只要各位搭建这烟囱,将烟气导出屋外,便能无事。” 事实胜于雄辩,众人皆亲眼看到萧子澄从木屋内走出,而屋中既有白雾散出,便能证明屋内确实十分暖和。 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众人还是有些踌躇,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烟囱是否真如萧子澄所说那般神奇。 眼见众人有些意动,萧子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高举过头顶: “有谁愿意第一个进去试试,本少爷奖他十两银子,还帮其搭建烟囱!” 不多时,人群中走出个衣衫破旧、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 “阁下说的可作数?若我进去这十两银子真的归我?” 萧子澄神色一松,他在京都中的名声太差,就算他刚从木屋中走出,众人依旧会保持怀疑。 眼下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自然是作数的,只要你进去待上两注香的时间,不光有银子拿,还给你家搭建烟囱。” 那男人闻言三两步走到木屋前,忽的止住脚步转身道: “小人名叫王二牛,家住西城,若小人不幸身死” 萧子澄满脸黑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至于这么悲壮么本少爷和你一起进去” 说着,他拽过王二牛径直进了木屋。 眼看两人进入木屋,围观众人神色各异: “真进去了,难不成真像他说的那样,把烟气导出就没事儿了?” “应该是真的” “那个恶少有这么好心?我看多半是骗人的” “多半是真的,我摊位就在这木屋旁边,今早那萧少爷确实一直在木屋中没有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心中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若这烟囱真的如此神奇,那对于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当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有意动者,已经开始研究起那个叫烟囱的新鲜玩意儿了。 木屋内。 随着两人交谈渐深,萧子澄长叹一声,这个时代对于平民来说,太苦了。 像王二牛这种流民,九死一生逃到京都,却丢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依旧挣扎在生死边缘。 王二牛站在烟道旁,看着炉内火红的煤块,不由红了眼眶: “若早知此法,我那孩儿也不至于” 说着王二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顾萧子澄阻拦,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不瞒大人,小人家中已经断粮两日若没您给的银子,小人一家定活不过今岁,我替全家给您磕头了” 萧子澄有些不适应,连忙将其扶起,“快起来,小爷最讨厌这些了。” 眼见王二牛站起身来,萧子澄这才长出一口气: “京像你这般的流民有多少?” 王二牛面露思索之色: “小人是从应州逃过来的,同乡随行而来的少说也有千人。其余的小人就不清楚了。” 萧子澄点了点头,最近几日京都中流民数量激增,朝廷虽说有赈济,却也是杯水车薪。 反正眼下荒山开垦在即,若是能够将这些流民招募至荒山采矿,岂不是一举两得? “回去之后和你那些同乡说,若是愿意前往荒山采矿者,本少爷提供住所,不光有吃的,还有工钱拿。” 王二牛闻言一怔,“恩公此话当真!” 两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王二牛全须全尾从屋内走出。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快看快看,出来了!竟然真没事儿,苍天保佑啊!!” “这烟囱竟然真的能够隔绝烟气!太好了!!今岁冬天再也不用燃薪柴了!” “萧少爷,这烟囱如何搭建?造价几许?” 皇城,暖阁。 景平天子近来身体不好,不过他素来勤勉,即便身子不爽利,去也依旧不敢荒废了政务。 他靠在软垫上,翻阅这各地呈上来的折子,脸上满是阴霾。 不久之前,应州突发水灾大批流民涌入京都,陈国更是陈兵西线意图不明。 唯一的好消息,恐怕也只有萧方智兵退胡人,保北线今冬无虞了。 就在此时,一名宦官疾步走了进来: “陛下,厂卫来报,勇毅伯之子萧子澄在集市大放厥词,竟怂恿百姓冬日用煤取暖” 景平天子长身而起,在暖阁中踱了两步,显然有些震怒: “胡闹!煤烟有毒,若广而推之岂非酿成大祸!速令京兆尹府遣人将那狂徒拿了!” 天子显然震怒,面带杀气,刚想要狠狠惩戒一番,可转念一想,叹道: “罢了,勇毅伯新立战功,赏赐未下,若此时罚其子,反而令他心中不安,令京兆府将其驱离便罢了。” 第九章 夜话 萧子澄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王二牛出来后,又有几人亲身下场体验,这回人们彻底相信了烟囱能隔绝煤烟的说法。 当下纷纷上前询问搭建方式,而萧子澄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取出一个等比模型开始了讲解: “搭建方式想必大家都明白了,我再说一点,搭建的时候一定要内弯外直,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脸上皆是带着喜色。 随着萧子澄的讲解,他们发现这个叫烟囱的东西弄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萧少爷还说了,有了烟囱就能在屋内搭建炉子、火炕,这可都是冬日取暖的神器啊! 最为重要的一点,不论是烟囱还是火炕,所用材料都十分便宜,无非是陶土和一些石块罢了。 加上那不足炭价一成的煤石,可以预见这个冬天,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受冻了!! “萧少爷高义!!”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随即所有围观百姓皆是高声欢呼。 就在此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官差办案,闲杂人等一概闪开!” 见是官差,原本因被推搡有些不满的百姓,纷纷低下头让开道路。 官差三两步走到萧子澄身前,“萧子澄,你可知罪!” 面对官差质问,萧子澄不急不缓抿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我何罪之有啊?” “京都中人谁不知烟气有毒?你却当街怂恿百姓用煤石取暖,此等害人之心,怎敢说无罪?!” 二牛见恩公平白受冤,当下便壮着胆子道: “官爷,您真是冤枉恩公了,恩公所传烟囱搭建之法,确实能够解决烟气问题。 现下炭价飞涨,而煤石价格不足炭价一成,恩公此举看似胡闹,实则是在救人啊!!” 二牛说的情真意切,周遭百姓也受了感染,纷纷帮腔: “望官爷明察!!!” “萧少爷说的都是真的!望官爷明察!!” 看着群情激奋的围观百姓,官差们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这些年,他们没少和眼前这个恶少打交道,哪次不是人人喊打? 可眼下是什么情况这恶少什么时候让百姓如此拥护了? 领头都尉见此情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百姓反应不似作假 嘶 都尉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如此,那这恶少不光无罪,反而是立了大功 想到这,他不由露出一个笑脸,转身看向萧子澄: “萧少爷,您这烟烟囱真能解决烟气问题?” 萧子澄斜撇了他一眼,“小爷说话还能有假?”说着,他一指身后木屋,“若都尉还是不信,试试便知。” 夜晚,还是熟悉的祠堂。 萧子澄一脸郁闷的跪在蒲团上,将那都尉祖上问候了一百八十遍。 那货办的叫人事儿了? 明明确认了烟囱隔绝烟气的真实性,只丢下一句会如实上报,却还是将他赶出集市。 最惨的是,勇毅伯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不由分说便让他到祠堂罚跪。 萧子澄心里七上八下,心中还有些担心。若是烟囱推广不到位,那他先前所有谋划可就要落空了。 吱呀 萧子澄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旺财那货招工回来了。 谁知他抬头一看,却见萧方智阔步走到牌位前,叹口气道: “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父亲”萧子澄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您这是” 他这一问,算是彻底将萧方智的怒火点燃了,只见他眼睛一竖,怒道: “逆子!本以为你改过自新了,谁成想还是如此不成器! 不在书院用功,反倒去集市胡闹!你知不知道此事连圣上都知晓了?” 萧方智原本对这个大儿子不报什么希望了,谁成想前几日书院诗会,这小子一鸣惊人。 他心中那望子成龙的念想,再次燃起。 怎料他还没显摆几天,这逆子竟然又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怂恿百姓用煤石取暖不说,此事还传到了圣上耳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方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萧子澄此时可不敢多说什么,眼下他那个便宜老爹显然正在气头上。 若是一言不合,一顿鞭子可是少不了的 所以他避开了萧方智的目光,心里却在暗自合计。 虽说今天那都尉将他驱离集市,好在此事已经上达天听,若能够引起重视,定能将烟囱广而推之。 就算那都尉将此事上报京兆府,府尹也给圣上递了折子。 可圣上日理万机,能不能看到折子还是个未知数,该怎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萧方智见儿子沉默不言,还以为萧子澄明白自身过错,当下宽慰不少。 看着上方列祖列宗的牌位,难得敞开心扉,惆怅道: “儿啊,你莫怪为父对你严苛,胡人屡屡骚扰边疆,大肆劫掠,已然闹得名不聊生。“” 朝廷为此事,都快闹翻天了。虽然这次占了些便宜,然而胡人兵强马壮,又善于袭扰。” “那群酸秀才一个个都是软骨头,成天嚷嚷着和谈。对军旅之事更是横加干涉。” “陈国最近又动作不断,若有一日为父战死沙场,这诺大的家业,我希望你能担负起来” 萧子澄心中叹息,比萧方智更加惆怅。 虽然时至今日,他对这个家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过看着眼前肃穆的牌位,他心中还是有些触动。 大周眼下根本没得选,胡人必须要给予痛击,不然边患一日不除,便会像肿瘤一般蚕食大周的躯体。 但偏偏以户部、刑部为首的主和派,极力阻拦,朝堂上的党派之挣,已然病入膏肓。 即便是当今圣上,也左右为难,无法抉择。 忽的,萧子澄不由惊觉,邓建不惜付出血本,也要将他置于死地,必然和朝堂之争有关。 一旦他死了,按照规矩,萧方智必须在家发丧,至少一年不能统兵。 若大周亡了,他那成为京城首富,美人在侧混吃等死的毕生追求,岂不是一场空了? 第十章 马镫 眼见萧方智愁容满面,萧子澄眼珠一转道: “父亲,要我说,根本不用管户部、刑部那些只知道党争的家伙,奏明圣上打就是了。” “那胡人仗着弓马娴熟,横行边关,只要将他们的骑兵消灭掉,不就再难构成威胁?” 此话一出,萧方智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道: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若动动嘴皮子就能平了变患,为父还至于在这苦思冥想么?!” “再敢空谈误国,小心挨鞭子!” 眼看萧方智抡起鞭子,萧子澄一下子蹦出老远,站在门口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嘴上却依旧不服: “只要实行坚壁清野,将城池外所有百姓、粮草、牲畜,皆迁入城中。” “边关城防坚固,那胡人无法以战养战,久持之下必然退却。” 萧方智见儿子滔滔不绝,不由有些欣慰,可随着时间推移,脸色却逐渐晦暗起来。 这臭小子所说,初听还有些道理,可细细琢磨起来,却根本难以实现。 坚壁清野若是做到极致,胡人粮草不济定然会退却。 可说说容易,真要实行下去,其中艰难远非迁移百姓那么简单。 将百姓迁入城中后呢?那可是等于多了十数万吃饭的嘴。 短期倒也不是不能承受,时间一长定然会出现粮草短缺的情况。 故土难离,胡人一退百姓定然想回到各自村庄。 若此时胡人佯装退却,等百姓出城,突然杀个回马枪呢? 加上朝堂上那群主和派的软骨头,谁知道最后事态会朝何种方向发展。 见父亲久久没有说话,萧子澄淡淡一笑: “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我大周之所以骑兵对战总处于下风,无非是相较于胡人骑兵,在马术上相差颇大罢了。” “胡人骑兵之利,在于高速状态下的骑射,只要我们的兵士能够做到这一点” 萧方智眼见儿子越说越离谱,直接挥手打断了他,语气却有所缓和: “好了,你有这份心为父很欣慰,可这练兵之事,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说完便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转身便要离开。 萧子澄见状,心中焦急,眼下他要开发荒山,京都中那些流民可谓是不二之选。 话虽如此,可这里毕竟是京都,在天子脚下自然束缚颇多。 若不能找个正当理由,就在荒山聚集大量流民,天知道上面那些人会怎么想。 原主死亡和党争脱不开干系,勇毅伯那些政敌巴不得抓住他一些小辫子,将他手中军权卸掉呢。 他现在没有势力,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勇毅伯府倒了,一切布局皆是白扯。 “父亲,我有一物名叫马镫,能迅速提升我大周骑兵战力。” 萧方智脚步一顿,刚要破口大骂,却不想打消儿子的积极性,故而耐着性子问道: “马镫,是何物?” 见萧方智直勾勾盯着自己,萧子澄不敢贸然靠近,满脸堆笑: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若父亲想要知道,孩儿画出来便是,不过” “父亲你要现将手中鞭子放下” 见萧子澄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萧方智便气不打一出来。 不过为了弄清楚,那马镫究竟是是什么,还是将鞭子扔到一边: “你且过来便是。” 终究逃过一顿皮肉之苦,萧子澄瞬间撒欢起来,随手沾了沾香灰,蹲在地上便画了起来。 马镫结构简单,三两下便成了。 萧子澄拍了拍手上香灰,满脸得意: “大功告成!” 萧方智盯着地上歪歪斜斜的图解,半天没看出有何作用,扭头看向儿子: “此物便是你说的马镫?如此小的东西,如何能够提升骑兵战力胡闹!” 眼见父亲眼中怒火将起,萧子澄不敢怠慢: “父亲,别小看这个小东西,兵士脚下有了支撑,便能够解放双手,靠双脚控制平衡。” “有了这马镫,别说骑射了,在马上冲、刺、劈、击都如履平地” 还没等萧子澄把话说完,后脑勺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萧方智眼睛瞪得老大,他久在军旅,经儿子这么一解释,瞬间便明悟过来。 目前大周骑兵,在奔袭当中,双手是根本无法离开马鬃的。 若是有了马镫 萧方智神色不善的盯着萧子澄: “你个败家玩意,这马镫若是打造出来,必是军中法宝,你若早拿出来,我边军岂能吃那么多亏!?” 骂完,萧方智便黑着脸,拉起儿子朝书房走去。 一路上萧方智按捺不住心中兴奋,不停小声嘀咕着: “他娘的,不愧是我萧方智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有了这东西,老子定能将胡人彻底砍回草原去!” 书房中,萧方智看着萧子澄重新画作的马镫图纸,如获至宝。 当即便开始拟写奏折,打算将消息禀告圣上。 萧子澄此时被夸的有些飘飘然,大咧咧的坐在父亲对面,陷入思索当中。 既然他自己莫名卷入党争,那便更不能让便宜老爹被斗倒了。 有了这马镫,只要多加训练,让兵士熟悉马镫后,战力定然提升。 在他的印象中,便宜老爹带兵还是有一套的,到那个时候再立战功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能够解决边患,那老爹那群政敌想要斗倒他,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此同时,汴梁城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府邸。 这里虽然不起眼,却是一个令京都官员,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无数官员密报,都会送到此处整理汇总,最终送至御前。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此时正在值房当中查看今日的情报。 在这温暖的值房外,已然是秋风萧瑟,树木上隐隐生出一层白霜。 却在这时,陆炳察觉这房外有人探头探脑,陆炳眼皮微抬,露出威严之色: “进来。” 来人是个小旗,佝偻着身子一脸谄媚的笑道: “见过大人,按您的吩咐,那烟囱已经搭建完成了,是否现在试验一番。” 陆炳抬抬手:“那便试。” “遵命。”说着那小旗喜滋滋出了房。 等那小厮走后,陆炳从案上拿起一封情报,正是京兆府尹有关今日烟囱的消息。 虽然那都尉亲身试验后,言之凿凿烟囱却能隔绝烟气。 可陆炳却依旧要验明真伪,这也是他身为厂卫的指责所在。 不多时,那小旗面露喜色,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验明无误,烟囱却能隔绝烟气!” 陆炳听罢,心里一颤,豁然而起,直勾勾盯着院内飘散而上的煤烟,似是发现了什么惊世之物。 说起来,他现在木炭价格,已经涨到三四十钱一斤了,而煤石却便宜的很 “来人,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第十一章 赏赐 马车上,陆炳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激动。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成为孤臣让他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而想要保住自身荣华,则必须简在帝心。 最近一段时间,最令景平皇帝忧虑的,便是这越发寒冷的天象了。 京都中炭价飞涨,大量平民买不起炭,去年冬天,便有千余人生生冻死。 烟囱的出现,完美隔绝了煤烟,让煤石能够成为冬日取暖的新选择。 陆炳可以预想到,景平皇帝知道这件事情后,定能龙颜大悦。 虽已是深夜,景平皇帝却依旧在暖阁中批阅奏折。 而皇太子朱瑱则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面带猪肝之色。 朱瑱虽然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景平帝那近乎严苛的要求。 景平皇帝放下奏折,看着眼前年少的太子,目光微凝: “朕听说,进来师傅们教你的是《尚书》,你都熟读了?” “熟熟读了”朱瑱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景平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么,景平帝含笑道: “既是熟读了,那便背来朕听听。” 朱瑱原本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霎时间便失去神采,心知避无可避,磕磕巴巴道: “王若曰父义和!丕显文、武,克慎” 慎了老半天,便背不下去了。 景平帝身子微倾,略带不喜: “你读了半月,只背了这些?詹事府的师傅们悉心教导,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朱瑱耷拉着脑袋,“儿臣,知错。” 景平帝眉头紧皱,露出严苛的样子: “你身为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若不读书,如何明事理。如何治天下?” 朱瑱双股战战:“儿臣儿臣” 就在景平帝想要训斥几句之时,一名宦官盛着奏折快步走进: “陛下,陆指挥使求见” 景平皇帝接过奏折,大致扫了一眼,便忙道: “快宣” 坐在一旁低着头,正在思索如何逃过此番劫难的朱瑱,闻言精神一震。 心中长出一口气,眼中闪着光,起身道: “父皇,儿臣先告” 他本想借机告退,可目光一触到父皇,忙又犯错似的低下头来。 见陆炳进来,景平皇帝直接挥手免了礼节: “那烟囱却能隔绝烟气?” 陆炳生怕陛下不信的样子: “臣私下验证过,却能隔绝烟气。陛下,那烟囱造价低廉,搭建方式也颇为简单,有了此物今冬无忧矣。” 景平天子仰着脸,朝向虚空,这一刻他的眼角竟是有些湿润。 江山社稷于景平皇帝而言,可谓千斤重担,近些年来天象难测,尤其是这漫漫凛冬将至,每一个冻死的百姓,都让他感到心痛。 可现在一个京都盛传的纨绔恶少,竟然用区区烟囱,便轻巧的解决了。 一旁朱瑱见父皇如此,正窃喜有此喜讯父皇注意力定然转移,脸上也有些笑容。 怎料这时,却见父皇的目光如刀剑般射来,朱瑱错愕的抬眸,和父皇的双目交错。 便觉父皇本该喜悦的目光中,竟隐隐透出几分杀气 朱瑱忽然觉得如芒在背,正要开始装一下可怜,却不了景平皇帝厉声道: “你是太子,却荒废学业,连尚书都背不出来,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瑱连忙挤出几滴眼泪来,“是是儿臣不敢了” 景平皇帝却依旧阴沉着脸,厉声道: “若继续放纵你如此,他日连那萧家小子都不如,他尚且能够弄出烟囱,造福百姓。 你呢?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这般不晓事,朕将来如何能够安心将社稷交到你手中?回去将尚书抄上二十遍,少在这里碍眼。” 朱瑱一琢磨,总算是回过味来! 萧子澄是!你坑人啊往后还有好日子过么 次日一早。 垂拱殿内,下了早朝的景平皇帝,正拿着萧方智递上的奏折,细细看着。 下方,萧方智眼袋深沉,像是昨夜一宿没有睡觉一般。 自从昨夜萧子澄画了马镫之后,他夜不能寐,最终在儿子的建议下,用布做了一个简易马镫,当晚便试验起来。 最终效果也真如萧子澄所说,却是能够解放双手,用脚来控制平衡。 大喜过望之下,他在校场策马许久,直到摸清了这马镫种种妙用,他才长出一口气。 景平皇帝见他萎靡的样子:“萧卿身子不适吗?” “多谢陛下关心,臣身子尚可。” 景平皇帝点点头,脸上却挂起一抹笑容: “这天寒地冻,许多卿家都病倒了,如此天象该要保养身体才是。” 此时,被宣召的内阁成员正好进来,行了礼,跪坐在一旁,等待皇上训示。 景平皇帝给身后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宦官示意将奏折接过,缓步递到众阁老手中。 不同于他表面上那般沉稳,景平帝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若这马镫效果为真,骑兵战力定能得到质的飞跃,边患何愁不消?纵是那陈国又何惧之有? “萧卿,这马镫果真如你所说,有那等奇效么?” 萧方智不敢怠慢,赶忙道: “禀陛,臣昨夜亲身试验,果真有奇效,劈砍骑射,如履平地。” 景平皇帝面露感慨,“萧卿,你有一个好儿子啊。” 萧方智闻言直接愣在原地,陛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考虑到儿子在京中顽劣的名声,为了让边军尽早列装马镫,他在奏折上可没写明马镫是萧子澄发明的。 心思百转间,锦衣卫三个大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念及至此,萧方智只觉背后冷汗淋淋,难不成他勇毅伯府上,也被安插了锦衣卫探子? “陛下谬赞,臣惶恐臣” 景平皇帝假装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萧方智新立战功,现下又献马镫提升骑兵战力。 其子萧子澄,更是发明烟囱,使得今岁百姓免受酷寒。 这功劳不可谓不大,可这也并不代表当下便要重赏。 心中存着此般想法,景平皇帝淡淡道: “传旨,勇毅伯献宝有功,赐金千两,布百匹。其子萧子澄深得朕心,擢羽林卫旗官。” 第十二章 羽林卫 熟睡中的萧子澄,被小桃生生摇醒。 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看着眼前面露焦急神色的小侍女,满脸无奈。 “小桃子,本少爷昨晚刚逃过一劫,今日我定要睡个痛快,没事儿别喊我。” 说完他将被子一蒙,便要再会周公。 “少爷,快起来,宫里来了钦使,眼下都过了正午了,伯爷仍迟迟未归,怕是出事了您快些起来!” 钦使 萧子澄打了个激灵,刚又升腾而起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 此时,他只觉天旋地转,脸色有一丝灰白。 瞧昨晚便宜老爹的反应,今日早朝时,他必定是要将马镫设计图献上去的。 如此大功,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会受到奖赏的,可现下已过正午,父亲却迟迟未归。 昨晚,萧方智还因为烟囱的事情发火,说他在集市所作所为已经上达天听。 这个时代的人,可还对煤石取暖避而不急,烟囱这种跨时代的东西,被定义为邪术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不成是陛下得知此事后,直接将他定义成妖言惑众的恶人,以至龙颜震怒了? “我早听说宫中唉澄哥儿你这次真是闯了大祸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夫人假惺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即卧房大门便被人从外一脚踢开,二少爷萧子清带着秦夫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你还有心思在这睡觉!还不赶紧去接旨!” 萧子清急匆匆上前,见萧子澄还在床上躺着,当下便要伸手将他从床下拖下。 萧子澄冷冷扫了一眼萧子清,“长行市了嘿,你动我一下试试?揍你信不信!” 萧子清面色一滞,停在半空中的手,讪讪收了回去。 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装作苦涩的样子,一味摇头: “澄哥儿,你瞒着全府上下弄那劳什子烟囱眼下祸事了,老爷想保你,怕是也不可能了 先接旨,老爷这会儿定是在宫中替你求情呢,看在平边有功的份上,应该会从轻发落的” 萧子澄似笑非笑的盯着秦夫人,心中暗自腹诽。 瞧这架势,这娘们恐怕巴不得陛下龙颜震怒,几句话便将整个伯爵府摘了个干干净净。 他若是一朝获罪,这伯爵之位,不就顺理成章的由弟弟萧子清承袭了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想到这,他忙不迭的追了出去,到了中门果然看到一名年轻宦官在那等候。 萧家中门大开,府里上下的人抬了香案过来,焚了香,便都回避了。 那宦官见萧子澄出来了,便将手中圣旨打开,扯着嗓子道: “勇毅伯子萧子澄接旨。” 宛若天籁之音,秦夫人心中狂跳,差点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好在迅速调整过来,登时拜倒在地。 果然是给萧子澄那个萧王八蛋的旨意,只是不知会如何判罚,这下真是天赐良机! 秦夫人不禁有些唏嘘,多年谋划,今日总算是见到曙光了 她长出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儿子,天助我也啊! 萧子澄亦是忐忑不安的拜倒下。 只听宦官扯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发现,萧子澄脸上闪过一丝惊之色。 敕? 要知道圣旨上每一个字眼,都是经过反复推敲的,里头规矩森严,是绝不可能混淆的。 敕这个字可是用于封赏低级人员,才会使用到的。 难道不是龙颜震怒,降下处罚,而是要封赏? 只听宦官口中继续念道: “勇毅伯子萧子澄,献御寒之宝,使民冬日无忧,朕心甚悦,擢萧子澄为羽林卫旗官,钦此。” 宦官念完,便看着地上三人。 秦夫人一脸震惊模样,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萧子清更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满脸的难以置信,直勾勾盯着那宦官。 朕心甚悦,还赐了官职? 秦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那人明明说萧子澄此番定会受重罚。 再者萧子澄是什么货色,她会不知道?怎么会赐了官职,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宦官却是笑吟吟地看着萧子澄: “萧公子,还不快领旨谢恩?” 萧子澄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禁感慨,烟囱立功了啊 羽林卫旗官倒是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圣上认可烟囱,用不了多长时间,烟囱就会在京都推广开来。 也就是说,那荒山从这一刻开始,便要摇身一变,成为一座金山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雀跃起来,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挨了这么多骂,差点还要挨鞭子,现在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他赶忙道:“臣领旨,谢恩。” 宦官脸上堆满笑意,已将圣旨交付给了萧子澄,又命人取了匣子,里头盛着锦袍,一并交给萧子澄。 秦夫人复杂的看着萧子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王八蛋真是走了狗屎运! 她有些怀疑人生了。 下一刻,却见萧子澄十分嘚瑟的将羽林卫锦袍穿上,炫耀般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秦茹恨得牙根直痒痒,却迅速换上一副具有荣焉的模样: “我就说澄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如今入了近卫,当真是全府上下的大喜事啊!” 她下意识的瞪了萧子澄一眼,这小王八蛋当日怎么就没有淹死在水里呢 “哈哈哈当然是喜事了!进了近卫少不得要入宫当值,我看以后谁还敢说我儿子没出息” 萧方智满面红光的从外走了进来,看到身穿锦袍的儿子,顿时豪气万丈的哈哈大笑。 秦茹见老爷回来,马上换做娇弱模样,软声细语道: “老爷~澄哥儿如今出息了,你可得为咱们清哥儿也考虑考虑~~” 天色已是黯淡,夕阳懒懒照在皇宫屋顶上,端的是一副宁静画面。 此时,暖阁当中,景平皇帝正靠在软垫上,捧着一封由陆炳亲自呈上的奏报,细细看着。 御案上的茶已是凉了,不过景平皇帝却嘴角噙着笑意,喃喃自语: “马镫竟也是他研究出来的,有点意思” 第十三章 太子殿下 大清早的,萧子澄舒舒服服的起来,小桃子便来伺候更衣了。 “旺财呢?给我进来。” “来了,来了,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今日就要入宫当值了~~” 旺财顿了顿,正色道:“少爷,您快起来,老爷刚吩咐过,若是您醒了,便去厅里吃早点,他有事情要交代。” 萧子澄点点头,心态十分膨胀,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是一点不怵他那个老爹。 “走着。”萧子澄爽脆的动身,直接到了厅里。 只见萧方智红光满面的坐在桌旁,见萧子澄来了,顿时面露喜色: “好儿子,好儿子,来,来来,快坐下,吃饼这还有粥,多吃点。” 萧子澄便上前坐下,面对如此和颜悦色的老爹,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父亲,有话直接说,你这样弄得我心里发毛” 萧方智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是笑意,没好气唏嘘道: “臭小子,你如今出息了,也算是对得起祖宗。 咱们萧家世代忠良,如今你得入近卫,要恪守君臣之道” 萧子澄发达了。 消息不胫而走。 京都中,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那纨绔败家子竟然得了皇上喜爱。 降下圣旨擢升羽林卫旗官不说,还得了一座天大的金山。 一时间,京师震动。 烟囱已经在京都推广开来,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改建工匠忙碌的身影。 眼下最抢手的可不是炭,而是原本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煤石。 若说最惨的还是邓家。 据说,邓尚书得知荒山被儿子输给萧子澄后,勃然大怒,一通老拳将邓少爷打的不成人形。 那荒山可是京都附近唯一产煤石的地方,邓家却和这天大的富贵擦肩而过。 又有人说,那萧家败家子,穿着锦袍在家中四处晃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现在满大街,都在谈论萧子澄。 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连萧家那个混蛋都能入了圣上法眼,这倒也罢了,打个赌还赢了坐金山回家。 唯一科学的解释,只有萧家祖坟选的好,定是冒了青烟了。 一时间,京都内所有风水先生,身价皆翻了几番。 那些风水先生,一个个严寒热泪,恨不得将萧子澄和祖师爷供在一起。 而萧子澄此时却早在马车当中,晃晃悠悠到了皇城门下。 刚下马车,萧子澄正准备去羽林卫报道,却见一名小宦官快步走了过来: “萧公子,陛下有口谕,让您去詹事府值守。” 萧子澄闻言愣住了,詹事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朝太子的地盘。 东宫身边可都是有亲兵的,哪里用得到羽林卫去值守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小宦官见他迟迟不动,便出声催促道: “萧公子,时候不早,可不能耽误了。” 萧子澄只得哦了一声,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直接躬身上了马车。 小官宦悄悄看了一眼萧子澄脸色,似笑非笑的催动马车便走。 原本萧子澄还没觉有何不妥,可当他眼睁睁着詹事府近在眼前,那小宦官也没有停车的意思。 萧子澄当即便察觉事情不对,立即大叫: “快停车,我要下车我偶感不适,今日不宜当差” 可马车却丝毫停顿,反倒加快了速度,根本不给萧子澄下车的机会。 等到了一处园子,还没等马车停稳,便见十几名穿着军服的人,已经将车团团围住。 这群人看装束便知道,是东宫身边亲卫,萧子澄暗自合计,自己应该没得罪太子? “嗨,你们好。”萧子澄从马车上走下,冲着他们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我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来当差” “萧公子。”萧子澄正想开溜,一个校尉却直接站了出来,“殿下方才吩咐,让入内一见,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眼看没处可逃了,他反而一笑: “哈哈,方才都是玩笑话,走当差去。” 一路上众亲卫似怕他跑了一般,隐隐将萧子澄围在中间。 园子中的景色倒是不错,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花草相映成趣,远处无数亭台楼阁隐隐若现。 不多时,一道嚣张的声音传来:“萧子澄来了?人在哪儿了?” 一伙宦官簇拥着一个少年疾步走了过来,瞧这排场应该是东宫太子无疑了。 朱瑱沉着脸,三两步走到萧子澄身前,死死盯着他。 萧子澄毫不犹豫,立即作揖行礼: “卑职萧子澄,拜见太子殿下。” 朱瑱面色不善,恶狠狠打量着萧子澄这个家伙,这两日他是怎么过得? 二十遍《尚书》啊,白天还要听师傅讲课,只能晚上抄写,接连两天,他觉都没有睡好。 他早就想好了,不将这萧子澄碎尸万段,他名字倒过来写。 朱瑱道:“萧子澄是?你让本宫好找啊” 这声音充满了怨念,仿佛带着寒气格外冷冽。 萧子澄忙道:“殿下器宇轩昂,卑职一直心向往之,今日得见,卑职对殿下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 “” 朱瑱原本想给萧子澄一个大大的“见面礼”,只要他一声令下,亲兵们定能将萧子澄揍的连勇毅伯都认不出来。 可刚才萧子澄一番话,倒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什么滔滔江水,我看你是怕挨揍?” 可他不知道,萧子澄此时已经观察朱瑱许久,见他一身戎装,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只见他正色道: “卑职所说句句属实,太子殿下一身戎装,尽显男儿本色,一看就是勇武非凡。 古往今来的太子,有哪个能够和殿下比肩” 朱瑱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要不是因为萧子澄,他也不会挨父皇一顿臭骂,还被罚抄《尚书》。 可现在一听,脸色竟稍稍缓和了一些。 要知道,别看大周以武立国,现在又正处乱世,各国间动不动就是兵戎相见。 可他身为太子,每日所学却大多都是儒家治国之道。 朱瑱心中那亲自上阵杀敌的愿望,不到大周面临生死大劫前,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对于詹事府那些大儒而言,太子如此尚武,和他们所学背道而驰,因此朱瑱也被严令不得不务正业。 第十四章 交个朋友 朱瑱今天这番装束,若是被詹事府的师傅们看到了,定然少不了一顿说教。 就连手下那群亲卫,见他平日好武厌文,偶尔都会流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 虽然贵为太子,可景平皇帝膝下并非他一个儿子,下面还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弟弟。 亲卫们的心思他多少能够猜到,无非是期盼他一朝继承大统,好跟着鸡犬升天。 萧子澄却是不同,不管他刚才那番话有几分是真,起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身穿戎装,而感到奇怪。 朱瑱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没有刚开始见到的那般讨厌了。 朱瑱眯着眼,死死盯着萧子澄:“继续说” 萧子澄一看有戏,定了定心神,好整以暇道: “殿下英武非凡,将来定能横扫天下,使平定诸国。” 横扫天下 朱瑱心里微微一愣,不得不说,萧子澄这一番话直接说中了他的心事。 朱瑱在东宫中,不光偷偷学习骑射,还经常钻研兵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亲率大军平定诸国。 而萧子澄的话,说到了他心中痒处,竟觉得十分舒服,他脸色又缓和了许多: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子澄拍着胸膛,“卑职仰慕殿下许久,也早就想追随殿下,有朝一日横扫八荒,怎会看不出?” 朱瑱毕竟年少,还有些孩童脾气,虽然气还没有消,可听了萧子澄这番话后,倒生出几分好奇心。 “这么说,你对统兵也有研究?” 萧子澄笑了笑,“略懂,略懂一些,当然和殿下是没法比” 不就是拍马屁么,不值几个钱,反正全京都都知道,他是个纨绔恶少败家子,加上一条阿谀奉承也不妨事。 他眯着眼:“殿下,要不我们借一步说话?” 朱瑱显得有些狐疑,“你想说什么,在这说便是了。” 可他见萧子澄一副贼兮兮的模样,最终还是败在好奇心之下。 他整理了一番盔甲,背着手佯装威严,和萧子澄一前一后走进一旁的花圃当中。 萧子澄一副奸商模样,“太子殿下,可知我因何被陛下擢升羽林卫的?” 提起这事,朱瑱便有些咬牙切齿,“萧子澄,若不是你,本宫也不会被受罚,你不提便罢,今日本宫若不揍你” 话说道一半,却是眼前一花,便看到萧子澄从掏出一张宣纸,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朱瑱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是一张契券,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正是有关荒山煤矿的分红。 萧子澄笑了笑: “殿下应当知道,眼下烟囱得了陛下认可,已经在京都推广开来。 有了烟囱自然是要烧煤石的,而荒山则是京都附近唯一产煤的地方” 嘶 朱瑱不由吸了口凉气,这其中利益他自然是看得出来。 别看他贵为太子,可景平皇帝对于朱瑱月例银子管理却极为严格。 平日东宫一切开销,都是有数的,真正落到朱瑱手中不过是几百两罢了。 眼下萧子澄却出手如此阔绰,直接将荒山煤矿今后的利润分给他四成。 朱瑱脸色竟显得有些僵硬了,“给本宫的?” 萧子澄满脸贼笑,“我这人向来义字当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况且卑职和殿下是什么关系” 朱瑱有些发愣,下意识问道:“是是什么关系?” 萧子澄眉头一挑,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其实早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别看现在荒山地契在他手中,可邓家也不是随意可以拿捏的。 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将太子拉入伙,就算邓家再不甘心,也只能将这憋屈和血吞下去。 再加上,朱瑱现在年岁不大,比较好忽悠,若是到了景平皇帝那里,将荒山直接收入内帑之中也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早有准备的萧子澄,看着有些呆萌的朱瑱呵呵一笑: “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今日得见殿下,顿生知己之感,这份情义千金不换。 还请殿下不要推辞,若是殿下依旧不解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这契券,殿下务必要收下。” 喜欢交朋友,视为知己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契券一定要收下。 什么叫知己?这他娘的还不是知己么? 朱瑱揉了揉额头,听到知己二字的时候,他便有些心动了。 他生于皇家,长在深宫。 虽然宫中太监、亲卫都对他忠心耿耿,可他们都是将自己放在奴才、臣子的位置上。 友情这两个字,对于朱瑱来说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朱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右手停在半空中,半天也没有接过契券。 萧子澄见状,直接将契券塞到朱瑱手中: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能够和殿下交上朋友,是我萧子澄的福气,若是殿下不收,便是看不起我萧子澄!!” 朱瑱一愣一愣的,顿时觉得萧子澄的形象,在他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下也不犹豫,笑嘻嘻的将契券收了,“其实,本宫对朋友向来也是讲义气的。” 萧子澄此时已经大概摸清朱瑱的性子,这样的热血少年郎,喜欢舞刀弄枪,喜欢打仗。 不就是纯纯的中二少年一个么,只要找对话题,很容易就能和他产生亲近感。 他故作受宠若惊模样:“能够和殿下互为知己,臣喜不自胜!!” 听萧子澄如此说,朱瑱当下便来了兴致: “既然是朋友,本宫便原谅你了,现在看你倒是有几分义气,走,本宫带你去骑马。” 骑马 萧子澄一听,顿时有些不太乐意,别看便宜老爹已经将马镫设计图呈上去了。 可要铸造出来,还是要一段时间的,现在去骑马非得出尽洋相不可 于是心里在琢磨着,该如何拒绝。 朱瑱却是性质和颇高,搭着萧子澄的肩,喜滋滋的和萧子澄往回走。 那群亲卫还在等着看热闹,却见二人有说有笑的回来,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太子殿下因为这姓萧的小子,被陛下罚抄《尚书》应是一肚子火才对。 怎么转眼间,便如此亲热了? 朱瑱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对着那几个候着的宦官道:“去,准备几匹骏马来,本宫要和萧兄弟骑马。” 几个宦官还有后头的亲卫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原本朱瑱和他们吩咐了,只要他一声令下,先将萧子澄揍一顿再说。 谁料,原本殿下口中姓萧的王八蛋,转眼间就成了萧兄弟了 为首的一个宦官面露难色,没等他开口,便听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太子殿下,授课时间到了,若再耍滑偷懒,臣定要奏明陛下” 朱瑱原本雀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珠一转,竟拉起萧子澄便跑。 我去这是闹哪出啊 第十五章 奸邪之论 朱瑱这一跑不要紧,可苦了萧子澄。 从身后那人的装束来看,应是詹事府中的侍讲。 当朝太子公然逃课,若是被圣上知道了,定然是要重重责罚的。 他若是出言相劝,刚刚花了血本,才刷出来的好感肯定是白费了。 要是不加阻拦,都不用圣上出手,按他那个便宜老爹的性子,将他活剥了送到御前请罪,都丝毫不奇怪。 这个少年就算再中二,那也是当朝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男人。 坑人啊这不是坑人么谁来阻止这个上头的中二少年啊 萧子澄十分忧伤,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似是贼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朱瑱竟然缓缓停下脚步,十分恭敬的朝前方行礼。 “张先生” 萧子澄下意识朝前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身着月白儒衫的老者,正堵在两人必经之路前,一脸怒容的盯着朱瑱。 “太子殿下此番做派,岂非辜负陛下期望?”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朱瑱,此时却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正色道: “学生,知错” 张先生捋着胡须,似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太子既是知晓,便换了衣衫,与老夫一道回詹事府?” 朱瑱似霜打茄子般,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抬步朝老者走去。 正当萧子澄幸灾乐祸之时,朱瑱却对他诡异一笑,随即朝张先生道: “先生,学生想让这人陪同,还望先生恩准。” 张先生捋着胡须,看着一副乖巧模样的朱瑱,最终还是无奈道: “好,既是太子请求,老夫便准了。” 朱瑱挑衅似的看了萧子澄一眼。 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下我被抓回詹事府上课,你也别想跑喽。 看朱瑱这般神情,萧子澄心中恨得牙痒痒。 误交匪类啊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是个老实忠厚的中二少年,没想到心都是黑的!! 小爷不想去听什么儒家道理啊 两人眼神间的交锋,都落在张学士的眼中,他眉眼含笑,老神在在的带着两人朝詹事府走去。 文昭阁内,萧子澄看着上方摇头晃脑的王侍读,心中便是一阵腹诽。 这群只知道死背圣人之言的酸儒,一个个自诩清流,嚷嚷着百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放到实际当中,真是没有什么卵用。 若不是吃了儒家依附皇权的红利,就他们不食肉糜的做派,早就被统治阶级摒弃了 朱瑱此时换了常服走了进来,那王侍讲见太子来了,便开始授课。 身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学渣,萧子澄对上课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过抵触。 心中想着反正今日主角是太子,他偷会儿懒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怎料,那王侍讲似看他不顺眼一般,右手拿着书卷,边读边走到太子身边,瞥了一眼萧子澄。 盯着小爷看作甚?你可别没事儿找事儿! 萧子澄被盯的有些发毛,不由一阵嘀咕。 王侍讲心中冷哼一声,给东宫太子上课,是何等荣誉? 眼下却混进来一个羽林卫,太子本就顽劣,不喜圣人之言,反倒对舞刀弄枪,逞匹夫之勇颇为上心。 若是被这家伙带偏了,该如何是好真不知张学士是如何想的,竟容许太子如此胡闹 如此想着,忽然手中书卷一拍太子肩膀,和颜悦色道: “太子殿下,何为王道?” 朱瑱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不咸不淡道: “君主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无偏无党,谓王道荡荡。” “善。”王侍讲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太子顽劣,可天资聪慧。 若能多加引导,苦学圣人之言,他日天下定能垂拱而治。 感慨一番过后,他将目光落在萧子澄身上,不难看出萧子澄眼中满是不情愿的神情。 你还不情愿?若不是张学士开口,一个小小旗官怎配听我讲课? “何谓王道?”王侍讲忽然问道。 萧子澄看了几眼王侍讲,忽然诡异一笑: “所谓王道嘛不听话的,都砍死!” “一派胡言!!”王侍讲气的直跳脚,“我问你,何谓霸道?” “霸道嘛听话也砍死!” “你你你你简直荒谬!!何谓天道?” “把人砍死了,还四处宣扬,这是老天爷让我干的!!” 听着这绝对有违常伦的回答,王侍讲气地浑身发抖:“奸邪之论!奸邪之论!!” “我可说错了?” 萧子澄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丝毫没有在意已经快被气疯的王侍讲。 有没有搞错,小爷本就是被抓来陪读的,你管好太子就得了呗,非要招惹小爷,不给你点教训,小爷就不姓萧! 王侍讲指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实则若是将那些修饰的外衣剥去,其中道理和萧子澄所说并无二致。 “我要将此事禀告陛下!!” 王侍讲也顾不得继续授课了,竟丢下萧子澄两人,径直去些奏折哭诉了。 “你可以啊!竟然能把王侍讲辩倒” 前脚王侍讲刚出门,后脚朱瑱便一脸贱笑的凑了过来,看向萧子澄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这等空谈学差不多就得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可不是光耍耍嘴皮子就能成的。” “萧兄弟说的太有道理了!”朱瑱眉开眼笑,“走走走,随本宫骑马去!” 见此,萧子澄脸色一滞,他忽然有些怀念被气走的王侍讲了,太子是真爱玩啊 两个时辰后。 萧子澄跟着在东宫混了口饭,揉着快被颠成八半的屁股,心有余悸的朝着马场方向看了一眼。 他总算是知道,这个时代除了骑兵,路上看不到骑马的人了。 麻蛋的,没有马镫也就罢了,竟连马鞍也没有 此刻他下定决心,下午说什么也要弄个马鞍出来。 否则再被太子那个二货,找去骑几次马,他非要散架了不可。 萧子澄并不知道,张侍讲真将他在宫学中所说那些话,写了奏折,托一名小太监送到了御前 垂拱殿内,景平皇帝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奏折。 不过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萧子澄所说看似粗糙,可事实确实如此。 放下手中奏折,景平皇帝对萧子澄更加好奇了。 一个臭名远扬的纨绔,怎么一朝转性,突然有了这么多奇思妙想? 他眼睛微微眯着,眼睛的缝隙当中,掠过一丝疑窦。 良久,景平天子忽然道“ “摆驾东宫,朕倒要看看,这个萧子澄倒地是何方神圣。” 第十六章 圣驾 到了正午时分,一觉醒来的朱瑱打着哈气,感慨不用上宫学的美好时光。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身边随侍的宦官道:“小凳子。” 这小凳子乃是朱瑱贴身的宦官,小凳子一溜烟跑过来,点头哈腰道: “奴婢在呢。” “那个,萧兄弟去哪儿了?本宫上午跑马没痛快,将他请来,陪本宫去马场。 告诉张先生,就说本宫病了,下午就不去宫学了。” 小凳子心中酸溜溜的,从前太子跑马可都是他陪同的 可他不敢说什么,只好匆匆去寻萧子澄。 等萧子澄随小凳子过来,朱瑱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兴致勃勃的朝萧子澄招手: “走,骑马去!” 萧子澄却笑吟吟地道: “殿下,我有个好东西,能减少长期乘骑带来的疲劳,还能带来更好的骑行体验。” “骑马不就是体验风驰电掣的感觉么,还有什么其他的体验?” 朱瑱一副不信的样子。 面对朱瑱略带质疑的脸色,萧子澄却淡定的取出刚画好的设计图,而后将图纸放在了朱瑱面前的案牍上。 “这是什么?”面对新鲜事物,朱瑱立马来了精神,十分好奇的看了起来。 萧子澄信心满满道: “此物叫马鞍,和家父献上的马镫乃是一套马具,这里面塞着软物,这样就不怕颠簸了” 萧子澄十分细致的讲解起马鞍的种种妙用,渐渐的朱瑱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小凳子小凳子,快给本宫过来!” 本就在外候着的小凳子,一路小跑过来,“太子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朱瑱兴冲冲拿着图纸,“你去将咱们宫里那些工匠都喊来,按照图纸马上弄两套马鞍出来。” 说罢,他一拍脑袋,似有些等不及的样子,“罢了罢了,本宫随你一道去。” 萧子澄心中大定,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屁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爷的屁股总算是有救了 东宫的工匠效率极高,加上马鞍制作起来十分简单,无非是木头加上皮革,里面塞上防冲击的软物。 故而,没用上一个时辰,两套崭新的马鞍便做好了。 一旁,早就等候多时的朱瑱,见小凳子牵着两匹骏马走了出来,直接冲上前去,踩着绢布做成的简易马镫便上了马。 感受着股下传来的柔软触感,口中不由啧啧称奇: “萧兄弟,你当真是个妙人,本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骑马竟还能如此舒适。” 萧子澄笑眯眯的看着朱瑱,“殿下可以策马一试,更能体会这两物的妙处。” 朱瑱也来了兴致,马鞭用力一甩,胯下骏马便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萧子澄静静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仿佛没了声音,方才还能听到几个宦官的脚步。 偶尔小凳子还会前来给茶杯添水,可现在四周竟是说不出来的寂静。 萧子澄总感觉有些不对,他忍不住朝后看去,猛然发现矮墙后,站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 而一众随侍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双股战战 萧子澄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景平皇帝 这下子,萧子澄有些慌了,陛下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小凳子他们没有事先通报?连一点响动都没有? 萧子澄心中咯噔一下,他瞬间明白过来,陛下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却见景平皇帝背着手,面上带着似笑非笑,他显得十分安静,浑身上下透着股儒雅气质。 一双眼睛,落在校场中朱瑱策马疾驰的身影之上。 “哈哈,萧兄弟这马鞍和马镫当真是奇物,本宫骑射起来,简直百发百中!” 萧子澄脸都黑了,不理会朱瑱,看向面带微笑,只是这笑容中好像有点渗人的景平皇帝: “陛陛下” 朱瑱策马回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他眉头一挑: “你说父皇啊?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苛了,自从我当了太子后,父皇就从未对我笑过 唉,我自是知道父皇的期盼,可当下正是乱世,想要一统天下,总不能靠仁义礼智信? 说到底,还是看谁的拳头大,那群儒生只会空谈” “诶,你怎么不说话啊?” 景平皇帝眯着眼,回味着刚才朱瑱所说的话,眼眸有神,阴影下看不出他的喜怒。 萧子澄已经快吓尿了,赶忙跪了下来道: “臣,萧子澄,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朱瑱笑了,“你这小子,竟敢吓唬本宫,父皇这个时候应该在批阅奏折呢,哪里有空” 他越走越近,当他走到和萧子澄平齐的时候,终于看到矮墙后的景平皇帝。 脸部表情瞬间僵硬,活像琥珀中的化石。 景平皇帝微微一笑,缓步走到朱瑱面前,手轻轻搭在朱瑱肩上,淡淡扫了一眼萧子澄。 “朕听说,皇儿病了,特意来看看,看来,皇儿很精神。” “父皇,儿臣儿臣” 朱瑱想要说什么。 景平皇帝又笑道: “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朕在安仁殿,等你,噢,萧子澄” “臣臣在”萧子澄一脸尴尬道。 景平皇帝风轻云淡道:“你也要来,那马鞍也带着。” 说罢,徐徐踱步,也不理会两人,径直离开了。 萧子澄和朱瑱大眼瞪小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绝望。 景平皇帝一走,那小凳子颤抖着身子走了过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殿殿下” 朱瑱气冲冲给了他一脚,“狗奴才!父皇来了,你怎么不通告一声!?” 小凳子瑟瑟发抖,“奴奴才见到陛下的时候,刚想喊,便被随行侍卫按住了” 芭比q了,怎么看都是药丸的节奏 “这下准要挨揍了”朱瑱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废话么你老兄皮糙肉厚,挨板子都挨出经验来了,最惨的不还是我萧子澄么 却见朱瑱嗖的一下窜起身来,“小凳子,快回寝宫多拿几件厚袄子来!!” “太子殿下!!”萧子澄一听眼睛放光,“多拿几件!!我也要穿!!!” 第十七章 拦路 安仁殿。 景平皇帝面无表情的高坐于此,身前案牍上,放着的正是马鞍。 下方,全副武装的萧子澄和朱瑱两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对于萧子澄,景平皇帝心情是复杂的。 萧子澄的父亲萧方智兵退胡人,保了今岁北境无忧。 萧家历代忠良,为朝廷出生入死,这也让景平皇帝对萧家这个败家子有所纵容。 除此之外,景平皇帝觉得,这个萧子澄,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百无一用。 加上萧子澄多奇思妙想,不论是烟囱还是马具,皆有大用。 景平皇帝擢升他进入羽林卫,本身就有磨砺他的意思。 虽说他对于太子有诸般不满意,但既封了朱瑱为太子,自是要为儿子将来的班底打算。 詹事府那些文官,就是他为儿子挑选出的栋梁之才,而萧家历代都在军中,萧子澄能够弥补太子军中短板。 可谁知这两人年轻人凑到一起,竟然臭味相投起来。 若是不再加以制止想到这景平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景平皇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王侍讲和张学士站在一侧,也板着脸。 太子不喜儒家之学,若是不能及早更正,他日一朝登上帝位 特别是身为太子少保的张绅,平日里他拿这个顽劣的太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能打,不能骂,连斥责都要注意尺度,好在今日陛下在此,定要好好惩戒太子一番。 眼见景平皇帝面无表情,朱瑱直接影帝附身,眼泪瞬间涌出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妹的!眼泪说来就来还让人活不 萧子澄努力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有挤出来,演技这种东西,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训练出来的。 景平皇帝依旧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看着两人。 这杀人般的目光,看得人心惊肉跳。 萧子澄见怎么装也装不住朱瑱那副可怜模样,索性直接认怂: “臣万死。” 原本还在炫耀演技的朱瑱,一见萧子澄怂了,心中打呼上当,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 下一秒,原本还在眼窝中打转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 “儿臣万死!!” 景平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大有一副看看戏的样子。 安仁殿内,安静的可怕。 张绅和王侍讲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对于他们而言,皇太子种种作为简直罄竹难书。 那个萧子澄,更是朽木不可雕也,这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今日定要借着陛下龙威,好好惩治两人不可。 景平皇帝终于开口,和萧子澄预想中不一样的是,他的语气平静的有些可怕: “你们两个耍够了没?要不要朕将御马牵来,给你们耍耍?” 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让萧子澄心中一颤 朱瑱眼看蒙混不过去了,泪眼婆娑的看着父皇,整个躺平了 萧子澄在心中,将朱瑱骂了个痛,作死的时候一个顶俩,真出事儿了你倒先躺平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 “臣承蒙皇恩,入宫当值前,臣父教导臣言,要恪守君臣之道,为陛下分忧。 臣听后深以为然,今日见殿下策马,臣忽然突发奇想,臣父所献马镫,能够让骑兵脚下有借力之处。 那为何不能再研制一物,减少骑兵长期乘骑带来的疲劳呢? 故而,臣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策,献与太子殿下。 殿下听后,当即便准备试验一番。 陛下正巧经过,在陛下龙威庇佑之下,那马鞍果真成绩斐然” 景平皇帝愣了一下。 这要多不要脸,才能在这个时候,还能拍马匹拍的如此自然。 不过那马鞍的效果,他是亲眼见到的,太子骑术也就稀松平常,更不要提什么骑射了。 然而,在马鞍和马镫加持之下,朱瑱竟能十发九中,足见这两物之妙用。 想到这,景平皇帝脸色稍愉,却还是冷声道: “你身为太子,不思学习治国之术,反而对军旅之事如此上心,成何体统?” 说罢,他看向萧子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语气竟柔和了几分: “还有你萧子澄,太子厌学,今后你当勤加劝阻才是,你下去。” 朱瑱头顶缓缓飘起一个问号,这什么情况? 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呢?骂我骂的狗血淋头,到萧子澄那里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念及至此,朱瑱心中更加忧桑了 相比与朱瑱,萧子澄此时却如同乖宝宝一般,十分乖巧的行了礼: “臣,告退。” 说罢,他还不忘给朱瑱一个鼓励眼神。 哥们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自己自求多福 没义气啊!!! 待萧子澄走后,朱瑱踌躇道: “父皇听儿臣解释儿臣儿臣” “住口!!” 御案被景平皇帝拍的震天响,殿外听到怒吼的萧子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好不容易挨到下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从宫中出来的萧子澄,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身后皇宫。 想到安仁殿内传出的怒吼,还有朱瑱不住的哀嚎声,他便有些肝颤。 旺财早早便等在宫门前,见少爷脸色发白,不由关切道: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萧子澄没有答话,默默上了马车,旺财见状也没有再问,马车缓缓驶离皇宫,朝萧府而去。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今日若非他献马鞍有功,此刻能否站着从宫中走出,都是个未知数。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一阵抖动,紧接着急停下来。 本就处于沉思中的萧子澄,一时不查被闪了一个踉跄。 他顿时有些恼怒,挑开车帘道: “什么情况?小爷的腰差点闪断了” 赶车的旺财,却不复平日里的嬉笑,结结巴巴的道: “少少爷前面有人拦路似乎来着不善。” 闻言,萧子澄顺着旺财所指方向看去,果然发现路中央站着两个男人。 这二人身穿黑衣,头戴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钢刀闪烁着寒光,正死死盯着他。 第十八章 刺杀 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看这两人的打扮,明显是刺客一类的人。 当下便冲前面的黑衣人吆喝一嗓子: “两位壮士,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出手为难?” 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阵阴冷笑声: “不愧是勇毅伯之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胆量问话。” 萧子澄一听,马上明白过来,不动声色对旺财道: “上车,冲过去。” 旺财不敢迟疑,当下一催马车,便急速冲了过去。 黑衣人头领见状,冷哼一声,随即便听一声哨子响,街道两边冲出十余黑衣人,甩动钢钩朝马车套来。 萧子澄眉头紧皱:“你们受何人指使?京都当中,尔等敢当街行凶不成?” 面对萧澄的质问,黑衣人头领颇为不耐烦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朝马车飞扑而来,速度极快,几乎转眼便到了马车前。 眼见对方杀心已定,已是到了你死我亡的境地,萧子澄面色不改,找准机会一脚踹出。 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这纨绔竟有如此胆识,一时不察被萧子澄踹翻在地。 旺财目眦欲裂,疯狂抽打马匹,怎奈马匹为钢钩所伤,已然无法提速度。 萧子澄心中焦急,也顾不上许多,捡起黑衣人掉落的钢刀,便朝链接钢构的绳索砍去。 一番操作下来,马车暂时脱离了控制,可速度仍旧不快。 此时一名黑衣人已然跳上马车,朝着萧子澄后心砍去。 旺财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子力气,大喊着死死抱住黑衣人,“少爷小心!!!” 待萧子澄回过神来,只见寒光一闪,钢刀已然透过旺财腹腔而出,鲜血溅了他一脸。 “旺财!!”萧子澄大怒,一刀将黑衣人削首,鲜血已然将他染红。 第一次动手杀人,胃部隐隐不适,强烈的生理反应,几乎让萧子澄当场吐出来。 但是下一秒,他迅速镇定下来,扶起已经近乎昏厥的旺财,含着泪催动马车: “旺财,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旺财口吐鲜血,脸上却挂着笑容: “少少爷不要管我快走” “闭嘴!你一定能没事的!捂住伤口,尽量少说话!!家里有大夫,你一定没没事儿的!!” 泪水冲刷掉他脸上的鲜血,看着越发虚弱的旺财,萧子澄心中只剩下焦急和恨意。 大意了,他太大意了,本以为擢升羽林卫,想杀他的人会投鼠忌器。 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对方明知道他是勇毅伯之子,还敢毒杀他。 就不会因为他进入羽林卫,而改变心思。 这么一个疏忽,导致了今日的杀身之祸。 “妈的!!快点跑啊!!”萧子澄癫狂的挥舞鞭子,“旺财,坚持住!” “少爷没用的您别管小人了” 后面黑衣人穷追不舍,钢钩不停从后面甩来。 萧子澄也顾不得其他,不断砍着勾在马车上的绳索。但是下一秒,他便有些心灰意冷,前方竟是个死胡同。 被逼入绝境的萧子澄,将旺财抱下马车,一边后退,一边赔笑: “诸位慢些动手,幕后指使给你们多少银子?我出双倍!三倍也行!” 黑衣人头领被萧子澄踢了一脚,心中窝着火,听到这话却是更气了: “你在侮辱我们兄弟么?别说三倍,就算是十倍你也得死!!” 眼见说不通,萧子澄指了指旺财道: “冤有头债有主,尽管冲我来,把他送到医管去我任由你们处置!” 黑衣人冷笑一声,“到这个份上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受死!” 见对方不肯把手,萧子澄心中一横,准备搏命。 就算小爷活不成了,也要砍死两个才够本! 就在萧子澄已经陷入绝境之时,却听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险些令萧子澄泪流的声音: “敢动我萧方智的儿子,谁给你们的勇气?” 巷口,萧方智手持钢枪,身后家丁一个个摩拳擦掌,冲黑衣人怒目而视。 面对缓步而来的萧方智,为首的黑衣人不由一阵冷笑: “早听闻勇毅伯号称百人敌,一直想要见识一番,今日倒是遂了心愿!” 话音落,一众黑衣人同时挥刀,朝着萧方智劈砍而去。 “找死!” 只听噌的一声,没等萧子澄看清动作,为首的黑衣人便命丧枪下。 我擦没想到便宜老爹竟然这么猛 其余黑人刺客见状,也不再纠缠,纷纷退去。 萧子澄见黑衣人退去,一个箭步冲到旺财身边,抱起他便朝父亲走去: “旺财为了救我挨了一刀,父亲你快带他回府,一定要救活他” 萧方智翻身下马,摸了摸旺财的脉搏,微微摇了摇头: “没救了” 萧子澄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旺财的尸体,回想着与他相处的点滴。 “少爷,您快来烤火,别着凉了。” “我就知道少爷不是凡人” “少爷,您可出来了,小的刚听那人说邓建污蔑您窃诗小人担心的紧” 萧子澄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旺财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最贴心的人。 回想他刚苏醒那段时间,只有小桃和旺财两人能说上几句体己话 念及至此,萧子澄心中被恨意填满。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 近期和他结仇的,除却邓建再无他人,那群刺客背后的雇主,极有可能是邓建。 只是,他一个纨绔,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邓建处心积虑,也要置自己于死地。 真的只是朝堂之争的延续? 萧子澄没有将心中猜想告知父亲,毕竟在京都内当街行凶,对于邓建来说,必然也是极为冒险的举动。 一旦暴露,光是当街刺杀勋爵之子的罪名,就足够邓建全家喝上一壶的。 如今,邓建不惜冒如此大风险,也要将自己干掉,背后的利益牵扯,可能远非之前他想的那么简单。 在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萧子澄还不想将父亲也牵扯进来。 萧子澄不仅要防止邓建狗急跳墙,还要尽快除掉他!! 第十九章 暗潮涌动 萧方智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转身后他眼中满是冷意: “给老子察!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 被萧方智这么一吼,萧子澄回过神来,有些奇怪的看向便宜老爹。 “父亲,你怎么知道我遇险了?” “不是你派人回家求救的么?” 看着儿子眼中惊诧,萧方智瞬间醒悟,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 “有人拿着你的玉佩上门求救,我得了消息,便立刻带人赶了过来。” “那人不是你派来的?” 萧子澄从父亲手中接过玉佩,又摸了摸腰间,确认了这就是他贴身的玉饰。 “如此便奇了” 从他遇刺的地方到萧家,就算骑马也要将近一刻钟,这还不算聚集家丁的时间。 而一刻前,正好是黑衣人拦路的时候。 也就是说,有人事先知道他今晚要遇刺,掐着时间到萧家搬救兵。 最令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的贴身玉佩,怎么就会落入幕后之人手中呢? 既然对方打算要救他,为何不在他出宫后便提前告知,反而用了风险最大的方式。 究竟会是谁呢? 青楼,水云阁。 邓建一把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吓的作陪的姑娘小脸惨白,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当街刺杀勋爵之子,事情一旦败露,对于刑部一党的影响暂且不论,他自己定会永无翻身之日。 邓建此时心情糟糕透了,本以为今晚的刺杀十拿九稳,结果却还让萧子澄那个王八蛋跑了。 好在其余刺客见状不妙,皆是溜之大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否则,一旦抓住活口,后果不堪设想。 李由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他花费重金找的刺客,还号称什么京都第一杀手呢 都他娘的是骗人的!! 对上勇毅伯,连一个照面都没有扛下来。 面对盛怒的邓建,李由不敢迟疑,赶忙起身行礼: “公子息怒,这次算是萧子澄那厮运气好,下此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邓建脸色阴沉至极,冷冷扫了一眼李由: “没有下次了” 李由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差点以为邓建要治他办事不利之罪,正要开口求饶,却听邓建狞笑一声: “倒是我从前小瞧了姓萧的那个王八蛋了,眼下刺杀失败,今后他肯定已经有所防范了。” 李由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邓建揉了揉仍旧隐隐作痛的手臂,眼中满是阴冷,“你放出风去,就说萧子澄在荒山聚集大量流民,如今已数万之众。” “并且四处宣扬,说有摩尼教贼人装作流民混迹其中,萧子澄却知情不报,反倒出银子养着那群贼人。” 摩尼教,曾经在大周境内盛极一时,摩尼教圣女更是得入皇宫,使摩尼教坐上了大周宗教头把交椅。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景平初年戛然而止。 摩尼教聚十余万教徒,意图颠覆朱家政权,也正是在那场起义中,圣上最为亲近的六叔战死。 从那个时候开始,摩尼教便成了当今圣上最深恶痛绝的存在。 更是颁下圣旨:“末摩尼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窝藏者罪同谋反,当夷三族。” 如果让圣上知道,萧子澄私藏摩尼教徒,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眼下只需要推波助澜,让京城人尽皆知便可。 李由眼睛阵阵发亮,一个劲儿的冲邓建竖大拇指,溜须拍马道: “公子,这招太秒了!!” “只要这条罪名坐实了,不光是萧子澄那个王八蛋,就连整个勇毅伯府也将万劫不复。 整个大周谁人不知,陛下对待摩尼教的态度?还有汉王一脉,这些年更是倾尽所有绞杀摩尼教余孽。” “如此一来,萧子澄算是彻底得罪了圣上和汉王,绝不可能有翻身之法!”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那萧子澄如何应对!” “公子,你这招借刀杀人简直绝妙,小人是拍马也不及您一二。” 此时的萧子澄,正不顾所有人劝阻,亲自葬了旺财。 萧方智见他悲痛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叹息,身在军旅多年早就对生死之事看淡了。 但鉴于今日他的表象,萧方智也没有出言呵斥,反倒劝说道: “儿啊,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旺财还在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幅样子。” 萧子澄木然点了点头,“孩儿知道,这笔血债孩儿会找幕后之人清算的。” 听着儿子话语中的杀意,萧方智不怒反喜,一拍他的肩膀: “这才是我萧家男儿!” 萧方智十分满意的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感慨。 从前他一直担心若是哪天他战死沙场,萧家后继无人,经过今天之事,他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再过几天,就是先汉王妃的六十大寿,到时候你替为父参加,礼物要提前备好,可得当个事儿办。” “先汉王?” 先汉王曾是大周镇国将军,立下赫赫战功不说,更是力挺当今圣上登基。 其后景平初年,摩尼教围攻京都,是先汉王率军死守,血战二十八天,最终平定叛乱,却也重伤不治而死。 先汉王在军中威望极高,门生旧部遍布军中,就连萧方智也曾经在先汉王帐下听令。 既然是王妃过大寿,萧家自然不能缺席,念及至此萧子澄当下也便答应下来。 见儿子答应的这么痛快,萧方智不由觉得有些不靠谱: “你莫不是又在应付我?” 萧子澄昂首挺胸,煞有其事道: “我向来以老王爷为榜样,既然不会推诿,再说先王妃过寿,乃是京都大事,朝中重臣名门都要去贺寿的” 见萧子澄说的有板有眼,萧方智不由面露古怪: “老王爷何等英雄,你从前那些顽劣荒唐之举,岂是效法老王爷所为?” 说罢,萧方智以将手中马鞭扬了起来。 萧子澄一把攥住马鞭,郑重道: “父亲,其实相较于老王爷,您才是我的引路明灯,您在我心中形象宛若高山” “跟你老子来这套?讨打!” 萧子澄掉头便跑。 看着儿子疯颠颠的背影,萧方智却是欣慰一笑,心中满是期许。 回到家中后,萧子澄直接钻进书房,在烛光映照下的眼中,满是杀意。 “邓建,咱们从这就开始了!” 第二十章 荒山见闻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当中的萧子澄被萧方智从被窝中薅了起来。 “逆子,还不速速更衣,太子殿下来了,点名要见你!” 萧子澄睡眼惺忪,显然大脑还处于待机状态,呆坐在床边半晌没有反应。 “谁来了?太子殿下?” 正当萧方智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之时,萧子澄一轱辘翻身下床。 不过年不过节的,朱瑱那家伙应该在宫学听讲才对,怎么可能出宫 “麻蛋!这家伙坑人啊!” 萧子澄喷死朱瑱的心都有了,昨日这货因为贪玩刚被陛下教训一顿。 若不是马鞍的缘故,昨日那顿板子他定是逃不掉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陛下对他说出“太子厌学,尔当勤加劝阻才是。”那番话时的眼神。 摆明了若是再有此类事情出现,他定然是要跟着受惩戒的 想到这,萧子澄草草套上外衫,丢下父亲便朝正厅跑去。 “萧子澄,昨日你跑的倒是很快嘛” 见到萧子澄的瞬间,朱瑱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昨日萧子澄跑的倒痛快,他可是结结实实被鞭子抽了一顿。 “殿下,当时是圣上让我退下的,皇命难违啊” 见朱瑱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萧子澄眼珠一转,赶忙岔开话题: “殿下,发财的时候到了。” 一听有银子赚,朱瑱顿时忘了生气,兴奋的搓手道: “这几日还不够冷啊,竟然还没有下雪” 这一下子,连萧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特么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能觉得冷就怪了。 不过身为品牌方,对待代言人当然不能横眉冷眼了,当下赔笑道: “殿下,马上就要冬至了,到时候怕是河面都要结冰,想不赚钱都难。” “荒山已经开矿,人手问题殿下不用担心,现在就等入冬了。” 朱瑱兴致勃勃的点头: “萧兄弟,等我们发了财,你想做什么?” 萧子澄显然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能够问出如此长远的问题,于是他想了想道: “当然是以钱生钱,赚更多的银子,让所有人都对臣刮目相看。” 朱瑱不由露出一抹贱笑: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本宫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拿到荒山地契开始,萧子澄便开始招募人手,还将西市那边的铺子修葺了一番。 眼下京都内烟囱改建已进尾声,只要第一批煤石开采出来,便能在铺子中售卖了。 萧子澄看着兴奋不已的朱瑱,心中还是有些突突,不由开口问道: “殿下,若我没记错,今日应是张学士的庭讲?你是怎么出来的” 提起这个,朱瑱脸色便是一滞,“好端端的,提那些晦气事儿做甚?走走走,带我去荒山看看。” 神特么晦气的事儿太子殿下你是真不怕挨揍啊 萧子澄不由给了朱瑱一个大大的白眼,却也知道以朱瑱的性格,今日若是不去荒山,定然是不会罢休的。 死就死不就是一顿板子么小爷还遭得住。 在朱瑱百般催促之下,萧子澄顾不上吃早饭,便启程前往荒山。 眼下虽还未入冬,但清晨气温仍然低的吓人,一路上行人寥寥。 不过荒山脚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众多流民再次搭建公棚,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村落,公棚中炊烟袅袅,妇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男人们早早便上了矿,故而村落当中,只有几个衣衫破旧的顽童,在追逐嬉戏。 看着眼前这番场景,朱瑱不由深受震撼。 这里生存环境之恶劣,显然不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他能够想象的。 两人没有打扰妇孺,却是朝山脚下走去,没一会迎面便遇到了一群刚下工的矿工。 矿工们穿着简陋的衣衫,浑身上下漆黑一片,头顶之上因热汗,而散发着白气。 他们三三两两的讨论着,脸上皆是带着笑容,眼中闪烁这希望的光芒。 “恩公!” 有眼尖的矿工,看到了萧子澄和朱瑱,扛着镐头便朝两人快步冲了过来。 吓得朱瑱身后护卫如临大敌,手不由的握在刀柄之上。 这人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地,含着热泪朝朱瑱和萧子澄道: “小人见过恩公!” 这等架势已然吓了萧子澄一跳,浑身黑漆漆的精壮汉子,一言不合便扛着镐头冲过来,天知道是不是来寻仇的 经过昨晚的刺杀,他心中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好在那一声恩公喊了出来,萧子澄才长出一口气。 同行的矿工们沸腾了,也纷纷涌了上来,许多人低声道: “就是这位恩公,我在二牛那见过恩宫画像,准不会有错。” “多亏了恩公,让咱们到了这矿上,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是啊,这世道像恩公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片刻功夫,地上已经跪满了人,让萧子澄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朱瑱更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张张饱含热泪的脸旁,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那些矿工们的交谈,他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明明住在简陋的公棚当中,吃的东西更是看起来就没有丝毫食欲。 可即便如此,矿工们眼中却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可是老萧真的是做了好事么?也不见得 老萧只是让这些人来挖煤,分明是做苦力而已,你们感激什么? 一名矿工哽咽着说道: “多谢恩公收留我们,给了我们一碗饭吃,小人的儿子若不是到了矿上,便要饿死了 小人一直教训他,等他长大成人,一定不能忘了恩公的恩德,请受小人一拜。” 这番话,让朱瑱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难道只是给他们一口饭吃,就能收获如此他们的感激么? 这些在王侍讲口中的贱民、刁民,他们心中的期盼竟然会如此简单 可这样渺小卑微的念头,对他们而言,却仿佛都来之不易般。 朱瑱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今日见了这些矿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十一章 新财路 萧子澄伸手扶起一名矿工,“都快起来,你们也不要光谢我。” 说着他一指朱瑱道: “你们应该提前谢谢这位公子,日后这荒山想要发展壮大,没有这位公子是不行的。” 矿工们的眼睛瞬间红了,对着朱瑱齐齐一拜: “恩公的大恩大德,小人们没齿难忘” 看着眼前这群朴实的矿工,朱瑱心中某处莫名狠狠痛了一下。 在宫学当中,那么多大儒每天给他灌输的,都是如何仁政爱民,将来成一代圣皇。 可今天见识到了荒山的景象,朱瑱心中不由怀疑,那些大儒口中所谓的仁政,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一认为父皇算的上一代明君,每天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朝堂中那群大臣,也时常歌功颂德。 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身边尽是流民,若不是萧子澄以工代赈,今冬过后这些人能活下来几个? 见朱瑱半天没有动静,萧子澄忙道: “好了,辛苦一晚上了,都快回家歇息,好好干,日子会好起来的。” 矿工们红着眼眶,只是一味的朝萧子澄和朱瑱磕头。 而朱瑱却仍旧愣在原地,这群矿工带给他的冲击,他还要慢慢消化。 直到萧子澄将他从人堆里拉出来,朱瑱才突然红了眼眶: “他们是不是在说谎?” “什么?”萧子澄一愣。 朱瑱转过头,盯着萧子澄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本宫的意思是,这样的生活他们真的如此满意么,还是见了本宫后” 朱瑱有这份心思很容易理解,他虽长在深宫,却也听闻过下面官员粉饰太平的例子。 所以,在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些人是认出他的身份,才故作如此。 萧子澄沉默片刻: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其实能够吃上一口饱饭,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况且,这些人连京都怕都是第一次来,更遑论认出殿下了。” 朱瑱若有所思,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回到詹事府的时候,朱瑱没有了往日的跳脱,仿佛有了心事般。 托着腮,双目中却多了一些惆怅。 “有时候本宫在想,若是今冬温暖如春该多好,这样就不会有人受冻了。” 萧子澄白了他一眼,这货从荒山回来就成了这幅多愁善感的样子。 “可别,若是冬日气候变暖,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朱瑱抬眸瞥了眼萧子澄,目光中满是鄙夷: “我看你是怕煤石卖不出去?我可告诉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萧子澄看他那副欠揍的样子,强忍住挥拳的冲动,耐心解释道: “没了冬天,不用说别的,水灾肯定会大面积爆发。” 见萧子澄说的言之凿凿,朱瑱有些好奇,“这和水灾有什么关系?” 萧子澄刚要解释,却见小凳子在远处招手: “殿下,殿下,快来,番邦进贡了一匹骏马,哎呀可稀罕了。” 朱瑱一听,嗖的一下朝小凳子方向冲去: “哪里,哪里,快带本宫去看看” “你大爷的!”萧子澄恶狠狠的瞪了远处小凳子一眼。 景平九年第一场雪,终究还是提前到来了。 一连十数天,大雪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天气也越发寒冷起来。 无数人抱怨着这鬼天气,却也令荒山煤矿开挖出的煤石,供不应求。 整个京都,早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空中飘散的雪花,使得整座城市换了一身新衣。 萧子澄懒懒的躺在床上,反正今日休沐不用去当值,就更不愿从被子中钻出来了。 这鬼一样的天气,被窝之外都是远方好么 小桃子自从听说萧子澄在诗会上写的诗后,心中本事无限敬仰的。 结果萧子澄一回家,便原形毕露,若非所有人言之凿凿,就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像个才子。 可惜,她一个小丫鬟,哪里敢挑少爷的毛病。 小桃子按照昨晚少爷的吩咐烫了壶酒,端了进来。 看着床上假寐的萧子澄,她心中轻轻一叹。自从旺财走了,少爷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她心中清楚,少爷定是十分难受的。 “少爷,酒烫好了。” 萧子澄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小丫鬟,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 “喂我。” 小桃子闻言碎步上前,倒了一杯酒,喂到萧子澄嘴里。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于劳碌了一辈子的萧子澄来说,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回想起,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之类的词汇,他不由感叹一句: 万恶的封建生活,就该好好批判 “呸呸呸,这是酒么?味道也太淡了” 正幻想着美好生活,喝到嘴中的酒水,却寡淡无比,比啤酒还要淡上许多。 小桃子面露难色:“少爷,这是府上最好的酒了” 一听这话,萧子澄没好气道: “这叫酒么比啤酒味道还淡,我看你这丫头是在存心戏弄我。” “啊?”小桃子下的小脸煞白,“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少爷这确实是府上最好最烈的酒了” 听到这一番话,萧子澄一阵惊愕又好笑,他总算是明白过来,那些古代大侠动辄喝上一坛酒,是如何做到的了。 等等!! 萧子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蹦了起来,兴奋无比的大喊道: “对啊!这里酒水如此寡淡,定是没有蒸馏技术,若是弄出白酒来” 小桃子一脸茫然,啤酒?白酒?酒水不都是黄色的么?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白酒啤酒 不等小桃子反应过来,萧子澄一把将小桃子抱了起来。 小桃本就纤瘦,如今以公主抱的方式,被萧子澄抱在怀中,顿时红透的脸颊。 萧子澄抱着小桃直转圈,一个劲儿的吆喝: “哈哈哈,新的发财路数不就来了么!” 小桃生怕被萧子澄甩出去,只能下意识圈住少爷脖子,感受着少爷的呼吸,她浑身像是发烧般滚烫。 察觉小桃子娇羞无比的模样,萧子澄这才停了下来,眼睛一眯一张脸几乎贴到小桃脸上: “你害羞什么?还怕本少爷占你便宜不成?” “唔” 小桃子哪里见过此等架势,当即羞的将脸埋在萧子澄胸膛当中,根本不敢抬头。 萧子澄可没空理会这小丫头,直接往床上一扔,扯着嗓子大喊: “来人!来人!给小爷搬几袋糙米来。” 第二十二章 将军泪 管家听到声音,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拎着棍子冲了进来。 见小桃摊在床上,衣衫不整俏脸通红,顿时小眼一睁,怒喝道: “大胆贱婢,竟敢勾引少爷!” 此言一出,小桃子险些气的背过气去。 萧子澄抬脚便踹,若是这货出去乱嚼舌根,被他那个继母知道,非要弄出些幺蛾子来不可。 一顿教训过后,管家识趣儿的怂了,萧子澄吩咐他搬几袋糙米来。 “少爷,您要这么多糙米干什么?” 管家一脸懵逼的问道。 萧子澄懒得和他解释,一个眼神便让他闭了嘴,“让你拿就赶紧去拿,哪有那么多废话?” 管家讪讪一笑,屁颠屁颠的跑走了,没过多长时间,便有几名家丁将糙米送了过来。 萧子澄看着地上的糙米,眼中满是光芒,不过光有这些可不够,最为重要的是要有设备。 “唉,小爷作为一个纨绔子弟,竟然还要亲自动手” 萧子澄叹了一口气,让管家弄来材料,同时将萧方智喊来。 在书房中喝茶的萧方智,早就听下人说了,萧子澄让人弄了不少糙米过去。 到了萧子澄的小院,看到地上的粮食,萧方智不由眉头微皱: “澄儿,你弄这么多糙米干什么?” 萧子澄一把将萧方智拉了过来,不等萧方智斥骂,便郑重其事道: “父亲,你想不想让手底下士兵,受伤后存活率提高?甚至咱们还能大赚一笔。” 萧方智轻哼一声,伸手一拍萧子澄后背: “我看你是皮紧了,大白天说什么胡话,再说了,那煤石你不是已经赚了许多银子么?” “什么叫说胡话啊老爹你的注意点不应该在伤兵存活率上面么” 看着儿子疯疯癫癫的模样,萧方智心中一阵担忧,难不成先前落水留下病根了? 若说这臭小子没开窍,弄出的马镫他闻所未闻。若是开窍了,怎得会指着一堆粮食,说能提升伤兵存活率? 得赶紧再找个大夫看看才行,好不容易混了个官职,可别惹出祸事来。 萧方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别说胡话了,既是休沐便好好歇息,改日为父请宫中御医来,好生给你瞧瞧。” 萧子澄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急的直跳脚: “我没病找什么御医!不信就走着瞧,等我真弄出酒精,到时候想要就得掏银子!” 萧方智才不相信萧子澄说的胡话,什么酒精,没听说过酒能治病的。 “好好好,你若是真弄出来了,银子算什么?” 见萧子澄反应如此激烈,萧方智便没有再争论,还吩咐下去任由他折腾。 免得这家伙情绪激动,真犯病了,那可不得了。 有了萧方智首肯,萧子澄也不再迟疑,放心大胆的开整。 先是指挥家丁将糙米清洗干净,将各种不好的米粒挑出去,剩下的用水浸泡。 并吩咐下去,让家丁每天都要换水,这个过程要持续两三天。 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的器材问题了,要进行蒸馏,便一定要有蒸馏器。 但是,如今可没有蒸馏器卖。 萧子澄原本是想让管家按照他的要求,找人做个蒸馏器,但是管家一听,便觉得这蒸馏器倒是跟道观里的炼丹炉有些相像。 好在大周道教盛行,大大小小的道观,都快比茅房还要多了,找个炼丹炉,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年头有钱,还怕买不着东西么。 当萧子澄见到管家买来的炼丹炉,心里满意极了,这尼玛简直就是蒸馏器的前身啊。 只需稍微改造下,插几根管便行了,至于其它的设备,这里都有现成的。 糙米需要泡几天才能方便蒸煮,现在还没法用。萧子澄看着小院中的简易蒸馏器,肚子中的酒虫却也被吊起来了。 现在这大冷天的,若是来上一杯烈酒,那感觉想想就爽。 嗨!我怎么忘了,大周虽然酒不咋地,但是有现成的果酒啊! 最重要的一点,按照白兰地的酿造方法,不需要酒曲,就能捣鼓出烈酒,而且味道也不错。 想到这,他直接叫管家买现成品,也就是一些普通人家所酿造的果酒。 而且萧子澄只要酿造时间三十天左右的果酒,其还是葡萄酒为主。 一切准备就绪后,萧子澄开始研制他的蒸馏酒了。 这玩意,萧子澄真是太熟了。身为资深酒鬼,他在家还鼓捣过蒸馏设备,所以没过多久,第一桶蒸馏葡萄酒便出炉了。 “少少爷,这是啥酒?” 管家盯着那桶清澈透明的液体,咽了咽口水道。 “名字我倒是还没有想好,不过既然是新酒品种,便要弄个响亮点的名字。” 萧子澄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忽的贱笑一声:“我看就叫做将军泪。” “将军泪?” 管家闻言脸色古怪,看着少爷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瞬间便醒悟过来。 少爷这是和老爷杠上了啊 萧方智在书房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生怕那个兔崽子又弄出什么幺蛾子的事儿来。 故而,他悄悄来到萧子澄所在小院外,谁料离得老远,他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什么味道,这么香?” 看着闻着味跑过来的父亲,萧子澄微微一笑,舀出一大碗,递给萧方智道: “新鲜出炉的将军泪,一碗十两银子,概不讲价。” 听着这古怪的酒名,萧方智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想起不久前的赌约,有些拉不下脸。 不过他常年在军中,酒对他来说吸引力太大了,经过一番挣扎过后,还是痛快的掏了银子。 萧子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笑眯眯的盯着父亲。 萧方智吸了一口气,接过酒碗来,直接一口倒进嘴里。 “嘶”萧方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真他娘的过瘾!” 这葡萄酒还是刚蒸馏出来的,酒精浓度至少也有五十多度,而且非常辛辣。 他方才也只是想故意整整父亲,没曾想到萧方智直接一口闷了进去,那大碗少说也有半斤 果不其然,下一秒,从来没有接触过烈酒的萧方智,在原地打了几晃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爷!!!快来人啊!老爷昏过去了!!” 第二十三章 急报 眼见萧方智醉倒在地,被亲兵抬出院子,萧子澄不由露出一个鄙视的神情。 还勇毅伯呢,就这点酒量,也太拉跨了 管家也是好酒之人,见伯爷喝过一碗之后就已经醉倒。 当下心中更是百爪挠心,死死盯着缸中美酒,一脸渴望的神色。 萧子澄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也觉好笑,当下便舀了一杯递到他身前: “尝尝。” 管家使劲嗅着杯中散发出的香气,满脸陶醉的神色。 不过有刚才萧方智血淋淋的教训在前,他也不敢牛饮,小心翼翼咂了一小口。 酒液顺着喉咙缓缓流进胃袋,伴随而来的便是如灼烧般的辛辣,细细品鉴还有一丝回甘。 一小杯就很快见底,管家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似还在回味杯中酒水的味道。 “将军泪这才是天下第一美酒啊!!竟如此醇厚!” 管家惊为天人。 如今天气苦寒,虽然现下酒水也有驱寒的作用,但和这将军泪相比,如同云泥之别。 毫不夸张的说,以这将军泪的品质,就是当做贡品献入宫中,也定会大受欢迎。 常年打理府中钱财的管家,当然能够看到酒水中的商机。 有了这制酒之法,何愁钱路不兴? 管家激动的直接朝萧子澄行了一礼: “少爷有了这酒,咱们伯爵府定能财源广进!” 萧子澄却是十分淡定的挥挥手,“不是伯爵府发财了,而是本少爷我发财了。” 管家不明白萧子澄这话的意思,都是一家人,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萧子澄则露出一抹冷色,朝后院防向指了指: “这制酒的法子必须严格保密,我不管你先前还念着我生母几分旧情,是否改换门庭。 从今天开始,你若还想继续当管家,以后除了父亲,便只能为本少爷马首是瞻。” 管家闻言眼眶一红,当即便跪倒在地: “少爷,当年若不是夫人施恩,小人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这份恩情小人不能忘也不敢忘” 萧子澄面色不改,伸出手将柳管家扶了起来: “柳伯快起来,今日之事还望你严加保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柳忠连连点头,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少爷放心,小人深受老夫人恩情,定然会守口如瓶的。” 萧子澄点点头,“柳伯,现在酒水多少银子一斤?” 柳重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大约三钱银子。” 萧子澄露出一副奸商嘴脸,“若是这将军泪,换做是你愿意出多少银子喝上一杯?” 柳忠略微思索,回想起刚才酒水入喉的感觉,不由咂咂嘴道: “若是能再尝上一杯,就是五两银子小人也花得。” 萧子澄耸耸肩: “这就对了,天下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鲤,若是大量制作将军泪,势必会有人苦思冥想仿制,到时候这酒就变成寻常酒水价格了。” “所以,将军泪必须少量制作,还要进行产品包装,把这将军泪变成高端产品。” “如此,才能赚取暴利。” 柳忠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子澄,就刚才这番话,没有十几年的商海沉浮,绝对说不出来! 这还是原来那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败家的少爷么? 分明就是个经验老道的奸商! “少爷,这些您是从何处学来的?” 看着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萧子澄,柳忠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 萧子澄一边指挥者家丁,将蒸馏好的将军泪收集起来,一边故作追忆之色: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我在府门前玩耍,有一个老乞丐说我骨骼惊奇” 一听这话,柳忠面露古怪,当下也便没有再追问。 “柳伯,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柳忠闻言正色道:“少爷您吩咐。” 萧子澄伸了个懒腰,“去找个手艺拔尖的宫将,让他做几个瓶子出来,越精致越好。” 柳忠连连点头,“少爷,此事便交在老奴身上,定让您满意。”说罢便匆匆出了院子。 看着柳管家渐渐远去的背影,萧子澄神色莫名,喃喃自语: “眼下便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还念及往日恩情,可别让我失望啊柳伯” 虽然从原主残留的记忆来看,这么多年柳忠确实没有倒向秦夫人的迹象。 即便如此,萧子澄还是决定对他测试一番,而蒸馏法便是他的考题。 至于给先汉王妃准备的寿礼,萧子澄已经有了眉目。 汉王府作寿,京都名流皆会到场,这可是给将军泪打广告的好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萧子澄便不情不愿的从被窝中爬了起来。 在小桃子的服侍下穿好官服,匆匆朝着皇宫行去。 这羽林卫当的,让萧子澄忧伤的很,整个一翻版的打工人嘛 刚进皇宫,萧子澄便感到一股别样的气息。 宫门内,满是熏艾的味道,宦官宫女们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个个行色匆匆。 等到了詹事府,朱瑱见萧子澄来了,也没了往日的跳脱,神色凝重道: “老萧,这回怕是要祸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不知怎得,萧子澄心中起不祥的预感,“你说清楚。” 朱瑱叹了一口气,“今早永宁县快马来报,当地爆发瘟疫,已有蔓延之势。” 萧子澄心头一沉,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低下,若真的大规模爆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何那些宦官宫女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样子了。 永宁县离京都不过五十里地,眼下又是冬天,天气干燥更适合病毒传播。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比瘟疫更可怕的是,消息散播出去后印发的恐慌。 试想一下,永宁县中那些没有感染瘟疫的人,在恐惧的驱使下,定然会拖家带口朝京都涌来。 这其中或许就包含了已经感染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就会威胁到江山社稷。 眼见萧子澄半天没有说话,朱瑱还以为他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不用那么害怕,父皇得知消息过后,已经派太医院的人过去了。 同时令禁军将永宁县附近要道封锁,严禁人员和消息流出。” 萧子澄闻言松了一口气,景平皇帝能快速做出反应,算的上是皇帝中的楷模了。 第二十四章 召见 本以为在景平皇帝的种种措施下,京都定然能够无忧。 可萧子澄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效率。 正午时分,情况急转而下,永宁县附近的村民已然涌入京都。 同逃难村民一道带来的,不仅仅是永宁县爆发瘟疫的消息,更是将病毒传播到了京都。 有几个村民安顿下来后,便出现了发病的征兆,整条街都被禁卫封锁,民心动荡不安。 瘟疫当前,商人们也无心经营,纷纷关门鞋业,有门路没门路的,都准备带着妻儿老小,投奔外地的亲朋好友。 听着小凳子探听来的最新消息,朱瑱愁容满面,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萧子澄心中焦急,他明白烧艾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够消杀病菌,但效果寥寥。 若是京都爆发瘟疫的消息,被他国谍子探听了去,边境很可能战火重燃。 想到这萧子澄拉起朱瑱,“随我去见驾。” 朱瑱有些心虚,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去见父皇,那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我就不去了”朱瑱笑了笑,“一会儿王侍讲便来了,我还有不少问题要请教” 萧子澄龇牙“少啰嗦,你不想去见驾,你以为我想去吗?若是瘟疫在京都蔓延开来,谁也落不到好。” 朱瑱一阵干笑,却也知晓其中厉害,当下也不在推辞。 两人肩并着肩,踩着宫里刚刚清扫过积雪的砖石上,朱瑱有些忐忑: “你当真有遏制瘟疫的法子?” 萧子澄沉默着点点头,“法子倒是有。” “噢?”朱瑱眼睛一亮,“老萧,你还真有办法?” 萧子澄不由看了一眼朱瑱,眼睛里一如既往的闪过一丝狡黠: “殿下,想不想让陛下对你刮目相看?” 朱瑱歪着头,老半天,最后重重点点头。 这不拿捏了么 萧子澄笑吟吟道: “防疫的方法啊,殿下你想想看,眼下陛下最头疼便是瘟疫了。 眼下京都人心惶惶,时间一长必然生乱,而从小凳子探听道的消息来看,陛下和内阁似乎对此束手无策。 你想啊,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你站出来,献上控制瘟疫的对策,你猜陛下会如何?” “哈哈!”朱瑱一脸兴奋,“老萧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这么大的功劳,就这么让给我了?” 萧子澄一脸贱笑,“咱们是兄弟,咱俩谁跟谁啊。” 朱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仿佛已经开始幻想,父皇得知方法后的赞赏,还有内阁那几个老头恭维他的场面了。 “快说倒地是什么法子?”朱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萧子澄将方法和盘托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大雪纷飞的皇宫,两双皮靴踩着雪,留下两行清晰的印记。 自从早上得到消息后,景平皇帝便急召三名内阁大学士入宫议政。 暖阁之中,景平皇帝忧心忡忡的看着奏折,忍不住一阵咳嗽。 内阁大学士张宏,忧心忡忡的看了景平皇帝一眼,陛下勤政宇内皆知。 便是太祖皇帝,怕也及不上,只是这样的殚精竭虑的结果,便是陛下一直龙体欠安。 眼下京都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更是雪上加霜,故而他忍不住道: “陛下要爱护龙体,万不可太过操劳。” 景平皇帝苦笑着摇摇头: “朕登基的时候,朝野内外都在议论朕得位不正。这些年朕宵衣旰食,一刻也不敢松懈。” “毫不客气的说,先皇好大喜功,将大周底蕴消耗一空,虽说先帝将这江山交到朕手中,却也给朕留下一个烂摊子啊” 说到这,他忍不住唏嘘道: “现在朕也有了儿子,朕不能学先帝,给后世儿孙留下一个烂摊子,朕担子重些,后继之君便少了几分烦恼。 不至于像朕一般,面对着内忧外患,朕为人父便要担起为父的责任。” 说着,景平皇帝抬眸,看着张宏等人。 张宏等人唏嘘不已,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张宏、李明阳、谢弼,一直尽心辅佐景平皇帝。 陛下的心思,他们岂能不知? 景平皇帝打起精神,他的目光看向殿外,眼神幽深的仿佛能够穿透宫墙俯瞰京都。 “都说说,有何应对之法?” 即便是稳健如张宏,在听到瘟疫蔓延道京都后,都是老半天回不来神。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京都中爆发瘟疫的消息被陈国知晓,等不到开春,陈国定然挥军东进。 张宏斟酌半天后,咳嗽一声: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封锁京都,不能失态失控下去。同时令西线枕戈以待,切不可给陈国可乘之机” 景平皇帝点点头,这也是他最为忧虑的。 “陛下,太子殿下同萧子澄觐见。”宦官小心翼翼的进了暖阁,禀奏道。 景平皇帝抬起眸子,显然两人这个时候觐见,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宣。” 过不多时,朱瑱和萧子澄鱼贯而入,萧子澄最为讨厌朱瑱一点就是,这家伙平日里咋咋呼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可一旦见了他父皇,就宛若泄了气的皮球,脸上永远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儿臣,见过父皇。” 景平皇帝点点头,打量了朱瑱一眼,“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萧子澄身上,“萧卿家,近来可好?” 萧子澄毫不犹豫,立刻拜倒在地: “臣萧子澄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百忙之中还惦念着微臣,可谓洪恩浩荡,臣万死难报一二。 微臣念及至此,顿感五内俱焚,恨不能为陛下分忧。” 萧子澄说完,便再度跪倒在地。 伸手不打笑脸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一顿马屁拍上去再说。 名声?名声算个屁 “” 景平皇帝震惊了,臣子见了皇帝拍马屁也是常有的,可如此露骨肉麻的还是第一次见。 张宏老脸抽了抽,显然有些听不下去。 李明阳抬着头望着房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天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 谢弼瞪大了眼睛,早听说过勇毅伯有个纨绔儿子,今日得见还真是名副其实 景平皇帝只得岔开话题,板着脸道:“若朕没记错的话,这个时辰太子应该在宫学听讲?” 朱瑱闻言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儿臣儿臣” 萧子澄看他儿臣了半天没有下文,景平皇帝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心知若不能直入主题,他二人怕是要挨板子,当下忙道: “太子殿下听闻京都瘟疫横行忧心如焚,翻遍医书古籍,终得一法可解京都之危!” 景平皇帝下意识诧异道: “太子寻到的法子?” 第二十五章 保命的法子 朱瑱心虚地看向萧子澄,连连给他使眼色。 萧子澄无语极了,这么个节骨眼上掉链子,这不是坑人么 若惹恼了景平皇帝,再治他个欺君之罪,岂不是自讨苦吃。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是无处可退了,只得硬着头皮道: “陛下,太子殿下翻遍古籍,许是劳累过度,臣请代为阐述。” 景平皇帝淡淡扫了眼朱瑱,儿子究竟是什么德行,他这个当老子的再清楚不过了。 平日里崇武厌学,让他去翻阅古籍,查询防疫之法,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景平皇帝有这个自信,朱瑱是绝对不敢蒙骗于他的。 既然明知他在为瘟疫而忧心,还敢前来觐见,那他口中说的遏制瘟疫的法子,定然是确有其事。 想到这景平皇帝微微一笑: “即使如此,那萧卿便代为阐述。” 萧子成顿时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要搜集抗疫所需的物资。” “收集物资?” 张宏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神色,渐渐沉寂下去。 陛下早就已急令太医院,集中京都内所有药材、艾草,烧烟驱疫,眼下哪里还需收集物资? 萧子澄却自顾自的掰着手指头道: “首先收集大量干净布料,用蒸笼蒸半个时辰高温消毒。 再令裁缝裁成合适大小,用于掩住口鼻,特别是接触患者前,必须蒙住口鼻。” 谢弼听的一头雾水,不由疑惑道: “掩住口鼻有何作用?难不成是用以隔绝气味? ” 神他娘的隔绝气味文人的关注点都这么奇怪么 萧子澄一脸无奈,“此面罩并非是为了防臭的 ” 不防臭,那又有何用处?如此繁琐,岂非白白浪费人力? 谢弼满是失望,当即便失去了听下去的欲望。 萧子澄的目光环视四周,郑重道: “谢大人,此物防的并非气味,而是我们看不见摸不到,存在于我们周遭的病毒。 瘟疫之所以会人传人,渐成蔓延之势,便是因为在互相接触当中,病毒便会借机从一个人的身上,跑到另一个人体内。 不光是病人用过的碗筷,就连穿过的衣物、呼出的浊气都有可能带有病毒。 这便是瘟疫蔓延的根源所在。”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却见萧子澄继续道: “所有发病之人应当集中隔离,病人排泄物当以生石灰集中掩埋处理,水一律煮沸后才能饮用。” 萧子澄将他后世所知的防疫知识,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当他说完,景平皇帝倒是还好,内阁三人却是一脸呆滞的望着朱瑱。 虽然他们听不懂其中一些名词,但他们能够感受道,萧子澄所说并非空谈。 只不过如此详尽的防疫法子,真的是由太子殿下想出来的? 景平皇帝心中却是一阵惊喜,越看萧子澄越觉得顺眼。他越发好奇,这个年轻人脑袋里究竟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至于萧子澄所找的借口,什么此等防疫法子,是太子翻越古籍寻到的,他是半个字也未曾相信,不过是没有戳破而已。 沉吟片刻后,景平皇帝顿了顿:“宣太医令。” 一旁的宦官得令,知晓事情紧急,当下便匆匆赶往太医院。 不多时,太医令徐东阳便匆匆赶来: “臣徐东阳,见过陛下。” 景平皇帝抬抬手,示意他不要多礼,命宦官将方才所录萧子澄防疫之法递了过去: “看看此法有几分可行性。” 徐东阳伸手接过,细细看了起来,期初他看到制作面罩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鄙夷之色。 怎料他越看越着迷,特别是当他看到瘟疫传播方式后,和京中现下情况相互印证,忍不住心中激动: “臣冒昧,敢问陛下此法是由何人所献?” 景平皇帝见他如此,心中也有了底,一指朱瑱道: “是太子和萧卿家翻阅古籍所得,此法当真可行?” 徐东阳声音颤抖,“若是能够严格按照此法防控,京都无忧矣。” 景平皇帝闻言大喜过望,也展现出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立马将此法分发下去,召集京都内所有裁缝,严格按照要求制作面罩。 令京兆府辅助禁军,将发病患者集中到一处,发病不报者依罪论处。 太医院尽快拿出治疗瘟疫的方子,所有接触病患的,一定要带面罩,违反规定者,杖刑一百。 此法既是太子和萧卿提出的,便由你二人统领此事,你二人以为如何?” 没等萧子澄说话,朱瑱倒是眼前一亮,这不是完美的躲避宫学的理由么? 想到这,他赶忙给萧子澄使了一个眼色,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嘱托!” “臣定不负陛下嘱托!” 随着一条条政令发布下去,萧子澄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严格防控,瘟疫得到控制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值得庆幸的是,京中百姓虽然最开始不接受带面罩,但一听带这东西能够保命。 一个个眼睛发光,不多时便将面罩抢购一空。 萧子澄为了防止个别邋遢,懒散惯了的百姓不按他说的来,直接让京兆府贴出告示: “违反规定者,严惩不贷。” 至于禁军方面,方法便简单粗暴的多,直接让军队的文书,把他讲的那些细则,一条条白纸黑字写出来。 发放到每个千夫长手中,每个千户长签字画押,凡手下士兵违反规定者,千户连带受罚。 连坐制一出,不论是禁军还是京都防卫营面貌立变,士官们在管理上尽职尽责,下面小兵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连累上级。 不出三天时间,京都大街上人人以布蒙面,根据萧子澄的思想拓展了思路,还做了手套、头罩等。 下面的人在外有条不紊的进行病患转移工作,萧子澄可还没有敬业到亲去前线接触病患,便在京兆府中躲清闲。 他手撑着头靠在桌子前,想着关于太医院提供的病患症状。 没有上吐下泻,应该不是疟疾。 没有浑身起水痘,天花就能排除了。 没有咳血,出血,也应该不是鼠疫。 到底是什么病?难不成真的就是致死率高的流感? 第二十六章 妖言惑众 正当萧子澄苦思冥想之际,朱瑱那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盘瓜子: “我说老萧,今天估计要忙活到夜里了,闲坐着不如磕点瓜子。” 萧子澄伸手要取,当他见到没有带面罩的朱瑱,半路上又将手缩了回去。 朱瑱还以为他怕被人看到,讪笑一声道: “怕什么,我都看过了,京兆府所有人都去隔离点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知道这瓜子经了多少手。”萧子澄一脸嫌弃,“还不带面罩,你也不怕染上时疫。” 朱瑱讪讪一笑,这几日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进退两难。 本以为能够出宫玩耍,多事一件美事,还不用上宫学。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直接将他脑海中美好幻想直接戳破。 京兆府的人怕他染上时疫,根本不让他出府衙,朱瑱十分悲催的发现,这根本就是从一个囚笼换到另一个地方罢了。 正当朱瑱忧桑之时,四面八方传来打鼓敲钵的声响,紧接着便响起了阵阵鞭炮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有这个闲情雅致放炮竹? 脑中思路被打断,让萧子澄眉头一皱,十分恼火。 一名衙役兴冲冲跑了进来道: “城里几座寺庙正在举行祛疫大典,祈求神明保佑,两位大人要不要也去讨点符水。” 萧子澄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冷哼道: “若是神明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瘟疫,拜菩萨有效还会有刀兵么? 三令五申不让聚众,我看这群秃驴是活腻歪了!” 没想到那衙役却是个深度迷信之人,当时便吓得脸色发白,赶忙劝说道: “大人,千万不要亵渎神灵啊,不然神灵发怒可是要生灵涂炭的” 萧子澄捂着额头,一度十分无语。 果然,和这群人讲科学,讲逻辑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反正萧子澄是说什么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的,非常时间,一大帮人聚在一起,简直就是在添乱。 倒是朱瑱有些跃跃欲试,萧子澄好说歹说才将他拦下。 突然,一股浓郁的酸臭味,弥漫进了府衙。 那味道难以形容,隐约还夹杂这一股子烧焦的味道,呛的萧子澄直咳嗽。 什么情况,怎么这倒霉事都赶到一起了 他拉着朱瑱便往外跑,到了外面一看,却见一队衙役正架着火堆,烧这一堆不知名的东西。 萧子澄冲了过去,大吼一声: “都干什么呢?!” 烧火的衙役被浓烟呛的眼泪鼻涕横流,却死活也不离开浓烟范围,仿佛生怕自己熏不透一般: “回大人,小人在烧驱疫香!” “什么劳什子驱疫香?赶紧给老子灭了!!” “大人,灭不得啊,这是法华寺明净法师散发的,能够驱邪避疫” 这群秃驴当真是不怕掉脑袋,弄出这么个鬼东西,靠这个就能解决瘟疫了? 萧子澄正想着,忽然见府衙外乌泱泱跑过一群百姓,皆是形色匆匆。 “去拦下一个,问问什么情况!” 眼见这群百姓不遵守防疫规定,萧子澄当即便怒了。 不一会儿,衙役便拉着一名青年男人走了进来,青年耷拉着脸,嘴中还念念有词: “大人,您要问什么便快问,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急什么?”萧子澄有些奇怪,“你这是赶着去何处?” “大人有所不知,法华寺明净法师灵的很,只要喝下他亲手画的符咒,什么病都能治好,去晚了就没了!!” 神他妈包治百病,还法师呢,我呸!这群死秃驴平日里招摇撞骗也就罢了。 瘟疫当前,竟然也敢扯火打劫,真是可恶! 萧子澄心中打定注意,忍不住冷冷道: “一群妖言惑众的狗东西!小爷今天倒要看看那群秃驴有几个脑袋!” 朱瑱一听当下来了兴致,帮腔道: “就是,我早就看那群和尚不顺眼了,我不知道你什么脾气,反正我忍不了。” 萧子澄无语的瞥了一眼朱瑱,他那点小心思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在府衙呆不住,想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去罢了。 不过调兵这事儿还真要朱瑱出面,故而萧子澄当下便点了衙役,一行人朝着法华寺赶去。 越是靠近法华寺,路上的行人便是越多,萧子澄见了这情形,气的浑身发抖。 到了法华寺,隔着老远便能看到诺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跪满了百姓。 一个个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的看向面前高台。 那个所谓的明净法师,正端坐在高台之上,下方法华寺众僧人围坐在台下,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吟诵着佛经。 伴随着明净法师一声悠长的佛号,下方一名小沙弥肃穆走出,将一推厚厚的符纸丢入火种,烧成灰烬。 几名身着华丽僧袍的僧人,端着红绸缎的托盘,进入人群当中收钱。 下方百姓如同癫狂般,一个个争先恐后冲向僧人,奋力争抢着所谓包治百病的符灰名额。 萧子澄大手一挥,后方禁卫得令径直冲向人群,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场面才堪堪稳住。 法华寺众僧被禁卫控制住,萧子澄定睛看去,这群僧人一个个面色红润,和一旁干瘦的百姓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人!你这是亵渎佛祖!是要遭报应的!!” “大人您行行好,能不能将符灰给我,小人六十岁老母还等着圣水救命呢” “明净大法师何罪之有?还不速速放人!!” 众百姓对萧子澄怒目而视,纷纷出言指责,那架势仿佛萧子澄是穷凶极恶之人一般。 法华寺众僧人见群情激奋,也纷纷出言帮腔:、 “这位大人,还往你回头是岸,不要妄造业障” “佛门清净地,岂能妄动刀柄?还不速速退去!?” “明净法师慈悲,不忍众生受苦,自我佛处求得灵符,大人何故出手阻拦?” 萧子澄看着这群红光满面的胖秃驴,便气不打一出来,冷声道: “妖言惑众的狗东西!全都给我带走!” 第二十七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大人,法华寺名气颇大,其中关系盘根错节,若是贸然将他们带回去,会不会” 眼见萧子澄下令拿人,一名衙役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萧子澄却淡淡撇了他一眼,有关于这个法华寺的传闻,他倒是还真有些印象。 自景平初年摩尼教叛乱之后,当今圣上对于佛教可谓是厌恶万分。 虽然没有大面积灭佛,大大小小的寺庙却也拆除了不少,最终京都只剩下三座庙宇,而法华寺又是其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在此等环境之下,他寺庙中的僧众竟然不减反增,京兆府竟然也默认了此事。 “大人,依小人之见,不如警告一番将百姓驱离便罢了。” 衙役还以为揣摩中了萧子澄的心思,只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下台,当下自作聪明道。 萧子澄冷哼一声,转头看想身后的马车,忽然眼中露出一抹狡黠。 这法华寺究竟水有多深,眼下确实不得而知,不过他有一个放眼大周,都名列前茅的背锅侠,未必就怕了他 “太子殿下有令,将所有僧众押赴京兆府候审!” 说罢,他也不理会众衙役的神情,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马车中,朱瑱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若不是他受景平皇帝影响,对这群秃驴没有一丝好感,早就当众拆台了。 萧子澄到了马车边,深吸一口气撩起车帘,抬步迈了上去。 “老萧,我何曾下过这等命令?你不地道啊” 朱瑱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子澄,面露挪揄之色。 萧子澄见他这幅神情,讪笑一声: “太子殿下不用谢我,咱兄弟谁跟谁啊。” 朱瑱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竟也忘了生气,他见过不少脸皮厚的,可如萧子澄这般,当真是头一份。 “你想啊,眼下京都瘟疫刚刚有抑制住的趋势,这大好局面若是被这群秃驴给破坏了 到时候你想出宫玩耍,都要掂量掂量是否有感染时疫的风险。” 一番话下来,令朱瑱有些义愤填膺,若不是不用上宫学聊表安慰,这段日子他都快憋疯了。 “还愣着干什么!”朱瑱咬牙切齿撩开车帘,“把这群该死的秃驴统统给我带回去!!” 禁军见太子殿下开了金口,不顾法华寺总僧人威胁,直接用锁链穿了起来,朝京兆府押去。 一直到了深夜,那些参加法华寺赐福的百姓,并没有人出现发热的症状。 萧子澄得到消息过后,不由松了一口气,将纸上墨迹吹干,朗声道: “都别睡了,所有人集合!!” 外面听到动静的衙役,匆匆走了进来,提升提醒道: “大人,已快到宵禁时间了,这个时候出去怕是” 萧子澄瞪了他一眼,“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去准备便是。” 这两日,他没少研究时疫的症状,大多数发病者,都出现了发热、头疼、颈部肿胀的症状。 种种症状,都和他曾经看过的一本《仙拈集》中,所记载的时疫症状相吻合。 这本由清朝名医李文炳所着医书中,还详细记载了治疗时疫的方子,他隐约记得叫避疫汤。 可惜时间太过于久远,避疫汤的具体配方,他也只能想起个大概。 苦思冥想一天后,萧子澄得出一个结论,与其在这里纠结方子是否有效,还不如找人试验一番。 衙役此时也已经集合完毕,萧子澄大手一挥:“先太医院取药,再去疠迁所” 太医院此时大门紧闭,由于圣上下令,所有大夫都被征兆去了北郊的疠迁所,里面空无一人。 萧子澄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气急之下他抬脚便要踹门。 却被衙役拦了下来,“大人,这可是太医院,若是踹坏了是要赔的” 萧子澄一怔,细细想来确实如此,抬起的脚缓缓放了下来。 那名衙役自告奋勇,“大人,您在这里稍后,我爬墙进去。” 说罢,他跑到院侧,一个助跑冲上院墙,很快便将大门打开。 库房之中,萧子澄打量着满屋的中药和各种瓶瓶罐罐,不由一阵头大: “主要找,苍术、川穹、干葛” 等萧子澄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疠迁所,表明来意后,却引来了一众太医的嘲讽。 “萧少爷,术业有专攻,你就别来添乱了。” “这是什么方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它对时疫有效?” “萧大人,这里可不是让你寻开心的地方,望你速速离去!” 坦白说,萧子澄也没有十足把握。 “根据症状,这次疫病可以排除痢疾、天花、鼠疫,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坦白说,小爷也不是太清楚。 不过但从病人症状来看,我提供的方子定然有用,至于效果多大,我也不敢夸下海口。” 此处管事,太医院院使张轩瑞听到动静,面色不悦的走了出来。 “萧大人,还有这等本事?真是闻所未闻。” 那是一名满头白发,身形干瘦的老者,一双锐利的眼睛宛若老鹰一般,在萧子澄身上来回打转。 “萧大人,自我太医院临危受命以来,一刻也未曾松懈,殚精竭虑研制药方,大人虽统领疫事,手却也伸的太长了些。” 瞧不起人是?小爷好歹是勇毅伯嫡子,你一个太医的院使,和我装什么装。 萧子澄也不客气,学着对方模样,将脸拉的老长,皮笑肉不笑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张太医若是不信,试一试便清楚了。” 张太医被他激的额头青筋直跳,冷哼一声道: “药理之事岂可儿戏?谁知道你的药会不会毒死人。” 好好地药,被他说的跟毒药一般。 “你既知陛下命我统领疫事,关乎时疫,便是你也要听我号令,张太医难不成你想要抗命?” 张太医闻言顿时眼睛里冒火,恨不得将萧子澄一把火烧死。 刚想要开口斥责,却听萧子澄说出此等大包大揽的话语,当下眼珠子一转: “既然大人对自己的药方如此有信心,老夫便将部分患者交由大人负责了。” 萧子澄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诽,这老东西没安好心啊。 第二十八章 避疫汤 由于京城防疫策略,是根据萧子澄先前的意见实行。 眼下疠迁所中全部都是重病患者,而症状较轻之人,则是暂时封锁在家中。 萧子澄思虑再三,决定将所有轻症患者也统一隔离,如此以来他也能试验避疫方的效果。 张太医对此出奇的没有阻拦,直接默许了萧子澄的做法。 法华寺被征用,所有轻症患者都被聚集在了此处,面对这么大一个摊子,萧子澄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朱瑱倒是兴致勃勃,准备和他一同前往,却被禁卫以太子储君之尊,不可亲赴险地为由,生生给拦了下来。 加上禁军大部人手,都有各自的任务,京兆府那些衙役是在是有些不够用。 京兆府狱中,萧子澄似笑非笑的盯着明净法师: “明净法师,贵寺在这个当口举行驱疫大典,罔顾朝廷法规,你可知罪啊?” 明净法师姨连忙傲然之色,抬眸扫了眼萧子澄,低诵一声佛号: “萧施主,贫僧慈悲为怀,举办驱疫大典,挽百姓于水火,不知何罪之有?” 萧子澄冷哼一声,这死秃驴当真是有恃无恐,站着大义的名头,在这装模作样,当真可恶。 对此,萧子澄也十分无奈,在他将法华寺众僧带回京兆府后,本想第一时间治罪。 然而刚刚宫中传来口谕,让他将法华寺僧人尽数释放。 萧子澄虽然心中不愿,却也只能听命行事,不过他可不准备就这么饶过这群秃驴: “明净大师,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法华寺已经被征用,用以收容轻症之人。 大师既然自诩慈悲为怀,如今正缺人手,还望贵寺的僧人秉持本心,便一起帮忙。” 明净法师原本红光满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顿了顿讪笑道: “施主,我寺僧人皆一心侍奉佛祖,插手俗世之事,恐有损修行,不如” 话未说完,便被萧子澄挥手打断: “你们该念经念经,该打扫庭院打扫庭院,不妨事的。 我听说,那些轻症患者都是新中向佛的,正好你们闲暇时间,给病人们表演表演节目,岂不皆大欢喜。” “表演节目?”明净大师瞪大了眼睛。 “驱疫大典时,你们不是又念经又跳舞的,多有意思。等空下来,给病人们可瞧瞧。 你们这些和尚,不总说要成大道就必须普渡众生得道么,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法师难道不愿意?” 明净法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心中千百遍诅咒着萧子澄,恨不得他赶紧染病身亡。 偏偏他还无法拒绝,除非他能眼睁睁看着,法华寺在京都多年积攒的名声一朝散尽。 “我佛慈悲,就依萧施主所言。” 明净法师死死盯着萧子澄,一字一句道。 死秃驴想和小爷斗?你还嫩了点。 萧子澄心里冷笑连连,却摆出一副惊喜模样: “看来本指挥先前误会大师了,大师不愧是得到高僧,如此胸怀让人钦佩啊” 有了这群胖和尚,人手问题倒是解决了。 半日下来,明净大师又腆着脸来找萧子澄了,小脸上的皱纹都挤成花了: “萧施主,你们脸上带的面罩,能否分我们一些?” 萧子澄接管法华寺后,便令京兆府衙役,将面罩分发给寺中病患。 并严令,所有人都要带面罩,就算是睡觉也要带着。却独独没有给法华寺的僧人发放面罩。 法华寺的僧人左等右等,也没有见到面罩,只要由明净法师出面询问。 萧子澄瞥了一眼明净和尚,故作吃惊道: “大师,你们法华寺僧众不是有佛祖保佑么?还怕这小小时疫?” 明净法师讪笑一声:“佛祖自当是降恩护佑的不过这芸芸众生,难免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萧子澄冷笑连连,皮笑肉不笑道: “大师啊,我看还是你们不够虔诚,若是够虔诚佛祖怎么会不显灵呢? 再说了,你们不还有神符呢么,多画上那么一画,喝下去那不还百毒不侵?” 一通说辞,噎的明净大师脸皮发红,却也不好说发作。 他总不能承认,那劳什子符咒根本一点效果没有? 萧子澄叹了一口气,为难似的道: “大师你有所不知啊,那面罩制作起来十分繁琐,用料还特别讲究。 必须用上好的布料,一个口罩光成本价格就要一百文,朝廷拨款数量有限,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还要顾忌药材,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说完苦衷,他一脸真诚的说道: “大师心怀大慈悲,佛祖见了定能降下恩德,保佑贵寺僧众的。” 明净大师人老成精,哪里能听不出萧子澄的弦外之音,当即咬牙道: “阿弥陀佛,萧施主心怀百姓,贫僧颇为敬佩,法华寺愿出资助施主一臂之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师真不愧为得到高僧,本官替百姓谢过法师。” 萧子澄眼中满是笑意,本以为这死秃驴能多抗几天呢,结果就这? 明净大师陪着笑,“萧施主不必多礼,只是不知那面罩” “好说好说,你去找燕三拿,说我让你去的便是了。” 萧子澄挥手打发走明净法师,却开始担心起一众轻症患者的情况了。 这些人当中,青壮年占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多为老幼。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做好他手上的事情,将法华寺这两百多病人看护好。 若是去了那疠迁所,大概率便只有等死的份了。 “大人!大人!见效了!那孩子烧退下去了!!” 正当萧子澄思索之际,一名衙役疾步冲了进来,神情激动道。 萧子澄豁然起身,长舒一口气,“带我去看看。” 昨晚自太医院拿了药财后,他便连夜让人熬制了避疫汤,可到了试药环节,却遇到了难题。 法华寺中的病人,最开始听说有药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喊着要吃。 可等萧子澄说明情况,那些人瞬间一哄而散,没人敢以身试药,任凭萧子澄说破嘴皮,也是无济于事。 若不是最终一个妇人担心女儿病情加重,主动站了出来,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妇人见萧子澄来了,激动的跪倒在地: “多亏了大人的药,小女身体好了许多。” 说着她脸色庄重的对着萧子澄行了大礼,“大人慈悲心肠,请受小人一拜!!” 第二十九章 失算啊 萧子澄赶忙将妇人扶了起来,心中不由十分感慨。 避疫汤只要能起作用,那京都这波时疫便能很快抑制下去。 眼下小女孩儿的病情已然大好,也证明了避疫汤的安全性,接下来便是要在法华寺这些轻症人群中大面积推广了。 毕竟每个人对药物耐受程度不同,同样的方子起到的效果还是因人而异。 萧子澄的脑袋里高速运转着,将妇人送走,叫来一名衙役, 将避疫汤见效的事情,告知太子殿下。 明净法师那边虽然不情愿,但为了保住小命,最终还是掏出一笔巨款,由燕三送到萧子澄手中。 有了这笔资金,萧子澄便开始大肆收购药材,一边继续改良、生产《避疫汤》。 大批药材被运到法华寺,萧子澄将原本几处模糊的药材,来回微调试验,最终彻底还原了避疫汤。 三日不到,法华寺轻症病人的病情便被控制住,不少人症状明显减轻。 皇宫,垂拱殿中,灯火通明。 景平皇帝翻看着案牍上的奏折,心头像是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这次时疫来势汹汹,短短几日时间便已经席卷京都,仅仅六天时间,便有数千人感染,五百多人因时疫身亡。 根据禁卫统领上报,三百多人被送到了疠迁所等死。 这还是采纳了萧子澄种种政策后的结果,若非如此患病人数,肯定不止这个数字。 太医院那群吃干饭的东西,道现在竟还没拿出有效的治疗方案,整天就会拿老方子糊弄人。 今日朝堂之上,户部尚书杨易行当着群臣的面,声称: “天子圈禁长兄,有违天理人伦,故降瘟疫于京都,以警世人。” 景平皇帝瞬间脸色铁青。 他当年确实是踩着兄弟的鲜血,一步步踏上皇位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殚精竭虑,将大周从崩塌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恨的是,就算他做的再好,还是有人拿当年的旧事说事。 不光如此,那些文臣竟然纷纷附和杨易行,劝谏他解除大哥的圈禁。 杨易行在朝廷中的权势,从此可见一斑。 想到这,景平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一把将面前的文书统统扫落在地。 他杨易行什么意思?当了几十年户部尚书当糊涂了,动不动就领着一群文臣和朕做对。 一旁伺候的宦官,知晓皇帝心中窝着火,小心翼翼的将地上散落的奏章捡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 景平皇帝眉头一皱,不用说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了。 “启奏陛下,太医院院使张轩瑞求见。” 太医院那群废物,瘟疫当前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深更半夜的又来干什么? “宣”景平皇帝无力的说道。 张轩瑞一进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匆匆汇报了喜讯: “陛下!大喜啊!老臣找到了能克制瘟疫的药方了!” 一扫刚才的阴霾,景平皇帝按耐不住心中喜悦,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此时当真?” “老臣已命人在法华寺里验证过,服完药的患者病症减轻。” 张太医不声不想的便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景平皇帝毫不掩饰赞赏道: “张太医不亏为太医院的院使,为朕解决了大难题啊!” 张太医顿了顿,不敢太过于贪功: “多亏了羽林卫旗官萧子澄,提供的药方。” “萧子澄?”景平皇帝心中哑然。 当年他虽然顺利登基,却也和废太子拼的两败俱伤,军中称得上亲信的,便只剩六叔汉王了。 可惜摩尼教叛乱,六王叔战死,导致他在军中话语权大减。 王叔之子朱茂,烂泥扶不上墙,为人贪玩好色,当个闲散王爷便到头了,难堪大任。 为了扭转这一现象,他不顾朝臣反对,让勇毅伯萧方智掌了边军,却也孤掌难鸣。 六部那群朝臣,明里暗里没少打压萧方智,就连他献上马镫,大大增强骑兵作战能力,如此大的功劳加封侯爵都够了。 偏偏以杨易行为首的文官集团,竟然集体上书,找各种理由阻挠此事。 眼下萧子澄再立新功,相当于甩了六部那群人一个打耳光。 张太医正色道: “正是萧子澄,老臣命他在法华寺看护轻症患者。” 这个萧子澄当真是一员福将啊景平皇帝大手一挥: “此等大功,当论功行赏。” “传朕旨意,太医院院使张轩瑞,以老迈之躯,挽万民于水火,加封宁远伯,赐万金,帛白匹。擢升萧子澄为京卫指挥使司镇抚,赐千金。” “谢主隆恩!” 萧子澄听宦官宣读完圣旨,只觉幸福来的太突然。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又升官了,而且这次还是实打实的武官。 皇帝的赏赐不好拿,太医院打着皇帝的直接让萧子澄交出《避疫汤》的配方。 供朝廷只要,发放到时疫泛滥的地方,以应对舆情。 失算啊《避疫汤》作为一款针对性极强的神方,长久卖下去,不说日进斗金,也能赚不少银子。 然而收了皇帝的赏赐,太医院那群人又占着大义的名头,不得不交出去。 算来算去,都是亏本的生意,萧子澄肉疼的不行,不过想到那些挣扎在病痛中的百姓,萧子澄便也释然了。 那张太医还交给他一项新任务,让他接管北郊的疠迁所。 开什么玩笑,萧子澄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小将能力有限,恕难从命。” 张太医从未见过如此不给面子之人,老脸拉的老长,装腔作势道: “这可是圣上旨意,你想抗旨不成?” 呸!你说是圣上旨意,就是圣上旨意了? 萧子澄撇了撇嘴,少来这一套,若圣上真下旨意了,太子那货早就跑过来告知了,还轮得到你这老家伙 见萧子澄一脸木讷,压根不买账,小老头微蹙着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场瘟疫已然夺去五百多条人命了,若是在这样下去,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天人永隔” 一番话直接戳到萧子澄内心柔软处,一时间也难以开口拒绝 老东西,打感情牌是?! 第三十章 硕鼠 萧子澄全副武装,把自己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第一次进入疠迁所中。 此地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重病患早就被折磨的瘦弱不堪,有的甚至虚弱到失去了行动能力。 虽然此地也按照他先前所说之法,将所有排泄、呕吐物集中掩埋,却也还是隐约能嗅到一股臭味。 疠迁所中安静的可怕,躺在床上的重症患者,一个个眼中全无光亮,有的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专门抬尸的人员,时不时走进走出,将死去的患者尸体抬出院外。 看着眼前的惨状,萧子澄知道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里的人已经来不及慢慢试药了。 “大家都听我说,我现在问你们一句话,若是我有办法救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 萧子澄说这话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他不通药理,只是背了个方子出来。 面对这些将死之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大药物剂量。 用这个办法兴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也很明显。 是药三分毒,虽说有一线生机能够让这里大部分人活下去,可那些身体虚弱的,很有可能喝了就一命呜呼了。 不到万不得已,萧子澄其实不愿做此等尝试。 “真的?” 其中一名靠在墙边的妇人,眼前一亮,用力咳嗽两声,眼中多了几分身材。 “大人,我们愿意试,到了这能不能活全看老天爷,您有什么药便拿出来!” “是啊,大人,我们不想白白等死,您尽管试,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怪您。” “大人,有什么药就赶紧拿出来,我家男人快不行了” 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萧子澄觉得有必要将其中利害,明明白白的告诉这群人。 “吃之前先说好了,这个药吃下去有可能会加速死亡,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药效会很好,还有人要试么?” 萧子澄此话一出,热闹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但是很快便有一道伴随着剧烈咳嗽的声音,虚弱的响起: “我愿意试试,躺在这里也是死,若是能给个痛快,我也认了。” 有人带头,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我也愿意试试,若是死了便死了,好过在这活受罪。” “我也愿意,人死鸟朝天,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不如搏上一次。” “大人,您快点,我家孩儿不行了” 看着有人站出来,萧子澄点了点头。 “好,想试的跟我过来,先签保证书就能试药了。” 萧子澄留了一手,保证书这东西还是要有的,自从前些日子被刺杀过后,他便处处留心眼。 万一真出事儿了,那幕后之人也没法拿这些人命说事儿。 让一众人按了手印,萧子澄开始吩咐疠迁所的衙役开始熬药。 看到萧子澄一连倒进去好几包药,衙役看得是心惊胆颤: “大人,那些试药的满打满算也就十人,用的了这么多药么” “废话,这我还嫌少呢。” “这也太浓了,小人一直是负责熬药的,一锅水不就是放一包药么?您一下子倒进去十包” 萧子澄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惊讶的盯着衙役。 “你刚说什么?一锅水只放一包药?” “没错啊?小人一直是这么熬的” “谁让你告诉你这么熬药的?” 衙役见萧子澄脸色不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很自觉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小人该死,小人不该忤逆大人” “谁告诉你的?”萧子澄继续逼问。 “是王大人让我这么熬的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边虽是重症患者,但若是按时吃药,不至于一点改善也没有。 合着问题都出在这里了,一大锅水熬一包药材,这和白水有什么区别? 看到萧子澄眼中满是愤怒,衙役总算是察觉出了事情大条,当即吓得脸色发白。 “大人小人不通药理上面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的大人饶命啊!!” “想活命?想活命的话就别吵闹,一会儿和我走,现在好好熬药。” 衙役顿时磕头如捣蒜,忙不迭的蹲下身子生火,生怕惹恼了萧子澄。 萧子澄朝身后带来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快步跑了过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 “给我把所有负责熬药的士卒,都给我喊过来。” 萧子澄的命令,让亲兵一愣,面露难色。 “大人,马上便是放饭的时间了,这个时候士卒应该都在熬药,把人喊过来怕是不合适?” 萧子澄心中带着怒火,狠狠踢了亲兵一脚: “让你喊你就去喊,谁敢不来,杖责五十军棍!” 听到要罚军棍,亲兵菊花一紧,忙不迭的喊人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负责熬药的士兵都到了萧子澄身前,一个个疑惑的看着萧子澄。 “大人,您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现在正是熬药时间,若是耽搁久了,怕是损了药性。” “究竟是说啊,我们在这冒着生命危险干活,大人不明不白强行将将我们喊来,总要给个说法?” “没错,大人您有话快说。” 萧子澄冷冷看着这群人,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锅: “看看那口熬药的锅,好好想想为什么喊你们过来。” 眼见这群士兵一个个面露不屑,萧子澄掏出鞭子扔在地上,对亲兵道: “吴天,刚才那几个说话的,每人给我抽十鞭子!” 他眯着眼看向眼前的士兵,压抑着心中怒火: “我告诉你们,承蒙陛下信赖,这疠迁所现在归我管,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谁敢反抗小爷砍了他!吴天儿,给我抽!” 萧子澄这一通话,将众人镇住了。看到这些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吴天儿也不客气,抄起鞭子便抽。 啪啪啪 疠迁所中回荡着一声声惨叫,出身军旅的吴天,下手可黑的很。 十鞭子下去,那几个人后背衣衫尽数破碎,身上满是伤痕。 “大人,抽完了。” 吴天回到萧子澄身边,将马鞭递了回去恭敬道。 萧子澄摆摆手示意吴天站到一边,对着众人冷声道: “现在明白了么?” 第三十一章 巨网 一众负责熬药的士兵,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却仍旧死咬着不松口: “大人我们何罪之有啊” 萧子澄冷哼一声: “不说是?我替你们说!一锅水放五包药,你们谁做到了?” 萧子澄话音未落,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萧子澄冷冷盯着他们,“谁给锅里放一包药的给我站出来!” 兵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却是没有一人站出来。 萧子澄恨的牙痒痒,对着吴天一挥手: “给我喊二十个人来,把这群硕鼠的嘴给我撬开!” 吴天也是十分气愤,当即便找来二三十人,对着这群人就是一顿猛抽,一时间疠迁所中响彻着士卒哀嚎的声音。 片刻后,终于有人抗不住疼痛,手脚并用爬到萧子澄脚下,不住的磕头道: “大人,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求您饶了小的饶了小的” “饶了你?你有什么资格求饶?!” 萧子澄心中满是愤怒,若不是这群人,疠迁所也许会少死很多人。 “小人该死,小人不该知情不报,不该将错就错,用烂树叶当药材来煮” 在死亡的威胁下,那名士兵被吓的语无伦次,而萧子澄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本以为疠迁所衙役口中的上面,指的就是这些士卒,现在看来却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 “你们。”萧子澄一指被罚士卒,“这等腌臜事,你们也参与了?” 萧子澄这么一问,剩下的人纷纷跪地求饶,齐喊饶命。 “来人!给我打一百军棍,生死不论!!” 这群士兵皆是行伍出身,自然知道这军棍下去,就等同于判了死刑,一时间众人更是头都磕出血来。 萧子澄见火候差不多了,故作惋惜状: “你们做出这等事情来,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就算检举立功,也将背负污名,不如死了干净。” 下方众人有机灵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当即便高声道: “大人!!大人小人有话要说!” 萧子澄瞥了他一眼,故作愤怒状: “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这些天疠迁所多少人因为你们而死?给我接着打!” 吴天一脚便将其踹翻在地,扬起军棍便要继续输出,那人不敢再卖关子,急声道: “大人,小人们赚的都是小钱,都是奋武营的人授意小人们这么做的” 奋武营?京营的手有这么长么? 萧子澄闻言心中也是大为震惊,奋武营作为十二团营之一,是驻扎在京都附近的部队。 这些京营最为主要的职责,就是拱卫京都。 眼下京都之中,负责防疫的多数为禁军,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京营入京的消息。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奋武营一个远在京都外的经历,竟然能够将手伸到疠迁所来。 “都拖下去,严加拷问,让他们肚子里的秘密都给我吐干净喽!” 吴天也是毫不留情,当即便带人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这群硕鼠带了下去。 这些士卒听到严加拷问,一个个吓的屎尿横流,有甚者更是双眼一番,直接昏了过去。 二十多人,打死了十几个,萧子澄也总算把事情搞明白了。 京都时疫横行,药材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寻常时候买十几文钱的药,在黑市上炒到三两银子还有价无市。 最开始,这些士卒只是小偷小摸,将药材偷出一部分,转手高价卖出。 这种诱惑谁能经受的住,只要夹带出去一小包药材,便能赚出他们几个月的俸银。 这些人几乎没怎么商量,就偷偷达成了协议,纷纷拿着药材出去卖。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送道疠迁所的药材,不知道何时变成了烂树叶。 财路被断,这群士卒哪里能善罢甘休,当即准备上报,却被太医院恩粮生王吴道,给拦了下来。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锅中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药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奋武营中的某一个人。 萧子澄看完吴天呈上来的口供,他长叹了一口气: “先用我们带来的药材熬制,你亲自盯着,若是谁敢偷拿药材,小爷亲自将他破皮抽筋!” “遵命,小人一定不负大人嘱托。” 说完,吴天扭头看向新招集过来的一众士卒: “你们都听到大人说的话了吗?如果敢有贪赃枉法,偷拿药材出去售卖者,杀无赦!” 吴天话音一落,前面十几个士卒同时跟着大喊: “杀无赦!杀无赦!!” 在萧子澄雷霆手段之下,士卒们再也没人敢贪赃,足量足份的药材熬下去,一时间整个疠迁所中都飘散着药材的香味。 萧子澄却面带怒火,一把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他将《避疫汤》的方子交上去,才过了几天时间,京都中相关药材便为之一空,就连朝廷出面征集,都难以为继。 吴天传回消息,《避疫汤》所需药材在黑市却不限量售卖。 不光如此,在这个信息传递缓慢的年代,京都之外的奋武营又是怎么得知的消息。 偏偏犯罪士卒口中那个恩粮声王吴道,又音信全无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如此种种,让萧子澄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京都之上。 萧子澄可以断定,这幕后织网之人的身份地位,很可能高的吓人。 不然太医院、奋武营不会有这么大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火中取栗。 “大人。” 就在他烦心之时,疠迁所的衙役却匆匆走了进来。 萧子澄有些不耐烦,忽然想起若是没事儿,衙役不可能找自己,便耐着性子问道: “又出什么事儿了?” “是这样,您不是让小人们熬药么,还规定每人每天喝一大碗么” 萧子澄一听,难免有些紧张,他可是将原本药量直接翻了一番的,当即急切道: “是不是出事儿了?人死了么?” 衙役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死,不过那些喝了药的十几个人,都腹泻不止,您快过去看看” 第三十二章 曙光 萧子澄懂个屁的医术,若非这次时疫症状,正好和《仙拈集》中记载时疫症状相似,他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人命关天,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人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在衙役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隔着老远,萧子澄便闻到一股恶臭味。 按道理来说,疠迁所这些重症病人,因为身染时疫的愿意,吃的都十分清淡,是不可能这么臭的。 然而眼下就算萧子澄带着口罩,都难以隔绝空气中弥漫的臭味。 病人们躺在地上,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地上满是排泄物。 没等萧子澄开口,一名病人便忍不住了,现场为萧子澄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屎尿横流。 衙役用力捂着口罩,十分嫌弃的劝说道: “大人,不如我们现行离开,这里味道实在是太难以忍受了。” 萧子澄虽然被熏的直恶心,可想到这些人是相信自己的缘故,才服下加大剂量的避疫汤,他反手就给了衙役一巴掌: “走什么走?这些人都是相信本官才服药的,再敢说一个走字,小爷砍了你!” “是大人教训的是小人知错” 萧子澄斥责衙役的声音,引起了这些病人的注意: “大人您来了?我烧退下去了,就是这肚子闹腾的实在没有力气了” “是啊,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窜稀窜死了大人您还有什么药,就快试,我还抗的住” “大人无需自责,在喝药前我就有准备了” 萧子澄敏锐的发现,这些人虽然都因腹泻,大量失水而有些虚脱。 但好消息是,原本高烧不退的他们,眼下却都退烧了,说话也有了点底气。 “愣着干什么?忘记本官颁布的条令了?还不喊人将排泄物都掩埋了?” 萧子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当下心中稍安,转过头看向衙役吩咐道。 “小人不敢忘小人这就去喊人来。” 先前那些个贪墨士卒的下场历历在目,衙役根本不敢违逆萧子澄的命令,十分痛快的就要去喊人。 “等等。”萧子澄却出声叫住了他,“再去太医院那边找个大夫来瞧瞧。” “这”衙役有些为难,“大人那些太医您也知道,都傲的很小人怕” 经衙役这么已提醒,萧子澄瞬间想起张轩瑞那副嘴脸,心中便是一叹。 “罢了,你去寻我父亲,让他找个靠谱的郎中来。” 衙役闻言脸色一松,当即便匆匆离去。 等衙役走了,萧子澄喊来人,开始为这些病患清洗身体,将他们重新安置到干净的地方。 约么一个时辰左右,去寻郎中的衙役回来了。 帐篷中,当萧子澄看到郎中的瞬间,脸色当即便有些古怪: “王郎中,真是好久不见啊” 王郎中身体一颤,不由自主的做出捂裆的动作,讪笑道: “萧少爷竟还记得小人” “先说正事,叫你来是想让你帮着瞧几个病人。” 说罢,便带着王郎中朝新立帐篷方向走去。 看着王郎中认真询问病人的情况,萧子澄颇有些感慨,当初他可是将这郎中踢的不轻 “这些人情况怎么样?” 见王郎中起身,萧子澄忙问道。 “病人情况有所好转,很不错。”王郎中脸上满是惊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欣喜。 “很不错?” 看着躺在木板上,肚子都窜空的一群人,萧子澄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这此时疫,最难的便是高热不退,现在烧退了,最凶险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只要多饮水,慢慢就会康复了,不打紧的。” “果然是这样,多喝水是?” 萧子澄眼前一亮,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见到曙光了。 看来他的方法算是赌对了,眼下只要让这些人多喝水,尽快将药物代谢出去,没准他们会成为第一批从疠迁所中走出的人! “是喝热水?” 前世身为直男的萧子澄,下意识便问了出来。 “热水?” 王郎中疑惑道。 “现在喝生水,不太安全” 王郎中笑了,“当然是热水,不过就是不知道能否起作用,姑且一试。” 萧子澄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随即他也明白过来,这个时代不像后世便捷,烧热需要用到柴火,当真是件奢侈的事情。 他赶紧张罗衙役,将锅架起来,亲自监督几个士卒倒了半锅水,想了想又让吴天拿了些盐过来。 眼下这群病人,因腹泻而大量失水,体内电解质肯定会受到影响而出现紊乱。 喝一些淡盐水,能够有助于他们身体机能恢复,盐肯定是少不了的。 看着萧子澄将一把一把的盐巴丢尽锅中,吴天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这盐巴可是两钱银子一斤,大人这般加法,简直和败家无二 病人们看到萧子澄在水中加了不少盐巴,眼睛都亮了起来,看人这加盐的动作,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豪横。 “是不是加多了?” 萧子澄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中已经去了一大半的盐巴,不由有些心虚。 “不多不多盐巴可是好东西,多加些鲜活” “对对对,多加点好” 萧子澄闻言一愣,不由一阵苦笑: “行,没问题,只要你们一会儿喝的下去,我多加一把都成。” 喝了热盐水,许是肚子里有东西了,一群人拉的更痛快了,身上却渐渐有了力气。 到了晚上的时候,吴天面带喜色的进来汇报: “大人,那十多个人,除却五人又开始发烧了,其余人都不拉肚子了!” 萧子澄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这不就好起来了么! 七天之后,疠迁所病人数量骤减,而萧子澄的帐篷外,站满了即将出所前来道谢之人。 “萧大人就是活菩萨,小人给大人磕头了!” “大人真乃仙人下凡,我等一定要为大人立一座长生碑” 一开始萧子澄还十分享受,可是人多了便有些烦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养病,千万要注意防护,不可大意,都散了。” 虽然萧子澄的态度有些冷淡,但人们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再次磕头,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想想这段时间疠迁所死的那些人,若非萧大人相救,怕是他们早就成一捧黄土了。 看着这些千恩万谢告别的百姓,萧子澄便是一阵感慨。 皇宫中,景平皇帝正在批阅奏章,一名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平皇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起来,可是疠迁所那边的消息?” 太监再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疠迁所中病人大部分已经康复,萧大人言,再有三天便能裁撤了。” “此话当真!?” 第三十三章 雨过天晴 景平皇帝有些激动,时疫之下京都人心惶惶,实在太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 “奴才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那为何不见奏章?” “萧指挥使说了,皇上龙体为重,时疫无形无色,恐会通过奏章传染给陛下,故没有写折子。” 景平皇帝想了想,让旁边太监宣太医令徐东阳觐见。 不一会儿,徐东阳就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朕听说疠迁所内病人已大多康复,三日内便可撤销,此事你可知晓?” 徐东阳人老成精,虽然他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但也是倒地就拜: “陛下隆恩浩荡,感天动地,天降恩泽于百姓,如今时疫尽消,臣为陛下贺!臣为陛下贺啊!! 还望陛下即刻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徐东阳这番话,算是说到景平皇帝心里去了,眼下京都正需要这么一分安定民心的昭告。 萧子澄还在疠迁所里待着,不过由于病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他现在倒是清闲的很。 眼下京都形式大好,用不了多久时疫便能过去,唯一让他有些挂念的,便是荒山矿上的那群流民了。 从进了疠迁所后,他和外面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二牛他们怎么样了 正当他出神之际,忽然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 萧子澄有些疑惑,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高声道: “吴天儿,外面什么情况,又出什么幺蛾子事儿了?” 吴天高高兴兴的跑了进来,“大人,圣旨到了,您快出去接旨。” “圣旨?”萧子澄不敢怠慢,豁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萧子澄出了帐篷,远远便看到疠迁所外站着一群人,正敲锣打鼓的等着他过去呢。 麻蛋的,都说了不让聚集,都他娘的当耳旁风,一群蠢货。 虽然心中不忿,但圣旨还是要接的,出了疠迁所萧子澄带着吴天直奔人群而去。 看到萧子澄过来,宣旨太监逃也似得退出老远,挥手让示意他停下: “萧大人,不必拘礼,您站在那里就成” 萧子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强忍者冲上去痛扁宣旨太监的冲动,停下身来。 “京卫指挥使司镇抚萧子澄,接旨。” “臣,接旨。” 萧子澄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很痛快的跪了下来,他可不想被扣上一顶蔑视皇权的帽子。 “京卫指挥使司镇抚萧子澄,抗疫有功赏千金。疠迁所其余兵士、衙役赏百金。” 看到那太监让人把圣旨送了过来,萧子澄有些兴致缺缺,一时间竟也忘记接旨。 宦官有些急了,面露不悦之色,催促道: “萧大人,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萧子澄这才如梦方醒,赶忙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小太监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跑了,仿佛多待片刻便要染上时疫一般。 萧子澄反复看着圣旨,不由有些幽怨,又是赏千金,这皇帝也太抠门了点 当初他献避疫之法,被赏赐千金的时候,还以为是整整一千两足金,激动的一宿没睡觉。 后来他才知道,这千金不过是说起来比较好听罢了,真正到手的也就六十几两 又是一个七天过去,疠迁所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病人,萧子澄当即便宣布疠迁所就地解散。 虽然瘟疫过去了,可萧子澄心中一直有些不舒服。 按道理来说,在这次时疫当中,他的功劳即便不是最大,也是靠前的存在。 张院使那家伙都加封伯爵了,他却只捞到一个京卫指挥使镇抚的职位。 虽说已经升的很快了,但还是没有达到萧子澄心中的预期。 按照他原来的设想,经过这次时疫,怎么着也要捞个爵位傍身,才能暂时保证安全。 否则,就按照幕后之人的疯狂程度,时疫一过,麻烦肯定便会找上门来。 事已至此,他还没有脑残到进宫讨赏赐的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京卫指挥使镇抚,倒是个手中有实权的职务,还能寥做慰籍,否则当时是白忙活一场。 朝堂之上。 景平皇帝脸色并不好看,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杨党,君臣相持之下,大殿内竟然陷入一阵死寂。 至于原因,依旧是老生常谈,为的就是先太子的问题。 看着下方以户部尚书杨易行为首的杨党,景平皇帝心中恨得直痒痒,却也只能暂时忍耐。 一名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小声将话传给了传话太监,就这样传到了景平皇帝的耳中。 看着僵持不下的朝堂,景平皇帝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各位爱卿,疠迁所传来消息,最后一批病人已经康复,百姓今岁无忧矣。” 景平皇帝的话,无意是给众人一个台阶,众大臣纷纷松了一口气,出生恭贺道: “吾皇圣恩浩荡,臣等为陛下贺!” 景平皇帝哈哈一笑,借此机会直接宣布了退朝,留下众大臣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 回到家中的萧子澄,懒洋洋泡在浴桶当中,享受着小桃的按摩。 “麻蛋的,还是家里舒服。” 萧子澄不住感慨。 这段时间在疠迁所,虽然救了不少人,但那的条件当真是艰苦的一批。 别说喝酒了,洗澡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正享受的萧子澄,忽然感觉身后小桃手上动作一顿,懒洋洋道: “小桃子,怎么停下来了?”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小桃竟然半天没有回话,他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朝后看去。 只见萧方智站在房中,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父亲,你要干嘛?” 萧子澄被盯的有些发毛,缩在浴桶中问道。 看着萧子澄清瘦不少的脸旁,萧方智又好气又好笑。 “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招呼都不打就跑到疠迁所去,当你百毒不侵呢?” 萧子澄闻言心中一暖,父亲这是在关心他? “圣上下了旨意,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再说我若是染上时疫挂了,父亲也省心了不是?” 萧方智脸色一沉,抬手便要打,可手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曾落下: “少跟我来这套,后日便是先汉王妃的寿辰,礼物准备的如何了?” 萧子澄一拍脑袋,这段时间忙着应对时疫,将这寿诞之事忘得死死的。 见他表情如此,萧方智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可别告诉我,你将此事忘了?” 第三十四章 流言四起 感受到萧方智眼中蒸腾而起的危险气息,萧子澄不由缩了缩脖子。 “嘿嘿,自然是没忘的至于礼物,父亲你不是已经尝过了么” 萧方智眉头一皱,随即反应过来: “你可别告诉我,你当日做出的那烈酒,是准备给先汉王妃的礼物?!” 萧子澄嘿嘿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要从浴桶中站起来,结果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见父亲一脸阴沉,萧子澄赶忙披了袍子走了出来,搓着手: “父亲,你就放心,到时候我肯定能拿出先汉王妃满意的礼物。 今天可是时疫尽消的大喜日子,您可别动肝火。” 看着萧子澄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萧方智就来气。 自打见了圣上之后,这臭小子愈发胆大妄为,拿煤石狠狠赚了一笔银子不说,还在那荒山聚集了大批流民。 想到今日他在外听到的流言,萧方智就一把抓住萧子澄,对着屁股就是一脚: “你个臭小子,整日没个正形,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 “今日京中都在盛传,你在荒山养寇自重,欲意图谋不轨!” “你可知这罪名若是被坐实,别说你的脑袋,就是整个伯爵府都要跟着你陪葬了?!” 萧子澄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的一头雾水。 他?在荒山养寇自重?这不是搞笑么 现在已经进冬了,由于烟囱的推广,荒山可谓是日进斗金,那些流民也都在荒山扎根了。 谁会放着安居乐业的小日子不过,去密谋造反?这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父亲,你这是听谁说的,荒山那些工人,可都是逃荒来的流民,怎么就成了贼人” 萧方智虽然相信儿子,不会做出那等谋逆之举,但他在朝堂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深谙一个道理,那便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而且这个消息传播速度之快,也的确不太正常。 要知道今天可是时疫尽消的日子,整个京都都沉浸在欢庆当中,此时传出这样的消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先汉王妃的寿诞,你便不用去了,为父亲自跑一趟。” 萧子澄一脸迷惑,便宜老爹今天是怎么了?先前非要让我去寿宴,今日怎么又改口了? 他可是还准备借助先汉王妃的寿宴,推广一些赚银子的小玩意儿呢。 难不成,和便宜老爹听到的流言有关? “父亲,您先前不是说不得空么,怎得又变卦了” 萧方智深深看了一眼儿子,长叹一口气: “先汉王当年是因摩尼教围攻京都才战死的,汉王府这些年一直大力追杀摩尼教余孽。” “眼下京都都在传,荒山流民中,藏着不少摩尼教的人,你认为汉王府上下会如何待你?” 听便宜老爹说完,萧子澄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不用想,这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否则怎会如此凑巧,时疫刚结束,流言便传开了。 “父亲,既是如此,这先汉王妃的寿诞,我更是非去不可了,否则不正中做局之人下怀么。” 萧方智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反驳,揉了揉额头道: “澄儿,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当早早谋划,将藏匿于流民当中的摩尼教贼人抓出来,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对此,萧子澄却是不可置否,虽然京都中流言四起,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再者萧子澄相信,只要那些流民日子越过越好,就算真有贼人混迹其中,都不用他亲自动手,便会有人将贼人绑了,送到他眼前的。 “父亲,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就放心,先汉王妃的寿宴,我还去定了!” 汉王府做寿,乃今日京都第一等大事,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京中弟子,纷纷携礼物前来祝寿。 距离汉王府还隔着半条街,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马车挤的水泄不通。 汉王府的佣人远迎出来,按照马车的形制认人,凡是皇室宗亲和朝中大员,皆单独开辟通道。 前来祝寿的人太多了,也就是汉王府占地广袤,否则真要是顶着寒冬开设露天宴席,非要冻死几个不成。 萧子澄背着个破包裹,大摇大摆的进了府,如同黑夜中的荧火般引人注目。 对此,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王府佣人的带领下,来到考前的座位,直接把包裹放在桌子上。 随手拽过一名佣人,一本正经道: “把东西给我看好了,别让人乱碰,若是出了差错,本少爷可饶不了你。” 就在这时,一声嗤笑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邓建和李由那两个二货,正站在不远处,满脸戏谑的打量着萧子澄的贺礼。 先前在江缘书院,邓建被萧子澄落了面子,到手的田庄丢了不说,还将荒山输了出去。 回到家,他差点被老爹剥皮抽筋喽,一见到萧子澄,邓建便恨得牙根痒痒。 自然不会放过一切能打压萧子澄的机会,当下扯着嗓门,阴阳怪气道: “不愧是萧大少爷,准备的礼物都这么与众不同,该不会随手买了件东西,糊弄先王妃?” 李由弓着身子站在邓建身后,眼中尽是鄙夷: “随手买了件东西便也罢了,汉王府也不缺这点东西,但用这么个破包裹装礼物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在羞辱先王妃?” 这俩货一有机会就上纲上线,三言两语间,便给萧子澄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对此,萧子澄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被他们这么一吆喝,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来,看着萧子澄的破包裹,不由一阵指指点点。 “都说勇毅伯府,抱了座金山回去,银子进账如流水,还这么小家子气” “烂泥扶不上墙罢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老子萧方智就是个只知道砍砍杀杀的蛮子,儿子自然也强不到那里去。” “如此轻待,莫不是根本没有将汉王府放在眼里?准备故意让汉王难堪?” 邓建听着众人对萧子澄的评价,不由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冷笑: “听说萧大少爷日进斗金,光是给荒山那群贱民发工钱,便已经支了千余两银子了。这等手笔,真是令我等自愧不如。 只是在下不明白,萧少爷有银子给那些贱民,怎么没钱为先汉王妃准备礼物?” “还是说萧大少爷得了圣眷,便目空一切不把所有人放在眼中了?” 第三十五章 贺寿 萧子澄似笑非笑的看着邓建表演,正当他准备反驳之际,先汉王妃顺着厅堂大门走了进来。 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萧子澄转到了先汉王妃身上,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祝贺声,此起彼伏。 “恭祝太妃大寿,福如东海长流水 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妃福寿安康,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萧子澄见状念着一会儿要借太妃名头推广产品的想法,跟着众人一起为太妃祝寿。 只不过他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奇怪,左手压右拳,分明是打擂行礼的姿势。 一旁的邓建见了,更是满脸鄙夷。 萧子澄却丝毫未觉不妥,谁成想在这个时候,有人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哎呀卧槽!谁踢小爷!” 萧子澄被吓的一哆嗦,直接蹦了起来,回头寻找下黑手之人。 这一声饱含国粹的怪叫,直接让他成为了全场焦点,众人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 太妃也看向萧子澄,虽然眼中有些诧异,却也并没怪罪。 此时萧子澄也寻到了下黑手之人,竟然是朱瑱那货。 朱瑱哪里会料到,萧子澄的反应会如此夸张,悻悻的缩了缩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 “老萧,至于这么大反应么,还好叔祖母不曾怪罪” 看着朱瑱那无辜的眼神,萧子澄脸上闪过一抹狡黠,当即抄起桌上果盘挡在身前,一脸惊恐道: “太子殿下,您息怒啊那些流民小人都按照殿下吩咐安置了” 朱瑱直接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子澄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荒山流民的事儿。 这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板子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要顾忌形象,一时间竟拿萧子澄没辙。 “老萧,你坑死我了,父皇非要剥了我的皮不可” “放一百个心,没准陛下还会夸你呢。” 相比较脸色苍白的朱瑱,萧子澄却是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若不能成为焦点,还怎么推广带来的东西? 不出他所料,邓建那王八蛋果然憋不住了,大声呵斥: “萧子澄!你胆子也太大了!今日乃是太妃寿辰,你用破包裹装礼物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失礼,岂非故意给太妃难堪?!”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自然也没了顾忌,对着萧子澄便是一通口诛笔伐。 一时间,嘲讽、怒骂、呵斥声充满了整个汉王府,寿宴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太妃就算再大度,见此情形也不由眉头紧锁。 不提荒山还好,提起荒山,她便想到今日京中流言,荒山中藏匿着摩尼教贼人,这可是整个汉王府的逆鳞。 邓建将太妃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中不由暗自窃喜,自然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太妃、王爷,萧子澄这厮无礼在先,现下又大闹寿宴给您难堪,请太妃、王爷降罪于萧子澄,以儆效尤!” 殊不知,萧子澄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直接大声喊道: “太妃、王爷明鉴,为了给太妃祝寿,我废寝忘食,几天几夜都不曾合眼,为的就是博太妃欢心。 可邓建这厮,凭空污我清白,还请太妃为我做主!” 邓建心中一阵冷笑,若是太妃不曾知晓流言,没准看在先汉王旧部的面子上,宽宥一二,可眼下嘛 太妃心中尽是不悦,若非刚才萧子澄话语中牵扯到太子,她定会直接当众惩戒萧子澄。 不过对于看着长大的朱瑱,她还是十分了解的。 太子虽顽劣,却对先汉王推崇之极,对于摩尼教从来都是恨之入骨的。 如此看来,短短一日间传遍京都的流言,未必就那么可信。 太妃当即挥了挥手: “好了,都不要说了,就此打住。” 说着话,她看向做吊儿郎当样的萧子澄: “早听你父亲说,自从你落水后,脑袋便不甚灵光,正巧府上有大夫,等宴会结束给你好好瞧瞧。 多好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着实令人惋惜。 ” 萧子澄心中嘀咕,几句话就将事儿揭过去了?好不容易狠狠吸了一波眼球,轻轻放下可不成。 “太妃雅量,若太妃看到晚辈准备的礼物,定会更加开心!” 此话一出,就连邓建都忍不住一阵嘀咕,萧子澄这厮莫不是真傻了?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日之事连带着荒山流言,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入圣上耳中。 勇毅伯爵府,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这,邓建便是一阵兴奋,趁热打铁连忙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太妃胸襟宽广,令晚辈汗颜,这颗南海出产的珍珠,还望太妃笑纳。” 邓建作揖行礼,旁边仆人顺势将一颗足有鸭蛋大小的珍珠奉上,现场顿时一阵惊叹。 太妃眼前一亮,珍珠并不算稀奇,但是这么大的珍珠倒是从未见过。 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和颜悦色道: “建哥儿有心了,知礼数识大体,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得到太妃的夸奖,邓建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余光一撇,视线落在萧子澄身上,不由一阵鄙夷。 随着太妃喜笑颜开,现场气氛为之一暖,众人纷纷借此机会,献上贺礼。 李由哪里能够放过拉踩萧子澄的机会: “萧子澄那厮身为勋爵之子,整日不学无术也便罢了,竟自降身份,当起商人来了。小的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这块珊瑚乃是小的偶然所得,未经雕琢却浑然天成,献给太妃。” 面对李由的诋毁,萧子澄却浑然不在意,拉着朱瑱有说有笑,以至于所有人都对他厌恶之极,却难以忽略。 “老萧,你倒地给叔婆准备了什么礼物?” 朱瑱看出萧子澄眼中不屑,心中越发好奇桌上破包裹中,倒地装着什么东西。 萧子澄冲他神秘一笑,随即朗声道: “俗,简直是俗不可耐,太妃什么宝贝没有见过?凡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根本配不上太妃的身份。” 此话一处,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嘘声。 第三十六章 精油 邓建脸上冷意更浓,气的直发笑: “既然你说大家送的礼物,都是俗不可耐,不知萧大少爷准备了什么超凡脱俗的礼物?” 萧子澄也不着急拿出礼物,反而转过身看向邓建等人: “鹅蛋那么大的珍珠,浑天天成的寿字珊瑚,肯定很值钱?” “那是自然!”李由一脸傲然之色,“不用说邓少爷的珍珠,便是我奉上的珊瑚便值十几万两银子!” 萧子澄故作震惊状,“这么巴掌大的珊瑚,便值十几万两银子,好大的手笔啊!” 李由闻言,脸上得意之色更浓,看向萧子澄的眼神中,满是鄙夷: “那是自然,今日乃是太妃寿辰,你当谁都如你这般无礼?随便拿个破包裹便糊弄了?” 此话一出,萧子澄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哎呀,按照李兄的说法,今日太妃寿辰,各府的礼物加起来,岂不直奔五百两去了。” 邓建等人没有听出萧子澄话中的弦外之音,斜瞥一眼萧子澄,仍旧是那副自得之色。 怎料萧子澄话锋一转,冷笑道: “如今各地天灾频发,国库空虚,财政收入尚不能支撑一场军事行动。 那陈国兵陈边境,虎视眈眈,胡人袭扰边陲,圣上殚精竭虑,为一个钱字发愁。 看来,圣上还不知诸位,随随便便送出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礼物,眼睛竟都不眨一下。” 刚才,还因嘲讽萧子澄而闹哄哄的会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李由脸色煞白,根本没有想到,萧子澄会在陛下身上做文章。 见众人心惊肉跳的模样,萧子澄心中别提多有趣儿了,当即呵斥道: “难道,整个大周,只有圣上和我萧府知道节约?” 现场安静的落针可闻,尤其是邓建脸都绿了,有心想要反驳萧子澄,却根本无从开口。 他们刚刚献完礼,那礼物可还摆在桌子上,铁证在前,总不能反口称假 就算抛开这个,他们敢反驳萧子澄么? 与其说是反驳他,倒不如说是驳斥圣上,谁有这个胆子? 别说邓建了,在场有一个算一个,恨不得马上将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全都砸了。 太子殿下可在场呢,这些话马上就会传到圣上耳中,凡是送了重礼之人,全都会被圣上记在心中。 太妃人老心不老,她本来就享尽荣华富贵,这些旁人看来价值连城的礼物,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加上萧子澄这一番话,甭管心中想法究竟如何,脸上却是堆出一副认同模样。 “呵呵呵,澄哥儿说的极有道理,如今大周财政吃紧,诸位送的重礼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既然是大家的心意,老身便借花献佛,明日便登记造册,一并送往宫中,填补国库。” 刚才还鄙夷萧子澄的那群人,心情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有人暗自庆幸,没有当那出头鸟,将名贵的礼物早早献上去。 汉王背后早已冷汗淋淋,他有些感慨的看向萧子澄,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感激。 先汉王妃寿辰,乃是今日京都大事,按照以往习惯,圣上也会松一份礼物过来。 可偏偏到现在,宫中都毫无动静,只有太子殿下偷跑了出来。 原本他还以为是时疫刚过,陛下被琐事缠身,故而礼物到的晚一些,现在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若在这么个风口浪尖,被圣上得知众人挥金如土,到时候秋后算账 汉王长舒一口气,要不是萧子澄这小子机敏,连他都差点犯了忌讳。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子澄身边的破包裹之上。 太妃也是如此,她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甭管萧子澄的礼物,合不合她的心意,都要好生夸赞一番。 “澄哥儿,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准备的礼物倒地是什么,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萧子澄暗叹了一口气,为了宣传产品,自己这个大老板亲力亲为,容易么我 等回到府上,定要让小桃炖个鸡汤,好生犒劳犒劳自己。 萧子澄不再迟疑,在无数道假惺惺的期待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将包裹展开。 一个材质普通,却做工精良的木盒,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看着眼前的精致木盒,太妃愣了一下,佯赞道: “这木盒虽材料普通,雕花倒甚是精美,澄哥儿有心了。” 瞧着太妃一脸惊叹的模样,萧子澄不由有些好笑,不愧是太妃,演技真是杠杠的 “呃太夫人寥赞了。”萧子澄尴尬一笑,将盒子缓缓打开,“这便是晚辈精心准备的礼物。” 盒子刚一打开,一股淡雅的花香,便发散而出。饶是太妃也多了几分好奇,“这是何物?” 太妃接过瓷瓶,打开后倒出一点于掌心,惊叹道: “此物质地清爽水润,最难得的是香气淡雅,此花露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萧子澄赶忙上前,屁颠屁颠跑到太妃身前,一脸奸商嘴脸,大肆推销起来: “太夫人,此物并非花露,而是晚辈制作出的精油。” “精油?”太妃眉头一皱,她只听说过花露、香薰,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精油。 萧子澄满脸赔笑,解释起来: “这么说,这精油是萃取了花中精华,有润肤驻颜之功。百斤花瓣才能制作出这么一小瓶精油来。 不光如此,这精油还有助眠、祛风健胃、促进消化等种种妙用。” 反正他们也没见过精油,萧子澄只管放开手脚,大吹特吹,直接将精油说成了不可多得的保健圣品。 众人没见过精油,自然对萧子澄的话深信不疑。 邓建一阵眼气,可以预见到的是,太妃夸赞后的精油,定会受京中贵族追捧。 羡慕嫉妒之余,邓建也没有闲着,当即怒喝道: “百斤花瓣才能产一瓶精油,那这精油岂非天价?你刚才还说国库吃紧,那这精油又如何解释?” 萧子澄早就料到这货会出来借题发挥,当下眼睛一眯: “等少爷有所不知,此物乃是在下研制而出,其中花费无非就是秋日时,收集一些落花而已。 再者我有这份手艺,总不能荒废了?难不成国库吃紧,铁就不打了?酒就不酿了?岂有这种道理。” 第三十七章 送礼的艺术 一番话下来,邓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好恨恨作罢。 听了萧子澄这番话,太妃最后的顾虑也打消了,顿时喜笑颜开。 她本身就是爱香之人,这精油又被萧子澄说的如此神奇,自然是喜爱的紧。 这些精油又是萧子澄亲手炼制,和挥霍无度扯不上关系,圣上也不会妄加猜忌,是再好不过了。 汉王见母亲高兴,直接伸手拍了拍萧子澄的肩膀,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澄哥儿有心了,本王虽不懂香,但既然是百斤花瓣才能炼这么一小瓶精油,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萧子澄扫了眼后堂方向,见众多丫鬟打扮的人,正伸着脖子偷听,心中大喜过望。 这些丫鬟可都是参宴官员家眷带来的,瞧这架势定是对精油十分好奇,才让丫鬟来瞧瞧。 今晚最大的目的已然达到,萧子澄脸上不由升起一丝得意。 邓建却恨得牙痒痒! 这事儿闹得,价值几十万两的珍珠,没能讨到太妃欢心也就罢了,还送出了罪过。 最后让萧子澄那厮得了便宜 萧子澄现在可没空搭理其他人,心思全在太妃身上,直接把木盒递到佣人手中。 生怕别人听不见,大声吆喝起来: “先汉王实乃晚辈楷模,然家父两袖清风,实在拿不出什么奇珍异宝,但又供奉太妃心切。 不如这样,从今日开始,太妃所需精油,晚辈全包了,还请太妃不要推辞。” 太妃喜香,众所周知,萧子澄这份礼物当真是送的恰到好处。 而且傻子也能听出来,萧子澄送的哪里是精油,分明是送的是人情世故嘛 汉王府虽然因老汉王战死,而有所衰败,但圣眷不减反增,根基深厚。 这精油连太妃都赞美不已,对于普通官眷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试问抗衰产品,哪个女人能够拒绝?到时候价格肯定水涨船高。 光是萧子澄送的这一盒精油,就够太妃用上许久了。 就算太妃再爱香,也不可能用这精油泡澡?剩下的完全可以直接折现。 邓建暗自咬牙,“这该死的萧子澄,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精明” 当然送礼只是第一步,趁着太妃心花怒放,萧子澄赶忙进行第二步: “这批精油剩余不多,若有兴趣的,可以来我府上参加拍卖,价高者得,绝对公开透明。” 众人虽然对于精油十分好奇,但一听说价高者得,兴致顿时大减。 萧子澄却似智珠在握般,根本不在意在场众人的反应,小桃这会儿应该完成他交代的任务,那才是他的杀手锏。 邓建和李由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摇头苦笑,本想借助流言让萧子澄与汉王府交恶。 结果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两人预料,先是知晓太子殿下掺和进荒山事物,暂时无法发难。 萧子澄一番话,又成功让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成了各自的催命符,最终白白进了国库不说,他落得一身骚。 那该死的萧子澄,竟然在汉王府上公然坐起生意来,只是太妃得了好处,又岂会怪罪他? 邓建越想越气,当即叫来仆人甩袖而去。 尽管萧子澄差点将汉王府闹得鸡犬不宁,但终究是一切回归正常,宴会正常开始。 太妃在众朝中大臣的祝贺下,笑的合不拢嘴,许多想要巴结汉王的朝臣,也纷纷起身敬酒。 萧子澄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从桌上抓了一把果脯,便悄咪咪抹油离开了。 由于目的达成,他此时心情大好,一边吃着果脯,嘴中哼着小曲儿,不知不觉来到偏院。 这偏院中景色极美,假山雪景相应成趣,倒是一处不可多得的清净之地。 萧子澄一边吃着果脯,一边在雪地中溜达。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寻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朱瑱那厮。 “老萧,你不地道啊,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说先给我拿点。” 萧子澄看着身穿常服的朱瑱,不由一阵头大: “你还说我,今日太妃寿宴,你怎得还偷跑出来了若是被陛下知道,少不了又要陪你挨板子” 朱瑱倒是神秘一笑,“这回你可错了,我出宫可是父皇默许的。” 一股寒意从萧子澄心底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一早,萧子澄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萧方智正吃着早点,突然见到儿子进来,想到昨晚传回的消息,不由脸色一沉: “臭小子,那精油真是你制作的?莫不是又在哪信口雌黄?” 萧子澄吊儿郎当的端起粥碗,“当然是我做出来的,太妃用了都说好,今天还有的忙呢。” 萧方智得知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可想到这些时日儿子总能做出意外之举,便也没有深究。 秦夫人在一旁坐不住了,眼见萧子澄越越得老爷喜爱,顿感危机满满,当下便阴阳怪气道: “老爷征战沙场多年,才保住全府上下平安顺遂,如今国库吃紧,你却当众大肆敛财,若被圣上知晓了,岂不祸事?” 听到这话,萧子澄却是一翻白眼,他这个继母给人上眼药的功夫,当真是无人能及。 果不其然,萧方智闻言眼神一变,连带着表情也严肃起来: “澄儿,你母亲说的对,不如这样,你那什么劳什子拍卖就别搞了,精油定价比脂粉高一倍便是。” 萧子澄心中大骂,他费尽周折让小桃将试用装,分发给那些参宴的官眷,为的就是今天。 现在让他用白菜价卖出去?若是这点利润他还犯得上如此折腾么 “父亲,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见萧子澄不肯降价,萧方智准备来硬的,结果刚准备抬手,萧子澄便脚底抹油跑了。 看着儿子上窜下跳的模样,萧方智不由长叹一声: “萧家有此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秦夫人眼睛一亮,赶忙开口宽慰道: “老爷,您无需伤怀,澄哥儿顽劣,咱们的清哥儿可是乖巧的紧。 昨日书院来信,那些学究可都夸赞他上进呢。他日定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萧方智点点头,比起萧子澄这个不省心的,二儿子到却是乖巧听话。 “但愿如此” 第三十八章 简在帝心 时疫虽已过去,但今冬天气之反常,还是使京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接连几场大雪,也确实成了不少人散播谣言的沃土。 于是乎,京中童谣四起,矛头直指荒山。 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不少人在讨论着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鬼神之说,更是深信不疑。 对于此事,张宏忧心忡忡。 他向景平皇帝进言,请陛下万万不可让锦衣卫和京兆府捉拿妖言者。 倒不是说这些妖言惑众之人不可恨。 而是因为,那背后的煽动者们,哪里能轻易被追索出来,一旦大面积拿人,定会引起恐慌。 再者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往往这些谣言的散播者,只是觉得有趣,当做谈资罢了,根本不是始作俑者。 一旦如此,非但不能解决问题,甚至可能衍生出新的问题。 内阁里,正午过后,张宏小憩了一番,随即便有宦官匆匆而来:“张公,不好,出事了,陛下急召张公等火速去暖阁。” 张宏吓了一跳,眼下时疫刚过,又出了童谣之事,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 他心中忧心如焚,铁青着脸,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便匆匆朝暖阁赶去。 一进暖阁,便见景平皇帝的脸色明显十分难看,正训斥着锦衣卫陆炳。 “童谣都传遍京都了!你这个指挥使是怎么当的?!连背后之人都抓不住? 太子,他身为太子,竟然也掺和进去,这事儿若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景平皇帝的目光,尤其的严厉,他狠狠盯着陆炳,似乎要生吞活剥了他。 而陆炳早已经冷汗淋淋,拜在地上颤声道: “臣万死,先并没有风声,只是后来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臣不敢怠慢,立即打探,却发现太子殿下也” 景平皇帝气的七窍生烟,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怒声道: “若是寻常人也便罢了,他是太子!朕的儿子” 自从景平皇帝得知童谣传播始末之后,便大为震怒。 当年摩尼教趁着他初登皇位,根基未稳之时,竟然聚众谋反,险些江山倾覆。 若非先汉王血洒疆场,平息了叛乱,大周也许早就覆灭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贼人竟然死灰复燃,还牵扯到了国本,这已经触碰到景平皇帝的逆鳞了。 “臣还查到,此事和萧子澄似乎也牵涉其中,那些贼人混在流民当中,萧子澄雇佣了他们” 陆炳不敢隐瞒,当下便将他所调查到的一切,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景平皇帝猛地一睁双目,神色冷冽厉声问道。 陆炳吓了一跳,在外他是让京都小儿止啼的锦衣卫指挥使,可在景平皇帝面前,他却温顺如绵阳: “臣说,萧子澄雇佣了他们似乎是在采矿” 张宏的眼皮跳了跳,身为内阁成员,他自是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萧子澄一直是简在帝心的。 却见景平皇帝脸上怒容依旧,可眼中怒火却已经消散大半,脸色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你是说,萧子澄也参与了此事?” “是。”陆炳重重点了点头。 “哦。” 景平皇帝很轻的应了一句。 在这短短一会里,景平皇帝的已是看不出喜怒了,只是淡淡点点头,慢悠悠道: “此事还要继续打探,看看他们两人倒地在搞什么名堂。另外全力追查摩尼教贼人踪迹,切不可有漏网之鱼。” 陆炳怀疑自己听错了,在他供出萧子澄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有些心虚,还以为萧子澄必死无疑呢。 可谁料 “臣遵旨。” 陆炳应了一声,只觉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了。 这萧子澄究竟有何魔力,能让陛下突然转变态度?又或者陛下是隐而不发 不论如何,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都知道,陛下态度的改变,都需好生琢磨琢磨。 等陆炳离开,景平皇帝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张宏三人: “你们也有儿子。” “回陛下,有。” 张宏三人齐声应道。 景平皇帝却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道: “你们有儿子,朕有三个儿子,可为何这三个儿子都不让朕省心呢” 张宏三人低着头,涉及到皇子的事情,他们可不敢随意搭话, 景平皇帝却自顾自的道: “罢了,不管那个逆子了,就先看看他们呢能搞出什么名堂,毕竟萧子澄实在是有趣儿的紧啊” 景平皇帝却已然恢复了平静,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前的案牍: “召你们前来,是因为陆炳还禀告了一件事,陈国已然准备于明岁起兵攻我了。” 张宏等人脸色一变,终究是出大事了 陈国这几年本就蠢蠢欲动,加上京都此番大疫,看来他们是觉得有机可乘了。 这下京都中童谣四起,便有了更好的解释,背后的贼人定然是想着将京中的水搅浑。 如此一来,朝廷定然是风声鹤唳,紧接着四处追拿乱党,而后趁机挑起民怨。 本身这几年便因为天象原因,导致民心有些不稳,若是摩尼教再暗中煽动,难免不会出现起义之人。 一个处理不好,便很可能形成燎原之势,到时内忧外患 张宏的脸拉了下来,景平皇帝更是忧心忡忡。 勇毅伯爵府。 萧子澄已然在府中搭起了会场,静静等待着买主上门。 他太清楚,精油对于那些官眷们的杀伤力了,加上太妃出面背书,那些女人肯定会趋之若鹜。 至于掏银子的官员们嘛有了那试用装,肯定一个个都会食髓知味 “少爷,人来了。” 正当萧子澄闭目养神之际,小桃匆匆走了进来,满脸兴奋道。 “走着,本少爷今天要好好割上一茬韭菜。” 说罢,他豁然而起,大步流星朝着前厅会场走去。 此时会场当中,已然是人满为患,各府管家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也不知这萧子澄脑袋是怎么长得,竟能弄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是啊,我家老爷一大早,就让我拿了银子过来,说什么也要弄几瓶精油回去” “说来也奇了,昨晚我家夫人想让老爷给买上一瓶,老爷当即便痛斥一顿,谁成想今天一大早,老爷亲自支了银子,让我来买” 第三十九章 坦白 前府早已人满为患,等萧子澄慢悠悠走到正厅中时,各府管家蜂拥而上,直接将他围在中间。 “萧少爷,我是赵国公府的,今日你定要卖我几瓶精油。” “我是英国公府的,我家老爷和您家伯爷是世交,我就要三瓶不过分?” “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说价高者得么?” 一时间厅内满是嘈杂之声,萧子澄伸出手示意众人停嘴: “诸位,诸位,昨晚我便说过,这精油公开拍卖,价高者得,绝对公平公正。” 听他如此说,那些得到消息特意赶来的巨贾,纷纷松了一口气。 作为商人的他们,自然能看出精油背后的价值,是要比胭脂水粉更加暴利的营生。 于是乎,他们一大早便亲自登门,为的就是买来样品看看能否仿制,再不济也要寻求合作。 这也是为什么,当这些巨贾看到有人攀关系时,极力反对的原因所在。 萧子澄见人实在太多,索性站上桌子: “诸位,精油制作工艺繁琐,更是不可多得的驻颜圣品,一百两银子每瓶起拍。” 一百两一瓶?众人虽然知道精油的好,可这价格也太过于离谱了。 什么家庭,能够用的起这种奢侈品。 萧子澄又补上一句: “据我所知,宫中每年都会挑选最优质的香料,进贡宫中,眼下也快到年关了。 也不知道,后宫那些娘娘们,什么时候能够用上这精油。” 众人眼睛顿时放光! 如今年关将近,各府正愁给宫中进献的礼品,若是能抢先将这精油送入宫中。 万一能入了圣人之耳,那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现场众人纷纷涌了上来。 “萧公子,贵府上还有多少精油,可有五十瓶?我先预定了!” “都起开!我要一百瓶!” “一百瓶?你也好意思开口?萧公子,你有多少精油,我全包圆了,以后宫中的精油所需,在下一人包揽。” 萧子澄从来不觉得精油愁卖,但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轰动,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连忙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强忍着笑意,却还是忍住不乐出声来: “都别急,一共就剩七十瓶,诸位出价?” 晌午时分,拍卖会才终于落下帷幕,萧子澄十分惬意的靠在太师椅上,数着手中厚厚一摞银票,双眼放光。 割韭菜的感觉是真爽啊 萧子澄还是低估了京中豪门贵族的底蕴,七十瓶精油被赵国公府以一万两银子尽数拿下。 有了这笔银子,荒山的二期建设也该提上日程了。 “少爷,人找到了。” 就在萧子澄美滋滋数票子的时候,吴天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在哪里找到的?”萧子澄目光一凝,“人可带回来了?” 自他发现疠迁所有人贪墨后,虽然以雷霆手段保证了药物供应,最终使得疠迁所的病人顺利康复。 但贪墨之事,他却暂时将事情压了下来。 一来此事牵扯京营,二来光靠那些兵士证词,对方很容易便会脱身。 再者时疫之下,能够将太医院和京营全部拉下水,萧子澄可不相信此事幕后主使会是一个奋武营经历。 要想继续追查,那名太医院恩粮生,便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故而他便授意吴天暗中查探。 吴天闻言脸色一黯: “少爷,等小人寻到那名恩粮生老家时,他全家已经被灭门了” “太医院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回少爷,小人托人询问过,那名恩粮生并未请辞,太医院竟也没有追查此事。” 对于这个结果,萧子澄并没有太多意外,却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太医院可是有一套严密的制度,每个医生都有各自的指责。 从御医传唤到诊视御脉再到烹调御药,层层秩序规范,任何人不能随意变更,不容有丝毫差错、懈怠。 现在一名恩粮生突然消失,太医院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说,整个太医院都已经牵涉其中?还是他们被什么人封口了? “当真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啊。” 萧子澄愤愤砸了一下桌面,事情到了这一步,竟是陷入了死局当中。 吴天看着烦闷的萧子澄,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便说,连都快憋红了。” 吴天那副滑稽的样子,把萧子澄逗笑了,没好气儿的说道。 “少爷,小人在回京的时候,听到一些关于荒山的流言,怕是对您不利啊” “先下去换身衣服,和我去趟荒山。” 挥退了吴天,萧子澄的脸上爬上了一抹阴霾。 悬在他头顶的无形之网,看来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缜密。 他前脚刚受了封赏,又因献避疫的方法,被圣上委派统领京都治疫之事,后脚疠迁所便有人贪墨药材。 不光如此,最近几天京都中盛传的童谣,矛头也都指向他。 这个时代,若是被扣上一顶叛乱的帽子,别说一个小小的伯爵府,就算是皇子谋逆,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昨晚若不是将太子拉上,暂时打消了汉王的疑虑,昨晚他未必能全须全尾的走出汉王府。 “少爷,外面有人找您。”吴天去而复返,面色有些古怪,“是荒山来的,说什么也要见您。” 萧子澄眉头一挑,披了件袍子便朝外走去。一进院子,他便看到站在寒风中的二牛,身后还跟着一名满脸恐惧的中年男人。 二牛一见到萧子澄,便恭敬道: “小人,见过恩公。” 萧子澄看着二牛不由有些意外,下一刻他似想到了什么,英俊的脸上满是肃然。 二牛伸出手拽了把身后的中年男人,轻声道: “你自己和恩公说。” 孙二面上满是沟壑,他显然很是恐惧,一双小眼被沟壑遮挡,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眸子。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整个人在发颤,可看到了方继藩,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在孙二心中,萧子澄是自己的恩公,是救命的菩萨,是一个实打实的好人。 在荒山,没有一个人敢说萧子澄的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 “恩公,小人早年间入了摩尼教,此后一直在为教主作事,这些年来摩尼教在京都中徒众,全都是小人招揽” 第四十章 都是苦命人啊 一下子,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吴天,他几乎是下意识挡在萧子澄身前,神情冷冽的盯着孙二。 要知道,摩尼教可是险些颠覆大周政权,虽说当年起义失败,但能扛过朝廷多年围剿,足可见其底蕴。 现在一个活生生的逆贼头目,就这么出现在少爷面前,这怎么能不让吴天赶到紧张。 相较于吴天的紧张,萧子澄却显得淡定许多,对方既然自暴身份,便没有什么威胁。 “你是摩尼教的舵主,好歹也是头目了,为何还要反叛你的教主,他对你不好么?” 孙二摇头: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小人在摩尼教中,算不上显赫,上头有左右护法,还有各省的大禅师,以及副教主等。 京师分舵,有徒众千余人,规模也算是不小了,小人小人原本是心甘情愿,为教主做事。” “只是”说着他有些踌躇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后来,许多徒众听闻荒山招工,纷纷都去了荒山,小人心想,徒众都去了,小人自然也要去,小人有一双儿女,索性便带着一块来了。 到了荒山,见到了两位恩公,小人才明白,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恩公让大家卖力气开矿干活” “这些活虽然也辛苦,可恩公们和从前小人遇到的那群狗官豪绅不同,恩公不吝财务,给咱们建造房舍。 让我们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给我们吃的,前些日子恩公还命人杀了两头猪,每家分到的肉虽然不多,却也够小人一家吃上两顿。 在荒山的每一天都仿佛在梦境中一般,有时候小人就在想,这样的日子即便是教主也不可能给我们。 小人的儿子快弱冠了,眼下就在矿上干活,吃喝不愁不说,每月还能攒下五钱银子。 荒山附近的农家庄户,哪个不羡慕咱们矿上的人,附近好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想着嫁到荒山来” 说到这,他眼睛越发亮了起来,一张满是皱褶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小人心里便想,什么摩尼教不摩尼教的,那都是假的,小人一家因战乱没了土地,为了活命才入了教。 可小人的儿女不一样,等他们有了娃,凭在矿上攒下的银子,也能送他们上学堂,万一考上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想着这些,小人每天在矿上干活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说着,他眼眶更加红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小人一家感激恩公大恩大德,小人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些日子,小人收到副教主消息,让小人见机行事,将京都中的水搅浑。 当时小人便觉得事情不简单,果不其然,没两天京城中便有童谣传出,自那开始的每一天,小人都无比煎熬。 小人怕恩公这样的好人,被这些流言毁了,那小人死后定要下阿鼻地狱的。 更怕教主当真叛乱,使这荒山再无宁日,咱这最后一点指望便也没有了” 说道此处,孙二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萧子澄微仰着头,鼻子有些酸酸的,而吴天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千百滋味涌上心头。 他看着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孙二,心中百感交集。 这孙二说到底,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只恨身处乱世丢了土地,万般无奈之下才走上邪途。 眼下既然有好日子过,不用颠沛流离,有饭吃有衣穿,自然不会想着造反。 只是萧子澄有些摸不准,他下面那些人是如何想的: “荒山流民中尚有你手下千余摩尼教成员,他们也如你这明晰事理么?” 孙二身体一颤抖,似有些畏惧下意识止住了哭声,偷偷看了一眼萧子澄。 当他看道萧子澄脸上,并未有任何威胁之意后,这才颤声道: “恩公,摩尼教徒众虽嘴上都喊着,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可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出身。 加入摩尼教的原因大多和小人一样,活不下去了才有此举,若是有一口饱饭吃,谁愿意做这吊脑袋的营生。 在荒山,恩公给我们饭吃,也没有人欺辱咱们,谁还在乎什么弥勒明王的。 说句再实在不过的话,就算小人铁了心要当那逆贼,强迫下面的兄弟铤而走险,小人这颗脑袋,明早便会出现在京兆府衙门前。” “在小人来之前,曾经和下面的徒众透过气,他们心中都感激着恩公,都不愿再过从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所以,小人宁愿代表所有徒众,向恩公请罪,也不愿走了,荒山便是小人的家,若是罪责难逃,小人死便死了。 但小人的家人没有参与任何事,他们是无辜的,小人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让他们能在荒山平安生活下去。” 孙二说着竟是砰砰磕头,哀声求饶: “恩公若是不信,便将小人送去京兆府,其他人都是寻常徒众,还望恩公饶他们一命” 呼 萧子澄心中有些东西被触动了,眼眸中的晶莹却再难抑制。 他自问不是好人,更谈不上什么圣母心,但当他看到孙二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时,他还是不忍将他送给官府。 再者,现在的摩尼教京都分舵,已然是名存实亡了,有的只是一群盼望过好日子的穷苦百姓。 想到这,萧子澄轻轻伸出手,将孙二扶了起来: “先起来,孙二你记住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既已决心改过自新,本少爷便帮你这一回。 可最终你能否活命,却并非我能说了算的,你先回荒山思过,告诉你手下那些徒众,只要他们安分守己,荒山便永远是他们的家。” 孙二对萧子澄是感恩戴德,听到他答应帮忙,当即便再度跪倒在地: “是,多谢恩公,小人回去一定将恩公的意思,传达给下面的人。” 说罢,孙二转身便走,与来时不同,此刻他步伐中满是轻盈。 第四十一章 这事儿我在行啊 目送孙二远去后,萧子澄没好气儿的瞪了一眼站在原地的二牛: “你这憨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二牛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少爷,小人看他实在太可怜了怕少爷您” 萧子澄抬脚便踹: “狗东西,本少爷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通情理么?” 二牛虽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脸上却反倒扬起一抹轻松。 自从孙二找到他,希望他帮忙引荐少爷后,二牛心中便满是煎熬。 一方面若不是萧子澄,他们一家绝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用提过上现在这么好的日子了。 另一方面,他对孙二的遭遇也是感同身受,为了活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 他今天带着孙二来找萧子澄,便就是抱着最坏的打算,眼下萧少爷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二牛心中愧意更甚: “恩公小人” 本就被孙二弄得十分伤感的萧子澄,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行了行了,别和我来这套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萧子称不耐烦的挥挥手,“滚滚滚,赶紧回荒山去。” 二牛红着眼眶,抹了把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旁的吴天倒显得忧心忡忡: “少爷,私藏逆贼可是掉脑袋的罪名,若此事泄露出去怕是要大祸临头” 萧子澄没有看向吴天,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就算没有他们,你以为就能万事大吉了?瞧着,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吴天悚然一惊,看着萧子澄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水云阁中。 邓建十分郁闷的饮尽杯中酒水,本以为当日在太妃寿宴上,萧子澄不死也要脱层皮。 谁成想,太子横插一脚,直接让汉王府哑了火。 虽说他心中清楚,凭汉王府和摩尼教间的仇怨,汉王肯定会暗中调查事情真相。 可令他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京都中童谣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宫中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别说搬到勇毅伯府了,就连萧子澄那厮都一点事也没有。 “可恶!” 邓建一把将手中酒盏摔得粉碎,接二连三的失败,已经让那位大人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了。 如果再没有建树,凭那位大人的心性,他定然会成为一枚弃子,再难得到重用。 “少爷,您何必急于一时呢,只待除夕一到,勇毅伯府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难翻身了。” 一旁的李由也恨得牙痒痒,满脸阴骘的说道。 邓建闻言脸色一松,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说的对,就让那姓萧的王八蛋多得意一段时间。” 用过中饭,萧子澄破天荒的换了官服,匆匆朝宫内走去。 抛开孙二的请求,他也不能坐视荒山出乱子,荒山可是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地方。 再者,因为煤石的事情,京中谁人不知荒山是他的产业。 摩尼教那些人,真要是被抓了,就算他浑身长满了嘴,也无从辩驳。 若是因此被治罪,别说祖坟冒青烟了,就算萧家祖坟烧没了,能混上个流放都是圣上开恩。 眼下想要破局,首先就要阻止汉王府继续追查下去,这事儿非要朱瑱那个二货办不可。 如此想着,萧子澄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径直朝着东宫而去。 到了詹事府,却见朱瑱一改往日跳脱,正聚精会神的对着墙上地图发呆。 萧子澄也是第一次见到朱瑱如此专注,挥手阻止了想要出声提醒的小凳子,带着好奇朝墙上地图看去。 只见墙上挂着的,正是大周西线布防图。 上面的标注十分详尽,包括兵力部署、领军将领、后勤路线等。 看得出来,朱瑱在这张图上面是花了心思的。 朱瑱脸色变幻不定,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双眼放光。 萧子澄心中有些奇怪,朱瑱虽然对弓马之事十分上心,可眼下大雪纷飞,根本就不是发动战争的时节。 这个时候朱瑱竟研究起布防图来,难道说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萧子澄心中升起,“臣萧子澄,参见太子殿下。” “老萧,你来了。” 朱瑱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墙上的地图,语气幽幽道: “我从父皇那听到消息,陈国要对我大周动兵了。” 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年大周军力冠绝天下,朝臣都认为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楚、郑、陈三国联盟,旗峰口一役,一顶王冠落地,大周再无兵吞天下之力。 其后大周更是陷入夺嫡之乱,虽当今圣上以铁血手腕挽大厦于将倾,登基后更是励精图治,可现在的大周仍旧十分虚弱。 陈国定是看准时机,准备狠狠撕下大周一块血肉。 眼见萧子澄半天没有动静,朱瑱转过头诧异到: “老萧,你莫不是被吓住了?虽然形势严峻,可我大周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 萧子澄一阵无语,若是让他亲自上战场砍人,他若是说不怕,自己都不相信。 现在不过对着副地图,身边又没有砍刀飞矢,怕个什么劲儿嘛 “殿下,臣不是怕,只不过觉得形势没有那么严峻罢了。” 萧子澄此话一处,朱瑱倒第一个不干了: “老萧,好歹你也是将门出身,怎得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若陈国攻我,楚、郑两国定然会想分一杯羹,若稍有不慎便又是一场旗峰口” 朱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继续道: “昨日我偷听父皇和内阁几位大臣说话,杨易行那个软骨头,竟然还想着求和 非说什么国库难以为继,若执意要战,也当以和为目的,老萧你说说,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萧子澄听了个明白,眼下的情况是皇帝想打,武将也想打,文臣软骨头想求和,还扯着国库说事。 “不就是怕劳民伤财么,大不了以战养战呗。” 此话一出,朱瑱眼中瞬间绽放出慑人的光芒,“老萧,你说什么?” 第四十二章 殿前奏对 瞧着朱瑱这样的反应,萧子澄心里暗道不妙。 他差点忘了,眼前这货可是从小尚武,成天幻想着上战场砍人的战争狂人。 万一朱瑱想借此上战场,他能跑的了么?非要让这货硬拉上去不可 “我瞎说的瞎说的” 萧子澄赶忙补救,想要将话题岔开: “太子殿下,左右今日无事,不如同我去荒山一游?” 朱瑱却似在思索,根本没有理会萧子澄,忽然他一拍大腿: “对啊!以战养战,我怎么没有想到!” 他将萧子澄一把拉倒墙边,指着墙上的地图: “老萧,我原以为你对战场之事不感兴趣,今日当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萧子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瞧朱瑱这反应就知道,他定会将此法告知圣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朱瑱拉起萧子澄就朝垂拱殿而去。 “太子殿下,我真是瞎说的你还不知道我么,提笼架鸟还成,让我出谋划策不是说笑呢么” 然而朱瑱却一点也不给萧子澄跑路的机会,一路上都死死抓着他的手臂。 “李伴伴,快去通传就说我有要事,求见父皇。” 到了垂拱殿外,朱瑱却见景平皇帝的贴身太监拦在门口: “太子殿下,陛下此时正和众近臣商议军务,刚才方贵妃求见陛下都没有传召。” 萧子澄心中一松,赶忙道: “殿下,我那真是随口说说,再者现在陛下正商议军务,不如你我择日再来?” 朱瑱却似铁了心一般,竟直接高声道: “父皇,儿臣朱瑱携萧子澄求见!” 大殿之内,景平皇帝正因朝臣掣肘而烦闷,听到殿外传来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 “让那两个憨货进来!” 萧子澄被朱瑱扯着进入殿内,等他看清殿内群臣后,现实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不药丸么自家便宜老爹什么时候混成圣上近臣了若一会稍有差池,回家定然少不了一顿板子。 “陛下,臣有罪!特意向您请罪来了!” 萧子澄眼珠子一转,竟直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朱瑱被萧子澄这一手弄得有些懵逼,就连景平皇帝也是一愣,有些弄不清萧子澄在搞什么鬼。 旁边的大臣也面面相觑。 萧方智更是有些手足无措,大脑运转的都快过载了,也没有想出萧子澄最近惹了什么事儿。 “哦?你倒说说,犯了什么罪?” 景平皇帝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毫不夸张的说,萧子澄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在干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若不是看萧子澄接二连三能给他惊喜,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处理荒山那些摩尼教贼人。 否则他早就下旨,将那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了。 萧子澄看着景平皇帝,心中暗自叫苦: “陛下,臣今日见太子殿下愁容满面,细问之下才知是因战事将起之缘故。 臣心有不忍,便随口扯了个法子,以此宽慰太子殿下,谁成想太子殿下竟当真了” 听到这话,萧方智气血翻涌,这逆子!!又惹事儿了! 太子殿下能忧心国事,可是件好事儿,这逆子好死不死的瞎出什么注意 旁边的大臣也苦笑起来,“早听说萧子澄顽劣不堪,今日算是亲眼见识了。” “父皇,萧子澄却有真知灼见,否则儿臣也不敢贸然带他来觐见。” 一旁朱瑱见风头不对,心中焦急当下开口解释道。 “行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太子能关心国事朕心甚慰,便留下旁听。” 景平皇帝显然十分满意朱瑱所为,当下便让内侍搬来两个蒲团,让两人坐下。 萧子澄直接无视了朱瑱的目光,心想小爷岂是那么好套路的。 看来自己今天算是逃过一劫。 景平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殿内众人继续。 “陛下,我愿意带兵,灭了他们!”赵国公李景隆第一个站了出来,“陈国那些杂碎,早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不错,陛下,眼下我大周已无退路,只有血战到底!”萧方智拱手道:“微臣愿意带兵,迎击陈国!” 这么多国公、侯爷在场,本还轮不到他请战,可刚才儿子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眼下京中流言四起,矛头直指萧子澄,他这个当爹的,若是能够再立战功,就算陛下真追究起来,也能从轻发落。 “不可,眼下国库空虚,真没有钱粮用以支撑战事。” 谢弼拱手道: “陛下,我大周自旗峰口一战后,全国精锐十去六七,若此时再战,大周危矣。” 他一开口,内阁首辅张宏也道: “陛下,老臣以为还是以防御为主,待过上几年国库充盈,方可一战雪耻。” 赵国公不乐意了,“腐儒!人家都挑衅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要忍么?他陈国从前给咱大周当狗都不够格,现在还翻了天了?!” “李景隆,你说谁是腐儒?” “说的就是你,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忘了当年的耻辱了么?你若是怕了大可现在便走!” 张宏气的浑身发抖,“莽夫!莽夫!!” 萧子澄在一旁偷笑,感情这些平日里养气功夫十足的大臣,吵起架来也如同市井泼皮一般。 其实说到底,还是当年旗峰口一战,将大周底蕴打没了,否则还用得着在这扯皮么,早砍丫的了。 “都说了老萧有办法以战养战多好的法子” 朱瑱被吵得有些烦躁,不满的小声念叨。 他离景平皇帝最近,虽是小声念叨,却还是十分清晰的传到皇帝耳中。 “以战养战?” 景平皇帝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他挥手压下殿内声音,看向萧子澄: “说说这以战养战,如何实行?” 萧子澄还想再挣扎一下,“陛下,臣真是随口胡诌的”他故作轻佻,“陛下,臣就是一纨绔败家子,哪里懂什么兵法” 众人听闻也是笑了起来,萧方智也苦笑一声,虽然有些丢脸,但事实却是如此。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哦是么?朕最近可听说,那荒山” 我擦嘞,小爷能受这胁好还真是被拿捏了 萧子澄登时来了精神,“陛下,只要您答应臣一个请求,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了保住本少爷的小钱钱,拼了! 第四十三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萧方智魂都被吓飞了,陛下问什么答什么便是了,这逆子竟然还敢和陛下谈条件 “痴儿!你少犯浑!” 萧方智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犬子自从落水后,脑袋便时常不太灵光,望陛下赎他冒犯之罪。” 景平皇帝却只是摆摆手,相较于这些他更在意如何能够以战养战。 “无妨,只要你能解决这个问题,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 萧子澄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景平皇帝: “陛下,您金口玉言,不会反悔?” 景平皇帝莞尔一笑,“你都说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自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跪在地上的萧方智,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给这个逆子一鞭子。 陛下都没有怪罪你冒犯之罪,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还敢质疑圣人,简直是坑爹无下限! 赵国公倒是饶有兴致的盯着萧子澄,早听说陛下对萧子澄十分看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这可是关乎西线十数万兵士性命的大事,岂能让一个纨绔插手。 可当他看到张宏等人的表情时,却不由露出一抹古怪之色,内阁三人投向他的眼神中,分明是带着让他闭嘴的暗示。 赵国公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张宏三人对视一眼,他们又何尝不知道陛下的心思。 萧子澄带给陛下太多的惊喜,不论是马具还是时疫爆发后,萧子澄那宛若及时雨的避疫汤。 三番两次下来,陛下自然对萧子澄有一种别样的期待。 见景平皇帝答应下来,萧子澄心中暗喜,痛快道: “其实以战养战说来复杂,实则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通过战争获取人力、物力和财力,以此继续进行战争。 陈国虽然来势汹汹,但想要完全展开攻势,起码也要等冰雪消融土地干燥后,方可大举进攻。 在那之前,我们最少还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 萧子澄话还没有说完,景平皇帝眼中精光一闪。 这小家伙果真如朕所猜想那般,从前一直都在藏拙,看似纨绔却也通军事。 萧子澄顿了顿,继续道: “陈国远道攻我,然我大周占有地利,西线城池坚固,想要攻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实现。 依臣之见,战事定然会十分焦灼,我军以逸待劳纵使无力退敌,也能御敌于国门之外。 到那个时候,只需令一名善于奔袭的猛将,领一支精兵穿插到陈国主力后方,扰其粮道、毁其春田、掠其民众,长此以往,陈国必败。” “初听此法精妙无比,但终究是纸上谈兵,纵使老夫亲领兵马,也未必有十足把握,规避其中凶险。” 赵国公笑着摇头。 李景隆毫不掩饰的表情,引得萧子澄心中暗讽,本少爷真正的杀手锏还没拿出来呢。 他直接反问道:“老头,你自认做不到,那是你不会领兵,并非是计谋的问题。” “黄口小儿,老夫砍过的人,比你见过的娘们还多,你说老夫不会打仗?” 李景隆虽有些不忿,但也没有真和他计较。 “切,砍过多少人和会不会打仗可没什么关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国公的” 萧子澄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游击战懂不懂?讲究的就是个袭扰,看到硬茬子便跑,等他放弃追击想要喘口气的时候,便杀回去揍他。 把他弄得筋疲力竭,然后再大举偷袭,等敌人没了战斗力,咱就在陈国境内化身山大王,抢钱抢粮抢娘们,保准弄让他生不如死。” 李景隆被萧子澄气的浑身发抖。 萧方智双手抱拳,赶忙赔不是:“赵国公,小儿脑袋不甚灵光,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你你若只有陈国我等哪里还用得着如此忧心?我看” 李景隆心中大骂,这老匹夫一口咬定他儿子是个憨货,他总不能还揪着不放 看着赵国公吃瘪,景平皇帝心中也是暗觉好笑,打断他道: “好了,李爱卿,你也别和他一个脑疾未愈的人计较,萧子澄你接着说。” 萧子澄一脸嘚瑟的看了眼李景隆,继续道: “赵国公所担心的,无非是郑、楚两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说到底三国联合求的不过是一个利字,既是利字当头,必然离心离德。 只要想办法挑拨他们,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等到他们一拍两散,便可逐个击破。” 话落,大殿众人脸上都出现了沉思之色。 景平皇帝面露喜色,“妙妙妙!” 萧方智深深看了眼儿子,满是感慨,“不错,是这个道理。” 张宏虽不通军事,但他对萧子澄对于利字的解读,是十分认同的: “好一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勇毅伯令郎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萧子澄此时十分狗腿的说了句: “全仗陛下圣明,臣才能才思如泉涌” 景平皇帝哈哈大笑,这个马屁拍的他十分舒坦。 本少爷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下荒山大约是稳了。 萧子澄心中暗喜,眼看着将景平皇帝拍的心花怒放,当即便开口道: “陛下,以臣之法,可否减轻国库负担?” 景平皇帝笑着走到他身前: “你的办法很好,那所谓的游击战,配合离间计,定能让他们狗咬狗。 让一支精兵在陈国境内掠夺,不仅可以减轻前线压力,更能够练出一支骁勇之军。 也不会加重国库压力,乃上上之策。” 这句话是说给谢弼三人听得,张宏知道陛下决心已定,再横加阻拦怕是会引火烧身。 “陛下圣明,此法果真乃是上上之策。” 张宏见事态已然无法逆转,便只得出声恭维。 景平皇帝将萧方智扶了起来:“勇毅伯,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萧方智一张老脸都快了出花来了,他憨厚一笑: “陛下廖赞,犬子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今日总算是说了几句有用的话。” 景平皇帝也是个果断明君,当即便将命人将此法誊录,伴着圣旨快马加鞭送至西线边关。 毕竟现在乃是寒冬,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送到。 有了萧子澄的法子,也许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让大周渡过这近在眼前的危机。 第四十四章 初心不改 解决了一个心头之患,景平皇帝心情大好: “萧子澄,你想让朕答应你什么请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子澄身上,萧方智更是凑到他身边,小声道: “儿啊,你就随便要点赏赐便罢了,千万不要提过分的请求。” 这个逆子,若头脑一热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万一引得圣上不满,那可就祸事了。 “陛下,臣只有一个要求。”萧子澄目光坚定,“请求陛下给荒山摩尼教徒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就陛下刚才的反应来看,对于摩尼教徒混入荒山流民一事,定是早就知晓。 现在他想要救孙二那些人,除却陛下开金口,再无其它可能。 说到底孙二为首的摩尼教京都分舵成员,心心念念的只是安稳过日子。 什么谋反不谋反的,对于他们来说,能吃饱穿暖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当然,为反贼求情,也是有风险的。 他也是仗着别人都以为他脑袋不甚灵光,才敢这么说。 众人看着一脸坚定的萧子澄,都不悦而同的看向景平皇帝。 此时,景平皇帝脸都黑了。 “啪!” 萧方智一巴掌抽在萧子澄脑袋上,“逆子,还不跪下请罪!” 他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陛下,犬子脑袋定是不灵光了,请陛下恕罪” “陛下,臣以性命担保,荒山流民中摩尼教徒众,绝无反叛之心。 望陛下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引出匪首抓捕归案,还京都一个朗朗乾坤。” 景平皇帝气的牙痒痒。 这事儿他虽然早就知晓,也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憨货竟然当着众朝臣的面,提出这个要求。 可他偏偏萧子澄提出一个连他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自摩尼教叛乱之后,虽每年朝廷大力围剿,但其匪首却极为神秘,锦衣卫几次抓捕都没能成功。 况且那匪首自称明王降世,乃是摩尼教精神所在,只要能够将他缉拿归案,摩尼教定会如鸟兽散,再也构不成威胁。 “萧子澄,你可要想好了,若出了差错,便是诛九族的罪名。” 景平皇帝目光深沉,宛若一潭死水。 萧方智吓得冷汗直流,他发誓回去就找全京都最好的郎中,非要给这个逆子好好治治病不可。 为反贼求情,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这般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正当他准备强行将这个憨货带走之时,萧子澄却朗声道: “陛下,臣初心不改!” 看着一副铁了心的萧子澄,景平皇帝皱起眉头: “如此,朕便给你七日时间,七日后若不能抓住匪首,便按谋逆罪论处!” 萧方智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陛下犬子口不择言” “臣萧子澄,领旨。” 没等萧方智说完,萧子澄便朗声打断了父亲,直接领了旨意。 景平皇帝被他这番举动气笑了,直接大手一挥,“退下。” 看着萧子澄离去的背影,朱瑱心中烦闷的很,先汉王乃是他心中榜样。 对于直接导致先汉王战死的摩尼教,他向来是恨不能亲手诛之。 可刚刚,他得知摩尼教贼人混入荒山流民之中时,心中却没有似往常那般咬牙切齿。 居然有一种很心酸的感觉,他不禁唏嘘起来,随即告罪一声,也出了大殿。 朱瑱踱步出了垂拱殿,外头一股寒风吹来,他脑中想到的,竟还是荒山那些流民。 这一刻,他的感触很深,破天荒的思绪良多,瞧了一眼特意等在殿外的萧子澄,轻叹道: “老萧,那些流民为何要加入摩尼教做反贼,他们不知道那是会掉脑袋的么?” 萧子澄嘴角微微一颤,看着陷入沉闷的朱瑱,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朱瑱瞧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并非答不出,而是不敢答。 其实,就算萧子澄不说,他也隐约能猜到一些。 那些流民视作天堂的荒山,真的就一点忧愁也没有么? 也不尽然,他们每天都要上山采矿,做着繁重的体力活,还要忍受矿井中逼仄的环境,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可是他们竟然甘之如饴。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普普通的百姓,竟然有不少人是当年险些颠覆大周政权的反贼。 如此割裂的对比,让朱瑱感到分外不解。 看着满面愁容的朱瑱,萧子澄的心中满是歉意: “殿下,他们并非生来就是反贼,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做这掉脑袋的营生” 朱瑱眺望着荒山方向,深吸一口气,深深感叹起来: “老萧,若真如你所说,让那些反贼成了温顺良民,本殿便不计较你欺瞒之罪。” 萧子澄咧嘴一笑,这货还真是嘴硬,明明是自己心有不忍,非要扯上小爷 “殿下肚量非凡,臣敬佩不已。” 朱瑱眼睛撇到别出,忽的换了副神情,贼兮兮凑到萧子澄身边: “老萧,刚才在殿上你说的那游击战术,当真是极妙,再给本宫细细讲解一番如何?” 萧子澄收敛嘴角笑意,朝朱瑱道: “殿下既然感兴趣,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走走走,回东宫去。”朱瑱当即来了兴致,将刚才的琐事抛诸脑后,拉起萧子澄便走。 詹事府中。 萧子澄长出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猛喝了几口,心有余悸的看着朱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货的举一反三能力竟然这么强,几次反问下来,弄得他险些兜不住。 朱瑱倒是心满意足的靠坐在椅子上,似还在回味游击战术的种种妙用。 “我说老萧。”朱瑱豁然起身,三两步走到萧子澄身前,“我记得你被父皇封了个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对?” 瞧这他这幅样子,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这家伙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朱瑱眼中光芒一闪,搓着手贱笑道: “老萧,现在战事将起,本殿下万分忧心,听了你那游击战术后,更是心痒难耐。 左右你手下有现成的兵士,不如拉出来操练操练如何?” 萧子澄头顶缓缓飘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说什么?” 第四十五章 旧貌换新颜 似是觉得萧子澄声音太大,朱瑱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见人注意这才小声道: “别这么大声,王侍讲马上就要来了,若是被他知道,本宫的计划肯定就泡汤了。” 见萧子澄连连点头,朱瑱这才将手松开: “这么惊讶看着本宫做什么?本宫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就是没有机会实施罢了。” 萧子澄此刻欲哭无泪,他虽然领了京卫指挥司镇抚的职位,手中也确有兵权。 可京卫训练是有固定章程的,他一个小小镇抚又不是一营主官,再加上从前他那纨绔名头,能否服众都是个问题。 这也是他为何迟迟没有去述职的原因所在。 “殿下,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就算你练出精兵,以你太子之尊也不可能亲上战场的。” 朱瑱闻言不由一滞,显然有些扫兴。 “老萧,你说我若不是太子该有多好。”他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我每每见到父皇批阅奏折到深夜,便觉那垂拱殿仿佛监牢一般” “父皇对我期望甚高,请了多少大儒给我讲课,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一个明君。 可我若有的选择,定不要当这笼中之鸟,” 萧子澄本想要借口离开,可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以孙二为代表的摩尼教京都分舵成员,虽然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但京中局势诡谲,萧子澄并不认为,单凭早就元气大伤的摩尼教,就敢以一己之力,在京中搅弄风云。 他们在京城内,定然有能提供援助的势力。 若是成功将摩尼教教主诱捕,背后势力为了自保,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所有知情人尽数灭口。 万一幕后之人抱着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思,孙二他们便危险了。 “臣倒是有个去处,要人有人要场地有场地,定能让殿下得偿所愿。” 原本还十分低落的朱瑱,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说是什么地方?” 萧子澄面露狡黠,“荒山。” 朱瑱先是一怔,随即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再度萎靡下去: “我当你说哪里呢,荒山那群平民百姓,种种地打打铁还成,让他们舞枪弄棒,岂非是强人所难” “殿下此言差矣。”萧子澄嘴角噙笑,“有什么比亲自将一群只会种地的百姓,训练成精兵更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对啊!”朱瑱越听眼睛越亮,“走走走,趁王侍讲没来咱们现在就去荒山!” 荒山。 朱瑱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荒山,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上次来的时候,居住在荒山的流民,虽然一个个眼中都带着希冀的光芒,但生活条件还是极为艰苦的。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原本简陋的屋舍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精致的泥瓦房。 眼下正是晌午十分,每家每户的房子上都飘着袅袅炊烟。 “老萧,这还是荒山么,怎得变化如此之大?” 朱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整个荒山村落焕发出的生机,让他赶到十分不可思议。 萧子澄看着一脸震惊的朱瑱,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开玩笑,小爷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你当是在玩笑不成? 刚下工的荒山居民,看到萧子澄两人,赶忙丢了矿镐一溜烟跑过来: “是恩公!是两位恩公来看咱们了!!” 没等朱瑱反应过来,两人便被一群冒着热气的精壮汉子围在中间,朱瑱看着围在四周的精壮大汉,心中惊讶之意更浓。 就这幅满是爆炸肌肉的身板,又有谁能想到仅仅几个月之前,他们还是形同枯槁衣衫破烂的流民。 “好了都先回家吃饭去,等吃完中饭,本少爷有大事要宣布。” 萧子澄好不容易从人堆里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没好气儿的说道。 一众矿工听恩公下午有事情宣布,当即便朝两人一拜,匆匆往家赶去。 朱瑱看着矿工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老萧,今日见了这荒山的变化,总算是明白你为何不担心混入荒山的摩尼教贼人了。” 萧子澄呵出一口雾气,瞧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顽童,面带欣慰: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生来便是反贼,不论是荒山还是整个大周,只要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谁还一门心思想造反,绝对是患有脑疾。” 朱瑱闻言满是调侃意味道: “若这么说,感情老萧你才是天下第一铁杆逆贼啊。” 萧子澄老脸一黑,这不是变着花的说他患有脑疾么 没理会朱瑱那二货的调侃,萧子澄抬腿便朝二牛家走去。 朱瑱乐的前仰后合,能看到萧子澄吃瘪,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进二牛家门,便看到二牛神神秘秘在摆弄着什么。 两人进门的响动,吸引了二牛的注意力,当他看清来人后,露出一个憨厚笑容: “两位恩公来了。” “让你打造的东西,弄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都是按照您给的图纸打的。” “硬度够么?” “恩公的法子当真绝妙,小人从未想过能锻出如此坚硬之物。” “那便好,告诉工人牢记保密条款,这法子千万不能外泄。” “恩公放心,参与锻造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一旁的朱瑱倒听了个云里雾里: “老萧,你俩神神秘秘说什么呢,什么法子还要保密” 二牛挠着头,在得到萧子澄肯定的目光后,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对半月状的银白金属,递到朱瑱眼前: “殿下,就是此物。” 朱瑱仔细打量着手中之物,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此物的用途,用力互相敲了敲,竟发出一阵清脆的金铁之音。 “老萧,你就别卖官子了,这倒是干什么用的?” 朱瑱心中暗自惊叹,他能看得出来手中这奇形怪状的金属,竟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金属打造而成的。 “此物名叫蹄铁,有着减缓马蹄磨损的妙用。” 第四十六章 练兵 “浪费如此上好的一块铁,就为了减缓马蹄磨损这有什么用?” 朱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马蹄铁的重要性,表现的有些兴致缺缺。 萧子澄闻言,心中暗骂这个不识货的东西。 作为马具三件套的马蹄铁,岂能说无用? 要知道,马蹄铁有着提升抓地力,让骑兵更好操控战马的作用。 最为重要的是,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 而马蹄铁能够大大延缓这个过程,也就间接提升了战马的使用寿命。 “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有了这东西,朝廷每年能省下多少银子?” 朱瑱撇了撇嘴,相比较马蹄铁能让朝廷省下多少银子,他对这蹄铁的材质更加感兴趣。 “老萧,你这蹄铁是有什么材质锻造的,怎得如此坚硬。” 我算是失了智,才会和你提省银子的事情 萧子澄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这东西是钢打造的,虽然受条件限制,还弄不出高碳钢,不过也比那些铁器坚固的多。” “比铁还坚固,吹牛?我试试。” 朱瑱更加好奇了,当即便抽出腰间佩剑,狠狠朝着蹄铁砍去。 叮 一声脆响过后,朱瑱不顾上被震得发麻的手臂,定睛朝地上的蹄铁看去。 只见银白色的蹄铁上,除却一道浅浅的划痕外,依旧光洁如新。 反观他的佩剑上,赫然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缺口。 这样的结果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看着已然废掉的佩剑,朱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马上被兴奋取代了。 “老萧!这钢能用来铸造兵器么?这锻钢的法子,一日能弄出多少钢来?若是经验老道的工匠,要多久能够熟练掌握此法?” 朱瑱心中极为激动,这等坚硬的金属,若是能够用来锻造兵器,对战力的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 大周自旗峰口一役后,全国精锐丧失殆尽,虽然景平皇帝登基后励精图治,但其余几国显然不想给大周喘息的机会。 若是这钢能用于锻造武器,用不了多长时间,周国军力定将再次冠绝天下。 “这法子简单的很,二牛从前没接触过锻铁,也就几天功夫便熟练了。” 萧子澄看着眼前激动到手舞足蹈的朱瑱,没好气的说道: “都能锻打成蹄铁,你说能不能锻造兵器?”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朱瑱更加激动了,当下便要拿着蹄铁回宫奏报。 萧子澄却一把将他拦了下来: “忘了还要练兵的事儿了?这炼钢的法子就在我脑袋里,又不能跑了。” 朱瑱尴尬一笑,细细想来也却如萧子澄所言,定了定心神,宝贝似的看着手中蹄铁怔怔出神。 晌午时分,二牛将太子殿下想在荒山练兵的想法,挨家挨户通知了下去。 最开始荒山的百姓听说要募兵,一个个都不太积极,报名者寥寥。 无奈之下,萧子澄只好加了一条说明,现在报名等同于进入太子殿下亲军之中,这才有了效果。 朱瑱意气风发的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群,一时间豪气顿生。 “从今天开始,你们便是本宫的亲军,今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便提本宫的名号。” 萧子澄在一旁听的满脸黑线,他极为怀疑太子殿下这些年宫学,是不是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否则怎得讲两句话,画风竟然跟山大王一样 “咳咳,老萧接下来看你的了练兵这档子事儿,本宫还真不熟” 讲完话的朱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扭过头小声对萧子澄说道。 “既然大家都报名参加了,从此刻开始你们便不是百姓,而是兵士了。 既然成了兵士,便要有个样子,当要做到令行禁止” 萧子澄将报名参加的五百人进行分组,将在体能测试中成绩最为突出的五人任命为百夫长,其余成绩靠前的,则任命伍长。 看着下方已然变得井井有条的兵士,萧子澄面带满意的神色: “下面我们进行今天第一项训练,站军姿。”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露疑惑的神色。不是说要训练么,站军姿又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朱瑱更是直接不干了,他原以为分了队之后,便能开始武器操练,再不济也要进行耐力训练。 结果让他大跌眼镜,萧子澄竟然让士兵搞什么劳什子站军姿,这样的练兵方式他简直闻所未闻。 “我说老萧,你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要练精兵么,让他们傻站着干什么” 面对朱瑱的质疑,萧子澄却置若未闻,在演示了标准的军姿后,目光扫过下方兵士: “都站的标准些,念在你们乃是初次训练,便站一个时辰。” 说罢,他便回身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半闭着眸子,盯着下方的兵士。 朱瑱自讨了个没趣儿,也赌气般的坐在一旁,掏出从二牛那抄来的炒钢法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一个时辰便到了。 在一众兵士充满怨念的注视下,萧子澄大手一挥: “时间到,原地休息一刻钟。” 话音刚落,下方兵士瞬间瘫倒在地,他们没有想到,光是站着竟然也会让他们如此疲惫。 “老萧,这么练真的会有效果?” 萧子澄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你就瞧好,时候一到这些原本的庄家汉子定会脱胎换骨。” 朱瑱见他如此笃定,有些狐疑的看向那些摊到在地的兵士: “我就信你一回。”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荒山中充斥着各种哀嚎声。 萧子澄从站军姿踢正步开始,等他们已经初具纪律性及服从性后,开始一点点加大难度。 什么十公里急速跑、山地负重越野,全都给安排了一遍。 朱瑱见到这些兵士的变化后,态度也从最开始的质疑,慢慢变成了佩服。 到了后来,他更是看得心痒难耐,竟主动参加起训练来。 天天摸不到太子殿下的影子,忍无可忍的王侍讲一封奏折送到了天子案前。 景平皇帝得知后大发雷霆,当即传召陆炳问话。 “太子最近在干什么?” 以陆炳对景平皇帝的了解,他心中明白眼前的天子,已然处于暴怒的边缘。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太子殿下近日频繁出入荒山,似是在在练兵” 第四十七章 微服出宫 “你说什么?太子在荒山练兵?” 景平皇帝豁然而起,在暖阁中来回踱步,面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 “荒唐!身为太子逃避宫学,竟然跑去练兵?简直是胡闹!” 陆炳把头俯的更低了,匹夫一怒尚血溅五步,何况是天子呢。 “陛下,臣臣见” 因为紧张,陆炳的声音有些颤抖: “臣出身军旅,对练兵之事也有所涉猎,太子殿下练兵之法,臣却闻所未闻。 然臣看的出,荒山那些新兵仅十数日时间,竟都已脱胎换骨,臣自问若是换做臣来练兵,未必能达到此番效果。” “嗯?” 原本郑处于暴怒边缘的景平皇帝,听了陆炳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若这番话是别人报上来的,他定然只会当做玩笑来看,可陆炳则不同。 他现在所拥有的权利、地位,全都仰仗于景平皇帝一人。 可以这么说,锦衣卫的生死全在景平皇帝一念之间,就算借他九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于景平皇帝。 “臣愿用人头担保,臣所言句句属实。” 似是看出景平皇帝眼中诧异,陆炳赶忙出声担保。 景平皇帝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晦暗难明,扫了一眼地上的陆炳,幽幽道: “太子在荒山招募的兵丁中,可大部是摩尼教的徒众?” “回陛下,并非如此,臣暗中查探发现,太子所募兵丁中只有不到百人出身摩尼教,其余都是农户出身的平民。” 这下景平皇帝倒是来了兴致,要知道锦衣卫是大周皇帝护卫第一卫,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连陆炳都自认做不到的事情,太子竟然不声不响的做成了,这该是何等高效的练兵方式? 想到这,景平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眼下陈国伺机待发,也许几个月后便有一场关乎国运的大战。 若是荒山训练法真的如此神奇,完全可以在这几个月中大力在军中推广。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大战在前就算做再多的准备,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走,随朕微服出宫,朕要亲眼瞧瞧,倒地是何种方法,竟然能让一群百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脱胎换骨。” 说罢,景平皇帝便喊来内侍,让其去准备便服。 陆炳见状面露担忧之色,“陛下还请三思,荒山中可是有不少摩尼教贼人,若是稍有不测,臣万死难赎。” 景平皇帝摆了摆手,显然已经打定了注意: “太子去得,朕便去不得了?若是那些贼寇,能够在你眼皮子底下刺杀成功,那朕要这锦衣卫做什么?” 陆炳心中咯噔一声,自知失言的他,拜伏在地: “臣失言,往陛下见谅。” 景平皇帝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向内殿,陆炳心有余悸的看向内殿方向,这才察觉后襟早已被冷汗浸湿。 一场大雪让整个京都换了新妆,放眼望去银装素裹,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许是下雪的缘故,原本嘈杂的街道,今日显得格外宁静。 就连偶尔出现的行人,也都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荒山之中却是又一番景象,太子殿下在荒山练兵的事情,早已成了此地居民的日常谈资。 和他们预想中的不同,军中除却训练艰苦外,其余待遇着实让他们羡慕万分。 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不说,据说每个月还能领到一百钱的俸禄,这可比在矿山做工赚的多多了。 只可惜,两位恩公不再招人了,这可让好些人悔的直用脑袋撞墙。 校场之中,早已被高压训练折磨到麻木的新兵们,面无表情的看着缓缓走上高台的萧子澄,神情肃然。 “由于大雪的原因,原定的负重越野科目取消。” 萧子澄话音刚落,那些神情木然的士兵,眼中皆是绽放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活阎王今日变得如此仁慈?竟然主动取消了训练科目? 怎料想,萧子澄诡看着下方排列整齐的士兵,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一旁的朱瑱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在心中为下方那些士兵一阵默哀。 这些天来,他算是彻底被萧子澄打击的体无完肤,时不时也会跟着那些新兵喊上一声活阎王。 纵使他自诩弓马纯熟,对于军旅之事也颇有研究,可那些在萧子澄的练兵法前,全都被碾压成了渣渣。 原本让他心有余悸的负重越野,现在看来都成小儿科了。 他可从未在哪本兵书上看过,有让士兵赤膊赤膊在雪地中训练的,更别说那已经提上日程,却还没有实施的野外生存训练。 朱瑱想到那日萧子澄边写训练计划,边双眼泛光露出诡异笑容的情形,他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眼见一炷香时间过去,下方士兵仍旧站立于原地,并没有因取消训练而出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萧子澄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既不训练,本教官便带你们玩个新游戏。” 下方士兵闻言齐齐虎躯一震,心中不由哀嚎不已,看向身边袍泽的眼神中,皆带上几分又爱又恨的复杂神情。 经过这十几天的训练,这些士兵早就摸清了萧子澄的套路。 他们太清楚了,活阎王口中的游戏,那可是比训练还要恐怖的科目,只是那完成后的奖励,着实让他们无法拒绝。 果不其然,在一众新兵的注视下,二牛拖着一头体型硕大的野鹿,缓缓走进校场,身后还跟着几个厨子打扮的青年。 二牛将野鹿拉倒高台下,冲萧子澄憨厚一笑: “恩公,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现在就开火么?” 得到萧子澄肯定答复后,二牛和随行的厨子开始生火。 “瞧见台子下那头鹿了么?这便是今日的彩头,我还告诉你们,这几个厨子可是本少爷高价请来的厨师,保准一会馋的你们口水直流。 还是老规矩,哪队赢了便独享此鹿,输了的只配啃窝头。” 此话一出,下方五名百夫长皆是摩拳擦掌,显然都是志在必得。 “敢问大人,今日是何规则?” 第四十八章 神乎其技 眼前壮汉名叫魏然,是荒山募兵的消息传出后,孙二亲自推荐给萧子澄的。 据他自己说,祖上曾经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当年也算的上一方豪门。 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又赶上瘟疫一家老小尽数蒙难。 为了生计他不得已加入摩尼教,后来几经辗转到孙二手下作事,也便成了摩尼教京都分舵护法。 由于练过拳脚,加上本身怪力惊人,魏然所在的百人队在几次大比中,皆是拔得头筹。 不过让萧子澄格外看中他的原因,却是他粗通兵法,是个可造之材。 萧子澄看了一眼满眼炽热的魏然,颇有些头疼。 今天小爷我非要想办法挫挫他的锐气不可,尾巴都翘上天去了,真当自己是万人敌了。 略微思索,萧子澄决定更改一下规则: “今日的规则很简单,所有人分为五队,由各自的百夫长统领。 每队设大纛一面,若被其它队夺去则出局,夺去方法不限,日落十分结束。 活动范围便在这荒山前山,你们现在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布置战术,时间一到三声响箭后即刻开始。” 听完萧子澄说完规则后,魏然显然有些挠头,这次的规则显然对他极为不友好。 就算他个再勇武,也无法在争夺其他队伍大纛的情况下,保证自己队伍大纛不被夺取。 其余百夫长却皆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魏然的眼神中,充满了跃跃欲试。 “老萧,你让那几个百夫长带队,咱俩只能干看着?” 对于萧子澄的安排,朱瑱显得十分不满,他可不愿意错失能过一把领兵瘾的机会。 “你想去便去,又没人拦着你。” 朱瑱闻言心中一喜,当即便要追上快要走出校场的人群,忽的他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萧子澄: “不对,今日你答应的如此爽快定然有诈,说,你是不是又藏着什么好东西,想要一人独享?” 萧子澄尴尬一笑,自从前几次被朱瑱抓个现行后,这货便不太好忽悠了。 “咳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先前试验的新型军粮”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朱瑱猛地一拍大腿,也顾不上过带兵的瘾了,“事不宜迟,现在就瞧瞧去。” 对于萧子澄口中那名为罐头的东西,朱瑱早就好奇不已了,他可不相信有什么法子,能让煮熟的食物保存数月之久。 “陛下,前面就是荒山了。” 陆炳小跑着来到马车边,双手抱拳道。 景平皇帝撩起车帘,看向不远处整齐的房屋,他的心中颇有些意外。 根据陆炳先前的汇报,在萧子澄接手荒山前,邓建对于这片种不出粮食的土地,一直是舍如敝履的。 除却一个守山人住的破旧小屋外,这片土地上没有半块瓦片。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不光屋舍建造的如此整齐,就连原本崎岖难行的山路,都被精心修建过,上面还铺了层青石板。 真不知萧子澄是如何经营的,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这荒山焕然一新。 “车驾在此等候,京营原地驻扎,不可因此扰民,诸卿随朕步行。” 压下心中好奇,景平皇帝缓步走下马车,他穿着一身寻常儒衫头戴纶巾。 随驾而来的赵国公等人,也皆是一副寻常打扮,此时也都面带好奇,打量着不远处的村落。 景平皇帝可不是那种喜欢出宫巡视的天子,一则是不想扰民,其次是操劳国事,日理万机抽不开身。 可万万不曾想到,今日为了一个萧子澄,皇上竟然屈尊到了此处。 随驾众臣中,唯有陆炳知道事情的真相,陛下那里是为了萧子澄,分明是来捉太子回宫的。 不过就算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也不会告知这些朝臣,毕竟太子逃避宫学,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景平皇帝显然兴致颇高,大步流星走在前方,这可将陆炳惊出一身冷汗,快步跟在陛下身后,提起十二分精神打量四周。 陛下千金之躯,若是在荒山稍有折损,他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陆炳提心吊胆一路,好在有惊无险的进了村子。 景平皇帝一行人虽身穿便装,但身处高位养成的气度,怎是便装能够遮盖住的。 没走几步便有村民凑上前搭话:“诸位贵客,可是来找恩公谈煤石生意的?” 陆炳如临大敌,赶忙将景平皇帝护在身后,劈头盖脸道: “萧子澄人在何处?” 村民热脸贴了冷屁股,当下便有些不悦,小声嘀咕着: “来谈生意还这么拽,咱荒山的煤石才不愁卖哩。” 景平皇帝听了个清楚,一面徐徐而行,眉宇间的怒气渐盛。 欺民、扰民是景平皇帝无法容忍的,当即便忍不住冷哼一声。 陆炳听到声音心里便是一凉,陛下这是对他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喜。 当下他便换了副面孔,冲着村民和颜悦色道: “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只是找萧子澄有要事,还望大哥告知。” 见陆炳态度转变,村民也没有再多加纠缠,毕竟眼前这些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两位恩公在厂房里检查罐头,你们若要寻他,往东走见到一个砖瓦房便能寻到他。” “罐头?那是何物?” 陆炳第一次听到这等奇怪的词汇,当下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 提起罐头,那名村民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回味: “先前听二牛提过一嘴,好似是新型军粮。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东西的味道当真是不错。” 新型军粮? 景平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不由加快了脚步。 于此同时,厂房中。 朱瑱端着个铁罐细细打量,一边咀嚼着嘴中食物,一边含糊道: “这真是神乎其技啊,竟然真有法子让食物保存这么长时间不坏。” 相比较于朱瑱的兴奋,萧子澄却有些不太满意。 虽然罐头算是研制成功了,但用铁管来当做容器,以现在大周的冶铁技术来看,实在是无法大批量生产。 看来玻璃的制作,要提上日程了 如此想着,萧子澄一抬头,便看到厂房门口进来数人,心中暗骂吴天疏忽,明明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竟还有人进来了。 “谁让你们进” 话说一半,当他看清为首那人时,萧子澄没有犹豫,当下便行礼道: “臣萧子澄,见过陛下。” 第四十九章 独对 “臣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望陛下恕罪” 眼见朱瑱一点反应没有,萧子澄心中焦急,刚想要伸手拉朱瑱,却被景平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特么的!你倒是回头看看啊!你爹杀上门来了! 由于朱瑱背对大门,并没有发现景平皇帝一行人。 眼见萧子澄跪倒在地,朱瑱先是一惊,紧跟着便放松下来,故作夸张道: “父皇来了?哎呀我好害怕啊老萧你演技不错,本宫险些被你骗了过去。 可惜啊,你不了解父皇,他勤于政务,是不可能出宫来的。” 说着,他十分得意的站起身来,长长抻了个懒腰: “还别说,这罐头虽然放了半月有余,除却仍旧新鲜外,味道也还算不错,诶你怎么还跪着呢?不都被揭” 朱瑱本想给萧子澄来上一脚,谁料想他一转身,便看到面色阴沉如水的景平皇帝,脸色一苦跪倒在地: “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 景平皇帝打量着朱瑱,负着手一脸玩味的样子: “太子在此好逍遥啊,不比朕整日困于牢笼之中。” 语气慵懒,却令朱瑱心里哀嚎不止!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父皇来了,老萧你倒是吭一声啊 景平皇帝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朱瑱却是看向他手中的罐头: “此物便是罐头?” 朱瑱赶忙起身,匆匆拿了几个个未开封的罐头,讪笑道: “父皇儿臣还未来得及禀告,此物便是儿臣和萧子澄一同研制出的罐头。 现下我大周军粮,多是黍米和小麦,别说食蔬了就连肉类都极少,究其原因,乃是蔬果肉类容易腐败,不适宜长途运输。 有了这罐头则不然,方才儿臣所吃罐头,乃是半月前制作的,今日食之仍旧味美汤鲜”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中一惊。 特别是武勋出身的赵国公,更是难耐心中激动,三两步上前急切道: “太子殿下此话当真?此物真如此神奇?” 朱瑱撇了撇嘴,递过一个开好的罐头: “国公若是不信,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赵国公不疑有他,接过罐头便好奇的打量起来,铁罐中满是煮熟的肉泥,淡粉的色泽看着格外诱人。 李景隆也顾不上形象,用手扣出一块放入嘴中,一股浓郁的猪肉味道充斥口腔。 虽说味道比不上他府上厨子精心炮制的餐食,但若是行军途中能吃上这么一口,当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殿下,这肉是如何做到存放这么久不变质的?” “这” 朱瑱一时语塞,罐头的制作原理他可不懂,求助般的看向身边的萧子澄,小声嘀咕,“老萧,你快给说说” 萧子澄微微一笑: “其实罐头的原理很简单,陛下可还记得臣在时疫爆发时,曾提过空气中有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景平皇帝点点头,对于萧子澄那个新奇理论,他道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萧卿说的可是那病毒?” “没错,不过空气中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还有许多,导致肉类蔬果腐败的,是一种名叫细菌的东西。 它时时刻刻伴随在我们周围,动物、人若是死亡,它便会蜂拥而上,如同蝗虫过境般蚕食血肉。 而我们能够观测到的结果,便是血肉消失化为白骨。” 张宏面露疑惑,“你既说那细菌会导致腐败,这罐头为何能够存放如此之久?” 萧子澄没有看向张宏,而是继续说道: “这便要提到罐头的制作方法上了,我先将生肉打成肉泥后煮熟,在用滚烫的热水对容器进行消毒。 细菌我们虽然看不见摸不到,但他们大多数极怕高温,沸水足以消灭掉绝大部分细菌。 接下来便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密封。 将肉泥装入罐子中,再用木蜡密封,最后还要再经过一次沸水消毒。 此时罐内细菌大多已被杀死,加上密封的状态隔绝了外部细菌进入的可能,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鲜了。” 他停顿了一会,清澈如水的眼眸扫视了众人一圈,吞了口唾沫,接着道: “其实现在这罐头还不能算是成品,铁罐的制作成本太过高昂,难以在军中大面积推广。 不过臣也在寻求解决之法,现已有了眉目,不出意外的话,待明岁大军出征前,便能研制成功。” “好!好!好!” 景平皇帝大喜过望,虽然他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只要此物能够在军中推广,那士兵的战斗力定然大大提升。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大周和陈国开战,那要较量的可不只是前线兵士是否勇武。 更多的还是各类后勤保障,而粮草则是重中之重,甚至远远高于弓弩。 放在以往,军队粮草供应,都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征发农夫运输这些都还好说。 黍米和小麦最怕雨水,若是行军徒众偶遇大雨,道路崎岖难行倒是次要,黍米和小麦变质发霉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罐头完全密封,运输途中不惧雨水,单这一项便足以引起景平皇帝的重视,更何况此物还能保鲜。 景平皇帝不禁唏嘘起来,随即也扣了一块熟肉,放在嘴中细细咀嚼起来。 众人将焦点放在了他的身上,那双双眼眸中俱是带着激动,显然都被这罐头震惊到了。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有了刚才那番话他更加确定,此物根本便是他一人研制的,和太子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当着内阁三人和赵国公,他也不好斥责太子,转身踱步朝外走去: “萧子澄,你随朕来。” 外头一股新鲜空气铺面而来,景平皇帝眼中有些浑浊,看向炊烟袅袅的村落,突是侧目看向萧子澄: “萧卿,你当真是又给朕一个惊喜啊。不过朕听说你和太子所训之兵丁中,有不少摩尼教的贼人,朕可有说错?” 萧子澄嘴角微微一颤,不知该如何回答,下一刻便心虚的垂下了头。 第五十章 圣心难测 眼见萧子澄垂着头,半天答不出话来,景平皇帝微微一笑,没有继续为难于他。 其实,自从他今日走进这荒山村落那一刻起,他明白为何萧子澄敢为摩尼教京都分舵的人求情了。 那些百姓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笑脸,是景平皇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替先皇巡视儋州,那可是大周除却京都外,最为富庶之地。 可即便是当时,他也从未在儋州百姓脸上,看到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 荒山虽不及儋州万一,居住环境在景平皇帝看来,已经是再简陋不堪了。 在刚进村的时候,他曾问随侍的太监,感觉这里如何。 那内侍环顾四周后,半晌才说出一句,也就是寻常百姓村落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座山村,便能让近万流民蜂拥而至,将此处当成他们心中的桃花源。 就连那对朝廷而言,如跗骨之蛆的摩尼教徒众,都心甘情愿在这里扎根。 甚至为了保全这份安宁,甘愿协助朝廷,诱捕曾经的教主。 景平皇帝颇有些动容,他收回目光,看向仍旧跪倒在地的萧子澄,玩味道: “萧子澄,你可知,朕在很多时候真想把你砍了” 正专注研究地上蚂蚁的萧子澄,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 我擦,什么情况,本少爷献了这么多宝贝,不给个大官当当也便罢了,怎得还起杀心了呢 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时常告诫自己,雷霆雨露尽是君恩,臣本是纯臣”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萧子澄一眼,这小子竟还懂为臣之道? 只是他历来稳重,心中虽然吃惊,却依旧不露声色,微微一笑道: “朕期初以为,你是个纨绔子,现在朕却越发觉得,传闻终究是传闻,听听便罢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完,萧子澄小心翼翼的抬眸子,却发现景平皇帝面带冷色。 萧子澄方才还觉能逃过一劫,可现在他心里咯噔一声。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自己先前的名声,不说人神共愤,也总有人在背后骂上一声败家子。 可最近他种种表现,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从前烂到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性情大变? 那么皇帝会不会认定他从前是在装傻充愣,关键时刻却格外精明。 这不等同于告诉皇帝,他萧子澄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么?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希望看到下面的臣子太过于有城府,心思太深连皇帝都摸不透,还能方心的下么 萧子澄顿悟了,自己先前种种拔尖的表现,简直和作死无二。 想到这里,萧子澄已然是冷汗淋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岂不是自掘坟墓么? 万一他他皇帝的心中,已然成了一个韬光养晦的阴谋家野心家形象 这样说来,我萧子澄必须得是人渣纨绔败家子才成! 面对景平皇帝的质疑,萧子澄心中划过许多年头,最后终究是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认真道: “臣从前的确不学无术,当日醉酒落水,当时臣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也不知为何,生死之间陛下身影浮现于臣脑海之中,直到臣苏醒过来。 那日在马场见到陛下,顿觉神清气爽如有神助,脑中不自觉得流露出许多念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 臣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知遇之恩 景平皇帝甚是无语的看着萧子澄。 这小子还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啊,分明聪明绝顶,马镫马鞍更是深得朕心。 可是 景平皇帝板起脸来,厉声道: “萧子澄,你可知罪?” 丫丫的,这皇帝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深切体会到圣心难测的萧子澄,只得道: “臣,不知。” 景平皇帝背着手,冷声道: “你招募反贼为兵,还拉着太子胡闹,莫不是仗着朕对你另眼相待,便能肆无忌惮么?” 萧子澄冷汗直流,他哪里还不明白,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景平皇帝: “臣和太子在荒山募兵,只是为了试验一种强军之法,臣对陛下中心耿耿,绝无二心!” 景平皇帝却依旧冷着脸,分明是一点也不信,回身看向内侍。 李伴伴会意,不动声色的进了厂房,没过多长时间,李景隆等人便走了出来。 赵国公李景隆此时看向萧子澄的目光中,颇有些不屑。 刚才在厂房中,李伴伴已经将方才萧子澄所言,一句不落的转诉给了众人。 李景隆虽然对萧子澄所制罐头格外感兴趣,也十分欣赏他的奇思妙想。 但方才听了李伴伴的话,他便知这才是陛下今日带他前来的主要目的,即是如此他定是要鸡蛋里挑骨头的。 当然,让他真正露出此等表情的原因,还是他认为萧子澄就是在胡闹。 他久在军旅,自是知道这练兵之法,对于新兵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若方法不对,纵使新兵素质再好,最终也只能成为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念及至此,他冷哼一声道:“说说你是如何练兵的?” 我当赵国公不是近臣,怎得今日会和陛下一同前来,原来在这等着小爷呢 萧子澄暗自思虑,随即开口道: “总所周知,军阵讲究的便是一个令行禁止,故而,在下练兵之法,便是从训练服从性、纪律性还是练起。 从站军姿开始,先消磨新兵锐气,以定其心神” 萧子澄洋洋洒洒说了好半天,赵国公李景隆却是听得云里雾里。 训练新兵,不先从军械操练抓起,反而去弄劳什子站军姿?这等练兵方法几近胡闹 “老夫在军中多年,对练兵之法也颇有研究,你所说练兵之法,在老夫看来与儿戏无二。” 他漫不经心的话,更惹来景平皇帝怒火,当下便厉声道: “朕念你献宝有功,故而对你另眼相看,想不到你竟恃宠而骄,做出这等荒唐事来,朕若不惩治你,往后还不知要出多大乱子!” 萧子澄忙到: “陛下,请陛下听臣解释。” 第五十一章 痛斥 “朕不听!” 这家伙聪明则已,可惜就是太过于胡闹,糊涂账多了一些。 本事个好苗子,凭他的以战养战,倒也值得栽培,只是可惜 景平皇帝怒火中烧,想要给萧子澄一个深刻的教训,正待开口。 远处,却是传来了吵闹。 一个宛若蛮牛的壮汉,快步朝着这边跑来,还没等走进,却被陆炳手下的锦衣卫懒猪。 然而这锦衣卫并未穿飞鱼服,只是普通人打扮,那壮汉被扫了兴致,当即边和锦衣卫产生了冲突。 景平皇帝远远眺望,心念一动朝身边陆炳使了个眼色,陆炳会意忙是匆匆喝令那壮汉来。 壮汉火急火燎跑了过来,等走进了萧子澄才透过人墙看清,这人乃是百夫长魏然。 魏然浑身冒着白烟,平日里骄傲不已的他,今日却很奇怪,懒得搭理萧子澄身边几人是谁,拨开人群道: “大人,某不服!某想不通!” “” 萧子澄心中了然。 不输才怪呢,你这货光会横冲直撞,凭借个人勇武赢了几次,更是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这次规则中,讲究的便是个团队协作,个人武力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加上他并没有禁止队伍之间的合作,魏然所在的百人队实力最强,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加上魏然自持武力,定然会选择硬顶,不第一个出局才怪呢。 魏然双目发红,像是疯了一样,原本他信心满满,觉得胜利定然是囊中之物。 怎料对战刚一开始,他带领的百人队,便遭受了围攻,纵使他竭力对抗,仍旧无力回天。 这是自他参加训练后,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想到比赛开始前,萧子澄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能想到的,便是找萧子澄询问缘由。 他愤愤的看着萧子澄: “大人,他们围攻于某,某输的太冤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景平皇帝不是担心摩尼教那些人么? 这活生生浪子回头的例子,不就近在眼前么? 萧子澄心中狂喜脸上笑呵呵的道: “可知骄兵必败,自持个人武力罔顾协作战术,你是输在了自大上面。” 魏然略微思索,心中一颤,骄兵必败么 某竟犯了兵家大忌而不自知 想通此中关节后,魏然只觉这次输的不冤,现在细细想来,他比之其余百人队,有着一个最大的优势。 那便是他粗通兵法,然经过几次胜利后,他沉浸于横冲直撞的快感当中,却恰恰成了杨短避长 “某受教了!” 魏然双手抱拳,朝萧子澄深深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萧子澄哪里能让这破局之人离开,当下便出声道: “魏然,今日你既来了,我便问你个问题。” 魏然颇有些疑惑,恩公好端端的是要问什么问题?当即止住脚步,“恩公请讲。” “你从前乃是摩尼教京都分舵护法,为何选择留在荒山,在太子殿下募兵时,为何选择参军?” 此人是摩尼教护法? 站在一旁的景平皇帝听着,眼中精光一闪。 那陆炳更是惊得下巴像是要掉下来一般,右手不自觉摸向腰间佩刀,隐隐将景平帝护在身后。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恩公好端端问这作甚?” 在荒山安定下来后,魏然便觉十分厌恶从前摩尼教的身份,当下便有些不想回答。 萧子澄却是一指陆炳,这位大人能量不小,若你能说服他帮忙,对于你们洗脱罪名,可是大有裨益。 说完,萧子澄心里暗想,憨货你可要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京都分舵众人能否活命,就看你的了。 魏然犹豫片刻,便打开了话匣子: “若不是因为朝廷中那些狗官,横征暴敛,与地方豪绅勾结,我何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小人家中自祖上和太祖皇帝起兵,几代人都埋在了战场上,当年也算的上一方豪门。 一朝家道中落,官绅勾结,将小人家中田地尽数夺走,又赶上天灾频发,小人也曾想过参军。 可谁料想那些狗官为了邀功,直接给小人扣上了一顶反贼的帽子,下了海捕公文。 小人在深山老林中,一待便是三年,敢问大人,换做是你该当如何? 指责我是乱党的,是那些狗官,要杀我的还是那些狗官,若非如此小人岂会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 不得不说,魏然虽然一身肌肉,瞧着不像善于言辞之人,可说起话来道是条理清晰。 一番话,竟让陆炳也哑然,有些无言以对。 可当着陛下的面,肯定不能让自己显得无能,再者他在锦衣卫摸爬滚打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住口!小小反贼休要信口雌黄!” 眼见事态有些超出控制,萧子澄赶忙笑呵呵的劝住。 “魏然,说说你为何选择留在荒山又选择参军。” 魏然有些不悦的看了眼陆炳,碍于萧子澄的面子,只得继续道: “说实话,小人期初来荒山,是为了配合教主搅乱京都,可到了荒山后,恩公给们盖房子,给我们衣服穿。 并不像那些膏粱子弟般,因为我等流民身份便轻视我们,还愿意付工钱给我们,这样的日子谁不想要? 若这世上多几个像恩公这样的人,让大家不用挨冻受饿,不用受人欺辱,谁愿意去做反贼?” 说道激动处,魏然声音有些颤抖,看向陆炳的眼神却变得冷硬: “大人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左右我等生死,想来也定然是锦衣玉食? 你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忠心朝廷,可那都是屁话,因为你没有饿过肚子,没有受过冻挨过欺辱。 我若是你,定然比你对朝廷更加忠心。” 魏然越说越激动,虽然他对萧子澄心怀感激,却对陆炳这般官老爷,没有半分好印象。 “恩公问我为何参军,小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在寒食时面对祖先,不用担心有朝一日无言面对祖宗!” 景平皇帝听到这,显得有些动容,似这般与钦犯面对面,听钦犯现身说法的,还是第一次。 第五十二章 灭贼易抚人心难 景平皇帝看着魏然,自从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便深可明白了一个道理。 杀人太容易了,可想要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光凭借武力却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就像眼前的魏然,他身为摩尼教护法,景平皇帝甚至只要一个眼神,魏然即刻便会被陆炳砍去脑袋。 可是,想要让他再无作乱之心,却是何等不易之事。 诚如魏然所说,他生于富庶之家,若非贪官污吏使坏,他也不会沦落到加入摩尼教的地步。 可是此时此刻,就在这小小的山村之中,又是什么让他从一名反贼,再度成为善良的百姓? 景平皇帝忍不住感慨起来: “朕之所以看中儒生,就是看中了他们教化世人的宏愿。 可朕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可今日朕终于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意思。 ” 看着唯唯诺诺的的陆炳,景平皇帝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一双看着陆炳的目光中满是不悦: “似那魏然口中的贪官污吏,你身为指挥使,竟然一点不知道?” 陆炳心中叫苦不迭,咽了一口唾沫,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臣臣失职” 景平皇帝冷哼一声,便厉声道: “你当然不知道,数万厂卫,还不如一个萧子澄!” 这句话太诛心了,陆炳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景平皇帝眺望荒山,背着手在这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上,缓步行走。 雪后的小路有些湿滑,他的靴子上已然被融雪打湿,不过他并不在乎。 赵国公等人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生怕搅扰了景平皇帝兴致。 朱瑱那厮嚅嗫着不敢靠近,父皇今日分明是冲他来的,现下有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他可不愿招惹。 万一不小心那句话说错了,惹得父皇动怒,可是要加重责罚的。 此时已经到了上工时间,矿工们扛着锄头三三两两从家中走出。 见行人越发多了起来,陆炳左右看了看,不禁低声对景平皇帝说道: “陛下,时候不早了” 他现在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白白挨了一顿骂,还惹得圣上不满。 若是再待一阵子,天知道还会出现多少意外之中的事情。 景平皇帝却是皱着眉头,完全没有搭理陆炳的意思,过了片刻却对萧子澄说道: “这荒山,招来了多少流民?” 萧子澄赶忙小跑着到了景平皇帝面前,正色道: “两千七百余户。” “不少了。”景平皇帝点点头,一个矿场便有两千余户,这已经不是个萧数目了。 “人口却少了些,才有不到四千余人,陛下要知道,荒山这些人本是流民。 虽然也有拖家带口来的,但大多数都是孤身一人,其中老幼病残又占了大头。” 萧子澄如数家珍般的将荒山居民构成,对景平皇帝一一汇报。 景平皇帝点头,看向那些洋溢着笑容劳作的矿工,不禁有些感慨: “是啊,若非是被逼到绝境,谁愿意背井离乡铤而走险呢? 就像那魏然一般,若非是污吏构陷,他又岂会入了摩尼教。 此处摩尼教徒众,你说当如何处理?” “网开一面。” 萧子澄斩钉截铁的回答。 身后陆炳几人,听他如此说忍不住有些惊于萧子澄的胆大,无论如何这些摩尼教徒众,乃是反贼。 你一句轻描淡写网开一面,便就给放了? 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么? 然而景平皇帝却没有动怒,而是深深看着萧子澄,反问道: “为何?” 萧子澄收敛起脸上笑容,十分严肃郑重道: “臣有时再想,若臣换做是他,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还要面对官差的追捕,钻进荒山一待便是数年。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来找臣,说能给臣一个容身之所,有饱饭吃有冬衣穿,臣是不多做犹豫的。 而摩尼教主野心勃勃,臣跟着帮主担着谋逆之罪,也是不可避免的。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因为萧家时受皇恩,诚如张阁老、赵国公个个都是大忠臣。 可若是有朝一日,魏然的遭遇放到他们身上,扪心自问还能依旧对陛下如现在般忠心,没有一丝一毫怨怼么?” “” 这话胆子太大了,惊得张宏一干人等赶忙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 “臣誓死效忠陛下,此心天地日月可鉴,纵使斧钺加身难改此心!” 他们恨不得将萧子澄这厮,用口水生生淹死,将自己比作乱党也便罢了,还拖他们下水。 景平皇帝忽视了一众近臣表忠心的举动,反倒皱起眉头,凝视着萧子澄: “看来,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便是你也会当朕是个昏君了。” 萧子澄忙时摇头。 “不,臣若是魏然,根本没有机会得知陛下是圣明还是昏聩,臣只能通过那些地方官员,来判断陛下是否显明。 毕竟,在臣眼中的大官,是由陛下任命的,他们若是爱民如子,臣便会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 可是他们若是欺行霸市,鱼肉百姓,臣便会觉得陛下一定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 这些贪官污吏,坏的其实是陛下的名声。” 景平皇帝点点头,“此话有理,若不整顿吏治,放纵他们害民,便是害了这天下。” 说道此处,他顿了顿,看向远处山脚下的村落,手指着炊烟袅袅的地方: “那个村落,便是那些矿工聚集的地方?朕远远观之,只觉甚是杂乱。” 萧子澄心中吐槽,你以为这里是京城啊,再说这数九寒天的,就算想要改建,也无法动工啊。 没等萧子澄说话,景平皇帝便眺望着村落: “带朕去看看,朕想要去瞧瞧,那究竟是什么样子,能让魏然放弃护法的身份,也要再此安身立命。” 萧子澄迟疑片刻,却是笑了起来: “好,臣现在便带您去。” 萧子澄领头,朱瑱小跑着追了上去,似是邀功一般: “父皇,儿臣也知道道路,这里儿臣也经常来的。” 陆炳紧握着腰刀,显得十分紧张,寸步不离的守卫在景平皇帝身后。 在他眼中,这里可是实打实的贼窝,不能有一丝懈怠。 第五十三章 好日子 一行人前前后后,到了位于山脚下的村落。 矿工们大部分都下了矿井,只有一些刚换班回家的工人,正在院中忙碌着什么。 一群稚童在小路上嬉戏玩耍,妇人们一边浆洗衣物,一边满脸关切的盯着玩耍的稚童。 景平皇帝背着手,一双眸子环视这四周,似乎充满了好奇。 虽说此处生活气息浓郁,但环境并没有工厂所在的村子环境好。 青石小路到这里戛然而止,由于靠近矿井的缘故,地上满是掺杂着煤渣的泥土。 所谓的住处也十分一般,多是用土夯实的土屋,即便简陋如此屋内也安装上了烟囱。 可以说,这个地方和刚才的村庄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令景平皇帝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人们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真是奇了 景平皇帝眉深皱,眸子中带着丝丝不解之意,面容里也满是诧异之色。 这里便是魏然口中的希望所在?便是让他浪子回头的安身立命之所? “李伴伴” 听到景平皇帝呼喊自己,李伴伴碎步上前: “奴婢在。” 景平皇帝目光深邃,甚是认真的问道:“你觉这里如何?” 李志皱着眉头,想都没想便回答道:“就算是宫内夜幽庭的罪奴,住处也比这好上不少。” 景平皇帝点点头,平时在奏折里,总是看到下方官员说民生如何艰苦,今日一见倒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与此同时,一个更大的疑惑,在景平皇帝心中升起。 若说工厂所在的村落,还算是可圈可点颇为规整,可这里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据萧子澄所说,在这矿山做工的人,大多数都是来到荒山的第一批流民,也是掺杂摩尼教贼人最多的一批。 然而即便如此,这里也被那些人奉为桃园般的存在。 景平皇帝有些不敢想象,在来到这荒山之前,他们所处的生存环境回是怎样的恶劣。 “魏然的家在何处?” 景平皇帝压下心中疑惑,转头看向萧子澄问道。 萧子澄赶忙上千,询问打听魏然的住所,一会儿功夫,众人便到了魏然家门口。 这里相较于其它院子,算得上干净整洁,但在景平皇帝眼中,仍旧是破烂不堪。 “不说今日军中大比么,然儿你怎得回来如此之早?莫不是驴脾气又犯了,惹恼了恩公?” 屋里,似是听到了动静,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旋即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名老妇拄着拐杖,从屋中颤巍巍走了出来。 院内突然出现一群人,显然让老妇颇感意外,但等她看道人群中的萧子澄后,顿时愣住了。 她迟疑着上前,很久才结结巴巴道: “是恩公是两位恩公” 似乎从前远远见过萧子澄和朱瑱的样子。 朱瑱顿时来了精神,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没错,就是本我!!” 妇人须发皆白,双目浑浊,一张饱经风霜的干瘦脸颊,让她看起来更为苍老。 根据魏然的年龄来推断,这妇人顶多也就五十岁出头,可看她这幅样子,说七十岁萧子澄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老妇人顿了一下,似是在最终确定下萧子澄和朱瑱的身份,待确定后,登时红了眼眶: “拜见两位恩公两位恩公” 老妇人泪眼婆娑,颤巍巍拜倒在地,哽咽着似想说几句吉祥话,却因太过激动,半天发不出声音。 这一跪 站在旁边的景平皇帝,心中柔软处被狠狠击中了。 他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等萧子澄上前搀扶老妇,朱瑱那厮却比他更早一步,这等出风头的事儿,怎得好让老萧一人占了? 你风头出的够多了,这次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朱瑱颇为激动,上前将老妇人小心翼翼扶起,含笑道: “不必多礼,本公子一点小小的恩惠,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当不得如此大礼” 景平皇帝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生出一种错觉。 什么时候,朱瑱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朱瑱搀着老妇人进了屋,景平皇帝踌躇片刻,还是不顾李伴伴的劝阻,进了屋子。 果不其然,一进屋景平皇帝便嗅到股不知混杂了多少种不知名味道的怪异气息。 土屋内十分阴暗,老妇人颤巍巍从柜子中掏出两盏油灯,点燃后小心翼翼放在炕上。 “两位恩公还望恕罪,家中实在简陋。” 说着,邀请众人上炕,又取了长条凳子过来, 有两位恩公在,妇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转身看向景平皇帝一行人: “诸位你们来这荒山买煤石,算是来对了。” 老妇人十分热情,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这的煤石,那质量都是一等一的好,别看这山中寒冷,但晚上若是在灶中添上一捧煤石,保准一晚上屋内都是暖洋洋的。” 感情把父皇他们当成来谈生意的了 “老夫人,他们可不是来买煤石的。”说着他一指景平皇帝,“这是我爹。” 老妇人闻言便要跪下,按道理来说,景平皇帝每日习惯了被别人朝拜,不该有什么反应才对。 可当老妇人跪倒在地后,他心中却莫名的一揪,仿佛这老妇人的大礼,有不可承受之重。 这土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简陋的土屋中,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若不是屋内建了烟囱,景平皇帝都能想到,这屋中该是何等寒冷。 一时间,景平皇帝坐在炕沿上,半晌没有出声。 老妇人显然没有转过来弯,并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当今圣上。 她虽然眼睛难以视物,却仍旧十分健谈: “老哥哥,你有个好儿子啊若没有恩公,咱们魏家还不知什么光景呢 不光是我们魏家,就说在矿上讨生计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靠两位恩公救活的? 老身患有眼疾,从前每日希望的,便是哪天一睡不起,好让儿子活的轻松些。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样的好日子,从前不敢想的事情,现在也敢想了。 然儿又参了军,日日吃的好不说,每月还有俸禄银子拿,等攒够了钱便能给他说上一房媳妇儿。 老身也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景平皇帝依旧沉默不语,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便是好日子么? 第五十四章 比试 屋内众人,看着老妇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皆是陷入沉默之中。 这间土房,明明什么都没有,老妇人身上的衣物也被洗的泛白,补丁更是不计其数。 可老妇人仍旧不吝赞美: “眼下寒冬腊月的,矿上连带着下面的村子,上千户人家,全靠两位恩公才得以活命,想来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景平皇帝双眼有些泛红。 他是一个经历十分复杂的皇帝,由于生母微分低微,儿时的他在宫中可谓如履薄冰。 加上后来夺嫡之乱,用铁血手腕夺得皇位,一颗心应早就坚硬如铁才对。 可现在他却从这老妇人身上,看到了史书中的天下亡兴,看到了什么叫人间疾苦。 眼前这等连宦官都不愿意过的日子,竟令他们生出如此知足的样子,千恩万谢,竟像是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 景平皇帝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他尽力将这份不适感压下。 红着眼睛,将目光从老妇人身上移开,怔怔看着炕桌上如豆的灯火出神。 知道现在,他才真正知道,原来奏报中的所谓的太平盛世,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原本他心中那一份志得意满,在这一刻被现实击打的粉碎。 从这老妇人口中所说不难看出,这样的生活已然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安生日子。 那么,许多连魏然都不如的人,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他站了起来,踱步朝屋外走去,想要以此来掩饰他心中的愧疚。 萧子澄和一众近臣见状,连忙和老妇人告辞,快步追了出去。 只见景平皇帝一个人走在前面,背着手,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陆炳匆匆小跑着追上前去,低声道: “陛下” 景平皇帝抬眸,扫了陆炳一眼,停下脚步: “我只给你两个月时间,重新给我彻查各地官员廉政之事,若再不得力” 景平皇帝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陆炳。 一眼下去,饶是陆炳也顿感双股战战,“臣臣遵旨。” 景平皇帝顿了顿,他努力使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才继续道: “待抓住匪首,摩尼教京都分舵众人便皆赦免了。” 萧子澄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孙二这些人,算是侥幸逃过一劫了。 至于那个素未蒙面的摩尼教教主,作为叛乱首领,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陆炳却似是揣摩出景平皇帝更改心意的原因,他小心翼翼开口: “方才陛下去那魏家,那老妇人道还算明白事礼,陛下是否降恩赏赐些什么。” 他原以为,这话能说道景平皇帝心坎里,却不想景平皇帝摇了摇头: “罢了,赏赐一家又有何用,大周子民何止千万,不如魏家的又占了多少?” 说着,他看了萧子澄一眼: “萧子澄,你过来。” 萧子澄小步上前,随着景平皇帝的步伐缓缓行进。 其余人见状,也只好乖乖跟在后面,不敢过分靠近。 景平皇帝叹了一口气,张望着在短短一天中,让他感慨颇多的村子: “你今天给朕上了一课啊此间事自此便告一段落,带朕去看看,你和太子练的新军究竟如何,若是不堪大用,便解散了。” “”、 萧子澄没想到荒山会让景平皇帝生出如此多的感慨,不过当他听到要解散新军时,当下便急了: “陛下,太子殿下和臣在此练兵,虽时日尚短却也初见成效,并非在胡闹。” 说出这话的时候,萧子澄觉得自己太过冒险了,不对啊,小爷从前可没这么勇的。 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当下便同意陛下的说法,再来段彩虹屁完美收官多妙。 景平皇帝对此却是不可置否,纵使萧子澄先前给了他太多惊喜,又有陆炳呈上的奏报。 但此事关乎大周兵马训练,景平皇帝不得不慎重对待,非要眼见为实不可。 为此,他还专门带了赵国公李景隆来,为的便是一探究竟。 “是否胡闹,一试便知。若真金不怕火练,朕便赏赐你个天大的好处如何?” 萧子澄一听有好处,顿时双眼冒光,“陛下此言当真?” 景平皇帝白了萧子澄一眼: “朕金口玉言,岂能作假?” 萧子澄尴尬地笑了笑。 景平皇帝脸上突兀露出一股倦意,这股倦意显然不是劳累所致,连带着眼睛都有些无神起来: “今日在这荒山,若非朕亲眼所见,怕是永远也不会明白,魏然这样的人,为何会选择在这扎根。 所谓的太平盛世,朕实在是估量的太过简单了,这是朕的疏忽。” 萧子澄在一旁眼观心口观鼻,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陛下手腕可是硬的很,今日怎得会露出这等软弱一面。 小爷还是不要搭茬为妙,万一陛下哪天觉得今日之事太过丢面子,将他灭口了可就万事皆休了 没过多长时间,景平皇帝便调整好了情绪,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是敢出去乱嚼舌根,你萧子澄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萧子澄立马摆出一副我懂的乖巧模样,这才让景平皇帝收回目光。 “陆炳,让你的人和太子、萧子澄二人所练兵马比试一场,诸随朕观看。” 陆炳闻言脸色一苦,这荒山风水莫不是克他不成? 今日几次三番被重击不说,眼下陛下又要锦衣卫当试金石,查验太子两人练兵成果。 简直就是将他架在火堆上烤么 “臣,领旨。” 然而面对景平皇帝的命令,陆炳还是不敢有丝毫质疑的,当下从怀中取出响箭,嗖的一声朝天上射去。 萧子澄站在原地面带笑容,他心中清楚,若是能够过了这关,这些新兵便会得到更多的资源。 那练兵法也能在军中推广开来,这五百人皆是对他忠心耿耿,定能成为他今后的臂助。 不多时,藏匿于暗处负责安保工作的锦衣卫,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随着景平皇帝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校场方向走去。 第五十五章 提议 校场之中。 被萧子澄点透关节的魏然,此时虽脸上还有一些不爽,但已没有了先前的郁闷。 获得胜利的队伍,正美滋滋的吃着炖肉,魏然身边一名兵丁嗅着香气,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瞧你那点出息,至于馋成这样么?” 魏然恶狠狠的咬下一口麦饼,含糊不清道: “这回是老子失手,今后的训练,都给老子再任真些,妈的看到铁柱那个得意的样子,老子就火大。” 显然魏然在队中还是颇有威望的,被训斥的那名兵丁讪笑一声道: “都是小人们拖后腿了,否则以大人的勇武,顿顿吃肉都不是难事。” “”魏然白了一眼兵士,想起先前萧子澄的教诲,刚想要开口驳斥,便远远看到校场外浩浩荡荡走进一群人。 景平皇帝四下打量着校场内的陈设, 第五十六章 黑暗中的梦魇 对于李景隆的提醒,陆炳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锦衣卫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类似于秘密警察一般的存在,虽然久疏战阵,但对付这些新兵还不是绰绰有余? “国公大人多虑了,在下承认这些新兵的不凡,但我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李景隆深深看了陆炳一眼,似还想再叮嘱两句,可当他对上陆炳的眼神后,却微微摇头随即便沉默不语了。 锦衣卫自太祖皇帝设立以来,经百年风雨屹立不倒,自是有它独有骄傲的。 萧子澄走上高台,将规则讲述完成后,讪笑着朝后退了几步,把一枚响箭递到景平皇帝身前: “规则已然讲定,请陛下宣布比赛开始。” 景平皇帝伸手接过响箭,不由狐疑看向萧子澄。 刚才这一路上,他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 第五十七章 术算 看着有些被吓破胆的手下,二虎怒目圆睁呵斥道: “再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小心老子把你丢进诏狱去!” 一听诏狱两个字,那名叫苦的小旗瞬间哑火,纵使他同为锦衣卫,但是对于诏狱那种白日都能见鬼的地方,还是十分恐惧的。 二虎见总算是稳定住了军心,这才有时间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按照比赛规则,他们若想要赢下这场比赛,便要将那群新兵蛋子淘汰六成才算获胜。 本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可现在二虎总算是认识到了对方的可怕。 那群新兵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野兽,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杀招。 “大人,前面发现敌人踪迹。” 一名小旗快步跑了过来,凑到二虎身边轻声道。 二虎闻言眉毛一挑,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满是战意。 一路上搜 第五十八章 这还用作弊? 瞧萧子澄那副样子,朱瑱不由捂脸,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家伙哪里来的自信。 其他人都是暗自摇头,谢弼在算学上的天分,这些年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若非如此,景平皇帝也不会将复审各部支出的重担,放在谢弼身上。 谢弼冷哼一声,踱步道: “百兔纵横走入营,几多男女斗来争。一人一个难拿尽,四只三人始得停。 来往聚,闹纵横,各人捉得往家行。英贤如果能明算,多少人家甚法评。” 说完谢弼傲然看向萧子澄:“这便是我今日出的题目,你可能解答出来?” “就这?”萧子澄切了一声,“这不是有脑子就能解出来的?” 众人无语,皆是暗自摇头,这萧子澄口气还不小! 内阁其余两人到还好,平日审计各部用度时,多多少少也会接触道一些术算。 第五十九章 一门两爵? 朱瑱一个箭步上前,将萧子澄的嘴巴死死捂住,再看向满脸黑线的景平皇帝: “父皇,老萧萧子澄怕是头疾又犯了,故而胡言乱语,还望父皇恕罪。” 景平皇帝目光灼灼盯着萧子澄,忽然冷笑一声说道: “朕意已决,即便你心中有怨,也无可更改。 你回去后,将新算之法编撰成书,朕要御揽。” 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放眼大周谁敢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承认自己对圣上有怨言的? 萧子澄脸色一苦,当即便跪倒在地: “臣愚钝,未能体会陛下用心良苦,臣谨遵圣旨。” 说罢,瞧瞧抬起头,当看到景平皇帝稍稍缓和的脸色,萧子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最近真是太过于得意忘形了,让皇帝下不来台,这不是作死么还好小爷机智。 景平皇帝面 第六十章 山城 萧子澄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在大周,除却宗室外,异姓想要封爵,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军功才可以。 便宜老爹的勇毅伯爵位,还是开国时承袭下来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周的爵位,含金量不算差。 更不用说,景平皇帝赏赐的,还是个有食实封的爵位,这可是实打实的封地。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只要萧子澄不绝嗣,几乎可以保证爵位的延续,世袭罔替,后背儿孙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只要儿孙中没有头脑不灵光的,被人煽动企图颠覆大周,几乎就是金饭碗一般的存在。 更不用说,朝廷每年还会发放俸米,封地中税收都能进入私库,成年后往往还另有差遣。 从大周建国开始,从来没有出现一门两爵的情况。 现在陛下敕封自己为山城子爵,这当真 第六十一章 皇帝还敲竹杠? 一时间,任凭萧子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景平皇帝倒地欲意何为。 景平皇帝也不催促,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萧子澄。 我擦,要不要这么吓人啊刚封了小爷一个子爵,紧跟着就来这一手? 圣心难测,古人诚不欺我可陛下倒地想干什么呢? 难不成 萧子澄脑中灵光一闪,景平皇帝明摆着早就知道,太子每月在山城拿了多少红利。 若是因为这个,根本没有必要等到今天才发难,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萧子澄咧嘴一笑,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陛下心系天下,而今陈国兵陈西线,欲意再起刀戈。 臣每每念及至此,只恨臣武艺平平,不能杀敌报国替陛下分忧,臣羞愧难当。 然臣深受皇恩,就算万死难报一二,故臣有个不情之请,望 第六十二章 早朝 寅时初刻,午门前。 萧子澄顶着一双黑眼圈,不情不愿的走下马车,看着紧闭的午门,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昨晚他和朱瑱两人熬到丑时初刻,此将练兵之法全部整理完成。 到现在,他满打满算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儿已经是哈气连天了。 朱瑱倒还算够意思,没有丢下他自己先行进宫,这会儿在马车中睡得香甜。 “臭小子!晚上不回家也不说派人送个信来,你又不用上朝,来这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勇毅伯萧方智。 “你当我愿意来啊”萧子澄退身躲开鞭子,翻了个白眼,“若不是陛下非让我参加,这劳什子早朝,我才不参加呢” 萧方智眼珠一瞪,心中暗自诧异。 虽说眼下儿子得了实职,却也只 第六十三章 衮衮诸公 景平皇帝颇为无奈,这小猢狲的性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在这朝堂之上,竟然还能够睡着了,当真是令他有些意外。 “陛下!萧子澄殿前失仪,臣请治其重罪!” 还没等景平皇帝说话,刑部尚书邓锦荣站了出来,看向萧子澄的眼神中,满是恨意。 自从他知晓荒山被儿子输给萧子澄之后,他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荒山夺回来,可惜陛下竟出面袒护,几次上书皆被驳回。 如今抓住萧子澄的小辫子,他岂能不报夺财之仇? 萧子澄心中暗骂,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说话之人是一名颇为富态的中年男人。 我擦,皇上都没说话呢,你个老东西出来跳个什么脚?小爷没偷你家大米?至于这么一副深仇大怨的样子么 景平皇 第六十四章 碌碌朝臣 景平皇帝一番话,直接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虽然朝堂上分为战和两派,但景平皇帝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一副摇摆不定的样子。 杨易行为首的主和派,更是见缝插针,不断打压主战派,一门心思想要和陈国和谈。 原本他们以为,就算是皇帝意要战,也要先和朝臣商议后再做决定,今天这样的结果,着实令他们倍感意外。 “陛下三思啊!兵者凶也,我大周底蕴尚未恢复,国库空虚加之近年来诡异天象。 粮食减产天灾频发,为今之计当以生民计,暂且韬光养晦,以待天时方位上策!!” 杨易行上千几步,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凌然。 “杨大人说的有道理,望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还请陛下收敛好战之心,于民生息啊陛下!!” “ 第六十五章 这么勇么? 朝臣们的态度,着实出乎萧子澄预料。 虽然从前经常听便宜老爹念叨,说朝上那群文官如何如何,当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 还以为是因文武之争,导致萧方智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自然多有微词。 今日一见,萧子澄才算明白过来,哪里是便宜老爹小气,分明是这群文官太气人了。 他简直难以想象,明明陈国已经磨刀霍霍,在西线动作频繁,若非正值冬季,兴许就打过来了。 这群朝中大臣们,他们竟然还想着求和? 是,不可否认,大周经过旗峰口之后,国力确实不如陈国。 一旦陷入战争的泥潭当中,楚、郑两国极有可能横插一脚。 这就好比在院中正和老虎搏斗,后院却摸进来两头狼。 与其如此,不如和老虎商量商量,给他一块肥肉,将其打发了。 也好抽出 第六十六章 一锤定音 “这小猢狲” 见萧子澄当众羞辱朝中重臣,景平皇帝当即出言阻止: “不许放肆!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萧子澄和景平皇帝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底气。 皇上明显没有动怒,反而眼中带有赞许,小爷就知道这宝没押错。 “看法嘛我觉得很不错啊,臣要恭喜陛下,仅仅用一郡之地,便能获取一时太平。 大周地域广袤,一郡一郡的割让,多的不说,保个一二十年太平还是没问题的。 哦,臣忘记了,这要建立在周边诸国胃口不变的情况下,不对,还要加上赔款” 殿内群臣一言不发,毕竟傻子都能听出来,萧子澄话中嘲讽的意味。 “你倒地想说什么?” 景平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萧子澄缓缓收敛笑容,一改往日的跳脱,正色道: 第六十七章 深陷泥沼 看着朱瑱脸上关切的神情,萧子澄心中一暖。 “我知道的,还请殿下放心。” 朱瑱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朝詹事府方向走去。 正如朱瑱所料,兵部那些大臣可谓是阴沉着脸,回到了兵部本署。 在垂拱殿时,碍于陛下威严,这些大臣不敢造次,可是这里是他们兵部的地盘。 这些人哪里还忍得住,或指责抱怨,性子烈一些的,更是直接大骂出声: “那萧子澄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黄口小儿,毛都还没长全呢,也敢对咱们兵部指手画脚?” “谁说不是呢,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竟敕封他为山城子” “你们是没看到,邓大人的脸都被气青了。” 兵部尚书周崇光,亦是有些义愤填膺,不住的拍着桌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夫一心为我大周考虑, 第六十八章 耀武营 “事实如此,就算为父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说到这,萧方智显得有些唏嘘。 不妙啊 萧子澄暗自警惕,他可是没少从朱瑱嘴中听到有关于三皇子的事迹。 三皇子乃是景平皇帝宠妃,万贵妃所生。 先前奉景平皇帝御旨,前往淮州劳军,顺路见见他那位外公,镇东大将军万古楼。 算算日子,三皇子也快要归京了。 可令萧子澄想不通的是,他和三皇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三皇子会派杀手刺杀他呢? “父亲,此事你不觉得奇怪么?咱们萧家可从未和三皇子交恶,何至于此啊” 萧方智没好气儿的瞪了一眼儿子: “你难道忘记了?” 萧子澄闻言一愣,“我忘记什么了?”旋即他讪笑一声,“父亲你也知道,我落水之后,有许多事都记 第六十九章 这梁子结下了! 卫彻一句话,直接表明了他的立场。 萧子澄心中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卫彻身为景平皇帝心腹,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毕竟这差事,是景平皇帝亲自吩咐他来办的,卫彻就算不大力支持,也应引荐几名营中有威望的军官,给他认识才对。 可眼下卫彻虽然表面上十分客气,但萧子澄能够感觉得出来,在这份客气背后,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疏远。 “卫彻大将军严重了。”萧子澄朝他拱了拱手,“晚辈年少,若非陛下有命,晚辈是万万不会插手这练兵之事的。” 卫彻闻言皱了皱眉,看了萧子澄一眼,笑呵呵的道: “萧爵爷不必过谦,你既然能入的了陛下法眼,定然是有你独到之处的。” 哎呀,真不愧是陛下心腹近臣,说话都这么滴水不漏 小爷还就不信 第七十章 砸场子 正兴致勃勃看好戏的兵部官员,见他如此大方承认自己便是萧子澄,都感到分外吃惊。 这纨绔莫不是疯了? 兵部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同僚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李伴伴面色古怪,不由将手伸入袖中,那里有一封陛下手谕。 表面上,他是替陛下前来观礼,实则他是景平皇帝为萧子澄设的一道保险。 若萧子澄难以服众,耀武营士兵不欺他年少,不服从指挥,李伴伴便会当众宣布圣旨,为萧子澄站台。 只是军中事务,大多由各大营将官负责,虽然景平皇帝有越级指挥的权利,但也要照顾领兵将领的情绪。 故而景平皇帝曾再三叮嘱李伴伴,不到万不已的时候,这道手谕万万不能拿出来。 只是现在 也不知道萧爵爷能否服众,看下面那些兵将的目光 第七十一章 秘密武器 盛央一句话,道尽了在场所有士兵的心声。 “辱?这从何说起?”萧子澄笑了笑,“还是盛军侯认为此次比试,耀武营必输无疑呢?” “这” 盛央先是一滞,随即便涨红着脸高声道: “放屁!我耀武营怎么可能输?!” 眼见这傻大个快要上套了,萧子澄暗自一笑,继续激将: “话虽如此,但有句话说的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光凭军侯你一面之词,根本不知结果如何啊。” “好!既如此在下便带队和爵爷比试一场!你划道!!!” 萧子澄心底都快乐开花了。 这傻大个还真配合,省却小爷不少口水,一会儿定要给你加条鸡腿儿不可。 眼见比试之事已经定下,萧子澄转身看向卫彻: “先前让将军准备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卫彻苦笑着 第七十三章 不容侵犯 萧子澄仍旧满脸笑容,眼下他已经成功让这群士兵放下轻视,下面也该进入正题了。 “弟兄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这时盛央带着先登队成员,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进校场。 “爵爷,某服了,今后愿听大人差遣。” “好,先归队。” 目送盛央等人归队,萧子澄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我知道,你等听说我是个纨绔,一个个义愤填膺,心中带着轻视之心。 这不怪你们,毕竟在下在京都中的名声确实不好,这事便从此揭过。” 萧子澄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在本爵爷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为何而战?” “这” 校场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显然萧子澄这个问题,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爵爷有所不知,小人乃是军户,世代都是 第七十四章 不素之客 “半个月了一点音信没有,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你这个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暖阁内,景平皇帝铁青着脸,怒气冲冲盯着陆炳,冷声道。 “陛下臣已经加派人手了,可仍旧毫无所获” 陆炳满脸憋屈,心中将萧子澄问候了数百遍。 景平皇帝越想越气,恨不得直接罢免了陆炳,整整一万人啊!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若非耀武营都督乃是他的心腹爱将,萧子澄又颇受他器重,万不能做出叛乱之事,他定然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即便如此,景平皇帝还是不放心,于是让陆炳派锦衣卫搜查他们的踪迹。 可锦衣卫呈上来的结果,却令景平皇帝大失所望。 一万人如此大的目标,按常理来说应该十分好发现踪迹才对。 可锦衣卫搜查这么长时间,耀 第七十五章 谜团 “大人,眼下情况不明,是否先撤回去禀告爵爷,再做打算?” 斥候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辎重队,不由吞了下口水。 邓华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死死盯着即将进入山寨的辎重队。 军人的只觉告诉他,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山贼,反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哩哩哩哩” 正当邓华犹豫之时,远处传来几声寒号鸟的叫声,那是萧子澄发出的撤退信号。 “撤!” 邓华没有犹豫,直接下达了撤退命令。 自从谷底一战先登队败给重骑兵之后,邓华最开始对待萧子澄的态度,是十分不屑的。 虽然先登队败给了魏然带领的重骑兵,但他却依旧认为萧子澄只是个金絮其外的绣花针头。 直到训练正式开始后,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京中盛传的纨绔败家子,并非如 第七十六章 黑旗军 被踢了一脚的盛央,明显有些委屈。 这个时候提醒萧子澄不要忘记答应好赏赐的酒,按道理来说没有什么错啊。 可萧子澄却暗自想着,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么,马上要上战场了,还疯狂给自己立fg,真是嫌死的不够快 委屈归委屈,萧子澄的命令还是要继续执行的。 只见盛央趁着夜色,带着先登队的成员,按照斥候标记的位置,一个个开始清除明暗哨。 也许是斥候先前刺探的比较细致,也许是夜晚山寨中的贼人都放松了警惕。 行动出奇的顺利,接连清除了十余个暗哨,先登队几乎没有人员伤亡,更不曾被贼人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子澄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藏于袖中的双拳紧攥,莫名有些紧张。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 第七十七章 天罚乎? 下达完命令的胡瑞,显得有些志得意满。 除却刚才渗透进来的那股小部队,给他带来些许压力外,对方的攻势只能用中规中矩来形容。 根据刚才斥候汇报的情况来看,他现在面对的敌人,兵力显然远不如己方。 更何况他眼下占据地利,有着工事坚固的山寨,态势更是居高临下。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对方在人数处于劣势情况下,竟然还选择主动出击,在胡瑞看来这和送死无二。 若对方偷袭成功,他还有几分棘手。 只是现在嘛 如此想着,他将视线投向寨内,被围困的先登队,已经陷入苦战。 虽先登队成员个个勇武非凡,但面对几倍于己的敌人,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盛央此时已经浑身 第七十八章 摧枯拉朽 一众将官皆是点头称是,在胡瑞的安排下,开始重新集结部队。 防线渐渐重新构筑,眼见大周军队穿插速度放缓,胡瑞脸上闪过一抹后怕。 虽然他用威望强行压下了将官们的不安,但他心中清楚,若山门处的爆炸,哪怕再出现一次,军心必散 故而他心中打定注意,一定要在那之前,将敌军击溃。 萧子澄此时也冲进了山寨,看着四处正处于白热化的战场,神情有些凝重。 太慢了,现在的推进速度太慢了 就算他们在正面猛攻,兴许能够减轻先登队的压力。 但若是再拖一会儿,怕就只能给先登队收尸了 “邓华?!邓华!你他娘的给小爷过来!” 原本正准备带队冲锋的邓华,隐约间听到萧子澄的喊声,暂且放弃了冲锋的想法,一路小 第七十九章 不说是吧? 山寨大厅当中,萧子澄端坐在主位之上,冷冷盯着下方被五花大绑的胡瑞。 “说,你等是如何避开边军,进到我大周境内的!” 想到伤亡近半的先登队,萧子澄便满心怒火。 胡瑞昂着头,满脸讥讽的看向萧子澄: “想不到我胡瑞英雄一世,竟败在你这个黄口小儿手中!” 萧子澄闻言也不动怒,只是踱步走到胡瑞身边: “你一个黑旗军参将,回到郑国便能吃香喝辣,何必在此受这牢狱之灾呢? 只要你说出主使之人,我便放你回郑国,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 胡瑞冷笑一声,竟闭上双目,摆出一副宁死不降的模样。 哎呀,在小爷面前,还摆上谱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骨头能硬到什么地步! “邓华!把这家伙带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他们是如何 第八十章 消息 “一群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值房当中,陆炳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满脸怒容大声呵斥。 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跪在地上的那位锦衣卫千总,浑身颤抖任凭茶水从脸上滴落。 发泄过后的陆炳,烦躁的挥挥手: “三天,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若还联系不上耀武营,你自己递辞呈回家养老!!给我滚出去!!” 那名锦衣卫千总闻言,如蒙大赦般连连行礼,匆匆退了出去。 坐在原地的陆炳,显然余怒未消。 这段时间以来,锦衣卫发动那么多人力物力,却连一个耀武营的位置都找不到。 最后还是昌平县令递了折子,才知道耀武营竟然跑到昌平县去了。 陆炳心中万分清楚,若这等事情再出几次,锦衣卫必定失去圣心。 故而自那之后,他加派了一倍人手,往昌 第八十一章 归京 就在景平皇帝满眼欣慰,默默注视朱瑱之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陆指挥使在殿外求见。” 景平皇帝眉头一皱,眼下已是深夜,若非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陆炳是不会贸然进宫的。 难不成,是耀武营出事了? 念及至此,景平皇帝心里咯噔一声,急声道: “快宣!” 不多时,陆炳二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匆匆走了进来,三两步跪倒在地: “臣,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叩请圣安。” “臣,魏然,叩请圣安。” 景平皇帝心中焦急,淡淡摆了摆手: “朕安。” 当他看到跪在陆炳身后的魏然时,更是认定了心中猜想,定是耀武营出事了! “可是有山城子的消息了?” 景平皇帝不露声色,淡淡看了一眼陆炳二人,轻声道。 “陛下明鉴,山城子率 第八十二章 各方反应 一阵寒风吹来,萧子澄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待他摸到披风上一处不起眼的孔洞后,手指不由一颤,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就算是有耀武营随行,回京这一路上,也并非一帆风顺。 仅在昌平县内,他便经历了大小刺杀七次,其中最为凶险的一回,莫过于自昌平出上官道之时。 一支弩箭自山顶而下,直接将萧子澄胯下坐骑射的粉碎。 若非耀武营士兵拼死保护,他怕是连昌平县都走不出去。 事后,等魏然带队前去调查才知晓,山顶上架设的,乃是郑国引以为傲的八臂弩。 一般这种重弩,都是架设在城墙之上,用以增强城墙防御的。 此弩十分沉重,十余名耀武营士卒合力都难以抬动,更不用说安置在山顶之上了。 八臂弩当真是看得起小爷我啊 第八十三章 家宴 从皇城内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勇毅伯爵府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瞧着萧子澄有些魂不守舍,吴天有些紧张的问道。 “无事,先上车再说。” 萧子澄淡淡回了一句,随机迈步上了马车。 就算他和太子殿下湘潭甚欢,可耳房内景平皇帝的话,仍旧在他脑海中回荡。 “萧子澄,昌平的事情,朕自有处置,你练兵有功,朕不会亏待于你。” 按照他的本意,昌平县的事情,理应彻查倒底,可景平皇帝的反应却着实令他有些想不通。 景平皇帝这番话的意思,明显就是不让他继续追查下去。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萧子澄十分怀疑,景平皇帝是不是知道一些隐秘消息,不然前后态度也不会相差这么多。 要知道,他派遣魏然现行 第八十四章 书房夜话 秦夫人面带微笑,只要萧方智在场的时候,她总是这般装作娇弱的样子。 “果真不错,母亲有心了。” 萧子澄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眼见时隔多日,一家人再度齐聚,萧方智显然兴致颇高: “澄儿,今日宫里传出话来,说你这次差事办的不错。 圣上对你十分满意,以后你也要尽忠职守,万不能辜负陛下对你的一番提拔。” 萧子澄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古怪,心中暗自想着。 老爹啊,早知是今日这等结果,我道情愿差事办的没有这么好 希望我的猜想不要成真,否则咱们萧家当真是要在火坑中过一遭了。 晚宴很快便结束了,秦夫人款款起身,看着相谈甚欢的父子两人,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柔声道: “老爷,澄哥儿劳累一路,也该 第八十五章 三皇子 翌日,天刚蒙蒙亮。 萧子澄便被小桃,叫醒了: “少爷,快起来。老爷已经在府门外等你了。” 萧子澄微微睁眼,看了眼仍旧黑漆漆的窗外,满脸不爽: “真烦啊” 虽然不情愿,但萧子澄清楚今岁的冬狩,他是非参加不可的。 故而,在小桃温柔的服侍下,萧子澄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穿上昨日便已经备好的戎装,脚下踩着云纹靴。 待萧子澄穿戴好后,小桃不由看痴了: “少爷,您今天看起来真威风。” 萧子澄活动了一下手臂,心中暗自想到。 光威风有个屁用,十多斤的铠甲穿在身上,当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推开门,一股寒风便吹了进来,萧子澄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鬼天气,当真是折磨人 “好一个威风凛凛 第八十六章 狩猎?不小爷是来露营的 三皇子朱雍似笑非笑的盯着萧子澄,淡淡说道: “山城子,本宫对你可是神交已久啊。” 一旁的朱瑱闻言,倒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三弟你久不在京都,是如何知晓老萧的?” 朱雍微微一笑,朝朱瑱拱手道: “臣弟奉父皇之命,前往西线劳军,归途经过昌平,哪里可是盛传山城子率部,勇歼郑国黑旗军狗贼。 将郑狗暗中那些龌龊勾当,消灭在萌芽当中。 臣弟当时便在心中暗想,待臣弟归京,定要亲眼见一见山城子,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朱雍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在提及郑国时,眼中满是恨意。 如此表现,都让萧子澄有些怀疑,昌平县的事情,倒地和这位三皇子,有无关联了。 “老萧,你还是快些同本宫出发。”说着朱瑱便伸手拽向 第八十七章 试探 “老奴领命。” 李伴伴说罢便开始四处张望,不停地抽动鼻子,想要寻找到这股香味的源头。 不多时,他便锁定了一顶帐篷,略微靠近确认后,小跑着回到景平皇帝身边。 “陛下,找到了。”说着他一指萧子澄所在的帐篷,“香味就是从这飘出来的。” 景平皇帝四处看了看眼前帐篷所处的位置,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怪异之色: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此处乃是山城子的帐篷?” 李伴伴忙是点头,“陛下好记性,这确实是山城子萧子澄的帐篷。” “这猢狲,贯会耍滑偷懒,冬狩盛典他不去狩猎,反倒在帐篷里弄上吃食了?” 景平皇帝黑着脸,一把将帐篷帘子掀了起来,阔步走了进去。 正在大口喝酒吃肉的萧子澄两人,眼见景平皇帝进来,连碗筷也顾不得放下 第八十八章 萧子澄病了? 小凳子跟在朱瑱身边,后面还跟着不下十余人的护卫。 朱雍一马当先的冲在前方,只见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箭穿过重重树影,正中猎物。 “好!!” 这等精妙的箭法,自然是引来众人一阵叫好。 一名侍卫忙不迭的跑进树林中,拖出一支淌血的梅花鹿。 “禀三殿下,正中心脏!!” 侍卫拱手道。 “三弟,几个月不见,你的箭法又精进了不少。” 朱瑱瞧着正中梅花鹿胸口的羽箭,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朱雍笑了笑,“太子殿下廖赞了,臣弟的箭术和您相比,还是相去深远。” “你呀你呀” 这一记不留痕迹的马屁,拍的朱瑱心中美滋滋的,当即便大手一挥: “来人,拿碗来,取血!” 侍卫领命,拿出一只镶金玉碗,用小刀在梅花鹿心口处 第八十九章 冤枉啊 老太医领了皇命匆匆离开,没过多长时间,他便折返回来,脸上的表情煞是古怪。 “回禀陛下,臣细细看过了,山城子并无大碍。” 景平皇帝故作放心状: “既然没什么事,便让那猢狲快些过来,宴会马上开始,他却躲在帐篷中,成何体统?” 下方的萧方智脸都绿了,若非陛下当面他难以抽身离开,萧方智真想直接去帐篷中,将那逆子抓回来不可。 “陛下萧爵爷他他” “但说无妨,萧子澄怎么了?” “臣赶到帐篷时,萧爵爷正和小厮吃酒,已露醉态” 老太医砸了砸嘴,仍在回味那将军泪的奇异味道。 “什么?还在吃酒?!”景平皇帝哼了一声,“李伴伴,你去将萧子澄叫来。” 李伴伴嘴角含笑,冲景平皇帝行了一礼后, 第九十章 平衡之道 虽然心中万分疑惑,但眼下正值宴会期间,就算三皇子别有用心,也不会在此刻显露。 故而萧子澄将心中疑惑压下,缓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见人已经到齐,景平皇帝直接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一道道由山中野味为食材的精致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 朝臣们暂时放下了党派斗争,一个个吃的不亦乐乎,景平皇帝则是小口抿着将军泪,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推杯换盏间,不少大臣都喝的有些微醺。 就在这时,赵国公喝的兴起,开始当众舞剑助兴。 一众武将看得是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高声点评一番。 而那些文臣们,则是一脸嫌弃的模样,武将眼中活跃气氛的剑舞,在他们看来实在是粗鄙不堪。 刑部尚书邓锦荣喝了酒,此时也有些上头,忍不住笑道: “国公大人 第九十一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眼见武将们一个个都不吭声,文臣们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 “难不成你们当中就没人能作出诗句来么?” 这一下子,可将武将们的情绪给点燃了: “谁说我们无人的?来来来,萧贤侄作一首诗来,给这群酸文人瞧瞧!” “莽夫!如此粗鄙简直有辱斯文!!” 文臣们也是毫不退让,双方皆是针尖对麦芒,吵得不亦乐乎。 景平皇帝静静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对于眼前的情形,丝毫没有阻拦之意。 兵部官员听闻武勋们推了萧子澄出来,心中更是不忿,当即便有人站出来: “我先来!!” 只见那侍郎端着酒杯起身,在帐中踱步缓行: “跃马沙洲自横枪,将军大漠” 他几乎每走一步,便有一句诗词作出,诗中立意高远,颇有边塞之风。 “好 第九十二章 小爷诗才独占八斗 随着最后一句事念完,皇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众文官们一个个面色僵硬,实在是萧子澄这首诗,画面感太过于强烈。 他们仿佛隐约间看到,敌兵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想要摧倒城墙。 号角声响彻长空,边塞将士的鲜血,在寒夜中凝成了紫色。 为了报答君王的赏赐和厚爱,手操宝剑甘愿为国血战到死。 景平皇帝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只觉回味无穷。 萧子澄微笑着看向王侍郎,“在下所做之诗,比之阁下高作如何?” 王侍郎脸色发青,虽然心中万分不服,但他十分清楚,萧子澄刚才所作之诗,不论是立意还是表达的感情,都是他难以企及的。 “萧爵爷所作之诗确乃绝妙,可流言在前,除非爵爷能够再作一首于此诗不相上下之作,否则老夫不服! 第九十三章 拉拢 “有此佳句朕心甚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景平皇帝起身走到萧子澄身边,将背后披风解了下来: “此披风乃是前岁冬狩时,朕亲手射杀一只白虎,以其皮制成的披风。 今日朕便将这披风,赏赐与卿,以示嘉勉。” 说着,景平皇帝亲手给萧子澄披上披风,在所有人嫉妒目光的注视下,将披风系好。 这等殊荣,让在场所有朝臣,心中都不由生出一股嫉妒之意。 那披风可是圣上贴身之物,便等同于荣耀的象征,更是来自景平皇帝的肯定。 萧子澄也清楚这披风代表着什么,赶忙跪倒在地: “多谢陛下赏赐!” 萧方智早已激动的不能自已,甚至表现的比儿子还要激动: “臣谢主隆恩!!!” “行了,都平身。” 景平皇帝双手虚扶,萧方智父子缓缓起身 第九十四章 阴谋 想通此间关节的萧子澄,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中,不由带上几分警惕。 三皇子拉拢他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无非就是看中他的能力,还有萧家在军中的影响力。 别看萧方智只是一个伯爵,放眼大周比萧家权势更大的武勋世家也不是没有。 但萧方智的位置太过关键,不论哪个王朝,边军的战斗力都是最为强劲的。 而萧方智常年带兵和胡人厮杀,骄兵悍将不计其数,手底下更是有着大周最为精锐的骑军。 这也是为何,朝中那些文官,在朝堂之上就算再看不惯萧方智,也不敢逼其太过的原因所在。 “三殿下忧国忧民,臣下敬佩万分,然臣以为殿下也无须太过忧虑。 如今朝野上下戮力同心,陛下也是百年难于的雄主,此战我大周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 第九十五章 归营 “请殿下放心,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一定能咬死萧子澄。” 李由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可随即便被仇恨取代。 朱雍盯着跪在地上的李由,语气平淡: “若事情败露,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殿下不用为此忧虑,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小人会一力承担。” “下去,本宫乏了。”朱雍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告诉你父亲,只要差事办的好,明岁兵部便是他的。” 为了演好这出大戏,确保一切万无一失,朱雍可是实打实的吃下的毒蘑菇。 虽然蘑菇中的毒,不足以威胁生命,但也难受的紧。 “殿下好生安歇,小人告辞。” 李由心中那一点点怜悯之意,在三皇子的重利许诺下荡然无存。 千恩万谢的叩谢后,李由迈着略显轻盈的步子,轻手清脚的出了帐篷。 待 第九十六章 陷害 藏匿于暗处的刺客,见攻击皆被吴天挡下,也不恋战当即便想逃跑。 吴天瞧见刺客身影,哪里能放任其离开,提着刀便追了上去。 “天儿小心点!最好留个活口!” 惊魂未定的萧子澄眉头紧锁,朝吴天高声喊道。 “少爷放心便是!” 此间的动静,引起了营中禁军的注意,在确认是有刺客后,当即敲响了警报。 一时间,营中一片混乱,萧子澄本想直接去皇帐禀明情况,却听帐内一声尖叫。 “啊!!!!” 萧子澄心中一紧,考虑到帐中女子的安危,也没有多想,直接冲了进去。 谁料想一进帐篷,萧子澄便看到那女人藏在帘后,手中持着一包药粉。 “公子,抱歉了” 不好中计了!! 营中出了此刻,整个营地都乱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演技不错啊 “陛下老臣” 眼见景平皇帝做出决定,萧方智只觉气血翻涌,强撑一口气道。 “朕意已决,萧卿勿要多言。” 景平皇帝铁青着脸,看都没有看萧方智一眼,语气中尽是冰冷。 随着陆炳领旨而去,皇帐中的气氛降至冰点,只剩下李家父子轻声抽泣的声音。 帐内众人心思各异,武官们个个神情凝重,赵国公李景隆更是眉头紧锁。 武勋集团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萧子澄这么一个优秀的后辈,眼看就要折损于此,他们怎么能不扼腕叹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于萧方智来说,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他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事,也正因为如此,他心中更是倍感煎熬。 儿子被李家诬陷,他却被困在这皇帐当中,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第九十八章 意外 “赵国公说的没错!老子就觉得哪里不对么!” “就是,前脚险些丢了性命,谁还有那歪心思去?” “老李说的对!他娘的险些被你们绕进去了!” 听李景隆这么一说,武官们瞬间打开思路,开始以此为根据,替萧子澄辩驳。 “荒唐!人命当前岂可此等儿戏?” 邓锦荣直接站出来高声反驳,随后又看向萧子澄,眼底写满了怨毒: “老夫身居刑部多年,经手案件多如牛毛,在此事上最有发言权。 景平五年,老夫经大理寺审理了一庄案件,凶手乃是一名逃卒。 那人穷凶极恶,连续作案十五起,手段之残忍性质之恶劣,纵使老夫也感不寒而栗。 老夫联合京兆尹府全国进行通缉,抓了整整一年才将恶徒缉拿归案。 后来老夫在询问中才得知,那人的作案习惯,便 第九十九章 人证 “萧子澄!铁证如山,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改变老夫爱女死于你手的事实!!” 李栾挣扎着站起身,颤巍巍走到萧子澄身前,哀声道。 见他如此做派,萧子澄心中更加困惑,他猛地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还要劳烦陆大人一趟。”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符,递到陆炳手中,“你拿着这玉符,到我父亲帐中寻我亲兵,他们会带你去找李墨儿的。” 陆炳面露古怪之色,并没有接过玉符: “不用如此麻烦了,来人啊,将李墨儿的尸首抬进来。” 尸首?!!! 萧子澄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皇帐门口,却听帐外传来李由杀猪般的哭声: “妹妹啊!!你死的好惨啊!!为兄无能,未能手刃害你的贼人我恨啊!!” 门帘缓缓掀开,一席白布映入萧子 第一百章 针锋相对 帐内气氛随着王霜的哭诉,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杨党为首的文官们,一个个脸上皆是露出幸灾乐祸之意。 反观武将们,则是一脸苦涩,就连萧方智脸上也充满了绝望。 眼下李墨儿尸身就躺在这里,加上贴身侍女王霜的证词,对儿子萧子澄来说,局面可谓是糟糕到了极点。 若再拿不出什么新的证据,但凭这两样,便能直接将儿子的罪名定下来了。 “萧子澄,铁证当前,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李栾心中冷笑连连,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缓缓走到萧子澄身前: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凭你巧舌如簧,也不曾想到,会有人亲眼见到你行凶? 小女素来恭顺,没成想今日却折损你手!老夫定是要替她讨回公道的!” “李大人,你今日算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验尸? 李栾话中所指,王霜岂能听不出来,认命般的点点头: “有老爷替奴婢做主奴婢什么都不怕” 听了王霜的回答,李栾脸色舒展开来,满意的拍了拍王霜后背: “放心,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王霜低着头,碎步朝前走了几步,一指萧子澄: “你这禽兽,当时小姐苦苦哀求,更是说明了身份,可你却不管不顾,直接玷污了小姐” 萧子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直接出声打断了王霜: “你的意思是,当你看到我行凶的时候,我已经将你家小姐玷污了是么?我可提醒你,要想好了再说。” 王霜深吸一口气,想到被李栾掳走的家人,重重点了点头: “没什么可想的,奴婢所说句句为真!” 萧子澄深深看了一眼王霜,随即转过身面朝景平皇帝行 第一百零二章 太子失踪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皇帐内心思各异的众人,皆感觉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栾心中的忧虑更甚。 萧子澄身上的变数太大了,此番他可是连亲生女儿都豁出去了,若不能将萧子澄弄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严重的是,那位最近心思变得越发诡谲,李栾明显能够感觉到,那位对于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在这时,皇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内众人皆是眼中一亮。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掀开帐帘走进来的,并非是陆炳和李伴伴,而是一名浑身染血的亲兵。 “陛下,太子殿下失踪了!!!” 景平皇帝长身而起,大怒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保护不住太子?!” 前来传信的人吓的浑身发抖,“太子殿下在林中狩猎,途中遇袭御马受惊” 景平皇帝眼神似乎要吃人,又是刺客。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猎场中已经出现两次刺杀事件。 “把禁卫营统领给朕叫来!其他人皆进林去找,若寻不到太子,朕饶不了你们!!!” 这冰天雪地的,且不说刺客追杀,就算是冻也能把人冻死,更何况这山中还有不少猛兽,万一碰上定是凶多吉少。 原本平静的营地,瞬间又躁动起来。 “陛下,那臣女之事” “住口!难不成你女儿的命案,比太子的安慰还要重要么?!” 李栾浑身一颤,自知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当即便跪倒在地: “臣失言,望陛下恕罪。” 景平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栾,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给朕滚下去,别在这碍眼!”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景平皇帝恼火不已,他大袖一挥,骑上宝马: “全都给朕去找!!萧子澄你也随朕去!” 说着,带着大批侍卫出了行营。 萧子澄此时也颇为着急,甚至有些自责,昨日他便看出三皇子野心勃勃。 可苦于尽皆都是猜想,妄议皇子可是重罪,故而今天没有和朱瑱提起此事。 后来又遭遇刺杀,紧接着李家便朝他发难,万事缠身间,他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想来,对方所做的这一切,恐怕都是掩人耳目,最终目的很可能就是刺杀太子。 这冰天雪地的,朱瑱那厮若真出了什么事 太子遇刺失踪。 整个营地都乱了起来。 在景平皇帝带头下,众人纷纷入林寻找,就是为了找到朱瑱的踪迹。 许多人为了争功,更是扯开嗓子叫喊: “太子殿下,您在哪儿!!太子殿下!!” 景平皇帝心中焦急万分,冷冷看向报信士卒: “这离太子遇袭的地方还有多远?” 士卒环顾四周,颤抖着指了一个方向: “此处下去,再有一里便到了” 景平皇帝闻言,猛地一抽马鞭,朝着士卒所指方向冲去。 跟在后面的萧子澄,不由皱起了眉头。 太子身边亲兵人数不少,个个更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危险,加上狩猎所需,朱瑱身边的卫队可是带足了弓箭。 想到这萧子澄不由朝报信之人问道: “太子出营可是带了百人队为护卫,埋伏的刺客有多少人?能冲破你们的防御?” “回爵爷,少说也也有三百,而且带的都是硬弓我等虽拼死护卫,可还是让他们惊了太子殿下的马” 报信之人哪里敢瞒报,见萧子澄询问,如同倒豆子般,将林中发声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 不合理啊 萧子澄眉头皱的更深了,就按照三百人的规模来说,那也是很大一个目标了。 最为关键的是,冬狩期间,皇家猎场周边早就被禁卫营清了不止一遍,在内更是守备森严。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三百人是怎么凭空蹦出来的? 还是说这些刺客本就是禁卫营的人? 萧子澄越想心中越发凉,要知道在冬狩期间,能有权利调动如此多人马的,除却景平皇帝再无二人。 然而朱瑱最近种种行为,在景平皇帝哪里算是刷了一波好感。 就算是陛下生了废太子的心思,直接下一道圣旨便是了,没必要用这等会引发动荡的方式。 如此想来,便能够将景平皇帝排除,可越是这样,却恰恰证明此间的凶险。 在景平皇帝绝对掌控下的禁卫营,竟然听从了其他人的命令 宫变! 这两个字出现在萧子澄脑中瞬间,纵使他身处冰天雪地当中,却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念及至此,他也不顾得求证了,鞭子都快挥出残影了,径直超前方景平皇帝追去。 哪怕这只是他的猜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将此事禀告给景平皇帝。 眼下国战将起,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景平皇帝出了些什么事情,那对于大周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 “陛下!陛下!!臣有事要奏!!” 好在没追多长时间,景平皇帝的身影便出现在萧子澄的视线当中。 惦念着朱瑱安慰的景平皇帝,却只是略微顿了顿,便直接加快了速度。 萧子澄见此情形,心中叫苦不迭,无奈之下也只得快马追了上去。 随着愈发深入山中,积雪便越发厚实,道路越发崎岖难行。 好不容易追上景平皇帝,萧子澄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前方老林中传出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嗖嗖嗖 无数箭失朝着众人射来。 “护驾!!护驾!!!” 首当其冲的禁卫营,在这突如其来的冷箭下,出现了大量伤亡。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在景平皇帝的指挥下,堪堪稳住的局面。 无数刀盾手高举盾牌,将景平皇帝层层护卫在中间。 藏匿于林中的刺客,似乎也没有抱半分求生的想法,竟然径直朝着禁卫营军阵冲杀而来。 萧子澄的心脏剧烈狂跳,肾上腺素飙升。 腰间宝剑已然出鞘,此时他心中一反常态的,竟然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此地没有武官,景平皇帝又不可能亲身上阵,他便要接过这指挥权。 “不要慌!都不要慌!!我乃山城子萧子澄,现在听我指挥!!弓箭手准备,给我齐射开道!!!” 萧子澄高举宝剑: “跟我冲!!!” 第一百零三章 神兵天降 禁卫营士卒见萧子澄站出来指挥,一时间也有了主心骨,纷纷高举战刀,朝着迎面而来的刺客冲去。 虽说刺客在齐射之下稍有伤亡,可由于景平皇帝将大部分禁卫营人马,都散出去寻找太子。 留守下来的侍卫,也不足两百人。 待双方距离拉近,萧子澄这才发现,对方右臂之上绑着黑色布条,而且面对禁卫营的精兵,丝毫不落下风。 这伙刺客一定有同伙! 萧子澄大脑飞速运转,对面这伙刺客右臂绑着布条,肯定是为了能够区分敌我。 这也就是说,在这禁卫营当中,还有其他刺客的同党。 “杀!!”一人手举大刀,锁定景平皇帝的位置后,高喝一声,“淮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声音,萧子澄心中咯噔一声。 淮王乃是景平皇帝还是皇子时的封号,对方既称景平皇帝为淮王,那对方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放眼天下,敢称圣上为淮王的,也只有夺嫡之乱的参与者才敢如此称呼。 当年先皇龙驾崩,诸皇子为了争夺那张宝座,终是酿成了那场动乱。 最终景平皇帝作为胜利者,如愿登上了那张象征权力巅峰的龙椅。襄王、吴王自尽,益王不知所踪,先太子贬为庶人圈禁至今。 盾墙之后,景平皇帝眼中杀机暴涨,淮王这个称呼乃是他的逆鳞。 他年宵衣旰食、勤政爱民,为的就是弥补当年他们给大周带来的伤痕。 可朝堂之上,隐匿于暗处的先太子党仍旧伺机而动,眼下又策划出这等刺杀之事,景平皇帝心中不由恨极。 “爵爷,我们已经被刺客包围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单膝跪地,“等下我等拼死撕开一个口子,还请爵爷护送陛下离开!” “信号发出去了么?” “发了,只是此地林深树茂,他们定然是没有看到,不然此刻早就应该赶来救驾了” 萧子澄面色凝重,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当中。 林中情况未知,根本不清楚刺客倒地有多少人,最要命的是,禁卫营中可能还有叛军。 也就是说,现在任何一支赶来救驾的兵马,都有可能是刺客同党。 若稍有不慎,一旦景平皇帝遇刺身亡,那大周当真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了喊杀声: “勇毅伯萧方智前来救驾!!” “赵国公李景隆前来救驾!!!” “贼人敢尔!!父皇儿臣朱瑱,前来救驾!!!” 各家的亲兵护卫都紧随其后。 朱瑱更是大喊: “保护父皇,给我狠狠的杀!!乱臣贼子尽诛之!!!” 各府的护卫,皆是从战场上退下的百战老兵,即便多年未上战场,但骨子里的烙印不会丢失。 萧子澄见父亲带人赶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杀!!!” 近百人直接冲进刺客的军阵当中,禁卫营残余的士卒见援兵到了,纷纷强提一口气,跟随者掩杀过去。 萧方智满脸疯狂之色,一杆亮银枪耍的虎虎生风,磕着就伤,刺中就死,端的是勇武非凡。 虽然有援兵赶到,但刺客显然准备充分,加上他们当中多为死士,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萧子澄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只是凭借着一股劲头去战斗。 他身上早就被鲜血侵染,冷风一吹温热的鲜血很快便被冻住。 刺鼻的血腥气,让萧子澄微微作呕。 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便宜老爹就不用说了,活生生像是个杀戮机器,左突右刺如入无人之境。 赵国公李景隆更是快澄血葫芦了,光洁的牙齿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快撑不住了!” “禁卫营大部队怎么还不来!” 朱瑱一刀砍翻其中一名刺客,双手显然有些脱力。 在来这之前,他本就经历过一场刺杀,若非萧方智等人及时赶到,兴许他便折损在老林当中了。 “澄儿你快带着陛下突围!” 萧方智趁着挑飞刺客的间隙,朝萧子澄高声喊道。 我倒是想撤,可也要能撤掉才行啊 萧子澄脸色一苦,对方显然是蓄谋已久,想要突围出去,恐怕是难上加难。 “听我号令,杀出一条路,护送陛下和太子殿下离开!!” 李景隆手中钢鞭舞的虎虎生风,他大吼一声,随行亲兵顿时收拢。 每个人脸上皆是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列阵!!冲出去!!!” “陛下,陛下!跟在我等后边,我们护送您离开!!” 朱瑱大口喘着粗气,“不,本宫不走,本宫要留下来和尔等一同杀敌!” “殿下,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陛下和您乃是万金之躯,若陛下和您有什么闪失,朝堂定然大乱!” 萧子澄大吼一声,一把将朱瑱推进护卫当中。 “老萧!!” 朱瑱被侍卫架着着,想要冲回来,却也身不由己。 厮杀扔在继续,刺客见有人想要突出包围圈,更是杀红了眼睛,不惜代价的朝景平皇帝所在方向冲来。 纵使萧方智勇猛异常,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加上人数上处于劣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包围圈越缩越小。 许多禁卫倒在了刺客刀下,受了重伤的躺在地上不住哀嚎,却没有人有精力去救治。 这便是站场的残酷。 “他娘的!!禁卫营主力都死哪去了!!都他娘的是饭桶!” 这种生死关头,也没有人去纠正萧子澄,反倒是纷纷跟着骂了起来。 血战中的萧子澄等人,并没有看到被护卫在盾墙后的景平皇帝脸上,没有一丝惊慌,有的只有几乎化作实质的杀机。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山林一阵晃动,紧跟着便是响亮的喊杀声。 耀武营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卫彻催动战马,只一个收拾,铺天盖地的箭失飞射而来。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惨叫声、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响彻这方天地。 等到萧子澄回过身来,耀武营士卒已经冲杀过来。 面对神兵天降的耀武营,刺客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战场形式为之逆转。 “陛下,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第一百零四章 庸医啊! 随着耀武营接管战场,血战至今的萧方智等人,皆是有些脱力的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李景隆和萧方智对视一眼,瞧着对方的狼狈模样,忽的放声大笑起来。 前方战斗已然进入到了尾声,自耀武营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景平皇帝挥退了护在四周的刀盾兵,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筋骨,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卫彻,落在前方已不足十人的刺客身上,神情冷冽: “你瞧瞧,这么多年过去了,朕的好弟弟,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跪在地上的卫彻,只是低垂着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景平皇帝见迟迟无人回应,不由将目光收回,当他看到卫彻这般模样后,脸上闪过几分挪揄: “你这木头,当真是无趣。” “臣只关心陛 第一百零五章 急救术 此时景平皇帝坐在一块大石上,正和赵国公的人说着什么。 萧子澄三两步跑到景平皇帝身前,高呼到: “臣萧子澄,叩请圣安!” 上一秒脸上还杀机满满的景平皇帝,听到萧子澄请安的声音,脸色不由有些古怪。 还圣安呢朕安不安你个小猢狲能不知道? “朕安,地上凉,快起来。” 虽然被萧子澄这一出弄得有些无奈,但想到方才这小猢狲拼死护驾的身影,景平皇帝眼神还是柔和了不少。 当看到萧子澄手臂上仍未包扎的伤口,景平皇帝眉头不由一皱: “太医没给你包扎伤口?太医呢,宣他上来。” 没过一会儿,太医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没等他开口解释,景平皇帝便是一声怒斥: “朕命你给山城子疗伤,你便是这么草草应付了事的?来人啊,给 第一百零六章 自作孽不可活 半晌过后,景平皇帝仍旧处于思索状态。 萧子澄的提议看似美好,可这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有些难以估量。 可是如此做,带来的好处也是巨大的,军中什么最宝贵?老卒啊! 不管这个人先前如何如何,等上了战场,尸山血海摆在眼前,新兵见了不尿,都称得上好汉了。 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老营的总用来了,只要老营未乱,便还有反击的希望。 这也是令景平皇帝最难以取舍的地方。 早就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萧方智,悄悄凑到儿子身边,低声问道: “你说的那个什么急救术,当真能减少伤兵死亡量?” 赵国公李景隆见状,也偷偷凑了过来,同样的满脸好奇。 “这个也要结合实际情况来说,其余几条都很好理解,无非是手法上的问题。 唯独这基础 第一百零七章 君心似海 不多时,皇帐门帘被人从外缓缓掀开,李墨儿一身白衣款步走了进来。 “臣女李墨儿,拜见陛下。” 李栾双眼瞪的滚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墨儿竟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要知道,先前他为了咬死萧子澄,可是亲手将盖在女儿身上的白布掀开,而后他更是特意查探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当时李墨儿不仅气息全无,而且浑身冰冷,怎么看都是已经归西的样子。 “你你你是人是鬼?!” 李墨儿看着摊到在地上的父亲,眼中满是恨意: “我当然还活着,不然怎么当众揭穿你这个衣冠禽兽!!” 若非陆炳得景平皇帝授意,提前将她救了下来,纵使她拼命反抗,最终也怕是难逃一死。 李栾怔怔的盯着女儿,似想通了什么,嘴角牵起一抹惨笑。 到这里他完全明白了,他们自诩完美的陷害,在陛下看来无非是小孩子把戏罢了。 之所以景平皇帝隐而不发到现在,无非是想要借此事看清,究竟有多少人站在他们这边罢了。 他们竟然还以为景平皇帝是偏袒萧子澄,这才在中间多加阻拦。 现在看来他,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景平皇帝掌控当中 “老臣知罪老臣” 没等李栾说完,赵国公李景隆便站了出来,怒声道: “政事所寄尤严,误国之诛,人臣之奸,莫重欺君之罪。 李栾今日在陛下面前设计构陷萧子澄,罪犯欺君,当处以重罚!” 帐内原本同仇敌忾的文官们,现在却一个个低垂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李栾辩解。 “陛下,臣受此奸人蒙蔽,险些残害忠良,赵国公所言极是,臣附议!” 邓锦荣眼珠转了几转,事情既已败露,李栾便没了利用价值。 况且瞧着景平皇帝的意思,怕也只是想要敲山震虎,用李栾这只鸡,给予众人警示。 毕竟相较于这些事,景平皇帝眼下最为挂心的,乃是大周与陈国的战争。 最起码在明岁大战尘埃落定之前,景平皇帝不会大动干戈,定然是要全力备战的。 “臣也附议!” “李栾欺君罔上,构陷忠良,臣等恳请陛下圣断!” 说起落井下石的本领,一众文官们可谓是驾轻就熟,至于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同僚情义,皆是可以舍弃的。 断尾求生嘛,不寒颤。 “李栾,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瞧着一众墙头草,景平皇帝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扫了一眼地上的李栾,淡淡道。 “老臣知罪” 景平皇帝长身而起,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李栾欺君罔上,黜其官革其功名,永不录用。邓锦荣御下不严,罚俸半年。” 他看向一众墙头草般的文官,冷声道: “尔等忠奸不辩,罚俸三月已视警醒,退下!” “臣等,领旨谢恩” 随着景平皇帝宣告处罚,这场针对萧子澄的闹剧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萧子澄浑浑噩噩,跟随大流出了皇帐。 被冷风这么一吹,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算是回过神来。 他有些心有余悸的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皇帐,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君心似海难以揣摩了 李栾能明白的事,萧子澄自然也是明白过来。 从前他还有些奇怪,这位从尸山血海中坐上皇帝宝座的景平皇帝,好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今天他算是真正看清,这位景平皇帝心机之深,怕是远超他的想象。 有了李墨儿的事情,萧子澄不难联想到,在景平皇帝遇刺时,那宛若神兵天降的耀武营究竟是如何出现的了。 定然是景平皇帝事先安排,不然凭卫彻一人怎么可能有权利调动耀武营进入猎场。 “明白过来了?” 正当萧子澄出神之际,萧方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以为咱们这位圣上,能够压制朝中各方势力,是光靠着那身黄袍么? 儿啊,进来你确实是开窍了,可也不要小觑这天下之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可要记劳了。” 听着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诫,萧子澄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父亲,孩儿记下了。” 与此同时,三皇子朱雍帐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饭桶!一群饭桶!!” 朱雍将床板锤的铿铿作响,他为了今日的谋划,不惜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结果呢?萧子澄活的好好的不说,还白白搭进去一个李栾,就连刑部也因此遭受牵连。 “殿下,非是小人们不得力,在暗杀萧子澄之前,我等遭遇了刺杀皇上和太子的刺客,一番血战后才艰难脱身 只可惜,原本那位神弓手右臂受伤,导致箭矢威力大减,这才让那萧子澄逃过一劫。” 景平皇帝遇刺之事,朱雍自然有所耳闻,只是他想不通,益王叔隐忍多年,眼下并非是行刺的好时机,为何还会兵行险招? “殿下!!殿下不好了!!陛下朝咱么这来了!!” 一名小厮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脸上慌张之色难以掩饰。 朱雍一凛,脑中思索了无数种可能,这么个节骨眼上,父皇朝他这来了,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父皇父皇身后跟着的可是陆炳?” 朱雍显然有些慌神,他心中第一反应便是李栾将他供了出来,那他可就万事皆休了。 “愣着干什么!快说啊!!” 小厮回忆了半天,“好像好像没看到陆指挥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听到陆炳没跟着,朱雍脸上紧张之色去了大半,理了理衣服装作虚弱的样子靠在床上。 “陛下驾到” 门外传来内侍的高喊声,紧跟着帐帘便被人从外掀开,景平皇帝缓步走了进来。 “父皇,儿臣叩请圣安” 朱雍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景平皇帝一把按住: “你身子虚弱,不必多礼,正好朕得闲,便过来瞧瞧。” “劳父皇挂心儿臣惶恐” 第一百零八章 军器所提点 朱雍看着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中一股凉意升起。 在他的印象当中,父皇向来是以国事为重,很少会主动关系他们。 今天几次三番的事情下,景平皇帝按照常理推算,此时应当正忙的焦头烂额才对。 此刻却偏偏出现在这里,还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纵使这番场景令朱雍十分怀念。 可心中的恐惧,还是远远大于此刻父子融融的场面。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朱雍,伸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朕驱驾前来,就是要你记住,你以前犯的过错。” 朱雍低垂的脸上,听到这话后,迅速爬满了狰狞之色。 “天地万物,朕赐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 “父皇教诲,儿臣牢记” 朱雍脸色一沉,心中恐慌之意渐浓。 难道父皇当真是知晓我所作的一切了?那也说不通啊,只是警告又没有责罚 正当三皇子朱雍心中七上八下之际,景平皇帝却缓缓起身: “既然身体无甚大碍,明日便随朕回宫。” 说罢,也不去看朱雍如何,径直朝帐外走去。 待景平皇帝走后,朱雍缓缓松开被中紧的双手,手心中已然遍布汗水。 “殿殿下” 小厮从角落中走出,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见朱雍盯着门口出神,不由出声提醒。 “快马传信,告诉咱们的人不可轻举妄动,批次离京,切莫引起锦衣卫注意。” 小厮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疑惑道: “殿下,当真要如此行事么?” “废什么话!”朱雍一巴掌扇在小厮脸上,双目中满是暴虐之意,“按本宫说的去做!!” “是是是小人领命” 小厮捂着红肿的脸颊,也不敢去看朱雍,赶忙告罪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一时间,帐中只剩下朱雍一人。 父皇啊父皇这都是你逼儿臣的!!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一早,在禁卫营的护卫下,景平皇帝踏上了回京之路。 萧子澄跨坐在马背上,双目无神纵使寒风凛凛,也无法阻拦汹涌而来的困意。 “老萧,老萧,你还骑马做甚,车上多暖和。” 一辆马车缓缓从他身边行过,朱瑱掀开车帘眼中满是调侃之色。 萧子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吐槽。 小爷不知道车里暖和?这冬狩以后说破大天去,小爷也不参加了! 礼节多不说,小爷还他娘的坐不了马车坑爹啊 垂拱殿内,群臣都在等候。 对于今日朝会的内容,朝臣们心中大体都有猜想。 陛下、太子在猎场遇刺,今日朝会的主题,怕就是奖赏救驾功臣。 “陛下驾到!!” 伴随着宦官一声高喝,景平皇帝缓步走入大殿当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当即跪倒一片,口中山呼万岁。 景平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环顾四周在角落中看到靠在柱子上的萧子澄: “萧子澄,你上来!” 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景平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爵爷,爵爷,皇上喊你呢!” 萧子澄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的上前: “微臣,叩见陛下。” 若是放在以往,萧子澄在殿上睡觉,景平皇帝早就生气了。 只是想到在猎场时,萧子澄奋勇杀敌护驾的身影,景平皇帝原本升起的怒火,便被温和取代。 “山城子萧子澄彻护驾有功,擢提点军器所,赏金十万!” 军器所提点,乃隶属于工部,主要负责招工聚材,制造兵甲器械。 这可是实打实的正三品官职,要知道先前他被擢升为京卫指挥司镇抚,听着唬人其实也不过是从四品官职,况且还没什么实权。 眼下却直接跳了一级,从四品直升正三品,掌管的还是打造军械的军器所,这等上次不可谓不大。 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赵国公李景隆、勇毅伯萧方智、耀武营统领卫彻,赐金腰带,赏金五十万!!” 旨意宣读完毕后,萧子澄四人赶忙跪下领旨谢恩: “谢陛下圣恩,祝陛下万寿无疆!!” 景平皇帝笑着点点头,不由瞟向萧子澄,眼中满是笑意。 昨夜锦衣卫来报,山城改良了锻造工艺,打造出的刀剑,皆有开山碎石之利。 当时景平皇帝正在为如何封赏萧子澄而发愁。 一来刚封萧子澄为山城子不久,加上他年岁尚小,若再封爵位恐引起朝中非议。 二来若是给的赏赐少了,又有些难以和萧子澄拼死护驾的功劳相匹配。 陆炳这封奏报,可是让景平皇帝在喜出望外的同时,也定下了给萧子澄何赏赐。 这军器所提点,乃是正四品官职,用来奖赏萧子澄正合适。 不仅如此,萧子澄既然当了军器所提点,那山城的锻造工艺,他便不再好藏私了。 朝堂上,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愤愤之色。 此番受封之人,尽数都是武勋,这让素来心高气傲的文官们,心中颇有微词。 可即便如此,此番他们也不敢出言反对,毕竟冬狩遇刺之事尚未过去,加上李栾之事,陛下已然对他们感到不满了。 朝臣们不由看向萧子澄,心思各异。 邓锦荣心中更是冷笑连连,心中暗自想到。 小王八蛋,纵使你今日得了天大的好处,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且让你得意一番。 “哪个陛下臣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正当殿内一片祥和之时,萧子澄的声音却突兀出现。 “陛下,臣领了这个军器所提点,是不是每天都要上朝啊臣能否斗胆请个恩典,让臣不必每日上朝可好” 景平皇帝脸都黑了。 一旁的李伴伴连连冲萧子澄使眼色。 小祖宗哟,陛下可是对你保了天大的期望,大周开国以来,还从未有人升这么快呢 萧方智心中也是苦笑连连,他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这个懒散性子,太令人头大了。 “你这逆子,还讨价还价?” 说着,他拱手道: “陛下,老臣教子无方,妄陛下恕罪!” 第一百零九章 造孽啊! 萧子澄一听这话,当即便不干了。 景平皇帝打的什么心思,他岂能看不出来,让他接受军器所不就看中山城新研发的锻造工艺了么。 考虑到明岁的战事,他都没有和景平皇帝谈条件,准备白白把这锻造工艺献出来。 结果呢?给了封赏皆大欢喜的就不行,非要让他每天参加早朝 “陛下,此事家父说的不算,反正您要是每天要求我必须上朝,这军器所提点,我说什么也不要!!” 萧方智豁然转头看向儿子,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臭小子,那可是军器所提点!!堂堂正三品官职,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逆子!给我闭嘴!!” 萧方智此时恨不得当场给萧子澄来上一顿皮鞭沾凉水,景平皇帝给了如此大的恩典,总不能驳了天家的面子不是。 再者他也存了一点小私心,军器所提点那可是负责打造军械的地方。 若是萧子澄当真到哪里当了一把手,今后他和几个老兄弟手下士卒的军备,岂不是不用愁了。 李景隆指着萧子澄说道: “大胆萧子澄,雷霆雨露尽是君恩,哪有你挑三拣四的份?还不给我乖乖领旨谢恩!” 此话一出,回过味来的众武将们纷纷出声附和。 军器所啊,若是能让同为武勋出身的萧子澄来担任,他们今后的日子岂不是能够好上许多? 萧子澄颇有些不爽的道: “国公大人,你年纪大了觉少,天天起早参加朝会也便罢了。 可我年岁尚小,正是需要保持充足睡眠助力发育的时候” 李景隆听得脸都黑了,神他娘的助力发育你萧子澄的脸皮是夯土做的不成? 景平皇帝咬牙切齿道: “你个猢狲,不是不想上朝么?朕偏偏要你上朝,军器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若被朕知道你敢缺席一天,小心朕让你屁股开花!” “陛下!!好歹我也是护驾有功,你不能这么对我啊陛下!!!” 萧子澄哀嚎一声跪倒在地: “眼下正值寒冬,天气冷到床以外的地方都是远方,手够不到的地方都是他乡,上个厕所都是出差到遥远的边疆!!”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求陛下可怜可怜臣下,收回成命!!!” 瞧萧子澄这幅样子,殿内众臣皆是面露怪异之色。 陛下明明是给萧子澄一个天大的恩典,结果瞧他那样子,却活像犯了大罪一般。 景平皇帝脸色铁青,绷着脸冷声道: “来人!现在就把他给我压到军器所去,今日便开始当值!! 他若是敢偷偷溜走,跑一步打十板子!!” 几个侍卫上前,将萧子澄拉了下去: “陛下!求您收回成命陛下!!陛下” 直到萧子澄被拉了下去,殿内仍旧能听到他充满凄厉的呼喊声。 景平皇帝肺都要气炸了,就没有见过萧子澄这样无赖的东西。 众人更是嫉妒的几欲发狂,那可是陛下钦点的三品官。 就算军器所归属工部管辖,有萧子澄在,工部敢对军器所指手画脚么? 他们都可以预见到,在这一刻开始,军器所就会成为一个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衙门。 而在这个衙门中,萧子澄便是唯一的实权人物,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样一个天大的恩典,他居然还死命拒绝? 他不要也就算了,陛下竟然还强迫他必须接下,还逼迫他每天上朝、当值。 此时殿内众朝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这个恩典能赏到我头上,别说每天上朝了,就算在皇城门口打地铺,他们也愿意啊! 李景隆看向美出鼻涕泡的萧方智,眼神中满是哀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原本他对自家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可眼下和萧子澄这么一比,若非他年岁不允许了,李景隆真想和夫人再练一个小号。 萧子澄被拉下去后,心中烦躁的不行。 他原本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来着封了爵位也便罢了,今天还被迫领了个实职 什么军器所提点,听起来就没什么逼格,小爷豁出命来护驾,怎得景平皇帝还恩将仇报呢 真是够吊诡的。 一想到景平皇帝天天逼自己上朝,他就感到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早知道这一切都在景平皇帝掌控当中,当日他便表现的怂一点就好了。 萧子澄叹了一口气,朝一旁面无表情的侍卫说道: “那个侍卫兄弟,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我去趟茅房哈。 我知道你们也挺忙的,就不用跟着我了。” 说罢,萧子澄抬腿便准备开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侍卫只是立在原地,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 萧子澄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做起跑状: “我真走了?” 侍卫非但没有阻拦,反倒侧过身给萧子澄让出一条路来。 “行!还是你们上道!!”萧子澄见状大喜过望,“等你们下了值,小爷请你们喝酒!!” 说罢,他抬腿就朝宫门反向跑去。 “一步、两步、三” 侍卫站在原地,也不见有何动作,只是高声喊道。 “嘿你他娘的!!”原本兴冲冲开溜的萧子澄,听到侍卫查数后,顿时如霜打茄子般蔫了下来,“脑子还挺好使” 很快,萧子澄便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 那侍卫嘴角含笑调侃道: “爵爷肚子不疼了?” 萧子澄气的牙痒痒,用一个危险的目光盯着说话的侍卫: “好!很好!!小爷记住你了!!” “指责所系,爵爷若是身子爽利了,便虽小人往军器所去。” 侍卫见萧子澄偃旗息鼓,当即便正色道。 萧子澄转身看向垂拱殿,目光似乎穿透重重阻隔,落在高坐于龙椅的景平皇帝身上。 半晌后,他苦着脸收回目光,悻悻道: “大冷天的,套个马车去不过分?” 侍卫闻言一怔,似很认真的想了一番,随即重重点头: “小人思虑不周,望爵爷恕罪。还请爵爷稍后,小人这便去套马车。” 看着侍卫小跑而去的背影,萧子澄只觉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小爷我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第一百一十章 最强打工部门? 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萧子澄一行人来到了工部军器所。 工部军器所提辖名叫刘通,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而听说萧子澄今日便要来军器所当值后,提辖刘通早早便在府衙外恭候。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萧子澄乃是陛下钦封的军器所提点官。也就是说从今日开始,萧子澄便是他的顶头上司。 要是不慎怠慢了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削了他的官职,就算是工部尚书,也难以插手干涉。 而萧子澄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当他看到刘通冻得瑟瑟发抖,却仍旧在府衙外等候时,就宽慰道: “刘提辖是?你不用这么紧张,本爵爷向来十分和善。 只要你踏踏实实干活,不弄什么阳奉阴违的事情,咱们下了值,还是能以朋友相称的。” 听闻此言,军器所提辖刘通面色一松,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 仔细想想,工部在六部当中的地位本就极低,可以说空顶了个六部的名头。 可以说是脏活累活全都是工部干,在工部当中更是流传着一句顺口溜: “工部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在其余五部眼中,工部就是长工,干的好了没赏钱,干的不好定然是要斥责一番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眼前这位萧爵爷,可是景平皇帝身前的红人。 有他在,军器所定然能够有些新气象。 刘通是越想越心安,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发麻的双手,笑着说道: “爵爷既是陛下亲封的军器所提点,不如下官引爵爷参观一下我军器所,如何?” “有劳刘提辖了。” “岂敢岂敢,萧爵爷请” “请” 工部下辖军器所,坐落在京都城外,由于主要负责打造军械,故而占地面积不算小。 这虽说这里的占地面积不算小,但其地位可是不容乐观。 而这,在萧子澄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我军械所以往主要任务是什么?” 在逐步参观完军器所内具体设施途中,萧子澄询问提辖刘通道。 刘通苦笑一声,解释道: “军器所顾名思义,乃是主要负责军械研发、打造,以及以及” 刘通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更是低下头去,不敢和萧子澄对视。 他这番做派,自然是引起了萧子澄的好奇: “还有什么?” “在闲暇之余打造些农具” 说着,他们来到一片空地之上,只见那里立着两排架子,上面摆满了铁剑和锄头。 而在架子旁,还站着两人,皆是军器所公吏打扮,腰牌上刻着军器所的字样。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萧子澄问道。 刘通朝架子方向看去,解释道: “应该是在测试铁剑的锐利程度,以及坚韧度是否过关。”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一人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剑来,将其固定在木板上。 随后另一人取来一柄样式不同的铁剑,在深吸一口气后,朝那柄横着固定在木板上的剑狠狠劈砍下去。 只听吭哧一声,固定在木板上的铁剑应声而断。 见此情形,两人皆是眼中一亮,随即赶忙查看起第二名公吏手中的剑。 见剑身上有着一处明显的缺口,两人皆面露失望之色,用手中笔在小册子上记录着什么。 “还是失败了么” 刘通远远瞧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叹息一声,有些遗憾的说道: “爵爷有所不知,那柄剑乃是我等使用新配方锻打出来的铁剑。 可惜一味的延长锻打次数,还是不能令铁剑韧性得以提升” 萧子澄瞅了一眼刘通,又看了看断裂的那柄大周士卒常用的铁剑,面露古怪之色。 大周的锻造工艺虽然落后,但锻打出来的铁剑不论从韧性还是锋利度上来说,都已经达到了铁制兵器的极限了。 若再想要向上提升,便只有化铁为钢才能做到了。 只是用锻铁的工艺想要锻出钢材来,难度那是呈几何倍增加。 想到这,萧子澄不由微微摇头。 刘通并没有去打扰那两名测试的工匠,带着萧子澄来到一处公棚前。 所谓公棚,只的便是军器所工匠们日常工作的地点。 说是公棚,其实就是一片简易搭连起来的木头棚子,其中摆放着铸铁用的火炉、架子等,以及一些必要工具、淬火用的水槽等。 刘通带着萧子澄随便挑选了一间公棚走了进去,见那间工棚内,正有一名铁匠在锻铁。 可能是工作的太过认真,那名铁匠并没有发现棚内突然出现的几人。 知道刘通有些看不下去,故意轻咳嗽了几声,铁匠这才面带错愕的抬起头。 刘通嘛他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他身边站着的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儿,铁匠显然是不认得。 因此他疑惑的看着刘通,似乎是在猜测刘通为何带这么个公子哥儿来这里。 见此,刘通赶忙出声提醒道: “再愣会神,这铁胚怕是要废了。” 经刘通这么一提醒,铁匠猛然醒悟过来,也顾不得猜想萧子澄身份,当即便轮动大锤继续锻打架子上的铁胚。 看了一阵过后,刘通引着萧子澄往军器所身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如爵爷所见,我军器所主要便是锻打军械,废掉的胚子则熔成农具出售。” 刘通颇为自豪的补充道: “事实上,我军器所的锻造工艺,放眼全天下也是名列前茅的!” 紧接着,提辖刘通有陆陆续续带着萧子澄参观了军器所其余的设施,让他对军器所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转完一圈后,萧子澄满脑子却只有一个字。 穷!!! 没错,萧子澄在参观完军器所之后,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不是工匠也不是刘通口中名列前茅的锻造工艺。 反倒是他通过刘通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看清了这个大周研发部门的窘境。 这军器所简直穷的叮当乱响。 明明是负责大周军械研发的技术部门,可军器所中最为常见的东西是什么? 是占据了大半陈列架的农具! 是废料打造的锄头、镐头、钉耙!!! 萧子澄简直难以想象,那些工匠竟然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一次次精进锻造工艺。 更不可思议的是,听刘通话中的意思,军器所时不时还要在工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帮助其完成各部下发的任务。 这尼玛,也太惨了的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官上任 说白了,其余五部皆将工部当成马仔一般使唤,而工部内部情况也并没有好上多少。 因为军器所乃是给大周士卒打造兵器的地方,文官们每每也只是应付了事。 在萧子澄来这之前,军器所前任提点,乃是因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提点之位便一直空悬。 这便直接导致,本就地位不高的军器所,彻底沦为了弟中第。 不要面对其余五部的白眼,就连工部同僚都带着有色眼睛去看军器所。 至于军器所提辖刘通那厮,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乃是得罪了户部的人,被流放到这里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军器所内的工匠们,除却微薄的俸禄外,其余补贴那是一项也没有。 就军器所如今这些破烂工棚,还是工匠们苦心钻研,改良锻造之法,景平皇帝赏赐下来两百两银子,才得意改建的。 “刘通,说实话,本爵爷对我军器所目前的情况有些失望。 本爵爷不能理解,为何不申请银两,改善一下基础设施呢开源总比节流容易些?” 萧子澄走到一处工人居住的茅屋墙边,右手都没怎么用力,便扣下一大块黄土胚来: “就算银两一时间申报不下来,那也应想办法多弄点钱,起码工人的住所应该推到重建?” 听萧子澄这么一说,刘通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愧之色: “爵爷放心,今年咱军器所超额完成了兵部下发的任务,想来待年末的时候,兵部那边的报酬便能下来。 到时候,下官一定将军器所里里外外都好好修缮一番。” ??? 萧子澄停下脚步,满脸问号的看向刘通。 瞧着萧子澄惊讶的神情,刘通却是会错了意,赶忙补充道: “下官失虑兵部的活计并非时时都有,这些年下官用废弃铁胚打造农具,也还算小有盈余” 我他娘的 听着刘通的解释,萧子澄心中更加无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刘通竟然将他口中所说的开源,理解为打农具赚钱 “你们除了打农具,就没有其他赚银子的法子么?!” 眼见萧子澄怒容满满,刘通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 “有时候户部也会让我们” 没等刘通把话说完,萧子澄便直接打断了他: “本爵爷今天算是明白了,为何工部在六部中是垫底了,军器所更是垫底中的垫底!” “” 提辖刘通闻言,脸色愈发尴尬起来。 然而萧子澄却似乎看穿了刘通的心思: “应该羞愧的不是你,更不是那些工匠,应当是整个” 说到这,萧子澄忽然停了下来,环顾四周长叹一口气: “算了,从今天开始,这军器所只管研发新工艺,明日本爵爷从山城调几个工匠过来。 其余的事情,由本爵爷来处理!” 提辖刘通愣了一下,萧子澄话中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也就是从此刻开始,军器所有靠山了! “下官为大人马首是瞻!” 萧子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另外,本爵爷给你十万两,你拿着这玉佩,去山城调工匠过来,将这军器所里里外外拾掇一遍。 优先将那些工棚全部推倒重建,工匠住所待来年天气回暖后,再行修缮。” 刘通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萧子澄,嘴中喃喃道: “十十十万两?!!” 萧子澄也懒得听他嘀咕什么,用不容质疑的语气接着说道: “剩下的银两,让工匠们建造一处钱库,从今日开始,我军器所自负盈亏! 什么户部、兵部的活计,让他们自己弄去。想要让咱军器所帮忙?不拿双倍报酬,一律免谈。” “这”刘通强心压下心中激动,“这恐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萧子澄冷哼一声,“若是有谁对这件事情不满,让他们自己来找本爵爷理论!” “” 刘通心中惊骇莫名,虽然他早就听说,这位萧爵爷不光深受陛下喜爱,更是特立独行惯了,少人人能让他放在眼里。 那李家又如何?一通精妙设计下来,这位萧爵爷皮都没破一下,李家却被重罚。 在没见到萧子澄之前,刘通还以为这些关于萧子澄的流言,多有些言过其实。 谁成想,今日一见,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豪横。 “下官领命。” 刘通的办事效率极高,当天下午,朝中便传出一个让不少人大跌眼镜的消息。 军器所将终止一切和任何司署间的合作,除却坚定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外,其余一改协助,皆要支付双倍报酬。 这小猢狲,是要做什么? 暖阁中,景平皇帝哭笑不得的看完陆炳呈上来的奏报后,不由陷入沉思当中。 按照他的本意,让萧子澄接管军器所,就是想白嫖山城锻造工艺。 好在明岁大战开始前,用新式锻造工艺,最大限度的提升大周军队的战斗力。 眼下萧子澄这么一折腾,让他也有猜不透,这小猢狲这么做,究竟是要干什么。 次日晌午,萧子澄哈气连天的坐在军器所大堂当中,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翻阅军器所下属人员名单。 在他面前,除却军器所提辖刘通外,还站着两个军器所官员。 曾泽生、林佑 瞥了一眼刘通身边站着的两人,萧子澄又将目光投在名册之上,仔细查看这两人的履历。 令萧子澄感到有些吃惊的是,这两人皆是在这军器所中干了不下二十年。 经历了三任提点官,这官位愣是一直原地踏步,二十年也没有变动过。 “曾大人,今年贵庚啊?”萧子澄好奇的问道。 “回大人,下官下官今年三十有七”曾泽声显然十分拘谨,“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能否容下官先行告退” ???? 萧子澄见此不禁有些无语,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新任提点第一次召见下官,这货便要先跑? 第一百一十二章 震惊四座 “大人,若无其它事情,下官便告退了。” 眼见萧子澄半天没有说话,曾泽生急的直搓手,咬着牙再度说道。 “泽生,今日是大人第一次召见,不得无理。” 刘通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当即便出声提醒。 然而曾泽生却犟的很,根本没有领刘通的情,反而质问道: “就算他是天皇老子又如何?与其在这无意义的寒暄上浪费时间,不若在改良配方上多花些心思。” 此话一出,刘通脸色骤然一变,神色紧张的看向萧子澄。 生怕这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靠山,被这憨货给惹恼了。 “放肆!大人今日召见我等,也是为了今后更好的领到我等,你这憨货怎敢对大人不敬?!” 相较于刘通的紧张,萧子澄却显得格外淡定。 根据这本名册来看,眼前这位曾泽生,从未经过考试,也没有人举荐。 生生是从匠人开始,凭借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慢慢做到郎官的位置上的。 也许此人不同情理,但萧子澄心中知晓,在这充满党派看重派系的大周朝堂,从工匠做到郎官,其中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想到这,萧子澄冲刘通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后用更加温和的语气问道: “曾泽生,本爵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在军器所这二十年的光阴就是最好的证明。 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匠徒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说实话本爵爷还挺佩服你的。” 听到这,曾泽生脸上闪过一抹回忆之色。 所谓匠徒,说白了就是在匠人锻击铁胚时,那个在一旁默默拉风箱的。 在军器所,能在名册上登记的,只有正式匠工才够资格。其余的,只是临时工与学徒而已。 二十年光阴荏苒足够让一个青葱少年,熬成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大叔。 萧子澄见他想的出神,不由微微一笑,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递到曾泽生面前: “匠人嘛,在人情世故上差一些,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怎知本爵爷不能助你一展心中抱负呢?” 被萧子澄一番话打断的回忆的曾泽生,脸上闪过一抹不快。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萧子澄手中的铁块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曾泽生一把将萧子澄手中金属块夺过,时而放到眼前细细观察,时而一脸感叹之色。 被夺走金属块的萧子澄,并没有动怒,反倒是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傻眼了?你曾泽生不是嗜铁如痴么?小爷今天还就让你开开眼界。 从始至终如同闷葫芦般的林佑,此时也凑了过去,双眼放光的盯着曾泽生手中金属。 刘通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别看在萧子澄没来军器所前,他是此地最高长官。 但论起锻造技术,他也就是个学徒水平,瞧两人如此激动,刘通心中也是万分好奇。 曾泽生与林佑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疾步朝着外面跑去。 “泽生!你干什么去?大人还未训完话呢!!!” 刘通匆匆朝萧子澄告罪一声,作势便要追出去,可人刚到门口,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 门口处,曾泽生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铁剑,与追出去的刘通正撞了个满怀。 刘通脸都吓白了,“泽泽生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挡在这做什么?快让开!” 曾泽生此时满脑子都是硬度测验,眼见刘通挡在门口不动,当即便急了。 刘通却一把抱住他的腰,冲萧子澄大声喊道: “爵爷快走!这憨货疯了!!!小人替您拦住他!!!”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曾泽生脑顶飘起,他有些搞不懂,只是想做个测验,怎得刘通就说他疯了呢? 萧子澄看了看一脸怪异神色的林佑,心中明白了个大概: “刘通,你让他进来,无事的。” 刘通闻言,将信将疑松开双手,一双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曾泽生,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顺心,当真挥剑砍了萧子澄。 好在,刘通担心的情况没有发声,曾泽生持着剑径直走到林佑身前: “我取了天字号剑来,找个平坦地方试试。” 林佑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将金属块放置在靠墙的案台上面。 曾泽声深吸一口气,双手陡然发力,天字一号剑发出阵阵剑鸣,狠狠砍在金属块上。 叮!!! 一道清脆的响声过后,在刘通惊愕目光的注视下,案台上的金属块完好无损,天字一号剑上却出现了一道十分明显的缺口。 “这见鬼了!!” 刘通心中惊讶难以掩饰,要知道这天字一号剑乃是军器所研制三年,多次改良配方及锻造工艺,方才锻造出的最新军械。 可以这么说,天字一号剑乃是军器所锻造工艺的集大成之作。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案台上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属块,竟然能将天字一号剑崩出缺口来! “大人!这金属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半晌过后,曾泽生猛地看向萧子澄,眼中满是火热。 我去我去这货的反应有点过了啊这货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被曾泽生这么盯着,萧子澄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本爵爷又不是俏姑娘,盯着我看做什么?” 曾泽生老脸一红,也没了方才的傲气: “下官愚钝,先前若有得罪大人的地方,望大人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只是这金属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萧子澄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收回金属块,“凭曾大人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此物乃是锻造而成的么?” “此物当真是锻造出来的?!” 得到肯定答案的曾泽生,再也难掩心中激动,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大人,下官有一言,望大人思量。” 萧子澄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有事儿就说事,别动不动就跪的,本爵受不起这大礼。”说罢,伸出手,便要将曾泽声扶起来。 “下官知晓大人颇得圣上赏识,大人可否动用关系,将锻出此金属的工匠,调来军器所。” 曾泽生心中激动极了,他太清楚萧子澄手中那块小小金属背后,代表的是何等高超的锻造工艺。 就算眼下条件有限,他无法精准测量出那金属的硬度,然而刚才的试验足以证明,那金属若能锻成兵器,定然是削铁如泥。 眼见萧子澄迟迟没有回应,曾泽生脸色郑重道: “若不能为我所用,定然遗祸无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砸场子 “曾大人多虑了,此物乃是山城工匠锻造而出,何来遗祸?” 萧子澄微微一笑,伸手将曾泽生扶了起来。 “山城?” 曾泽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挂满了喜悦之色。 那山城可不正是眼前这位萧爵爷的封地么?既然是山城工匠,自然是以萧子澄马首是瞻的。 许是看穿了曾泽生心中想法,萧子澄淡淡道: “你们两人回去后,从学徒和现任工匠中,挑选出一批可靠、有天分的人。 本爵爷拟从山城调来几个拔尖的工匠,给你们培训培训。” 曾泽生两人激动的浑身发抖,推金山倒玉柱便拜: “大人恩德,小人铭记在心!!” 萧子澄点了点头,之后他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才让刘通三人退下,顾自忙碌去。 而他自己,则是喝着军器所劣质的茶水,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景平皇帝派他来军器所,其实正中他的下怀,山城发展到现在,虽然在各个领域皆有所突破。 然而其中大多数研究成果,只能在山城内部流通。 就比如说先前炸药罐,虽然景平皇帝清楚那东西作用巨大。 却仍旧没有将其在军中大面积推广,十二团营当中,也只有卫彻的耀武营少量装备了一些。 可以这么说,连萧方智麾下的边军,都没能列装更别提其它军队了。 景平皇帝为了封锁消息,甚至将昌平一战中俘虏的黑旗军尽数斩杀。 对此,萧子澄是既理解又无奈。 火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大杀器,在昌平时,若没有这火药罐,耀武营不可能胜的如此轻松。 然而万事万物总有两面性,只要掌握了火药配比,雇人支个小作坊便能批量生产。 有了昌平的事情,景平皇帝将火药当做机密之事封锁起来,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连他都能感觉出来,大周朝堂可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改良锻造工艺,便成了眼下为数不多的,能让大周整体军事实力大幅提升的途径之一。 望着窗外的皇帝,萧子澄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军器所目前的情况可以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 远远不是他早先预想的那般,简直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军器所内的工匠们,在锻造技术上的素质还是过硬的。 在他之前,也只有刘通是空降来的,其余军器所官员,皆是从帮工一步一步熬上来的。 只要稍稍加以培训,萧子澄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军器所在技艺上,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任重而道远啊萧子澄叹了一口气。 “刘通呢!刘通何在?叫刘通出来!!我兵部托付的事情,他竟然敢回绝?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萧子澄站在门口,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军器所内大喊大叫,还指名道姓让军器所提辖刘通出去见他。 只可惜声音传来的地方,距离大堂太远,萧子澄虽然隐隐知道方向,却没看到来人。 见此情形,一直默默护卫在他身后的吴天抱拳说道: “少爷,我去看看。” 说着吴天便推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上时间,便又回到了屋内: “少爷,是兵部的人,叫做楚俊开。” 萧子澄一听是兵部的人,不由皱了皱眉头: “兵部的人来这做什么?” “据那姓楚的说,兵部曾委托军器所为他们打造马车,想来是少爷您吩咐刘通中指与朝中任何一部司合作,这才找上门来。” “我本以为会是刑部先来挑事呢,没想到却是兵部坐不住了。” 萧子澄冷笑一声,推门走出了屋子: “走,和本爵爷去瞧瞧,哪个不长眼的炮灰敢来这撒野。” “是!” 与此同时,军器所内一处工棚前,那名吴天口中的兵部郎官,正对着军器所工匠破口大骂。 而在他周围,聚满了军器所工匠和官员。 看着那些人的表情,似乎是被楚俊开骂的有些手足无措。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刘通出来见我,今日若没个说法,我便不走了!” 不得不说,因军器所地位低下,常年被各部使唤责骂,让军器所的工匠们在面对楚俊开的责骂时,没有一点反抗的底气。 过了好半天,眼见着楚俊开越骂越难听,才有一名官吏小声说道: “楚大人息怒,已经有人去请刘提辖了。” 楚俊开脸色怒意未消,仍旧高声呵斥道: “我看他刘通是皮痒痒了,敢驳我兵部的面子!” 不多时,刘通便领着几名下属匆匆赶到了此地,当他看到脸色铁青的楚俊开后,心中不由苦笑连连。 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凑上去行了一礼: “楚大人。” 刘通身为军器所提辖,论官职可是要比楚俊开高上几级,依着大周等级森严的官制来说,理应由楚俊开对他行礼才对。 可由于军器所尴尬的地位,其余部司根本没有将军器所上下看在眼中,这才有了眼前荒唐的一幕。 楚俊开斜撇了刘通一眼,脸上满是不屑和嘲讽: “刘大人,你今日通知我部,说那马车你军器所不造了,这是几个意思? 你应该知道,这批马车乃是为明岁大战预备的,是要给前线将士运粮草的! 若不能按时交付,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当的起么!!” “我”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刘通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要开口解释,却被楚俊开直接打断。 “在下不愿和你多费唇舌,那批马车你必须给我按时完成,若因为你等连累我兵部被问罪” 楚俊开冷冷扫过周围那些军器所工匠,恶狠狠的威胁: “小心楚某叫人打断你们的腿!” 听闻此言,军器所的工匠们脸上都露出的愤怒之色,有脾气火爆的,直接骂道: “什么东西!” “我军器所又不归你兵部管辖,凭什么对我们呼来喝去的!” “你们兵部自己的活自己干!!老子不伺候这闲事!” 楚俊开脸色一黑,眼神凶恶的扫视一圈: “我看你们是皮痒痒了!有本事当着本官的面再说一遍!” 军器所众工匠闻言,皆是沉默下去。 长久以来的不平等对待,早就让他们看清了,真若是起了冲突,吃亏的永远之军器所。 见此情形,楚俊开脸上讥讽之意更浓: “一群欠骂的怂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挨打就要立正 敢怒不敢言的军器所众人,显然助长了楚俊开的嚣张气焰。 只见他满面讥讽之色,傲然看向提辖刘通: “姓刘的,我方才所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若是因为你军器所推三阻四,导致马车不能按工期交付,到时候可别怪本官无情!!” 刘通一张老脸都快皱成团了,眼见着萧子澄还没来,他心中不由叫苦连连: “楚大人,并非刘某故意拖延,只是这军器所现在已经不是我说的算了” “嗯?”楚俊开闻言一愣,脸上写满了诧异,“怎么,户部那群人不整治你了?” 说道这,楚俊开脸上原本的傲然之色略微收敛。 若刘通这家伙当真博得户部那群人的原谅,凭借刘通这股子钻研劲,用不了几年定能平步青云。 到那个时候,刘通回想起今日之事 想到这,楚俊开脸上牵起一抹笑容,连带着语气都变得和善起来: “若当真如此,那在下便先恭喜刘兄了,我也是公务在身,想来刘兄也能理解的,对?” 刘通心中冷笑连连,不过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让他早早便看清了官场吃人黑暗的本质。 当下也不露喜怒,只是淡淡道: “楚大人把户部那群人,想的也太宽宏了。这么多年来,你见过哪个被户部按在泥地里的人,还会被他们救出来的? 本官仍旧在军器所任职,不过管事的并非在下,那位大人的话刘某不敢不从。” 一听这话茬,楚俊开便皱起了眉头,颇为不悦的说道: “这么说,就是那家伙让你终止于我兵部的合作? 叫那家伙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我兵部作对!” 人精似的刘通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色,随即便低声说道: “楚大人,听在下一句劝,那位大人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还是速速离开。” “哈?”楚俊开闻言哈哈大笑,嘴角满是讥讽,“楚某得罪不起?别的地方还真不好说,可在这军器所嘛” 楚俊开冷冷扫了一眼刘通,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就军器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大人物?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赶紧叫那厮给老子滚出来!!!” 正颐指气使的楚俊开根本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原本还陪着笑脸的刘通,此时却面带恭敬盯着他身后。 “刘通,你让本爵爷说你什么好?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放一条狗进来犬吠呢?!” 楚俊开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听身后有人骂他,当即便转身骂道: “就是你这厮让”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副见鬼了模样,死死盯着身后款步走来的萧子澄。 “萧萧爵爷” 此时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为何今日尚书大人说要派人来军器所摧进度时,原本那些阿谀之辈,一个个皆是推三阻四呢。 感情是这位活阎王到军器所当值了 萧子澄并没有看楚俊开一眼,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炮灰,他实在是懒得理会。 刘通见萧子澄来了,有靠山在场,说话都硬气起来: “楚大人,这位便是陛下亲命的军器所提点,萧子澄,萧爵爷。 拒绝承接各部的大小事物,也是萧爵爷的命令。” 听闻此言,周遭那些不知萧子澄身份的工匠,一个个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毕竟,萧爵爷的名头,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 这个刘通道不像看着那么老实啊 萧子澄略带审视的看着刘通,随即便淡淡说道: “楚大人,你口中的说的那厮现在滚到你面前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楚俊开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他刚进兵部没多长时间,可山城一行,他可是切身体会到了这位萧爵爷的厉害。 在加上近日兵部中各种关于萧子澄的流言,更是让他心中笃定,绝不能惹到这位活阎王。 李家背景够硬了?不还是倒在了眼前这位手中? 他一个小小的兵部郎官,一没靠山二没背景的,拿什么和这位圣眷正浓的萧爵爷斗 “萧萧爵爷” 楚俊开此时如同一直斗败的公鸡,弓着腰十分恭敬的拱手施礼。 “呵,明明会说人话,非要犬吠,当真是奇了。” 萧子澄淡淡说到。 楚俊开闻言脸色一苦,心中一发狠,当即便结结实实扇了自己两耳光: “下官愚钝,下官并不知道您入主军器所,否则便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爵爷您。” 有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这家伙倒倒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 萧子澄淡淡扫了一眼楚俊开,却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楚俊开面色涨红,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耻笑,当下便再次抽起嘴巴来。 望着这一幕,周围军器所的工匠们,一个个皆是面带激动,今日总算是出了一口多年来憋在心头的鸟气。 多少年了,他们勤勤恳恳钻研工艺,却还要受人冷眼,受了委屈也没有人能站出来替他们做主。 眼看着楚俊开的脸越肿越高,不少人眼中都闪烁着报复般的畅快神色。 萧子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这也是他任凭楚俊开自抽嘴巴的原因所在。 既然景平皇帝将这军器所交到他手中,那他自然是要替这些常年经受不公平待遇的工匠们,讨回他们原本应有的尊严! 楚俊开一连抽了二十几个嘴巴,纵使双脸已经肿的老高,却依旧不敢停下来。 兵部将分内之事交给军器所,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和规矩。 而从今日那些同僚的反应来看,他们显然是知晓萧子澄入主军器所的,可仍旧让他前来挑事。 若萧子澄咬住这件事不放,一旦上大天听,楚俊开不难猜出,最终定罪的会是何人。 这也是为何他不敢停下的原因所在。 只可惜,萧子澄仍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 “继续,直到本爵爷满意为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平、还tmd是公平! 楚俊开闻言脸色一僵,咬着牙说道: “萧爵爷,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不过,爵爷您应该也满意了?” 萧子澄看了一眼已经肿成猪头的楚俊开,微微一笑: “有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满不满意本爵爷说的算。 现在你自己抽自己,本爵爷已经是给你留了面子了。 你若是不想体面,本爵爷就喊人来帮你体面!” 话音刚落,吴天便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看着吴天那连冬装都掩盖不住的壮硕肌肉,楚俊开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若是被这汉子来上一下子,就他自己这幅小身板,怕是要直接往地府报到了。 “爵爷在下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我同朝为官,多少要留点面子给在下。” 萧子澄闻言冷哼一声,神色不善的盯着楚俊开: “现在你要面子了?方才你对着我手下这群工匠师傅,那叫一个颐指气使,他们的面子你可是一点也没给!” 说罢,见楚俊开迟迟没有动作,萧子澄原本浑不在意的眼神中,闪过几分不悦。 “那就别怪我让人帮你体面了,给我打!” 吴天闻言二话不说,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楚俊开衣领,另一只手抡圆了便朝他脸上抽去。 只听啪啪啪一阵脆响,楚俊开本就似猪头的脸颊,变得更面目可憎了。 见此,不单单是军器所的工匠,就连提辖刘通都看得胆颤心惊。 早就听说这位爷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今天一见这位萧爵爷比传闻中还要狠啊 平心而论,若非楚俊开做的太过,萧子澄本不想和一个炮灰纠缠。 只不过他正好缺一个能另军器所上下重拾尊严的契机,楚俊开自己送上门不说,又惹了众怒,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了。 军器所在六部中地位常年垫底,以至于面对其他司署时,往往低声下气。 他是在难以想象,这一圈围观的工匠官吏,在面对只身前来的楚俊开时,竟表现的如绵羊般温顺。 以至于楚俊开气焰越发嚣张,竟然以下克上,指名道姓要提辖刘通滚出来。 这在以等级森严见长的大周朝堂,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可偏偏刘通当真送上门去了,不光如此还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 这让萧子澄很难不怀疑,军器所上下是不是在长年累月的欺压之下,全体心理扭曲了。 以至于碰到谁,都是一副上杆子讨好的模样,这让萧子澄十分不爽。 军器所背负着大周尖端技术进步的重任,应当是骄傲的充满朝气的司署,不应该似如今这般死气沉沉。 更别提什么荣誉、抱负和成就感了,反倒和一群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毫无生机。 “爵爷饶命!!” “小人错了!!” “啊!!别打了别打了” 楚俊开的哀嚎扔在继续,吴天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依旧在狠狠抽着楚俊开的脸。 可萧子澄却没有一丝畅快之意,周围工匠们心中的憋闷,仍旧没有消除。 萧子澄就是要让这群工匠看看,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他萧子澄来了,这军器所便再没有人能够随意欺辱,军器所应当回到它应有的位置上去。 刘通心惊胆战的瞧着槽牙都掉了几颗的楚俊开,背后不由升起一丝凉意。 “爵爷,这楚俊开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萧子澄冷冷看了一眼刘通,“你想说什么?” 刘通心中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爵爷,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您是不是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听闻此言,萧子澄轻笑一声,调侃道: “你莫不是怕了?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有本爵爷在,你怕什么? 再者,眼前这一幕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么?我说的对么刘大人?” 刘通面色一白,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先前那点小心思已经被萧子澄看穿。 念及至此,他连忙拱手告罪道: “爵爷恕罪,下官只是” “行了。”萧子澄挥手打断了刘通,“我看了你的履历,也清楚你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楚,本爵爷此番权当替你出气了。” “爵爷” 刘通双眼一红,显然十分动容。 多少年了,军器所可谓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被其余司署欺辱也便罢了,可就连娘家工部也对军器所轻看一眼。 什么脏活累活,各司署不愿意做的,都丢给军器所干,做的好了没有奖赏,做的差了还会受罚。 眼前这位萧爵爷看穿了他的伎俩,却仍旧替他出面教训楚俊开,这是何等的恩情? “你要记住,如今本爵爷来了,军器所便再也不是他人能够随意欺负的了。 今后,有本爵爷替你们撑腰,只有你们欺负别人的份,今日这等被人打将上门的事情,不会再出现!” 听闻此言,刘通脑中思绪翻涌,万语千言涌上心头,最终他重重行礼: “下官谨遵爵爷教诲!” 而此时,早已经不成人形的楚俊开,终于扛不住吴天的嘴巴,双眼一番昏了过去。 “爵爷,用不用小人用水泼醒他?” 吴天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似拎小鸡崽一般提着楚俊开,轻声说道。 听闻此言,围观的工匠们脸上皆是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这都将人生生打昏过去了,还要泼醒了继续打,这也太狠了不过是真他娘的解气啊!! 工匠们的变化,萧子澄尽数看在眼中,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在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带几个人,将这狗东西抬到兵部去。” 对于萧子澄的命令,吴天自然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当即便带了几个人,抬着楚俊开朝兵部方向走去。 待几人离开后,萧子澄爬上一处高台,借着这股子热乎劲儿,高声说道: “在下奉陛下之令接管军器所,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本爵爷便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本爵爷来这只做三件事,公平、公平、还他妈的是公平!!!”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联名上书 兵部郎官楚俊开,在军器所惨遭殴打,如同死狗一般被扔到兵部门口。 当这个消息传开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要知道,楚俊开乃是朝廷命官,虽说无甚背景,但打人的乃是武勋之后,这事便大条了。 大周开国以来,便奉行崇文抑武,同等位阶下,文官就是要比武将高上一头。 结果呢?一个在册的兵部官员,竟然在军器所,被萧子澄的人痛殴了一顿。 这让本就已经察觉危机的文官集团,瞬间变得警觉起来。 自从萧子澄崛起之后,只要和他沾边的事情,文官集团似乎都占不到便宜。 此消彼长之间,武将在朝中的地位,竟也随着水涨船高。 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故而在楚俊开被打之事传遍朝野过后,素来派系林立的文官集团,竟破天荒的联合在了一起。 上书的上书,写折子的写折子,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司署,因为萧子澄的出现,第一次站在了同一面上。 至于那个兵部郎官的死活,就不再他们的思虑范围内了。 是夜,兵部府衙。 “大人,你莫要犹豫了,其它司署全部联名上书,势必要让陛下严惩萧子澄。 我兵部此番蒙羞,方才楚家来人,说那楚俊开到现在还不能下地。 若您此番不能以雷霆之势,将萧子澄按在泥里,今后怕是人心难收啊。” 侍郎冯同之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森然道。 周崇光却是摇摇头,要知道兵部几次于萧子澄之间的斗法,全部以兵部失败而告终。 一鼓做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此番兵部再输给萧子澄,不光是被其他司署看了笑话,连带着兵部的威信也将大打折扣。 更何况,萧子澄背后站着的不光是武勋世家,景平皇帝才是他最大的靠山。 几番事看下来,就算周崇光是个傻子也当察觉出来,景平皇帝是多么袒护萧子澄。 “此番当真是莽撞了,本想借此事压一压萧子澄的锐气,没想到现在被反将了一军。 此番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给萧子澄当了嫁衣。 看来,萧子澄入主军器所后,军器所势必要有一番大动作。” 兵部侍郎冯同之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 “大人,能否借萧家二房之手” 他并没有将话说明,不过他相信周崇光定然能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可以是可以,不过此举无异于和萧子澄彻底撕破脸皮。” 周崇光揉了揉额头,颇有些愁眉不展道: “几番下来,老夫算是看明白了,萧子澄虽说手段颇高,但真正棘手的乃是咱们那位陛下啊” “大人的意思是?” 经周崇光这么一点拨,冯同之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若萧子澄所行所有之事,全部为陛下授意那他们此番作为,岂不是自掘坟墓? “亏得你自诩智计颇高,此番怎得如此糊涂?” 周崇光起身行至窗边,瞧着高悬于夜空的明月,幽幽说道: “其实更令老夫忧虑的,乃是户部那位的反应。” “户部那位?”冯同之一脸不解,“户部那位难道不是因为文武之争,才牵头上书的么?” 周崇光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颇为玩味的看向冯同之: “连老夫都能看出,萧子澄种种行为乃是陛下授意,户部那人精明似鬼,岂能看不出来? 这才是令老夫最为在意的,别到时候咱们兵部被人卖了,还替他户部数钱呢。” 要知道,六部之首虽名义上是礼部,可朝中谁人不知六部中最有实力的,并非是掌握官吏任免的吏部,反而是杨易行掌管的户部! 户部手握大周的钱袋子,杨易行身历两朝,门生故吏遍天下。 就连当今吏部尚书见到杨易行,都要尊称一声老师。 杨党! 这是大周朝官人人心知肚明,却又从不敢说破的势力。 冯同之呆坐在椅子上,瞧着周崇光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杨易行此番是要做什么?” 周崇光沉思片刻,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忍一时风平浪静纵使养虎为患,让萧子澄羽翼渐丰,我兵部也不能当这沾血的刀! 户部此番作为老夫也瞧的云里雾里,杨易行此人心机深沉,老夫与他同朝为官多年,竟也看他不透。” 说罢,他转过身看向冯同之,叮嘱道: “同之,此番萧子澄已然惹了众怒,就算我们不出手,也自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眼下局势诡谲,我们还是暂且避让,以求自保为妙。” “大人教诲,下官铭记在心。”冯同之拱手恭敬的说道。 于是乎,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兵部,在萧子澄这件事情上,竟然没有丝毫表示。 这让朝中各司署官员们大为惊诧,毕竟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兵部竟然会选择了忍气吞声。 甚至于,就连萧子澄知晓此事后,都觉得十分意外。 毕竟为了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在他的默许下,楚俊开可是被打的不轻。 算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军器所人心可用,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摇摇头将这桩事情抛诸脑后,萧子澄唤来了提辖刘通与曾泽生、林佑三人。 当萧子澄将心中所想和这三位一说,刘通三人皆不禁有些不解。 昨天的事还历历在目,刘通对于这位萧爵爷,可谓是又敬又怕。 只是兹事体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啊” “给一个说服我理由。” 萧子澄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盯着刘通淡淡说道。 就在昨天,他趁着空当,摸了摸军器所上下的文化底子,不出所料的一塌糊涂。 军器所工匠中,能做到简单识字的不到一成。 所有工匠的授意,大多是通过师傅言传身教,一锤一锤教出来的。 这若是放在寻常工匠身上来说,本也无伤大雅。 可眼下却不一样了,萧子澄心目中的军器所,应当是代表大周尖端科技的技术研发部门。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守着固定的配方,就连研制新型铁胚,都只是盲目增加锻打次数。 “说不出来是?从明天开始,我军器所上下停工半月,学习技术知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也不想,但他给的太多了 此话一出,刘通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虽说因萧子澄的到来,军器所成功甩掉了其余司署的冗长杂事。 但因为备战需求,军器所的制作压力还是不小的,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停工半月,与胡闹何异? 刘通直接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三思啊!!若当真停工半月,到时无法向朝廷交付足够的兵器,军器所上下都要被问罪的啊!” 面对刘通的哀求,萧子澄却显得不为所动。 根据他的了解,这军器所虽然工匠数量颇多,但也存在技术落后等情况。 山城工匠不日便要前来,到时候有了山城工艺的加持,提前交付都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是他敢于直接宣布停工半月的底气所在。 “本爵心意已定,你们无需多言,若当真出了什么差错,我一人承担便是。” “这” 刘通三人面带无奈的看着萧子澄,心中却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他们看得出萧子澄是一个护短之人,这点从楚俊开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一二。 但这份为部下出头的上官,在大周官场当中,就算打着灯笼找,一只手也就数过来了。 只是这延误工期的罪名实在太大,就算萧子澄到时候当真一人担下罪责,陛下哪里也未必不会责罚军器所上下。 “行了,这事儿定了。” 萧子澄见三人还是一脸犹豫之色,当即便拍板将此事定了下来: “刘通你现在就将此事告知所有工匠,待今日完工后便着手开始准备。” 眼见刘通三人站在原地还没有动静,萧子澄直接摆摆手: “没什么事儿就都下去准备,告诉那些工匠,培训结束后,将根据所学知识为题,进行考核。 考核结束后,按照成绩和往日经验,重新制定等级,所有通过考核者,俸禄皆有提升。” “提升工匠俸禄?” 刘通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错。”萧子澄点点头一脸坚定之色。 根据他的了解,目前军器所工匠们的月俸情况,简直是一塌糊涂。 他简直难以想象,作为军器所中坚力量的工匠们,每月俸禄竟只有区区十两银子。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顶尖匠师,在月俸上也仅仅比普通工匠高处五两银子而已。 而军器所内的文官,月俸收入也不算高,就拿军器所提辖刘通来说。 他每个月的俸禄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四十五两左右。 像曾泽生、林佑这样的郎官,其月俸按照资历在二十到三十两之间。 其余品阶更低一些的官员,有的还没有顶尖匠师拿得月俸高。 别看这些银子乍看不少,但别忘了这里是京都,乃是天子脚下。 按照京都内的物价来说,这二三十两银子,也只是够一家老小吃喝穿戴,若是害了病连抓药的钱可能都拿不出。 “我一会儿便拟道折子,像陛下申请军器所提升俸禄一事。 若是陛下不允,那本爵爷便自掏腰包,给你们涨俸禄! 另外,这只是初步提升,今后只要是你们做的合乎本爵爷心意,哪怕月俸再翻个几倍,也并非没有可能!” 在说出这番话后,萧子澄心中不由十分感慨。 娘的,这便是拿钱砸人的感觉么,当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山城矿山在手,哪怕景平皇帝不批涨俸禄的提议,他也能底气十足。 “一句话,都好好干,干的好的重重有赏!!” 在萧子澄的金钱攻势下,刘通三人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并非他们对这黄白之物过分痴迷,实在是萧子澄他给的太多了。 暂且不说军器所其他人在听说此事后反应如何,眼下刘通三人已经是干劲十足。 “下官们今后定以爵爷马首是瞻,若爵爷无其他事情,下官们这就下去准备了。” 刘通兴致勃勃的问道,而且他有预感,这位萧爵爷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培训后定然是要有一番大动作的。 “去。” 萧子澄摆了摆手,示意三人退下。 待刘通三人告退后,萧子澄孤身一人,朝着军器所库房方向行去。 他昨晚翻看军器所卷宗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这也是为何他更加坚定推行培训的关键所在。 “拜见大人。”库房看管见萧子澄来了,赶忙上前行礼,“大人来此可是为了查验?小人这边为大人开门。” “不用那么麻烦,你将库中存放的度量工具取来便是。” 萧子澄摆摆手,示意库管起来,随后淡淡说道。 “大人稍后,小人这便将工具取来。” 听萧子澄这么说,库管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好端端的查验度量工具作甚? 虽心中存疑,但库管对于萧子澄的命令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不一会儿库管便推着一辆小车走了回来。 “大人,所有种类度量工具都在这了。”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萧子澄闻言,缓缓睁开双眼起身上前查看起来。 只见这小小的推车当中,光是尺子便有不下三种,其余的更是只多不少。 如此混乱,难怪了 萧子澄将那三把尺子拿起,看着相同长度下,刻度相差甚远的尺子,心中暗自想着。 昨晚他翻看卷宗时,便注意到了这一点,军器所锻造出的兵器,在制式上虽然大致统一。 但究其细节,却是一塌糊涂,这在一个以技术研发的部门上出现,当真是令萧子澄没有想到的。 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精确度量衡。 要知道,度量衡是一切精细活的必要标准,没有精确的度量衡,许多东西根本制作不出来。 眼下山城工匠在他的要求下,已经重新制定了度量标准,只是没有大范围实行罢了。 他既然接手了军器所,那这里便不能再任由工匠用什么大约、这么长、一把之类的俚语。 次日一早,萧子澄下了早朝,便径直来到军器所,此时刘通已经将工匠们统统集中在府衙外的广场之上。 见萧子澄来了,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我等,见过大人。” 萧子澄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站在府衙石阶上高声道: “今日大家既然等候在此,想必刘大人已经将培训消息告知诸位了。 这第一课嘛,便是重新锚定度量衡!” 说着,萧子澄从怀中取出山城工匠带来的尺子,高举在众人面前: “从今日开始,我军器所工匠皆以此尺为标准,任何人不得更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军器所众工匠们,虽然觉得萧子澄此举有胡闹之嫌,可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昨日刘通已经将萧子澄宣布要涨薪酬的事情,朝工匠们一字一句讲的清清楚楚。 只要通过考核便能涨俸禄,这等好事放在从前,工匠们也只敢在吃醉酒的时候想想。 从前军器所历任提点官,哪个有萧爵爷这般,是当真为他们这些工匠着想的? 刘提辖昨天可是说了,爵爷申报涨俸禄的折子,已经呈上去了。 凭萧爵爷那么得陛下器重,没准这事儿八成有戏。 再者爵爷可还说了,若是陛下不批,他就算自掏腰包,也要给他们涨俸禄。 此等关护下属的上官,不说鞋子粑粑独一份,也是提灯都难遇的好上官了。 别说萧子澄这会儿重新定义度量衡,就算让他们从徒工重新干起,他们也认啊。 不过这也使得,当萧子澄拿出标尺后,空地内所有工匠,无一不睁大眼睛,好奇的瞅着。 他们都想看看这位给予工匠优渥待遇的萧爵爷,究竟想要干什么。 瞧着下方工匠投来的好奇目光,萧子澄不禁哑然。 也许这些人现在表现的如此温顺,乃是银子的功劳,不过他有信心能带领这些工匠们,创造出一个属于军器所的传奇。 “诸位恐怕在心里嘀咕,纳闷本爵好端端弄出这么个标尺来做什么?” 萧子澄朝右侧探出手去,吴天见状赶忙将准备的好的卷宗递上。 “本爵爷翻看卷宗之时,发现明明我军器所工匠,皆当得起技术精湛,可为何锻造出的兵器,在尺寸上却相差如此之大? 苦思无果后,本爵爷倒在库房中得到了答案,原因就在这度量不同之上。” 听闻此言,工匠们纷纷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一来当他们还是初入军器所,被师傅称作雏儿的时候,师傅们教授的技艺当中,对于度量方面都是十分模糊的。 二来,军器所的人,并不怎么用尺子来衡量物体的长度,他们更加习惯用各自的方式。 比如,绳子或者自身的身体构造。 甚至于,放眼大周寻常百姓家中,更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尺子。 更多的都是如同工匠们一般,用身体构造来测量长度。 比如,张开大拇指和中指或小指两端的距离称作一柞,成人两臂左右平伸时两手之间的距离称为1度。 打个比方来说,在丈量土地的时候,通常都是以步数来计算的。 这种技巧,军器所众工匠们,都已经用的十分纯熟了。 但遗憾的是,虽然这些方法十分实用,但对于萧子澄来说还是太过简陋了,根本达不到他的要求。 “爵爷,您要的麻绳取来了。” 林佑将几条工匠们平日里丈量长度的麻绳,递到萧子澄身前。 “辛苦。” 萧子澄伸手接过了麻绳,在手中掂了掂,随即朝着工匠们高声说道: “这麻绳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你们平日锻造兵器时,常常用其来丈量长度。”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标尺: “你们心中肯定都十分好奇,本爵凭什么说要统一军器所内的度量衡,现在我告诉你们,就凭这把尺子!” 工匠们眼中皆是有些疑惑不解,而萧子澄则是看着手中的木尺,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他为了弄出这把尺子,和太子那厮在山城折腾了许久,经过反复推敲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爵爷,某观这尺和工部的尺子有所差异怕是” 一名工匠按捺不住心中担忧,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萧子澄挥手打断了工匠的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本爵不是说了么,今后军器所的标准,就是六部二十四司的标准! 若他们不遵从我军器所的度量标准,那我军器所便有权拒绝打造任何器具!” 这岂不是 有些七窍玲珑的工匠,呼吸已然开始加重,死死盯着台上的萧子澄,心中万分激动。 许是察觉出工匠们的心思,萧子澄朗声说道: “不错,本爵就是要将我军器所,打造成大周一切事物的标准! 我军器所从今天开始,将要弃用先前旧的度量衡,推出更为精准的度量衡新规。 今后我军器所打造出的任何东西,都要以度量衡为唯一标准!” 听到这,萧子澄环顾众人,大声喊道: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军器所的就是规范、标准、权威!!!” 爵爷!!爵爷!! 军器所的工匠们沸腾了,他们的身体似不受控制般齐齐呐喊。 当日,景平皇帝的御案上,便多了封萧子澄在军器所种种作为的奏报。 随着奏报被一齐呈上的,还有萧子澄第一次在外展露的新尺。 景平皇帝把玩着那把通体漆黑做工精致的段尺,饶有兴致的望着尺子上雕刻整齐的刻度。 “这便是那小猢狲弄出的新玩意儿?” 跪在下方的陆炳,听景平皇帝询问,赶忙回话: “回陛下,军器所的工匠们称呼此尺为山城尺。” “度量衡”景平皇帝轻轻将尺放在御案上,口中喃喃自语,“这可有点意思了”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乃是通过萧子澄,将山城的锻造工艺传进军器所中。 可令景平皇帝没有想到的是,萧子澄入主军器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精进度量衡。 如此看来,这小猢狲所图不小 “工部那边有什么反应么?朕记得度量衡向来是由工部制定的。” 陆炳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封更加厚实的折子,恭敬交到李伴伴手中: “陛下,工部那边对此颇为不满,有不少工部官员想要去寻萧子澄的麻烦,都被尚书大人压下去了。” “佟沛么”景平皇帝愣了愣,旋即点头释然道: “也不奇怪,毕竟那小猢狲乃是朕亲自任命,朕也算是军器所的的后台啊。 佟沛那老家伙,别看老眼昏花,心思可是贼的很。” 听闻此言,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小声说道: “臣以为,萧子澄此番太过于着急了如此行事恐有后患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莫要自误? “担心什么?” 景平皇帝嘴角含笑,语气难以捉摸的说道: “没听那小猢狲说么,要让军器所,成为我大周唯一的标准。” “这” 陆炳强行按捺住心中惊讶,恭敬的朝景平皇帝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出了暖阁。 深冬时节,夜晚的空气显得格外寒冷。 陆炳深深朝暖阁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度量衡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上到赋税、俸禄、下到百姓日常生活,都必须要用到的。 以往度量衡的确认,都是由朝廷推敲制定后,才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萧子澄此番举动,实在是有僭越之嫌。 一旦如萧子澄设想的那般,军器所新规度量衡在六部推行开来,难免会弄出各种各样的乱子。 陛下身为天子,不会看不出这背后藏匿的冲突,可景平皇帝却仍旧抱着默许的态度。 明面上不表态、却也不反对。 若非他早早就将萧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确认萧子澄乃是勇毅伯亲出。 光凭景平皇帝对待萧子澄这态度,陆炳都快以为他是陛下的私生子了。 陆炳十分明智的选择跳过这个问题,反正他只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景平皇帝的耳目、屠刀而已。 揣摩上意这种事情,他向来只揣摩三分,毕竟过慧易夭,守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既然陛下对此事都没有多说什么,他身为臣子的听之任之便是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景平皇帝御案上便多了许多铁砣、器皿。 可以遇见道的是,若萧子澄看到御案上这些东西,定然会大吃一惊。 虽然他命军器所工匠们严密看管,没想到这些锚定物竟还是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御前。 “这小猢狲还算聪明,知道徐徐图之,只是为何要这般制定呢” 景平皇帝饶有兴致的把玩着御案上的秤砣,瞧着上面雕刻清晰的一两二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正巧入暖阁当值的内阁三人,见到景平皇帝面前这一堆器物,皆是面露惊讶。 “都来瞧瞧,萧子澄弄出的新玩意。” 三人的脚步声将景平皇帝从沉思中拽出,他朝刚入殿的三人摆摆手,淡淡说道。 本就好奇的张宏等人,见景平皇帝准许,纷纷围了上去。 对术算向来敏感的谢弼,在看了一会儿秤砣过后,忽然轻咦了一声,喃喃自语: “有点意思,这些秤砣任意想加,竟包含了一斤内所有重量。” 景平皇帝闻言,瞬间豁然开朗,连带着嘴角笑意都浓郁了起来。 经过一番心算过后,景平皇帝愈发感觉,萧子澄军器所新规,相较于旧制来说要便捷不少。 虽说如此,然旧规在大周已经流传了上百年,想要全面推广新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但景平皇帝仍旧对于军器所充满期待,他有预感在萧子澄入主军器所之后,军器所兴许当真能成为令天下瞩目的存在。 萧子澄宣布重新定制度量衡的消息,很快便在朝廷六部当中传播开来。 除却六部老大哥礼部没有任何表示之外,其余五部听到这消息后,全都炸锅了。 其中反应最为猛烈的,当属杨易行统领的户部。 要知道,户部作为财务机关,掌管着田赋,关税,厘金,公债,货币等。 若说当真推行新规,首当其冲的必定是户部。 这不,萧子澄刚忙活完,准备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却听到手下进来禀告,说户部尚书杨易行来了。 听到刘通的报讯,萧子澄愣了愣,不过旋即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请!” 不多时,在刘通战战兢兢的引领下,杨易行缓步走进军器所府衙,瞧见了正在衙内的萧子澄。 不得不说,户部作为六部的无冕之王,杨易行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威严。 对于眼前这位杨尚书的传闻,萧子澄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可像如今这般一对一见面,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尚书大人请坐。” 待杨易行入衙后,萧子澄邀请他入座,而吴天则是十分有眼力见的,端上茶水。 “萧爵爷如今深受陛下器重,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杨易行脸上挂着笑容,淡淡盯着萧子澄,调笑道。 “呵呵。” 萧子澄微微笑了笑,对于这位久负盛名的杨尚书,他谈不上厌恶,却也无一点好感。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易行亲身前来,已经算给足了他的面子。 “杨尚书百忙当中来我军器所,恐怕是为了度量衡新规而来?” 杨易行轻抿了一口热茶,低垂的眸子当中闪过一抹意外。 他本想和萧子澄寒暄几句后,再切入正题的。 一来,萧子澄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他升起爱才之心。 二来,他也想看看,这个风头正盛的萧子澄,倒地有几分本事。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子澄竟然直接开门见山的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见此,杨易行也不再藏着掖着,轻轻放下茶盏淡淡说道: “萧爵爷,你在这军器所当中提出的新规,究竟打算仅用于军器所,还是打算全国推广?” “尚书大人对此有何建议么?” “我大周长久沿用旧制,若贸然转为新规,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爵爷还是莫要自误为好。” 我去?尚书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听着杨易行话中浓浓的威胁意味,萧子澄不由撇了撇嘴: “尚书大人莫非是想说,我军器所此举动僭越了?” 杨易行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面无表情的说道: “事关重大,此事理应由陛下与六部共同商议决定。” 萧子澄闻言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杨易行,而杨易行亦是迎着萧子澄的目光。 不过在心底,萧子澄还是有些忍不住嘀咕,这位户部尚书当真是管的有些太宽了。 不用想都知道,锦衣卫那帮人定然将他这几天的一言一行,呈报给了景平皇帝。 这会儿连陛下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身为臣子的人,竟然率先前来发难了? 第一百二十章 郑国机关术? 就在府衙内气氛因为两人的对视越发紧张的时候,外面却传来朱瑱爽朗的笑声。 “老萧你真不够意思,领了实职也没说请本殿下吃顿酒!” 萧子澄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听声音应当是太子殿下来了,杨大人你我前去迎驾?” 杨易行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凝重,萧子澄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 这位久负盛名的萧爵爷,其眼神太过于锐利了,仿佛是一柄利刃,要在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哟,杨尚书也在。” 朱瑱大笑着走进来,待见到杨易行后,不由有些拘谨。 “太子殿下不在詹事府读书,怎得跑到这军器所来了?” 杨易行捋了捋胡须,行礼过后淡淡的说道。 “这” 朱瑱脸色一僵,他本就偷跑出来的,眼下见到杨易行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杨易行此时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朱瑱身上,他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 “萧爵爷,国家大事不能儿戏,老夫素来都是先礼后兵,望你好生思量。” 说罢,杨易行也没有多做停留,告罪一声便朝外走去。 “老萧,你怎么惹到这老家伙了?” 见杨易行走远了,朱瑱这才长出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没什么大事,无非是政策上的一点冲突罢了” 萧子澄盯着杨易行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凝重。 “说起来了,你怎么跑我这来了?王学究这会儿怕是要疯了。” “别提那些晦气的事了,本宫听说你捣鼓出了新的度量衡,怕有人找你麻烦,特意来给你撑场子的。” 萧子澄白了他一眼,听朱瑱刚才那话茬就知道,这货定然又是偷跑出来的。 也不知道景平皇帝知晓他又逃避宫学,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还撑场子?鬼才信你呢分明就是拿此当借口,好在景平皇帝训斥的时候,有个推脱的说辞 想到这,萧子澄朝着杨易行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 “正好,这位杨大人刚才可是把话说明白了,他今天来就是下战书的。 殿下既然说为我撑场子,那明日早朝的时候,我可就看殿下表演了。” 朱瑱一听要硬钢杨易行,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 “老萧,这姓杨的老家伙门生故吏遍天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切! 萧子澄不由朝朱瑱竖了一个中指。 不过闹归闹,萧子澄可并非真要朱瑱硬钢杨易行,起码现在还没到时候。 “你当真想要全国推行新的度量衡么?” 朱瑱尴尬一笑,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我还没有傻到强行推出新规,有一句话杨尚书说的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若强行推行新规,怕是会导致发声一些不必要的动荡。 所以我会用另一种方式,逐步推行,让我大周百姓慢慢舍弃旧制,采用新制。” “” 朱瑱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你不会是真想对户部下手?杀鸡儆猴虽然有效,可户部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不不不,我不会勉强谁。” 萧子澄摇摇手指,神神秘秘的说道: “我会让户部,主动采用新规!” 主动采用新规?这怎么可能? 朱瑱闻言满脸诧异之色,要知道户部作为财政部门,一旦新制度被采用,户部所有账目,怕都是要重做一遍。 这也是为何萧子澄设立新规后,户部反应最为强烈的原因所在。 “你不相信?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萧子澄轻抿一口茶,淡淡说道: “我说要让军器所的标准,成为一切事物的标准。 别说是户部了,就算六部全都算在一起,都要潜移默化并适应习惯我军器所的规定,将其奉为唯一的标准!” 朱瑱面露惊讶之色,虽然他不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不过他能听的出来,萧子澄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简单的用完饭后,萧子澄带着朱瑱参观起了军器所。 此时山城的工匠已经到位,不过由于天气原因,工匠们只是简单改造了一番公棚。 待来年天气回暖之后,这里将会按照萧子澄的设想,一步一步进行修缮。 “老萧,我瞧了半天,怎么没见到一个工匠的影子?” 朱瑱带着好奇之色参观完院子后,不由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说那些工匠啊?我让他们先停工半个月,这会应当都在培训呢。” 不可否认,尽管军器所在六部中是垫底的存在,但工匠们的水平还是十分高的。 就单说在炼铁方面,也只有兵部的锻造局能够与之并驾齐驱。 山城工匠授课期间,军器所工匠们往往能够举一反三,这便是军器所的底蕴所在。 想到这,萧子澄心中不由为军器所从前的遭遇鸣不平。 朝中六部有许多司署其实都是以军器所为技术前沿,只不过由于地位地下,导致许多功劳都被其余部门夺走了。 久而久之,军器所工匠们的积极性大为降低,越来越多的工匠开始摆烂,不思去精进技术。 要想提高军器所的地位,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封锁技术是第一步,在这个基础之上,还要不断地推陈出新,将技术锤炼到其余司署无法仿制的地步。 萧子澄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借助军器所的便利之处,弄几个黑科技出来。 比如,蒸汽机。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别说军器所了,就算是山城的工坊眼下的锻造技术,都远远达不到要求。 军器所目前还只停留在对铁器的锻造上面,而山城那边也才能锻造出钢材。 至于什么连杆、螺母、弹簧、齿轮之类的零件,更是想都不要醒。 若是强行打造,无异于拔苗助长,最终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得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还是急不得啊 眼看着萧子澄陷入沉思当中,百无聊赖的朱瑱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唉” 朱瑱瞧了一圈过后,显然有些扫兴,嘴中嘀嘀咕咕的说道: “我还以为军器所能有什么好玩的物件呢,比起郑国的机关术还是差远了” 朱瑱的无心之言,让萧子澄眼前一亮: “你说什么?郑国机关术?”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在逗我? “你不是在昌平灭了一股黑旗军么?别告诉我你没注意到黑旗军配备的机关连弩?” 眼见萧子澄一脸吃惊之色,朱瑱便是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郑国能够在这乱世当中存活下来,一方面是有黑旗军这等劲旅,可更为重要的原因,便是其独步天下的机关术。 特别是机关连弩,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大杀器。 萧子澄尴尬一笑,昌平一战时,双方人数并不对等,山寨态势更是易守难攻。 为了减少耀武营的伤亡,萧子澄可谓是将从山城带去的炸药罐,尽数都用在攻破山门上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昌平酣畅淋漓的大胜。 至于朱瑱口中的机关连弩,就算昌平的黑旗军随军装备了,恐怕也存放在库房当中 盛央那厮战后也未曾上报缴获,想来是都被毁掉了。 “当时乱糟糟的,也没有太过于在意,不知殿下对郑国机关术有所了解么?” 朱瑱想了想,不由有些挠头: “本宫倒是想了解,可机关术乃是郑国不传之秘,放眼天下,哪国不对郑国机关术垂涎三尺? 郑国能在这乱世中偏安一隅,仰仗的就是这机关术,他们自然不会外传。” “若用金银财帛呢?” 萧子澄揉着额头,轻声说道。 朱瑱一脸鄙夷的盯着萧子澄,语气中颇为无奈: “老萧,有时候我觉得你聪明绝顶,可在有些事情上你偏又单纯的很。 你认为这么多年以来,郑国工匠中没有人为了财帛而铤而走险么? 可即便是现在,郑国机关术仍旧没有流出郑国,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萧子澄闻言愣了愣,旋即立马反应过来。 机关术这种能够极大提升军队战力的东西,对于各国来说,都是值得花费人力财力去争抢的东西。 各国在这方面投入的资源,必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萧子澄可并不认为,郑国中能接触到机关术的官员、工匠人人都能做到两袖清风。 那这郑国机关术到今日仍旧没有泄露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兴许是多方角逐后,各方达成了一个未曾公布的协议,这个协议才是郑国得以保全机关术的关键所在。 萧子澄望了一眼满脸惋惜状的朱瑱,暗自将郑国机关术记在心中。 在他看来,机关术全部用在军事上,未免有些太可惜了,若是能够推广成为民用,定能使得生产力大大提升。 就在萧子澄两人在为不能一睹郑国机关术真容而惋惜之时,军器所提辖刘通却是缓步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殿内的朱瑱时,赶忙三两步上前拜倒在地: “臣军器所提辖,刘通,拜见太子殿下!” 朱瑱淡淡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朝萧子澄继续说道: “老萧,郑国的机关术你就不用想了,不过本宫倒是想要见识见识那个会爆炸的小罐子。” “想屁吃你当那东西是路边的石头啊?想什么时候要都有?” 萧子澄一脸嫌弃的盯着朱瑱: “昌平一战,山城的老底子全都用光了,上哪里给你弄去” 听到这,朱瑱深深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失望。 “臣冒昧,爵爷想要见识的机关术产物,库房中似乎有一架” 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刘通显然有些拘谨,一板一眼的轻声说道。 “什么!?!” 萧子澄闻言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从朱瑱提起郑国机关术开始,萧子澄心中便惦记上这个让郑国毅力乱世的依仗。 可朱瑱随后的一番话,直接将他心中那点念头尽数浇灭。 如今刘通这家伙竟然说军器所有郑国机关术的产物,这怎么能不让萧子澄倍感激动? “东西呢?我前几日去库房查验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 刘通面露回忆之色,“下官想起来在哪了!”说罢,刘通顾不上向两人告罪,急匆匆跑出了府衙。 萧子澄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宛若百爪挠心,可这厮跑的实在太快,一溜烟就没影了,他也只得按住性子等待。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刘通风风火火拖着个箱子跑了回来。 此时他官服上全是尘土,头发上甚至还挂着几根晶莹的蜘蛛网。 这让萧子澄和朱瑱二人,皆是不留痕迹的朝后齐齐退了几步。 处于激动状态的刘通,自然没有察觉两人的小动作,颇为兴致勃勃的用嘴吹了吹箱子上的尘土。 “咳咳这里面是什么?” 萧子澄用力扇着眼前飘散的尘土,捂着嘴轻声问道。 只见刘通用袖子擦了擦木箱,神秘兮兮道: “郑国的机关连弩!当年郑国就是靠这东西,打的楚国最为精锐的铁鹰卫丢盔卸甲,险些被困死在郑国境内。” “连弩?” 萧子澄饶有兴致的走了上去,好奇的问道: “不是说郑国对于机关术严防死守么,这东西怎么得来的?” 刘通一边擦着箱子上的尘土,一边回忆道: “这东西想来比臣的年岁还要大,听上一任提点说,此物乃是旗峰口战役中,一个千人队拼死才夺来的。” 提起旗峰口,朱瑱的脸上闪过一抹愤怒。 在旗峰口一战之前,郑国可谓之大周的铁杆小弟,只是时过境迁,如今郑国却成了大周的敌人。 朱瑱抚摸着木箱前端的小孔洞,耳边似乎响起了军士嘶吼的喊杀声。 刘通轻轻将箱子打开,冲两人介绍道: “下官听人说,当时郑国就是将此物摆在战场之上,竟硬撼我大周锐士” 他指了指木箱前端的小孔: “箭矢就是从这些孔洞中射出的,据传射速快且密集,中间似没有停顿一般” 萧子澄面露怪异之色,听完刘通的描述,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马克沁重机枪。 若当真如刘通描述的那般,这机关连弩当真是一件大杀器。 想到这,萧子澄不由探出身子,朝木箱内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待到木箱内的景象后,萧子澄瞬间便不淡定了: “你逗本爵爷呢?一千人拼死就抢回来一个空壳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们还知道回来? 刘通脸色有些尴尬,苦笑一声: “爵爷您也知道,郑国对于机关术,那向来是严防死守的。 下官听老人说,郑国军队就算是一溃千里,也是要拼死毁掉机关器械的” 萧子澄虽然心中明白,可眼下却也难掩失望之色,这就好比打游戏刷出一件神装,却无法装备一般。 他心中所想的那些黑科技,以大周目前的工业基础,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实现。 郑国机关术的出现,无疑给了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怎能让他不百爪挠心? 一个空箱子,以及机关连弩的响亮名头,有个屁用 许是看出萧子澄的心思,刘通也是长叹一口气: “爵爷,这恐怕是我大周唯一关于郑国机关术的东西了” 萧子澄失望的摇摇头,正要让刘通将这东西抬下去,忽然他心中一动,快步凑上前去。 只见箱壁两侧各有一个对称的圆形,中央一个浅浅的圆孔,颇为引人注目。 这不会是用以安装齿轮组的凹槽? 萧子澄伸出手,抚摸着箱壁上的凹槽,眉头紧锁满脸沉思之状。 随后他在木箱中寻到的痕迹,更加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这郑国机关弩,怕当真是用齿轮来驱动的。 而箱侧那道明显的贯通痕迹,应当就是这机关弩被拆分的原因所在。 想来这机关弩应当是在战场上被流矢击中,导致机关失效。 仓促之下郑国士兵只来得及将核心拆除销毁,而这空壳子,便被缴获最终落到军器所的仓库中吃灰。 萧子澄直起身子,心中有些释然。 想来当初这机关弩被缴获后,时任的军器所提点也曾兴冲冲准备拆开研究。 结果如同他此时一般,发现里面空无一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索性就将其丢到库房当中。 毕竟这木箱中凹槽痕迹,若非见识过齿轮组的人,是根本无法察觉的。 就算是萧子澄,也仅仅是能看出这凹槽是做什么的,可让他根据这痕迹去复原齿轮组,那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郑国机关术 萧子澄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说实话,经过昌平一战后,萧子澄心中多少对郑国生出一些轻视之心。 毕竟他是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强攻攻守兼备的山寨,最终取得了胜利。 对方又是号称郑国强军的黑旗军,这难免让他对郑国军力产生了怀疑。 可如今当他看到这机关弩匣后,心中原本的一些轻视之心荡然无存。 要知道在实战当中,大周最为精锐的强弓手,连射十支箭便已经是极限了,需要休息后才能保证杀伤力。 而弩手相较于弓手来说,持久性能强上不少,但弩箭的射程与强弓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以大周目前的弓弩来说,强弓的射程乃是两百步,弩箭却只有五十步,超过这个射程,杀伤力便形同虚无。 弩箭在射程内箭的速度快过弓箭十倍,穿透能力也强于弓箭一倍有余。 这两种远程武器各有优劣,孰强孰弱难以评说。 可郑国的弩箭却有所不同,按照刘通的说法,郑国的连弩不光在射程上是普通弩箭的一倍,更为关键的乃是它的射速。 用刘通的形容来说,就是突突突突突如连珠一般。 这东西若是在箭矢足够的情况下,简直便是一个低阶的重机枪。 想到这,萧子澄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曾几何时,大周不论是在军力上,还是工艺上都是天下一流。 可惜如今时过境迁,郑国在工艺方面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周。 “拿出去。” 萧子澄挥挥手,让刘通将这东西带走。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去修复这东西,怎可惜眼下军器所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再者这弩匣乃是多年前的产物,如今在郑国恐怕都是淘汰的货色了。 拾人牙慧也便罢了,可若是费尽心思复原工艺,还只是人家早就淘汰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没意思。 看来,我大周必须加紧关于技术的研发了 不可否认,今日刘通找出的郑国机关连弩,非但没有给萧子澄启发,反倒让他压力陡增。 要知道,眼下留给大周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虽然在山城,他已经弄出了钢,可还远没有达到大批量生产的地步。 火药的制作虽然已经熟稔,可苦于山城硝石产量太低,暂时又没有找到硝石矿,只能暂且停滞。 既然不能一步到位,那便一步一步来,先将钢材的产量提上去! 萧子澄一合拳掌,如释重负般的吐了一口气。 这几日军器所的工匠,在山城匠人的带领下,已经开始着手烧研制耐火砖。 待烧制出耐火砖之后,便可以着手大批量练钢的时候。 对刘通几人逐一叮嘱后,萧子澄便和朱瑱离开了军器所。 毕竟朱瑱这厮又是偷跑出来的,若再不将这货送回宫中,万一景平皇帝发火,一顿板子可是少不了的。 好说歹说将朱瑱送回东宫,刚出皇宫萧子澄便看到墙角处一个特殊的标记。 他娘的,那三个家伙还知道回来呢?! 萧子澄看到标记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标记正是当日冬狩之时,那三个奉萧子澄之命暗中监视三皇子的密探所留。 想到这三人,萧子澄便气不打一处来,真金白银训练出来的密探,结果当他被构陷的时候,却不见踪影。 也就是李墨儿之事乃是景平皇帝有意为之,没准如今他坟头草怕都有两米高了 萧子澄虽心中气愤,却还是不露声色的改变了行进方向,左拐右拐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农家门前。 “出来?难不成还让小爷请你们几个出来不成?” 吱呀 院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三个农户打扮的壮汉出现在萧子澄视线当中。 “我等辜负恩公嘱托,万死莫恕请恩公责罚” 三人面带羞愧,对视一眼后当即跪倒在地,沉声道。 “行了行了,给我说说当日你们倒地出了什么事情,怎得会消失如此之久?” 为首一人听萧子澄如此询问,脸上羞愧之意愈浓: “回恩公,是陛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萧子澄面露狐疑之色,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冬狩时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景平皇帝自导自演。 至于景平皇帝的目的,萧子澄也能猜出一二来。 可唯独他手下三人,消失那么长时间,他是不论如何也没有想通。 毕竟以这三人的身手,就算是对上锦衣卫,在只自保的情况下,逃跑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到底是什么回事儿,别和我说你们是让锦衣卫关起来了。” 三人听萧子澄如此说,头颅低的更深了: “并非是锦衣卫,小人只知晓他们乃直接归陛下统领,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子澄深深看了三人一眼,心中却没来由升起一抹后怕。 这三人对他的忠心程度,是毋庸置疑的,眼下他们又没有生命危险,无需编造假话讲给他听。 可若他们说的句句属实,那背后代表的东西便更加可怕了。 要知道锦衣卫乃是景平皇帝爪牙这件事,放眼大周亦或是天下,都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锦衣卫在景平皇帝登基后,势力更是达到了一个新高峰。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陆炳,更是凶名在外,是能让稚童止哭的存在。 可以说这些年来,陆炳率领锦衣卫,为景平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将多少不安定的势力扼杀在了萌芽当中。 然而,今日他从三个手下口中听到,景平皇帝除却锦衣卫外,麾下竟然还有一支神秘势力。 能将训练有素的三人抓获,还能做到不让锦衣卫和禁军察觉,这等手段着实令人胆寒。 为首一人偷偷看了眼萧子澄的神情,见没什么异常便继续说道: “他们将我们三人抓去后,对咱们山城的训练法格外感兴趣。 小人等起初不愿将训练法告知对方,怎料后来陛下亲临” 瞧着三人忐忑的模样,萧子澄心中便有了猜想。 这三人定然是在见了景平皇帝之后,将山城训练之法和盘托出了,不然绝不会是如此表情。 念及至此,萧子澄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心中却没有怪罪他们三人的意思。 毕竟在这个时代人的观念当中,皇权乃是上天授予,景平皇帝身为天子,那便是这片土地绝对的主宰者。 山城那些人之所以愿意跟着他,对他忠心不二,很大程度上来说,是来源于他萧子澄,给了他们一片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行了,我没有要怪罪你们的意思。”萧子澄挥挥手示意几人起来,“换做是我,在面对陛下亲自讨要训练法的情况下,除却遵旨也是别无他法的。” 三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能有今天,除却自身天赋外,山城训练法的神奇之处,他们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等谢过恩公” “等会,别着急谢我。” 正当三人暗自庆幸之时,怎料萧子澄却是话锋一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不管你们的对手是谁,被抓住了只能说你们三个学艺不精。 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给我回炉从造,各项数据不达到先前标准的两倍,不得出营!” ??? 三人脸上的暗喜还没有褪去,下一秒却齐齐愣在原地。 “恩公您” 没等为首那人将心中疑惑问出,萧子澄一个眼神便打消了三人想要反抗的念头。 “我等领命” 说罢,三人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巷子当中。 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萧子澄心中愤愤想着。 让你们三个学艺不精,让小爷差点交代在皇家猎场,真当小爷魔鬼教官的名号是杜撰出来的不成? 当晚,御案上便多出了一分奏报,景平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折子上的内容哈哈一笑。 “那个小猢狲这次吃了一回瘪,总归是要将翘起的尾巴收一收的。” 一旁的李伴伴脸上陪着笑,“陛下圣明。” 景平皇帝闻言扫了一眼李伴伴,“你个老货高兴个什么劲。”说罢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老奴见陛下高兴,心中便也欢喜了” 李伴伴朝后退了几步,躬身说道。 景平皇帝冲他摆摆手,并未有任何怪罪,,反倒是看向黑漆漆的殿外,是神色莫名的说道: “都是些不让朕省心的” 李伴伴闻言,低垂的脸上迅速爬满了一抹震惊旋即又消散不见。 回到家中的萧子澄,在小桃的服侍下,悠然自得的躺在浴桶当中,半闭着双眸,一脸享受模样。 在一旁服侍的小桃,看着浴桶中俊美的少爷,脸颊上不由攀起一抹红润。 少爷真是越发俊俏了 小桃一边用毛巾轻柔的为萧子澄搓着后背,思绪却不受控制般发散开来,瞧着萧子澄的侧脸,竟微微有些痴了。 “小桃,小桃?” 连喊了几声,见小桃仍旧没有回应,萧子澄不由睁开眼看向身后。 只见小侍女满脸红晕,时而傻笑时而皱眉的,心中不由起了童心,用手沾了些水朝小桃脸上弹去。 “呀” 被水这么一激,神游天外的小桃瞬间回过神来,见萧子澄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心跳不由露了半拍。 害羞之间,小桃也顾不上许多,转身便匆匆跑了出去。 ??? 萧子澄头顶缓缓飘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小桃子是怎么了?不就是看了她一眼么,至于就丢下我跑出去么 无奈之下,萧子澄只得自力更生,草草洗完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朝便宜老爹的书房走去。 今天得知的消息太过于劲爆,这让萧子澄直接对景平皇帝的印象,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在他的印象当中,景平皇帝更像是一个面慈心善的长者。 虽然对太子殿下稍微严苛了些,但总得来说,还是十分开明,切容易接受新事物的。 冬狩之时,他虽然第一次见识到这位皇帝陛下的手腕,却也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如今他总算明白,景平皇帝之所以能够稳坐钓鱼台,究竟是有何倚仗了。 就连朝廷百官都认为的,景平皇帝最为温顺的鹰犬—锦衣卫,景平天子都不是百分百信任。 萧子澄今日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意外之喜 吱呀 书房的门被萧子澄缓缓推开,听到声音的萧方智微微抬头,轻声道: “坐。” “父亲好像知道我要来?” 见便宜老爹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萧子澄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萧方智将手中狼毫笔轻轻放下,瞧着儿子脸上的疑惑之色,微微一笑道: “知子莫若父,你回家的时候,就差把有心事写在脸上了” 萧子澄有些尴尬,并非是他喜怒太行于色,实在是知晓了一些事情后,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父亲,在你的印象当中,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方智闻言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儿子是在军器所遇到了什么解决不来的事情。 本想着他可以稍加开导一番,结果却被萧子澄直接问蒙了。 萧方智快步走到门口,警惕的朝外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冲儿子低声说道: “儿啊,以后这类问题,咱爷俩关起门来说,所谓隔墙有耳,虽然你圣眷正浓,却也要谨言慎行。” 我去至于这么紧张么这还是手握重兵地将军么胆子也太小了点 萧子澄心中暗自腹诽,对于他这个便宜老爹,他心中当真是有些无语。 明明在皇家猎场救驾的时候,表现的那叫一个勇猛,眼下却胆小成这个样子 瞧着儿子一脸纳闷的样子,萧方智不由白了他一眼: “为父和你说了多少遍,当今圣上乃是踩着鲜血登上的皇位,你年岁尚小,自然是无法体会。” 破天荒的,面对便宜老爹的絮叨,萧子澄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反驳,只是面带沉思之色。 他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为何父亲会对景平皇帝如此敬畏了。 不光是这位皇帝陛下的铁血手腕,更是因为他堪比金石般坚硬的心。 “老爷!大内急召您入宫觐见。” 见儿子好不容易乖乖听话,萧方智本想要再多叮嘱几句,却听书房外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话音刚落,吴天便用力的敲响了书房大门: “老爷您在里面么?通知到了您小的还要去通知少爷。” 书房内萧方智父子二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咯噔一声。 眼下宫门早已关闭,马上就要到宵禁时间了,这个时间点宫内急召,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点名道姓让萧子澄也要进宫,这便有些奇怪了。 “进来说。” 萧方智给儿子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淡淡开口道。 吱呀 书房的大门被吴天从外缓缓推开,一名内侍打扮的宦官在吴天的引领下缓步走了进来: “事出紧急,两位爵爷无需多礼,速速随我等进宫,陛下有要事相商。” 萧子澄心中疑惑之意愈浓,不由开口问道: “既是陛下召见,我和父亲自当跟随天使入宫,只是敢问天使,究竟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中年宦官看了萧子澄一眼,虽是面带笑意,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外头已经备了暖轿,两位爵爷快走,别的咱家一概不知。” “如此父亲与天使先行,我去换身衣服便来。” 萧子澄心中有些没底,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还是决定防患于未然。 毕竟冬狩的事情刚过,如此反常的召见,还是以小心为妙。 好在中年宦官只是微微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着萧方智先朝府外行去。 待两人走远之后,萧子澄朝着吴天招了招手: “暗中安排人手跟着,若事情有变,我和父亲的性命可就交在你手中了。” 吴天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小人定不复少爷嘱托。” 萧子澄思来想去,还是回到卧房,取了一个小巧的火药罐揣在怀中,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上了暖轿。 “父亲,你说陛下这个时间召见,究竟是为何事?” 暖轿中,萧子澄眉头紧锁,压着声音问道。 萧方智微闭双目,显然对此也是有些奇怪: “为父也不清楚,暂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暖阁当中,景平皇帝背负双手站在窗前,眺望着幽暗的夜空,脸上露出几许诡异的笑意。 “陛下,勇毅伯他们到了。” 李伴伴轻手轻脚的走到景平皇帝身后,低声说道。 景平皇帝缓缓收回目光,长出一口气缓步走到龙椅前坐下: “宣。” 李伴伴恭敬行一礼后,快步走到暖阁门口高声道: “宣勇毅伯、山城子入殿觐见。” 殿外,心中紧张之意平复大半的萧子澄父子,听到景平皇帝宣召后,当即朝暖阁内走去。 “臣,萧方智\/萧子澄叩请圣安。” 景平皇帝冲两人摆摆手,“朕安。”他抬手指了指两侧的软垫,“都坐。” “臣惶恐,不知陛下星夜召臣入宫,所谓何事?” 萧方智刚一坐定,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景平皇帝微微一笑,李伴伴便将密报递到萧方智身前: “萧卿,你看看。” 萧方智狐疑的将密报接过,霎时间脸上便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 “头曼可汗突然暴毙?!” 听闻此言,萧子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惊喜之色。他可是没少听便宜老爹讲这个头曼可汗的事情。 作为统一草原各部的男人,头曼可汗素来是便宜老爹最大的敌人。 这家伙早年间隐姓埋名,化了汉姓潜入大周,三年时间内访遍名师,更是投身戎伍,窃学大周兵法。 其后遁回草原,几年时间内便吞并了数个部族,最终将四分五裂的草原部族尽数收入囊中,问鼎可汗之位。 近些年头曼可汗的野心日渐膨胀,已经不满足偏安一隅,已有逐鹿天下之势。 便宜老爹之所以常年不在京都,就是拜这个头曼可汗所赐。 如今这货在一片大好形式下,竟然突然暴毙,这对于大周来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得到景平皇帝肯定的答复后,萧方智难掩心中激动,起身恭敬说道: “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待明岁开春后,臣愿率边军千里奔袭,一举攻灭头曼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定策 景平皇帝显然十分满意萧方智的反应,毕竟此等良机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头曼可汗一死草原定然陷入内乱,只要一支精兵直捣黄龙,定然能够毕其功于一役。 唯一的变数便是,于陈国一战不知何时便要打响,以大周目前的军力,定然难以为继。 若是不能一战而定,北线兵力尽陷草原,怕恐生变数。 景平皇帝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在整个草原的诱惑之下,纵使是他也有些举棋不定。 “还有,头曼的小儿子冒顿今日已抵达京都,明日便要入宫觐见。” 没等萧家父子消化完这个惊人的消息,景平皇帝便再度抛出一条更加劲爆的讯息。 萧子澄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深思之色,在他看来明岁和陈国之间的战争,才是重中之重。 虽说取了草原,有着诸多好处,最为显着的便是战马压力骤减。 可即便是剿灭了头曼部,草原各部也未必能够听从大周的号令。 到那个时候,草原便成了消耗大周军力的坟场,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周只会被它消耗的越发虚弱。 悲观点想,若是与陈国之间的战斗再失利的话,大周将彻底陷入四面受敌的地步。 许是看出了萧子澄神色有些凝重,景平皇帝咳嗽一声问道: “萧子澄,你对此事怎么看待?” “臣以为现在并非是兵吞草原的时机。” 萧子澄直接将心中担心说了出来,虽说景平皇帝向来思而后动,然在面对开疆拓土的诱惑前,是否能够守住本心,终究是个问号。 再者,若景平皇帝没有一丝意动,也不会星夜将召见他父子二人入宫了。 “朕以为你会支持对草原动兵呢。” 景平皇帝显然颇有些意外。 萧子澄注意到了景平皇帝眼中的惋惜之色,但他清楚眼下必须要将厉害和皇帝说明: “臣有一计,若是运作得当,或能让草原在明岁大战中,为我大周出一份力。” 说到这,萧子澄顿了顿,思索一番后肯定道: “最差也能让草原陷入内乱,不会在明岁我大周与陈交战时,动一些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心思。” “你想暗中支持冒顿?” 景平皇帝显然听出了些什么。 “正是。” 萧子澄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的说道: “虽然此事说起来有些讽刺,竟然要暗中支持敌人的儿子。 然臣以为,一个四分五裂的草原,对于目前的大周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据臣所知,头曼一共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小儿子冒顿素有野心,此番头曼暴毙,冒顿来京都便是最好的佐证。 头曼虽然身死,但其麾下的兵马仍在,若大儿子挛鞮继承可汗之位,陛下将要面对的,仍旧是一个统一的草原。 既然冒顿有此野心,不如拉他一把,叫头曼可汗的旧部,为了支持各自效忠的王子而自相残杀。” “两虎争食之计么?” 景平皇帝闻言沉思了片刻,皱着眉问道: “你想要如何支持冒顿?” “军械、粮草。”萧子澄语气坚定,“大批的军械和粮草!” 景平皇帝闻言皱了皱眉头,狐疑的望了萧子澄一眼。 见此,萧子澄自然是清楚,景平皇帝心中的忧虑,趁热打铁道: “陛下,其实单论装备来说,臣可以十分自豪的说,我大周的军备领先草原至少三十年。 就算是臣将军器所内那些已经吃灰十年的兵器,交给冒顿他也只会当做珍宝一般。 毕竟和挛鞮王子相比,冒顿不论是从追随者还是兵马来说,都难以和挛鞮相抗衡。” 景平皇帝静静的听着,似乎从萧子澄的话中抓住了些什么。 “淘汰的军备。” 景平皇帝手指叩击着桌案,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淡淡说道: “继续说下去。” 瞧见这一幕,萧子澄信心陡增: “陛下细想,冒顿身为头曼王子,若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来我大周求援。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红了眼的赌徒,所有身家性命都压在上面了。 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这个心思,以老旧军备换取草原上最为优质的战马、牛羊。 臣相信,对于这笔交易,冒顿是不会拒绝的。” 听到这,景平皇帝愣了一下,捧着茶杯在那沉思不予。 良久,他口吻肃然的问道: “你能保证,冒顿拿了我大周援助的军备后,不会掉过头来攻打我大周么?” 萧子澄摇了摇头: “臣不敢保证,但臣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 但若臣是挛鞮,是万万不会放过一个有野心的弟弟在身侧的。 即便冒顿最终背信弃义,仅凭他手下那些军队,在面对我大周城坚门固的雄关时,怕也只能望关兴叹。 再者,我大周在北线布有重兵,单单边军便不是冒顿能够撼动的。 他也应该明白,眼下的他,只有得到我大周的暗中支持,才有可能和挛鞮争夺可汗的位子。” “” 听着萧子澄调理清晰的分析,景平皇帝信服地点点头: “好!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按你说的去办。” 说到这,景平皇帝压低了声音: “冒顿此番来京都,怕是有不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眼下国战在即,朕觉无可能宣召于他换而言之,这件事只能由你暗中操作,你明白么?” 萧子澄瞬间会意,恭敬回道: “请陛下放心。” 不得不说,景平皇帝采纳了他的谏言,萧子澄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草原虽好,却是一块充满剧毒的蛋糕,若当真吞下只会反受其害。 眼下国战在既,大周实在是没有多出来的精力,去管草原上的事情。 目前,就大周的处境来说,只能背水一战,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至于冒顿,萧子澄得了景平皇帝的授意,军器所仓库中那些吃灰的军备,完全可以满足冒顿的需求。 这件事情定是要秘密进行,不然一旦被朝臣们知晓,定然又是一番扯皮。 待从暖阁中出来后,萧方智颇有些欣慰的看了一眼儿子: “臭小子,陛下交代的事情,你可要用心去办。 若你的想法当真成了,北线至少能换得五年的安稳日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竹杠好敲 第二天早朝时,景平皇帝毫不犹豫拒绝了冒顿觐见的请求。 据传冒顿得知消息后,在驿馆中大发雷霆,直接将准备献给景平皇帝的礼物都砸碎了。 对此,萧子澄是持有怀疑态度的,毕竟一个富有野心的王子,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想的那般,等他带着吴天见到冒顿时,对方展露出和年岁极为不符的沉稳。 冒顿虽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可看起来却比萧子澄想象中要大上许多。 待他将昨日与景平皇帝商议出的结果告知冒顿后,对方难得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何时交割?” 再三确认此事后,冒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具体的交易时间。 见此情形,萧子澄心中暗笑,看来对方的处境,远比他预想中的要糟糕许多: “还需要一些时日,想来你也清楚,这件事情我大周皇帝,是不可能在明面上支持你的。 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既然要掩人耳目,这批军械便不能过兵部的手,只能由军器所为阁下提供。” 冒顿闻言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有些不满: “那具体时间呢?” 萧子澄撇了冒顿一眼,在心中大概预估了一下翻新库存的时间: “最快也要明年年初了,总之本爵爷会想办法尽快弄出那批军备,至于你嘛” “我明白。” 冒顿打断了萧子澄的话,淡淡说道: “回去后,我便开始筹措战马牛羊。” 说着,他忽然看向萧子澄,谨慎的问道:“你要多少?” 萧子澄脸不红心不跳的朝冒顿竖起一根手指。 冒顿见他这个手势,心中不由送了一口气,若说十两银子一副铠甲,这个价格可以说十分良心。 “若是这个价钱,本王觉得我们可以深度合作一番,本王麾下八万人的装备,就全部交由萧爵爷你打造。” “多少?八万人?” 萧子澄双眼放光,直接站起身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冒顿。 你爷爷的,这草原小王子这么富么?一百两一套的铠甲,竟然直接开口要八万套! 那可是八百万两雪花银不对还是谨慎些确认一下的好。 萧子澄强行按捺住心中激动,压抑着声调道: “八万套铠甲,按照一套一百两银子一副来算,一共也就是八百万两银子。” 正处于幻想当中的冒顿,被萧子澄报出的数字惊掉了下巴。 连带着都有些失声的反问道: “多少?!一百两银子一副!!!” 冒顿瞪大双眼,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一百两银子一套,八万人就是整整八百万两银子,就算是将他封地中的牛羊尽数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字来 “你在和本王说笑么?!” 冒顿脸色铁青,要不是他那个碍眼的哥哥最近似有些察觉他的野心,迫切需要在短时间内积蓄力量。 他恨不得直接将桌子掀翻在面前这个无耻的家伙脸上。 面对冒顿的无能狂怒,萧子澄却丝毫没有惧色,淡定的深处两个手指: “第一,这是我大周武卒的甲胄,其中包括胸甲、肩甲、腕甲、腹甲等。 你们头曼部常年与我大周交战,我大周武卒甲胄的坚固程度,你们应当了解。” 听到这,冒顿不禁沉默下来。 诚如萧子澄所说的那般,在头曼可汗统一草原后,曾多次聚集草原各部攻打大周。 草原崇尚武力,他身为王子自然也是要亲上战场的,自然也见识过大周甲胄的厉害之处。 在那堪称武装到牙齿的甲胄保护下,草原勇士们引以为傲的骑射,杀伤性都大大削弱。 毫不夸张的说,若大周士卒没有甲胄,就凭单兵作战能力来说,是完全难以和草原勇士相抗衡的。 “即便如此,也不值一百两银子?” 冒顿皱着眉头,虽然萧子澄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个价格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 “阁下不要着急,且听我说完,你再做决定。” 萧子澄自顾自端起茶杯,吹着气淡淡说道。 冒顿一时语塞,毕竟现在他是有求于大周,只得耐着性子,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请说。” “这第二点嘛,阁下心中应当比我清楚,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陈、郑两国的国都,都比汴梁要近上许多。 王子殿下却偏偏舍近求远,来我大周请求帮助,想必陈、郑两国皆不看好阁下能够取得胜利?” 冒顿闻言,死死盯着萧子澄的双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事实也正如萧子澄猜想的那般,陈、郑两国皆偏向他的哥哥挛鞮,皆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可以接受有磨损的甲胄五十两!” 冒顿心中清楚,虽然挛鞮是个庸才,但他手下还是有不少能人的。 他只能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的实力变得强大起来,否则一旦东窗事发,挛鞮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成交!” 萧子澄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没有继续和冒顿讨价还价。 一来,以冒顿现在的实力来说,这个价格恐怕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只有细水长流才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二来嘛,那些军备乃是大周淘汰下来许久,准备交由军器所重新熔炼锻造的。 眼下能够以高价卖给冒顿,能狠狠赚上一笔不说,军器所的研发资金也便有了着落。 冒顿有些惊讶于萧子澄突然的爽快,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感觉有些吃亏。 不过眼下的情况,能够谈成这笔交易,便已经是长生天保佑了: “除却白银,能否用牛羊、战马等物品交易?” “这个嘛” 见冒顿主动提出以物换物,萧子澄心中暗自窃喜,表面却不露声色,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子殿下想必能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牛羊战马眼下虽然紧俏,但数量多了,难免会贬值。” 听到这话,冒顿原本些许好些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那萧爵爷想要怎么结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皇帝还坑人? 猎物已经上钩,萧子澄面色平静,手指不断叩击桌面,低声说道: “马匹没的说,自然是按照原价来算,至于牛羊嘛” 听到萧子澄说马匹不会折价,冒顿脸上才算是重新挂起笑容。 若萧子澄执意要将马匹也折价的话,他刚才都已经打算和萧子澄翻脸了。 要知道,马匹可是珍惜资源,不论是哪个国家,对于战马的需求量,都是极大的。 “牛羊价格折去四成,不知二王子意下如何?” 萧子澄此时一副奸商嘴脸,有意无意间,直接给出了一个冒顿不会接受的价格。 “最多两成,这是我的底线,若是” 冒顿藏于袖中的双手紧攥,咬着牙说出了他最多能够承受的折价。 “成交!” 没等冒顿将话说完,萧子澄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伸出手说道: “本爵爷并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两成就两成,如此一来二王子你也不算吃亏。 你仔细想想,本爵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 冒顿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他自然是清楚的。 眼下大周最为缺少的,并非是牛羊,反倒是对于马匹的需求陡增。 牛羊一类,大周虽然也有不小的需求,但和马匹需求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大批牛羊涌入汴梁,随着时间推移,这价格自然就会缓缓降下来。 这次交易过后,他若是再想和大周进行交易,牛羊的价格只会比现在更加低廉。 然而问题就在于,除却牛羊马匹,他冒顿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可以和大周交换甲胄兵器的东西。 虽说心中倍感憋屈,然而冒顿在经过短暂的思考过后,从心底还是接受了萧子澄给出的价格。 忽的,冒顿似想到了什么,双眼忽然一亮,沉声说道: “不知除却马匹牛羊,人能否相抵?” 萧子澄闻言一愣,虽说最为理想的,便是冒顿砸锅卖铁也无法凑出钱财。 如此他才好趁虚而入,趁机提出让冒顿出兵袭扰陈国,以此相抵。 可他却没有想到,冒顿竟让会提出用人相抵 “若是用人相抵,那也是一大笔数目,你上哪找那么多的奴隶去?” 忽的,萧子澄脸色一变,看向冒顿的眼神,逐渐便的冰冷起来。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便是被草原各部掳走,充入各部族当奴隶的大周平民! 见此,冒顿偷偷撇了一眼萧子澄,含糊地解释道: “本王虽看不惯,但也没有能力阻止,那些可都是你大周的人” “你的算盘打的倒是响亮!” 萧子澄长身而起,死死盯着冒顿,眼中蒸腾而起的杀机,丝毫不加掩饰。 不过见此情形,冒顿发而是松了一口气,对萧子澄说道: “你们大周皇帝不是素来标榜爱民如子么?用平民抵银钱,这笔买卖你们不亏。” 萧子澄眼神闪了几闪,旋即一边饮茶一边沉思起来。 他虽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圣母,但那些被掳走平民的处境,他是能够想象的。 奴隶交易,在各国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就连大周也有将俘虏充作劳役的传统。 萧子澄自问没有根除这种制度的能力,在这个性命如草芥的时代,想要提倡人权? 别说他办不到,就算是景平皇帝哪天若是提出废除奴隶制,酿成宫变都是轻的 那些世家门阀,是绝对不允许让有损他们利益的事情出现的。 也许再那些人眼中,奴隶的性命恐怕还没有一条家犬的命尊贵。 话虽如此,但那群人总是要找一块遮羞布的,恰恰仁义道德能够完美契合他们的需求。 想到这,萧子澄不由叹了一口气: “成交。” 冒顿眼中精光一闪,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 “合作愉快,本王回草原后,定会尽快筹措,希望爵爷你这边,能够早作准备。” 萧子澄瞧着他脸上那副得意的样子,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只可惜眼下双方还是要进行合作的,念及至此,萧子澄拂袖转身离去。 在和冒顿王子敲定了具体细节后,萧子澄径直进了皇宫。 虽说景平皇帝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但该禀告的还是要禀告一声。 暖阁当中,景平皇帝静静听完萧子澄的汇报,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之色: “这件差事你已经算办的不错了,能够换回我大周被掳去的平民,也算是好事。” 说到这,景平皇帝顿了顿: “待冒顿交付战马牛羊后,折算后的银子,军器所留三成,其余归于国库。” 萧子澄闻言有些瘪嘴,虽说三成看起来不少,但在海量的研发经费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陛下能否” 没等他把话说完,景平皇帝却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你个小猢狲,别得了便宜就卖乖,这件事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朝野,到时候若没有朕替你遮挡的话” 景平皇帝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向萧子澄,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陛下!您不能这样啊当初可是您吩咐我去做的” “哦?是么?”景平皇帝捉狭一笑,“谁能给你证明啊?” 萧子澄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件事情除却便宜老爹,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且不说便宜老爹定然不会出面,就算说了又有谁能相信呢 我擦嘞小爷这回当真是被套路的明明白白啊 “唉”萧子澄长长叹了一口气,“三成就三成臣认了” 景平皇帝面带笑意,“朕乏了,若没有别的事情便跪安。” 萧子澄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景平皇帝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会忽悠他一个臣子 “臣告退” “嗯,下去。” 景平皇帝半眯着眸子,靠在龙椅上做小憩状,淡淡说道。 大意了!!谁能想到皇帝会坑人啊 小爷的研发经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提议 萧子澄忧伤极了,费尽心力从冒顿哪里坑来的东西,经景平皇帝这么一过手,就剩下三成了。 偏偏这事儿最终可能还真需要景平皇帝替他站台,否则一旦那些个文官知道了,定然是要炸锅的。 想到杨易行那张阴测测的笑脸,萧子澄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将心中忧桑压下,萧子澄整理了一下思路,准备正式进入今日的正题。 他此次进宫,一来是向景平皇帝汇报与冒顿商议的结果。 而更加重要的是,杨易行的到来让他意识到,想要让军器所真正独立出来,光靠他一个子爵的名头是万万不够的。 最关键的是,明岁的国战已经进入倒计时,到那个时候不说别人,便宜老爹定然是要回北线镇守。 毕竟旗峰口一役后,大周现存能打的武将,其实双手就能数的过来。 若战事一起,赵国公李景隆怕是也要亲自赶往前线,其余的武勋世家,在朝中的影响力着实有限。 加上他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已然将朝廷六部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都得罪了。 武勋实权人物一旦离京,文官们定然会想法设法找他的麻烦。 所以,萧子澄思来想去,还是需要在那之前,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提前消灭掉。 首当其冲的,便是军器所自建银库的事情。 想到这,萧子澄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仍旧保持这跪礼的姿势: “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景平皇帝眉毛一挑,笑着说道: “朕就知道你这个小猢狲,这个时间进宫,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朕倒要听听,是什么要事。” 面对景平皇帝的调侃,萧子澄却显得格外郑重: “第一,臣请陛下直御军器所,太子殿下代管。并抽调工部锻造、营造、修造之匠,并入军器所中。 军器所不论营收还是支出,皆有陛下内帑承担,六部不得干涉,不得过问!” 景平皇帝瞪大了眼珠子,心中暗自腹诽: “军器所研发开销,若都由内帑支出,朕那点私房钱怎么够折腾的” 但景平皇帝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小猢狲可称得上个理财高手。 军器所库存中那些淘汰掉的军备,他都能忽悠出来一笔巨款,若当真让萧子澄把这事儿弄成了 更为关键的是,朝廷六部连带着内阁,都无权过问、干涉。 再者军器所独立后,所有支出都不用户部出钱,料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什么来。 “善。” 景平皇帝都没有将此事拿到廷议上议一议,当即便答应下来。 见陛下答应的如此痛快,萧子澄赶忙趁热打铁道: “第二,设立大周天策府,陛下为天策上将军直领之! 天策府下辖大周所有军队,一切将校任命升迁,皆由陛下圣心独断!” 景平皇帝长出一口气,看向跪在案前的萧子澄。 天策府!天策上将军! 只要天策府成功设立,那么大周军权将被景平皇帝彻底抓在手中,这对景平皇帝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目前军中将校任命及升迁,都是各地守将拟好章程,经过兵部审核后,再将名单呈交御前。 景平皇帝御览后批上朱批,这将校升迁调任的流程才算是彻底走完。 而天策府若是设立,那么景平皇帝便能直接任命将校。 虽说从结果上来看,似乎像是加重了景平皇帝的工作量,但这其中隐含的东西,才是令景平皇帝最为关注的。 也就是说,从天策府成立的那一刻起,景平皇帝将可以彻底抛开兵部,筛选出有能力的将领,而后委以重任。 先汉王战死后,除却似萧方智、卫彻这等近臣外,景平皇帝对于军队的掌控力,其实是逐年下降的。 萧子澄此番举动,无疑是给景平皇帝提供了一个打开局面的新思路。 “继续说。” “天策府下辖总长一人、次长两人为日常主理,除却内阁会议外,不参与朝堂事物。” 景平皇帝盯着萧子澄,思索一番后,提出了一个他心中担忧的事情: “你武勋出身,军中局势你应当也知晓一二” “陛下圣明,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萧子澄笑着拍了一下马屁,继而朗声说道: “恕臣之言,军中敢冲敢大,又对陛下忠心不二的将领,不过双手之数。 想要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一现象,实在是难如登天。” 听到这,景平皇帝脸上露出几分忧虑之色,军中的情况他不是没有整改的心思。 不过从他接手大周时,大周可谓是内忧外患。 前有旗峰口一役,让大周军力锐减,其后夺嫡之乱更是内耗严重。 即位初期,又有摩尼教叛乱,先汉王血战而死,这才堪堪稳定住了局面。 近十年之中,他宵衣旰食没有一刻松懈,才将大周从濒临破碎的边缘拉了回来。 虽说眼下大周经过近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暂时喘过一口气来。可周围强敌环视,仍旧是危机重重。 萧子澄似瞧出景平皇帝心中忧虑,便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 “解决之法说来也简单,此事还需陛下鼎力支持。 首先,需要建立大周皇家军事学院,陛下亲自担任院长,所有将官皆须进入学院考核。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完成学业后,由陛下亲授军职。” 景平皇帝面露沉思之状,萧子澄此番提议却乃妙手。 从皇家军事学院走出的将领,皆算的上天子门生,忠诚度的问题自然也就能够解决了。 而且可以任命一些老将担任教员,培养新生代。 待这批学院从学员中走出之时,再对军中不安定因素进行清洗,也就可以不用考虑青黄不接的问题。 “此外,臣拟定了几项必修科目。 其一,千秋忠烈传、大周烈将事迹,陛下每旬需以院长的身份,前往训讲以增其忠君之心 其二,在入学之时,可以进行考核,以步战、马战、水战细分,可作专修科目。” 景平皇帝眼中绽放出一抹精光,如此一来,天下将校皆出自他门下,何愁军权不归?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自大周立国开始,文武之争便已经出显端倪。 最开始的时候,文武双方还能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虽说互相谁也看不上谁。 但双方整体势力,还是十分平衡的。 然而旗峰口一战后,武勋集团元气大伤,而后武勋集团最大的靠山,先汉王平叛战死。 这才让文官集团钻了控制,逐步的掌握了军队升迁任免。 为此他们不惜大力打压武将,目的就是防止武勋集团再度崛起。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大周眼下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大多都年事已高。 而青年一代的武将中,又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拔尖者寥寥。 景平皇帝即位之出,国内形势混乱不堪,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也只要将重心放在文治之上。 可随着近些年大周国力恢复,景平皇帝想要扶持武将,却也没有太多选择可言。 若是按照萧子澄的提议,将彻底粉碎文官集团多年来的筹谋。 这等反噬,不可谓不大。 可景平皇帝不打算再拖下去了,一来崇文抑武的弊端已经显现。 在这个乱世当中,终究还是比谁的拳头大,谁才能生存到最后。 这也是为什么,在萧子澄提出设立天策府的时候,景平皇帝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的原因所在。 第二天早朝,当景平皇帝当众宣布军器所独立时,文官虽说有些骚乱,却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一来这件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就算没有景平皇帝站台,在萧子澄一番折腾之下,军器所已经被六部孤立。 二来嘛,军器所今后的研发等费用,皆由陛下的内帑承担。 这在无形当中,减少了他一大笔国库开销,省钱的事情户部自然是不会站出来反对。 景平皇帝面带微笑,从御案上拿起一封圣旨,朝李伴伴轻声说道。 “给他们念念。” 李伴伴闻言双手接过圣旨,朗声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既今日起,设天策将军府,朕以天策上将军名亲统之。 天策府下辖总长一人、次长两人为日常主理,除却内阁会议外,不参与朝堂事物。 另,立大周皇家军事学院,今后军中将官以上官员,皆需入军事学院学习。 经考核通过后,由天策府据考核成绩之优劣,授予军衔。 钦此。” 哄 李伴伴读完圣旨,垂拱殿内瞬间一片哗然。 武勋集团倒是还好,毕竟从前的升迁都是掌握在文官手中。 眼下,这升迁贬斥的权利归于皇权,对武将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文官们听完可就不干了,特别是兵部官员,简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天策将军府,加上这大周皇家军事学院,几乎是将兵部的权柄掏空了。 兵部尚书周崇光双目赤红,冷冷的扫过殿内官员,他想要知道这样绝户的提议,是谁提出来的。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如此以来恐生祸事啊陛下!!” 杨易行也是眉头紧锁,心知景平皇帝此番举动,是要彻底将兵权从文官手上摘掉。 可若是让这军权从此归于皇家,用不了多长时间,景平皇帝怕是真的如同其自封的那般,成了天策上将军。 若当真军权归于景平皇帝之手,不说文官今后再无制衡皇室的实力。 就连他的计划,也将彻底胎死腹中。 可令杨易行想不通的是,景平皇帝素来是奉行平衡之道。 在军权上面,一直是十分谨慎的。 若说是景平皇帝一时兴起,想出这两个机构来。杨易行是打心底里不信的。 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偷偷向景平皇帝谏言,才使得景平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 念及至此,杨易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俊秀的脸旁。 萧子澄!定然是他!! 杨易行豁然转头看向站在柱子旁的萧子澄,眼中满是杀机。 “行了,朕意已决,此事无须再议!” 面对文官们的不满,景平皇帝却十分霸气的敲定了此事。 杨易行见景平皇帝如此决绝,心知凭他们的力量已然无法阻挡景平皇帝的决心。 略微思索之后,杨易行缓步出列,朗声道: “陛下恕臣冒昧,不知这军事学院的生源,是否应从国子监与兵部中” “杨大人,您说的是一听要打仗,集体上书请和的兵部么?” 这话把周崇光的脸皮打的涨红,因为这点破事,兵部到现在都矮其他司署一头。 萧子澄盯着杨易行的双眼,心中一阵膈应。 这货当真是个老狐狸,眼见无法阻止陛下设立天策府及军事学院,便开始琢磨如何从生源上渗透了! 这些狗东西还真是为了揽权,无所不用其极啊!恨不得什么都攥在手中,看谁都是敌人。 没等景平皇帝开口,却见萧子澄撇了撇嘴: “生源的事情,就不劳杨大人费心了。”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文官看向萧子澄的目光中,皆带上了满满的敌意。 话都说到这了,就算那些反应迟钝的,也明白过来,这事儿就是萧子澄提出的。 “军事学院初立,当从恩科遴选出的武举子为第一批生源。 其后武举子遴选,由三年改为一年,各大卫所遴选有功勋者,也可参与考核。” 想往军事学院中,掺沙子?做梦去。 这朝堂已经让你们这些文官搞臭了,索性就让给你们随意折腾去,小爷不和你们玩了! 萧子澄顿了顿,面向文官方向,淡淡道: “入校之前,需要先行前往山城,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操练及考核。 若是熬不过前期三个月的封闭训练,还是要淘汰的。” 切,小爷给你们来个双重保险。 就那群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就算你们当真有偷天的本事,塞进军事学院中,小爷也有一万个法子,将掺进来的沙子给折腾的自己滚蛋! 周崇光一定这话就知道了,萧子澄这是根本没有打算,吸收任何一个清流世家子弟进去。 三个月的封闭训练,别说清流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了。 便是武勋那边稍微娇生惯养点的,都别想能够撑过三个月。 第一百三十章 论战 垂拱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如此高的门槛,让一众文官们都绝了想要掺沙子的想法。 而本就有些雀跃的武勋们,在听到有封闭式集训的消息后,一个个直接双眼放光。 功成名就的他们最怕什么?不就是后继无人么? 祖上刀口舔血换来的富贵,一代代的传下来,到今日能还站在这大殿中的,哪个不是倾尽心血。 大周开国时封了多少武勋,传到今天的又有几成呢?下一个消失的会不会就是他们自己? 这是所有勋爵人家,都不愿见到却无法避免的问题。 九年的和平时光,对于身处乱世的大周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在这段时间里长大的武勋世家接班人,都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开始安于享乐。 就大周眼下这等文武对立的态势,武勋后代想要走科考的路子,显然是行不通的。 唯一的出路,便是在某场战争当中立下功劳,才能抱住眼下的富贵。 可他们的孩子是什么斤两,他们心中最为清楚。 有窝囊点的连杀鸡都不敢看,更别提上战场杀敌立功了。 眼下萧子澄却是给了他们一个新出路,那便是将儿子送进大周皇家军事学院去。 萧子澄却是没有理会众人反应,继续朗声道: “皇家军事学院,分为内外两院,外院教授步兵、骑兵、水战等科目。 每日除了修习科目外,还需保持操练,院内一切皆以军中标准,实行军事化管理。” “每旬一小比,每月一中比,每季一大比,成绩计入考核,最终成绩合格者方能毕业。” 萧子澄这番话,让杨易行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若当真按照萧子澄的设想来实行,就算是个文弱书生,在军事学院待上一年半载,怕也得被练得如同行伍之人一般。 “内院则教授高级军略,将帅之学! 若想进入内院,则需满足两点,必须是从外院毕业,在外院期间成绩优异,且立下军功者方得入院。” 说到这,萧子澄淡淡扫了一眼杨易行,轻声道: “首批内院名单,由陛下亲自择选十五人入读。” 杨易行死死盯着萧子澄,心中已然泛起滔天骇浪。 如此训练出来的学员,再排进军务服役三年,然后再进入高级内院进修。 这一路的资历刷下来,从内院毕业后封个游击将军都绰绰有余了。 萧子澄分明是想把整个军伍从朝堂中独立出去,完完全全交到景平皇帝手中。 好一个军事学院!好一个萧子澄!! 杨易行此刻彻底明白萧子澄想要干什么了,那便是加强皇权,以此制衡文官集团。 这样的结果,恐怕是陛下最想看到的。 用不了几年,待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院真正走入军伍后,大周的军队可就真正成为皇家私军了。 从中级到高级军官,再到将帅全都要进入军事学院进修。 天策府的存在,还让景平皇帝一人掌控着任免之权。 一个紧攥枪杆子的皇帝想想都令杨易行胆战心惊。 “萧子澄!我且问你,若军事学院中人触犯律令又如何处置?” 刑部尚书邓锦荣缓步出列,瞪着萧子澄神色冷冽。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邓大人竟然开窍了?” 萧子澄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气的邓锦荣差点摔了手中持着的笏。 “天策府设立稽查、军律厅,由陛下亲自统领,如有违反律令者,地方不可拘捕,只上报于天策府、刑部。” 萧子澄扫了一眼邓锦荣,这老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横竖都想要插上一脚。 可小爷我是谁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来自不知道多少年后红旗下长大的三好青年! “若有犯罪者,当由刑部现行核实,再转交锦衣卫,最终呈至天策府由陛下定夺。” “三方核实无误后,由军律厅根据陛下旨意准许行刑。” 邓锦荣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感情只要进了军事学院,他刑部还管不了了不成!! 却见萧子澄笑眯眯的盯着邓锦荣: “即便是服刑,也是下军律厅大狱。” “岂有此理!!简直是荒谬!!” 邓锦荣一张老脸已经气成了酱紫色,感情他刑部不光管不了军事学院的人,人家犯了事他堂堂刑部,却只有监督、调查的权利? 朝臣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姓萧的小王八蛋分明是谋划许久了。 就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和景平皇帝来上一出双簧,让文官集团彻底失去对军权的掌控。 说实话,在场的文官们,不论哪个党派都不愿见到这等情况发生。 若是景平皇帝是个好揉捏的也便罢了,偏偏这位陛下是踩着鲜血上来的。 别的地方不说,单论这京都。 内有忠心耿耿的御林军,外有十二团营中战力最强的耀武营。 单这两支军队,便已经让宫变成为只能停留在野心家脑海中的美好幻想。 而作为文官之首的杨易行,眼下却立在一旁扮菩萨。 群龙无首的文官集团,顿时没有了反对的心思。 如今他们已经明白,与其激怒陛下讨不到好果子吃,不如便干脆让步。 反正国战将起,今日在殿中得意洋洋的武勋们,一场大战后又能剩下几人呢? 与其在这争一时之长短,不如静看将来。 眼见殿内反对声音越来越小,兵部尚书周崇光坐不住了。 敢情最受冲击的不是你们了 什么劳什子军事学院暂且不提,若天策府一旦成立,他这个兵部尚书干脆收拾收拾卷铺盖回老家放牛去算了。 “此事郭超没有先例,与祖制不符!望陛下三思啊!!” 周崇光终究是心有不甘,手中紧攥的权利如今就这么交出去了,他怎能甘心? “祖制中还有不重伤、不逐北、不擒二毛呢。 放眼如今天下列国,哪国还遵守这样的祖制?周大人身为兵部尚书,不会不知道兵者,诡道也这句话?” 此话一出,周崇光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说萧子澄此言有诡辩之嫌,却也说到了点子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练不死就行 眼见周崇光败下阵来,一些仍旧心有不甘的文官,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山城子所言初听颇有道理,实则乃诡辩也。” 萧子澄笑眯眯的盯着眼前颇为瘦弱的文官,轻声道: “若按大人的意思,本爵还非得依循祖制来办事不成?” 瘦弱文官昂着头,颇为自傲的说道: “不错,我大周虽以武立国,然从先皇开始,便以礼法治理天下,祖宗之法焉能不遵?” 我去?又来个头铁的是?小爷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们不可。 萧子澄冷笑一声,“大人所言也是颇有道理” “陛下,臣请恢复太祖剥皮萱草之法,自此以后所涉朋党勾连之案,皆依此法执行!” 这话一出,连户部尚书杨易行也坐不住了,心中打呼卧槽! 真要是恢复了这剥皮萱草法,一旦下面人犯了大错,他这个领头羊还不得跟着吃瓜落啊? 杨易行此时恨不得将那名谏查院文官拖出去,狠狠抽上几巴掌不可。 就朝堂上现在这般的风气,结党战队已经成了朝官的必修课了。 真要剥皮萱草,恐怕这垂拱殿内的朝臣们,怕是要齐齐挂在京都墙头了。 “臣有话要说。”杨易行心知他必须要阻止萧子澄了,“剥皮萱草太过酷烈万万恢复不得。” 萧子澄闻言笑容更甚,“哦?杨大人的意思是,祖宗之法也得改喽?” 这句话,让杨易行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不由转头看向那名谏查院文官,眼中满是恨意。 萧子澄这一反问,等同于将他架在火堆上烤。 不论他说什么,结局恐怕都已经注定了。 他若是头铁继续反对,那剥皮萱草之法实施,这垂拱殿内的朝臣们,特别是文官集团,少说也要挂一半以上。 若是不加反对,那岂不就是承认了,祖宗之法也有不合时宜的时候,并非一成不变。 杨易行深深看了一眼满脸得意之色的萧子臣,愤恨道: “设立军事学院乃谋国之举,户部定当鼎力支持!” 嗡 杨易行此话一出,殿内文官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身为文官领袖的杨易行,竟然公然支持这等明显利好武勋的措施,岂非是天方夜谭? 可杨易行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径直返回了队列当中,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连文官领袖都已经表态支持了,剩下那些小鱼小虾,虽说仍旧有些不满,却已经不成其后。 龙椅上的景平皇帝嘴角牵起一抹笑容,缓缓站起身: “既然诸卿皆没什么意见,天策府及皇家军事学院自即刻起便成立了! 退朝!” 山呼后,杨易行丢下一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文官们,径直回了户部。 本来若不是谏院的那个文官,此事没准还有回转的余地,只是两害相较取其轻。 若景平皇帝当真就坡下驴,恢复剥皮萱草那才真叫祸事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保存实力嘛,不寒颤。 下了朝,萧家大门的门槛,都快被赶来的武勋们踩烂了。 动作最快的,当属赵国公李景隆了,这厮一手一个,拽着两个儿子径直找到萧子澄: “贤侄啊,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可就托付给你了。 你是不知道啊,当年可是我将你父亲从战场上背下来的,你说咱两家这交情,你能看着不管么?” 说着,他手中略微用力,便直接将两个不情不愿的儿子按倒在地: “我给你交个底,只要别伤到那东西,让我老李家绝了后。就算练成傻子,老子也认了。” 李烈山、李烈峰两兄弟闻言登时哀嚎不已: “父亲,我们不去什么军事学院,父亲您就饶了我俩” 瞧着地上那两个身上沾满脂粉气的公子哥,萧子澄便是一阵头大。 在他提出建立军事学院的时候,对眼前这种情形也有预料。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整个京都的武勋集团全都沸腾了,勇毅伯府门前的马车,都快排到城门了 “国公大人说笑了,您家可就这两个宝贝儿子,当真痴傻了,您舍得么” 李景隆眉毛一竖,“真傻了老子倒省心了,省着天天担心这两个逆子给老子惹祸!” 没等萧子澄说话,便宜老爹萧方智便匆匆走了进来: “澄儿啊,你别在这待着了,你老爹我真是顶不住了,你快到正厅去。” 提起正厅,萧方智脸上便露出一丝后怕之色。 就刚才那点时间,他差点被那些老弟兄们唠叨死,为的就是想让自家孩子进军事学院。 更有甚者,从祖上交情开始攀谈,最后更是一屁股就在地上,死活不起来了。 萧方智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李景隆,随即将儿子拉到一边: “澄儿,实在不行,你就先答应下来,反正有三个月的集训期。 想来能坚持下来的,也还算并非不可救药,到时候你再和陛下求求情,想来陛下也能同意。” 萧子澄闻言,看了一眼地上的李烈山两兄弟,眼中尽是无奈。 不过他转念一想,父亲的这个提议也并非无法实行。 眼下对于景平皇帝来说,最迫切需要的便是军中忠心于他的将领。 别看这些武勋世家的子弟,眼下虽说大多不学无术,但自小耳濡目染,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若当真能够扛过山城集训,让他们进入军事学院学习,也并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萧子澄轻轻点头,随即朝着一旁面色焦急的李景隆轻声道: “国公大人你先到前厅等候,我答应下来便是。” 李景隆脸色一喜,“如此我就先谢过贤侄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别让我老李家绝后,你想怎么练我这两个逆子都可以。” 说罢,李景隆哈哈一笑,一把拽起两个儿子便朝外走去。 待赵国公李景隆走后,萧子澄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朝着前厅走去。 “各位叔伯,你们心中所求,小侄心知肚明。 既然各位叔伯愿意在这件事上博一把,小侄定然鼎力支持。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哪家的哥哥弟弟受不住集训的苦,小侄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萧子澄站在正厅门口,对着几乎聚集了大周六成武勋的正厅高声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初见成效 山城。 萧子澄顶着寒风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跟狗啃一般的队形,心中那叫一个忧伤。 和前日在勇毅伯府那群和打了积雪一般的武勋们不同,下面这群公子哥们,那叫一个难带。 眼下这军姿还没站到一炷香的时间呢,便有几个遭不住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 “萧子澄!!你个王八蛋!闲着没事儿泡泡妞不香么?非要弄这劳什子集训!!” “呜呜就是!这大冷天儿的,本少爷的手都冻裂了!” “他娘的!本少爷不玩了!老子现在就回家去!” 见有人带头,队列中那些本就不想参加集训的公子哥,瞬间来了精神,当即跟着起哄: “就是!老子也不玩了!你萧子澄算是什么东西?给我爹提鞋都不配!” “小爷现在就走,是个带把的,不想在这活受罪的,就跟我走!” “走走走!” 面对下面几个刺头的挑衅,萧子澄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还有要走的么?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哪个受不了的赶紧滚,别他娘的当老鼠屎坏了小爷的高汤!” 说着,他话锋一转: “若是还有点脑子的,知道你们家里将你们送到这,舍了老脸花了心思的,就继续给我站军姿!” “吴天,叫人栅栏搬开,让想走的赶紧滚!” 吴天得令,急匆匆跑了下去,没一会儿校场门口的栅栏便被人搬开一个口子。 那几个刺头见状,不由呲笑一声,丢下几句垃圾话便径直离开了。 吴天看着少了六成的队列,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少爷,您真让他们走了,回头可怎么交代啊” “交代?”萧子澄冷笑一声,“是他们求着我,小爷才同意将他们儿子收进来的,要交代也是他们给咱交代。” 看吴天还有些担忧之色,萧子澄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那几个刺头回来,你告诉魏然让他好好“关照关照”他们几个。” 瞧着萧子澄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吴天心中难免带上几分怀疑。 毕竟走的那几个公子哥,哪个家里没有块丹书铁卷,哪家门上没刻着国之柱石的? “行了,你在这盯着点,不站够两个时辰,绝不能解散。” 说完,萧子澄裹了裹身后披风,喃喃自语的走了。 果不其然,刚过晌午。 萧子澄正美滋滋靠在椅子上,回味着方才炖牛肉的美味时,吴天便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少爷,您快出去瞧瞧,再晚点那几个公子哥怕是要没命了” 吴天脸上满是焦急且震惊的模样。 上午那几个在校场耀武杨威的公子哥,此时怎一个惨字了得。 若说最惨的,还是李烈山、李烈峰两兄弟了。 此时两人被李景隆扒的只剩下内衬,背后还背着带刺的藤条,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逆子!!还不赶紧道歉,要是你们两个真被赶出军事学院,老子活剐了你俩!!” 李景隆手持马鞭,脸色早已被气的通红几,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抽上两鞭子。 “萧子澄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跟着起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原谅我俩” 李烈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他原本以为这次父亲也像往常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呢。 所以当日从勇毅伯府回家后,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上午的时候,他兄弟俩见有人带头,也便跟着一道离开了。 谁能想到,他们兄弟俩一进家门,话都还没说上一句,便被李景隆一通老拳打的怀疑人生。 要不是母亲拦着,他俩能不能活着回到山城,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既然国公大人求情,小侄也不好推辞,不过营中制度不可违,他们还是要吃上一些苦头的。” 萧子澄瞧着惨兮兮的两人,笑着冲李景隆说道。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营地中再没有人敢当众挑事。 至于偷偷逃跑?那更是想也不用想。 有了上次的事情过后,各府皆下了狠心,心照不宣的留了一队家丁在山脚下。 一旦发现自家少爷偷跑,直接抓住送回山上。 也不知道李景隆是怎么带头商量的,众武勋们竟然一致决定,一旦发现逃跑者,不管是谁家的直接绑了吊在旗杆上。 在接连半月,天天都有人升旗的震慑下,那群公子哥也彻底明白了,逃跑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训练起来也终于有了该有的样子。 一李烈山两兄弟为代表的,有逃跑前科的学院就悲剧了。 现在他们每天都需要全副武装越野五公里,回来之后便是早餐,然后日常披甲互砍、小阵型对战。 若说最令他们难以接受的,还是军姿、军容、内务! 李烈山等人都要哭了,就算是大周正规军队,都没有这么严苛的规定。 什么下人侍女服侍,在这想都不要想。 住的就是大通铺,十几二十个兄弟挤在一间屋子内,晚上翻身都不成。 每天睡醒后床褥都要叠成豆腐块!叠不好的负甲三公里越野跑! 只要在营地中行走,必须两人成行,三人成列。 景平皇帝也曾好奇的过来观摩过,然后若有所思的让萧子澄写一个章程给他。 本来憋着一股邪火,想要让景平皇帝为他们撑腰的公子哥们。 见到景平皇帝竟然站在萧子澄那边后,一个个不由将悲愤化作食量,朝着碗中大块羊肉狠狠啃去。 “听说了么,下午好像不用训练。” 李烈山吞下一口羊肉,随意抹了抹嘴上的油脂,冲着一班的弟兄低声说道。 “真的假的?哥你从哪里听说的?” 李烈峰偷偷朝饭堂门口方向瞧了瞧,这才凑过来问道。 “上午陛下不是来观摩么,我当时正巧经过,听那阎王亲口说的。” “真的假的,我这心里怎么凉飕飕的。” “就是说啊,今天又没下雪,正是训练的好天气,那阎王能有这么好心?” “谁说不是呢,又不是过节,我看八成是你听岔了。” 听着班里兄弟质疑的声音,李烈山有些不悦: “要是不信,咱们赌点啥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把我自己坑了? 一听有赌局,让众多在山城中淡出鸟来的公子哥儿们,登时来了兴致。 “算我一个,不过既已成局,赌注为何?” 李烈山思索片刻,压低声音说道: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身上的银钱都被收走了,不若咱么就赌内务。” “这个好!这个好!” 提议一出,顿时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军务已经快将他们折磨疯了。 他们当中,有人为了不叠被子,已经几天没动那好不容易叠成豆腐块的被褥了。 更不用提那牙刷、杯子全都得朝着一个方向摆放,丝毫不能有错。 最为让他们接受不了的,非倒恭桶莫属了。 眼下天气寒冷,入夜后若有内急,基本都是在营房内拿恭桶解决。 天杀的萧子澄变着花样折腾他们也便罢了,还让他们自己收拾恭桶。 拒绝收拾的,刷不干净的,先是到萧子澄那面谈一番,紧接着就要被魏然带去负甲三公里。 以至于这群自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个个都快哭了,这不必十年寒窗还难受啊! “铛!铛铛!!” 就在众人敲定赌注时,饭堂外忽然传来一短两长的锣声。 一时间,饭堂内不论是否吃完的学员们,皆立刻扔掉手中的食物,飞一般朝外跑去。 “又卡饭点紧急集合!!天杀的萧子澄!!” “行了,少抱怨两句,齐码比半夜集合强?” “” 李烈峰刚抱怨一句,便听同伴一边跑一边说着。 你大爷的说的还真他娘的有道理 等众人出了饭堂,刚到操场便看到萧子澄身旁燃着香,一脸冷意的站在台上。 “一班应到五人,实到五人。” “” 待报数完毕,萧子澄心算了一下集合时间,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起码这些公子哥们,在紧急集合的时间上,倒是已经达标了。 “大家经过半个月的训练,都卓有成效,本爵颇感欣慰。 训练这么长时间了,想必大家都有些疲累,今日下午原定训练科目取消。” 噢!噢噢!! 此话一出,一众公子哥脸上皆露出了雀跃的神情。 就算那些输了赌局的,在短暂的沮丧后,脸上的神情也被欣喜占据。 他们甚至都有些怀疑,这萧阎王今天是不是得了陛下赏赐,不然怎么如此仁慈,竟主动取消训练。 结果萧子澄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们从天堂中打回了地狱。 “得陛下准许,今日我集训营特请耀武营大将军卫彻,给你们讲授策论军略。 待课程结束后,尔等皆要做一份策论、军略。不合格者,负甲五公里!” 李烈山等人:哔!哔哔哔!! 我特么若是策论军略做得好,早特么被安排进军中了,还特么至于来这么! 可惜,他们的心声萧子澄是听不到的。 这日子还是人过的日子么!!! 萧子澄瞧着下方瞬间蔫下去的公子哥们,嘴角浮现起一抹捉狭的笑容。 玉不琢不成器,天策府与军事学院,不论是对景平皇帝还是对他,都是极为重要的。 景平皇帝所求,乃是通过这两个新设立的部门,将枪杆子从文官集团中夺回。 而这军事学院对于萧子澄来说,更是一分量十足的护身符。 他看似极为勉强才手下这群武勋家族的公子哥,实则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要知道,从前武勋集团在文官的打压下,一直是站在同一阵线上,却也难免有抱团取暖之嫌。 若是细分下去,有着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派系、山头。 萧家因为种种原因,向来是扮演者孤臣的角色,是铁杆的皇党。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一个后果,那便是除却赵国公与汉王府,其余武勋世家对萧家都是敬而远之的。 如今军事学院的出现,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一点。 名义上,所有进入集训营的武勋后人,都可以称得上天子门生。 有这么一层无形的纽带在,武勋集团内部将更为团结。 不光如此,若集训营中那群从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若是一不小心有那么一两个成材了。 到那个时候,萧子澄将会收获最大的善意与感谢。 萧子澄看着一众霜打茄子般赶往教室的公子哥们,不由对他们未来的样子,产生了一抹期待。 至于为何请卫彻来,实在是萧子澄对于兵种配合上着实抓瞎。 若非景平皇帝拍板,掉了卫彻来救场,他怕是真要露怯了。 “卫大将军,那群公子哥可就交给你了。” 考虑到卫彻是第一次来山城,萧子澄早早便等在山脚下,待卫彻停下车架后,山前寒暄道: “军器所那边还有不少事情,将军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直接问魏然就成。” 看着卫彻似笑非笑的模样,萧子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妙之意。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驱使着他直接告罪一声便想借军器所之名离开。 怎料卫彻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令,在萧子澄眼前晃了晃: “陛下有旨,从今日开始,集训营所有训练,你都要参加。” ????? 萧子澄双眼一黑,险些一句国骂就飙了出来。 不是咱说好了折腾李烈山那一票公子哥儿,怎么突然间我就要一起训练了?! 然而圣旨当面,萧子澄就算由心拒绝也是无计可施。 万般无奈之下,萧子澄只得一脸黑线,跟着卫彻来到了教室。 当萧子澄与卫彻进入教室的瞬间,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瞬间便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齐刷刷站起身来,齐声道: “教官好!” 对此,卫彻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萧子澄一眼,心中惊骇莫名。 虽说萧子澄练兵的厉害之处,卫彻早有体会。 昌平一战,直接打出了耀武营的赫赫威名,以劣势兵力剿灭寨坚壕深以逸待劳的黑旗军。 这等战果,放眼天下也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眼前这群人则不同,在来这之前个个可都是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儿。 萧子澄究竟给他们施展了什么魔法,才能让他们有此番脱胎换骨的变化? 第一百三十四章 润物细无声 “都坐。” 将心底的疑惑压下,卫彻缓缓走上讲台,冲下方众人压了压手。 哗啦 一道整齐的声音过后,所有人皆是笔直的坐在椅子上。 细心的卫彻注意到,所有人虽说都坐下了,但每人皆只做凳子的三分之一,后背皆挺的笔直。 不论他从哪个方向观察,横竖皆成一列,凸显的就是一个整齐。 “萧子澄,你也落座。” 卫彻终归是吃过见过的,在经历了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淡淡冲萧子澄说道。 他娘的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小爷这真算是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萧子澄心中愤愤的想着,却还是乖乖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这一坐,李烈山等人反倒是有些懵逼了。 要知道,从他们进这集训营开始,就没见过萧子澄和他们一道训练讲课的。 就算是昨天陛下来了,他都只是全程陪同在陛下身旁,只是今天是什么情况? “都不用猜了,陛下有旨从今天开始,集训营所有训练、科目,萧子澄都要参加。” !!! 李烈山等人在心中暗自叫好,若非害怕五公里负甲越野,早就大声笑出来了。 这波叫什么?这波叫作茧自缚~~ “好了,下面开始讲课。” 自从萧子澄加入之后,所有公子哥们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萧子澄对此竟然没有任何不适应,甚至人家做起来比他们的速度快多了。 萧子澄瞧着公子哥儿们有些失望的样子,心中不由撇嘴。 小爷不愿意做,并不带表小爷不会做,做起来更不会偷奸耍滑。 没办法,他当日的提议,已经算是彻底和文官集团撕破脸了。 若军事学院的第一批学员,不能扛起大旗来,眼下偃旗息鼓的文官们,定然又会群起而攻之。 这也是萧子澄经过最初的不忿后,才体会到景平皇帝圣旨中真正的含义来。 景平皇帝让他一同参加训练的目的,便是让他身先士卒起一个带头作用。 “嗖嗖嗖” 一阵弓弦响动后,那些作为标靶的酒坛子,啪啪啪的炸碎了一地。 李烈山等人看着萧子澄三射三中的成绩,不由眼皮子直跳。 对此,萧子澄倒是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在先前同耀武营钻了那么长林子没白钻,射箭的手感仍在。 男人嘛,几乎都有一个策马杨刀的尚武梦。 萧子澄自然也不例外,前世他便是一个狂热的冷兵器爱好者。 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可是着实下了一番苦功的。 嗖! 萧子澄再度弯弓搭箭,在李烈山等人满眼小星星的注视下,有随手射爆了一个酒坛。 大周的硬弓,虽说和后世的复合弓相比较来说,在精度上相去甚远。 但眼前的标靶不过二十步远,这点距离对萧子澄来说,还是手到擒来的。 “卫大将军,这么搞怕是不合适啊。日常消耗便是一大笔开销了。” 萧子澄收弓而立,冲着校场旁默默观看的卫彻大声喊道。 “那你说,要怎么办?” 不远处,卫彻笑眯眯的盯着萧子澄,一副十足的计谋得逞的满意之色。 早在萧子澄带着耀武营钻山沟子的时候,卫彻便摸清了萧子澄的性格。 若是不把他抓来校长,萧子澄脑袋中有再多的鬼点子,不亲身觉得不便,才不会说出来呢。 “弄些木板!做成人形的木板!下面搞个底座,击倒后随时拉起来。 十步靶、五十步靶、二十步靶、隐蔽靶都要有” 萧子澄越说,卫彻脸上笑意越浓,索性直接叫来人在一旁记录。 到了最后,卫彻也不得不感慨,为何景平皇帝会说萧子澄他日必成栋梁了。 单这一份练箭之法,便已经是极为难得。 更不用提后来说道兴起时,萧子澄随手画的几份弓弩设计图了。 久在沙场的卫彻,仅是看了一眼,心中便已清楚,这几张图绝对是十分精确,完全可以直接生产的。 “这只是训练器具方面,接下来的训练强度将会越发繁重,以现在的伙食定然无法支撑。 每人每天肉食不得少于一斤,主食也当适当增量 景平皇帝看着手中的账薄,嘴皮子都在忍不住哆嗦。 我尼玛啊,朕忙生忙死,和朝中那群王八蛋斗智斗勇,攒下点银子容易么 这才几天时间,就让朕的内帑少了两成啊!! 若非还有冒顿那边一大笔银钱牛羊能稍作安慰,景平皇帝真想要亲上山城,找萧子澄理论理论了。 每天每人一斤肉,朕身为皇帝,都没说天天吃肉 肉痛归肉痛,这集训营还是要接着搞下去,不然当真要让那群文官看笑话了。 想到这景平皇帝大笔一挥,忍者肉痛批复了山城请加预算的折子。 又是半月过去,眼看着年关将至,集训营中的公子哥们,终于盼来了他们心心念念的休沐。 山脚下,早就得到消息的各府家丁们,一早便套好了马车,眼巴巴盼着少爷们下山。 特别是各家一直跟在少爷们身边的小厮,一个个面带担忧之色。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在山脚下住着,都已经是万分不习惯。 想想自家少爷在山上的日子,不少小厮眼中都挂着泪水。 “来了来了!我看到我家少爷了!!” 当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赵国公府家丁的呼喊声。 话音未落,众人便看到一众公子哥,排成一竖列缓缓朝着山下走来。 李烈山等人瞧见山脚等候自己的众家丁,还有各家备好的马车,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就在今天一早,卫彻当众宣布年前的训练科目已经完成,他们迎来了长达一个月的假期。 当这个本应令他们振奋的消息传达下来后,李烈山忽然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不习惯。 这是李烈山想到一个月的假期生活后,脑海中浮现出的念头。 以至于赵国公府家丁迎上来,殷勤的请他上马车时,李烈上破天荒的拒绝了。 “本少爷要自己走回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家 瞧着李烈山不似开玩笑的表情,小厮脸上瞬间被惊讶爬满。 “少爷您别和小的说笑了,这离家少说也有二三十里呢。” 李烈山转过头,看向已经月余未曾见面的小厮,眼中闪过一抹感慨。 在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当中,他就想一个长不大的婴儿,不论是做什么事情,皆是前呼后拥。 曾经,李烈山也理所应当的享受着。 只是这一个月的集训生活,让他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哪怕不念着家族的存续,单单只为了自己,也是时候从二十年浑浑噩噩的人生中脱离出来,开启一个新篇章了。 “没和你说笑,你们都散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说罢,李烈山紧了紧身后行囊,看向家的方向,眼中满是愧疚。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在山城训练之余,萧子澄曾让他们往城中矿工家中帮忙。 李烈山怎么也未曾想到,这世上竟然还能有如此简陋的住所。 若说给他冲击最大的,当属虎妞一家。 狭窄逼仄的屋子中,仅剩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李烈山怎么也不曾想到,在他眼中简陋不堪的房屋,对于祖孙两人来说是何等珍贵。 一个原本幸福的七口之家,因为战乱、灾荒还有贪官污吏的盘剥下,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流亡之路。 油灯下,老人在讲述起那段往事的时候,眼中仍旧闪烁着泪光: “七口人啊到了京都城下便只剩三人若再有一口粮,我那孙儿兴许便能活下来了” 一捧水,一口粮,便能拯救一条性命。 到现在,李烈山依旧能够回想起当时心中的感觉。 酸酸的,还有从未在他心中生出的羞愧之情。 小厮见自家两位少爷,当真丢下他们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一时间慌了神。 于是乎,山城脚下出现了让人咋舌的一幕。 一群身穿制式冬衣的年轻人,背着沉重的行囊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而在他们身后,各府的家丁车架远远跟在后面。 赵国公府。 李景隆身穿便装,大刺刺的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抿着茶水。 “你还有心思在这坐着?我可告诉你,一会儿山儿峰儿两个回来,若是少了一块肉,老娘和你没完!” 妇人破天荒的冲李景隆红了脸: “你这个当爹的也够狠心的!” 李景隆听着喋喋不休的数落,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身为父亲,他怎能不心疼两个孩儿?只是眼下的形式,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明岁国战将起,届时陛下定要寻一位声望、军略都堪大任的武将统军。 朝中附和标准的武将寥寥无几,这差事大概率会落到他身上。 所谓将军难免阵前亡,战事一起后,哪怕他身为统帅,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这也是为何,在皇家军事学院设立后,他舍下一张老脸,也要将两个儿子送进去的原因。 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只要两个儿子能顺利从军事学院毕业,李家也便算的上后继有人。 “老爷、夫人!两位少爷回来了!!!” 就当夫妇俩为此争论之时,一名丫鬟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妇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赶忙拉着李景隆朝府门方向迎去。 “怎得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让我这一番好等啊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么?” 妇人一边急匆匆朝外走去,一边询问起晚归的缘由。 小丫鬟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 “两位少爷他们他们是走着回来的。” “什么?!” 未等妇人说话,李景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此事当真?他们真是从山城走着回来的?” “回老爷,千真万确。” “那个萧子澄好狠的心啊!不是都说休沐了么,怎得还逼人走着回来呢!” 妇人眼眶登时便红了,心疼的手都有些打哆嗦。 寒冬腊月的天气,道路本就崎岖难行,她那两个宝贝儿子走回来,不得冻个好歹的 李景隆也是眉头紧皱,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对萧子澄的不满。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父亲母亲身体可还爽利?” 一到府门外,李景隆夫妇俩正巧碰上刚进门的两个儿子。 李烈山兄弟俩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暖声道。 如此情形,直接让李景隆愣在原地。 看着跪在身前瘦一圈的两个儿子,李景隆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要知道,从前这两个小崽子,可都是一等一的浑人。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俩小子竟然有了如此变化,他怎能不感到欣慰异常?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妇人眼中泪水早就忍不住了,赶忙上前将两兄弟扶起: “小翠,吩咐厨房赶紧上菜!” 饭桌上,妇人瞧着狼吞虎咽的两个儿子,忍不住又偷偷抹了抹眼泪。 “儿啊,慢点吃,不够的话让厨房在做一些。” 李烈山两兄弟艰难的将嘴中饭菜咽下,抿上一口热酒,满足的靠在椅子上拍着肚子。 “母亲,不用麻烦了已经吃饱了。” 李烈山说罢和弟弟对视一眼,皆神秘兮兮的起身走了出去: “父亲母亲再次稍后,我俩去去就来。” 李景隆脸上闪过一抹狐疑,两个儿子如此神秘的样子,着实令他有些好奇。 不多时,李烈山兄弟俩各自取了个包裹,脸上带着笑意走回饭厅。 “母亲,这是孩儿亲手做的发簪,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也是一下一下磨出来的。” 妇人看着手中两枚做工略显粗糙的木质发簪,双眼早已被泪水储满。 这木簪虽做工粗糙,但却是两个儿子亲手制作的,她怎能不喜? “父亲,这是给您的。” 说到这,兄弟俩脸上不由攀上一抹神秘的笑容: “这可是山城最新工艺打造而成的,为了锻造这柄宝剑,我和弟弟几天都没睡个混囵觉。” 李景隆伸手接过宝剑,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 因为,他的孩子,长大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言多必失 腊月二十一, 距离年关,已是越发的进了。 皇宫中,即便是大雪再度飘然而至,可宫内宦官们一大清早,便开始提着扫帚对宫里每一处角落进行清扫。 暖阁当中,难得能够偷闲的景平皇帝,却依旧早早起来了。 这对他而言,已经成为了深入骨髓的习惯,不论批阅奏折到几更,第二天卯时初刻便会自动醒来。 他宛若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准时出现在暖阁。 而此时,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往往会先景平皇帝一步等候在暖阁中。 经年累月下来,君臣之间,已有了难得的默契。 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景平皇帝缓缓坐下,看着御案上似永远不会减少的奏折,有些疲惫的长出一口气。 多年勤政,已经快要将他的身体掏空。 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张宏,却仍旧忍不住关心道: “张爱卿,你年纪老迈,身子要紧啊。” 张宏虽是内阁大学士,但每年这个时候,在六部众人都放松休息的日子,却是内阁三人最为忙碌的时候。 户部在这个时候,会将这一年的税收、结余、来年的钱粮预算规划,呈至御前。 而内阁三人,还要对户部呈上来的开支、进项进行核算。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朝野上下都在为明岁国战做准备。 这其中的粮草支出等,更是重中之重。 为的,就是因国战而耽误来年开春之后的国计民生。 张宏苦笑一声: “老臣要忙碌,也便是这几天,待核算完毕趁着过年,回家含饴弄孙,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景平皇帝听罢,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谢弼道: “朝廷平日太过注重经史,以至经济上的人才短缺,臣有失察之嫌,还望陛下恕罪。”、 景平皇帝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心,颇有感触: “是啊,我大周虽以科举取士,士子做了官,要为朕治理天下,光靠书中的经史可是成不了事的。 只是,这又要懂经济,又要精通术算的人才,实在是少见。”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 “好在有谢卿你,有你帮衬着,朕可无忧矣。” 难得快过年了,以户部呈上来的国库结余来看,今年的税收还是不错的。 虽说还未核算完成,但眼下核算出的金额,已够支撑明岁国战所需。 故而,景平皇帝虽感觉疲惫,心情却还算是轻松,不由笑了起来。 说道此处,李明阳也笑了起来: “听说,坊间还正出了一件事儿,萧家的门槛,这些天都快被踩平了。” “哦?有这样的事儿?” 景平皇帝听罢先是一愣,旋即显得有些生气,他不经意的眼眸中,竟是闪过一抹冷芒。 这段时间以来,他忙于核对户部结余,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关注萧子澄了。 其实景平皇帝算是一个格外重情义的皇帝,对于卫彻来说,他是一个超越君臣的朋友。 对于百姓而言,他又格外的爱民勤政。 唯独对臣子而言,他更像是多面地藏菩萨,时而和风细雨,时而雷霆怒目。 而景平皇帝最为深恶痛绝的,便是朝臣结党。 一个树大根深的杨党,已经让朝局诡谲人人自危。 景平皇帝虽然有心整治,但时局却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 杨党势众,在这个节骨眼上清洗,必然会造成动荡,届时内忧外患,大周危矣。 眼下若是武勋有样学样,借天策府之便行结党之事的话 想到这,景平皇帝眼中寒光更甚。 虽说他对萧家素来信任,对萧子澄更是青睐有加,顶着朝堂的压力,也要将一门两爵的殊荣给到。 可若是萧家辜负皇恩,明知故犯的话,那他也不介意痛下杀手。 “眼下临近年关,各府走动频繁也正常。”景平皇帝压着心中杀意,似不经意的问道: “去萧府的,都有哪家啊?” 李明阳似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更甚: “说来也奇了,那萧子澄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 那些个公子哥,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活生生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到这,李明阳捂着肚子笑道: “赵国公家两位公子,生生从山城走回家中不说,还亲手制作了礼物。 听说国公大人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哭的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 景平皇帝无语的看着李明阳,李明阳也是笑着看着景平皇帝。 对景平皇帝最为了解的张宏,此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明阳此时也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一阵咳嗽。 这好尴尬啊 暖阁之内,都是极聪明的人,一转念只见,便知道方才景平皇帝是动了杀心。 景平皇帝苦笑一声,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小猢狲,当真是次次都能弄出点惊喜出来。” “这都是拖陛下的洪福,若是这批人能够成才,也不失为一段美谈。 ” 李明阳心中那叫一个后怕,若因为他无心中说的一番话,让景平皇帝下了杀手,那他可就万死莫恕了。 张宏见气氛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提起萧子澄,臣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今早臣在殿外偶遇户部杨大人,他交给臣一封书信,说是太子殿下交予户部的。 说是能够提升户部核算钱粮效率的新算法。” 一下子,景平皇帝顿时乐开了花,不由哈哈笑道: “他还要教你核算钱粮之法?书信呢?给朕瞧瞧。” 张宏苦笑一声: “臣没有见到书信,是户部主簿孙文州收到的,那书信应当还在户部。” 景平皇帝摇摇头,“朕这个儿子啊”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虽说这书信是朱瑱交给户部,但其中的方法乃是从萧子澄哪里得来的。 前些日子,朱瑱见景平皇帝核对钱粮弄的焦头烂额,心急之下到荒山找萧子澄帮忙。 只是当时萧子澄忙着训练,一时间也抽不出时间,索性便将《复式薄记法》写下来给了朱瑱。 这《复式薄记法》是起源于意大利,直到清末才引进中国的,算是比较科学的记账法。 若户部能按照复式薄记法进行核算的话,可就轻松许多了。 不过现在,在这暖阁当中,张宏向景平皇帝提起此事,就不免是当作转移话题的趣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子殿下这么勇么? 正当殿内君臣笑谈之时,外头宦官匆匆进来: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 “哦?” 景平皇帝眉头不由舒展开来,最近一段时间他忙于核对钱粮,确实是许久未见朱瑱了。 不论如何,自己这个儿子还能够主动前来觐见,景平皇帝还是颇感欣慰的: “叫进来说话。” 片刻功夫,朱瑱便兴冲冲的进来了: “父皇当真神了,核对核对完成了!” 朱瑱眉飞色舞,昨天他在百无聊赖之下,按照萧子澄所写的方法,试着核对了一番。 结果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便将户部上报的钱粮进出全部核对完成。 这个结果,让朱瑱昨晚上兴奋的都差点没睡着觉。 要知道,景平皇帝带着内阁三人,为了核对这笔账,已经接连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只是景平皇帝瞧着他冒冒失失的样子,好不容易来的一点喜色,直接被冲淡了 “什么核对完成了?你胡说什么?!” 景平皇帝板着脸,语气不悦的斥责朱瑱。 原本一脸兴奋的朱瑱,一下子萎了。 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后,便赶忙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一板一眼的说道: “今岁的国库结余,都已核对完成了。” “” 暖阁内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朱瑱身上。 在张宏等人看来,太子殿下这一遭玩笑真是开大了。 景平皇帝闻言单手扶额,冷冷说道: “朕于内阁都还在核对,哪里核对出来了?” 朱瑱身体一颤,本就有畏惧景平皇帝的他,这下更加胆怯了: “儿臣儿臣亲手算出来的,父皇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景平皇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张宏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心中却是暗自咋舌。 谢弼与李明阳两人,则是摇摇头,太子此番玩笑,当真是有些过火了,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与萧子澄山城练兵,当真出了效果。 本觉得对朱瑱有些刮目相看,如今嘛 谢弼在术算一道上颇有天赋,在核对钱粮上他是绝对的主力。 他素来足智多谋,向来是以城府深沉一面示人,可此刻却险些破了功。 见暖阁内众人皆一副质疑之色,朱瑱瞬时有些急了: “父皇,儿臣昨日耗费整整一天时间,当真是核对出来了,不信您看一眼。” 他生怕景平皇帝不信,赶忙从袖中掏出先前记录的册子,放在御案之上。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朱瑱,看着儿子一副委屈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 罢了,就让你胡闹一回,可万莫不知深浅 如此想着,景平皇帝缓缓将册子打开,见上头大抵是: “今年岁末,朝廷自十省入库银两百七十三万两,丝六十五万斤,绢布一百三十八万七千六百匹” 景平皇帝脸色微微一变,咳嗽一声: “嗯,算的不错” 实话实说,这上面的数字,倒是还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景平皇帝却觉得朱瑱此举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短短一天时间,仅凭一人之力核算出国库盈余数目,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痴儿,跑过来和他这个当爹的开这种玩笑。 不过景平皇帝却没有动怒,他想当然的以为,朱瑱此举无非是为了博得他的目光而已。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忙于政务已经好久没有召见朱瑱了。 这个傻小子,就算是恶作剧也要动点脑子啊 一天的功夫,若是能将国库存余算出来,朕还要户部做什么? 朕直接让你去当户部尚书,还省却了二次核对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算了,年关将至,便饶了这痴儿一回。 景平皇帝深吸一口气,尽力使得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 “好了,瑱儿不可胡闹。” 朱瑱闻言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耗费一天心血核算出来的账目,到了景平皇帝口中却成了胡闹? 他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什么事情要么干脆不做,做了就要做到尽善尽美。 更何况,在核算过程当中,朱瑱发现户部上呈的账目当中,又几处账目和他得出的结果相去甚远。 而且令朱瑱有些在意的是,那几处数目不对的地方,都是隐藏的极深。 从表面上看,那几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也经得起推敲。 可他依照萧子澄提供的记账法细细算下去,却是错漏百出。 这其中代表着什么,朱瑱不用细想都知道。 这也是他今天,为何要匆匆来找景平皇帝的重要原因。 想到这,朱瑱正色道: “儿臣没有胡闹!” 见朱瑱纠缠不休,景平皇帝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呵斥道: “一天时间核算出全年的账目,这样的话,你竟能说得出口?你当真是糊涂!” 眼看着景平皇帝有暴怒的征兆,朱瑱下意识便要认错。 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恼怒: “儿臣为何说不出” “” 张宏、李明阳、谢弼三人闻言都有些懵逼。 今天的太子殿下,勇的有些过头了啊 景平皇帝心中一咯噔,他本想着训斥几句,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毕竟年关将至,核算完账目过后,他也能难得的休息几天。 眼下倒好,这傻小子竟然当着内阁众臣的面,公然顶撞朕?皮痒了是么? 朱瑱却一脸凛然之色: “父皇可以不信儿臣,但不能不信萧子澄。 儿臣之所以能在一天时间中,将存余核算完成,全靠老萧萧子澄提供新式记账法。 他是儿臣的兄弟,他不会蒙骗搪塞儿臣。” 其实朱瑱也不清楚,从萧子澄第一次和他相见,便随手掏出一封分红合同交来的一个朋友。 朱瑱便觉得这厮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在他的印象当中,只有好朋友才能视钱财如粪土。 从那之后,萧子澄每每都能搞出些新奇玩意,遇到麻烦也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朱瑱是孤独的。 这种孤独从他生在帝王之家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 宫内的每一个人,都将他看做大周江山的接班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而那些骨肉兄弟,则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唯独萧子澄,不会刻意的迎逢自己,也不会说那些拗口的大道理。 和萧子澄在一起,才真真正正让朱瑱感受道。 他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除夕 说道此处,朱瑱便觉得委屈异常。 内阁成员不相信他也罢了,可父皇竟然也不相信他。 景平皇帝的脸色越发黑了,隐隐有动手的征兆。 这萧兔崽子,实在是他给他丢人了! 身为太子,素日里对学习治国之道颇为倦怠也便罢了,可眼下这等戏言岂非是丢人现眼? 要知道,内阁这三人中,除却垂垂老矣的张宏,剩余两人可都是景平皇帝为朱瑱预备的班底。 最近越发感觉身体每况愈下的景平皇帝,十分希望朱瑱能够扛起重担。 这也是为何,他会将户部呈上的国库结余,让人誊录一份送到东宫的原因。 虽说朱瑱现下颇有些不靠谱的样子,可他毕竟是太子,乃是景平皇帝钦定的储君。 没有能力可以慢慢培养,景平皇帝自问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给朱瑱讲授治国之道。 只可惜,此等苦心朱瑱却似全然没有察觉一般。 眼见陛下有动怒的征兆。 张宏咳嗽一声,忙道: “陛下,太子向来孤寂,而今总算有个萧子澄伴其左右。 太子殿下倚重一些,也是无非厚非,这本事儿戏之言,陛下不必为此介怀。 再者太子殿下能有此孝心,想要替陛下分忧,也是一件好事。” 景平皇帝闻言脸色稍缓,不由轻叹一声,没好气的瞪了朱瑱一眼: “退下,今后不可如此胡闹了。” ??? 朱瑱一听不淡定了,这怎么就是胡闹了?户部钱粮核算有误,这可是关乎国库的大事。 怎得他先人一步察出,就成了胡闹之举了? “父皇永远都将儿臣当做稚童去看待,可儿臣已经长大了,到了能为父皇分忧的年岁。 户部账目有误,此乃国家大事,儿臣岂能儿戏? 倒是父皇,闭塞言路,目中” 景平皇帝气了个半死,好啊,现在翅膀硬了!当着内阁大臣的面,敢顶撞朕了?! 他的胸膛快速起伏,呼吸渐渐粗重,刚要准备教训这个臭小子。 结果上一秒还大义凛然的朱瑱,见景平皇帝起身,直接一溜烟,撒丫子跑了。 张宏三人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再回头看向景平皇帝,只见景平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连带着谢弼都忍不住劝解: “陛下,太子殿下毕竟年幼” “他年幼?!”景平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朕太纵容他了” 摇摇头,摸着发闷的胸口,景平皇帝在心中开解自己半天,才将将缓过来。 见景平皇帝恢复往常儒雅的样子,张宏三人齐齐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见景平皇帝叹息一声: “朕并非是气太子,只是担心罢了。 朕后嗣不旺,至于雍王不提也罢,太子又颇为顽劣,我不求他将来能够开疆拓土,做个守成之君朕就满足了。 只是你们瞧他的样子,嬉戏玩闹却毫无主见,就如这核对结余” 景平皇帝垂下眼帘,看着朱瑱留下的册子: “其实朕心中知道,太子往日种种行事,皆是为了证明自己。 自己又核算不出,便找到萧子澄那小猢狲帮忙,只是这账目繁钜,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算出的? 与其白费力气,不若寻个方式哄哄他,结果这痴儿反倒当真了” “” 内阁三人皆做聆听状,可却没有一人出言劝说。 毕竟这是陛下的家事,他们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劝说才好。 景平皇帝似想到了什么,颇为感慨道: “有一句话谢卿说的对,太子自幼孤僻,朕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放眼宫中也没有能够相信的人。 如今他能够信任一个人,的确也不是坏事。这也是当初朕让萧子澄接触太子的原因。 只是现在,这萧子澄有时真的有些不靠谱,得敲打敲打他了。” 朱瑱心中憋着一口气,竟直接回了东宫,借口身体不适连问安都不去了。 要过年了,大街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几家酒楼的酒菜都被点购一空,不得不提前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于是乎,京中又流传起萧子澄一掷千金的败家事迹。 对此,萧子澄是全然不在意的。 马上过年了,山城的工匠、矿工们替他辛辛苦苦忙碌了这么长时间,送些酒菜过去算什么。 当孙二等人看到鸡鸭鱼俱全的酒菜,感动的无以复加。 这也是山城居民,第一次过上的如此丰足的年。 一桶桶的菜肴,那些寻常都叫不出名字的菜色,如今却成桶成桶的送到山城。 眼下天气寒冷,倒也不用担心食物保存问题,将菜肴冻在外面,等到了守岁那天,开锅一热便能享用。 这些菜肴,对于京都那些达官显贵来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吃食。 可对于山城这些流民来说,已经是难以多得的佳肴了。 时至今日,京都中诋毁萧子澄的流言,仍旧铺天盖地,唯一区别便是多了几句罔顾礼法之类的话。 可在这山城,不论是男女老少对于萧子澄的评价,都是出奇的一致。 当初若非萧子澄,他们兴许早就客死他乡,为了活命甚至易子相食。 后来得了萧子澄收留,为他们提供住的地方,给他们工作,每月白花花的工钱准时送到。 不光如此,熬夜加班还有额外的补贴,这样举措别说大周了,放眼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一刻,山城有许多人落泪,哭着哭着黝黑的脸上却又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中,满是对于未来的期盼与希冀。 这段时间集训营也停了,军器所那边也都放假了。 无所事事的萧子澄,开始捣鼓起过年用的大烟花来。 好在前些时日,制作炸药罐的时候,还剩下不少硝石和火药,不至于担心原材料问题。 小桃子远远和几个丫头,在园角处晾晒着衣物,时不时偷偷瞄着聚精会神捣鼓烟花的萧子澄。 少爷聚精会神的样子,在小桃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萧方智带着秦夫人,照例去各府走动。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萧子澄听都没听过。 除夕已至。 这是萧子澄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隐而不发 此时,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即便是最为清苦的人家,也预备了比平日好一些的酒食。 女人和孩子们,即便再穷也扯了几匹布料,做了新衣。 与这片祥和景象的截然相反的,唯有皇宫西北角的暖阁中,依旧有着许多忙碌的身影。 本应在今天核对完成的国库结余,在经过几次核算过后,却出现了大问题。 账目对不上了。 这可就尴尬了。 景平皇帝登时大怒,连带着将已经休沐的户部官员,尽数都召进宫中。 牵涉到国库结余这等大事,若真出了纰漏,到时一旦出了问题,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没法子,谁也不清楚倒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以只能重新计算。 因为计算量过于庞大,景平皇帝为了提升效率,又从各部抽掉了许多账房。 两拨人各自验算,只有两边的数目都对上了,方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明日便是大年初一,可确切数目竟还没有核算出来。 大过年的,景平皇帝总不能将这些官员扣在宫中,直到核算出账目才放人? 那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只是,若今日核算不出,等到休沐结束,那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长的时间,要耽搁多少功夫? 暖阁当中,到处都是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个文吏俯在案牍前疯狂计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景平皇帝铁青着脸,冷冷看着下方众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天色渐昏,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了。 张宏一脸疲惫,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对于他已经老迈的身体来说,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只是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已察觉的愤怒与担忧。 “张公,核算出来了。两边账房得出的结果,相差的数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杨易行手持账册,缓缓走了过来。 “哦?” 张宏眉毛一挑,接过了册子轻轻翻开。 看着两本账册上相差约几十两的数目,心里咯噔一声,旋即装作大喜过望的样子道: “陛下连续催问了数次,这关乎年后诸多政令,现在算出来便好。” 张宏佯装再度检验一遍的样子,点点头起身将两本账册交到李伴伴手中,冲景平皇帝恭敬道: “陛下,账目已重新核对完毕,所差数目可忽略不计” 暖阁内众官员见状,纷纷起身下跪: “臣等有此疏漏,请陛下治罪” 景平皇帝打开账册翻看两眼,压压手: “已是很为难你们了,既已核算完毕,快回家守岁去。” 杨易行太了解这个皇帝了,他分明觉得景平皇帝今日种种举动,透着一分说不清的怪异。 他虽有心试探,不过当他看到张宏三人也一并离开,心中不安的情绪顿时消散大半。 深深看了眼身后的暖阁,杨易行踱着步子缓缓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张宏三人各自归家的车架中,却是空空如野。 宫中已是喜气洋洋。 宦官们早已开始忙碌了,为了除夕宫宴而手忙脚乱。 暖阁当中,张宏三人神色凝重,盯着桌上的账册怔怔出神。 朱瑱匆匆走了进来,看着景平皇帝略显阴沉的脸旁,不由有些战战兢兢。 “儿臣给父皇请安” 景平皇帝摆摆手,他现在可是没有心情去搭理朱瑱。 今年户部钱粮开支出了问题,这可是关乎宇明岁的大事。 令景平皇帝感到心惊的是,他召集户部官员与朝廷各部抽调的账房,在这暖阁中重新核算。 最终得出的结果,竟然是相差无几!如此荒唐的事情,竟然就在这大内中发生了! 景平皇帝之所以选择隐而不发,就是想要找到确切证据。 可以谢弼的能力,竟也没有在户部呈交的账册上瞧出什么端倪。 “微臣有失陛下嘱托,仅仅算出两项错漏,可臣有直觉,这账册仍有问题。” 景平皇帝揉着额头,丝毫不加掩饰双眼中的杀机。 “杨易行你当朕的刀不会架到你脖子上么!!” 将心绪平复下来后,景平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弼,淡淡道: “两处便两处,说。” 谢弼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回话: “禀陛下,江南道赋税折合白银,应为七十八万一千两百三十四两” 景平皇帝刹那间抬头,突然迎向朱瑱的眼睛。 四目相对,朱瑱分明从景平皇帝眼中,察觉到了一抹惊骇。 这个数字,不正是先前朱瑱呈上册子中,江南道的实际赋税么! 景平皇帝沉着脸,在御案上一通翻找,终于在茫茫多的奏折下方,找到了朱瑱先前呈交的账册。 将账册翻开,平摊在御案之上,快速翻找起江南道的赋税数字。 “七十八万一千两百三十四两二钱!” 上面的数字,和谢弼刚刚核对的出的数字相差无几! 景平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还当真算出来了啊? 要知道,那些账目他于内阁三人也是花费数天才核对完成的,朱瑱不可能提前到户部得到账目。 毕竟这个数字,根本不是户部呈交上来的数字。期间整整差了一千两有余。 也就是说,朱瑱当真只花费了一天时间,便将户部的钱粮结余核对完毕。 而且还准确无误。 想到这,景平皇帝瞳孔开始收缩,依旧显得不可置信,或许朱瑱只是撞了运气呢? 否则他这几天为了核对账目夜不能寐,岂非都成了笑话? 他眯着眼,眼眸中透出精光,看向面带羞愧之色的谢弼道: “继续。” “京西北路赋税应为,一百零七万八千七百二十四万两。” 又对上了!! 景平皇帝的手臂,竟有些瑟瑟发抖。 萧子澄那猢狲当真是谪仙下凡不成? 咱三确认无误后,景平皇帝才一脸恍然的抬眸,竟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转头看向朱瑱。 张宏已经察觉出景平皇帝的异样,不过陛下既然还未开口,身为臣子应当沉的下气。 莫非是太子殿下算对了? 第一百四十章 血光乍现 不过。 张宏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些年来他每年都经手一遍核对钱粮之事。 这其中的工作量,张宏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太子殿下当真按照萧子澄给的法子,仅用一天时间便将钱粮核算完成。 那不用说暖阁中这些人,户部那群官员岂非与吃闲饭的无二? 可景平皇帝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 “一天当真能算出来么” 当真能算出来么? 张宏如遭雷击,一旁的谢弼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倒不是他们嫉贤妒能,只是此等工作量下一天核算完成,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朱瑱昂着头: “也就是说儿臣我没有算错?哈哈,父皇,儿臣说什么来着? 我就说老萧不可能坑害儿臣的!哈哈哈” 朱瑱笑的极为开心,似要将先前受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 景平皇帝在惊诧过后,看着张狂大笑的朱瑱,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本在大笑的朱瑱忽觉一股寒意攀上脊背,心中不由一凛。 张狂的笑容,缓缓收敛。 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地: “儿臣万死父皇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瞧着正处于暴怒边缘的景平皇帝,朱瑱十分识趣儿的认怂了。 不过这心里嘛却是得意到了极点。 景平皇帝若有所思,有扫了一眼案牍上的册子,深吸了一口气: “给谢卿家看看。” 李伴伴赶忙取了册子,转交给谢弼。 谢弼忙是垂下头,开始寻找朱瑱账册上所记录的真实数据。 片刻之后,谢弼缓缓抬头长叹一声。感慨道: “这世上,当真有此等多智近妖的人么难不成这萧子澄当真是谪仙” 景平皇帝1微微颔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日之事,尔等切记要守口如瓶。还有,瑱儿你将萧子澄传与你的记账法,给朕还有张卿他们讲讲。” 谢弼老脸抽了抽,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早在山城的时候,他便见识过萧子澄在术算一道上的能力。 不过由于当时那间教室,乃是萧子澄为启蒙山城稚童设立的教室。 墙上书写的术算题目并不高深,这也让谢弼认为,萧子澄只是在术算上颇具天赋罢了。 并非将此事放在心上。 景平皇帝此时见朱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也顿时反应过来。 当儿子将账册送过来的时候,他也同样没有认真对待。 不过,他身为皇帝,能有错么?不能! 想到这,景平皇帝索性板起脸来,狠狠瞪了朱瑱一眼: “瑱儿,你去给太后请安去,记住账目之事,万莫向他人透露。” 朱瑱还想说什么,可瞧见景平皇帝的脸色后,吞了吞唾沫乖乖道: “儿臣谨记先告退了。” 待朱瑱一走,景平皇帝朝李伴伴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直接出言告退。 一时间,暖阁内只剩下景平皇帝还有内阁三人。 君臣相顾无言。 其实,张宏等人清楚,杨易行这回算是彻底触了逆鳞。 眼下国战已经进入倒计时,正应是全国上下戮力同心的时候。 杨易行那个家伙,却在这种时候行此贪墨之事,就算砍上一万次头,都不冤枉。 只是,景平皇帝的担心,也是他们的担心。 杨党的势力,从其显露出的冰山一角,便能大概知其全貌。 已然是一个爪牙遍布六部各司的庞然大物,若贸然动之定然导致朝野动荡。 更何况,若他们心中的猜想成真,那按照景平皇帝的想法执行下去,怕是朝官要十去六七了。 景平皇帝冷着脸,心中也在纠结。 他可以杀人,更不怕流血,依着他的脾气,就算将护城河染红了,也要清除杨党。 只是景平皇帝心中却有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担心,那便是此事,与那位被圈禁在宗府当中的大哥有没有关系。 毕竟,杨易行曾经是他那位大哥的老师。 “张卿,此事你怎么看?” 张宏双目微闭,沉默片刻,沉声道: “臣请陛下三思” “噢?” 景平皇帝面无表情的凝视张宏。 张宏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徐徐道: “陛下且想,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事牵连甚广,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以备国战。 若此时将杨党连根拔起,定然使得朝廷动荡人心不安” 景平皇帝沉默不语,只是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似是在权衡利弊。 谢弼看了眼张宏,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陛下,臣以为此时若不除杨党,若他日生变,会危及社稷。” 张宏眉毛一挑,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谢弼这等激进之言,现在说出来,就不考虑后果么? 想到这,张宏转头看向到现在还未发表任何意见的李明阳,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张宏本意是要李明阳出言劝说陛下,怎奈对方根本不搭茬。 老神在在的微闭双目,既不发表意见,更不出言反对。 景平皇帝瞧着李明阳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自腹诽。 老狐狸! “陛下,陆指挥使到了。” 就在张宏三人各怀心思,等待景平皇帝圣断之时,殿外却传来李伴伴的声音。 景平皇帝敲击桌面的手指缓缓收回,沉声道: “宣。” 吱呀 陆炳拍了拍身上积雪,缓步走了进来。 “臣陆炳,叩见陛下。” 景平皇帝摆摆手,示意陆炳稍后,随即转头看向张宏三人。 “萧子澄这个人,你们怎么看?” 经历过这件事情后,景平皇帝第一次没有用看待孩子的目光,看待萧子澄。 而是真正将其当做一个未来的大臣去看待了。 张宏三人被景平皇帝闪的不轻,一时间有些愣神。 上一秒还在套路怎么砍人呢,下一秒怎得就提起萧子澄那家伙了 不过既然景平皇帝垂问,便没有不答之理。 张宏沉吟片刻,幽幽道: “此子,乃太子剑也!” 刚入暖阁,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陆炳,听到张宏给萧子澄如此高的评价,不由暗自惊讶。 不过,陆炳清楚不论为何,从此刻起,萧子澄将越发一飞冲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子当为太子剑也 “太子少年懵懂,他日克继大统,正需有剑防身。 从先前种种事情来看,萧子澄此人虽顽皮跳脱,却也晓得轻重。 老夫自问阅人无数,对萧子澄却看不大透,可谓深不可测” 虽说将深不可测用在了一个少年身上,可殿内所有人皆没有觉得突兀。 张宏叹了一口气,正色道: “有这么一柄锐利之剑在手,可保太子殿下将来无忧。” 景平皇帝眉毛一挑,对于张宏的给出的评价,他显得有些意外。 倘若是李明阳对萧子澄做出如此高的评价,景平皇帝并不意外。 可张宏为人刚正,从来不说违心之言。 这让景平皇帝十分期待,接下来张宏会做何论证。 “老臣觉得最有意思的一点便是,剑乃利器,既能伤敌亦能伤己。” 景平皇帝心思一动,这可算不上什么好话。 就像是杨易行,他便是先帝手中最为锋利的宝剑,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可这柄宝剑传到他手中,已生了忤逆之心,不能为他所用。 杨易行如此,萧子澄亦是如此。 “只是萧子澄这柄剑,却是只能伤敌,不会伤己。这点最为难得。” 景平皇帝微微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宏。 “愿闻其详。” 张宏淡淡说道: “此子有大才,远非儒生可比,陛下和太子不必猜疑。 这世上有太多心怀野心的剑了,可这些萧子澄都没有。 臣观此子从前行事,从来都是到了危及自身之时,才会奋起反击。 若这天下海清河宴,他怕是只愿做一个逍遥纨绔而已。” 景平皇帝一愣。 终于,他明白张宏是什么意思了。 对啊,这世间大才,哪个不都是过分爱惜自身羽毛,一旦登了高位,野心膨胀之时,才有篡逆之举。 可萧子澄不同,儒生们觉得他无礼无法,士足们认为他自掘根基。 就这样的人未来就算得势,又有谁愿意去追随么? 景平皇帝想到此处,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卿的看法,真是别具一格。” 外头,响起了阵阵宫乐之声。 景平皇帝没有做什么表示,倒是踱步走到窗边,淡淡一笑: “景平十年,要开始了。” “是啊,陛下,景平十年要开始了。” 萧家今日格外的热闹。 全府上下皆换了新衣,还来了数十个客人,这些客人都被安排在厅内,柳管家亲自招待。 这是萧家历来的规矩,每年这个时候,萧方智便要将营中一些老兄弟叫来。 这些老兄弟,有的只是寻常军户,有的更着萧方智立过战功。 只可惜,这些人中,大多因早年在外征战,到老也没有成家。 他们的气质,和寻常人不一样,虽也带着笑容,却仍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少公子当真是长大了啊。” “就是这皮肤太嫩了,像个娘们似的。” “就是,还是糙一点好。” “这小身板也太单薄了些,怕是开不得硬弓。” 虽说这些人对着萧子澄一通评头论足,可萧子澄却十分敬重他们。 比如那个断了腿的,父亲管他叫老张。 景平初年,头曼率众犯边。 朝廷忙着镇压摩尼教叛乱,别说援兵了,就连粮草补给都时常断绝。 一场战斗当中,眼瞧着血战过后,城墙上还残余一个敌军战点,老张一人一刀砍将进去。 愣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将站点拔出,当他伸脚想要将云梯踹下去的时候,被趴在云梯上的蛮子一刀斩断了右腿。 在这大厅当中,许多人的境遇都差不多,萧子澄轻叹一口气,朗声道: “见过诸位叔叔伯伯。”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真是越来越有礼貌了。” “外头都说你嗯都是以讹传讹,那群狗娘养的别让老子看见! 他奶奶的,敢给萧家泼脏水,老子见一个跺一个,全他娘的喂狗去!” “” 萧子澄一时语塞,他们还当真是率真奔放啊难怪从前那个纨绔败家子,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都躲得远远的呢。 礼也行过了,一大家之人吃了一顿过年饭,府里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跟那些老兄弟一通拼酒下来的萧方智,难以避免的喝挂了。 秦夫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恨恨扫了一眼萧子澄,扶着萧方智朝内院而去。 对于秦夫人,萧子澄是又觉可恨,又觉可悲。 恨的是她为了自身荣华,想要让自己儿子袭爵而不择手段,间接导致原主死亡。 悲的是,秦夫人看似谋划颇多,像是个心机深沉之辈,怎奈却只是人家手中的棋子罢了。 缓缓收回目光,萧子澄冲一桌子扔在拼酒的叔伯打了个招呼: “晚辈去方烟花。” 叔伯们大体都醉醺醺的,一个个细说着当年砍人趣事儿,居然还绘声绘色。 更有语言天赋好的,连当时敌人的反应,刀从哪个方向砍进去,流了多少血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只听得萧子澄毛骨悚然,赶忙跑了出去。 萧方之喝的半醒半睡,摇摇晃晃反复絮叨着: “高兴!真他娘的高兴!我和你们我哈,我儿子出息了!他才多大?子爵了都!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这京都中有哪个人家有两个爵爷的? 我和你们说哈,这是咱老萧家祖坟选的好啊!前些日子我去祭祖,丈二高的青烟啊,就那么向上飘着。 你要去放烟花?那是什么东西?为父不回屋,老子要去瞧瞧你又捣鼓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一听儿子要放烟花,萧方智登时来了精神,说什么也要一同前去。 秦夫人拗不过他,愤愤的独自一人回了内院。 萧子澄倒是一脸兴奋之色,让下人抬了个大箱子过来。 如此大的阵仗,一时间让厅内所有人都倍感新奇。 萧方智满口酒气,摇晃着好奇上前,看着烟花: “这东西就是烟花?我咋看着也没花啊?!” “” 萧子澄倍感无语,让下人将父亲往后搀了搀: “都退后,都退后!本少爷要点火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吐故纳新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间,萧家府内门窗皆是一颤。 一团焰火腾空而起,朝着天空直直冲去。 院内众人皆被眼前的响动惊呆了,就这么个箱子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 这样就完事儿了? 花呢?只有响也没见花啊? 萧方智醉醺醺的,盯着漆黑的夜空双目微闭,一副好奇之色。 啪 空中一声巨大的爆竹声,旋即溅射出片片火花,无数火花簌簌落下,恍若火树一般。 真好看啊 萧方智笑呵呵的看着天空中的绚烂。 院内众人都伸长了脖子,那朵在天空中盛开的绚烂,宛若希望之光。 萧子澄双手合十,轻闭双目,对着这转瞬即逝的烟花,许下心愿: “愿国泰民安,愿父亲身体健康,万事顺遂,愿所有人新年快乐。” 而这时,那烟花又嘭的一声,接着火焰再度升腾而起。 这是萧子澄特制的连响烟花,足足二十四响,全府上下皆为见过此等奇景,俱是手舞足蹈,兴奋非凡。 萧子澄回眸间,见萧方智也闭着眼睛,心中在祈求着什么。 “父亲,你在求什么呢?” 萧方智醉眼微睁,“不告诉你。” 看着儿子捉狭的目光,萧方智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脚: “别想歪啊,为父只求平安顺遂,明年砍死那群陈狗!” 萧子澄看着欲盖弥彰的父亲,不由哈哈一笑,只是当他转过头时。 原本笑意盎然的脸旁瞬间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战争要进了啊,景平十年我萧子澄来了!! 乾清宫。 这里灯火通明,景平皇帝与皇后,陪侍在太皇太后左右。 灯火之下,孙太后鹤发童颜,依旧不显老态。 她面带微笑,看着下方儿孙,说不出的满足。 朱瑱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朝外看去,总觉得有心事的样子。 “瑱儿,瑱儿?” 王皇后喊了几声,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宦官小心翼翼的走到朱瑱身边,低声轻语: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喊您呢。” 朱瑱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母后: “母后有何吩咐?” “好端端的,你陪着皇祖母守岁,怎得在一旁发呆?” “我在等老萧送我的礼物。” 就在这时,那萧家夜空之上,突然传来巨响。 “来了!来了!!” 朱瑱顿时激动不已,嗖的一下爬将起来: “把门窗都打开!马上开门窗!!” 宦官们忙时手忙脚乱的打开,夜空登时一览无余。 朱瑱看着那升腾而上的烟火,顿时大喊: “快祈愿!快祈愿!老萧说很灵验的!! 本宫终有一日要效仿太祖皇帝,提刀勒马横扫天下! 愿皇祖母、父皇万寿无疆,愿母后永葆青春愿老萧财源广进” 一听到祈愿,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朱瑱。 却见他双手合十,说不出的郑重虔诚,朝着夜空中那朵绽放的火花默默祈祷。 景平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太皇太后倒是十分高兴,看着已经越发英俊的朱瑱满眼慈祥。 山城。 虽说天气寒冷,可这里的人心,却是暖洋洋的。 上百张大桌子排开,就在工棚中,周围堆砌着煤石。 矿工们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一桶桶饭菜冒着腾腾热气,被妇人们一一抬上桌。 男人们各自眉飞色舞,说着工钱,谈着趣事。 女人们在后厨忙碌着,嘴中多是说着今岁攒下多少银钱,明岁谁家孩子能去私塾了。 众人说说笑笑,眼中满是对于未来的期盼。 眼下的日子,放在半年之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工上有钱赚,在这年终岁末还能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对他们来说已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屋内正说的热闹,豁然之间,天空竟是烧红了半边。 此处离京都稍远,那绚丽的烟花却看得清清楚楚。 无数人的目光看向那京都方向,在这寒冷的冬夜当中,一双双微醺的眸子中,闪烁着希望之光。 二牛已是长身而起: “来,喝酒,给两位恩公遥敬一杯!” 说道恩公,所有人没有犹豫,端起杯长身而起。 在他们心中是存着万分感激的,没有两位恩公,他们都不知道冻死饿死在哪里了。 而今卖着力气,有一口饭吃,对他们而言,如同再造。 酒是好酒,都是从萧府送来的将军泪。 酒劲迅猛清冽,一口下去指冲喉头,热辣之气如同他们心头之火,暖洋洋的。 许多人借着酒劲,暗中拭泪,他们遭遇了千般苦难,终在这山城得到安稳。 其中滋味感触,远非常人能够理解。 杨府。 外头的欢声笑语,似全然无法打动杨易行冰冷的心。 他更无意去欣赏外头绽放的花火,种种迹象皆是表明,景平皇帝已然对他起了戒心。 即便如此,对于他心中的计划,杨易行却依旧坚定。 他本是个清高的人,自持才气傲视王侯,若非当年变故,何至到了如今的地步。 而他的命运,也在那场宫变当中,彻底定下了基调。 他深知自己所筹划的一切,在别人看来似是痴人说梦,根本难以实现。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 如今的陛下是如何上位的,他便要让那位再登大宝。 这空旷的书房当中,又新添了一盏油灯。 新年很快过去,休沐结束之后的百官仍旧上各部当值。 景平皇帝经过半月的修养,显得精神了许多。 新年的喜气还没有过去,陆炳便率先赶来觐见。 行过了礼,景平皇帝颇有些感慨道: “朕现在是越来越不习惯过春节了,无所事事的终是有些不痛快。” 说着,他缓缓收敛笑容,冲陆炳说道: “查的如何了?” 开年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杨党之事,足见景平皇帝对此事上心。 陆炳心中凛然,虽仅过半月,但随着调查深入,即便是他也觉得胆战心惊。 “禀陛下,臣仍在调查” “还没查清?!” 景平皇帝有些恼了,半个月过去了,这锦衣卫竟还没将差事办好,效率实在太过低下了。 陆炳明白景平皇帝的心思: “兹事体大,臣定加紧调查,望陛下放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都行? 景平皇帝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太子在东宫做什么?” 李伴伴轻声道: “王侍讲今天正好有事要奏,让人拖奴婢给陛下带个话。 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便借故逃了宫学,跑到山城找萧子澄,说要研究那烟花” “哦”景平皇帝若有所思,“除夕之夜,那烟花是萧子澄放的?” “是” 景平皇帝摇摇头,随即又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颔首点头: “知道了。” 这短短三个字,令陆炳心中惊诧异常。 要知道从前若是景平皇帝知晓太子逃避宫学,不说火冒三丈,一顿板子定然是要赏下去的。 只是如今如此轻飘飘一句带过,实在是有些 忽的,陆炳似有所悟。 此子当为太子剑也 念及至此,陆炳默不作声的面带微笑,静候景平皇帝命令。 景平皇帝抖擞精神: “边境来报,陈国各路兵马已陆续向西线增兵,近来所有从陈国传回的消息,都拿来给朕过目。” 陆炳忙时点头称是,景平皇帝微微颔首: “再给你半月时间,若还不能查清杨党底细” 说到这,景平皇帝冷冷看向陆炳,并没有把话说完。 陆炳浑身一颤,陛下这是彻底动了杀机啊 “臣定然不复陛所托,若不能查清,臣提头来见!” 景平皇帝微微挥手,“下去。” “臣告退” 陆炳心中一松,待出了暖阁后才发现,后脊已然被冷汗打湿。 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向暖阁方向,陆炳明白事已至此,必须尽快查明杨党底细。 否则,他肩上这颗人头,怕是要不保了。 军器所。 自军器所独立之后,此处工匠们的待遇直接翻了几番。 故而即便现下军器所暂时无活可干,刚过休沐期的工匠们,却早早来到司署,研究起新配方来。 “老萧,你带我来这干嘛啊” 朱瑱瘪着嘴,听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颇有些不耐道。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见了新奇玩具的宝宝,能让烟花腾空的火药,对他来说吸引力实在不要太高。 正在兴头上的朱瑱,却生生被萧子澄给拉倒了军器所。 这可让他心中颇有些不爽。 “来这自然有来这的道理,跟着看就是了。” 军器所提辖刘通得知太子殿下和萧爵爷来了,匆匆迎了上来: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萧爵爷。” 半月未见,刘通原本单薄的体态,似圆润了一些。 “一看这年刘提辖没少吃好东西啊,肚子都吃出来了。” 萧子澄捉狭一笑,故意拿话逗弄刘通。 “这可都是托殿下和爵爷的福,军器所上下都感念着呢。” 刘通一副憨态可掬的局促笑容,将萧子澄和朱瑱逗的哈哈大笑。 “好了,闲话说完了,该说正事了。” 萧子澄缓缓收敛笑容,撇了一眼百无聊赖的朱瑱,淡淡说道。 “爵爷放心,两百辆战车在年前就已经预备好了。” 刘通闻言正色回道,只是他眼中却闪过一抹疑惑。 年前的时候,萧子澄指着库房中的战车,吩咐他准备出两百辆来。 当时刘通就有些奇怪,只是萧子澄说完就走了,他心中的疑惑也便压到了今日。 战车这种东西,早年间在战场上,却是发挥过巨大的作用。 只是现在战法更迭,随着战车这种老古董淘汰的,还有似长戈等兵器。 毕竟朝廷要对陈用兵的消息,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刘通当时心中便猜测,这战车是否就是要用到西线战场的。 在刘通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存放战车的内院当中。 萧子澄看着满院的战车,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老刘啊,一会儿我把图纸给你,按照图纸好好改造,回头将成本报给我就行。” 刘通一听萧子澄还要费力改造这些战车,心中不由一紧: “爵爷,恕小人冒昧多嘴一句,这些战车多年前就已经淘汰了 下官怕即便是修缮改造,也只是空费人力”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些战车在骑兵面前虽说起不了太大用处,可对上步兵还是有奇效的。” 刘通想了想陈国的情况,这才微微点头: “爵爷放心,如此下官遵命便是,只是不知您想如何改造。” 一旁的朱瑱此时来了精神,用手肘戳了戳萧子澄: “老萧,本宫倒是有一个好点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萧子澄狐疑的看向朱瑱,一脸怀疑之色。 考虑到这位太子殿下种种不靠谱的行径,萧子澄当即便向拒绝。 可当他看到朱瑱满脸认真之色后,却还是有些心软: “说说看,倒地是什么好点子。” 朱瑱闻言脸色一喜,刚想要开口却警惕的看向刘通: “刘提辖,本宫口渴了,你去寻些水来。” 刘通瞧着朱瑱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了然这是不想让他听到。 想到这,刘通向又侧了几步,将角落处的水罐挡在身后,十分识趣道: “此间离水井距离颇远,太子殿下恐要多等上一会。” 朱瑱微微颔首: “快去,本宫等着便是。” 看着朱瑱脸上的急切之色,萧子澄不由扶额,这为太子殿下当真是率真的很 心中若是有事,脸上根本藏不住也就是这刘通识趣,否则可尴尬死了。 待刘通走远后,朱瑱神神秘秘的将萧子澄拉倒一辆战车前,指着前方足有两拳厚的挡板道: “老萧,你说咱在这上面掏个洞出来,然后将那叫叫什么来着。” “火药。” “对对对,火药筒卡在洞上,里面能塞石头、瓷片对对还可以弄毒药。” 说道激动处,朱瑱一边比划一边向萧子澄描绘他心中所想。 “方才试验的时候我就想,火药既然能冲天上射,为何就不能平着来呢? 你想想那是多远的距离!什么骑兵步兵在这火药前面,根本就不够看的!” 越听朱瑱说,萧子澄脸上调笑之意便慢慢被惊讶取代。 他不曾想到,除夕见了烟花过后,朱瑱竟能发散思维至此。 朱瑱描述的,在结合这战车,不妥妥的古代版坦克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战事起 眼看着萧子澄一脸怪异之色,朱瑱语速越来越慢,迟疑道: “老萧,你觉得我说的这些,行不通么” “不不不。” 萧子澄赶忙否认,开玩笑就朱瑱这发散思维能力,若是放到原来的世界,妥妥的科学家好不。 “你的想法很好,不过就是有些难实现。” 话虽如此但对于朱瑱的想法,萧子澄还是分外赞许的。 “这有什么难实现的,明日我便向父皇禀告此事,抽调全大周最顶尖的工匠来此。 我就不信了,有那么多工匠在能实现不了?” 萧子澄一时语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朱瑱解释这件事情。 “我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再过几个月,西线便要开战了,就算抽调工匠研究,也是旷日良久。” 朱瑱显然还有些不服,可一想到将要开战的西线,便瘪瘪嘴不再说话。 萧子澄却是望着眼前的战车,沉思起来。 说起战车的发展史,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眼前这批战车,大多是驷马战车,一般配备五人来进行操作。 可以这么说,眼前这批看似已经是老古董的战车,曾经代表了大周最为顶尖的工艺。 不论是反复油浸暴晒后的轴承,亦或是车轮两侧韧性极佳的利刃。 都是经过一代代工匠的改良、设计最终才投入使用的。 只可惜,现在的战场早已不是战车驰骋的天下了,这些战车也便成了时代的回忆。 萧子澄将刘通喊了回来,指着车轮两侧的利刃道: “先把这两侧的利刃拆下来,再在轮子外侧添设一块挡板。 时间紧迫,来不及重新制作耐火板,便在战车前方包裹一层铁皮。” 刘通在一边记录着萧子澄的想法,面色却越发迷离起来。 照着萧爵爷这番改法,这批战车谈不上重获新生,面目全非是一定得了。 果不其然,当刘通召集工匠,按照萧子澄的想法改造完成之后。 他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 拉车的战马被隐藏在厚实的木板后方,加固的头部活像个工程锤。 刘通眼皮挑了挑,忍住不提醒道: “爵爷,似这般改造,哪怕是最为精良的战马,也难以改善战车的速度。 而且这么弄,它它转弯也不好转啊最重要的是,战马体力定然难以为继。” 此时萧子澄正指挥者工匠,让他们将拆卸下来的利刃,安装在战车前段。 以至于刘通在正面瞧了一眼后,都不禁一阵胆寒。 朱瑱那厮却是高兴了,围着战车转了几圈,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这和他方才所设想的战车,除却不能用火药射钉子石块外,其余都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瞧着刘通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子澄却没有过多的去解释。 本来他如此改动,就是以牺牲战车机动能力为代价,换取强大的杀伤防御力。 他弄出的这个简陋坦克雏形,为的就是于陈国步兵阵型对冲。 或者可以说,以这些战车抵御住陈国步兵的冲击。 要不是马匹动力太过垃圾,萧子澄恨不得直接木换铁,将战车按照移动堡垒去改造。 反正陈国也是以步兵为主,根本不用担心移动追击的问题。 “瞧你那担心的样子,这东西也就是打个出其不意,用一次也便足够了。” 刘通望着萧子澄坚定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下官明白了” 从军器所出来,朱瑱挥退了跟在身后的护卫宫人,神秘兮兮的和萧子澄说道: “老萧,我想上战场,你得帮我。” “???” 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怎得就忘记了,这位太子殿下,最是武德充沛,成天想着上战场砍人的 “殿下这事儿我也说的不算啊,再者说你身为储君,怎能亲赴险地呢。” 朱瑱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泄气。 这么多年以来,他心中所想就是上阵杀敌,可苦无没有机会。 如今国战将起,他自觉机会来了,怎料每一个知晓此事的人,给他的答复都是大差不差。 什么您是储君,身系国本万不可亲赴险地之类的话。 这些天,朱瑱听的都快起茧子了。 原本以为和萧子澄说完之后,能得到支持的答复,没想到依旧如此。 瞧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朱瑱,萧子澄心中暗自腹诽。 战场有什么好玩的,刀剑无眼血肉横飞的,行军更是艰苦万分,呆在京都不好么。 不过瞧太子这反应,怕是有些伤心了小爷得寻个理由开导开导他才行。 想到这,萧子澄拍了拍朱瑱肩膀: “殿下,别说你了我也想上阵杀敌,不一样也是去不了么。 这事儿,最终还要陛下点头才行。” 提起景平皇帝,朱瑱宛若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他想都不用想,这事儿若是被景平皇帝知晓了,定然又是要一通臭骂的。 瞧着朱瑱没了下文,萧子澄心中稍定。 心情不好的朱瑱此时也没了游戏的兴致,匆匆说了几句便先行回宫了。 等萧子澄回到家中,却瞧见萧方智正在收拾行装。 “父亲,你这是” 见儿子回来,萧方智紧了紧身上战甲,拍了拍萧子澄的肩膀: “儿啊正巧你回来,为父有几句话要交代。 西线战事有变,陈国先锋军已越过凤鸣山,已有率先发难之嫌。 眼下北境稍安,军中正缺人,陛下便命我与赵国公统军前往,今日便要出发了。” 一时间,萧子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与萧方智这个便宜老爹的关系,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父子相得。 上一世便没有父亲的萧子澄,第一次在萧方智身上感受到了父爱。 眼下父亲却又要奔赴战场,这让萧子澄心中颇有些酸楚。 许是察觉出儿子的异样,萧方智重重锤了一下儿子胸膛: “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为父乃年岁大了,许多回忆都只能在战场上找回。 即便万一马革裹尸还,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萧方智说罢,不再犹豫,豁然转身朝着府外走去,奔赴他那未知的命运。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关失守 陈国提前动兵的消息传入京都,让原本还参与的节日气氛一扫而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西线。 虽说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准备,西线不论是兵将还是粮草,都已齐备。 自旗峰口一战大周丢了昭关后,武关历经两朝修缮,已颇具雄关之势。 即便陈国兵精刀锐,只要武关不破,便能拒敌与关门之外。 故而,即便文官集团对此战持悲观态度,好在景平皇帝与武将们对此还算有信心。 萧子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军器所盯着改造战车。 自从萧方智走后,他便索性住在这军器所当中,家中那对母子他瞧着实在厌烦。 倒是朱瑱那厮,自从年后提出要亲赴前线,被萧子澄劝下之后,一直不见踪影。 显然是有些伤心,对此萧子澄虽看在眼中,却也没时间去和朱瑱解释。 “战车前端还不够坚固,我再重申一遍,一定要耐火否则一点就着,本爵费尽心思弄改造干什么?” 刘通面露尴尬之色: “是,小人这边叫人整改。” 正当萧子澄准备再指出几处不足时,吴天却是一脸沉重的快步走进。 不由分说便将萧子澄拉倒无人之处,低声说道: “少爷出事了,武关失守老爷他他” 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这才过去一个月,武关城防坚备,怎能如此快便失守了?! 半月前他还曾收到萧方智的家书,信中言明陈国数次攻城失利锋锐已失,武关暂且无忧。 眼下武关却失守了那身为守将的萧方智岂不是 “别吞吞吐吐的了!快说父亲他怎么了?” 萧子澄面露焦急之色,急切询问道。 吴天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快说!”萧子澄心中焦急,连带着语气也粗重许多。 “京中都在传,老爷他斩杀赵国公李景隆献关降陈被陈帝封为一字并肩王” 咣当 萧子澄闻言双眼一黑,手中锥刃直直掉落在地。 献关降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要进宫面圣!” 京中流言已传的沸沸扬扬,此事定然已经传入景平皇帝耳中。 在这么个紧张的时间,若景平皇帝信了流言,那萧家便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吴天却是一把将他拉住,急声道: “少爷不可啊!小人来的时候,已见刑部的人往府上去了。 您于邓家素有旧怨,邓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萧子澄闻言眉头一皱,吴天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就算是邓家借此机会想要对他动手,可这皇宫他今日不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他不相信以萧方智那近乎愚忠的性格,能做出献关投敌之举。 京中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想来武关确已丢失。 不过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然陈国不可能在连续攻城失利下,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忽然夺关成功。 “京兆府奉命来此,捉拿钦犯萧子澄,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之时,院外却传来一阵骚乱。 吴天闻言脸色一变,用钦犯来称呼少爷,岂非是已经定罪了? “少爷,一会儿您跟着小人,咱们杀将出去!” 萧子澄眉头紧皱,他心中清楚,自己是一定不能走的。 他这一走,不就等同于坐实流言的真实性了么? 如此一来,不论武关那边究竟是如何失守的,一顶谋反的帽子,可就彻底扣在萧家头上了。 “你们要找犯人,来我们军器所做什么?若因为尔等误了军机,你们担当的起么!” 刘通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坚定异常。 “你们要做什么?反了你们了!哎呦” 没等衙役说完,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便响起朱瑱带着怒意的声音: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冲撞本宫!给我统统拿了扔回京兆府去!!” “殿下殿下” 外面的骚乱渐渐平歇,不多时便传来朱瑱焦急的声音: “老萧!老萧你在哪儿?” 吱呀 朱瑱身后的房门缓缓开启,萧子澄一脸沉重的走出。 “老萧,你快和我进宫,路上再和你解释。” 说罢,朱瑱也不待萧子澄开口询问,直接拽着萧子澄胳膊便上了马车。 马车中。 “陛下当真信了流言?认为我父献城投敌了?” 萧子澄皱着眉头,语气中隐隐透着失望。 “今日父皇得到消息,武关失守十万精锐尽没,急火攻心下昏厥过去,一炷香前才苏醒。” 得到确切消息,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 武关当真失守了,十万精锐死伤殆尽,西线倒地发生了什么?大好局势怎得急转直下? “你想什么呢,父皇若是信了流言,还能专程让我来寻你么。” 朱瑱脸上满是凝重,他常年熟读兵法,自然是知晓武关的重要性。 眼下西线门户已失,陈军已长驱直入,大周危矣。 暖阁。 等萧子澄见到景平皇帝时,原本老成持重的景平皇帝,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武关丢失,宛若一柄利刃,深深刺入景平皇帝心中。 “你来了” 景平皇帝微微转过头,看了萧子澄一眼。 “陛下,臣以为我父定做不出此等悖逆之举,武关失守肯定另有原因。” “咳咳咳咳” 景平皇帝刚想开口,却忍不住咳了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略显虚弱道: “李伴伴,把东西给这小猢狲看看。” 萧子澄面露好奇之色,转头看向李伴伴。 “此乃武关失守前,八百里加急送回的东西,爵爷请过目。” 萧子澄接过木盒,刚一打开便瞬间瞪大了双眼,失声道: “黑火药!?陈国也弄出了火药?” 景平皇帝眼神微动,“陈人将此物埋在城墙之下,爆炸之后城墙被炸出了缺口,武关这才失守。” 萧子澄眉头紧锁,他还是小觑了这天下英才,有火药在,武关突然失守也便有了解释。 只是陈人是如何弄出这火药来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奔赴前线 景平皇帝收回目光,声音中满是疲惫: “朕已急调京营赶赴宣威关,若宣威再失,西线将再无关隘可守 你既知晓此物为何,一会儿卫彻来了,和他细说。” 萧子澄低垂双目,沉声道: “陛下,臣请领兵随卫彻将军同去!” 景平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毕竟萧子澄从前可是连狩猎都嫌麻烦的人。 眼下却主动请缨,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一旁的朱瑱有些吃味,当他得知武关失守的消息后,也曾主动请缨,可却被景平皇帝一通呵斥。 等轮到老萧提出同样的问题,景平皇帝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这其中的差别,令朱瑱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请陛下放心,臣有此请并非胡闹,请陛下恩准。” 景平皇帝心思微动,萧子澄此子的确有将才,这点从昌平一战便能看出来。 不论是练兵还是鼓捣新鲜玩意儿,萧子澄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只是这场战事关乎大周生死存亡,若稍有不慎江山倾覆 “陛下,有卫彻将军在,臣无心染指统兵之权利,只求陛下给臣三次无条件指挥军队的权利。” 萧子澄见景平皇帝面露犹豫之色,心知他年岁尚浅,虽昌平一战胜了黑旗军。 可那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大小闹,和国战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景平皇帝不准许他领兵,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眼下父亲生死不知,大周生死存亡之际,他又怎能置身事外。 “三次机会么” 景平皇帝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一来卫彻的能力他还是十分认同的,以卫彻的能力只要多加留心那火药,守住宣威关问题不大。 三次战阵失利,也并非不能接受。 “这个给你。” 想到这,景平皇帝让李伴伴取来三枚金符递到萧子澄手中。 “三次机会将这些金符交给那些将领,朕便不追究他们的过失。” 言下之意,就是说萧子澄有三次无条件命令将领的机会。 在这三次机会当中,只要那些将领听从萧子澄的命令,那么景平皇帝便不会去追究那些将领战败的过失。 相当于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小心接过金令,将其好生收入囊中,萧子澄的脸色有些古怪: “陛下就这么肯定臣会犯错?” 景平皇帝笑而不语。 随后他岔开话题: “你对现在的战局如何看待?” 见景平皇帝有考验之意,萧子澄放下手中前线战报,郑重说道: “回陛下,臣是这样想的。 眼下武关失守,一路上陈军攻破我许多城池,兵锋正盛。 此时与其硬拼,怕是颇为不智” 说着他一指地图上宣威关附近的一座城池,凝声道: “此地名为鄢陵,乃宣威关的门户,臣以为当在此处消磨陈军锐气。 待陈军锐气已失,宣威关守军士气正高,” “这样” 景平皇帝微微颔首,显然对萧子澄的方针颇为认同,旋即却又皱眉道: “只是这鄢陵能守多久呢” “这点请陛下放心,依臣推断,宣威、鄢陵两地应当已聚拢了武关败兵,兵力方面不成问题。 只是这士气方面定然低落,相信待臣与卫彻将军率援军赶至,士气定然大振。” 本宫也想去啊 朱瑱怏怏的在心中补了一句,很显然他也想和萧子澄一通出征。 但遗憾的是,他身为太子,景平皇帝是不可能同意他去鄢陵的。 更何况,眼下景平皇帝龙体欠安,他身为太子,定然是要坐镇京都,以防不测的。 待卫彻来后,景平皇帝又与他二人商议了一些细节后,才沉沉睡去。 等出了暖阁,卫彻现行回营聚兵,萧子澄却找到了闷闷不乐的朱瑱。 “殿下,我还有一事想求。” 听萧子澄如此说,朱瑱显然有些意外。 “就咱俩这关系有什么求不求的,直接说就行了。” “我明天就要和卫彻将军出发了,到时候粮草供应还希望殿下不要假手于人。” 朱瑱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怕” “殿下明白就好,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翌日,萧子澄与卫彻率军奔赴鄢陵。 临走前,他想景平皇帝借调了工部内负责水利、营造等工程项目的官员,大概两百多人。 同行的,还有刘通紧赶慢赶终于完成的改良战车。 鄢陵。 全程上下的百姓,无一不在收拾家中值钱的东西。 今日在萧子澄的授意下,全员动员令已然下发,一旦战事发展不利,城内百姓便迁移至宣威关。 于此同时,卫彻将前锋营交由萧子澄指挥,沿桑干河北岸构筑防御阵地,于南岸陈军对峙。 萧子澄站在鄢陵城墙之上,脸上却写满了担忧。 按道理来说,武关败下来的士兵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入鄢陵,要么退入宣威。 只是这一路行来,两地收拢败军无数,可唯独没有萧方智和李景隆的消息。 这让担心父亲安危的萧子澄,心中越发焦急。 翌日。 斥候来报,陈军已经开始构筑浮桥,显然是准备强渡桑干河。 “爵爷,陈军强行渡河,我等可趁势击之!” 萧子澄却淡定的摆摆手,“不可轻举妄动。” “爵爷!这个时候若派弓箭手攻击,定能杀敌过千!” 此间陈军少说也有六万,你杀死人家一千人定个屁用,要打就要全歼这六万人! 萧子澄撇了一眼王刚,淡淡说道: “传令下去,在陈军先锋未全部渡河前,全军不可动一兵一卒!” “爵爷!” “这是命令!” 王刚与众将官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见大周军队未曾攻击,远远观察着战场态势的陈军大将余杭,脸上不由露出几许冷笑: “周人竟找了个娃娃统兵,看来这大周当真是气数已尽! 传令下去,待先锋队渡河后顺势攻击周军,掩护后续军队强渡桑干河! 今日本将要一战尽灭这支周军!!” “是!” 第一百四十七章 萧跑跑? 陈军浮桥顺利搭成。 在无数周兵不解的目光下,一千名陈军先锋毫无阻碍的渡过了桑干河。 在短暂的收拢队形后,一千名陈军顺势对前方的大周军阵发起了冲击。 “反击!!反击!摧毁浮桥!!” 武尉王阔瞪了一眼萧子澄,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可陈军好不容易搭建而成的浮桥,又怎会轻易让周军摧毁。 陈军严防死守,根本不给周军摧毁浮桥的机会。 甚至,为了守住刚建好的浮桥,不惜发动自杀式冲锋,逼迫周军向后撤离。 完了 眼看着浮桥摧毁无望,越来越多的陈军士卒陆续搭建浮桥,如潮水般涌向东岸。 王阔重重锤了一下大腿,也不管萧子澄如何,拉来一名亲兵,急声道: “快!快回去禀告大将军,河岸受不住了!” 萧子澄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 忽然他一勒缰绳,扭头看向一旁的吴天: “差不多了,撤。” “是!” 王阔牙关紧咬,若目光能杀人怕是萧子澄早已死上千万遍了。 不过事到如今,陈军已然强渡成功,敌军势众他手下这万余人根本难以阻拦。 即便心中有着再多怨气,眼下也只剩下撤退这一条路了。 吴天高举着那面萧字大旗,缓缓后撤。 那架势,宛若要仓皇逃离一般。 “将军,周军那娃娃统帅被吓破了胆,径直逃了,眼下我军顺利渡河的军卒已有三千余人” 西岸,陈军传令兵向余杭汇报着战场实时消息。 “做得好!” 余杭微微颔首称赞了一句,旋即正色道: “急命张宗汉,乌图二将不惜一切代价,压制周军强占东岸!” 余杭心中畅快无比,此地周军表现出的软弱,简直令他有种割草的爽快感。 在他原本的设想当中,此次渡河强攻即便成了,至少也要扔下千余具尸体方能成功。 可结果呢?对面那娃娃竟直接被吓破了胆。 不但没有阻挠渡河,让他白白捡了便宜,眼下更是要不战而溃。 事实上,余杭在下达渡河命令时,只是抱着试探的心里。 只是眼下嘛 “传我将令,加大对东岸的压制力度咬住周军!加速渡河!” 随着他大手一挥,西岸数千弓箭手举起弓箭。 “放箭!!” 嗖 嗖嗖嗖 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矢,在东岸密集的落下,直接将准备再一次尝试摧毁浮桥的王阔给压了回去。 “靠,这群陈狗连自己人都杀?” 不远处,一名周军百人将骇然的瞪大双眼。 方才那一波箭雨,对装备精良的周军来说,并未造成太大杀伤。 然而那些与周军缠斗在一起的陈军士卒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箭矢又来了!注意防御!!” “莫要后退!反攻!反攻!!摧毁浮桥!!” 王阔嘶吼着奋力向前,手持大刀接连斩杀数名陈军。 其余周军见自家将军如此勇猛,皆受到了感染,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再度杀将上去。 一时间,这片不算宽阔的河岸上,堆满了陈、周两军的尸体。 “这家伙” 萧子澄皱着眉,看向王阔所在的方向,转头向着吴天等亲兵使了一个颜色。 吴天瞬间会意,高举萧字大棋再度朝后退去。 萧子澄身为此地军事主官,他的旗帜代表着此地周军的士气,如今大纛后撤,周军焉能不败。 “将军,那姓萧的黄口小儿怕是真要逃了。” 余杭身边亲兵,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惊喜的喊道。 “好!”余杭脸上怀疑之色尽消,大笑道: “竖子无谋昏招尽出,此等关键时刻,竟畏惧了真是天助我也!! 传令下去,速速对周军喊降!” 一道道军令传递下去,西岸陈军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大喊: “你军黄口小儿已逃,还不速速投降!!” “降!降!降!” 数万陈军齐声高呼,仍和陈军交战在一起的周军士兵不由面面相觑。 “爵爷逃了?!” “什么!!我等再次血战,爵爷竟逃走了!!” 无数周军露出难以置信的的神色,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王阔豁然转身,惊骇的转头望去,果见萧子澄大纛已不知所踪。 “狗娘养的!我就知道那个纨绔是贪生” 性格粗鄙的武尉王阔破口大骂,可还没等他骂出更难听的话,怒骂声却戛然而止。 “王都尉骂的可痛快?” 一道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入王阔耳中,他惊骇的发现,身穿普通军卒铠甲的萧子澄,正站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爵爵爷这是什么情况” 王阔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向来不畏生死的他,竟也缩了缩脑袋。 “这笔账,等事后再和算。” 冷冷瞧了王阔一眼,萧子澄三两步走到王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王阔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这怕是不妥”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现在就给小爷喊!” 萧子澄转头看向战场,面露焦急之色怒斥王阔: “再不喊,我军当真要溃败了!” 听闻此言,王阔心中一发狠,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弟兄们!不必理会萧子澄那个王八蛋了!贪生怕死之辈怎配做我等统帅! 我王阔现在接管指挥!弟兄们可愿听我号令!!” “” 那些本因大纛后撤而不治所错的周卒,听到王阔高呼后,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 “我等愿听将军号令!!” 娘的,还算王阔这家伙不算迂腐,若是坏了小爷的大事,非要赏他一顿军棍不可。 萧子澄撇了一眼王阔,转头看向与陈军颤抖的大周士兵。 眼下士气是稳住了,不过如此一来,陈军的攻势怕是要更加疯狂了。 经过一番指挥,周军原本将要崩溃的防线,再度平稳下来。 王阔皱着眉,望向一旁充当护卫的萧子澄,不由低声道: “爵爷,末将愚钝,您布此疑阵,欲意何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略后撤 王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子澄挥手打断: “山城子不是逃了么,我现在可是将军的亲兵,万莫记错了” 眼下陈军定然以为我等方寸大乱,进攻势头会比方才更加猛烈。” 王阔错愕的望了一眼萧子澄,缓缓点了点头。 正如萧子澄所猜想的那般,陈军见萧字大纛后撤,攻势果真凶猛起来。 “进攻!!进攻!!进攻!!” 眼看着大周军队在经过短暂慌乱之后,竟缓缓有了收拢之势。 陈将余杭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旋即恶狠狠的道: “连主帅都逃了,这群家伙还能坚持多久,给我加大力度进攻!!” “是!” 随着陈军大将余杭的一声令下,陈军的攻势再一次变得凶猛起来。 尤其是那些弓箭手,竟不顾前方陈军死活,为了压制周兵,不惜让友军陪葬。 “这群家伙疯了么!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么!” 眼见陈军弓箭手不分敌我的攻势,王阔震惊的喃喃道。 “哼。” 萧子澄轻哼了一声,低声说道: “不过是陈将认为,眼下是击溃我军的最好时机,不愿白白浪费此良机罢了。” 王阔有些狐疑的看先萧子澄。 他自然是清楚,这最好时机值得是什么,无非是大纛后撤,我军士卒陷入慌乱么。 只是这位萧爵爷,倒地在谋划什么 眼看着萧子澄在面对如此混乱的战局,仍旧能保持面不改色。 他逐渐的意识到,这位萧爵爷,并非像其表面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 “眼下,我等怎么做?” 王阔小声问道。 萧子澄愣了一下,面露意外之色,低声道: “陈军眼下已陷入癫狂,此时硬碰颇为不智。 他们不就是想逼退我军么,那边遂了他们的意。” 王阔下意识的反问道: “不反攻么?” “反攻?你以为能赢么?有那几座浮桥在,这场仗便注定无法取胜。” 说到这,萧子澄顿了顿,面露挪揄之色: “再者,王大人不也认为,这场仗我军必败无疑么,否则你又怎会派人,给卫彻大将军传信呢。” “这” 王阔闻言有些羞愧,他没有想到萧子澄还注意到他向卫彻传信。 “拖延时间,尽可能的为鄢陵的百姓拖延时间,就像你之前在做的那样。” “” 王阔盯着萧子澄清澈的眸子,忽然有种被看光的错觉。 “末将明白了” 果不其然,陈军每一次齐射,皆向前不断延伸,目的便是为了逼迫周军后撤。 王阔瞧见这一幕,心中悚然一惊。 陈军的每一步动向,皆被那位萧爵爷事先料中,着实令他有些心惊。 在陈军一波波齐射下,纵使大周士卒依靠着盔甲盾牌,几乎没有太大伤亡。 但心中对箭雨的恐惧,还是让防线一直缓缓后撤。 而陈军士兵自然不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后军霎时间加快了渡河的脚步。 拖延么 王阔瞄了一眼萧子澄,没有再下令让士卒反攻。 “弓箭手准备,瞄准前方射击!!!” 列队在步兵后方的周军弓箭手,听闻王阔的命令后,纷纷用箭失还击。 而他们的射击对象,自然便是正在渡河的陈军士兵。 见此一幕,萧子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这王阔虽说谋略上略显不足,可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临阵应变之力还是值得称赞的。 令王阔没有想到的是,陈军竟然顶着箭雨,奋不畏死的逐步逼向周军防线。 更不妙的是,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楚军,沿着浮桥登陆东岸。 面对这种自杀式战术,大周军阵虽说未出现溃败,可这后退之势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眼下士气已有低迷之势,不能再等下去了。 萧子澄瞥了一眼附近的士卒1,皱着眉头对王阔说道: “告诉你麾下的兵将,你已将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鄢陵。 眼下鄢陵百姓正在转移,需要他们拖延时间,哪怕多上片刻也是好的。” 王阔闻言会意,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弟兄们!这场仗怕是已经赢不了了! 不过没关系,我已将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鄢陵,相信此时城中百姓已经在撤离了。 但这需要时间!你们的兄弟、姐妹都需要时间来撤离 我等在此处多拖延陈狗一段时间,便有许多百姓能因此得生。 我希望你们,战到最后一刻!!” “鄢陵已经知道消息了么” “如此便好娘亲儿会在此拖延住陈狗的!!” 在王阔喊话完毕后,许多大周兵卒露出了几许轻松之色。 他们当中,大多是本地出身的士卒。 诚如王阔所说,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身后的鄢陵城中。 若他们退了,陈狗攻破城池之日,定然会大肆屠杀,届时妻儿老小的性命,又有谁能去保护呢。 “眼下,我等就尽可能的拖住陈狗的脚步!! 听我将令!步兵后撤十步,弓箭手放箭!!!” 在王阔的指挥下,周军整齐有序的后撤着,在后撤的同时,仍不停的用弓箭消耗陈军。 陈军眼下伤亡,应该已有三千人了。 冷冷看着岸边一地的陈军尸体,萧子澄心中默默计算着。 其实他向来是看不上这种人海战术的,纯粹的用人数堆叠出的胜利,也太无趣也一些。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陈军此法的确填平了周军地形和装备上的优势。 眼看着登岸的陈军士兵越来越多,萧子澄没有犹豫,直接对王阔说道: “急令全军,后队改前队,撒丫子跑啊!” 王阔深深看了萧子澄一眼,心中不由为他的果断而感到惊讶。 眼下周军已然脱离的西岸陈军弓箭手的射程,加之渡河士卒人数增多。 陈军定然要发动一次正式进攻,方才他还想提醒萧子澄注意。 没想到还未等他开口,萧子澄却直接选择后撤。 “弟兄们,我等为百姓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眼下也该为咱们自己的小命考虑了! 听我将令,全军!!撤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毒计 听到王阔将令后的周军士兵,皆齐齐一怔。 其实王阔麾下的士卒早就想过要撤退了,只是希望多拖延一段时间。 为鄢陵城中亲人撤退,赢得时间罢了。 如今一听这话,全军剩余近七千士卒顿时转身,朝着东方逃去。 他娘的!周军竟然在这个时候逃了?! 刚打算趁机对周军发动攻势的陈将图和见到这一幕,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眼见陈军为了渡河,已经损失三千多人,岂能周军就这么跑了? “追!!!” 二话不说,图和直接下达了追击命令。 已渡过桑干河的陈军士气正旺,加之周军后撤,更助长了其骄纵之气。 听到图和的追击命令后,陈军登时朝着后撤的周军追去。 与此同时,鄢陵城。 县令裴仑站在墙上,俯视着城中撤退的百姓,眼中竟是焦急。 “大人,这是最后一批百姓了” 一旁的衙役小声提醒道。 “嗯。”裴仑点了点头,投向全城的目光中,满是不舍。 “点火!” 鄢陵城中百姓,已经开始朝着宣威关撤退。 前线桑干河的周军,在萧子澄、王阔的带领下,从桑干河东岸全线撤退。 在他们身后,那是铺天盖地般的陈军,那涌动的人头,仿佛蝗群一般。 武尉王阔心有余悸的向后看去,亦被那壮观的景象惊的有些色变。 “陈陈狗追来了” 他默默计算了下双方距离,心中不由暗自侥幸陈军骑兵匮乏。 否则不用太多,仅凭百余骑来回骚扰,他们想要全身而退,便已是痴人说梦。 萧子澄抿着嘴唇,脸上却没有太过慌乱。 别看双方相隔仅十丈远,可只要双方士卒跑动速度相同,陈军就算是跑死,也别想追上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略显疲态的士卒,萧子澄不由皱了皱眉头。 大周军卒装备精良,即便是眼下鄢陵与宣威两地的士卒,皆算不得精锐。 可其身上的铠甲,可都是成制式的,少说也要有二十斤重。 短距离跑动不成问题,可长此以往,速度难免会逐渐降低。 “让士卒将外甲丢掉,减轻负担。” 萧子澄凑到王阔身边,高声喊道。 王阔闻言悚然一惊,铠甲乃是士卒的命根子 只是看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陈军,还有身边越发粗重的喘息声,王阔只得咬着牙高呼到: “全军听令!!将外甲丢掉!!!” 一声令下,周军士兵纷纷丢弃了身上的外甲。 本来身后陈军追的极紧,可当看到地上甲胄之后,竟纷纷停下脚步,弯腰去捡。 也难怪,虽说陈国号称甲士百万,可细分下来陈军整体的装备,远远不及大周士卒。 眼下看到如此精良的外甲,被周卒随意丢弃在地上,他们岂能不捡? 瞧见这一幕,陈将图和大怒,高举朴刀厉声警告: “该死的!!尔等昏头了么!!给我追!!!” 尽管他已经厉声警告,可他麾下的士卒却仍旧舍不得丢弃周军铠甲。 毕竟这东西防御力好的惊人,有它在保住小命的几率也大大提升。 对此,陈将图和也没有办法,只得不断催促麾下士卒加紧追赶。 在他的催促下,陈军士兵竟又拉近了一段距离。 萧子澄望着身后的陈军,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王大人,命令士卒将手中盾牌丢掉。” 王阔有些发虚,毕竟军中严令,丢弃兵器乃是重罪。 “爵爷这” “废什么话,你若是想干死这波陈狗,就按我说的去做!” “是” 王阔虽然被训斥了一通,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显然他对于萧子澄所说的,干死那群陈狗,十分感兴趣。 一时间,周军再度扔掉了手中盾牌。 后面追击的陈军就更热闹了,要知道大周军备放眼天下都是顶尖的。 方才陈军弓箭手齐射,为何没给周军士卒造成太大的伤害。 究其原因,不就是地上这些做工精良的盾牌么? 陈军士卒双眼放光,也顾不上什么违反将令了,纷纷弯腰去捡。 陈将图和此时已经连训斥的心思都没有了,毕竟大周军队的兵器可是极为抢手的。 在攻陷武关的时候,陈军内部因为争抢周军兵器,没少出现摩擦。 眼下他只能加紧催促麾下士兵加速追击,不许因为哄抢盾牌而发声争斗。 没了盾牌铠甲,周军士卒可谓是轻装上阵了,脚下速度再度提升。 反而是后方追击的陈军,因为几次哄抢周军丢弃的装备,迟迟没能追击上来。 虽说心中焦急,可陈将图和心中疑虑大消。 他本还担心,周军贸贸然后撤,是有什么埋伏在旁。 眼下看来,是他有些杞人忧天了,毕竟前方周军为了逃命,已经连装备都不要了。 鄢陵战功,老子定要一人独吞!! 图和眼中精光一闪,在战功的诱惑下,他不由加紧了催促声。 忽的,他注意到鄢陵方向竟扬起浓烟,隐隐还透着几分火光。 该死的!!这群周人不是把鄢陵烧了!! 图和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若他猜想成真,即便鄢陵到了他们手中,也只是一座废墟而已。 想到这图和万分焦急,又一次催促全军奔袭。 与此同时,渐渐与陈军拉开距离的王阔,也瞧见了鄢陵方向的浓烟,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看着架势,是裴大人将鄢陵烧了,只是他有那个魄力么 正当王阔心中疑惑之时,他猛然瞧见萧子澄淡定的脸旁。 难道说是萧爵爷? 将疑惑压在心底,王阔脚步不停,继续朝着鄢陵方向撤退。 不多时,远处渐渐浮现出一条灰色的长龙,正是鄢陵城中撤出的百姓。 “大人,鄢陵城池” 王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子澄直接打断: “跟着前方百姓,朝宣威关方向撤退。” “这” 王阔面色微变,在他看来护卫百姓的做法本没有问题。 只是眼下他们手中兵力不足,身后可是跟了整整六万陈军。 百姓大多拖家带口,速度颇为缓慢,若身后陈狗追了上来,岂非是要被一网打尽? 为今之计,只有率部留下断后,血战不退为百姓撤退赢得时间。 许是看出王阔心中疑虑,萧子澄淡定说道: “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心中有数。” “” 王阔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命令麾下士卒帮助百姓搬运重物。 萧子澄瞧着身后隐隐追来的陈军,心中暗自默念。 你会怎么选择呢? 此时,陈将图和已经注意到鄢陵北门撤出的百姓,还有那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城墙。 他娘的,周人果然是要弃守鄢陵,防火烧城好狠的手段。 图和一勒缰绳,观瞧着远处那些撤离的大周百姓,脸上露出沉思之策。 “将军,周人防火少了鄢陵,这鄢陵城怕是进不得了” 图和眼中精光一闪,似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全军改道,随本将趁势夺去宣威!!!” 左右副将悚然一惊,低呼道: “将军,宣威城池坚固,单凭我等难以攻克啊” 图和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冷哼一声抬手指向鄢陵百姓: “放心,有这些百姓在,别说宣威关城高十丈,就算是百丈又能如何? 咱们尾随这些百姓,待宣威关开门接纳之时,趁机出动,焉有不克之理?” 左右面露犹豫之色,“若宣威关闭关不开又当如何?” 图和冷冷一笑: “若是不开,这些百姓便皆为我刀下亡魂!!” 第一百五十章 伏兵现 “将军此计甚妙!!!” 左右闻言皆面露喜色,若能一举攻破宣威,那可是大功一件!! 于是乎,在陈将图和的命令下,数万陈军经过短暂的休整过后,再度朝着前方鄢陵百姓追去。 差距陈军一栋的王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陈军就这样跟在后方,其究竟抱着什么打算,不用想也能明白。 王阔心中不由暗自后悔,眼下他麾下士卒虽手中仍旧武器,但甲胄与盾牌已丢。 即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数万陈军面前,也是显得杯水车薪。 而萧子澄却是一脸淡定,心中窃喜不已。 这陈军将领,果真如小爷猜想那般贪心,想要趁机夺去宣威,只可惜,这份贪婪会要了你的命! “娘的,总算是过来了。” 桑干河东岸,陈国打将余杭望着大部队已经顺利渡过桑干河,不由心生感慨。 先前陈军攻城拔寨无往不利,连号称大周门户的武关都顺利攻陷了。 可他没有想到,会在这小小的桑干河,遭受到如此阻碍。 只不过眼下大部队已经渡过桑干河,攻陷鄢陵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报!!!” 一名斥候快马疾驰到余杭身前,飞身下马叩地抱拳道: “前方急报,周人火烧鄢陵,已然弃城而逃,此时正往宣威方向而去。” 他娘的!!这群该死的周人!! 余杭听罢,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麾下的军卒经过武关一战后,本就没有来得及进行休整,又连续行军至此。 在余杭原本的设想当中,乃是顺利攻取鄢陵后,在鄢陵就地休整几日。 眼下周人火烧鄢陵,定然将城中粮草军械或带走或焚毁,想要就地补给的计划就此失败了。 娘的!那群辎重队当真是令人恼火!! 余杭深吸一口气,他心中明白,事已至此即便他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等打完再说。 “急令图和,一定要咬住那股周军!” 斥候面露古怪之色,随后高声说道: “禀将军,图和将军传来口信,说他要趁势攻取宣威。” “顺势攻取宣威?” 余杭闻言愣了愣。 “不错,图和将军言,从鄢陵撤退的百姓据他仅有五里,这股百姓正往宣威撤离。 若能追赶上去,或可以百姓为筹码,逼迫宣威开关” 余杭一听,眼中绽放出一抹光芒,欣喜道: “好!!不愧是图和!就按照他所想那般,本将会尽快赶上的。” “是!” 斥候翻身上马,原路返回而去。 余杭脸上喜滋滋的,根据先前探子来报,这鄢陵城少说也有十万百姓。 以此来要挟宣威关,即便宣威守将不顾百姓死活,那城中定然激起民变! 等周人自顾不暇之时,他在挥军一击而定! 想到这,余杭大手一挥,沉声喝到: “传令!!全军朝鄢陵急行军!!” 于此同事,图和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百姓队伍,心中不由焦急万分。 若非他手中没有骑兵,又岂会放任那股周军与百姓汇合? 只可惜,陈国虽地广人多,却独独没有养马地。 就像眼前这种情况,他手中若有一队骑兵,又岂能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 无奈之下,图和只能命令麾下士卒加快脚步。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麾下士卒在经过持续奔跑过后,体力消耗的问题。 图和此时满脑袋都是一举攻破宣威,立下不世之战功。 “追!!!” 萧子澄此时早有些疲惫,先锋营士卒更是一个个气喘吁吁。 从桑干河一路跑到现在,虽中间略有休息,却也几乎到了力竭的边缘。 “爵爵爷” 王阔喘着粗气,眼看着陈军越来越近,心中焦急再也按耐不住。 他麾下的士兵早已将外甲、盾牌丢弃,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放心,他们追不上的。” 萧子澄倒了一口气,喘息着说道。 王阔将信将疑,虽说从开战到现在,眼前这位萧爵爷总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可是眼下局势愈发危机,陈狗恶毒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宣威可是大周西线最后一道门户,若宣威再失,京都便彻底暴露在陈狗刀锋之下了。 眼看着陈军士卒越来越近,先锋营士卒却似爆发一般。 发挥出了几倍于寻常训练时的速度,愣是将身后陈军甩了下去。 王阔似乎有些明悟,却仍旧难掩凝重: “爵爷,陈军在后一直穷追不舍,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若当真让他们以百姓想要挟,我等岂不成了大周的罪人!” “别急。”萧子澄咧嘴一笑,“前方百姓不是要过了那处山坳了么。” 山坳?难道说?? 看着远处的山坳,王阔似是抓住了什么,却又一时间想不太透彻。 终于,前方百姓陆陆续续过了山坳,而萧子澄率领的先锋营,亦紧随其后进了山坳。 “!!!” 刚进入山坳,王阔便差点忍不住垂泪。 哪里卫字大旗迎风招展,整整一万名枕戈待旦的耀武营士卒,正抽刀拔剑眼中尽是战意。 萧爵爷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王阔脑袋已经有些转不过弯来。 而卫彻亦是深深望了萧子澄一眼,他也不曾想到,萧子澄当真能够将陈军引道此处。 “准备突击!!!” 卫彻一道将领发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耀武营士卒齐刷刷抽出长刀。 “放箭!!!” 嗖嗖嗖嗖嗖嗖 随着卫彻一声令下,藏匿于林中的弓箭手齐齐发出一波箭矢。 “有埋伏!!有埋伏!!” 仍旧沉浸在窃滔天之功喜悦当中的图和,直接被射懵了。 他心中悚然一惊,赶忙喝令麾下士卒防御。 只可惜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陈军士卒,反应速度想照往常已慢了许多。 加之突遭埋伏,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纷纷中箭倒地。 而就在这时,耀武营大将军卫彻率先策马冲出伏击地,高呼道: “耀武营!!全军出击!!!” “杀!!!” 上万名耀武营士卒,如同潮水般从山坳隐蔽处钻出,士气高昂的冲向混乱的陈军队列。 一方是体力充沛士气如虹的耀武营,一方是疲惫不堪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陈军。 结果不言而喻。 “骁骑营!!给我凿穿敌阵!!” 随着卫彻一声大呵,隐匿在山坡之上的骁骑营霎时加速,结锋矢阵如同匕首般,直取图和大焘。 而耀武营步兵们挥舞着手中刀盾,跟随者骁骑营的脚步,朝着陈军碾压过去。 “杀!!杀陈狗!!” 占尽地利的骁骑营毫不费力的撕开了陈军防线,疲态尽显的陈军根本无力阻止。 “不能逃!此时撤退必死无疑” 图和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眼下麾下士卒疲态尽露,哪里能够跑的过对方的伏兵? 更不用说,周军还有骑兵在侧,一旦军阵被冲烂,即便是兵仙降世也难以回转。 “列阵迎敌!!列阵迎敌!!!不许退!退着定斩不饶!!” 图和无力的挥舞马鞭,只是他现在的军令,起不到丝毫效果。 骁骑营已经刺穿防御阵型,耀武营步卒一涌而上,已经和前军缠斗在一起。 若非他身侧老营士卒拼死阻拦,此时骁骑营骑军怕是已经取了他向上人头了。 “稳住!!给我反击!!反击!!” 眼看着局势急转直下,图和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聚拢老营亲兵,带着一丝疯狂之色,直直扑向耀武营攻击最猛烈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掩杀 图和策马架枪,带着身后八百老营,妄图凭一己之力,击退耀武营进攻。 他希望能借此,振作麾下士卒们的斗志。 只可惜遗憾的是,他带着老营冲杀进耀武营军阵,也只是引起了轻微骚乱。 这是支什么样的军队啊 临近之后,图和才惊骇的发现,对面这支伏兵就是一群疯子。 即便身上已经被刺穿数个窟窿,竟依旧挥舞着手中长刀,悍不畏死的冲上去。 硬生生换掉他麾下两名士卒的性命,这才轰然倒在地上。 如此骇人的意志力,在这支周军中竟并非是个例。 图和心中泛起阵阵惊骇。 而此时,耀武营弓兵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陈军将领。 二话不说,抬弓就朝着他射了一波箭矢。 笃笃笃 图和已经尽可能舞动手中长枪防御,却仍旧无法完全阻挡这种近距离下的暗箭。 只听笃笃数声闷响,图和手中长枪无力的落在地上。 哐当 而在图和被射成刺猬落马之后,那些原本还跟随这位将军冲锋的老营士兵,毅然决然对耀武营发动冲锋。 只可惜,在山坡两侧弓箭手的照料下,这些老营士兵根本无力还击。 其余陈军士卒一瞧,自家将军都被射杀了,顿时吓的转身就逃。 望着那位栽落马下的陈军将领,再瞧一眼满地的陈军尸骸。 卫彻神色复杂的看向萧子澄,不由心神感慨。 若非萧子澄一路上极大消耗了陈军体力,这场伏击不可能打的如此轻松。 摇摇头,将心中那点感慨抛出脑外,卫彻沉声下令: “追击!!!莫要让一条陈狗逃过桑干河!!!” “杀!!!!” 一边倒的伏击战过后,大大激励了原本就士气高昂的耀武营士卒。 随着卫彻一声令下,骑兵队围绕着陈军溃卒,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围猎。 那些本就一路追击至此的陈军士卒,在经历过一场血战后,哪里有体力支撑着他们呢再逃回去。 更何况,在他们外围,还有骁骑营近三千骑兵伺机掩杀。 “咱们也跟上去!!” 一名耀武营武官,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陈兵,不由一阵热血沸腾。 于是乎,刚刚结束战斗的耀武营,挥舞着战刀跟着骁骑营朝着身后溃败的陈兵杀去。 前线的陈军因突遭伏击而溃败,后方的陈军却还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瞧见前方乌泱泱撤退的前军大部队,便被裹挟着朝后逃去。 那些陈将们,虽极力高声喝止,却也无法扭转溃逃的局面。 兵败如山倒! 而萧子澄与王阔两人,也沿着耀武营反攻路线策马而行,眺望着远方平原上的战事。 或者说,眼下的战局,更像是一边倒的屠杀。 看着四周遍地的陈军尸体,武尉王阔不由挠挠头,苦笑着说道: “这仗打的简直是有有些莫名其妙” 整整数倍与己方的陈军在后面紧追不舍,从桑干河一直追到山坳处。 两军都已处在筋疲力竭的边缘,这个时候本该在宣威的耀武营却突然跳了出来。 整个一以逸待劳,将那群陈狗杀的那叫一个片甲不留。 萧子澄瞥了一眼王阔,微笑着说道: “敌军疲累,我军却以逸待劳,以伏兵掩杀之,何来莫名奇妙?” 王阔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古怪: “总感觉咱们出了逃跑,什么也没干这仗就赢了” 说到这,王阔不由转头看向身后,同样一脸懵逼的先锋营士兵,再度苦笑着说道: “爵爷,您是从一开始便打算用我等诱敌么” “这个嘛” 萧子澄尴尬一笑,王阔有此反应也属正常。 毕竟如此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先锋营却像是置身在外,心中有些吃味也是人之常情。 “爵爷可莫要狡辩” 王阔收起脸上笑容,眺望着依稀可见的桑干河: “末将算是明白,当时您为何不阻拦陈军搭建浮桥了 您的谋略眼界,末将如今算是彻底服。” 说到这,王阔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分讨好之色: “爵爷您以后要再有什么妙计,您能稍稍透露些给末将么 不至于叫咱们跟个傻子似的太丢脸了” “切,我当时和你们说了,你们会信么?” 萧子澄一脸玩味之色,与耀武营不同,先锋营乃是鄢陵当地的队伍。 先锋营中的将领,可是只知道他是京都空降来的爵爷,别的一概不知。 也就是有卫彻大将军在,王阔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只能捏着鼻子听从萧子澄将领。 不过眼下嘛自然是另当别论了。 “收拾收拾,咱们原路返回,叫后面士卒跟上。” 一听这话,王阔眼中满是兴奋之色,不由舔了舔嘴角道: “爵爷,咱们是配合耀武营一起杀敌么?” 萧子澄回头瞧了一眼王阔,没好气的摇摇头: “你看看营中的士卒,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杀敌就别想了。 等会原路返回的时候,将方才丢弃的装备捡回来,顺便把陈军丢掉的军械也捡着。” 打扫战场啊 王阔登时就蔫了,愤愤的看向麾下士卒,眼中尽是遗憾之色。 待将战场打扫完毕,王阔再也难压抑心中疑惑,三两步凑到萧子澄身边轻声道: “爵爷,我细细想了一番,您是打算全歼这股陈军么。” 萧子澄眉毛一挑,颇有些意外的看着王阔。 “哟,你这是开窍了?” 王阔被萧子澄调侃的面红耳赤,连连摆手解释道: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浮桥扔在,陈军后军建制未乱 想要一举歼灭,怕是有些困难啊” “谁说有浮桥在就全歼不了的?” 萧子澄直接打断了王阔的话,“你就没发现,我带来的那些水利工匠,这些天都不见了踪影么?” 难道是水攻? 王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报!!!前军溃败,图和将军遭遇周军伏击,力战身亡” “什么!!” 陈将申干得知这个消息时,简直难以置信。 他刚刚率军抵达鄢陵附近,本打算分出一部分兵力入城救火的。 没想到,前军竟然就遭到了伏击,连图和都战死了。 申干赶忙寻了个高低,果然瞧见前军溃败而逃,而在他们身后,耀武营大将军卫彻亲率骁骑营在后追赶。 “列阵!!列阵!!!” 申干连忙指挥麾下的陈军列阵迎敌。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率先对他军阵发动冲击的,并非是紧追不舍的周军。 反倒是那些前线溃败下来的同袍。 更糟糕的是,面对这支败军,已经严阵以待的陈军,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放这些逃兵过来,阵型必然大乱,骁骑营骑兵大概率会趁机发动攻势。 可若是不放这些逃兵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申干当机立断,厉声下达了残酷的命令。 “任何冲击我军防线的,格杀勿论!!!” 那些看到己方军阵的陈军溃兵,本以为终于可以逃出生天。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箭雨。 一时间,陈军溃兵在箭雨的洗礼下,不住的哀嚎着。 “真狠啊” 耀武营大将军卫彻远远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只不过在他心中,却对面前这支陈军的将领高看了几分。 为将者,最忌讳的便是心软,若当真放任这股溃兵躲入防线,一旦防线混乱,当真便要任人鱼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胜 卫彻冷冷眺望着远处战局,嘴角缓缓牵起一抹笑容。 只可惜,在溃败的前军人数,可不亚于你的中军啊,挡的下来么。 念及至此,卫彻抬手命令麾下耀武营、骁骑营放缓了追击的脚步。 任由那群陈军溃卒,发疯似的冲击自家防御阵地。 上万陈军溃卒,在申干近乎于失声的痛骂中,一头撞进了防线当中。 “不要过来!!不要” 申干军士卒用手中盾牌,死死顶着本应是他同袍的溃兵。 而在盾兵身后,那些长矛兵面色凝重,最终还是咬着牙刺出了锋利的长枪。 噗 一排排长枪瞬间洞穿了前线溃兵早已疲惫的身躯。 这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陈卒,在被长枪洞穿身体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为为什么” 然而即便如此,那些已经被杀破胆的陈军溃卒,仍旧怀揣着侥幸心理,顶着箭雨长枪,不断冲击着自家防线。 “放我们进去!!咱们可都是陈人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混蛋!!给我让开啊!!” “你们还是不是人!!让我进去啊!!” 一声声凄厉的嘶吼,不断冲击着申干军卒的心灵。 终于,在后有追兵,前有同袍相残的刺激下,那些陈军溃兵终于崩溃了。 一名被长枪刺穿身体,侥幸未死的溃卒,终于扬起了手中长刀,狠狠朝着曾经的同袍砍去。 噗呲 喷涌而出的鲜血,让溃卒附近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此番举动直接打开了潘多拉之盒,无数溃卒近乎疯狂的劈砍阻拦他们前进的盾兵。 踩着对方的盾牌,生生朝着防线内挤了进去。 申干双目欲裂,看着已经被溃卒冲击到七零八落的防御阵型,长长叹了一口气。 完了 一直在关注战场态势的卫彻,哪里能放过此等良机,大手一挥: “顺势,杀过去!!!” 耀武营士卒气势如虹,紧紧跟在陈军溃卒后面,一头砸向申干构筑的防线当中。 本来申干构筑防线,是能够阻挡耀武营进攻的。 只是现在溃卒与陈军相互厮杀起来,别说阻敌了,自己人都快被友军砍死了。 该死的溃卒!!他们害死了所有人!! 申干身中数箭,拄着手中长剑,鲜血顺着甲胄簌簌流下。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竟然是败在了自己人手中。 而就在就时,他猛地听到一声长呵,申干下意识抬头,却见到一名周将不知何时已策马到他身前。 糟了 申干只觉眼前刀光一闪,便瞬间失去了只觉。 噗通 无头的尸体缓缓砸在地上,沉闷的响动宛若此地陈军的丧歌。 随着申干的死亡,本就因为溃卒冲阵而混乱不堪的陈军,更是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当中。 在卫彻的指挥下,耀武营配合骁骑营如狼入羊群,不断分割消灭此地的陈军。 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的陈军,纷纷加入到溃军之中,发疯似的朝桑干河岸边跑去。 “兵败如山倒” 卫彻挥刀砍杀一名陈卒,甩了甩马刀上的血迹,脸上满是冷冽。 “将军,前面就是桑干河了。” 一名副官拍马疾驰到卫彻身边,低声提醒道。 卫彻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杀机萦绕: “急命骁骑营抢占浮桥,其余人马将此地残兵赶入桑干河!!” “末将领命!!” 那名副官抱拳领命,拍马离去。 虽说眼下乃是初春时节,桑干河水流算不上湍急。 但别忘了,这个季节的寒风,足以让这些浑身湿透的陈卒冰毙! 从溃卒冲击陈军防线那一刻起,陈军便已经无力回天。 全面的溃败从那时开始,便已经成了时间问题。 想到这,卫彻眼中闪过一抹惋惜之意。 虽说他命令骁骑营抢占浮桥,但他心中明白,想要彻底围歼这支陈军,已是难上加难。 毕竟陈军后队阵型未乱,在浮桥保持完好的情况下,总会有跑的快的,先行逃过追击的。 该死的,若此时能再多一支军队,率先切断陈军后路便好了! 卫彻狠狠的砸了一下马背。 眼下这场大战,已经算的上是不可多得的大胜了。 不用想都能猜到,此地战报传回京都,定然会是一片沸腾。 不过此地之胜,相较于大周眼下的危机来说,只能说是战略溃败中,一个小小振奋人心的消息罢了。 武关失守,赵国公李景隆、勇毅伯萧方智至今下落不明。 但此两件事,对朝堂的打击,便不是他斩敌上万能够回转的。 除非除非能在此地全歼陈军! 想到这,卫彻不由为自己的贪得无厌感到好笑。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暗自惋惜之时,几名士卒却拍马赶来。 向他传达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将军!桑干河水位陡然暴涨,无数圆木顺水而下,已将陈军浮桥摧毁!!” 不会!! 卫彻愕然的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不可否认,陈军为了活命,的确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但眼前唯一的退路浮桥被冲毁,无数陈军只能望河兴叹。 眼看着后方骁骑营越靠越近,已经癫狂的陈军士卒,竟不顾河水刺骨凉意,纷纷跳下桑干河,企图游到对岸。 不得不说,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壮观。 无数陈军士卒如同蚂蚁一般,在湍急的河水当中,奋力扑腾着。 在大自然恐怖力量面前,人力却显得如此渺小。 即便是最熟悉水性的陈卒,在游到河中央后,也逐渐淹没在涛涛浪花当中。 “别挤!!别挤!!” “啊!!” 数以千计的陈军士卒,由于袍泽的推搡,不幸落入河水当中。 一声声惊恐的叫喊声,充斥着桑干河岸。 卫彻看着已经毫无战意一心求生的陈军士卒,心中闪过一抹不忍。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下达停止进攻的命令。 这便是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同情便是对大周军民的残忍! “全军听令!将这群陈狗给我驱赶进桑干河!!” 宣威关。 大堂之中,众将领脸上皆洋溢着兴奋之色。 强渡桑干河的五万陈卒,或为刀下亡魂或为鱼虾之粮。 此战,乃是陈、周两国开战后,大周取得的史无前例的大胜仗。 不但一举粉碎了陈军攻取宣威关的企图,更是一战歼敌五万,俘获粮草军械无数。 而萧子澄,也经过此一战,彻底奠定了其在西线的话语权。 “好了,都收一收,该说说正事了。” 卫彻压了压下方骚乱的声音,沉声道。 众将见此情形,纷纷停止了低声交谈,正襟危坐的等候卫彻训示。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卫彻笑吟吟看向萧子澄,竟主动起身朝帅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子澄深深看了一眼卫彻,对于卫彻此番举动后的心思,他能猜测出一二。 军队中,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最高指挥官的声音。 否则将令不通,军队战斗力执行力将大打折扣。 不过,卫彻此举,还是出乎了萧子澄的预料。 毕竟明面上,卫彻才是此地军事主官,不过既然卫彻有此好意,他自当也是当然不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萧子澄坦然坐在了那张代表地位的帅位之上。 从今天开始,西线便只剩下一个声音! 卫彻满意的看了一眼萧子澄,淡淡道: “爵爷,根据在下的估算,陈军虽损兵折将,但元气未伤。 不出七日,待陈军稍作休整,定要再兵临桑干河,我等要做如何安排?”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陈军动作 萧子澄闻言淡淡一笑,略微思忖一番正色道: “既不进兵,也不退兵,本爵要在桑干河西岸迎战陈军!” 大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武关一败后,双方军力已然是敌强我弱,更何况陈人手中还有攻破武关的大杀器。 贸贸然与陈军野战,只怕是输多胜少,怎么看怎么是取死之道。 卫彻闻言微微皱眉,虽然他已经将决定权交给萧子澄。 但这并非代表他要无条件听从萧子澄的命令,除非萧子澄能说服他。 “西岸虽有陈军丢弃的营垒,但其背靠桑干河,地形上并不占优势。 万一守不住,我军被河水阻拦,连退路都没有。” 帐内众将的神色都不算好看,诚如卫彻所说,陈军遗留下的营垒,乃是一座进攻型营垒。 陈军之所以在西岸建造营垒,无非是见先锋营防守在东岸,这才将营垒定在西岸之上。 为的就是随时都能摆出强渡桑干河的态势,以此威胁东岸的大周守军么。 眼下陈军先锋部队被歼,他们进可据河而守,退可收缩兵力全力防御宣威关。 不论哪种方式,都比萧子澄提出的移师西岸来的靠谱。 卫彻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便停了嘴,询问萧子澄: “如此爵爷还要移师东岸么?如若是,某想听听爵爷的具体方案。” 萧子澄思虑片刻,道: “卫彻将军,武关失守后,桑干河以西的大片疆域陷入陈军的掌握当中。 除却西岸的营垒,陈军不会给我们构建防御站稳脚跟的机会。 可我们的最终目的,并非是守住宣威,而是拒敌于国门之外对么?” “嗯” 卫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在西岸陈军故垒的基础上加固防御。 如此我军省却大半修缮防御的时间,可以以逸待劳在此地迎战陈军。” 听着萧子澄的解释,卫彻有些意动。 眼下陈军首战告捷,东边的郑国难免会蠢蠢欲动。 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战果,那郑国定然以为大周虚弱不堪。 一旦郑国出兵,势必会印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楚国、草原各部若瞧准时机,出兵掺上一脚 “然我军势弱,陈军兵力目前还是两倍于我,若战不克当如何?” 对此,萧子澄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将军别忘了,陈军攻陷武关之后,又再度挥军东进,直到桑干河一战方才停止。 就目前来说,陈军在占领各地关隘县城过后,定然是要留兵驻守的。” 卫彻眼中光芒闪动,听到这他有些明白萧子澄的意思了。 虽说陈军势大,可毕竟不是本土作战。 在占领一处城池或者关隘后,为了防止百姓反抗,定是要派兵驻守的。 随着陈军向东越发深入,分出留守的兵马累计下来也是个惊人的数字。 “也就是说,最终我们直面的陈狗数量,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多\/” “不错!” 萧子澄长身而起,走到地形图边朗声道: “武关城破后,陈军一路高歌猛进,各地关隘都需要留兵驻守。 如此想来,带下一波陈狗攻打我军时,军力定然不足十万。 眼下我等在此地收拢武关溃卒,加上耀武、先锋、骁骑等营,少说也有近五万之众。 我军与陈狗的差距,仅有一倍而已,这个兵力差额不足以冲破我军防御。” 帐中众将闻言脸色稍缓。 卫彻却面露沉思之色,盯着墙上地图怔怔出神。 见此,萧子澄有继续说道: “武关两侧皆是高山态势狭长,陈军入关后又接连攻城略地。 如此陈军的后勤补给,会随着越发深入而越发困难起来。” 听到这,卫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爵爷的意思是,如此一来陈狗的粮道也同样被拉长了!” 萧子澄闻言微微颔首,正色道: “陈狗多卒而少马,而我骁骑营有精骑七千,饶其粮道陈狗又能耐我何?” 卫彻闻言不由为之动容,笑着转头对骁骑营统领徐茂说道: “徐茂,你要立大功了!” “借大将军吉言了!” 徐茂满脸兴奋之色,听了萧子澄的描述,他已经能想象到,七千精骑来去如风。 而那些陈狗将会在永无休止的骚扰下,每天惶惶而不可终日。 那将是一副怎样凄惨的局面啊。 忽然他心中一动,脸上兴奋之色稍减: “爵爷,若是楚军调集弓手戒备,我等该如何是好。” 萧子澄给了他一个白眼,“记住喽,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明白了!” 徐茂在其余四营将军羡慕的目光中,抱拳领命。 见此,萧子澄不由将目光投向桑干河西岸: “陈军再独集结至少还需要五天,在这五天当中我等要加紧修缮工事。 争取将这营寨打造的和刺猬一般,让陈狗只能望寨兴叹!” “领命!!” 三日后。 萧子澄看着已经颇具规模的防御工事,脸上闪过一抹笑容。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工部中大多工匠都带到了此地。 若非如此,又怎能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将这营垒构筑到如此地步。 “爵爷,这些陈军遗留的兵器,您当真要插在外墙上?” 被点名征召而来的刘通,捧着萧子澄亲手画的图纸,一脸惊骇之色。 那可是少说五万把的刀枪啊,虽说锻造工艺不如大周精良,可也是实打实的兵器。 就这么白白插在墙上,充当防御的作用,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然呢?就这些破铜烂铁,你去耀武营问问,看谁愿意要?” 刘通尴尬一笑,捧着图纸轻声问道: “爵爷,我看您图上的意思,是要将咱们改良的战车,与围墙连在一起。 只是这战车仅有两百之数,即便是中间留有间隔,怕也是难以彻底围绕。” 萧子澄略微思索,淡淡道: “优先西面,南北次之,若是战车数量不够,东面便不添设了。” 刘通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萧子澄的眼中,隐隐带着几分崇敬。 这位爵爷的奇思妙想,即便是自诩聪明的他,不得不感叹一句,天马行空。 就拿这以战车为基础,搭建的围栏来说。 愣是将改建后战车本身防御力惊人的特点,发挥到淋漓尽致。 以战车为基础,上面覆上圆木,加上现成的射击孔,既耐火又放撞。 更不用提最终再加装上缴获的刀枪,陈军士卒若是想要进攻,定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桑干河一战侥幸逃脱的陈军,终于千辛万苦的来到了阳翟。 武关攻破后,陈军东征大将胥治中命余杭率先锋军攻宣威,而他则继续围攻阳翟。 两日前,阳翟城门终于被他攻下。 阳翟告破,也就意味着大周除却宣威关,再无坚城可守。 可正当他志得意满,以为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军东进之时。 前线侥幸逃回的溃兵,竟想他传达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 先锋余杭战败,几近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娘的!就算是六万头猪!周人一天也抓不完!!” 在召见那些溃兵的过程中,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后,胥治中失态大骂。 而其余在帅帐中的将领,亦是大为震惊。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六万大军啊,而周人在宣威一线才有多少人? “周人用水攻截断我军退路,前军溃卒慌乱间冲击己方军阵” 胥治中冷哼一声,“余杭呢?!” 几名溃兵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眼,垂着头回禀道: “余将军血战不敌,生死不明” 第一百五十四章 攻坚战 眼见胥治中脸色铁青,帐内众将赶忙出声安慰。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眼下我等应整军再战,方为上策啊。” 胥治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便的凝重许多: “传某将令,各部整军拔营,挥军东进!!” “是!” 此后两三日间,陈军以阳翟为中心,缓缓聚集兵马,兵锋直指桑干河。 而在进军的过程当中,胥治中诧异的发现,打败了前锋军的周军,似乎并没有趁势反击的迹象。 前军探马回报,根本没有发现周军的踪迹。 这让胥治中心中颇为纳闷,毕竟按理来说,周军取得如此大胜,一举击败了前锋军。 理应趁着军中士气大震,顺势收复他们失陷城池才对。 怎得丝毫没有一点,周军西进的消息呢 更令胥治中头疼的是,周军竟派出数股百人为队伍的骑兵,在他们占领的区域内,反复袭扰。 这群活像老鼠的周人骑兵,根本不和他们打近战。 往往都是远远射出一波羽箭,也不管杀伤几何转头便跑。 只要他手下士卒被周军骑兵发现踪迹,那群骑兵就如嗅到腥味的饿狼一般,一涌而上。 特别是跟在大军后方的辎重队,这短短三日以来已经损失颇重。 “他娘的!!卑鄙!!” 再一次听到辎重队遇袭的胥治中,气的登时火冒三丈。 在他的印象当中,骑兵的作用就是在战场上凿穿敌军防线的。 没想到,骑兵运用得当,竟能如此恶心人。 如同卫彻所预料的那般,在五日之后,陈军东征大将胥治中,终于率领多达八万的大军,抵达了桑干河附近。 而临近桑干河的时候,由于不清楚周军虚实,胥治中派斥候先行前往刺探情报。 没想到,等斥候归来后,竟汇报周军龟缩与营地当中,根本不见动静。 听到这个消息,胥治中直接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一支取得大胜的军队,会做出此等消极之举。 胥治中策马立于山坡之上,眺望着桑干河西岸周军大营,神情颇为凝重。 “将军,敌军的统帅很高明啊” 一旁的将官熙维同样满脸凝重,小声提醒道。 胥治中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头。 对面那群周军,在得胜之后竟一直龟缩在营地中坚守不出。 这意味着什么? 这整整五天时间,周军都在加固防御,调运粮草军械。 很显然周军考虑到兵力不足的问题,索性直接选择了固守。 如此冷静的头脑,如此精准的判断,怎能不让胥治中赶到棘手? “熙维,你率军去试试周军虚实,切记不可恋战。” “是!” 命令下达,熙维亲率精兵五千,朝着周军桑干河大营而去。 “嘶” 待熙维见到周军大营后,即便是久经战阵的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是大营?说是堡垒也行了? 只见周军大营外围,满是据马桩,地上还洒满了铁蒺藜。 围栏更是夸张无比,在阳光的照射下,周军营寨围栏竟发出阵阵刺目的白光。 遍布于围栏之上的刀剑,似没有间隙一般。 思索片刻过后,熙维果断鸣叫金收兵,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陈军大帐。 “什么!他娘的该死的周人,竟卑鄙至此!!” 胥治中听完熙维的禀告,不由破口大骂。 他并没有训斥熙维,毕竟如此坚固的军营,可不是单凭五千人就能攻下来的。 更令胥治中恼火的是,本应是周军撤退障碍的桑干河,现在却成了周军后勤保障的天险。 而他们,还不能饶过这座周军营寨,因为在这营寨后方,便是宣威关。 周国西线最后一道门户。 一番商议过后,陈军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座周寨必须拔出。 否则,有这么一个钉子在,陈军很难完全展开攻势。 “明日午时三刻,挥军攻寨!!” 次日正午。 睡得正香的萧子澄,被吴天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惊醒。 “少爷,陈军来犯!” 原本还睡眼朦胧的萧子澄,登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快快快,通知卫彻大将军,准备迎敌。” 说罢,萧子澄赶忙穿好衣服,匆匆朝着帅帐而去。 期间,营内警讯声响个不停,以至于萧子澄在朝大帐而去的途中,不时有士卒匆匆忙忙朝西墙而去。 营帐当中,耀武营大将卫彻早就已经到了,正在和王阔低声说着什么。 瞧见萧子澄进来了,遂直接迎了上来。 “爵爷。” “大将军,王将军。” 互相客套几句,萧子澄急忙问道: “陈军此次出动多少人马?” “少说也有四万” 王阔略微估算了下陈军兵力,喃喃说道。 卫彻低声说道,“某已经让全营士兵戒备,急调箭矢往西墙。” 咚咚咚!! 正说话间,外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战鼓声。 萧子澄脸色一沉,对面已经发动进攻了。 与此同时,陈军已经列队完毕,只见负责这场攻坚战的指挥熙维,正皱着眉头看向这座武装到牙齿的周营。 “前军,进宫!!!” 深吸一口气,熙维一声令下,直接宣告了大战的开始。 一时间,陈军前军兵阵,整整五千名士卒,朝着周营一步步的迈进。 来了来了,这阵仗当真有点意思。 萧子澄瞧着陈军动作,心中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当陈军进入弓箭射程之后,随着卫彻一声令下,西墙上登时射出一波箭矢。 “举盾!!举盾!!” 陈军在千人将的指挥下,迅速举起手中盾牌,抵御周军射来的羽箭。 笃笃笃 一阵沉闷的声响彻战场,其中依稀能够听到陈军的士卒的哀嚎。 在第一波箭雨过后,陈军千人将趁此间歇,立刻高声喝到: “冲锋!!冲锋!!” 听到这声将令,五千陈军登时举着盾牌,朝着周寨营墙冲去。 见此情形,卫彻却没有第一时间下达射击的命令。 他在等,等陈军靠的足够近,等陈军进入周军箭失杀伤力最大化的范围。 “放箭!!” 待陈军离营寨仅剩五十步时,卫彻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 又是一波箭雨的洗礼,尽管陈军有盾牌防御,却很难完全防下周军箭雨的伤害。 萧子澄见此情形,不由微微摇头。 装备上的差距是很难填平的,两拨箭雨之下,陈军伤亡已达两成。 “爵爷!陈军本阵动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周营攻防 萧子澄闻声双目微凝,陈军此番攻击,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眼下陈军兵力虽然占优,可还没有达到压倒性的优势。 再者说来,这五天以来他命耀武营上下修缮营寨,已是将此地防御打造的固若金汤。 陈军一不知防御侧重,二不知营内虚实。 怎得就会在第一波试探性进攻后,贸贸然出动本阵,摆出一副全线进攻的态势。 “这陈军将领,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什么阴谋。” 萧子澄眉头紧锁,快步上了了望塔,死死盯着陈军本阵方向,神情凝重。 一旁的卫彻,显然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只可惜他也无法参透陈军意图。 呼呼 正当萧子澄出神之际,迎面吹来的劲风,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快发出预警,防止陈军齐” 没等萧子澄把话说完,只听陈军本阵传来一阵隆隆战鼓之声。 紧跟着,萧子澄只觉头顶一暗。 陈军强弓手齐齐举弓,朝着桑干河大营便是一波齐射。 “防御!!防御!!躲避箭矢!!” 萧子澄率先反应过来,急声嘶吼道。 遮天蔽日的箭雨如同乌云般笼罩下来,伴随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 “保护将军!!保护爵爷!!” 吴天大喊一声,率先举起盾牌,了望塔上其余哨兵也齐齐举盾。 将萧子澄与卫彻死死护在身下。 一时间,桑干河大营似陷入的短暂的寂静当中。 在片刻的死寂过后,周营西墙附近尽是箭雨撞击盾牌发出的声响。 笃笃笃 密集的声响宛若暴雨一般,即便在盾手的保护下,萧子澄依旧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咚咚咚咚 就在周营士兵被箭雨压的抬不起头之时,陈军本阵中传出阵阵战鼓之声。 熙维哪里能放过此等良机,当机立断下令,继续攻营。 不得不说,陈军的军事素养极高,此等稍纵即逝的机会,都被完美抓住。 此时,西墙之上大多周卒都保持着举盾的动作,时不时还有零星的箭雨落下。 而陈军士卒便是借着这个机会,迅速的朝着西墙攻去。 据马桩被一个一个摧毁,再有二十步的距离,便能摸到周军营墙了。 可所有陈军士卒脸上,却没有一丝兴奋嗜血之意。 反倒是随着距离的拉近,陈军士卒脸上的恐慌便越发明显起来。 前方那是什么样的营垒啊,放眼望去遍布刀剑不说,更是连一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这样如同刺猬一般的外墙,连云梯都架设不了。 若想要强攻城墙,便只能忍者剧痛,以血肉之躯攀爬。 “稳住,现在点火不是浪费么?外墙防御坚固,怕个卵。” 负责西墙防御的千人将张鞗,看着越发靠近营墙的陈军,脸上却满是讥讽之意。 “箭雨已过,起码有五十息的间隔时间。 给我适当反击,别让这群陈狗察觉了。” 守军听张鞗如此说,周军士卒纷纷装模作样开始反击。 果不其然,还在为周军反应迟钝而奇怪的熙维,在看到周军反击之后,脸上疑惑之意渐渐淡去。 “急令前军,不惜代价冲击周营!” 熙维十分清楚他此次攻击的目的,就是不惜代价冲击周营。 如此一来,既能探得周军虚实,亦可随时配合本阵,改佯攻为强攻。 萧子澄在盾手的掩护下,缓缓站起身来。 看着西墙激烈的战事,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对面的陈军统帅,用兵之狠辣,着实令他有些心惊。 若非方才那阵劲风,怕是此时西墙上下早已尸横遍野。 不过,既然陈军偷袭不成,那这剩余的四千陈狗他便要收下了! “第二队进攻,强弓手朝周营散射,给我压制周军弓手,掩护步兵攻坚!!” 偷袭失败,胥治中脸上却没有多少遗憾之色。 即便是熙宁麾下士兵损伤惨重,胥治中眉毛都没有挑一下。 好不夸张的说,就算五千士卒全部阵亡,只要能攻破周军营垒。 哪怕再死五千人,胥治中都觉得是赚的。 毕竟周军撑死只有不到四万人,而他麾下却有近十万大军。 只要能够尽可能的杀伤周军,这座如同刺猬的营垒便会更容易攻破。 眼看着第二队陈军步卒冲了上来,熙维越发志得意满起来。 如今有本阵强弓手掩护,直接压的周军弓手抬不起头来。 光靠城墙上那些守军,根本难以抵挡他麾下士卒的进攻。 “是时候结束了” 熙维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噙着嗜血的笑容,高声道: “给我强攻营垒!杀!!!” 近万陈卒高举着手中盾牌,顶着礌石滚木,一步步靠近营墙。 在陈军疯狂的冲击下,西墙防御登时有些吃紧。 千人将张鞗却默默观察着陈军态势,冷声宣告了进万陈卒的死亡。 “点火!!! 眼看着陈卒已经冲至营垒下方,正着手拆除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刀剑后。 熙维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这攻破营垒的大功,终究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 只可惜,这股兴奋劲还未持续多久,熙维脸上的笑容便凝滞了。 嗖嗖嗖 只听三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三支拖着长长焰尾的火箭,便直直钉在一片不起眼的空地之上。 轰轰 下一秒,熊熊烈焰蒸腾而起,紧一个呼吸间,熙维眼前成一片火海。 热浪滚滚而来,熙维神色凝重,却没有第一时间下达撤退的命令。 在防御战中,最常被运用的便是这火攻之策。 只可惜眼下正值初春时节,地上积雪扔在,这火攻又能有几分杀伤力? 眼见陈军没有一点撤军的意思,萧子澄脸上闪过一抹不忍。 泥土中浸着的,可不是一边的火油,而是他在与卫彻率军来此地路上,偶然发现的猛火油。 也就是,石油原油。 这东西别说是积雪了,就算拿水浇都浇不灭。 “啊!!这是什么火!!” “救命啊!!救命!!” “周人会法术引来天火啦” 无数陈卒在发现无法灭火之后,顿时陷入到了绝望当中。 熊熊蒸腾的烈焰,宛若索命的无常,无处躲避亦无从遁形。 察觉不对的熙维,赶忙下令鸣金,却已是回天乏术。 他亲眼见到一些身强力壮的陈卒,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想要跳出火海。 怎奈在半空中,便似失去意识般,直挺挺栽倒在地。 仅数息时间,地上便只剩下一具焦炭。 “这他娘的是什么火” 熙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此等烈火简直闻所未闻。 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即便他派遣士卒上前用雪灭火,火势却越灭越旺。 有的士卒抱着雪块,还未等靠近火海,怀中雪块便已近消融。 那火似有生命一般,竟顺着地上雪水蔓延开来。 几名灭火士卒来不及反应,直接葬身火海。 眼看着救援无望,熙维咬碎了槽牙,恨声下令: “撤!!!!”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刺猬 萧子澄看着缓缓后撤的陈军,心中却没有多少轻松之意。 尽管此次陈军攻寨已失败告终,丢下尽万具尸首仓皇逃离。 可陈军在兵力上,仍旧牢牢占据优势。 猛火油虽杀伤效果拔群,可终究库存有限,短时间内难以再用。 最令萧子澄赶到棘手的是,陈军主将那不计伤亡的诡谲用兵。 今日仅仅是一份试探性进攻,丢下近万具尸首,陈军本阵在后撤之时,仍旧不见慌乱。 “这样下去不太妙啊” 虽说看似周军固守营垒,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营垒城墙虽在一次次加固修缮后,已经尽可能的扩大。 可最多每面寨墙上,站上去三千士卒便已是极限,再多便没了回身的余地。 而对面的陈军,却能在空地上排列阵型,特别是硬弓手,更是可以借助地利的又是,抛射杀伤周军。 “爵爷,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 卫彻在旁边观察半天,忍不住向萧子澄出言提醒。 “方才若非那猛火油建功,陈军怕是要趁机发动总攻,那些硬弓手对我军威胁太大了,不能放任不管。 不若,让某提一支精兵,杀出去扰乱陈军弓箭手方阵。 不然下一次进攻,我军防御将会很吃力啊” 萧子澄闻言,心思微动。 不过对于卫彻的提议,他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毕竟步兵行动速度有限,就算有盾兵防御,在冲刺途中还是会难免出现伤亡。 只有骑兵才能凭借高机动性,在箭雨间隔时间内,杀入其阵型当中。 可骁骑营早就被他派去扰乱陈军后方了,营中根本没有骑兵可用。 他娘的,早知道就留一队骑兵在营中了。 萧子澄愤愤的想着。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没有骑兵可用,便要想其他办法消除陈军弓箭手的威胁。 “我军兵力本弱,将军还是容我再想想办法。” 卫彻自是清楚萧子澄为何拒绝他的提议,只是眼下时间紧迫。 陈军下一波进攻不知何时便会到来,到那个时候若是不能有效压制陈军弓箭手 “有了!!” 正当卫彻皱眉之时,萧子澄猛地一拍大腿,急匆匆下了哨塔。 “刘通!!刘通!!赶紧给我过来!!” 萧子澄一边寻找刘通身影,一边高声喊着。 “爵爷,下官在这,在这” 刘通听到萧子澄呼喊,手持盾牌一路小跑着过来。 “赶紧着急工匠,将营内那几座了望塔改造一下。” 刘通脸上露出一抹狐疑之色,显然他很是纳闷,为何萧子澄好端端的要改建了望塔。 按照常理来说,陈军大肆进攻营垒,这位萧爵爷不应该在西墙督战么。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萧子澄苦笑两声: “陈军弓手太过烦人,我军手中又无骑兵,只能另想压制弓箭手的方法。 本爵是这么想的,将两座了望塔加固,然后在顶端,眼展出能够让我军弓手站立的位置。 如此一来,我军弓手居高临下,便能压制陈军弓箭手。” 刘通闻言不由面露难色。 毕竟不论是陈军还是他们自己搭建的了望塔,在建造之初都没有考虑道承重问题。 眼下若是按照萧子澄的要求来,想要让弓手站在了望塔上,又能起到压制作用。 少说也要上百人才能做到,可是如此一来,了望塔的结构根本难以承受。 “爵爷这了望塔怕是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重量啊。” 刘通急的抓耳挠腮,却见萧子澄微微一笑: “要不咱打造一架长梯,钉在哨塔外,先凑合一下?” 听闻此言,刘通双眼冒光,“好主意,可以四周用木桩和脚手架加固了望塔,外挂长梯定然能行。” 刘通也是个急性子,略微思索一阵过后,当机立断吩咐工匠开始忙碌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哨塔外便搭满了脚手架,长梯也固定好了。 虽说这模样看上去十分寒颤,但总算是附和了萧子澄的要求。 刘通却是看着眼前这两座了望塔,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歹他也在军器所干了这么多年,身上难免沾上不少工匠追求完美的毛病。 如今这了望塔被改造的面目前非,虽实用性极强,却终究不慎美观。 对此,萧子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眼下只要能够压制陈军弓箭手,便已经足够,其余的根本不在萧子澄的考虑当中。 忘了一眼这些忙碌的工匠,又望了一眼城墙上抓紧时间休息吃饭的士卒。 萧子澄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新想法。 可以说,陈军突然进攻,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萧子澄的计划。 他原本以为,凭借营垒外吓人的防御措施,陈军应当不至于会强攻才对。 但事实证明,他低估了陈军将领的狠心程度。 在陈军将领眼中,那些冲锋士兵的性命,仿佛草芥一般,根本无需在意。 “那是了望塔?” 陈军主将胥治中第一时间望见了周营中那个庞然大物,他的表情不由的有些惊讶。 毕竟按照常理,了望塔的作用,仅仅是起到一个预警作用。 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将这东西改造成眼前这幅鬼样子的。 “真他娘的高啊,怕是少说也有两丈了” 胥治中一边思索周军如此改建的目的,一边轻声呢喃着。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座营垒,当真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明明他已经投入上万的兵力,可结果却仍旧折戟沉沙。 至今那些士卒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仍旧静静躺在周军营垒前的那片空地之上。 “还有那扑不灭的火当真是棘手” 上万士卒无一幸免,这等恐怖的伤亡率,自他率军攻周后,还从未承受过。 在胥治中的眼中,这座周营比之武关还要难以攻破。 娘的,若非那黑火不已经用尽,岂能让周人如此猖獗 胥治中心中愤愤的想着,眼下的战斗打的着实憋屈。 那些周军伤亡率简直低的感人,反观他麾下士卒却伤亡惨重。 娘的!老子就不信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军营垒中那些工匠有条不紊的改建了望塔。 胥治中心里一横,朗声道: “给我继续进攻!!老子就不信了,那等烈火周人能用之不尽!” 嗖嗖嗖 铺天盖日的箭雨,再度宣告了战争将领。 陈军上万强弓手,率先发难以齐射压制周军士卒,步兵阵列急速向前推进。 可随着步兵方阵的推进,胥治中惊骇的发现,周营弓手竟开始反击了。 而那些弓手站立的位置,竟然就是周人方才修缮的哨塔。 “冲啊!!” 一名陈军百人将大喊着,身先士卒不畏痛楚,攥住营垒外墙上的刀刃,朝上爬去。 无数陈军见百人将如此,纷纷跟着效仿,朝着营垒上方爬去。 嘎嘣 眼看着已经爬到一半,百人将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成功登上营墙,定要砍上几个周卒好好泄愤。 怎料,一声脆响传入百人将耳中,他脚下的刀刃质量实在有些堪忧,竟被他一脚踩断。 百人将脸上不由露出惊骇之色,下一秒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下方直直坠落而去。 无数利刃划破血肉,整个人摔在地上哀嚎不已。 附近陈卒见状,纷纷胆寒,看向眼前的营垒,已是在心中大骂不已。 王八蛋!这是人能爬上去的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下流打法 战斗扔在继续。 正当陈军士卒痛骂之时,两枚火箭却从周军营垒当中射出。 正在攻寨的陈军一看,登时回想起先前上万士卒被活活烧死的惨状。 事实上,此时此刻就在他们脚下,踩着的便是先前攻城士卒烧成焦炭的尸体。 轰 一抹火光骤然升起,陈军士卒再也克制不了心中恐惧。 不等将领发出撤退的命令,他们便直接转身就跑。 “不要慌!!这只是普通的火油!!给我回去!!!” 任凭陈军将领如何嘶吼阻拦,已经被吓破胆的陈军士卒,哪里还顾得上辨别真假。 见此情形,卫彻赶忙下达将令,“任由陈军士卒逃跑。” 他相信,先前恐怖一幕带给陈卒的恐惧,会驱使着他们朝着战场外跑去。 只要有人率先冒头逃走,便会引法连锁反应。 而等到大部分步卒都一门心思的逃跑的时候,那些陈军强弓手也就失去了威胁。 毕竟没了步卒威胁,他麾下的士卒完全可以躲在防御工事当中。 即便是让陈军弓手射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攻陷这座营垒。 对于麾下士卒逃跑的情形,胥治中并没有感到太过奇怪。 毕竟那水泼不灭的烈火,即便是久经战阵的他,也感到一阵心寒,何况那些士卒呢。 当然,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座周军营垒太过于坚固。 以至于他挥军攻打至今,仍旧没有取得任何关键性的进展。 不算先前阵亡的上万人,即便是眼下这次进攻,步卒的伤亡都是巨大的。 尤其是营垒墙壁下方,已经堆砌出一道完全由陈军尸骸构筑而成的小墙。 泪泪流出的鲜血,更是将整片土地染红,在一处洼地汇聚成湖。 远远望去,满目鲜红。 即便是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却没有一个,哪怕是一个陈军士卒登上寨墙。 按照常理来说,久攻不下,就应该暂时退兵。 可胥治中却久久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目前的伤亡人数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再者看周军的架势,怕是大半主力都聚在此处。 若能在此一战而定,不论是今后攻取宣威,还是扫清暗藏的隐患,都是极有助力的。 “攻!!!继续进攻!撤退者斩!!” 胥治中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即便他心知今日一战,攻破周军营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与此同时的,周军也在被消耗,只要耗尽这支周军的精气神,便能一举破之! 陈军步卒继续朝周营发起了进攻,那些本已脱离战场的陈军溃兵,也被裹挟着再度返回战场。 踏踏踏 远处整齐的马蹄声,吸引了胥治中的注意。 他定睛看去,只见远方山坡处,一支周军骑兵正蓄势待发,兵锋直指强弓手阵列。 “周人的骑兵么” 胥治中喃喃自语,眼前这股周军骑兵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他挥军东进这一路上,这些周军骑兵没少发动袭扰。 辎重队更是其重点照顾对象,对方就是吃定了他麾下缺少骑兵。 眼下这股周军骑兵竟聚集在一起,准备对他军阵发动冲击。 “将军撤兵千骑便足以扰乱进万弓兵阵型 某观那股骑兵,少说也有七千之数,此时不撤” 胥治中默然不语,此时半途而废放弃攻营,不是他的作风。 只是他心中明白,那近万长弓手乃是攻下这座营垒的关键助力,不能有失。 想到这,胥治中望着那近万长弓手沉思片刻,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撤军” 陈军再度撤兵。 萧子澄望着陈军军阵,神情凝重。 一旁的卫彻也是如此,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陈军已经连续攻打两次营垒了,若再不能克,军心定然会受到影响。 故而对面的陈军主将,定会将这第三次攻击当成决战。 面对兵力占绝对优势的陈军,即便是有坚固的营寨,仍旧凶险万分。 不过比起这些,萧子澄却是更为担忧另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危机。 “将军,眼下天气虽还算冷,但白天冰雪依旧会融化。 墙下那堆尸体,若任由其堆积,万生出瘟疫来” 提起这个,卫彻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凝。 瘟疫。 这两个字是多少将军噩梦般的词汇。 所谓大兵之后必有大疫,指的就是经历过惨烈战争过后,大多尸体无人掩埋,任其腐烂最终引发瘟疫。 一般情况下来说,交战双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便是将领高举白旗,便是代表着暂时停战,要求对方允许他们收敛尸体。 可眼下,陈军接连攻寨,丢下的尸体不计其数,可却迟迟没有收敛尸体的意思。 陈军抱着什么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该死!!” 卫彻愤愤的锤了一下桌面,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眼下他们虽然能够凭借营垒据守,可谓是占尽了地利。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三面皆被陈军包围,一旦开打开寨门去清理那些尸首。 难保陈军不会借此机会,直接大举进攻。 “若是纵火焚烧呢?” 一旁的王阔提出了他的想法,毕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在不用出营的情况下,清理掉那些尸首。 萧子澄皱了皱眉头,王阔提出的方法虽然看起来简单有效。 但问题是眼下乃是初春时节,营地附近原本就满布积雪。 后来在猛火油的灼烧下,这些积雪融化,渗透进地下。 加之今天陈军攻寨,土地再次被鲜血染透,火烧难免会有残余。 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本爵从京都带了不少石灰粉,先沿寨墙洒下去,应能拖延一段时间。” 萧子澄在思索过后,还是决定先简单处理,再行他法。 毕竟陈军在外虎视眈眈,若此时贸然出营,恐生变故。 卫彻闻言微微颔首,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萧子澄被帐外一阵喧闹之声吵醒。 “少爷,陈狗实在是太卑鄙了!” 吴天满脸气氛,急匆匆跑了进来: “他们竟用投石机,将陈卒尸首朝咱们营内抛来。” 萧子澄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陈军的做法直接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想。 看来陈营当中,应当是有瘟疫爆发的迹象,甚至已经开始蔓延。 “急召所有将官入帐议事,另外吩咐下去,挖深坑再洒上石灰粉,将那些抛进来的尸首掩埋。” “是!” 吴天领命,立刻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眼下这等情况,已经不具备固守的条件了。 一旦瘟疫在军营中蔓延开来,怕是要出大事! 帅帐当中,卫彻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 陈军此等做法虽又背道义,但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颇为简单粗暴的法子。 “大将军,我等应未雨绸缪,早作打算才是。” 话音未落,萧子澄便疾步走了进来,朗声道: “从今天开始,营内所有将领军卒禁止饮用生水,必须烧开之后再饮用。 一旦发现有士卒发热,必须马上隔离。 有腹泻等症状并未发热的,也一并观察七日,无发热腹泻的症状再行解除。” 对此帐中将领皆面露难色,以他们的观念来说,萧子澄这些措施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水不就是直接喝的么,更不要提什么发热隔离了。 “就按萧爵爷的提议去办,不得有误!” 卫彻倒是十分支持萧子澄的措施,毕竟京都大疫,乃是萧子澄一力扭转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奇袭是吧? 接连几天,陈军皆是按兵不动。 在胥治中的命令下,陈军发挥了人数优势,将桑干河大营三面包围。 除却每日向周军营垒当中,投掷尸体外,再无其它像样的攻势。 随着天气渐渐回暖,营垒周边的死尸开始渐渐腐烂,浓郁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将军,再这么下去不行啊,陈狗三面围我。 每日朝营中投掷死尸,营中已经开始出现染病士卒了。” 王阔此时再也没了先前的质疑,这段时间以来若非依据萧子澄的法子,瘟疫没准已经蔓延开来。 每每念及至此,王阔都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帅帐中的气氛十分凝重,陈军使出如此下流的法子,还真让他们有些难以招架。 卫彻澄此时也是一脸晦暗,眼下虽有桑干河天险在,陈军一时无法完成和围。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他总觉得陈军如此做,似有其他阴谋在酝酿。 按照常理来说,陈军既然能相出如此毒计,定然不会放过趁机攻寨的机会。 可偏偏这么多天过去,陈军竟只围不攻,似要在这桑干河与周军对峙到地老天荒一般。 “不对!陈狗的目标并非是我军!!” 卫彻正盯着地图怔怔发呆,忽的他眼中精光一闪,豁然而起急声道: “我军依仗坚寨防御,背靠桑干河补给无忧,这些陈狗不可能不清楚。 然而这些天,陈军以没有强渡过河的动作,二没有挥军攻寨的迹象。 唯一的解释,便只有陈狗此番作为,是在拖延时间!! 除却宣威,还有方法能够直达京都么?” 王阔闻言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连带着双拳都在微微颤抖。 这段时间以来,陈军数次攻寨不成,让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懈怠。 以至于忘记了还有一种方式,能够饶过宣威关,直扑京都!! “报!!将军大事不好了!!” 正当帐内众将懊恼之时,传令兵神情焦急快步跑了进来: “陈陈军船队顺河而上” 卫彻闻言神色一变,赶忙问道: “陈军战船,有多少?” “少说也有数百之数。” “糟了!!”王阔顿时唉声叹气,“京都防御空虚,若陈军偷袭” 这时,王阔却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去找萧爵爷,他一定有办法!!” 卫彻没有犹豫,赶忙派人去营帐赵萧子澄。 过了好一会,萧子澄才打着哈气掀开帅帐门帘: “陈军又进攻了?还是营内瘟疫加重了?” “爵爷陈军欲水路进军,偷袭京都啊!!” 王阔摇着头,焦急的说道。 “哦?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胥治中败局已定!!” 萧子澄闻言登时没了睡意,面露喜色连说三个好字: “好好好!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了!” “”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以为萧子澄疯了。 此等危机之事,关乎大周生死存亡的消息,怎得这位萧爵爷如此欣喜若狂。 还有那所谓的陈军败局已定,他们是怎么也没有看出来。 “通知全营,将干粮准备的足足的,马上又要有大仗要打了!” “是!” 眼瞧着萧子澄如此信心满满,卫彻几人竟也生出一股莫名的心安。 凝视着墙上的地图,萧子澄心中一片火热,陈军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桑干河营垒易守难攻,几次强攻都让陈军吃尽了苦头。 加之因水土不服,陈军营中爆发了小规模瘟疫,即便是控制得当,却也难免造成一些伤亡。 胥治中深知,想要攻陷周军营垒非一日之功。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下令将病死士卒的尸体投与周军营垒当中。 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周军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想办法寻找其它破敌的法子。 最终,胥治中将目光放在了桑干河之上。 这条水系十分发达,随着天气回暖,河水流量每日愈增,已附和行船条件。 最为关键的是,这条河流直通大周京都, 若是能够率水军直扑京都,什么营垒什么宣威关皆不重要。 只要能够攻陷大周京都,此战便定是以陈胜利而告终。 就在陈军船队顺流而下之时,胥治中并没有想到,桑干河下游会有一支周军驻守。 而这支周军的统军将官,正是武关失守后,下落不明的萧方智、李景隆二人。 不得不说,当山城察子表明身份后,萧方智有那么一瞬间是懵逼的。 武关失守后,他与李景隆面对陈军宛若天罗地网的围捕,已是筋疲力竭。 想要退回宣威关,却发现陈军已经控制了大多交通要道。 他们手下满打满算九千残兵,其中伤兵还占了四成左右,根本无力对陈军发动袭击。 无奈之下,萧方智两人只得带兵钻进老林当中,暂且休整。 为了躲避陈军搜捕,他与李景隆特意选择了一座十分偏僻的山峰作为修养之地。 可即便如此,那自称鸦栏血鸦的山城察子,还是寻到了他们的踪迹。 就连萧方智都不清楚,儿子什么时候在山城弄出了这么一支恐怖的势力。 本以为在鸦栏的帮助下,他们能够尽快退回宣威关,报武关之仇。 结果血鸦却掏出了景平皇帝给萧子澄的手令,让他与李景隆驻守在桑干河下游。 “娘的,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在鄢陵打的怎么样了。” 不光是他,连刚刚能下地走路的李景隆,这几天都快闲出鸟来了。 “老萧,你说是不是我从前得罪你儿子了,才让我来这破地方驻守” 李景隆身上缠着绷带,气色已然好了不少,此时正坐在河边打趣道。 “天知道,老子他娘的还憋了一肚子火呢,武关一役败的实在憋屈!” 萧方智撇撇嘴,显得有些低落。 附近驻扎的士卒,也是议论纷纷。 倒不是军心不稳,亦或者对萧子澄不满,实在是此地太闲了,除却休整便是休整。 听那个叫血鸦的汉子说,上游军队在萧子澄和卫彻大将军的率领下,和陈狗打的有声有色。 不光一战灭了陈狗六万步卒,更是将十万陈军拦在桑干河西岸不得存进。 他们倒好,每天除了砍树就是垒坝,这河岸都快被伐秃了 李景隆坐在河边,怔怔望着桑干河上游,心中却是泛着嘀咕。 根据血鸦带来的消息,陈军会沿着桑干河顺流而下,奇袭京都。 可这都快半个月过去了,别说船队了,连陈军斥候都没见到一个。 李景隆一遍遍安慰自己,毕竟只有这样此地的九千士卒才有机会戴罪立功。 遗憾的是,尽管他每天都望眼欲穿,却依旧不见船队到此。 “将军!!将军!!来了!!陈狗船队来了!!” 正在插鱼的萧方智闻言兴奋的舔了舔嘴唇,不敢置信的问道: “看仔细了么,当真是陈狗的船队?” “不会有错!少说也有上百楼船,上面还都挂这陈军旗帜!” “他娘的!!!” 萧方智一把将鱼叉扔在一旁,高声喊道: “快快快!!都他娘的别愣着了!速速将桩子拉起来!” 一声令下,早就闲出屁来的周军士卒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齐齐喊着号子,拉动绳索将沉在河地的木桩拉起。 紧跟着,他们又将削尖的木头推进河中,尖锐的部分对准了上游方向。 “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仇得报 烈日当中。 陈军大将孙海丰站在船头,目视着前方水路。 平心而论,他并不赞成胥治中奇袭京都的做法。 毕竟如此险招,即便有奇效但也是在也是有些冒险。 他们并非本土作战,如此孤军深入一旦遭遇埋伏,亦或者是久攻不下。 行事尽会急转直下,孤军被困援助无望,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只是眼下桑干河周军营垒太过于难啃,若是不能借奇袭之策打破这种僵持局面。 陈军东进无望不说,当周军喘过武关失守这口气来,形式只会越发恶劣。 故而,只有奇袭这一条路,即便明知是豪赌,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没办法,他虽身为一军统帅,却无法左右陈国朝堂。 在孙海丰看来,眼下陈国已经取得大胜了,只要牢牢占据桑干河一线,完全可以迫使大周和谈。 可朝堂上的胃口,显然不止于此。 无奈之下,孙海丰只能接受胥治中的提议,亲率船队东进。 “但愿此行顺利” 孙海丰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这时,身后传来亲兵的声音: “将军,天气寒冷您还是回船舱中休息一阵。 周军兵力空虚,就算察觉我军动向,也无兵可调。” 孙海丰刚想挥退亲兵,却登时面色大变,急声道: “快转舵!!转舵!!” 没等士卒反应过来,船体登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将军船体被撞裂了” “该死!!” 孙海丰面露骇,水面上漂浮的木锥显然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们,中埋伏了 “通知后方船队,速速转舵!! 修复船体,尽快将漏水的地方堵住!” 一道道将领发下,孙海丰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猛烈。 砰砰砰 未等陈军船队反应过来,两岸突然射出无数碎石。 这让本就陷入慌乱当中陈军船队,愈发的慌乱。 在这个不算宽阔的河道中,想要让所有船只调转方向何其不易? 更令孙海丰绝望的是,眼前依稀可见的木坝已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不!! 不要!! 在船卒惊恐的嘶吼声中,主舰直直撞在那布满了尖锐木桩的堤坝之上。 只听轰隆一声,无法承受如此猛烈撞击的船体轰然破碎。 无数士卒跌落在水中,只是灾难才刚刚开始。 后方来不及躲避的船只,根本无法改变方向,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船相撞。 孙海丰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狠的直咬牙。 该死的周人!! “弃船!!上岸!” 即便心中懊悔万分,孙海丰也深知此刻已经无力回天。 最好的办法便是弃船上岸,去博取那一线生机。 若是不能尽快聚集兵马,转身去抢救那些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船只,那便是自寻死路。 在孙海丰的命令下,那些受损船只上的士兵,纷纷跳下河岸。 他们还没从受伏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却又紧张兮兮的盯着两岸老林。 方才那些碎石袭击,便是从这些老林中射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林中随时都能射出羽箭,亦或者冲出一队周军。 在双重压迫之下,许多陈卒战战兢兢的聚拢在一起,如同一群没头的苍蝇。 老林中。 萧方智面无表情的盯着岸边发生的一切,眼中尽是冷意。 “给老子射!!” 嗖嗖嗖嗖嗖 随着萧方智一声令下,无数带着仇恨的箭矢齐齐射向扔在聚集的陈军队列。 “杀!!一个不留!” “冲啊!!” 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没等有何动作,周军便已近在眼前。 当孙海丰跳下战船,瞧见从老林中杀出的周军,脸上闪过一抹晦暗。 奇袭之策,功败垂成 百余搜战船,在埋伏之下受损已到六成。 好在士卒伤亡并不严重,不过眼下棘手的是,埋伏的周军已然动手了。 “结阵迎敌!不要慌乱!!” 不得不说,孙海丰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军中威望颇高。 在他的一番叫喊下,附近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卒,似是找到主心骨般,围着孙海丰结防御阵型。 与此同时,那些没来得及跳下船只的陈卒,却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无数火油抛出,桑干河上登时化作一片火海。 那些没有受损的陈军战船,更是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李景隆咧着嘴,死死盯着河面上那些哀嚎的陈卒,那叫一个痛快。 武关一战何等憋屈,在今天终于出了一口心中恶气! 河面上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孙海丰的注意力。 看着仅剩的战船被烧,退路已断,孙海丰心如刀绞,一口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天亡我也” 孙海丰双眼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看着溃败之势已生的战局,他近乎绝望了: “撤!!” 突遭伏击士气低迷,孙海丰深知此时已经没反击的本钱。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他们尚且不知道埋伏在此地的周军究竟有多少人。 即便眼下撤退,在此等情形之下,也是凶多吉少。 可若是不撤,便只能束手就擒。 有些丧失了战意的陈卒,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可迎接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刀锋。 武关之败,让此地周军心中皆憋了一口气,又怎能接受陈军投降? 孙海丰惨笑一声,此等情形他的命运给已经注定了。 从腰间抽出佩剑,他已经准备好输死一搏了。 只可惜,在大面积溃逃的情况下,响应他的只有身边亲卫寥寥数十人而已。 “杀!!” 孙海丰率领着数十亲兵,迎面朝着周军冲锋而去。 噗 数炳长刀刺穿了他的身躯,弥留之际孙海丰见到一名魁梧的周将挥枪冲来。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永久的陷入黑暗当中。 萧方智甩了甩枪尖上的血迹,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陈卒,脸上满是笑意。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三日后,当战报先后传到周营中时,胥治中也收到了奇袭失败的讯息。 当听说奇袭失败,战船全部损毁,大将孙海丰战死时。 陈军征东大将军胥治中当场惊的目瞪口呆,半晌都没有回过身来。 更让他感到心痛的是,大将孙海丰战死。 这可是跟随他多年的爱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孙海丰之死给他带来的打击,远高于战败损兵。 “该死的!周人是怎么知道我军动向的!!” 孙海丰战死,无疑让本就士气低迷的陈军,再次雪上加霜。 帅帐中不少陈将,都有些垂头丧气,接连的失败已经让他们心中必胜的信念动摇了。 “都他娘的干什么?不就是奇袭失败么!至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么!” 胥治中愤愤的将马鞭摔在地上,怒其不争的的训斥着帐内将领。 “将军依末将之意,我等不若撤军” 熙维深深叹了一口气,奇袭失败损兵两万,兵力上优势近乎被填平。 那坚固的周军营垒,又似个无从下口的铁王八,再硬拼下去毫无意义。 胥治中豁然转身,死死盯着熙维,寒声道: “你难道不清楚,此时撤军会给詹罕大人带来怎样的麻烦么!!” 熙维面色一滞,羞愧的地下了头颅。 此次陈国攻周,朝野上其实意见并不统一,是詹罕王爷一手促成的。 一旦攻周失利,詹罕王爷在朝中地位定然受到威胁。 “将军,某有一计,定能大破周军!”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玩火自焚 胥治中看向芈戎,眼下这等情况来说,只要能击败周军什么计策他都愿意去实施。 “讲,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破敌之计。” 芈戎微微思索一番,沉声道: “我军新败,兵力优势荡然无存。 恕末将直言,眼下我军正面攻破周垒的几率已是极低。” 胥治中眉头微皱起,这个道理他何曾不明白。 只不过詹罕王爷将攻周大任交于他手,可却成如今这幅形势,实在是有负所托。 “继续说下去” 芈戎环顾帐内神色各异的将官,沉声说道: “如此不若我们主动放弃攻垒,在后撤途中搜寻歼灭那支周军骑兵。” “什么?!” 胥治中他惊愕的望着芈,难以置信的说道: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不过在转了几个念头之后,胥治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 “等会你的意思是” 只见他盯着墙上地图,在帐内来回踱步,半晌后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我军故意做出后撤之状,引诱那支周军出营攻我?” 芈戎点了点头,“正是此意!”随即他一指地图: “周军如今龟缩于营垒当中,又破解我奇袭之策,使我军军势大减。 周人骑兵在我后方不断扰袭,又对我弓箭手产生威胁,难以全力攻垒。 长此以往,则形式对我军越发不利,不若故意卖个破绽,假意做出撤军阳翟的态势。 如此一来,周军兴许按捺不住,有极高可能夜袭我军。 即便周军不出,我军也能趁机解决掉那支周军骑兵,已解除我辎重之忧。” 胥治中摸着下巴沉思者,良久皱眉道: “卫彻老谋深算,更不用提那个狡猾的萧子澄了,他们会中计么” 芈戎闻言笑了笑,说道: “若周军不中计,那将军也该死心了,不如就烧了大营假戏真做。 乘此机会撤回阳翟修养,待国内援军赶到后,再行他谋。” 一听到撤军以待再战这几个字,胥治中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可仔细想想,芈戎说的却有不无道理。 如果这样周军还不上钩,那么就他麾下士卒的情况来看,根本看不到取胜的希望。 与其在这消耗粮草久攻不克,不若退回先前占领的阳翟去,据城而守以待后援。 如此一来,虽说没有达到既定的战略目标。 可凭借着他麾下剩余的这些士卒,加上武关那边的一支偏军。 周人是没有机会,亦没有能力收复桑干河以西的失土的。 “熙维、毕干你们两个对此怎么看?” 胥治中转头看向二将,淡淡问道。 熙维与毕干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望向芈戎,心中不由对芈戎高看了一眼。 不可否认,芈戎提出的方案对于他们而言是十分有利的。 若是周军中计,那自然万事大吉,只要周军出了营垒,二将都有信心一战而定。 反过来说,即便周军没有中计,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能下定决心,撤回阳翟了。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芈戎还有此等见识。” 暗自在心中嘀咕一句,熙维与毕干异口同声道: “此计甚妙!” 见此,胥治中也心中也是为之一震,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此便事不宜迟,今夜便按照此计行事!” “是!!” 帐内诸将领纷纷抱拳领命,各自下去整军待命。 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陈军众将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为了要演的真实,他们已经决定火烧营寨。 一旦周军不上钩,那他们定然要快速向阳翟退去,毕竟那支埋伏孙海丰的周军,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桑干河战场。 当晚的风并不算小,在阵阵夜风的的助长下,陈军故意燃起的火势,霎时间壮大起来。 哪怕是隔着十几里,亦是能隐约瞧见这冲天的火光。 陈营发声的变故,自然落在了周军哨兵的眼中。 他们迅速的将陈军大营着火的消息,上报到了帅帐当中。 此时,帅帐之中,萧子澄正在与卫彻几人轻声交谈。 由于这段日子以来,陈军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进攻,加上陈军水路奇袭失败。 短时间内,陈军很难有力量与军心去发动进攻。 正当三人交谈之时,却有一名哨兵快步进帐会汇报: “禀将军、爵爷,陈军大营火光冲天,疑似陈营走水。” “走水?” 卫彻闻言冷笑着点点头,脸上尽是讥讽之色。 陈军士卒又不是死的,怎会放任火势暴涨至此而无动于衷? 这等粗浅的伎俩,瞒得过谁啊? 可转念一想,卫彻却又有些犹豫起来。 陈军新败,兵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撤退倒也是一条稳妥之计。 若当真如此,陈军自行烧毁营寨,岂不是他们趁机掩杀的好机会? “殿下,不若派一队斥候前往打探一下?” 思虑再三,卫彻还是决定先探查一番。 毕竟陈军将领也不是吃干饭的,如此明显的破绽若说不是故意为之,卫彻都不相信。 此时若是贸然派兵追击,有极高的概率遭到埋伏。 对于卫彻的建议,萧子澄却是淡笑着摇摇头: “要派人查探,也要马上率军出营。 陈营的火势扔在熊熊燃烧。 为了演的真实,还有不少士兵大呼小叫的前往救火。 别看陈军大营此时人声嘈杂,看似已乱成一锅粥了。 可实际上,真正来回救火呼喊的,仅有千余人而已,其余陈军则是埋伏在营寨周围,静待周军偷袭。 胥治中冷冷的盯着周营方向,眼中尽是杀机。 虽然他最终采纳了芈戎的提议,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退兵那詹罕王爷在朝中的威望定然就会受到影响。 这是胥治中不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以至于只有他亲率大军,在此埋伏才能让他放下心来, 卫彻萧子澄,戏台子老夫已经搭好了,就看你们上不上钩了! 如此想着,胥治中不由攥紧了手中马鞭。 只是令胥治中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不远处有十数道黑影缓缓摸进了陈军大营当中。 血鸦冷冷盯着陈军营中演戏的上千士卒,脸上不由挂起一抹讥讽。 此事果然不出恩公所料,陈军此举就是在演戏。 不过今晚他们的任务,可当真有些艰巨啊 “都清楚任务内容?重复一遍。” “潜入陈营,借陈人之手使骚乱扩大,为恩公创造战机!” 血鸦满意的点点头,“行动!!” 十数道身影登时朝着不同的方向潜行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胥治中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从大营点火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 周人不可能没有看到营中的火光,可如今迟迟不见周军踪影 难道说,周军当真如此谨慎?大好战机竟甘心放过? 胥治中心中焦急,倘若周军当真龟缩不出,难不成当真要他撤回阳翟? 不甘心啊 正当胥治中犹豫之时,大营方向的喧闹声却越发剧烈起来。 这让本就有些烦躁的他,不由转头看向传令兵,冷声道: “去问问,营中为何突然如此”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还没等胥治中把话说完,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营内失控了选锋营与云征营打起来了,火势已失控了” 第一百六十章 截杀 胥治中闻言脸色有些不悦,转身看向熙维与芈戎二将。 “将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芈戎赶忙出声解释,眼下正是胥治中计划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掉链子不是找死呢么。 胥治中目光看向大营方向,眼中尽是挣扎之色。 该死的周人,难道他们都瞎了不成!我军大营火势如此之旺,他们竟能能如此视若无睹? 难道被卫彻那家伙看穿了?不应该啊 若说我营起火,周军害怕有伏兵故而龟缩不出还有情可原。 可眼下营中大乱,两营士兵已发生冲突,难道这些周军斥候看不到吗! 满心烦躁的胥治中不由翻身下马,在原地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着此事。 想来想去,胥治中只能将这件事归咎于周军扔在观望这个结论之上。 仔细想想,若他是对面周军的统帅,也不可能瞧见敌营失火便一股脑冲上来。 毕竟这种诱敌之计,在兵书中可谓是屡见不鲜。 想到这,胥治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强行在心中安慰自己一番。 眼下木已成舟,除却静侯周军到来之外,怕是也没有其它办法可言。 而就在胥治中静待周军到来之时,陈营的混乱已经愈发升级。 在血鸦等人刻意的激化下,自武关开始便相互较劲的两营士卒,彻底将矛盾激化了。 尽管芈戎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赶往冲突地点调停。 可在已经红了眼的士卒面前,他一个将官已经失去了掌控形势的能力。 “他娘的!!你们云征营的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看不起谁呢?别以为你们云征营来这的目的能瞒过所有人!” “” 芈戎见调停无用,只得冷冷的看着远处红了眼的两支陈兵,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若非他身为将官,单凭选锋营那群士卒喷的垃圾话,他都想上去砍上两刀。 不就是他是被詹罕收买而来的将领么,本以为会被以礼相待,没想到却是如今这等结果。 从攻入武关开始,他便感觉到淡淡的排斥之意,包括胥治中都对他有着淡淡的防备。 即便如此,他仍旧积极献策,任劳任怨。 可今日就连一群小卒子,都能在背后议论于他,这等屈辱着实令芈戎有些难以忍受。 “他娘的!云征营听令!都给老子放下武器!” 正当芈戎心中愤愤不平之时,却见选锋营大将徐通策马赶来,厉声呵道。 “都他娘的聋了么?没听到本将命令么!” 芈戎死死盯着徐通,双拳紧攥皮笑肉不笑的寒声道: “本将在此。还轮不到你对我麾下士卒指手画脚?” 徐通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向芈戎: “芈戎,本将也是为了大将军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若当真酿成哗变,这责任你担待的起么?” 与此同时。 萧子澄站在桑干河大营西墙上,看着火光冲天的陈军营寨,大手一挥。 厚重的寨门缓缓开启,一支精锐周卒在卫彻的带领下悄然离营。 只是他所选择的方向,并非是陈军大营的方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天光大亮,胥治中也没有等到一名周卒。 忙活了整整一晚上,连大营都舍弃了,周军却跟瞎了一样 后半夜的时候,营内骚乱本已渐渐平息下来。 只是混乱当中徐通竟被冷箭射中当场身亡,这让其麾下士卒陷入到了癫狂当中。 云征营百口莫辩,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眼下又平白受冤,直接爆发了更猛烈的冲突。 直至清晨十分,胥治中亲自调停,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事来呢。 一晚上白忙活了,又平白损失一员大将,胥治中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为了安抚云征营士卒,还不能因此处罚芈戎,只得暂且作罢。 对于这座营寨被焚毁,胥治中倒是毫不在意。 毕竟在他接受芈戎提议起,便已经采纳了退兵的提议,这营寨早晚都是要摧毁的。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已经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前提下,依旧没能引出周兵。 换而言之,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娘的!!那萧子澄、卫彻尽是鼠辈!!” 胥治中一脚踹翻栅栏,气急败坏的大骂着。 要知道,他整整忙活了一个晚上,就等着周军偷袭,结果呢?白忙活一场 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周军营垒当中,那群该死的胆小鬼脸上定然会是一脸得意之色。 呼呼呼 胥治中接连发泄了半天,才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良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 “罢了,撤军” “是!” 身旁的几名将官闻言,赶忙领命各自回营准备撤军事宜。 不多时,陈军开始忙碌起来,所有陈军都在废墟中寻找仍可以用的东西。 顺便将昨晚那些在营变中丧生的袍泽尸体,就地火烧掩埋。 不得不说,昨晚的营变给陈军带来的打击,要远远高于奇袭失败给陈军的打击。 陈军在荒野中白白埋伏了一晚,为了不被周军察觉连火把都没有点。 几万人生生在外扛了一晚上,却丝毫没有收获,这使得众多陈卒普遍士气低迷。 趁着天色微亮,胥治中率领着余部徐徐朝着阳翟退去。 大营都烧没了,麾下兵马又冻了整整一晚,此时别说进攻了,能挥动刀的有几个 为了防止周军偷袭,胥治中必须趁着天光大亮前撤到安全距离之外。 只要能够撤到阳翟,有城池为依托,便能暂时避开战乱好好休整一阵了。 胥治中的确是有些疲倦了。 想当初他奉詹罕王爷之命亲率大军攻周,一路上攻无不破战无不胜。 那是何等的威风,可却在这小小的桑干河前被阻拦住了脚步。 十余万大军,眼下竟已经不足五万之数,甚至于有三名大将战死。 这等打击,让胥治中每每想起便觉百刃刺心。 一想到那萧子澄,他便感到更为窝火。 这是一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切似乎都没有定式。 偏偏这位周国新贵却没有引起陈国探子的重视,以至于和萧子澄有关的情报只有薄薄一页纸。 如今他率军退回阳翟,便是在天下人面前宣告,陈国后继乏力 娘的等援军到了,定要找那姓萧的家伙算账! 胥治中恶狠狠的想着。 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只见远处老林中,突然射出无数箭矢,毫无防备的陈军士卒顿时伤亡惨重。 “杀!!” 卫彻一挥手中长刀,早就埋伏在此的耀武营士卒如饿虎扑食般,冲向陈军。 他娘的,周军什么时候摸到这里了! 胥治中心里咯噔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周军会在此设伏。 而且瞧着架势,周军分明是主力尽出,要在此处与他决战! “杀!!” 在箭雨的掩护下,数万周卒从林中冲了出来,一下子便将陈军分割成了两段。 看着吐糟袭击,已经陷入慌乱当中的陈卒,胥治中长长一叹 糟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太被动了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陈军士卒乱了阵脚。 诚如胥治中担心的那般,经过一夜埋伏的陈军士卒,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面对生龙活虎的周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降者不杀!!” 在冲锋厮杀的同时,周兵们齐齐高声喊出劝降口号。 胥治中见状心中焦急万分,周军这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眼下营地已经焚毁,在这旷野当中,以疲惫之师突然遭遇敌军,结局怕是已经注定了。 果不其然,在几次突围无果后,已经有陈卒扔掉手中刀剑。 嘴中喊着饶命,跪地而降。 那场面,简直就像疾风吹过麦田一般,但凡周兵途径之处,陈军皆望风而降。 而这种场面,落到熙维等将领眼中,则是让他们气愤万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士卒竟然为了活命,就如此投降了,实在是丢人现眼。 “不要慌!!周军兵力他不如我军!还有胜算!” “都给我把武器捡起来!!胆敢投降者杀无赦!!” 熙维连忙呵斥周围的士卒,或鼓励或威胁,希望能够重振麾下士卒的战意。 只可惜,在全面溃败之下,他能起到的作用终究是有限度的。 即便一部分亲兵好不容易组成阵列,也会被周军迅速冲散。 这让耀武营的士兵都感到十分诧异,在他们的攻击下,面前这些陈军似乎皆是不堪一击。 “完了彻底完了” 胥治中望着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只感觉眼前一黑。 “大将军快撤!某留下断后!” 熙维快步冲到胥治中身边,一把拽过一名亲卫,厉声呵道: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护送大将军撤退!” 听闻此言,胥治中身边数十名亲卫皆如梦方醒,连忙护送着胥治中向西撤离。 熙维看着胥治中突出重围向西而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身再度杀入战局当中。 即便心中已经知晓想要扭转战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最起码,要在此地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为胥治中逃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我陈军将士,岂能向周人投降?” 高喊了几句提升士气的话,熙维策马挥刀领着亲卫军,开始对周军发动反击。 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的冲入周军军阵当中,希望借此能激起麾下士卒的战意。 不得不说,身为征东大将军胥治中麾下大将,熙维自身武艺端的十分不俗。 顷刻间便连杀数名周兵,使得周围仍在反抗的陈军士卒不由为之一震。 而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卫彻眼中,不由激起了他心中的战意。 “陈将休要猖狂,让某来与你一战!!” 锵锵叮叮叮 两人眨眼之间已过数招,长刀铁枪碰撞中,渐起片片火花。 熙维身形一晃,在初次交锋当中,竟是处于劣势。 卫彻哈哈一笑,猛地刺出手中长枪,直直朝着熙维脖颈而去。 好好快 熙维悚然一惊,赶忙调转马头险而又险的躲开这必杀一击。 卫彻眼中光芒闪动,手中巧劲一甩,一式回马枪直中熙维面门。 吃痛间,熙维忍不住痛呼一声,视线已是模糊。 而与此同时,卫彻猛地抽出佩剑,趁着熙维胯下战马没站稳之际,一剑刺入熙维胸膛。 顿时间,熙维身体一颤,手中长刀跌落在地。 “好好武艺” 熙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艰难的夸赞了一句卫彻。 便噗通一声跌落马去,登时气绝身亡。 看了一眼地上仍在微微抽动的尸体,卫彻甩了甩枪上血迹,意犹未尽的将佩剑收归鞘中。 陈将熙维战死,让那些扔在抵抗的陈卒更加绝望。 于是越来越多的陈军士卒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不选择投降。 谁能想到,这场敌我兵力相差悬殊的战斗,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以陈军的溃败而告终。 时至正午,萧子澄带着吴天等亲卫姗姗来迟。 当他看到漫山遍野尽是没了兵器投降的陈军士卒,着实也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选择缴械投降的陈军士卒,会有如此庞大的数量。 对此,卫彻却是耸耸肩说道: “这些陈军怕是被吓破了胆,某带兵一冲便都降了。” 萧子澄听完这话颇为纳闷,胥治中该说不说带兵还是有一套的。 况且,先前陈军攻营垒的时候,表现出的战斗时可是十分凶悍。 怎得今日却根个软脚虾一般,总不能是一夜之间陈军就变得这么拉跨了? “血鸦呢,叫他来。” 萧子澄远远望见一名鸦栏成员,直接出声叫住了他,疑惑的问道。 不多时,身着陈军兵服的血鸦,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走了过来。 “鸦栏,天字十一号血鸦,拜见恩公。” 一见到萧子澄,血鸦显得颇为激动,三两步上前跪地便拜。 “起来。” 萧子澄点点头,旋即皱着眉问道: “陈军倒地是什么情况,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还是说胥治中有什么阴谋?” “阴谋?”血鸦笑了笑,“恩公多虑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血鸦将昨晚陈营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萧子澄,听得后者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说,胥治中料定我军要夜袭,亲率大军在营垒外埋伏了一整晚?” “千真万确,加上小人按照恩公所吩咐的在陈营中印发骚乱,至使陈军内乱” 一旁的卫彻闻言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今日陈军如此拉跨,是因为昨晚上白忙活了一晚。 这换哪支军队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啊 帅帐之中。 众将脸上皆是挂着喜色,如今陈军先锋部队已然被灭。 征东大将军胥治中灰溜溜撤离,武关以东陈军兵力已然空虚。 据投降的陈卒说,此刻阳翟城中守军不过千余人,其余各城池情况也都差不多。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陈军妄图一战而定的计划,已经彻底被粉碎。 经此一战,天下列国想要趁机掺上一脚,怕是也要掂量掂量了。 眼下帐内众将也在接下来的走向上,产生了一些分歧。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趁着此等机会收复丢失的城池,已备陈军卷土重来。 另一部分人却觉得,陈军即便失败,但武关仍在陈军手中。 也就是说,陈军随时都有挥军东进的可能,而周军无险关可守,只会徒增伤亡。 不若继续收缩兵力,将武关以东城池的百姓、牲畜等尽数迁入宣威关内。 如此一来,即便陈军卷土重来,依托宣威关定然能再度击退陈军。 毕竟眼下天气日渐回暖,陈军的粮草调度皆会越发轻松。 以陈国的现状来看,损失十几万军士根本无关痛痒,随时都有再拉一支大军出来的底气。 萧子澄听着帐内众将的争论,却不认可任何一方。 不论是收复失地,还是据城而守,实在都太过于被动了。 是战是和完全取决于陈国,这等被动的感觉萧子澄是不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想要解决这一现状,唯一的方式便是,反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封迟来的捷报 眼见帐内众将的意见一直不统一,卫彻不由将目光落在萧子澄身上。 经过此番与陈国战,他才算真正明白了,景平皇帝当日的评语。 此子或可为国之栋梁也。 想到这,卫彻心中颇为感慨,放在从前谁又能想到,似萧子澄这么一个败家子,能做到今天这种程度? “爵爷,此事你是怎么看待的?” 卫彻看着萧子澄,轻声问道。 “我?” 萧子澄见卫彻询问,也不藏着掖着,站起身环视帐内诸将: “本爵有一句话,想问问诸位将军。 这场战争是陈人挑起来的,难道现在还要由陈人结束它么?!” 听到这话,帐内诸位将领皆是默然不语。 能做到将官位置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萧子澄话中之意,他们每个人都听出来了,也都清楚萧子澄说这话的目的。 诚然,他们一举挫败陈国征东大军,征东大将军胥治中仓皇而逃。 即便是陈国,此刻西线定然也是处于兵力虚弱的情况当中。 如果此时,他们携大胜之军杀入陈地,想必定然能有所收获。 可是让他们孤军深入陈地,若稍有不慎可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倒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武关失守后,大周已经经不起失误了。 此地的每一场战斗,皆会被各国探子一一记录,汇报到各国朝堂之上。 不用想都知道,若非他们力挫胥治中大军,迫使陈军偃旗息鼓。 那么此时他们在这营帐中讨论的,也许就不是战或不战了,而是在讨论如何保全皇室成员的安全了。 “诸位将军,本爵爷虽知此举十分冒险。 但此次攻陈意义重大,眼前的胜利并不足以震慑列国。 就连陈国也只是损兵折将,并没有伤其根本。随时都有可能卷土从来。 面对强劲的对手,被动防御只会助长其嚣张的气焰,想要真正得来和平,唯有以战止战! 此番我们只是将陈国打疼了,但我们只有将陈人打怕!让他们提起我大周之名时便心神不宁!方能长治久安!” 萧子澄将目光落到卫彻身上: “敢问大将军,旗峰口一战前,陈可有对我大周兴刀兵之事?” 卫彻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旗峰口一役前,陈乃我大周附庸之国,何敢妄动异心。” 萧子澄微微颔首,转身看向帐内众将: “都听到了么? 陈国,从前不过是我大周附庸之国而已,如今竟敢对我大周兴刀兵之事,为何? 不就是我大周经历了一场旗峰口么!一顶王冠落地,天下列国皆以为我大周软弱可欺! 如今陈主动掀起刀兵,攻我城池,屠我百姓!掠我财富! 眼下被我大军击败,灰溜溜逃走了,便以为万事大吉了? 不可能!! 本爵要做的,便是以战止战!让陈从此不敢再轻视我大周!!” “” 卫彻闻言不由为之动容,要知道就算是他也从没想过要主动攻陈。 以战止战么 卫彻深深望了一眼萧子澄,一腔热血似都在沸腾。 诚如萧子澄所说的那般,旗峰口一战后,大周的脊梁断了。 从前那个睥睨天下的大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谨小慎微,在夹缝中生存的周国。 不得不说,萧子澄这句以战止战的口号,让帐内所有武将都感到热血沸腾。 长长出了一口气,卫彻裂了咧嘴,一时间豪气顿生: “就凭爵爷你这局以战止战,某便是随你陈国走一遭又如何!!” 听闻此言,萧子澄心中一喜,毕竟卫彻都同意了,营内将领焉有反对之理? “爵爷,眼下我军目前满打满算,尚且只有三万人左右,就这点人怕是难以对陈造成威胁。” 卫彻在激动过后,开始考虑起敌我军力对比。 萧子澄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还有那些陈军战俘么” 景平十年,二月初一。 大周国都汴梁城迎来了开年后的第一场大雪。 京都中的百姓脸上,满是对于未来的担忧。 大周西大门武关的失守,就如同天空上的阴云一般,无时无刻的悬在所有人头顶。 自打开战以来,那一骑骑的驿兵络绎不绝的进出京都,将陈周两军在武关的战报传入京中。 尽管景平皇帝有意封锁消息,可仍旧有小道消息从宫中传出。 战事不容乐观。 百姓们一个个忧心忡忡,生怕转天起来那陈人便已经到了京都城下。 这段时间里,朝野上下亦是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接连的失败中,朝堂太需要一场大捷来鼓舞士气了。 景平皇帝一夜未眠,早早便来到了暖阁当中。 “宣威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么?” 一进暖阁,景平皇帝立即向张宏询问最新的战报。 “回陛下,暂时还无战报传回” 张宏放下手中毛笔,起身轻声回道。 景平皇帝怅然若失般的叹了一口气,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到龙椅前,破天荒的没有处理政务,反倒是在原地发呆。 见此,李伴伴也忍不住劝说道: “陛下,您已经两天未合眼了,再者前些日子桑干河传回的战报。 卫彻将军和萧爵爷结硬寨,不是抵住了陈军的攻势么,想来双方仍在鏖战中” “但愿如此” 景平皇帝点点头算是应了一声,却仍旧坐在龙椅上发呆。 自从武关失守,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朝臣们忙着争论是战是和,又研究起割让哪片土地与陈,能消此战事。 景平皇帝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让萧子澄领兵出战。 他老子萧方智征战沙场多年,都一战丢了武关,一个没有征战经验的人,又怎么会创造奇迹呢 即便当初景平皇帝对萧子澄极力推崇,只是到了现在他不由开始有些怀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伴伴急匆匆的跑进暖阁,口中喊道: “陛下,陛下!前线战报!” 正发呆的景平皇帝,闻言霎时间站了起来,疾步迎了上去,一把将战报拽了过来。 可下一秒,他却迟迟不曾打开战报。 半晌过后,景平皇帝还是将战报交到张宏手中: “张卿,你给朕念念。”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京都沸腾 一时间,暖阁中的气氛分外紧张。 张宏颤巍巍接过战报,只觉手中那轻飘飘的战报似有万斤之重。 缓缓将战报摊开,张宏轻声宣读道: “景平十年,一月二十日,山城子爵萧子澄率先锋营与陈军先锋战于桑干河。 山城子妙计频出,以诱敌之策大败陈军,灭敌六万。我军死伤仅千余人。 战后我军顺势攻克陈军大营,耀武营卫彻敬上,大周万年,陛下万年!!” 随着张宏将最后一个字念完,暖阁内静的针落可闻。 六万啊!!整整六万陈军!! 仅一战便使陈军先锋军全灭,不光解了宣威关之危,还顺势攻取了陈军大营! 李明阳与谢弼对视一眼,均是难以掩饰眼中的惊喜与骇然。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内阁三臣不约而同朝着景平皇帝行礼称贺。 这反应将李伴伴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本还想出声恭贺呢,结果这三位更快啊 然而景平皇帝在面对内阁众臣的恭候时,却似没有反应一般。 他俨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到有些难以接受,生怕这就是一场梦,醒了便消失不见了。 良久,景平皇帝才颇为迟疑的问道: “朕没有听错是大捷?” 这回李伴伴可没有给内阁几人机会,躬着腰欢喜道: “错不了!是大捷了!!一战灭了陈狗六万大军啊!!” “呼” 景平皇帝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半晌之后他忽然拍着龙案高声道: “好!!好!!好!!” 说罢,景平皇帝连忙吩咐李伴伴: “速速将这份捷报敲锣打鼓传遍京都,眼下朝野上下太需要这么一封捷报了” 李伴伴哪里敢怠慢,面带喜色美滋滋的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激动过后,景平皇帝坐在龙椅上,即便是仍旧疲惫不堪,嘴角却挂着微笑。 “好啊,如此以来陈国攻势必然受阻,武关之败带来的影响也可抵消。” 张宏三人也是面色振奋,有了桑干河大捷这针强心剂,也是让他们重拾了信心。 “陛下说的是啊,如此只要据河而守,宣威无忧啊!” “不错,有桑干河天险在,宣威定能万无一失。” “我等应该再度筹措粮草军械,儋州征集的兵员也快到位了。 算下来能有八万之数,可解宣威兵力不足之危。” 景平皇帝微微颔首,刚想要说话,却见李伴伴去而复返: “陛下,又有战报来了。” 因为方才的战报,压在景平皇帝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见又有战报来,笑着问道: “可是郑国那边有消息了么?” 李伴伴神秘一笑,“陛下,仍是宣威关发来的战报。” 景平皇帝闻言心中不由有些嘀咕,这么长时间不来战报,急都要把人急死了,眼下却接二连三的送来。 这个当真是千万别是坏消息啊 可当景平皇帝瞧见李伴伴脸上的神情之后,心中却又放心下来。 凭他对于李伴伴的了解,这封战报想来也是捷报,否则这老货才不会自触霉头呢。 “念。” 想到这,景平皇帝微微一笑,轻声道。 “老奴遵命。” 李伴伴也不墨迹,当下便摊开战报宣读道: “景平十年一月二十六日,陈征东大将军胥治中率部攻我桑干河大营,不克。 陈将孙海丰率战船近百,妄想沿桑干河奇袭京都,幸山城子萧子澄早有防备。 命勇毅伯、赵国公设伏于桑干河下游,尽灭奇袭之敌。 陈军久攻不克,欲退兵阳翟,萧子澄又以奇兵深入陈营制造骚乱。 大将军卫彻率部在陈军必经之路设伏,几番鏖战尽灭陈军,仅胥治中十余骑逃出升天。 至此,宣威乃安! 臣,耀武营卫彻敬上,大周万年,陛下万年!!” “嘶” 暖阁中齐刷刷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若说先前那一分捷报便已令人欣喜若狂,那这一分捷报简直让他们如坠梦中。 整整十多万陈军,就这么全军覆没了? 不光如此,武关失守后,赵国公李景隆,勇毅伯萧方智失踪,这般打击让景平皇帝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如今这战报中,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两位活的好好地。 “这可当真是” 景平皇帝一时间有些语塞,他不由站起身来,从李伴伴手中接过战报,走向窗边。 “陛下这是怎么了?” 谢弼见景平皇帝一言不发,小声的问向张宏。 听闻此言,张宏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景平皇帝指了指。 果不其然,没等谢弼反应过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窗边就传来景平皇帝无比畅快的大笑。 暖阁内所有人脸上皆是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笑容,这一天他们等的太久了。 “铛铛铛!!” “铛铛铛!!” 当日,京都内街道上出现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只见以往负责城内治安的御林军,一改往日的威武严肃,敲锣打鼓的走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倒地发声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陈狗杀来京都了?” “休要瞎说,没看那军爷身上挂着红布呢,要我说应当是宫里有什么喜事。” 一众围观百姓不住的窃窃私语,有好奇的有担忧的不一而足。 而此时,为首的一名军官猛地敲了一下铜锣,高声道: “都听好了!我大周王师于桑干河大败陈军!使得宣威境内十余万进犯我大周的陈军全军覆灭!! 那群陈狗,在大将军卫彻与萧爵爷的锦娘妙计之下,尽数伏诛!!” 四周围观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无一不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此番陈军的势头是何等的猛烈,开战才几天便将攻陷武关。 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陈军竟然全军覆没了! “真的假的,莫不是朝廷那这等假消息糊弄我等?” 人群中,有不少人对这个战果都抱有怀疑态度。 只见那名军官眼睛一瞪,高声呵斥道: “我等在城中宣告喜讯,乃是奉了陛下之命,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说罢,他狠狠剐了那汉子一眼,“要不是军爷我今天心情好,非要将你这厮打上一顿不可!” 在一阵围观百姓的大笑声中,那汉子挠着头却不再敢胡说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纳闷这个萧子澄什么时候还会打仗了? 不夸张的说,萧子澄在这京都中的名头,可谓是响当当的纨绔,是每日京都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位萧爵爷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出门穿了什么衣裳,都能给你说的明明白白。 他们简直难以相信,这位有名的败家子,封了爵位不说,还能带兵打仗了。 单是这份功绩,便足以羞煞大周大部分男儿。 “他娘的,这萧家的祖坟是怎么选的” 百思不得其解下,百姓们最终还是将萧子澄的蜕变,归结于神秘力量之上。 毕竟这位少爷,从前可是五毒俱全。 此番欢乐的景象,在一天之内遍布京都,无数人都为之欣喜颤抖。 就在京都上下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时,萧子澄却已经点齐兵马,出武关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劝降 阳翟城。 在击败了胥治中之后,卫彻顺势率兵收复了此地。 至于为何没有一鼓作气打回武关,究其原因还是那近三万的陈军降卒。 要知道,眼下耀武营、骁骑营、先锋营都加在一起,也只是堪堪三万左右而已。 这和那些陈军降卒的数量相差无几。 这等情况之下,一旦陈军士卒暴动,那是十分危险的事,必须谨慎处理。 对于如何处理这些战俘,众将官间却发生了分歧。 卫彻依旧建议尽数斩杀,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别看这群陈军降卒眼下一副老实模样,可没准什么时候便会暴起伤人。 但在这件事情上,王阔却是提出了反对意见。 “爵爷,据末将所知,这些陈卒大多是募兵,并非陈国正规军。 在非战时期,他们也就是陈国穷苦的佃农罢了,之所以参加战争,无非是为了钱财。 这群人饱受陈国贵族盘剥,相信爵爷施以重利,不见得他们就不会倒向我大周。” 听闻此言,帐内众将领却是神色各异。 毕竟若是说起对陈人的了解,怕是所有将领都不及王阔。 “以利诱之?” 萧子澄闻言思索片刻,轻声问道: “若给这些陈人土地,房屋,他们能愿意归降么。” 王阔闻言愣住了,以他对于陈国的了解,别说给土地了,只要能给这群人住的房子,怕是都有不少人愿意投降。 陈国穷兵黩武多年,国内矛盾更是积压许久难以解决。 陈之所以对大周亮起刀兵,无非是抱着用战争转移内部矛盾的方式而已。 一旦没有战事转移,光是陈国内部冒顿,便已经足以让这个看似强大的帝国轰然倒塌了。 “爵爷,某敢保证,只要您方才提出的条件都能兑现,这些陈人定会投降。” 许是看出帐内众人脸上的质疑,王阔微微摇头说道: “据某所致,陈国国内税收极为苛刻,那些王公贵族更是不遗余力盘剥百姓。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乱发声,不过是依靠军功制维系。 只要在战场上立功,便能获得相应的爵位,加上各地贵族皆豢有私兵,一些小规模动乱直接就被镇压了。 远的不说,光说这武关之外的陈地,据某所知,当地赋税已经到了五成。” 我尼玛五成这么高的税收,这陈国能存活道现在,当真是个奇迹啊 萧子澄颇为无语的摇摇头,要知道大周最高的赋税,也才两成而已。 “如此,那便一试。只是要加些手段才行。” 不久之后,萧子澄命令王阔率兵监督三万陈卒,在阳翟城外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别偷懒!快挖!” 一名手持长刀的周卒,正站在坑边居高临下的呵斥着坑内正偷懒的陈卒。 只见那陈卒面带惊恐之色,双手颤巍巍的握着铲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挖着。 放眼望去,坑内遍是到处挖坑的陈军降卒,他们脸上写满了不安。 “这群周军莫不是要将我等坑杀不成” 陈卒越挖心中越发惶恐,其中有一部分陈卒想要反抗,瞬间便被周围的弓箭手射杀。 由于被缴了武器,加上一晚上埋伏无果,后有经历一场大战,体力消耗殆尽。 今日清晨,更是连饭都没有吃上,便被压来此处干活。 别看陈卒人多,可士气却低迷的一塌糊涂。 在面对击败他们的周军时,根本提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 不过即便如此,王阔仍旧觉得不放心,在周围重兵看管。 他心中虽然清楚,这坑无非是萧子澄恩威并施的手段而已,不过眼下这群陈卒不清楚啊。 若是稍有不慎,导致陈卒作乱,将爵爷的好意打破,可就不美了。 因此,看着陈卒越来越焦虑的王阔,心中不由有些焦急。 他瞧瞧给混进降卒中的探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高声道: “那周将,贵军叫我等再次挖坑,可是为了坑杀我等了事?” 王阔装作一副愤怒样子,高声道: “爵爷有令!愿归降我大周者生,冥顽不灵者死!” 此话一出,四周的陈卒顿时闹哄哄起来。 “这位将军,我等已经投降了,就不会坑杀我等了?” “就是啊,我们扔了兵器,不就是投降了么,怎得还来这一出啊?” 王阔闻言眉头紧缩,厉声呵道: “都闭嘴!老子他娘的话还没说完呢,都着什么急?赶着投胎不成!! 愿意入我周军者,非但免除死罪,还赏房屋、土地。 至于你们脚下这深坑,是为了给那些冥顽不灵依旧想着继续跟胥治中的兵将所留!” 尽管王阔的演技不咋地,稍有用心便能察觉。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陈卒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心中皆是一宽。 足足两个时辰过后,这个巨大的坑已经挖成。 在众多陈卒的注视下,萧子澄缓步走向坑边,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朗声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爵得知尔等也是穷苦出身,不忍将三万之众尽数坑杀。 本爵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眼下我决议反攻陈土,尔等若是愿意协助我军。 则本爵便在此做主,免了尔等侵犯我大周的罪名,赐予尔等大周子民的身份。 若是此战过后,觉的故土难离,不愿归周者,本爵亦不勉强,可让尔等回归故乡。” 说罢,萧子澄看着下方议论纷纷的陈军们,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本爵方才所有承诺,皆是建立在生擒胥治中之后。 若你们当中还有冥顽不灵者,脚下这深坑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过期不候!” 喊完这一句,萧子澄径直离开,而王阔则是站在坑边,等待着这些陈卒做出选择。 其实对于坑中那些陈卒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可考虑的。 他们参军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能够拥有自己的土地、房子么。 “你怎么想的” 一名心动的陈卒,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向同乡只伙伴。 只见那名同伴看了看四周的深坑,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我听说,周人的税收只有两成,有了土地还怕攒不下银子么。” “何止啊。”又一名听到动静的陈卒凑了过来,“听说开荒得来的土地皆归个人,还给免税。” “真的假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收编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萧子澄去而复返,清了清嗓子喊道: “时间已经到了,相信诸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愿意归顺我大周的,便沿着坑边到上来,到那边的空地上去。” 听到萧子澄的声音,上一秒还在议论纷纷的陈卒登时没了声音。 只见不少陈卒三三两两的站起身来,在周卒的监督下,缓缓从坑底爬上来,走向外围的空地。 看得出来,领头的陈卒心里压力显然不小。 耷拉着脑袋,根本不敢去看身后的袍泽。 可当有人做出决定之后,他身后那些意动的陈卒心里压力就小了许多。 也难怪,这万事开头难,第一个出头的总归是最受关注的。 眼下有人替所有人作出了选择,其跟上去的人渐渐心安理得起来。 一队接着一队的陈卒,纷纷从坑底爬了上来,以至于空地上的人数很快便超过了五千人。 萧子澄静静看着眼前发声的一切,对于陈卒大面积投降,他并未感到太多意外。 毕竟按照王阔所说,这支军队乃是银钱招募而来。 这些陈国的穷苦百姓,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不得已选择参军吃上一口饱饭,也在情理当中。 不过在这种制度之下,这些陈卒并没有太多忠心可言。 之所以先前没有人投降或者逃跑,无非是恐惧军队严苛的的军法。 如今胥治中大败早就已经逃的不知所踪,他们又怎么会死心塌地的给陈国卖命。 甚至有些对大周了解的陈卒,心中还在沾沾自喜。 他们心中清楚得很,大周百姓的生存环境,可比陈国好上不知千百倍。 光是这赋税一项,便已经足以秒杀陈国了。 当了逃兵又能如何?只要得了大周百姓的身份,傻子才回陈国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地上的陈卒越来越多,有投降的自然便有负隅顽抗的。 此时坑内大多不为所动,依旧选择顽抗到底的,大多是高级军官。 他们大多出身贵族,即便从前是苦出身,但也通过军功制爬上了高位。 对于这些人是否甘愿归降,萧子澄心中没有什么把握。 甚至于,若是这群人主动归降,萧子澄都要掂量掂量,归降之人是否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 “看来尔等已经做出了决定,本爵虽心中惋惜,却也尊重尔等选择。” 说罢,萧子澄大手一挥,耀武营士卒将那些不愿投降的陈军将领聚集在一起,随后便开始填土掩埋。 一铲一铲的泥土杨在这些将官身上,感受着周边泥土越埋越高,在恐惧的压迫下,终于还是有人扛不住了。 “大人!我愿降!我愿降啊!!” 当一名三千人将扛不住压力,高声叫喊投降时。 那众多的陈军将官意志力大为动摇,心中亦是十分吃惊。 “你!!姚波将军,你难道要降周么!!!” 姚波闻言望向姜鄙,满脸苦涩之意,叹息道: “某不想死啊某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等着某去照顾” 他这简短的一句话,直接让众多陈将破防。 瞧着那位年轻爵爷的架势,他们若是不降的话,分明就是要被活活埋死在这坑中。 在这种威胁之下,姚波归顺的理由便显得十分质朴,却颇为动人心魄。 身为陈国旁支贵族的姚波投降,已然让那些本就意志不坚的陈将心中更为动摇。 姜鄙眼中亦泛起一抹动容之色,“没想到连你都” 他出身穷苦,靠着战功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若是一日他身死,爵位便算是断绝了,家中怕是要重新回到从前的穷苦日子里去。 想到这,他原本到了嘴边,想要怒斥姚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萧子澄命人将姚波从坑中拉出,亲自给他送了绑,送上一碗烈酒。 “姚将军弃暗投明,本爵欢迎之至。” 三千人将在军中地位可是不低了,若是再进一步便是大将。 姚波低垂着头,面上仍带着几分羞愧,眼中却没了方才的挣扎: “承蒙爵爷不弃,某今后定当效犬马之劳。” 说罢,姚波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眼神却是微微一动。 他既已投降大周,在这军中难免有些孤立无援,自然为自己今后班底打算。 想到这,姚波不由将目光落在姜鄙身上。 这家伙同和他为三千人将,可若是论起才能,他有这个自信就算是熙维等人也难以与他二人匹敌。 若那熙维将贵族头衔抛开,单论统军才能来说,在征东军中根本排不到如此考前。 他虽同为贵族,却只是旁支而已,做到三千人将便已是极限了,再往上便要论血统论家族实力了。 姜鄙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他并非贵族出身,是单凭自身实力生生爬到如今地位,足以证明他的才能。 可问题是,他一没血统二没背景,即便在军中地位再高,也难以升迁了。 正因为如此,当姚波决心投降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招揽姜鄙为他的副将。 因此,他低声对萧子澄说道: “若爵爷相信某,某愿意助您劝降。” 萧子澄看了他一眼,随即顺着姚波的目光看向盘坐在地的姜鄙。 也是三千人将么,这姚波脑子倒是转的够快,现在就为以后考虑了。 念及至此,萧子澄微微颔首,“如此便让你一试,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姚波连忙行礼,径直走到姜鄙身旁轻声道: “姜鄙将军难道就打算埋在此处么?” 姚波押宝算是押对了,其实姜鄙心中也在挣扎,尤其看到姚波这等贵族都愿意归顺大周后,心中更是摇摆不定。 面对姚波的询问,姜鄙沉默良久,幽幽说道: “詹罕王爷待某不薄” “这并不关王爷的事,你我在胥治中麾下尽职尽责,可你我之建议何曾被采纳过? 如今胥治中兵败,我等已经履行了为将的职责,如今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么? 想想你新婚的娇妻,想想你刚过了几年好日子的老母亲。 若你死在这里,他们今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你难道不清楚么?” 姜鄙心里微微一颤,姚波这一番话直接说到了他心坎当中了。 他依靠军功制爬了上来,为家人创造了美好生活。 可陈国对于战死的士卒、将领可都没有什么抚恤的。 一旦他身死,今后他一家老小的日子,并不会比那些难民好上多少。 想到这个可能,姜鄙便暗自攥了攥拳头。 良久,在姚波惊喜目光的注视下,姜鄙终究是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了,姚波心中着实欣喜若狂,毕竟招揽姜鄙为他的副将,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 有了姚波姜鄙两人的助攻,劝说降工作变得越发顺利起来。 没过多久,十多名千人将级别的陈军将领便别姚波与姜鄙说服。 帐内,萧子澄看着下方十余名投降而来的将领,眼中精光闪烁。 他环视一圈过后,将目光落在姚波身上,千金买马骨的道理萧子澄还是知晓的。 “姚波上前听令,本爵向来用人不疑,这三万降卒便交由你来统领。将官任命,皆由你一人决定。” 听闻此言,姚波面色位置动容。 这是何等的信任于器重,即便知晓这其中有收买人心的意思,却仍感十分激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敢么 从大帐中走出的姚波,颇有些志得意满。 作为一名降将,却能得到如此器重,夫复何求? 想到这,姚波心中不由暗下决心,定要好好整军以此报答萧子澄的器重。 待一众陈军降将离开后,吴天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少爷,您当真不准备将这些降卒打散么 这些降卒万一心怀不轨,或者再被他人煽动,可就危险了。” 对于吴天的担心,萧子澄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理会。 其实他也想过类似的问题,比如将这些陈卒编进耀武营当中。 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如此一来,不论是陈军还是周卒都会觉得不舒服。 双方各自提防着,怕是会大大削减耀武营的战斗力。 要知道,一支军队最为要紧的,最为要紧的便是军卒之间的信任。 他们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自己的袍泽,从而一往无前的冲向面前的敌人。 若是将这些陈卒编进耀武营,别的不说,但这份信任问题,便足以让耀武营战力归零。 如此影响战斗力的举措,萧子澄才不会傻乎乎的去弄呢。 “即便如此,那少爷您也应该留点后手啊,不然我总觉得这些陈卒会是定时炸弹” “谁说本少爷没有后手的?” 萧子澄神秘一笑,陈军降卒人数众多,可却不足为虑。 毕竟这些穷苦出身的士卒,只要有一口饭吃便已经满足了,更不用提加上房屋和田地。 唯一需要提防的,便是那些投降的将官们。 他们才是真正有威望,也是有能力煽动陈卒集体暴起的关键。 “鸦栏的人已经渗透进陈军降卒当中了,似姚波般的三千将更是重点照顾。 只要他有一点异动,鸦栏定会在第一时间取他性命。 只要监管住姚波等人,这些降卒的忠诚度问题,他便会好好去弄得,不需要咱们操心。” 吴天闻言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暗自吃惊自家少爷的手腕。 “传令下去,全军整军备战,明日正午收复武关!!!” “是!” 吴天抱拳领命而去。 在从大帐出来之后,姚波便回到了三万陈军降卒所在的营地,准备进行整编事宜。 拖姜鄙等人的福,眼下大框架都已经完成了。 等他进了营帐,发现帐内众将领皆是面露喜色,显然萧子澄这番举动,令他们感到无比雀跃。 投降的将领单独掌军,这放在陈国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而眼下呢,整整三万人皆归他们自己统领,这份气量这份信任怎能让他们不感到惊喜? 姜鄙看了一眼姚波,从他决定投降的那一刻起,这大帐中的将领便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那位萧爵爷让姚波统领这三万降卒,那谁是老大已经不言而喻。 “末将姜鄙,叩见姚波将军。” 瞧着一脸郑重之色的姜鄙,姚波心中大喜,赶忙说道: “快快请起。” 他脸上带着笑,将姜鄙轻轻扶起,帐内其余将领则是神情各异。 他们中大部分都在吃惊,为何姜鄙会甘心臣服于姚波麾下 。 不过既然姜鄙都表明态度了,他们此时不宣誓效忠,他更待何时? 于是乎,帐内众多陈将纷纷向姚波宣誓效忠。 接下来他便简单的非配了军权,姚波便果断开始整编: “时间紧迫,明日正午萧爵爷便要克服武关,某希望诸位在那之前整顿好麾下士卒。” 说到这里,他不由顿了顿,神情带上几分冷冽,郑重道: “某丑话说在前面,虽然我等皆是陈人,然萧爵爷如此器重我等。 不光让我等单独掌军,更承诺从今往后我等皆得周人身份。 此等恩典,古今罕见,若是谁到现在还有二心,到时候莫怪姚某无情!” 众将领皆唯唯诺诺的应下,随后便陆续告辞。 “若当真有不轨者,杀无赦。” 等姜鄙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姚波将他拉倒一边小声说道。 姜鄙闻言微微颔首,朝那群离开的将领方向看了一眼,递给姚波一个放心的神情。 若说别的降将若是心有二心,没准还能回到陈国不同。 他与姚波一个是身负爵位,一个是贵族旁支,在陈国的观念当中,这两者若是兵败只有自杀一条路。 一旦被朝堂知晓,他们二人竟然没有保住贵族的体面,那可是要受重刑的。 当天下午的时候,萧子澄与卫彻亲自到了陈国降兵所在的营地巡视了一番。 果然发现那些陈卒在将领的指挥下,一队队排的十分整齐。 而正监督整编的姚波,在看到萧子澄等人之后,赶忙走上前来: “卫大将军、爵爷,需要末将向爵爷和将军介绍下整编进度么。” “说说。” 没等萧子澄开口,卫彻倒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见此,姚波抱了抱拳。郑重说道: “将军可能不知道,这支降军当中派系颇多,有的素有旧怨。 因此末将准备原有编制打散,重新进行混编” 说到这,他偷偷看了一眼萧子澄,特意停顿了片刻准备给萧子澄留出训话的时间。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子澄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发表意见的打算。 于是姚波只好接着说下去,当说道统兵数量的分配时,姚波有些心虚的看向萧子澄两人。 毕竟他与姜鄙可是各自掌管了一万人,他是生怕从萧子澄脸上看到不信任的神色。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子澄对此依旧没什么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欣赏。 见此,姚波心中又喜又惊,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爵爷您难道就不担心么?” “什么?”萧子澄颇有些疑惑的看向姚波。 “末将是说,似我等降将,却独自掌管如此兵权,爵爷就不担心么” 萧子澄淡淡看向姚波,颇为自信的说道: “你敢么?不过万一出了岔子,平叛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这” 姚波怔怔的盯着萧子澄,默不作声。 萧子澄所展现出的自信,着实令他有些惊讶。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诡异情形 姚波神色复杂的看了萧子澄一眼。 虽说萧子澄说的很直白,可事实就是如此。 十六万大军都在这位年轻爵爷的手中灰飞烟灭,何况他们现在的区区三万人呢。 再者,虽说这番话看似伤人,可若是没有足够的胸襟气量,谁有能做到如此地步? 至少姚波换位思考,若他是萧子澄,别说三万人了,就算是三千他都不会交给降将。 “行了,你等既已归顺我大周,本爵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本爵向来同意一个观点,一切的反叛都是利益分配不均的结果。” “” 姚波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老是降军降军的叫着,拗口不说还十分难听。回头你想个新番号,告诉本爵。” 说罢,萧子澄拍了拍姚波的肩膀,便同卫彻径直离开了。 只留下姚波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目送着两人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波觉得有人拍了拍几只的肩膀。 转过头来一瞧,却看到姜鄙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瞧你这幅丢了魂的样子,倒地发声什么事情了?” 姚波面露古怪之色,淡淡说道: “爵爷让我等想个新番号,说是老喊降军不好听。” “这可当真要好好想想。” 姜鄙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并位法现萧子澄等人的身影。 “是啊,一定要好好想想。” 姚波颇有些感慨,由衷的说道: “这可比整军重要多了,有了新的番号才能让麾下那群小崽子们,忘却曾经。” “不错,某也是这么想的。” 姜鄙显然十分认同这点,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咱们的新番号叫什么好呢?” 姚波沉思良久,掷地有声的说道,“不若就叫归义军。”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鄙的表情,姚波正色道: “眼下咱们要考虑的,便是如何获得萧爵爷更多的信任,方便咱们日后在大周立足。” 姜鄙想了想,姚波所说也不无道理,也便没有拒绝。 当萧子澄受到姚波呈上来的军队番号后,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姚波以归义为军名,算是表明心迹的一种方式,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于是乎,萧子澄拿出一部分将军泪,犒赏三军。 等待次日晌午,整装待发的士卒又报餐一顿之后,耀武营、先锋营、骁骑营,加上三万归义军,正式向武关挺近。 此时,萧子澄麾下兵力,已近乎六万人。 武关。 当萧子澄到达武关之时,此地的陈军守军却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这让萧子澄在惊疑不定的同时,难免觉得有些不对劲。 瞧着崩塌的城墙,为了保险起见,萧子澄并没有第一时间挥军进关。 反倒是先派出了一支小部队,优先确认城中情况再行定夺。 随后,他将姚波喊了过来: “姚波,我听家父说,武关失守是因为城墙被炸塌,你清楚陈军中火药还有多少么。” 提起这个,姚波面露古怪之色,轻声说道: “爵爷有所不知,那黑粉乃是大祭司掌控的,军中是没有的。 此番之所以能够用于武关,还是詹罕花了不小的代价,方才获得的。” “大祭司” 萧子澄闻言面色有些凝重,即便这东西在陈国也是少量存在的。 但这等同于对他敲响了警钟,他本以为山城研制火药的进度就已经超前时代了。 却不曾想到,这陈国当中,竟然也有人发现了火药的威力。 能够使得武关城墙损毁,这所谓的大祭司想来在此道上也是研究颇深。 想到这,萧子澄就觉有一股阴霾浮上心头。 经过一番搜索之后,先前进城搜索的先锋部队传回消息,城内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不光如此,原本驻扎在此地的陈军似乎撤离的十分仓促。 城中粮草被焚毁了七七八八,可有一些藏匿颇深的粮库,却仍旧保存完好。 别说萧子澄了,就连卫彻也不曾想到,最终结果会是如此。 “陈国定然是发声什么大事了。” 萧子澄心思微动,此刻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何胥治中兵败之后,陈军再无任何动作。 阳翟收复的十分轻易,根本没有任何陈军奔赴支援。 他本以为是胥治中为了收缩兵力,决心将重点都放在武关之上。 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定是陈国朝堂生出了什么惊天变故。 这变故使得詹罕权衡之下,不惜放弃占领的土地,也要将部队收拢回国。 “他娘的!” 萧子澄跨坐在马上,颇有些懊恼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武关。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加紧行军,定能趁机摸清陈国朝堂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管了,挥军入陈!!” 萧子澄一声令下,大部队在武关都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凤鸣山方向行去。 凤鸣山。 经过几天的行军,萧子澄率领士卒抵达了凤鸣山。 这一路上别说陈军了,就连陈军斥候都没有见到一个,整个陈国东境似无兵防守一般。 凤鸣山上,萧子澄坐在破败的庙宇中,没好气的说道: “你等都自行安置一番,回到此处进行军议。” 没过多久,耀武营大将军卫彻,领着王阔等人率先到了。 而姚波亦是领着归义军一众将领,缓步进了屋子。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萧子澄朗声道: “我军现驻扎在凤鸣山,至于陈国东境的情况想必大家都看到了。 这东境可是陈国一字王詹罕的领地,可如今却不见一兵一卒。 思来想去,只有陈国朝堂内乱,甚至大位空悬,否则詹罕不可能将领地中士卒皆调走。 当然,这都是本爵的猜想,不知诸位对此如何看待。” 姚波偷偷看向耀武营诸将,虽心中有不少猜想,却没有第一时间当这个出头鸟。 他身为降将,要博取萧子澄的信任不假,可若是太过抢眼,压了周将的风头反而不美。 王阔却在斟酌一番后,率先开口: “以末将之见,还是先拍斥候摸清楚周边城池的情况,再做定论。”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站稳脚跟 王阔的建议得到了屋内众将领的认可。 一来陈国目前的状况确实十分诡异,二来派遣斥候探查所需时间也不长。 凤鸣山乃是此地方圆数十里唯一的山地,其后又临近武关。 山中有小溪、清泉,进可攻退可守,大军驻扎在此地,即便形式有变,也能进退自如。 萧子澄盯着地图,怔怔出神。 陈国有此突变,着实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虽说先前鸦栏传回的情报当中,陈国内部矛盾的确很多。 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士族与皇室间的矛盾等等。 不过只要有陈帝在,那这些矛盾便能够暂且消弭。 加上陈帝正值壮年,常年习武体魄健硕,怎么看怎么也不像短命之像。 只是詹罕最近的种种动作,却无一不透露出陈国宫廷有变的迹象。 原本在萧子澄的设想当中,乃是趁着陈国新败士气低迷。 兵分两路,一路向西直取平阳,一路向北取锡宁确保后方无虞。 只是现在看来,抛开陈国态势来说,单论分兵之策便已是行不通了。 就方才两拨将领见面之后,屋内的火药味就浓的吓人。 虽说归义军不一定会反,但毕竟事有万一,耀武营将领信不过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耀武营是不可能取平阳的。 至于让归义军去攻打平阳,的确也是有些强人所难。 归义军中大部分都是平阳出身,刚归降不久就让这些陈卒攻打自己的故乡? 怕是还没等开战呢,军中便要哗变。 再者若不能攻取锡宁下属的鄞县,那大军的粮草问题也是一大障碍。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一众将领皆是正襟危坐,若有所思的盯着篝火,仿佛能从火里看出花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主动请缨的声音打破了屋中僵局。 “末将请命,率军攻取鄞县解我粮草之危。” 屋内众人下意识看去,却见归义军大将姜鄙正抱拳向萧子澄请命。 姜鄙 萧子澄看着这位主动请缨的将领,心中不由恍然。 根据鸦栏传回的情报,与众多陈国降将出身平阳不同,他乃是锡宁郡鄞县平民出身。 而且在得了爵位后,受封的土地亦是在鄞县。 如今姜鄙主动请缨,怕也是为了先将家人接回,以防万一。 想到这,萧子澄心念一动,微笑道: “你一个人去,本爵爷担心你不能成功啊。” 这是拒绝了么 姜鄙脸色一黯,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萧子澄却转头看向归义军中同为锡宁出身的几人: “张天放,余新,若本爵没有记错的话,你等的家眷也在鄞县。 眼下便随姜鄙一同领兵,攻取鄞县。” 张天放、余新两人闻言浑身一颤。 说实话,自从他们以降将的身份踏足陈土的那一刻,心中最为担心的便是家人的安危。 以陈国严苛的律法来说,若是被朝堂中人知晓,他们投了大周。 别的不说,他们的家人第一个便是要遭殃的。 但问题是,他们终归不像姜鄙那般有底气,不敢直接当着萧子澄的面提要求。 可他们没有想到,萧子澄不光答应了姜鄙的要求,还不忘记带上他们两个。 这让三人心中,皆感到十分感动。 “劳烦爵爷挂心了” 姜鄙喃喃的说道。 “哈哈,你们既然跟了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们。” 萧子澄哈哈大笑着说道,亦不忘记趁机安抚将士们的心。 瞧见神色激动的姜鄙三人,归义军其余将领心中不禁跟着暖了起来。 如此为部下着想的将领,他们呢跟着也有盼头。 “愿意么?你们两个还没给我答案呢。” 萧子澄淡淡笑着,目光略带捉狭的看向余新两人。 听闻此言,余新与张天放连忙站起身来,激动的大声应道: “多谢爵爷成全,我等愿为爵爷赴汤蹈海,万死无悔!!” 萧子澄满意的点点头,淡淡说道: “不用说什么万死无悔,本爵之求你们莫要辜负本爵对你们的信任,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这话,看似是对姜鄙三人所说。 可实际上,却是说给归义军上下每一位将领的。 光给恩惠而没有威严,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唯有恩威并施方是正途。 “不敢。” 姜鄙三人闻言,低头齐声回道。 见此,萧子澄也收敛了脸上玩笑之意,正色道: “姜鄙、余新、张天放三将听令。 你等三人立刻整顿兵马,挥军急取鄞县不得有失,期间大小诸事,你等自行商议。” “遵命!!” 三人面容严肃郑重接令。 旋即,三人朝屋内众将抱拳行礼后,转身便朝外走去。 萧子澄已经给他们三人下了命令,后面的军议他们听于不听差别不大。 “好了,鄞县的问题解决了,平阳、锡宁两地将是我军能否继续挺近的最大障碍。 王阔将军先前的提议不错,我等不能在这哭了半天不知道谁死了。 一定要探清陈廷倒地发声了何等变故。” 说到这,萧子澄微微一顿,旋即话锋一转: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军踪迹还没有被陈人得知。 也就是说,在鄞县打响之前,咱么还是处于灯下黑的状态。 若是鄞县顺利攻下,锡宁打与不打问题都不算太大。 只是这平阳城不论如何,也要加紧拿下!” 说罢,他转头望向姚波等归义军降将。 耀武营众将领十分默契的没有插嘴,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萧子澄是在谋划什么。 只见姚波微微犹豫了片刻,抱拳说道: “爵爷,某愿意尝试一下,不过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卫彻瞧他那副为难的样子,嘴角不由微微一提。 至于尝试什么,自然就是事实能不能借用姚波的名头,诈开平阳城的城门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举动。 一来胥治中生死不明,谁也不清楚他倒地有没有逃回陈国。 二来,若是诈关失败,后续再转强攻,难免会给对方准备的时间。 平阳也算得上城池坚固,城中粮草军械亦是不缺。 一旦陷入僵持状态,那么对于周军来说,便会全面陷入被动当中。 即便眼下陈国东境内兵丁似被抽调一空,但再怎么说周军也是跨国作战。 在兵力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速胜。 这也是为什么,萧子澄明知此举冒险,却还是想要让姚波一试的原因所在。 事不宜迟,姚波在同意诈关后,便立即回去着手挑选士卒,方便扮作溃兵。 当晚,萧子澄破天荒的失眠了,带兵可是一件累人的活。 他的每一个举措方案,都关乎于麾下士卒的性命。 纵使老话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萧子澄却还是将伤亡降到最低。 而事实证明,他这一晚上苦思冥想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 可能是天意如此,平阳城城门守将,竟是姚波的妻弟。 在看到自家姐夫满脸憔悴,带着一众溃兵叩关。当即便拍板将城门打开。 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姚波趁机挟持了他,并且迅速的控制了平阳城。 周军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攻克了平阳城。 “好!” 接到消息的萧子澄等人,心中皆是送了一口气。 别看这城取的轻而易举,但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倒也。 “报!!禀爵爷、大将军。 姜鄙率部众于今日午时攻克鄞县!” 萧子澄闻言大为欣喜,这两城一取,他们在陈境算是站稳脚跟了!! 第一百七十章 形势急变 景平十年,二月十日。 萧子澄在与众将商议后,全军开进平阳。 而前去刺探情报的斥候,也带回来一个骇人的消息。 陈帝突然暴毙,太子陈豹仓促继位,欲叫停东征。 然主少国疑,以詹罕为首的主战派极力反对,却遭致新帝不满,行削藩之策。 詹罕骇然发动政变,各地藩王却驻足观望,两军对峙与邯郸城下。 一时间,包括萧子澄在内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颇有些不知所措。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了,他们这边刚摆好架势,要一雪前耻。 结果呢人家内乱了 “他娘的,我说这东境怎么不见一兵一卒,原来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哈哈,爵爷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趁他病要他命!某愿意做先锋!” 好半天,王阔一拍大腿,满脸兴奋的站了起来,高声道。 众将也是难掩兴奋之色,在两国开战之后,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战事会以如此滑稽的局面结尾。 卫彻却是没有半分兴奋之色,显得十分克制: “陈廷内乱不假,只是元气未伤,各地藩王兵马皆蓄势待发。 究其原因,无非是陈豹年幼,又昏招频出,导致各地藩王不满。 詹罕便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敢兴兵造反。 我等军力不旺,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人,此时动兵颇为不智。” 卫彻的一番话,如同一桶冷水,让处于亢奋中失去判断能力的众将为之一震。 萧子澄对卫彻的想法,十分认同。 一来,陈国不同于大周,各地藩王皆拥兵自重。 就拿詹罕来说,陈国东征军,有大部分皆是詹罕麾下兵马。 即便东征军全军覆没,可詹罕却仍旧能聚集出足以硬撼陈廷京都众军的兵马。 以管窥豹,便能大概预估出,陈国各地藩王的情况。 二来,陈国历经几代帝王开疆拓土,幅员辽阔纵深极大。 萧子澄之所以敢挥军直入陈地,便是建立在陈廷各大势力相互制衡的基础上。 与陈帝打压各地藩王不同,詹罕在各地藩王心中地位颇高。 如今陈帝暴毙,唯一能制衡詹罕的皇权已失。 现下詹罕野心尽显,想要去争夺那至尊之位。 以如今陈国藩王的动作来看,想来他是获得了大部分王爷的支持。 陈廷失其鹿,藩王共逐之。 可以预见到的是,陈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要处于混乱当中。 而相对的,如今的大周最缺的,便是时间! 萧子澄盯着地图,心中心思急转。 陈国内乱,对于大周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他先前为何要力排众议攻入陈地? 不就是为了让天下列国都知道,大周虽不复从前强盛,却也并非软弱可欺。 如此一来,东边的郑国,南边的楚国都要重新掂量掂量。 将已经蠢蠢欲动,想要趁机分一杯羹的想法,再度吞进肚子里去! 只是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大周需要时间,只要利用这宝贵的窗口期,加紧发展。 三年! 萧子澄有信心,让大周在三年之内,练就一支足以睥睨天下的强军! “这东境乃是詹罕的封地,如今他首尾难顾,一门心思要攻破邯郸。 若不趁机撕下他一块肉,着实有些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萧子澄一拍桌面,高声道: “趁他病要他命!咱们也当上他一回山大王!本爵带你们抢钱、抢粮!” 一番话说完,帐内众将领却神情各异。 出身大周的将领如王阔等,皆是满脸兴奋之色。 而以姚波为首的陈军降将,却欲言又止面露担忧之色。 萧子澄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中,不由哈哈一笑: “姚波,你是不是认为本爵残暴,相比于詹罕也不遑多让了?” 姚波脸色一白,颇有些尴尬的回道: “爵爷说笑了,某从未这样认为,只是” “你是在担心,我率军大肆劫掠,会伤及无辜百姓?” 萧子澄面带捉狭的盯着姚波等人,笑而不语。 姚波面色一阵变幻,最终咬着牙跪倒在地,低声道: “爵爷恕罪,某有个不情之请,望爵爷体恤我等,后面的行动我等不参与” 姚波越说声音越小,毕竟这等同于公然抗命。 在军队中,将领的声音便是唯一,将领的命令便是圣旨。 别说他一个降将了,就算是王阔等若是抗命,一样要受到责罚的。 “姚波啊姚波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也太小看的萧子澄了。” 萧子澄缓步上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调笑道: “本爵勋爵世家出身,你认为我会看的上陈国百姓家中那点银子?” 姚波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聪慧如他自然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爵爷您难道是要” 萧子澄拍了拍姚波肩膀,又看向姜鄙等人: “除了姚波还算好些,你们都是贫苦出身,自是知晓陈国贵族的奢靡。 陈地百姓之艰苦,从本爵踏进陈土便已察觉。 相信你等心中,都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颇为不满? 今天,本爵就给你们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姚波闻言面露惭愧之色,垂着头不敢看向萧子澄: “爵爷某错了望爵爷海涵” “行了,本爵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各自下去准备。 明日开始,我要趁着詹罕眼花,将整个东境贵族的财宝洗劫一空!” 姜鄙等陈军降将,皆似回想起了什么,眼中皆是露出兴奋的目光。 第二天一早。 接到萧子澄将令的大军,一个个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萧子澄站在城墙之上,进行着最后的誓师宣讲: “别的本爵就不多说了,抢钱不积极,那纯属脑袋有问题。 只不过丑化说在前面,我们此次行动,只针对那些贵族,任何人不得骚扰百姓。 再就是裤腰带下面那东西,都他娘的给我管好了! 若是让本爵知道谁违抗军令,千人将犯了斩千人将,万人将犯了斩万人将! 总之一句话,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出发!!!!” “喔!喔!!” 士卒们听到萧子澄的命令后,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朝着各城池而去。 而萧子澄,则带着先锋营,按照姚波给出的名单,挨个登门“拜访”。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曾几何时,萧子澄认为陈国是一个国民贫穷的国家。 可事实上,导致陈国百姓普遍贫穷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些陈国贵族。 单从这平阳城贵族家中搜出的财物,便顶的上大周户部当年税收的三成。 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足以令人疯狂。 最为重要的是,这还仅仅是平阳一地收刮出的总数。 萧子澄看着一车车装满财物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运往城外大营时。 心中就无比庆幸,当初他极力要求将刘通等工匠带上。 若是没有这些工匠帮忙,短时间内还真不能够将那般庞大数量的财物,运回大周。 这一来二去,周军搜刮东境贵族财物,竟用了整整五天。 数千辆马车托运着沉甸甸的箱子,朝着武关缓缓驶去。 而最终财物的总数,更是令萧子澄感到心惊。 从陈国东境贵族那搜刮出的财物,竟然远远超出景平九年大周全国的税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子澄才真正意识到,陈国的富有,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京都沸腾 宣威关。 数以千计的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入宣威关,全城皆惊。 但凡是眼睛不瞎的,都能猜得到周军究竟在何处赚到了如此惊人的财富。 “哈哈,好小子!你这回给你爹我长了大脸了!!” 萧方智被马车上的财物,险些晃瞎了眼睛。 此刻他拍着萧子澄的肩膀,一边夸着一边还不忘给李景隆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娘的等老子回京定要将祖坟,迁到萧家祖坟旁边不可! 李景隆心里那个气啊,他那两个儿子虽说也长进了不少。 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和萧子澄这么一对比,他那原本因为欣慰而打消练小号的念头,再度动摇了起来。 “行了老萧快别显摆了,进城再说。” 李景隆没好气儿的给了萧方智一肘,拉着萧子澄便朝城内走去。 萧子澄看着满脸欣喜的老爹,鼻子一酸险些红了眼眶。 自从他得知武关失守,老爹与李景隆生死不知后。 他便一反常态,主动请缨率军奔赴宣威。 为的就是去救生死不明的老爹,后来鸦栏虽在山中寻到了萧方智。 可为了阻止孙海丰奇袭京都,不得已只能让便宜老爹率兵前去阻止。 后来陈军大败,萧子澄又马不停蹄的攻入陈地,父子二人直到今日方才相见。 萧子澄入城后,一方面让王阔等人整理那些财货,另一方面又将陈国惊变告知了父亲和李景隆。 “什么?陈帝死了?陈国大乱?!!” 得知消息后的萧方智两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场令周廷上下如履薄冰的大战,就这样戏剧性的结束了? 不过,和萧子澄当时得知消息后的反应相同。 在短暂的惊喜过后,萧方智与李景隆齐齐陷入了沉思当中。 毋庸置疑,陈国内乱对于大周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好消息。 可就如萧子澄方才说的那般,这消息要分两面去看。 窗口期对于大周来说,宝贵性无需赘述。 可反过来说,倘若詹罕当真政变成功,他在陈国的声望将到达顶峰。 到了那个时候,大周要面对的,可就不是现下各怀鬼胎的陈国了。 那就将会是个,上下齐心且嗜血好战的陈国 萧方智不由起身走到门口,眺望着西方邯郸的方向,心中沉甸甸的。 汴梁城,垂拱殿。 看得出来,这次的朝会似乎有些特殊。 因为有些眼尖的大臣,惊讶的发现,东宫太子朱瑱,三皇子朱雍皆被召至朝会。 这等兴师动众,让垂拱殿外等候早朝的大臣们,一阵私下议论: “看来要有大事发生了。” “时辰已至,诸臣入殿!” 随着李伴伴扯着嗓子一声通传,众朝臣们停止了议论纷纷,跟在两位皇子身后,缓步进了大殿。 而再次期间,有些朝臣们惊讶的发现,内阁三人竟也齐齐到场。 “这三位怎么也来了,他们可不是殿臣啊” 朝臣们面面相觑,要知道内阁成员并非殿臣,按礼制是不用参加朝会的。 “两位皇子齐到,加上这三位看来今日会很热闹啊。” 户部尚书杨易行捋了捋胡须,似笑非笑的盯着内阁三人。 不多时,李伴伴再度高声喊道: “陛下驾到,诸臣恭迎!!” 听闻这身通传,殿内众臣齐声山呼,而此时景平皇帝迈着步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心中喜悦已然掩饰不住,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众卿平身。” 景平皇帝坐上龙椅,笑吟吟的抬手示意。 见此,殿内众臣这才纷纷起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李伴伴再度扯着嗓子喊道。 就在众朝臣还在暗自猜测的时候,忽听殿下传来兵部尚书周崇光的声音: “臣,周崇光有要事呈禀陛下。” 众臣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周崇光。 难不成是宣威告急了? 景平皇帝故作惊讶,只是眼中的笑意已是掩藏不住: “哦?周卿有何要事要奏啊?” 见此,周崇光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子,踏前一步高声诵读: “景平十年,一月二十日,山城子爵萧子澄率先锋营与陈军先锋战于桑干河,灭敌六万。” 这战报不是早就宣布了么今天旧事重提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 朝臣们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可就在这时周崇光却继续念道: “同月,赵国公李景隆、勇毅伯萧方智率军打破陈将孙海丰水路奔袭京都之策。 毁陈军战船九十七,毙敌无算。” 李景隆和萧方智不是在武关失守后生死不明么,怎得又大破陈军奇袭之策了? 没等朝臣们反应过来,周崇光亦紧接着念道: “景平十年二月初七,我大周军士与陈军决战,陈征东军全军覆没,征东大将军胥治中仓皇而逃!!” “嘶” 殿内众臣皆悚然一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自从旗峰口一战后,大周还从未在对外战争上,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而此时,三皇子朱雍上前一步,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后,大声念道: “景平十年二月十八,萧子澄收编陈军降卒,更名归义军,共计六万挥军攻陈!!” 哗 殿内的朝臣们,听到这条消息之后,一个个皆是面露惊骇之色,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六万人,就敢挥军攻陈? 陈国经过这些年韬光养晦,实力已然是不容小觑,此时攻陈岂不是自取灭亡么! 于殿内众多呆若木鸡的大臣不同,杨易行却是死死盯着太子,神色莫名。 三皇子都诵读了捷报,太子既然到殿就不可能陪跑。 后面定然还有更加劲爆的消息。 果不其然,朱瑱缓步出列,亦展开一封战报朗声念道: “景平十年,三月初一,萧子澄率军先后于陈攻克大小城池十七座。 缴获金银珠宝等物三千余车,缴获米粮堆积成山。 陈地有百姓不堪剥削,自愿随萧子澄归周者,八万余众” 殿内,朱瑱扔在继续诵读,可是大臣们早就已经集体石化了。 他娘的,怪不得陛下搞得如此隆重,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陈帝陈弘祖暴毙,太子陈豹登基,詹罕王兴兵叛乱,陈已陷内乱之中。” 朱瑱念完最后一段,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惋惜。 他心中那叫一个恨啊如此大胜中没有他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的身影。 着实是令人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这等大喜事,由宫中迅速传到宫外,整个汴梁沸腾了。 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欢庆当中,而萧子澄也再度成为了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不过,此时萧子澄在百姓口中,已经成了收复失地的大英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联盟 陈廷内乱的消息,在极短时间内传遍天下列国。 可最令各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他们眼中已是虚弱的大周,竟正面击溃了陈国。 虽说战争的结束方式,颇具有戏剧性。 可大周军队,在西境全灭陈国十六万东征军,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那些原本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借机分上一杯羹的诸国,也因此暂且偃旗息鼓。 山城子萧子澄的大名,也随着这场大胜而传遍列国。 而在萧子澄在宣威关整理运输自陈地带回的财富时,楚王刘戊正于王宫正殿召见大周使节。 而此次出使楚国的正使,恰恰正是赵国公李景隆之子,李烈山。 说起来,李烈山一月便已经抵达了楚国安临。 而他当时出使楚国的目的,乃是游说楚王,不起兵响应陈国。 可遗憾的是,当李烈山递上国书之后,楚王刘戊却并未召见他。 心中焦急之下,李烈山唯有用随身所带金银贿赂楚廷大臣,希望能够早日见到楚王。 但遗憾的是,就连素来爱财的公子卓,也都破天荒的将金银奇珍退了回来。 更糟糕的是,经过多方探查,当时楚国上下皆认为,此乃收复代、齐两郡的不二良机。 但是李烈山并没有因此气馁,他心中清楚此时的大周根本没有两线作战的本钱。 换句话说,就算楚王一直不见他,除非楚国当真兴兵攻周,否则他是不会也不能离开的。 因此,他静静的等在驿站当中,静候楚王召见。 没想到,这一等却先等到了武关失守的消息。 这让本就主战派占上风的楚国朝堂,更是直接陷入一边倒的情形当中。 即便李烈山得知消息后,险些昏厥过去,却也只能强忍悲痛,继续努力贿赂楚臣。 因为他明白,父亲为了大周兴许已经献出了生命,他身为国公之后,不能给父亲丢脸。 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两个月。 直到今日楚王刘戊派人将他接到宫中,还是在规格最高的正殿内召见。 李烈山在惊疑的同时,心中也是有了一些猜测。 这场战争,他大周怕是胜了! 楚王刘戊四十岁左右年纪,面白而无须,给人的感觉便像是纵欲过度所致。 “承蒙大王召见,外臣感激不尽。” 自坐下后,李烈山便开始打量起来,眼前这位声名在外的楚王。 即便是在大周最为鼎盛的时期,楚国也是大周最为强劲的对手。 而眼前这位楚王,更是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雄主。 旗峰口一战,便是由楚国一手谋划,最终重创大周。 而关于楚王刘戊的传说,更是数不胜数。 什么楚王沉迷酒色,好美人,好娈童 楚王刘戊闻言,嘿嘿嘿的笑了笑,看向李烈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 “你来我大楚,所谓何事啊?” 沙哑中略带阴冷的笑声,让李烈山顿感一阵不适: “外臣使楚,乃为我周楚两国结同好之盟。” 楚王刘戊深深看了李烈山一眼,旋即毫无威严的翻了翻白眼,幽幽道: “本来啊,寡人是懒得搭理你的,谁叫你来自北边的周国呢? 二十年前,朱瑾之那家伙,亲手斩下我大哥的头颅,又将代、齐两地并入周土。 这笔账,寡人可是至今还未于你们算呢。” 李烈山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外臣有信心,能让两国重修于好。” “哼。” 楚王刘戊惊讶的望着李烈山。 毕竟李烈山这番话说道的确滴水不漏,直接将往日旧怨一句带过,更是表明了立场。 “有意思,寡人开始喜欢你了” 楚王刘戊笑眯眯的盯着李烈山,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 李烈山表面上不卑不亢,可心中却是有些发怵。 毕竟传言中,这位楚王可是玩的十分花花,有个龙阳之好也并不稀奇。 “不愧是出身将门,这身子骨颇瞧着颇为结实啊” 刘戊毫无帝王威严的半躺在龙椅上,随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 他娘的 李烈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不由暗骂一句。 “外臣来楚也颇有时日,王上今日召见可是因陈国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楚王刘戊闻言一怔,总算是收敛了几分懒散,怪笑道: “最近你们周国有个叫萧子澄的,非但大败了胥治中的十六万大军。 听说还反攻到了詹罕的封地,连克城池十七座,如此将才寡人从前竟未听说过。” 从刘戊口中听到让他又敬又恨的教官名讳,李烈山心中一阵感慨。 “萧子澄乃我大周山城子爵,亦是我朝勇毅伯长子。” “一门两爵?” 楚王刘戊闻言又是一愣。 要知道,即便在他楚国,一门两爵的情况也只有在开国时出现过一次。 只是李烈山接下来说的话,让刘戊心中惊疑不定的同时,心中对萧子澄更是越发好奇起来。 “王上没有听说山城子也属正常,在景平九年以前,萧子澄乃是我大周有名的纨绔败家子。” “一年前还是个纨绔?” 楚王刘戊眼中首度露出凝重之色。 在他看来,若这萧子澄乃是自小勤奋好学,他本根不会在意。 可奇就奇在,对方在一年前还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那问题可就大了。 一个纨绔子仅用一年时间,便脱胎换骨熟通军略,打的胥治中十六万大军全军覆没。 还有胆量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反攻陈土连克城池十七座。 再者萧方智他还是略有耳闻的,今年满打满算才四十出头。 也就意味着,这个萧子澄今年才不过二十几岁。 似这等妖孽,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至少还有三十年可活。 想到这,楚王刘戊深深看了一眼李烈山,怪笑道: “似这等危险的家伙,在寡人看来还是早早除掉为妙。” 李烈山闻言皱了皱眉,楚王的心性难以揣测,他并不清楚这句话是说笑还是却有此想。 “外臣在安临驻足一月有余,王上似有攻周之念,眼下也的确是个大好机会。 不过,我大周军民定当誓死奋战,直到战至一兵一卒。” “” 楚王刘戊没有说话,因为他心中清楚李烈山所说并非虚言。 周陈两国一战,已经向天下列国证明了,大周即便不复往昔,却也不是谁能任意拿捏的。 周国新胜士气正旺,全民皆兵也并非是一句空话。 若是到那个时候因攻打周国而损失惨重 亡国的可就未必是周国了。 墙头草郑国可也并非是摆设,郑国凭借着依附强者这一招。 便已经数次跳出皇冠更迭的浪潮,国力军力得意保存发展。 别看现在郑国对楚国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可周国珠玉在前,楚王刘戊可不敢冒这个险。 再者陈廷虽陷入内乱当中,那詹罕却也非碌碌之辈。 他日若当真登基大宝,陈国未来如何还不可知。 而楚王刘戊看来,周国不可以强盛,却也不能灭亡。 一个半死不活的周国,对于楚国来说是百里而无一害的。 毕竟周国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让陈、郑、楚三国无需考虑草原上的威胁。 正因如此,当年他一手策划了旗峰口一战后,却没有趁势攻灭周国的原因。 “寡人,同意结盟。” 第一百七十三章 詹罕的决定 萧子澄大败征东军,劫掠十七城贵族财富的消息,终究是传到了詹罕耳中。 此时的詹罕,哪里有心思去管封地如何。 他这一路进军都十分顺利,陈豹削藩的举动算是触了众怒。 各地的藩王就没有几个派兵勤王的,即便是有也是磨磨蹭蹭,离邯郸十万八千里。 剩下那些地方太守的军队,詹罕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在陈国诸王中,他实力最强兵马最旺,攻破邯郸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此事必须要速战速决,要尽快攻破邯郸登基称帝。 否则一旦陷入拉锯战,那些驻足观望的藩王,难免会动一些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 至于周国,詹罕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恨意。 相反的,若非陈廷整体对周国仇视,他这些年也不可能借此机会,成为陈国最有实力的藩王。 此番他之所以兴兵攻周,也是宫中细作传出消息,陈帝身体抱恙。 詹罕认为自己的时机来了,挥军攻周正好可以让他做壁上观。 一来陈帝若身体好转,那他凭借攻周的战功,自然能再度稳固自身的势力。 二来,若陈帝当真暴毙,他就可以像如今这般,转过头来直取邯郸。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詹罕的计划当中。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胥治中竟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纨绔子打败了。 十六万大军灰飞烟灭,一时间他领地军力空虚的事实便暴露在周人眼中。 以至于那个叫萧子澄的小王八蛋,竟敢凭区区不到六万人,就敢攻入他的封地。 而更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小王八蛋竟然抓准了那些刁民的心里。 对百姓秋毫无犯,对贵族重拳出击,劫掠了他封地贵族数代积累的财富不说,还裹挟走了大批平民。 “加紧攻城!!明日内定要攻破邯郸!!” 詹罕赤红着双目,眼中满是赌徒般的疯狂。 在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没能抵挡那张龙椅的诱惑,决心速破邯郸。 “王爷,周国那边不能不管啊” 詹罕的军师幕僚英布忧心忡忡的劝说道。 毕竟东境乃是他们的根基所在,眼下十七城尽被周军攻克。 毫不留情的劫掠了那些贵族的财富,还裹挟了大量百姓离开。 詹罕身为东境之主,若不能庇护境内的贵族,恐怕东境那些门阀士族怕是要离心离德了。 “邯郸攻破在即,本王管不了那么多了。” 詹罕死死盯着邯郸城墙,片刻后寒声道: “你现在命人前往汴梁,以陈帝的名义与周和谈。 还有,全力搜捕胥治中,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若非胥治中战败丧军,他也不会落得现在两难的境地。 毕竟在他的计划中,即便胥治中攻周受挫,只要将武关牢牢攥在手中,周军也不可能攻入陈境。 可偏偏十六万大军被人包了饺子,全都葬送在阳翟城外。 英布深深看了一眼詹罕,以他对于詹罕的了解,此时再劝已然无用。 只是眼下即便周国同意和谈,那楚国又能否做视这大好良机从手中流逝么? “唉” 英布在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他身为幕僚虽有献策之能,却无法左右詹罕的念头。 为今之计,也只加紧攻破邯郸,让詹罕登基这一条路了。 武关。 好不容易清点完了财物,萧子澄却没有立即起身返回汴梁。 毕竟陈廷内乱这种大好时机,光是搜刮些财物还是太过吃亏。 毕竟相比较于财物来说,在这个时代百姓才是最为宝贵的。 故而,在将财物运回武关之后,萧子澄直接让先锋营、耀武营还有归义军再度返回陈境。 为的就是收拢那些不堪贵族剥削,有意随他们来周国的百姓。 “少爷,王阔传消息回来了。” 正当萧子澄安逸的晒着太阳时,吴天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 “王将军说,好在您深谋远虑,没有伤害那些平民。 否则那些百姓也不可能在听说咱们大周的利好后,一窝蜂的涌入平阳,想要随先锋营加入大周。” 说到这,吴天顿了顿,提议道: “少爷,小人觉得是否让刘大人他们再多打造些马车。 否则运陈地之民入我大周,光靠人力怕是不成。” 萧子澄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转头看向吴天: “先前那些马车不已经分了不少给各营了么,有多少百姓愿意随我等返回大周的?” 吴天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古怪: “据王将军说,不算先前那八万人,少说还有十几万” “这么多?” 萧子澄闻言直接坐了起来,先是惊喜随即又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大周凭空多了小二十万人口,虽然对大周建设能起到不小的帮助。 可如此庞大的异邦人口,若稍在安置上稍有不慎,怕是会酿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京都那边怎么说?” “还没有回消息,眼下虽说已经开春,可因为融雪的缘故,道路泥泞难行,应该是耽搁了。 不过京都那边应当已经有所打算,这点少爷您也不用太担心。” “但愿” 萧子澄闻言点点头,心中却仍旧有些担心。 小二十万人,每天需要消耗的粮食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今虽他们到武关的八万人,每天还是靠从那些贵族家中抄来的粮食支撑。 可一旦如此庞大的人口涌入京都,若是缺衣少粮的话,难免不会酿成民变。 别到时候甜枣没吃到,还将牙给崩了。 就在萧子澄思虑如何妥善安置这些陈国百姓时,詹罕派来的使者终于抵达了武关。 使者黄歇站在书房门口,颇有些不知所措,在他进城之前,在脑海中预想了许多场面。 在他的设想当中,萧子澄应当摆足了胜利者的架势。 不说刀斧手随身,也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可结果却出乎了黄歇的预料。 书房中,就只有一名颇为壮硕的护卫,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不过唯一令黄歇感到尴尬的是。 从他踏入书房后,那个年轻人从未正眼瞧他一下。 更不用提主动开头问话了。 这倒是有些麻烦 黄歇定了定心神,犹豫片刻主动说道: “萧爵爷少年英雄,黄某佩服。” “何以见得?” 萧子澄淡淡扫了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摆弄着棋盘。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议和 黄歇暗自庆幸,萧子澄最终还是接了话茬。 遂抓住机会,将方才心中所想,当做玩笑说了出来。 “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萧子澄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黄歇,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黄歇尴尬一笑,眼前这位萧爵爷,比他想象的要难缠许多。 “萧爵爷,我今日乃是代表陈帝,与大周言和的。” 萧子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之色,反倒是淡淡看着黄歇。 “求和?” 黄歇盯着萧子澄嘴角那抹讥讽之色,心中不由叫苦不迭。 陈国内乱已经天下皆知,谁不知道眼下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平心而论,若是他与萧子澄身份对调,眼下他别说同意义和了,不率兵桶詹罕的菊花都算是轻的。 “爵爷可能听错了,是言和” 黄歇虽心中叫苦连连,却也明白眼下这个时候,不能表现的太过软弱。 只能硬着头皮,小声抗议。 “怎得不是求和?黄大人怕是没有搞清楚,眼下结束战争的主动权,在我手中!” 萧子澄淡淡扫了他一眼,旋即自顾自的品起茶来。 “萧爵爷,你虽击败了胥治中,然我大陈代甲百万,若我大军来此,你必败无疑!” “大军?据本爵爷所知,邯郸城倒是集结了不少军队。 你们家王爷詹罕,怕是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派兵过来?” 黄歇闻言一滞,毕竟萧子澄所说句句属实。 若按照詹罕王爷以往的爆烈性子,别说求和了,不打到汴梁都不会罢休的。 只是眼下,王爷被皇位迷了眼睛,一门心思都在邯郸之战上。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被派到这周营当中,当起求和的专使呢 “言和也好,求和也罢不知爵爷意下如何啊” 萧子澄闻言沉默片刻,冲着黄歇伸出两根手指: “我要平阳、锡宁。” 黄歇哭笑一声,忙不迭站起身来: “爵爷莫要说笑了,整个东境都是詹罕王爷的封地,那平阳城更是王爷的行宫所在。 王爷那边怕是不能答应” “那还谈什么!接着打!” 萧子澄闻言把茶杯往桌上一扣,起身便走。 “来人啊!送客!” 起初黄歇还没有起身,毕竟在他看来,眼下大周与陈和谈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虽说陈国自家王爷的原因,而陷入内乱当中。 可眼下王爷已经包围邯郸,那些禁军根本不是王爷的对手。 邯郸城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之所以王爷排他来议和,无非是怕寒了东境贵族的心罢了。 只是大周的这位萧爵爷,怎得似油盐不进一般 眼瞧着萧子澄越走越远,黄歇终于坐不住了,蹭的站起身便追了出去。 萧子澄走的极快,一身长袍的黄歇追起来那叫一个费劲。 好不容易追上萧子澄,黄歇紧倒了几口气儿: “萧爵爷爵爷诶” “哦?这不是黄大人么,怎么还没走呢?” 萧子澄瞧着气喘吁吁的黄歇,心中暗笑。 他当然清楚,以詹罕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割地求和的。 之所以先前那么说,无非是趁着詹罕难以抽身,想要趁机好好敲他一笔。 如今这黄歇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就意味着眼前这货已经做好了当肥羊的准备。 “我王议和之心昭昭,爵爷也当拿出几分真诚才是。” 萧子澄冷哼一声,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毕竟现在的大周还不够强大,武关一战几乎打空了大周一年的税收。 若非他在陈地搜刮回来不少金银财宝,大周今年的处境将会万分艰难。 也正是如此,萧子澄才想要多从詹罕身上剜几块肉下来。 “好,既然如此,那就真诚点来。” 萧子澄深深看了黄歇一眼,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城池我可以不要,但你们陈国侵略在先,要赔付我大周兵马调动费用。 本爵给你估算一下,折合白银差不多,一千七百八十一万三千五百两。” 黄歇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像样的要求了。 最为关键的是,萧子澄提出的赔付银两,恰巧在詹罕可以接受的范围之中。 黄歇本打算再讨价还价一番,可当他看到萧子澄的眼神后,登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就依照爵爷的提议来。” 黄歇生怕夜长梦多,话音刚落就拿出准备好的国书,递到萧子澄面前。 “如此痛快?不再讨价还价了?” 萧子澄意有所指的调笑道,再度惹得黄歇一阵气急。 “爵爷说笑了” 深深看了黄歇一眼,萧子澄十分痛快的在国书上签上大名。 “好,如此便罢兵言和。” 他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更多的还是他此刻藏匿于袖中,鸦栏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 詹罕于昨日子时初刻,攻破邯郸城门,陈豹星夜率亲信逃离邯郸,不知所踪。 眼下詹罕已经成为胜利者,想必不日便要登基称帝。 在这种时刻,若萧子澄还执意不和的话,很容易就成为詹罕继位后立威的对象。 那这种结果就和萧子澄所期望的大相径庭。 与其如此,还不如退上一步,接受议和还能获得赔款。 从萧子澄口中听到罢兵言和四个字,黄歇心中送了一口气。 毕竟从他见到萧子澄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得出结论。 这位大周的子爵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人物。 “即是如此,那外使便现行告退了” 从始至终,黄歇都对萧子澄率军劫掠的那些财富,绝口不提。 一来他身在武关,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并不知道詹罕已经攻陷邯郸的消息。 二来,他心中也清楚,这些财物换做是谁也不可能归还的。 与其提起这档子事,弄得双方皆下不来台,不若就将此事轻轻揭过为妙。 等黄歇走远,萧子澄脸上的笑意登时收敛,冲着吴天急声道: “你现在马上通知血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陈豹的下落,千万不能让他死在詹罕手中!” “是!” 吴天极少见到自家少爷如此焦急的样子,当下也不敢怠慢,领命便走。 萧子澄望着吴天离开的背影,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骇浪。 詹罕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攻破邯郸,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毕竟以邯郸的城防来说,即便邯郸城内的禁军都是饭桶,难以正面和詹罕硬拼。 可守着城墙,往下射箭什么的总能干? 站着地利,还能将仗打成这个样子,那个陈豹着实太拉跨了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萧子澄还是不能放任陈豹被詹罕杀死。 即便陈廷在糜烂,可终究还是有保皇党存在的,而陈豹便是他们心中信念所在。 一个活着的陈豹,完全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高举大旗痛斥詹罕篡位。 也许最开始各个势力会因为畏惧詹罕而不敢轻举妄动,可长此以往难免不会有人动心。 一个混乱不堪的陈国,才是萧子澄真正想要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归京 与陈签订完停战协议,萧子澄便没了继续在武关逗留的理由。 而京都那边,景平皇帝也几次三番遣使询问,萧子澄何时归京。 于是乎,萧子澄率领大军,正式班师回朝。 汴梁城。 今日的汴梁城中,好不热闹。 无数百姓等候在城外,为的就是迎接萧子澄班师回朝。 自从萧子澄大败陈国的消息传回京都后,他已然成了大周人心目中的少年英雄。 多少年了,自从旗峰口一战后,大周的脊梁塌了。 原本傲视列国的大周,一去不复返。 列国虎视眈眈,边境摩擦不断,不知道何时战火便要烧起来。 就如同陈国悍然进攻大周一样,没有国书没有理由,有的只有鲜血与长刀。 如今好了,在西线大周正面击退的陈国,还反攻到了陈地。 此等大胜,宛若一针强心剂,让大周百信重拾信心。 对此,景平皇帝也是给出了最高的接待规格。 他亲自率领着百官,于宫门外迎接萧子澄。 武将们一个个面露喜色,萧子澄取得如此大胜,他们身为武将也是具有荣焉。 “邓大人,萧子澄此番取得大胜,加上与太子的关系,怕是这朝野中在无人能与之争锋了。” 周崇光,看向一脸凝重之色的邓锦荣,意味深长的说道。 邓锦荣扫了一眼周崇光,不由冷哼一声: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让那小王八蛋多得意几天又能如何? 据我所知,那位已然准备出手了。” 周崇光闻言脸色一滞,随后便露出一抹奸笑。 自从天策府还有军事学院设立之后,他便对萧子澄恨之入骨。 想他堂堂兵部,掌管大周军机要事,如今却被削去半数权柄。 这让身为兵部尚书的他,如何能够容忍。 相比较其他人,杨易行就显得淡定许多,毕竟朝堂越乱,对他越有利。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杨易行心中也十分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萧子澄的出现,将原本的朝局搅的一塌糊涂。 他原本与景平皇帝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眼下景平皇帝已经将军权紧紧抓在手中,加上萧子澄在外大败陈国。 虽说这功劳会落到萧子澄头上,可这大胜带来的威望,却是实打实的要落在景平皇帝身上的。 如此一来,景平皇帝的君威,将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长久以往,那些原本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官员,难免会生出二心。 不过他道并不是太过担心,毕竟和他处境相同的,并不止是他一人。 “回来了!!王师回来了!!” 身披喜庆红花的探马,欢快的甩动着手中马鞭。 等待许久,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萧子澄一行人给盼回来了。 百姓们闻言,无一不抻着脖子翘首以待。 只见在远方,尘土飞扬间,雄壮的骁骑营骑兵充当先锋队,一马当先的使入了汴梁城。 在队伍最前端,耀武营大将卫彻与萧子澄并排而行,策马缓缓朝着宫门方向行去。 “哪个是萧爵爷啊?” “一看你就是外乡来的,连萧爵爷多大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年轻的哪个就是了。” “嘶这么年轻,瞧着也就二十出头。” “可不是,当年我有幸和萧爵爷同在怡红院狎妓” “萧爵爷少年英豪,多少豆蔻少女倾心,还需要去怡红院?” “你是不知道,萧爵爷当年可是咱们京中有名的纨绔” 端坐在马上,享受着百姓鲜花与掌声的萧子澄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都哪跟哪儿啊本少爷好歹也是大败陈军,怎得还想着从前那档子事 正当萧子澄恍惚之际,他忽然瞧见前方的皇撵上,景平皇帝缓步下了皇撵,正在等候他。 萧子澄心中一惊,也不敢多加耽搁,紧夹马腹一路小跑。 等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推金山倒玉柱径直拜倒在地。 “幸得吾皇庇佑,臣萧子澄,幸不辱命!” 望着已然消瘦几圈的萧子澄,又看向同样风尘仆仆的卫彻。 景平皇帝心中颇为感慨,想当年他也曾金戈铁马,如今却只能困在京都这一方天地当中。 将心中杂乱的思绪收敛,景平皇帝伸手弯腰,将二人扶了起来。 皇宫中,充斥着喜悦的氛围。 “奏乐!” 随着景平皇帝一声令下,宣告了盛大宴会的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景平皇帝摆了摆手,那些乐师便停止演奏,小心的退了下去。 宴会的正题来了。 只见景平皇帝面带微笑,示意李伴伴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赵国公李景隆,勇毅伯萧方智败兵丧关,本应重罚。 然其两人大破陈军奇袭之策,灭战船百余,功过相抵,不予责罚。” 下方的李景隆和萧方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功过相抵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毕竟武关一战,他们两人被打的损兵折将,使得西线门户大开。 若非景平皇帝急令京营支援,而后萧子澄智计频出。 怕是这会儿,即便陈军没到汴梁城下,也定然过了宣威关了。 “臣,李景隆、萧方智,领旨谢恩。” 景平皇帝冲他们两人摆摆手,眼中却没有怪罪之意。 毕竟根据战报,那陈国显然是用了一种威力极大的黑火,这才将武关城门炸开。 否则,以李景隆和萧方智两人的指挥能力,是绝不可能败的如此惨烈。 “山城子,萧子澄果敢勇毅智计频出,杨我大周军威,封山城伯,食实封四千八百户。” 萧子澄闻言不由瘪瘪嘴,心中暗自腹诽。 这陛下当真是叩门的紧就小爷这战功,少说也要闹个侯爵 结果倒好,就封了一伯爵 虽说心中暗自腹诽,可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臣,萧子澄领旨谢恩!” 景平皇帝瞧出他心中不满,却也没有挑明,反倒是给萧子澄递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瞧那意思,分明就是再说: “朕知道你不服,但朕就喜欢看你这种不服还不敢表露出来的样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失蜡法 第二天一大早,萧子澄便来到了久违的军器所。 在与陈国的战争当中,大周的装备优势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萧子澄并没有自我满足,毕竟根据姚波的描述,他们并非是陈国正军。 在姚波的讲述中,陈国正军的装备,与大周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加上南边还有一个楚国,大周受限于土地,在人口上很难与陈、楚两国两提并论。 如此以来,要想在今后的战争中取得优势,非要继续发展工艺才行。 故而,趁着此番大胜,他个人的号召力也是迎来了新高。 萧子澄索性就以天策府的名义,广逻天下工匠,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大周现有的军备迭代。 “刘通?人跑哪里去了?” 一进军器所,萧子澄找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刘通的声影。 询问之下,他才得知,刘通正与曾泽生林佑两人,在研究新的锻造配方。 等萧子澄赶到的时候,刘通三人正围着火炉,仔细观察着炉内矿石的变化。 “都把手里的活停一停。” 萧子澄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 “我等见过伯爷。” 刘通见萧子澄来了,瞬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就连向来不善表达的曾泽生,都是面带激动,恭敬行礼。 自从萧子澄入主军器所之后,大力提升工匠地位。 将俸禄提升了一倍不说,还成功将军器所独立出来,从此不用再受那些鸟气。 可以这么说,在军器所的众多工匠看来,萧子澄无异于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行了,溜须拍马的事儿少来,你们三个算是我的心腹了。 进来本伯爷突发奇想,若是想法实现,定能造出个大杀器来!” 听萧子澄这么说,三人登时来了精神。 “伯爷请说,咱们所内工匠手艺都是顶尖的,只要您能描述出来,我等就有信心实现!” 本就对萧子澄分外崇拜的曾泽生,在知晓萧子澄打破陈军之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下一句废话没有,抄起锤子满脸的跃跃欲试。 “我是这么想的” 萧子澄从怀中掏出昨晚画好的草图,展开后铺在案台上。 “你们看,这东西本伯爷给它起名为齿轮。 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东西,不同尺寸的齿轮排列起来,便能有种种妙处。” 曾泽生一脸凝重,瞧着萧子澄图纸上画就的齿轮图例,有些为难: “爵爷,这东西若是大的还好说,我瞧您这图里还有不少拇指大小的齿轮 而且每个牙齿的间距都要相同,还是圆形的,即便是做出来了,也是耗时颇多。” 萧子澄瞧了一眼曾泽生,心中对他的评价再度上了一个台阶。 他早些时候,没有将齿轮图样拿出来,就是考虑到了制作问题。 不过在从武关归京的路上,萧子澄却想起了一个,他先前没有想到的法子。 失蜡法! 蜡烛在大周已然普及,光是这京都中的蜡坊便有不下数十家。 蜡液方面根本不用担心。 “我是这么想的,先用凝固的蜡烛,雕出一个模型。 随后用陶土将蜡模包裹,然后送进窑中烧制。” 萧子澄一边说,还不忘随手拿起一根蜡烛演示。 “你们想哈,蜡烛经火这么一烧,定然会融化,而陶土却会定形。 如此经过烧制,就能得到一个内里有蜡模空当的陶模。” 听到这,曾泽生眼睛一亮,旋即满眼的惊叹之色: “伯爷奇思妙想!下官佩服啊!!”、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刘通有些摸不到头脑。 “烧个陶土模具能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要” 话说道一半,刘通也明悟过来: “您的意思是,再往逃模里灌铁水?” 萧子澄闻言微微颔首,轻笑道: “不错!我给这个法子起了个名,叫失蜡法。 如此一来,只要雕刻师傅用蜡块雕出模型,然后进行转模便可。 最终敲破陶模,稍加休整便能得到一个完美的零件!” 刘通三人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此奇思妙想亘古未闻啊。 “不错!如此一来岂非连铁剑、箭头都可以依照此法来锻造了!!” 曾泽生越想越兴奋,当下便决定一试。 他先喊来了雕工,按照萧子澄图例上标注的比例,雕铸蜡模。 经过一番精修过后,一个完美的齿轮模型便已经完成。 在一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经过两次翻模。 最终,一个个铁质的齿轮、铁珠、铁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萧子澄看着眼前这一堆部件,那叫一个双眼放光。 有了这东西的帮助,有很多先前无法完成的东西,眼下都能制作了! “快快快,按照图例将这些齿轮组装起来。” 萧子澄吩咐工匠开始组装,一边还不忘冲刘通喊道: “刘通,你去弄些动物油脂来,不然没有润滑太伤齿轮了。” 刘通不敢迟疑,赶忙出去寻找。 而萧子澄所画的图例,正是斤不落的配件图。 要知道,这斤不落又称神仙葫芦,它适用于小型设备和货物的短距离吊运。 虽说极限起重量不大,但胜在单人操作,便能借用这东西,完成重物的吊运。 没过多长时间,工匠们便将斤不落组装好了。 恰巧刘通取了油脂回来,萧子澄仔细将各个配件都涂抹了一变。 一切准备就绪过后,萧子澄看着四周一脸好奇的工匠,不由玩心大起: 他指着房间内用以燃柴的铜鼎,对众工匠说道: “本伯和你们打个赌如何?就赌本伯爷能不能单凭一人之力,将这铜鼎吊起来。” 此话一出,工匠们皆是露出一抹质疑之色。 要知道,铜鼎少说也有上千斤,单凭一人之力将那铜鼎吊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刘通瞧了萧子澄一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主动上前: “不知伯爷以何为赌注呢?” 萧子澄略微思索,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就能下注,若是本伯赢了,参与者一人给我一两银子。 若是你们赢了,本伯一赔十!一人赔十两银子!” 哗 众工匠一听,登时来了兴致,以一赔十这等好事上哪里找去,纷纷下了赌注。 萧子澄却是嘿嘿一笑,不紧不慢的将绳索拴在铁链之上。 “诸位。瞧好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力能举鼎? “伯爷,这可鼎可足有上千斤,您可小心着点。” “就是,咱们伯爷还没娶亲,若是不小心伤了腰可就不好了。” “哈哈哈,这十两银子也太好赚了一点。” 由于萧子澄平日里不怎么拿架子,和这些工匠经常打成一片。 如今瞧萧子澄准备举鼎,一个个皆是跟着起哄。 “嘿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一会儿都给我瞪大眼睛瞧好喽。” 萧子澄用力一拉铁链,那铜鼎竟当真缓缓吊离了地面。 “什么情况!!” “伯爷何时有如此神力了?” “我的天,本朝第一大力士都举不起来的铜鼎,竟被伯爷拉起来了!!” 随着铜鼎一点点升高,周边围观的工匠,一个个皆是瞪大了眼睛。 刘通更是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靠!老萧你可以啊!!” 刚巧前来找萧子澄的朱瑱,瞧见眼前这一幕,登时惊掉了下巴。 萧子澄瞧见朱瑱来了,在所有人惊骇目光的注视下,直接松开了攥着铁链的手。 “伯爷小心!!” “别松手!!” “老萧你坑人啊!!” 然而他们脑中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即便是萧子澄将手松开,铜鼎依旧稳稳的吊在空中。 哗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若非太子殿下在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好好看看这其中原理。 萧子澄看出众工匠的心思,上前缓缓将铜鼎放了下来: “每人一两银子哈,都别赖账。” 朱瑱盯着绳索上的那个铁质装置,双眼冒着绿光。 “老萧,这是什么东西,怎会如此神奇?” 萧子澄一副少见多怪的神色,强行将朱瑱拉倒一旁: “你要是感兴趣,回头我送你一份图解,军器所工匠随时听你调遣如何? 现在趁着这股热乎劲儿,你还是让那些工匠好好研究研究。” 朱瑱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颇有些幽怨的来到府衙内。 “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 两人刚一坐定,萧子澄便出声询问。 要知道,大周刚取得了进十年未有之大胜,祈天、典礼可就没有断过。 而朱瑱身为太子,这些仪式可都是需要参加的。 此番他突然前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朱瑱闻言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到萧子澄手中。 萧子澄面露好奇之色,将信笺打开,当他看到信中内容后,脸上登时露出一抹喜色。 “你是说,楚国要和咱们结盟?” 朱瑱显然也是心情极佳,忙不迭的说道: “老萧你是不知道啊,赵国公家那个,李烈山。 原本本宫是横竖看不上他,没想到经过军事学院一番洗礼,倒是成才了。 楚王特意送来国书与咱大周联盟,书中还特意夸赞了李烈山一番。” 对此,萧子澄显然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想当初,赵国公李景隆,拎着李烈山兄弟两人到萧家的时候,这俩货可是怂的很。 虽说后来经过一番训练,李烈山有所改观,可也远远没有如今这般气象。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楚周两国联盟,就意味着给大周发展的时间多了起来。 这对目前的大周来说,可谓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代表着悬在大周头顶,十多年的利刃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萧子澄不由看向窗外天空,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宣山城伯萧子澄觐见。” 暖阁内,景平天子听到萧子澄入宫觐见的消息后,颇有些诧异。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萧子澄这段时间都在军器所鼓捣蜡模。 不过话虽如此,战胜陈国的大功臣觐见,他还是十分高兴的。 “臣萧子澄,叩见陛下。” 在李伴伴的引领下,萧子澄进了暖阁,当即便跪下行礼。 景平皇帝瞧着如此小心翼翼的萧子澄,心中不由一阵好笑。 “平身,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个小猢狲在担心什么。 放心,朕还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再说了朕要你那颗猴头做什么?” 萧子澄冲着景平皇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说实话,他还当真有些害怕,毕竟狡兔死良弓藏这种事儿,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屡见不鲜。 如今被景平皇帝当面戳破,一番尴尬自然是免却不了的。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说,不在军器所逍遥,特意来找朕所谓何事啊?” 景平皇帝摆摆手,示意萧子澄平身,随后淡淡问道。 “回陛下,臣此番是为钱而来。” 萧子澄低垂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个小猢狲,这么多年了朕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阔过。说,要多少?” 军器所弄出的那颇为神奇的器具,景平皇帝也是有所耳闻。 如今萧子澄前来,他下意识便以为萧子澄是为了量产,故而表现的十分轻松。 “多多益善,上不封顶。” 萧子澄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让景平皇帝瞪大了眼睛。 “你个小猢狲想要干什么?” “臣要造船出海。” 景平皇帝闻言,眼中却是闪过几分冷色。 要知道,上任大周皇帝,也就是他的父皇,就是因为沉迷求仙问道,才至旗峰口之祸。 故而,在景平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颁布海禁。 在他看来,出海求仙问道简直如同儿戏。 若当真有什么仙人,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又岂会无人长生?、 “不允!” 景平皇帝显然有些动怒,毕竟萧子澄才刚刚展露头角。 此番陈国战败,全都是靠萧子澄计策频出,才能让大周转败为胜。 加上其种种奇思妙想,景平皇帝都可以预见到,再有几年时间,萧子澄定能让大周再上一个台阶。 就是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这个小猢狲竟然想出海求仙问道去? 不可能! “额” 瞧着景平皇帝颇为阴沉的脸色,萧子澄心中明了,这景平皇帝怕是误会了什么。 “陛下,臣请求出海,并非是为了求仙问道,而是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请奏开海 瞧着萧子澄言之凿凿的样子,景平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以他对于萧子澄的了解,不到万不得已,这个小猢狲是不会主动献策的。 如今萧子澄竟然主动进言,请求他解开海禁。 还说这是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 难道是为了那些陈国来的流民么?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随着王师回京的,除却那些堆积成山的财宝粮食外,还有二十余万陈地百姓。 虽说这些天降而来的人口,在景平皇帝眼中都是香饽饽。 可在安置问题上,又的确令他和内阁众臣有些挠头。 近些年来天象诡异,天气越发寒冷,即便眼下已近四月,天气仍十分寒冷。 随之而来的,便是粮食减产,虽朝廷已经下旨降低粮税,却仍旧是杯水车薪。 “说,你这小猢狲极力让朕解除海禁,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景平皇帝盯着萧子澄,仿佛是要将其看个透彻。 面对景平皇帝的眼神,萧子澄却表现的十分坦荡: “陛下可还记得,去岁京中大疫,太子殿下与臣献上避疫汤,最终将时疫平息。” 景平皇帝闻言,面露感慨之色,当时若非萧子澄,京都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朕当然记得,不过这和开海禁又有何关联?” 当然没有关联了不过小爷若不编造个理由出来你能信么 萧子澄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表现的十分恭敬: “陛下容禀,当时在痨迁所中,有一病重的云游医生。 经过臣一番治疗过后,他的病情渐渐平稳下来,而他为了感谢臣的救命之恩,与臣说了一段秘辛。” “哦?还有此事?” 景平皇帝眉毛一挑,显然也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那游医口中的秘辛倒地是什么。” “那游医说,早年间他受人所托,奔赴琼州给人治病。 怎料途中突遭风暴,他所乘坐的船只桅杆为海浪击毁,船上数十人被卷入深海。 风暴过后,他们竟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土地上。而土地上的居民,衣不蔽体茹毛饮血。 一番探查之下,他们发现那片土地的面积,不下于我大周半壁江山。” “什么!” 听到这,景平皇帝再难淡定了,一片和大周半壁江山大小的土地! 而且上面的人,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阶段,开疆拓土的诱惑对于景平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那云游医生既然出现在京都,便定是想办法回来了,他可曾记录下路线?” 瞧着景平皇帝难掩激动的样子,萧子澄在心中不由暗笑。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拒绝开疆拓土的诱惑,更何况那还是半壁江山的大小。 “禀陛下,那游医确实记录下了海图路线,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他结合近些年来的游历经历,将一切都绘成地图交给了臣。” 萧子澄说罢,从怀中掏出事先画好的地图,交到李伴伴手中。 景平皇帝一把夺过海图,细细看了起来。 越看他越是心惊,萧子澄呈上来的地图,简直比户部所掌握的寰宇全图还要细致。 不光是周、陈、楚、郑、草原诸部势力范围,其中的城镇河流都一应俱全。 这还不是最为关键的,在这幅地图之上,景平皇帝看到了萧子澄方才诉说的土地。 那是一片狭长的岛屿,粗略看下去,的确堪比大周半壁江山。 而最令景平皇帝惊讶的是,在地图之上,跨过茫茫大海,直到那天尽头的地方。 竟有一片,不亚于他所知国家全部国土的大陆。 “此处便是那游医口中所说的,更大的秘密么?” 景平皇帝强行按下心中激动,沉声问道。 在他看来那海洋尽头的陆地实在太过于遥远,不过那座狭长的岛屿倒是颇为吸引他。 只是萧子澄下一句话,直接坚定了景平皇帝探索海洋的决心。 “是也不是。” 萧子澄故意卖了个关子,当看到景平皇帝有些不悦的神色后,方才娓娓道来: “那游医在狭长岛屿上呆了五年,期间他学习了岛上土着的语言。 从那些人口中得知,在海的那一端,那片广袤无垠的大路上有一种作物。 其名土豆,不仅极为耐寒而且不挑土壤,最为关键的是,亩产惊人。 有了它,我大周将再无饥民!” 景平皇帝却是有些兴致缺缺,类似的话他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祥瑞嘛,各地每年都会报上几个。 不过这些在景平皇帝看来,都是魅上的手段罢了,根本禁不起推敲。 哪次不是陆炳去一查,就漏了馅了。 想到这,景平皇帝看了萧子澄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地图。 难得这小猢狲给朕这么大的惊喜,便假意应付一二。 “哦?亩产惊人,能有多少?” “禀告陛下,粗略估算每亩也有五十石的产量。” 景平皇帝闻言有些不淡定了,“多少?五十石!?” 要知道现在大周主流作物粟米,在天象没有如此怪异的情况下,亩产也不过十石而已。 五十石,能多养活多少人?! 在经过最初的激动过后,景平皇帝却不由冷静下来,眼中满是怀疑。 “这世上当真有此等作物?” “有!”萧子澄回答的斩钉截铁,似又怕景平皇帝不信,又补了一句: “臣的师傅,也曾与臣提起过,不过当时臣只以为是笑谈,故而没有太过在意。”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萧子澄一眼,对于他口中的师傅,他向来是十分好奇的。 为此,他还曾命陆炳多加查探,可却都没有任何结果。 后来随着国战开启,锦衣卫要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战事上,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眼下萧子澄旧事重提,他心中多少带了几分怀疑。 “臣心知口说无凭,陛下大可先解除海禁。 再按照臣所提供的路线出航,待寻找道那狭长岛屿后,一切便自有分晓。 若搜寻无果,即便陛下以欺君之罪砍了臣的头,臣也毫无怨言!” 景平皇帝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见他神色坚定,心中多少信了几分。 “如此,你解开海禁的要求,朕便允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没有搞错 翌日清晨,垂拱殿。 萧子澄立身于李景隆身后,一众武将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 自从周陈两国战事结束,萧子澄凭借军功,已经隐隐成为了武勋集团下一任接班人。 反观文官们,对于萧子澄则是个个咬牙切齿。 兵部、户部更是恨不得将萧子澄挫骨扬灰。 周崇光死死盯着萧子澄,眼中满是恨意。 自从萧子澄踏足朝堂,兵部便从实权部门,一落千丈。 天策府的出现,让景平皇帝抓稳了军权,陈地一战萧子澄在国内威望一时间到达顶峰。 即便是周崇光心中有千般怨恨,心中却也明白。 现在的萧子澄,已经不是他一个兵部尚书可以撼动得了。 景平皇帝看向殿内群臣,眼中闪烁着精光。 对于土地的渴望,让景平皇帝难以难耐心中激动,更是决心解除海禁。 “朕昨夜翻看卷宗,发现一段秘辛,太祖皇帝大行前,曾有密奏呈入宫中。 言明东海以南有一岛,物产丰富,其民并未开化。 太祖皇帝曾言明,要取之拓土以强国,怎奈大行将至,此事便尘封至今” 下方的萧子澄,瞧着景平皇帝在龙椅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中暗笑不止。 要说人是皇帝呢,但这一分扯虎皮的功夫,便不是他能想到的。 太祖皇帝遗训在前,那些文官们就算想要反对,也是不可能开口的。 毕竟在这个礼法严苛的时代,对于祖训还是格外看中的。 果不其然,景平皇帝一番话说完,下方文官们一个个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 特别是杨易行,即便他清楚景平皇帝此举,就是为了堵住众臣的嘴。 可他还是要主动站出来,老老实实的从户部掏出银子来。 “禀陛下,既是太祖皇帝遗训,臣定全力相助。” 景平皇帝冷冷扫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杨党首脑,他可是向来没什么好感的。 先前大周外患胜与内忧,列国虎视眈眈,杨党又根深叶茂。 若处理的稍有不慎,那大周当真是要亡国了。 只是眼下嘛 大周在正面战场击败陈国,天下列国无一不心惊胆颤。 加上楚国那边,也同意了联盟邀请。 大周自此从战败的阴影中彻底走出,这一战至少打出了三年的太平光景。 如今萧子澄又言明,大洋比岸有一神物,能让天下百姓免受饥苦。 此时不趁着这难得的和平时光,探寻那神物,更待何时? “诸卿以为如何?” 景平皇帝嘴角含笑,似例行公示般问道。 众朝臣齐齐应声,“臣等无异议。” “退朝!” 景平皇帝哈哈一笑,大袖一挥径直走向殿后。 杨易行死死盯着萧子澄离开的方向,眼中尽是杀机。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可以他对于景平皇帝的了解,若不是有人谏言,解海禁之事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眼下能左右景平皇帝决定的,除却内阁几人,便唯有萧子澄。 国战刚刚告一段落,张宏几人是不可能提出解海禁的。 那这个建言的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再过两月” 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垂拱殿,杨易行转身大步朝宫外走去。 解禁开海的消息一经传出,沿海各地居民无一不弹冠相庆。 十一年了,自从景平皇帝登基后,常年靠海而生的百姓们,却只能望洋兴叹。 原本那些庞大的楼船,却只能放任它们被蚁虫啃食,最后生生腐烂。 当年百余大船队下东洋,是何等的气派威武。 可伴随着先帝逝世,景平皇帝登基。 一切都在景平初年,戛然而止。 渔民们为了活命,不得不放弃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捕鱼技术。 转到田地中,生疏的翻好泥土,种上五谷。 如今,朝廷终于将海禁解除,他们终于可以再度在汪洋中驰骋了! 与此同时,暖阁当中的氛围却是有些尴尬。 景平皇帝看着工部呈上来的奏折,颇有些挠头苦笑。 当年他恨极了先帝,若非先帝沉迷修仙问道,不思朝政。 每年将大把的银子,浪费在造船出海,寻仙问道上面。 强盛一时的大周,又怎么会遭受旗峰口的惨白。 故而,景平皇帝一登基,第一条政令便是禁海。 紧跟着将所有海图全部销毁,那些巨船一并拆解凿沉。 以至于如今他决心开海,却尴尬的发现,大周竟无一艘可以满足出海的船只。 迎上萧子澄充满期盼的目光,景平皇帝越发觉得老脸发烫, “那个萧卿啊,你需要的海图海文资料,怕是没有了。” 萧子澄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景平皇帝恨极了先帝出海寻仙这件事,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他登基后,毁掉那些海图,也在清理当中。 “没了就没了,还请陛下将船只打造图纸,交于臣下。” 在萧子澄看来,海文资料虽说重要,却也并非必须。 毕竟凭借他记忆中的地图,也能将进海的岛屿位置,标注个七七八八。 而且他初期目标也并非是南美大陆,而是东瀛岛。 哪里矿产资源丰富不说,还盛产白银,一口不能吃成胖子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大周已经十余年没有出海了,即便是在沿海地区招募水手。 想要深入海洋,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故而对于海文图,他并不是太过于需要,而造船图纸却是必不可少的。 景平皇帝尴尬一笑,“那个龙船图纸当时也一并烧毁了” !!! 萧子澄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若非小命要紧,他当真想痛骂景平皇帝一番。 如此宝贵的龙船图纸,景平皇帝竟直接就毁掉了!? 看着萧子澄震惊的模样,景平皇帝缓缓收敛情绪,正色道: “虽说没图纸,但凭萧卿的智慧,想来重新设计出更好的龙船,也不再话下。” 我擦勒,你可当真看得起我 那可是龙船啊!!能出海的龙船!!细节处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还不再话下?我真是栓q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消息 瞧着萧子澄的表情,景平皇帝有些挂不住: “此事就交由萧卿主管,有任何需求直接与朕说,朕无有不允。 望萧卿你早日造好龙船,到时候朕亲自为其提名。” 萧子澄在下面听的直嘬牙花子,景平皇帝这话说道再明白不过了。 你萧子澄要造船出海,朕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朝中那些反对声音朕也能替你压下去。 一句话,能提供的帮助一定提供。 不过! 海文路线,龙船宝船设计图一样没有。 别问,再问就是不识好歹,朕没了面子,你还想好过? 萧子澄认命了,心中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臣,萧子澄领旨谢恩!” 他娘的,小爷这活计揽的,纯属是给自己找罪受! 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说说,真对景平皇帝说? 除非他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景平皇帝嘴角噙笑,淡淡朝萧子澄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萧子澄心中那叫一个气啊,不过没办法,谁让人的皇帝呢? 从暖阁出来,萧子澄一眼便看到了在石狮子后面藏着的朱瑱。 瞧那意思,应当是想吓他一吓。 萧子澄嘴角一抽,本来心里就憋屈,小爷奈何不了你老子,还奈何不了你么? 想到这,他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大步流星的超前走去。 石狮后方,朱瑱贼兮兮的盯着萧子澄,找准时机直接冲了上去。 “呀!!” 想象当中萧子澄吓的浑身一颤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反倒是被他这么一吓,萧子澄竟软塌塌倒了下去。 “老萧!!老萧你别吓我啊!!” 朱瑱眼疾手快,登时扶住萧子澄,不让他跌落在地。 嘴中不住的呼喊,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太医!!赶紧叫太医!!” 眼看着萧子澄连呼吸都没有,朱瑱彻底慌了。 正当他准备起身呼救的时候,萧子澄猛地睁开双眼,猛地拍了一下朱瑱。 “我去!!” 朱瑱吓的一蹦三尺高,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老萧你吓死我了!” 偷袭不成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朱瑱显然有些碎碎念。 “切,别来这些没用的,还想吓唬我?” 萧子澄得意的扫了朱瑱一眼,旋即正色道: “今天怎么得空来堵我了?” 说起正事,朱瑱也没了方才怨念的模样,一把揽住萧子澄: “老萧,咱是朋友不是?” “是啊,当然是啊。” 萧子澄狐疑的看向朱瑱。 这厮今天怎得有点贱兮兮的,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那朋友之间是不是应当相互帮衬?” 萧子澄越发感觉奇怪,“有话说有屁放,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么?” 朱瑱闻言有些尴尬,又似怕萧子澄不同意: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可别,你弄得我心里怪没底的。 不过咱事先说好了,有关于出海的事情免谈。” 朱瑱闻言,小脸登时垮了下来: “老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上次出征不带我也就算了。 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那是战场不去也就不去了。 可这次又没什么危险,说什么本宫也要去!” 萧子澄听的一脸黑线,这位太子爷当真是个顽主。 那三皇子虎视眈眈的,景平皇帝的身体又不是太好。 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在京都待着,好好守住他太子的位置,却还想着出海 “殿下谁说出海没有危险了 再说现在龙船都还没造出来呢,想要出海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 皇上将造龙船的事情交给我了,我现在可是烦着呢。” 一提起造船,萧子澄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设计图不说,京都内连会造船的工匠都没有。 这种地狱难度开局,直接将萧子澄弄懵了。 “造船还不好说,本宫早年间听说,有一神匠名曰张恒,乃是造船好手。 皇爷爷酷爱寻仙问道,当时大半龙船皆是出自张恒之手。” 萧子澄一听这话,那叫一个双眼放光。 “人呢,这个叫张恒的现在人在哪里?” 朱瑱却是淡淡一笑,瞅着萧子澄一言不发,那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想要本宫说出张恒在哪?可以啊,造船必须带上本宫。 萧子澄咬着牙,心中颇为纠结。 一个有造龙船经验的工匠,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宝贵了。 若此人当真如朱瑱所说,大半龙船皆出自他手。 也就意味着,直接可以跳过设计阶段,直接造船就行了。 再者,那张恒乃是造船工匠,当年的一些海文趣事,没准也知晓一二。 这简直就是个待挖掘的宝藏,有了张恒相助,那出海的时间便能大大提前。 “哦对了,那张恒当年见父皇禁海,主动离开京都,之后便不知所踪。 他目前的住址,只有本宫一人知晓。” 他娘的!朱瑱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太子殿下,现在竟也学坏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子澄明白的很,若不答应朱瑱的要求。 怕是这张恒的下落,朱瑱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好,我答应带你去,不过若是陛下那边不同意,我可就没办法了。” 萧子澄准备以退为进,先从朱瑱口中匡出张恒所在再说。 毕竟以景平皇帝的性格,若是知晓朱瑱要出海,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本以为朱瑱听完后,会进行一番扯皮,不想他却答应的格外痛快: “那就一言为定,张恒的住址等咱出了京都我就告诉你。” 萧子澄狐疑的看向朱瑱,他总觉得今天朱瑱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那感觉,好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京都一般。 不过萧子澄也没有深究,毕竟朱瑱本来就是个跳脱性格。 上次没能统兵出征,他心中就憋着一股火。 有如今的反应,也还算能够说的通。 只是朱瑱答应的太过爽快,那感觉仿佛笃定他能够过景平皇帝那一关似的。 将这些疑惑埋在心底,萧子澄告别朱瑱,回到家中。 眼下景平皇帝将造船出海一事交由他手,那他便要拿出些行动力来。 在京都造船肯定是没戏了,一来没有造船场地,二来工匠缺乏。 唯一的选择,便只有往东南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东境见闻 汴梁城外。 朱瑱一脸得色,笑嘻嘻的盯着萧子澄。 仿佛再说,你没想到,本宫搞定了父皇。 的确,萧子澄此时心中有一万个问号飘过。 他就是想破头也没有相同,朱瑱这厮到底是如何说服景平皇帝的。 不管朱瑱是如何出城的,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殿下既已出了城,那张恒的住址也该告诉我了?” 萧子澄没好气儿的白了朱瑱一眼,骑在马背上问道。 怎料朱瑱神秘一笑,也不见他说话,只是十分装逼的拍了拍手。 “萧伯爷,老夫便是张恒。” 一副马夫打扮,正牵着朱瑱坐骑缰绳的老者,在这时忽的转过头来说道。 萧子澄嘴角一阵抽搐,心中无比懊恼。 他第一次被朱瑱这厮算计了,这种感觉当真是酸爽无比。 “哈哈,老萧怎么样,我就猜到你会是这样的表情!” 朱瑱跨坐在马背上,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殿下当真是” 萧子澄此刻恨不得将朱瑱从马背上拉下来,朝他那张笑脸上狠狠锤上几拳。 “伯爷,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么?” 就在这时,吴天一路小跑过来,先是朝朱瑱行了一礼,随后朝萧子澄说道。 萧子澄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中憋闷压下: “出发!” 两月后。 萧子澄一行人经过两月的长途跋涉,终于顺利到达了海州。 朱瑱此时却没了初出京都时的兴奋,倒是一反常态的凝重。 想要抵达海州,就一定要经过镇东大将军万古楼的地盘。 只是路上所见所闻,着实出乎了朱瑱的意料。 那万古楼手握重兵,常年镇守在东线,可谓是天高皇帝远。 加上他国丈的身份,在大周东境中,就是无冕之王。 最令朱瑱感到愤怒的是,那万古楼竟有僭越之举。 东境乃是由四部分组成,分别是薛郡、钜鹿郡、禹郡、无终郡。 按理来说,这四郡之地各有郡守管辖,万古楼只有领兵之权。 可当朱瑱一行人途径无终郡之时,却无意间从百姓口中得知了万古楼的种种恶行。 景平皇帝让万古楼镇守四郡之地,本是让其看到大周的东大门。 可万古楼却罔顾圣恩,与郑国眉来眼去。 不光如此,在东境当中,朝廷法令还没有万古楼的将令管用。 税收方面更是强取豪夺,只下百姓苦不堪言。 那四郡太守与万古楼沆瀣一气,若有百姓欲进京告御状者,四郡同时通缉。 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一人能走出东境。 “万古楼当真该死!此番作为于藩镇何异?!” 朱瑱每每想起,都是一肚子火。 然而此番他们轻装简行,并没有带许多兵马。 加上万古楼经营东境四郡多年,已是根深叶茂,光凭他们实在难以撼动。 就算是景平皇帝,想要惩戒万古楼,也需要经过一番思虑。 毕竟是整整十万大军,若稍有不慎,大周眼下的大好局面可能就会荡然无存。 朱瑱正是知晓这个道理,这才一直隐而不发,生生忍到了海州。 “行了,此事我已经密奏给陛下了,倒是陛下只有公断。” 在得知万古楼种种罪行过后,萧子澄第一时间便修书一封呈送京都。 有时候他竟有些看不透朱瑱。 说他沉迷奇技淫巧,他又对行伍之事如数家珍。 说他毫无城府头脑简单,在东境之时又表现出惊人的克制。 在宫廷当中长大的朱瑱,又对三皇子朱雍似一点也不设防。 由来种种,让萧子澄一边为朱瑱担心,又有一种一切尽在朱瑱掌握的错觉。 然而不管朱瑱如何,对于万古楼,萧子澄是欲除之而后快的。 这其中原因,一方面是三皇子几次三番设计于他。 可最为关键的原因,他不想看到将来朱瑱身陨在宫斗当中。 而三皇子之所以行事狷狂,其最大的依仗有二,一是万贵妃,二便是万古楼。 这位镇东大将军手握兵权,放眼大周外戚,万古楼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这其中缘由萧子澄没有兴趣知晓,不过如今这样大好把柄握在手中,他焉有不下手之理? 只是沉浸于思索当中的萧子澄,并没有察觉朱瑱那感动中透着几分怪异的目光。 “殿下,伯爷,前面就是造船厂了。” 吴天的声音,将萧子澄从沉思中拉出。 萧子澄循声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大跌眼镜,险些跳脚骂娘。 “你和我说,这他娘的是造船厂??”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占地颇为广袤的厂区。 只是里面杂草丛生,透过残破的建筑依稀能看出这里往日的辉煌。 不少海鸟将此处当做筑巢的绝佳场所,数量庞大的海鸟同时起飞,端的是魏然壮观。 “是这里没错小人刚还找人确认了一番。” 吴天挠了挠头,显然这里的情况,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忍下想要骂娘的冲动,率众缓缓踏入厂区。 “尔等是什么人!孙爷的地盘也敢硬闯?” 没等一行人走进,从厂区内窜出十余名彪形大汉,神色不善的盯着众人。 朱瑱一见这情形,脸色微微一沉,呵斥道: “你等又是何人,敢在本本少爷面前狂吠!?” 萧子澄没有理会戏精附身的朱瑱,反而朝吴天招招手,小声说道: “去,管它什么孙爷八爷的,都给我打一顿丢出去。” 此地虽已荒废,但卷宗中记的明明白白,此地乃归朝廷所有,怎得出来个劳什子孙爷? 萧子澄当即命令吴天,将那十几个泼皮一通痛殴。 “哎呦,疼死我了!” “好汉爷爷别打了,别打了!!” “爷爷饶命啊” 半柱香的功夫,十几个泼皮便被打的不成人形,如同死狗般被吴天丢出了厂区。 泼皮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提到铁板上了,丢下两句狠话,灰溜溜的跑了。 萧子澄盯着几个泼皮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透着几分跃跃欲试。 瞧几人的反应,占据此地应当时日不短了。 朝廷的东西,竟就这样被人窃取,这些人身后,定然还有大鱼!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官匪 朱瑱看着一众泼皮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他本就在东境憋了一肚子气,只是碍于万古楼树大根深,这才没有发难。 只是如今在这海州,竟还有人敢行此恶事,他岂能容忍? 萧子澄看出朱瑱的心思,担心他鲁莽行事,钓不出后面的大鱼,不由出声提醒: “殿下稍安勿躁,此事不若就交给我处理,定能将这些硕鼠连根拔起。” 朱瑱有些诧异的看了萧子澄一眼,随后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说得对,这几个泼皮没这个胆子,他们身后定然还有靠山。 本宫今天倒要看看,海州这汪水中,究竟有多少大鱼!” 萧子澄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这太子殿下一个不高兴,直接自爆身份,那可就不好玩了。 正当萧子澄等人在造船厂勘察之时,那几个挨打的泼皮却径直进了府衙。 “大人啊!!你可要给兄弟几个做主啊!!” 领头的泼皮名叫黄三儿,原本就是在海州各地打家劫舍的土匪。 机缘巧合之下,他领人劫了海州太守孙牧野的财货。 若是换做一般劫匪,得知自己得罪了当地太守,怎么也得遁入山中躲上几年。 可这厮偏偏是个例外,在知晓自己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后,他竟大摇大摆的压着财货,主动到衙门执手。 说起这海州太守孙牧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虽说海州临近东境,万古楼也多次派人来此拉拢。 可这厮却始终与万古楼若即若离,只要东境来人,他必好酒好菜招待着。 然而但凡涉及投效之事,孙牧野却每每都找借口推辞。 在他眼中,万古楼虽说堪称东境的土皇帝,在东境四郡这一亩三分地上,可谓是掌生掌死。 只是孙牧野心中清楚的很,远在京都的那位皇帝陛下,可不是什么庸主。 相反的,景平皇帝励精图治,生生将如同濒死之人的大周,成功救了回来。 如此雄主,又岂能任由外戚坐大?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无非是时机未到而已。 故而,孙牧野虽一直与万古楼眉来眼去,每每到了万古楼生辰之时,皆会备上厚礼,以示亲近。 可除此之外,他却是做足了准备。 非但没有给万古楼发去过一封书信,就连东境来的信件都是阅后即焚。 至于回信,他向来都是遣亲信往东境拜见。 还美其名曰,此举更能显示他对万古楼的尊敬之意。 只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孙牧野虽说精明绝顶,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贪,还是个巨贪。 只是当个贪官,也需要巧立名目才是。 自从黄三劫了他的财货之后,更是直接让孙牧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 那便是官匪勾结。 上到税银粮草,下到商人百姓,依照此法就能瞒天过海。 为了做到天衣无缝,在孙牧野的支持下,愣是给黄三造了几艘船来。 以至于景平皇帝多次派兵围剿,可黄三在孙牧野的指点下,每每都能逃出生天。 那些奉旨前来剿匪的将军、官员,不是只能望洋兴叹,便是被孙牧野重金收买。 而海州匪患,也就成了这海州郡的顽疾。 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孙牧野,对黄三儿大白天来府衙,显然十分不满: “黄三儿本官看你是活腻歪了! 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直接来衙门找本官,你是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孙牧野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惊的黄三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别看他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到哪儿都被人尊称一声黄爷。 可黄三心中清楚的很,只要眼前这位动动嘴皮子,他这条小命登时就报销了。 “爷,我这不是着急么有一伙人进了船厂了。” 黄三儿小心陪着笑,一边捡着地上茶杯碎片,一边谄媚说道。 “哦?” 孙牧野闻言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黄三身前。 “啪” 黄三儿脸上顿时多出五道指痕。 “你和本官讲笑话呢?和你说过多少回了,造船厂是要紧的地方,平时能不去就不去。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我看你当真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觉得没了本官你也能飞了是?” 黄三被扇了一巴掌,脸上仍挂着笑容,只是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一闪而过。 “爷,这事儿真不能怪我,您也知道前些日子咱刚干了笔大买卖。 那些财货太过招摇,实在是没地方放了,这才藏在造船厂那” “别和我扯东扯西的,给我详细说说。” 孙牧野打断了黄三的话,冷冷的说道。 黄三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边,当听到吴天单挑十余人后,孙牧野脸上露出一抹凝重。 他朝一旁的师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快步离开。 “你详细和我说说,那领头的两个公子哥,长什么样子。” 黄三不敢怠慢,仔细描述着萧子澄和朱瑱的相貌。 孙牧野是越听越心惊,恰巧师爷此时捧着一摞画像赶了回来。 “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看到的公子哥儿?” “有!” 黄三接过画像,仔细端详起来,指着其中两张画像,咬牙切齿的说道。: “爷,您真是神了!您这怎么有那两个小王八蛋的画像的?” 黄三的一番话,险些让孙牧野一头栽倒在地,恨不得直接宰了这惹事的家伙。 早听说太子殿下和山城伯离开京城,往东境而来。 本以为是冲着万古楼去的,为此他还特意将知晓他与万古楼联络的亲信灭了口。 没想到,太子和山城伯竟来的如此快,这分明是没在东境多做停留啊。 孙牧野冷冷扫了一眼黄三,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他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对黄三说道: “三啊,实话和你说了,这两位可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最近海风动了,皇城里那位皇帝陛下,已经下旨解除海禁。 这两人去造船厂,怕就是为了造船而来,本官怕也在他们调查的名单当中” 黄三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爷,钦差怕个什么,这些年死在我手里的钦差,没有十八也有二十。 管他什么钦差八差的,只要他们敢挡您的道,只要您一声吩咐,这海州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孙牧野神色莫名的盯着黄三,却是哈哈一笑: “这次非同寻常,你闯下的麻烦不小,还需要再演上一出戏才是。” 第一百八十二章 狼狈为奸 黄三儿闻言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神情: “孙爷,您说这回咱怎么演,我全听您的!” 孙牧野脸上露出一抹莫名的微笑,在黄三儿耳边低语几句。 “爷!那些财货可都是兄弟们拼死才抢回来的,就这么白白送人了?” 黄三儿脸上满是肉疼之色,显然对孙牧野的提议有些抵触。 上一秒还笑吟吟的孙牧野,在听黄三如此说后,登时沉下脸来。 “来人啊,送客!” 说罢,他也不管黄三儿如何,径直朝后堂走去。 看着四周涌来的衙役,黄三心中一惊,连连高声求饶。 “孙爷!孙爷!是三儿不懂事惹恼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三儿计较。 就按照您说的办,我保证演的真真儿的,孙爷您就饶了小的。” 眼看着衙役越靠越进,黄三终究是怂了。 别看他手下弟兄众多,就算是对上海州官兵都有一战之力。 只是今天为了求助,他只身跑进这府衙当中。 这些年他虽说替孙牧野干了不少脏活累活,可这位孙大人的脾气秉性,黄三可是摸得清清楚楚。 多疑、狡诈、心狠手辣。 这些词都不足以完全形容孙牧野这个人。 这也是他这些年,虽然实力越来越强,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原因。 黄三儿清楚的很,以这位大人的心性,若是被其惦记上,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于面子尊严?在小命面前就是个屁。 已经快走到后堂的孙牧野,听到黄三儿求饶的声音,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眼下太子殿下和山城伯来势汹汹,黄三儿这个不长眼的,竟还主动招惹。 一旦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就算有一万张嘴,怕是也分说不清。 到那个时候,想要保住他头顶上的乌纱帽,怕只有兵行险招了。 只是那样的结果,在孙牧野看来与失败无二。 眼下时机未到,万古楼还有京都那位三皇子,是胜是败尚未可知。 从龙之功放眼天下,哪个人能够拒绝? 只是这艘船究竟是好是坏,有没有沉没的可能,孙牧野有些吃不准。 故而,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对太子下手的。 “三儿,本官希望你明白,只要本官想,让你三更死你决活不到五更。” 孙牧野转过身,冷冷盯着黄三: “只是这话说回来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爷。 你我不似亲朋,也胜似亲朋,我还能害你不成? 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将这两位钦差糊弄走咯,你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黄三心中冷笑连连,只是面上一脸乖巧: “爷,您也知道有时候我这脑袋一根筋,还需要您多点播才是。 您放心,这次的事情,三儿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孙牧野微微颔首,走回来拍了拍黄三肩膀: “好兄弟,本官答应你,这事完了之后,再给你造三艘大船!” 黄三佯装出一副激动之色,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爷三儿嘴笨,不会说那些弯弯绕” 话没说完,黄三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爷您保重,三这就回去准备了。” 孙牧野似十分动容,紧紧攥了攥黄三肩膀,旋即转身朝后府走去。 只是当他走到屏风后时,眼中却有一抹杀机涌现。 等孙牧野走远了,黄三才站起身来。 深深看了一眼孙牧野离开的方向,黄三儿恭敬一拜,弓着腰离开了府衙。 海州造船厂。 正在忙于修缮房屋的萧子澄等人,恍然不知一场大戏即将拉开。 “老萧,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造船啊?” 朱瑱百无聊赖的躺在摇椅上,一边抱怨一边发出阵阵感慨: “不过该说不说,老萧你弄得这个摇椅,当真是舒服的紧。” 萧子澄白了朱瑱一眼,从昨天开始,他连着招工、安排采买一直忙活到现在,后脚跟都没着地。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倒好,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时不时给你添点堵。 “舒服你就多躺会儿,看看多长时间你能躺退化喽。” “退化?此话和解啊?” 偶然听到新鲜词汇,朱瑱登时来了精神,颇有些疑惑道。 正当萧子澄准备套路朱瑱一番时,吴天却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 “殿下,少爷,都查清楚了。” 萧子澄瞧着吴天气喘吁吁的样子,适合时递上一碗茶水: “不着急,先把气喘匀喽,喝点水润润嗓子再说。” 吴天接过碗,咕咚咕咚两口便喝了个干净,舒坦的长出一口气: “那天被咱打走的,竟是海州当地有名的巨盗!名曰黄三儿,这伙人素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据旁边村子的百姓说,海州太守孙牧野曾几次三番围剿,都未能成功。” “那孙牧野是干什么吃的?一伙盗贼罢了,还剿不干净了?” 朱瑱一听这话,登时有些生气。 “殿下有所不知,那黄三儿极为狡猾,连陛下几次遣兵来剿也都未能功成。” “父皇派人都没成功?那天瞧那黄三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么?” 听到连朝廷派来的人,都没能浇灭这伙匪徒,朱瑱心中愈发疑惑。 “回殿下,那黄三的确不值一提,陛下派兵围剿之所以失败。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黄三有船,还是能出海的大船。” 原本对此没什么兴趣的萧子澄,听到有船顿时双眼放光。 造船厂年久失修,想要恢复到可以造船的地步,还需要不少时日。 结果人一伙盗匪,手中竟然有能出海的大船。 而且听吴天那意思,这黄三儿手中的船只,怕是还不止一艘。 “他们从哪儿弄来的船?” 吴天看向萧子澄,恭敬说道: “回少爷,这个连当地百姓都不知道,不过据传说是先帝时期的遗物。” “那也行啊,只要龙骨完好,别的零部件拆了换新的,也能省下不少时间!” 萧子澄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当即便吩咐吴天,查清黄三儿的藏身之所。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出手,对方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怀诡胎 正当几人研究如何寻到黄三之时,却见一名朱瑱的亲兵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大事不好,造船厂外涌出无数匪徒,已成包夹之势。” “匪徒?!在哪儿呢!” 朱瑱一听双眼登时冒起绿光,这些年他心中一直有个上阵杀敌的梦想。 只不过碍于太子的身份,加上种种礼法的束缚,他不得不将这份梦想埋在心底。 这也是为何,当他得知萧子澄领兵出征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如今在这海州,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竟然有不长眼的匪徒上赶着送上门来? 朱瑱登时美得不行,当即便叫人敲举兵鼓,非要亲自会会这帮匪徒。 对此,萧子澄却没有阻止,反倒也有些跃跃欲试。 一来在根据鸦栏传回的情报,这海州太守孙牧野,向来是待价而沽。 在朝廷与万古楼之间摇摆不定,海州也就成了东境周边少有的净土。 二来,朱瑱麾下的亲兵,个个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 加上自从他上任军器所之后,更是将朱瑱麾下亲兵的装备换了一茬。 毫不夸张的说,单论装备而言,朱瑱麾下亲兵的装备,堪称冠绝大周。 聚兵鼓隆隆作响,朱瑱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跨坐在马上,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随着朱瑱一声令下,亲卫军齐齐发出一声战吼,气势如虹的朝远处列阵而待的匪徒而去。 造船厂外的一处山坡上,黄三儿远远望着从造船厂中涌出的亲卫军,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 “孙牧野啊孙牧野,你当真以为我黄三儿这些年是白混的。 想让咱给你当垫脚石?做梦去!还他娘的钦差呢,放他娘的狗臭屁!” 黄三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那天从府衙出来,他便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儿,故而直接派手下打探了一番。 只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天将他赶出造船厂的两个年轻人,身后竟远远吊着一支部队。 更令黄三感到心惊的是,虽说那支部队人数不多,但以他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来看。 这支仅有五百人的军队,展现出的气势,却是海州府驻兵拍马也赶不上的。 这些年,朝廷派来的钦差也有不少,死在他手中更有双十之数。 那个钦差来的时候,身后也从没有跟着军队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两位年轻人,身份不简单。 只是事已至此,他若是不配合孙牧野演这出戏,怕是日后不好相见。 不过这演戏也分多种,黄三此次前来,就是抱着露个脸的念头来的。 这次带的人手,也都是些新上山的生瓜蛋子,没了就没了。 只要那些跟了他几年的心腹还在,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在,随时都能卷土重来。 想到这,黄三儿不由望向太守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海州太守府。 孙牧野老神在在的坐于高堂之上,十分惬意的端起茶盏,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 “老爷,黄三儿已经带人将造船厂围了。” 师爷匆匆走入,看了一眼闭目品茶的孙牧野,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 师爷见孙牧野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老爷,要是那黄三儿不上套又该当如何?” 孙牧野双眸微睁,“若他不上套,那本官可就要重重的罚你了。” 师爷悚然一惊,忙不迭跪倒在地: “老爷,下官这些年对您是忠心耿耿,您就看在我跟随您多年的份上饶过下官。” 孙牧野佯装一副意外的样子,放下手中茶盏,三两步走到师爷身前,将其扶起: “哎呀呀,此话是从何说起啊?” 师爷两股战战,一时间也不清楚,孙牧野说的那句是真哪句是假。 “本官当日吩咐你,扰乱黄三的调查,你可有做到?” 师爷忙的回话,“老爷吩咐的,下官哪有不完成之理。”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按照您的吩咐,只是让那黄三察觉那两位身份不简单。 除此之外,让他什么也查不到,这些下官已经都办的妥妥帖帖” 孙牧野满意的拍了拍师爷的肩膀: “知道你为何能安稳做了这么多年师爷么?本官就喜欢你办事的这股认真劲儿。” 师爷闻言连连点头,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孙牧野。 瞧着师爷胆战心惊的模样,孙牧野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本官最是赏罚分明,待这件事闭,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孙牧野抻了一个懒腰,大踏步朝府衙外走去。 望着孙牧野离开的背影,师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虽说他跟着孙牧野也有小二十年了,怎么看也应当是个心腹了。 可在师爷眼中,这位孙爷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主,别说二十年了,三十年又如何?不还是扔进海里喂了鱼了? 从府衙出来的孙牧野,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民房门前。 如同黄三提防着孙牧野一样,从始至终孙牧野都不曾信任过黄三儿。 这些年两人沆瀣一气,为的无非是一个财字。 如今大难临头,他也要让黄三儿发挥出最后一点余热才行。 黄三儿那点小心思,孙牧野早就摸得透透的,只要让其知道他口中的钦差身份不简单。 以黄三的性格,定然不会带精锐前去,极有可能就是走个过场。 一旦稍有异动,定会即刻逃之夭夭。 这些,却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将心中思绪收回,孙牧野以一个特定的顿挫,敲响了民房大门。 “吱呀” 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探出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 见是孙牧野来了,那人脸上堆满了殷勤: “孙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只要您一声吩咐,我亲自将消息送到您手中不就完了。” 若是黄三见到此人,定然会大吃一惊。 此人名叫王杭,乃是黄三儿最为亲近信任的堂弟,也是所有海州匪徒的二当家。 “废话少说,让你办的事情,你可都办好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算计落空 “当然都办好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孙牧野,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黄三儿虽说不太善于算计,可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 这是在常年的时间里,练出的一种近乎本能的本领。 只要摸清黄三儿的撤退路线,他便能提前埋伏,从而先太子一步抓住这黄三。 如此一来,他既能借此向朝廷邀功,又能一举将海州近些年的流言蜚语堵住。 至于黄三藏匿起来的那些黄白之物,只要头顶乌纱帽仍在,还愁没银子赚么? 再者他如今年岁渐长,多年敛下的财物,已经足够他花几辈子还有富裕。 若是能借此事,为自己留下个清名,那也不失为芸芸贪官中的一庄美谈。 “说,黄三儿此番预备从钻哪个兔子洞?” 功成近在眼前,孙牧野显然心情不错,连带着语气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阴沉。 “这个” 王杭却是搓着手,脸上满是奸笑。 “孙爷,您先前答应的小人的事” 孙牧野脸色霎时间沉了下去,冷冷盯着王杭,寒声道: “上一个敢如此和我说话的,已经泡在海里十年了。你也想试试不成?” 王杭脸色一苦,只是心中的贪念再度占了上风。 “孙爷,话不能这么说,老话说得好,想要马儿跑的快,得先让马儿吃饱草不是?” 孙牧野冷冷盯着王杭,眼中闪过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机。 山坡上的黄三绝望了。 他自以为将所有可能都考虑在内,可偏偏人家对面开挂啊 手腕那么粗的弩箭!烧起来就扑不灭的鬼火,直接让黄三将逃跑的念头从脑中拽出,狠狠摔在地上又碾上几脚。 朱瑱愤愤的刺死一名土匪,嘴里的零碎就没断过。 本以为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能好好体验一场厮杀的快感。 结果呢?可是结果呢! 万恶的萧子澄!!!该死的军器所! 当他一马当先带人冲上去的时候,后面就来了个万箭齐发。 仅一个照面,那些匪徒就被射的溃不成军,转身就逃。 逃也就逃了,反正亲兵当中还有一百精锐骑兵在,割草就割草,总比没得玩要好。 不成想,没等他展开追击,后面一桶桶猛火油直接就甩过去了。 将那些土匪的退路尽数截断了不说,还将他隔绝在了火海的另一端。 那匪首明明就在眼前,可隔着猛火油燃烧产生的火墙,他能冲进去么?明显不能啊 于是乎,朱瑱心中所想,他单人单骑在敌阵中杀个七进七出的场景,终究还是停留在了脑海当中。 “老萧!你太不地道了!” 想到此处,朱瑱也没了砍人的兴致,直接调转马头找萧子澄兴师问罪去了。 “这话从何说起啊?不是殿下您在战前嘱咐我,让我给你开开路的么?” 萧子澄嘴角含笑,朱瑱这幅鬼样子实在是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你!!” 被萧子澄这么一解释,朱瑱顿时没了下文。 毕竟萧子澄说的句句属实,让其为自己开路,也是他亲口说的。 他身为东宫太子可是金口玉言,用萧子澄的话来说,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如今他若是反嘴,岂不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瞧着朱瑱闷闷不乐的样子,萧子澄开口提醒道: “你没察觉哪里不对么?” 朱瑱也不是迟钝之人,稍作思索便反应过来: “你是说海州太守” “对嘛,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就不信海州太守丝毫不知。 我瞧这黄三智略平平,怎得这么多年来,几次三番的围剿竟都让他跑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黄三背后有大鱼么?” 朱瑱闻言微微颔首,却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可是孙牧野的官声素来极好,当地望族也对他多有赞赏。 如此一个清官,难道能做出这等养匪为患的事情来?” 瞧着朱瑱那副模样,萧子澄就恨不得给他几个大比兜。 这厮究竟是怎么在宫中平安活到现在的 “殿下若是不信,你我打个赌如何?就赌这孙牧野是不是黄三背后的大鱼。” 萧子澄微微一笑,指了指被烈火困在山坡上的黄三,冲朱瑱说道。 一听要打赌,朱瑱登时来了兴致。 “成,你说赌什么?” “若是殿下赢了,回京后我送殿下一件能视千里的宝贝。” “哪呢哪呢,有这等宝贝你竟还藏私!?” 一听萧子澄说有宝贝,朱瑱也顾不上多想,当即便向萧子澄讨要。 “宝贝在京都,本想送给陛下的,若是你赢了就先给你。” 萧子澄无奈的摇摇头。 “一言为定,说罢若是我输了又当如何?” 朱瑱难耐住心中好奇,反问道。 “若是殿下输了,等龙船造成之日,殿下万不能登船出海。” 一听这话,朱瑱霎时间便蔫了下去: “我就猜到你会提这个罢了罢了,若是本宫输了就不登船了。” 萧子澄盯着朱瑱看了半晌,嘴角露出一抹贼笑。 瞧这架势,这孙牧野若不是个贪官,小爷名字倒过来写都成! 赌约已成,萧子澄与朱瑱带兵围在山坡外,静待火焰熄灭。 与此同时,距离造船厂不过五里的位置。 孙牧野点齐兵马,在此已经埋伏了整整一个时辰。 别说黄三儿了,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孙牧野眉头紧锁,黄三带人围了造船厂,就代表他已经上套了。 只是这王杭口中,黄三儿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让孙牧野在疑惑的同时,怒意渐升: “把那不识好歹的东西带上来!” 府兵得令,不多时便抬着一个硕大的陶罐走了回来。 王杭此时已然被砍去了四肢,整个人被塞在陶罐里,只有头部露在外面。 “孙爷求求求求你给我我痛快” 已然被折磨的不成个人形的王杭,此时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求死。 孙牧野冷哼一声,抽出小刀便朝王杭脸上割去。 剧烈的疼痛,使王杭精神一震,缓缓睁开双眼。 “说!这条路当真是黄三儿撤退的地方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试探 剧烈的疼痛,迫使王杭睁开双眼。 他看着眼前蜿蜒的小路,微微点头。 “孙爷,就是这求您给我个痛快” 得到王杭肯定答复的孙牧野,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黄三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了,加上中了他的算计,定然不会带老兄弟前往造船厂。 就那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亲卫军的对手。 眼下黄三迟迟不出现,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被杀或者被抓了。 想到这,孙牧野便觉得双眼发黑。 虽说他为了自保已经准备放弃黄三儿,可那也是建立在黄三儿落在他手中的基础上。 一旦黄三儿被俘,难保不会为了求生,将他供出来。 “孙爷求求您了孙爷” 王杭不住的哀求,让本就心烦意乱的孙牧野怒火顿生。 “噗呲” 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王杭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府兵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惹恼了孙牧野,怕是登时就要掉脑袋。 一刀了结了王杭,孙牧野心中的杀机却没有平息。 黄三儿没有顺利逃脱,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心中的恐惧驱使着他,带着兵马想要去造船厂一探究竟。 “随本官前去剿匪!” 他跨上马背,甩了甩染血的宝刀,口号喊得倒是大义凛然。 此处离造船厂不过五里地,加上孙牧野心中焦急,不断催促手下狂奔。 原本一炷香的路程,愣是在孙牧野的催促下,仅用了半柱香便到达了目的地。 孙牧野一勒缰绳,望着眼前的一切,头顶却是飘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地上除却一大片似被烈火炙烤后残余的黑色灰烬,别说人影了,就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看到。 “难道是黄三儿识破了我的计谋?” 只是这点头刚刚升起,便被孙牧野自己否定了。 一来他自认为布局精密,凭黄三儿根本无法识破。 二来,黄三儿对他这个堂兄弟十分信任,每每官兵围捕之时,都是王杭帮忙安排。 这次也是如此,既然黄三儿已经嘱咐王杭事先前来踩点,就不可能无的放矢。 “难道他当真被抓了?” 孙牧野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事情当真败露,这造船厂他定然是不能进的。 想到这,他大手一挥,有亲信单骑而出,径直朝造船厂而去。 营帐内,朱瑱与萧子澄正在下棋。 只不过朱瑱的目光却时常飘忽,显得分外心不在焉。 “不玩了,不玩了。” 朱瑱一把将棋子丢在棋盘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老萧,那孙牧野当真会来么?” 提起这个名字,朱瑱就有些咬牙切齿。 黄三儿被抓住后,将事情都抖了干干净净。 朱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朝廷年年表彰的清太守,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贪官。 不光如此,这货还和万古楼一直眉来眼去。 用朱瑱的话来说,像孙牧野这种人,剁碎了喂狗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若我是那孙牧野,就肯定会来,一会儿你可别演漏馅了。” 萧子澄将棋子整理好,瞧着朱瑱一脸愤愤的样子,不由出声提醒。 “还演什么啊?人证在这呢,一会儿本宫直接砍了他了事,这等贪官污吏留着有什么用?” 朱瑱登时就有些不悦,若非刚才萧子澄拦着,他都恨不得直接带兵冲进海州府衙抓人。 “光是人证怎么够,似孙牧野这等小心之人,会留下这等破绽么? 再者说不论是这孙牧野,亦或是万古楼,都在势力范围内经营多年。 你我带的人加在一起还不足千余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若当真将其逼到狗急跳墙。 敢不敢在此地取你我性命暂且不说,万一逼得他倒向万古楼,岂非是画蛇添足?” 朱瑱被说的哑口无言,盯着萧子澄看了好一会儿,才愤愤的坐了回来。 “这才对嘛,那孙” 正当萧子澄欲再叮嘱几句时,吴天却一路小跑着进来。 “殿下、少爷,那孙牧野果真来了。” 朱瑱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当真让老萧你猜中了,这孙牧野还真是个赌徒。” 萧子澄闻言双目微眯,心中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分析归分析,对于这个孙牧野萧子澄还是格外慎重的。 此人身为海州太守,面对万古楼的拉拢招募,愣是迂回了这么多年。 最为关键的是,万古楼还没有因此怪罪于他。 但是这份本事,就足以让萧子澄慎重对待。 “将人带进来。” 萧子澄给朱瑱使了个眼色,随即吩咐吴天道。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萧伯爷。” 于辉一进帐篷便行了跪拜大礼,该有的称谓礼数一样不少,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 只是他心中却是心怀忐忑,孙牧野派他来可不是为了请安的,而是探查有关黄三的消息。 “起来。” 朱瑱端坐在主位之上,淡淡挥了挥手,派头十足。 “孙牧野呢?怎得知晓本宫在此地,却不来拜见?” 没等于辉说话,朱瑱便冷哼一声率先发难。 听出朱瑱话中的责怪之意,于辉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道: “殿下恕罪,我家大人得知巨寇黄三儿现身此地,亲率府兵前来剿匪。 那黄三儿在海州为恶多年,朝廷数次围剿都未能功成。 半月前黄三儿又犯下新案,我家大人忧心如焚,盼望能早日抓到这巨寇。 只是我等在船厂外,却没有发现贼人踪迹,我家大人特意遣小人来此询问,好继续追击。” 朱瑱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早就骂开了。 萧子澄瞧出端倪,心知若再不将话茬接过来,朱瑱怕是要露馅。 “巨寇本伯倒是没见到,倒是有一伙不长眼的小毛贼来犯。” 于辉闻言心中一喜,忙不迭的问道: “大胆毛贼竟敢冲撞太子殿下,还请劳烦伯爷将那伙人逃跑的方向告知小人。 我家大人定是要亲率兵马,将这伙毛贼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萧子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们来的时候没见到地上一堆堆的黑灰么,那伙毛贼可都在那里面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贪官的自我修养 于辉心中一惊,却不敢显露什么,只能尴尬一笑。 眼见帐篷内气氛有些尴尬,萧子澄给朱瑱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冷声道: “回去告诉孙牧野,本宫给他半柱香的时间滚过来,过时不候!” 不得不说,朱瑱这次的演技十分在线,将一个受了冷待心怀不满的上位者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于辉闻言面上连连告罪,心中却不由松了一口气。 按照京都传来的情报,这位太子殿下向来是小孩子心性,心里藏不住事。 若是黄三儿当真被抓了,就他那惜命的性子,为了活命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依着太子殿下的性子,可不会像如今这般,定然是要大发雷霆的。 “是是是,小人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 说罢,于辉垂着头退了出去,拍马出了造船厂。 “什么?你是说黄三儿的人一个也没跑成,全死球了?” 得知消息后的孙牧野,心中颇有些惊疑不定。 黄三儿那些手下倒是还好说,只是他有些不相信,如此惜命的黄三儿竟也没跑成? “回爷的话,那萧子澄就是这么说的,还有” 孙牧野看着支支吾吾的于辉,冷哼一声说道: “你知道本官最讨厌的便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瞧着孙牧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于辉悚然一惊,忙不迭的说道: “爷,那小太子说,让您半柱香内到船厂去拜见他,还说过时不候” 如同于辉猜想的那般,在得知朱瑱动怒之后,孙牧野反倒有了笑意。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于辉,淡淡说道: “差事办的不错,起来。” 于辉如蒙大赦,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爷,接下来咱们是回去还是” “早听闻那萧子澄智计无双,本官今日倒要见识见识,他能有传言中的几分本事。” 说罢,孙牧野大手一挥,直接吩咐府兵就地扎营。 而他则换上官袍,带着于辉朝造船场走去。 “臣,海州太守,孙牧野,叩见太子殿下。” 朱瑱盯着孙牧野瞧了半天,怎么看这厮都长了一张忠臣的脸。 最令朱瑱心中拍案叫绝的是,与孙牧野整洁的官袍形成强烈对比的。 是官袍下打着补丁的衣衫,还有他那黝黑消瘦的面庞。 单凭这卖相,换哪个不明真相的人来,都会下意识的以为,眼前之人是个难得的清官好官。 只是事实就是这么吊诡,以管窥豹单凭黄三儿交代的几件事情,砍孙牧野十回都有富余。 “孙牧野,你好大的胆子!” 朱瑱这冷不丁的一声厉喝,不光是让孙牧野心里咯噔一声,更是吓到了萧子澄。 他还以为朱瑱要直接发难呢,那此番岂不是要坏事么。 想到这,萧子澄连连给朱瑱使眼色,可朱瑱却看都不看一眼。 孙牧野藏于袖中的双拳紧攥,眼中杀机流转。 只要朱瑱敢下令抓他,于辉手中响箭便会直接发出。 驻扎在造船厂外围的三千府兵,便会将这造船厂层层包围。 到时候无非就是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而已。 “本宫来此地已有两日,竟从不见你前来拜见,孙大人是在轻视本宫么?” 朱瑱的下句话,让帐内的气氛为之一松。 萧子澄心中长出一口气,绷得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 他娘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可吓死小爷了 孙牧野闻言微微一怔,忙的挤出一个笑容: “殿下恕罪,近些日臣都在围剿黄三儿,不知太子殿下亲临,臣虽万死却无悔!” 孙牧野伏下身子,将头贴在地面上,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黄三儿为祸海州多年,臣身为海州太守,未能为民除此祸害。 至使连年有商贾钦差死于其手,臣每每念及此处,便顿觉五内俱焚。 那黄三仗着先帝时期遗留的宝船,行踪诡谲来去无踪。 臣此番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探查到黄三儿上岸的消息。 若是能一举剿灭这伙巨寇,即便殿下此刻将我的人头高悬于城门,臣心愿已了,虽死无悔!!” 一套情深意切的话说完,孙牧野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坐在主位上的朱瑱都看傻了,若非证据确凿,这孙牧野就是个贪官。 单听他这一番话,简直比忠臣还忠臣,比清官还清官。 萧子澄在心中也是暗自惊叹。 要不人能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么,就这演技这口才,谁听谁不迷糊啊? “孙大人忠心为国天地可鉴,臣斗胆,还请太子殿下宽恕孙大人怠慢之罪。” 萧子澄心中冷笑一身,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若是将角惊跑了,可就不好玩了。 朱瑱扫了一眼孙牧野,又看了看萧子澄,不由冷哼一身: “念你忠心为国的份上,本宫就饶你这一回。” “多谢殿下!” 孙牧野生怕夜长梦多,没等朱瑱将话说完,便直接出声叩谢。 虽说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太子的种种反应都似不知情的模样。 只是冥冥当中,孙牧野却有一种直觉,这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朱瑱不悦的瞥了孙牧野一眼,寒声道: “先别着急谢,本宫的话还没有说完。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宫此番是奉父皇之命,来此处造船出海。 你身为海州太守,自是应当出一份力。” “殿下说的是,此地年久失修,的确应当好好修缮一番。 等明日不今日下午臣定将工匠召集完毕,尽快将船厂恢复。” 孙牧野拍着胸口将招募工匠的事揽了过去。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怎料朱瑱却冷笑一声: “孙大人,我看你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你知道本宫要的不是工匠。” 孙牧野心中稍安,不由泛起几许冷笑。 他当然听出了朱瑱话里话外讨要银子的意思,只不过既然装出一副清官模样,便要一装倒底。 “臣愚钝,还望殿下明示。” 朱瑱望着孙牧野,心中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萧子澄对此人如此慎重的原因了。 “本宫要银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士农工商 瞧着朱瑱一脸认真的模样,孙牧野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起码现在看来,太子殿下的种种反应,应当是是不清楚他从前做的那些腌臜事。 想到这,孙牧野面露为难之色: “殿下,臣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海州穷啊” 萧子澄瞧着孙牧野眼角挤出的两滴泪,险些笑出声来。 海州百姓的确很穷,因为临近东海,海州当地的土壤大多为盐碱地。 这贫瘠的土壤用以种粮食,实在是难有收成。 故而在景平皇帝登基之前,海州上下皆以打渔为生。 后来朝廷颁布了禁海令,原先那些靠海为生的渔民们,生活条件急转直下。 没了吃饭的活计,年轻的海洲人大多选择远走他乡。 那些上了年纪,或者不愿离开故土的,则大部分委身海州的豪门望族。 人口流矢,加上有孙牧野这么一个贪官,海州的百姓的确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可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的,则是那些豪门。 他们大多仗着祖上的功劳,都有一份不小的家产。 手中攥着全海州最为肥美的土地,根本不用为生计发愁。 也正是因为如此,海州的商人放眼大周,也是极为出名的存在。 在茫茫海州商人中,又以盐商为贵。 加上先帝在位期间,出海之风盛行,海州百姓更是靠海吃海。 虽说手中有土地,却也是添头而已,根本不靠种地谋生。 结果一纸禁海令下发,当地百姓对耕种本就不在行,土地又不适合粮食耕种。 在禁海令颁布的第一年,海州便因为饥荒饿死了十几万人。 那些豪族瞧准时机,假惺惺伸出援助之手,大肆收购平民手中的土地、房屋。 可以这么说,整个海州只有两种人,贵族和平民。 这也是萧子澄在求得景平皇帝开海后,选择亲自来这海州关键原因。 陈国的事情告诉他,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贵族手中,极有可能掌握着海州九成的金钱。 朱瑱的冷哼打断了萧子澄的思绪,他顺势望去。 只见朱瑱满脸怒容,手中宝剑已然出鞘,锐利的剑锋正抵在孙牧野的胸口。 “本宫的话你没有听明白么?!” 萧子澄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他是真怕朱瑱演出了真火,作势把这孙牧野给砍了。 “殿下息怒啊!太子殿下!” 三两步上前,萧子澄将朱瑱拉过,冲孙牧野吼道: “没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么?!给你七天时间,筹措五百两银子,否则本伯也保不了你!” 孙牧野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凄声道: “臣,孙牧野遵命” 说罢,他缓缓起身,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拂袖而去。 等孙牧野出了营帐,萧子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这孙牧野还不能杀。” 朱瑱深吸一口气,看向萧子澄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忿。 “老萧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等贪官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都杀干净了,父皇心心念念的太平盛世,就能早一日实现!” 萧子澄听得脑壳一阵生疼,自从在东境四郡见识到了万古楼的所作所为,朱瑱都快化身二极管了。 见了贪官就想杀,见了清官恨不得给人捧到天上去。 “我的太子殿下啊咱先前和你说那么多,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就算你把这孙牧野砍了,能解决海州的问题么?能让海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么?” 一连串的反问,让朱瑱有些语塞。 没出京都之前,他以为山城从前的那些流民,就已经是集世间疾苦于一身的苦命人了。 可这一路上,他才恍然发现,那些从各地逃难而出,顺利到达京都的。 已经是万万千千苦难百姓中,最为幸运的一小撮人了。 起码,他们成功到了京都,起码,在京都还遇见了萧子澄。 那些不幸的,不是成了野兽口中的食粮,就是成了乱葬岗中莹莹飘散的鬼火。 这也是为何,当他听到孙牧野大言不惭,装作为百姓请命模样时,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的原因。 只是,朱瑱心里明白的很,即便杀了一个孙牧野,兴许还会出现张牧野、王牧野。 那些海州当地的豪门,仍旧会肆无忌惮的盘剥百姓。 深吸一口气,朱瑱调整好心态,看向萧子澄: “老萧,你说该怎么做。” 眼见朱瑱恢复理智,萧子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殿下可知,这海州哪类人最为富有?”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朱瑱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 “哪类人最富?” 朱瑱先是一怔,旋即没有丝毫的犹豫的说道: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海州那些贵族了。” 萧子澄却微微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错了,贵族虽富,可和我提及的这类人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这下朱瑱倒是来了兴致,在他的印象当中,各地的贵族应当是握有最多财富的人。 怎得这海州有何奇异之处,竟有人能比贵族还要富有? “老萧你快说,倒地是什么人,竟能比贵族还有钱?” 萧子澄神秘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 “商人。” ??? 朱瑱先是一怔,旋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老萧你可别逗我了,商人能比贵族有钱?啊哈哈哈,太搞笑了。” 在大周,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处在各个阶级鄙视链的最底层。 所谓士、农、工、商就是如此。 再者在朱瑱看来,商人逐利已刻入骨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商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当年旗峰口一战时,就有商人贩卖情报。 而放眼天下列国,在刺探敌国情报时,最先想到收买的除却贵族便是商人。 面对朱瑱的质疑,萧子澄却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 “这是鸦栏调查统计的,海州各个贵族、商人的产业家底情报。” 笑话小爷?今天不给你好好上一课的。 萧子澄将信函递到朱瑱手中,心中却暗暗想着。 瞧着萧子澄不似玩笑的模样,朱瑱一脸狐疑的接过信函看了起来。 “我的天!这个叫沈崇古的商人,一年收入竟堪比朝廷一整年的税收!?” 第一百八十八章 巨贾 朱瑱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商人竟能如此富有! 傻眼了?还看不起商人,这伙人自古以来腰包可都是鼓鼓的。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不论这群商人从前和孙牧野如何眉来眼去。 只要朱瑱一来,萧子澄就有把握,将这群人全都收入囊中。 “殿下先前敲打孙牧野的意思我明白,就是为了筹措修缮造船厂的费用。” 朱瑱看了萧子澄一眼,没有说话。 毕竟他方才之所以威逼孙牧野,最为关键的原因便是,想要从这个贪官手中,榨出修缮船厂的银钱。 在京都的时候,他与萧子澄对费用的问题,曾经展开过一次探讨。 两人一致得出结论,想要顺利造船出海,每艘船的造价高达一千六百两。 而想要进行远洋航行,则至少需要建立一支颇具规模的船队。 零零总总算下来,即便是精简到不能再精简的船队,光是建造船只所需,打底就需要一百万两白银。 要知道,去岁大周总计税收才两百多万两银子,光是造船就已近半数。 虽说有萧子澄从陈国劫掠回的海量财富,加上草原那边的金银牛羊。 不论是国库,还是景平皇帝的内帑都十分充盈。 可这些钱虽看起来不少,但大周刚刚爬出旗峰口的泥沼。 军备要换新,兵器要迭代,在这个倒霉的天象下,各地粮食都在减产,预留出赈灾的银子也十分有必要。 这一来二去,景平皇帝能提供的支援,在这巨大的花费前,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本宫就是这么想的,毕竟但是造船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想到这,朱瑱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萧子澄看了朱瑱一眼: “所以么,这孙牧野不能杀。”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他将预算呈交到景平皇帝面前时。 这位素来节俭的皇帝,险些就直接叫停出海事宜。 若非萧子澄提出,钱的方面他可以自己想办法,没准这刚颁布的开海令就要紧急追回了。 “这和杀不杀孙牧野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关联?” 朱瑱闻言有些愤愤不平,一个大贪官成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砍不得实在是有些难受。 “孙牧野在海州经营多年,海州当地的商人,都对他又爱又恨。 咱们来海州时日尚短,若此时直接砍了孙牧野,那些商人虽也会投效,可难免会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到那个时候,即便咱们给他们提出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这群商人也定会阳奉阴违。” 朱瑱狐疑的看向萧子澄,显然对他口中那个难以拒绝的条件十分好奇。 “殿下不必这么好奇,其实说白了,道理简单得很。 海州或者说整个大周的商贾,都是有钱无势,地位又十分低下。 就拿这沈崇古来说,虽说凭他的家财,已经称得上富可敌国。 可别说面对官老爷了,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能出言鄙视他一番。” 朱瑱似隐隐猜到了,萧子澄口中那个商人难以拒绝的条件是什么了。 地位。 准确的来说,是能让他们能被人高看一眼的身份。 两天后,海州城内。 一间华丽的酒楼当中,孙牧野端坐在主位之上,老神在在的抿着茶水。 下方,坐满了海州各县有名的商贾。 这些人皆带着几分忐忑,不知这孙牧野将他们召集起来,究竟所谓何事。 “孙爷,您老将我等叫来,究竟是” 孙牧野的一声冷哼,直接让那位王姓商贾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老夫来迟了,还望孙大人恕罪啊。” 正当屋内众商贾惊疑不定之时,一道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 在三名护卫的保护下,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与在座个个衣着华丽的商贾不同,男人一身寻常的麻布衣服,显得格外乍眼。 此人正是海州商人公认的领袖,沈崇古。 “嘶究竟是什么事儿,竟将这位都惊动了” “难得见沈爷一面,果真是派头非凡啊。” “难不成是孙大人,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孙牧野哈哈一笑,却并非因沈崇古迟到而表现出一丝不满。 “沈老弟说笑了。” 眼看着人到齐了,孙牧野清了清嗓子: “今天将大家伙请到这,想来各位心中也有诸多疑惑。 太子殿下亲临海州,不用本官说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那是自然,咱们走南闯北,别的不敢说,这消息是最为灵通的。” 先前那位王姓商贾,哈哈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孙牧野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这王胖子此时怕早被他打出去了。 只是这厮前些天,刚给他送了一对上好的琉璃马,也不好太过苛责。 念及至此,孙牧野冷笑一声,没有理会王胖子,继续说道: “朝廷搬下了法令,海禁已经解除,太子殿下此番来,是为了造船出海。 本官今日来是给诸位提个醒,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该露的财,若是露了就别怪本官不顾及情面了。” 此话一出,除了沈崇古,其余商贾脸上皆是露出为难之色。 自从他们听说太子殿下来了,一个个心中的小算盘就开始劈啪作响。 在他们眼中,孙牧野即便再一手遮天,可也仅是限于海州一地。 出了海州,各地有各地的神仙小鬼。 房间内这些商贾,能够入了孙牧野的眼睛,自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他们的生意产业遍布大周各地,只不过故土难离,加上商贾间的明争暗斗,迫使他们团结在一起。 商人逐利是本性,可还有一点,在座的这些人都逃不过一个赌性。 此赌非彼赌,乃是以小博大的心性。 就拿王胖子来说,他发家时日尚短,在座这些人中有不少都瞧他不上。 在得知太子殿下来此后,王胖子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便是倾尽所有,都要支持太子施为。 只要能入了太子殿下法眼,他今后定然能够飞黄腾达。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盐令 在座众人的神情,尽被孙牧野收入眼底。 瞧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孙牧野却并未感到任何意外。 他今天如此大张旗鼓的将这群人叫来,本就是提前给这群人打个预防针。 朝廷颁布了法令,太子殿下和萧伯爷亲来海州。 定然不会是小打小闹,造船出海也定然会逐步推进。 孙牧野自小生长在海州,先帝在时出海之风盛行,而他的父亲则是船厂当中的工头。 造船所需的花费,孙牧野心中大概有一个预估的数字。 与此同时,他也十分清楚,大周目前的形势,想要全力支持太子出海,是千难万难。 远在京都的那位皇帝,又向来是个节俭的性子。 太子想要推进出海之事,除却海州当地贵族的帮助,自然也逃不过找这群商人帮忙。 这些年来,他巧立名目疯狂敛财,自然没少从这些商人身上扣银子。 他那些腌臜事,这群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既不能阻止太子殿下和这些商人接触,那就必须在那之前,杀鸡儆猴,赌住他们的嘴! 既是杀鸡儆猴,那如何挑选这支鸡,就成了问题的关键。 念及至此,孙牧野眼中寒芒乍现,环视一周后,将目光锁定在王胖子身上。 “王从明,瞧你的神情,好似对本官的提议有所不满啊?” 孙牧野冷冷盯着王从明,念在那对琉璃马的份上,他还是准备给王胖子一个机会。 王从明身体一颤,孙牧野积威多年,在海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的话就是圣旨。 只不过那都是从前了,现在太子殿下来了,还管你是谁啊? “孙爷您这不是折煞小人么,谁敢对您的提议有不满啊?” 孙牧野听着王胖子的话,眼中杀机消减了几分,怎料王从明话锋一转。 “只是小人是这么想的,海禁已开若是能够早一日出海,在座的各位岂不能早一日赚到银子不是” 这个蠢货。 沈崇古瞧了眼孙牧野的脸色,心中暗自摇头,为王胖子的愚蠢感到吃惊。 在座的商贾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海上生意油水足? 哪个没抱着攀附皇家的心思?只是这种话是能够明火执仗说的么? 今天这场集会,分明就是个鸿门宴。 孙牧野磨刀霍霍,为了保住他头顶的乌纱帽已经红了眼了。 这个时候竟还有人看不清形式,愣是把脑袋往屠刀下方凑,当真是愚蠢之极。 果不其然,听了王从明的话,孙牧野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话说的在理,王胖子你是个明白人啊。” 王从明瞧着孙牧野的脸色,心中顿时一喜,赶忙到: “孙爷的意思是” “实话和诸位说,太子已经找过我了。” 孙牧野深深看了王胖子一眼,旋即抬首看向房内众人: “出海对咱是百利而无一害,本官也不和你们客气,报个能拿出的数目给本官。” 真假参半意有所指的话,让屋内众商贾又忧又喜。 喜的是,太子当真缺银子,他们表现的时候终于到了。 忧的是,孙牧野警告在前,拿多少银子既支持了太子,又能不得罪眼前这尊大佛。 沈崇古沉吟片刻,率先打破了屋中平静。 “近几年来天象怪异,粮食减产严重,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露出赞同之色。 连年粮食减产,各地流民激增,他们这些商人虽仍能吃饱穿暖。 可这各自的产业,终究还是受了不小的影响。 “朝廷能开海,算是好事一庄,我沈崇古自当是要出一份力的。 如此,沈某拟捐银五万以表支持。” “哗” 屋内众商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所有人的家底全加起来,都未必能赶上沈崇古的一个零头。 连沈从古都只捐五万,那他们该捐多少心中便大体有了数。 “我出两万。” “今年我生意也不好,捐四万已是极限了” “在下捐一万” 听着商贾们一个个说报完了数字,孙牧野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如此看,聪明人还是占多数的。 王从明此时就是再迟钝,也恍然明白过来,事情不对劲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妙。 只可惜木已成舟,此时即便他想要改变主意,也是为时已晚。 望着陆陆续续起身离开的众人,王从明只觉如坠冰窖。 “老萧,我就说这群商贾靠不住!你看看,那个沈崇古才出资五万两?” 造船厂内,朱瑱愤怒的将孙牧野呈上的商贾出资表撕的粉碎。 别人他不知道,可那沈崇古的老底他昨日已从萧子澄那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个富可敌国的巨贾,竟只出资五万? 对于这个结果,萧子澄却没有多少意外。 若这些商贾出手阔绰,那才是有些不对劲儿呢。 “急什么,孙牧野在海州经营多年,若是连这点威慑力都没有,天下早就太平了。” 朱瑱却是有些不忿,不过倒是没有再嚷嚷要砍死孙牧野了。 经此一事,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萧子澄对这厮如此慎重。 “现在怎么办,就这点银子还不够修造船厂的呢。” 萧子澄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你就瞧好,有意思的事才刚开始。” 朱瑱虽面露疑惑,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心中忽然涌起一抹期待。 十分想看看萧子澄,究竟制这孙牧野的。 第二天一早,海州府上下,便传出一条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太子殿下严令禁止海盐制售?” “太子不是来造船的么,好端端的和盐较什么劲啊?” “这下完了” 城墙下,往来百姓商人皆面露惊骇之色。 海州临近东海,自禁海令生效后,制盐摆成了海州的主要经济支柱。 本以为太子殿下来了,是一件令百废俱兴的好事。 可结果呢?这太子殿下上来直接就砸饭碗了? 海州太守府内,孙牧野看着衙役抄回的告示,眼神中却闪烁着异芒。 “萧子澄和太子这是要做什么?就不怕激起民变么?” 第一百九十章 震惊的盐商 造船厂。 朱瑱颇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萧子澄,语气中颇有些担忧: “老萧,这么搞当真能成么,我怎么有点心惊胆战的” 不怪朱瑱有此一说,海州土地不适合耕种,盐业便成了海州最为关键的经济支柱。 如今,萧子澄却以他的名义颁布法令,严禁海盐制售。 朱瑱心中清楚,萧子澄如此做,目的是为了和那些商人还有孙牧野斗法。 海州的盐商猖獗,这点朱瑱心中明白的很。 可这制售海盐,是海州大部分百姓赖以糊口的活计。 一旦全面停止,盐商们断了财路是不假,长此以往屈服是唯一结果。 可和那些家底丰厚的盐商不同,海州的百姓未必能扛到那个时候。 萧子澄闻言淡淡一笑,给了朱瑱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放心,我心中有数。 有那精力还是先攒攒,你瞧着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有人登门拜访。” 眼瞧着朱瑱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萧子澄心中了然。 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钱字。 别看海州看似贫穷,可没岁呈交的税收却总能名列前茅。 可以这么说,大周去岁总税收两百余万,仅海州一地便占了两成。 靠的,便是这盐税。 “你就放心,我保证最后既能得到商人支持,还能让海州上缴的盐税翻一番。” 朱瑱闻言,狐疑的看向萧子澄。 虽说论起对萧子澄的信任,朱瑱绝对能够排第一。 此前不论是治理时疫,还是种种新奇物件,萧子澄从未令朱瑱失望过。 只是眼下,他却说能让海州盐税再翻一番,朱瑱却有些不相信。 “殿下、少爷,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要拜访太子殿下。” 吴天匆匆跑了进来,想起方才那些人激动的模样,他心中就顿感好笑。 一个个大腹便便的衣着华贵的商贾,为了拜见朱瑱怕失了礼数。 愣是将马车停在一里地外,一路走到这造船厂前的。 “我还以为他们能沉几天呢,不成想刚颁布禁令便坐不住了。” 萧子澄笑了笑,冲吴天摆摆手,“让他们进来。” 朱瑱在一旁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由想起方才萧子澄所说,满脸好奇的问道: “你刚才说有人要来拜访,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商人,海州的盐商。” 萧子澄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轻声道。 朱瑱还想追问,可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却将他打断。 “草民等,拜见太子殿下、山城伯。” 帐帘被从外掀开,一众盐商鱼贯而入,站定后行礼齐声道。 “都起来。” 朱瑱明白,此时即便心中有再多疑惑,也要等这群人走了再问。 故而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冲下方众人淡淡说道。 盐商们闻言纷纷起身,颇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朱瑱看了看萧子澄,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便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浅抿着茶水。 一时间,帐篷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沈崇古微微抬头,偷偷打量起萧子澄两人。 他之所以今天带着盐商们前来拜访,一来心中抱着攀附太子大腿的打算。 二来,这也是孙牧野的意思。 在禁盐令颁布后,孙牧野遣人到他府上,示意沈崇古带人来造船厂探探口风。 对此,即便沈崇古心中早就对孙牧野有所提防,却也不得不带人前来。 因为他便是这海州府,最大的盐商。 一纸禁令下来,孙牧野那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当即便带人查封了海州城所有盐厂。 库中的那些海盐,虽没有被直接搬走,却也尽数封存。 效率之高,动作之快着实让众盐商感到惊慌失措。 沈崇古哪里能不清楚,这无非是孙牧野的手腕罢了。 海州乃是制盐大府,毫不夸张的说,海州当地制盐停摆,不出半月,大周各地盐价定然飞涨。 届时各地盐价大乱,百姓们吃不起盐定会引起民变。 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便会出手干预,开始调查此事。 当京都那位景平皇帝,一旦知晓此事是由太子和山城伯造成的。 以景平皇帝的心性,定然是要将这二位召回京都的。 此一去,那位萧伯爷不好说,可太子殿下想要回海州,怕是不可能了。 没了太子这杆大旗,单凭一个萧子澄,孙牧野怕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盐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心中焦急,却是谁也不敢先开口。 萧子澄瞧着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淡淡开口: “天儿,将东西拿上来,给大家伙瞧一瞧。” 吴天领命而去,没过多长时间,便端着一盆雪白的细盐走了回来。 朱瑱瞧着那盆细盐,眼神微动。 他哪里能不清楚,这洁白如雪的细盐是如何来的。 就在今早,他发现萧子澄在伙房内忙忙活活的不知道弄什么东西。 好奇之下,朱瑱便进去查看,却从萧子澄口中得知,他在制盐。 他本以为萧子澄是在开玩笑,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吴天端着一盆细盐进来,朱瑱哪里能想不明白,这就是萧子澄早上亲手制作的。 当吴天端着细盐进来的时候,屋内盐商们皆面露惊疑之色。 面前这盆东西,洁白如雪颗粒细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诸位都是制盐的行家,不若就都掌掌眼,瞧瞧这海盐品质如何。” 萧子澄将众盐商的神情收入眼底,环视一周后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淡淡道。 “什么!这是海盐!?” “这不可能!海盐怎会如此洁白!” “老夫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洁白的海盐!” 此话一出,众盐商瞬间就炸开了锅,就连一直十分淡定的沈崇古,此时也面露震惊之色。 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海盐。 早年间,他就是靠售卖海盐起家的,靠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 靠此秘方,沈字盐号制作出来的海盐,是公认的品质上佳。 可即便如此,沈字盐号制作出来的海盐,仍旧是微微泛黄,根本无法达到眼前的洁白度。 “诸位不必拘谨,都上手尝尝看,与你们各自制出的海盐有何区别。”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图穷匕见 沈崇古看了看萧子澄,心中是在有些难奈不住。 如此纯度的海盐,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用手指捏起一小撮海盐放入嘴中,虽心中已有大概猜想,可下一秒他还是惊讶出声: “这不可能!!怎能连一点苦涩的问道都没有!!” 沈崇古彻底懵逼了,即便是沈字头盐号产出的海盐,都无法完全取出苦涩味道。 即便这么多年他苦心钻研改进之法,却都没能车体去除那股苦涩的味道。 而今天,他见到了什么?毫无苦涩味道的海盐!! 此话一出,众盐商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纷纷上手捏了一点细细品味。 咸!单纯干净的咸! 如此纯粹的味道,让他们不由闭上双眼细细回味。 半晌后,沈崇古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敢问萧伯爷,制作此盐耗费几何?” 沈崇古作为一个商人,还是挣下了诺达家业的巨贾,他的眼光何其毒辣。 海州乃是产盐大府,其制作售卖的海盐遍布整个大周。 他作为海州商贾的领袖,旗下有着众多盐号,按道理来说,放眼大周盐商,他沈崇古应当是首屈一指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即便海盐价格低廉,有着种种优势,却只能走低端路线。 即便是沈字盐号怎么精炼海盐,终究还是无法获得那些高门显贵们的青睐。 究其原因,就是海盐当中那股子如何也消除不了的苦涩味道。 而在这造船厂,在这大帐当中,他竟尝到了如此纯粹的咸味。 沈崇古可以肯定,眼前这盆海盐,比之那号称贡品的安丰盐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下他最为关心的是,精制到如此的海盐,造价究竟几何。 那盆洁白如雪的海盐,就好似一座金山! 瞧着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萧子澄深深看了一眼沈崇古。 “沈崇古是,你不用担心,此盐造价颇为低廉。” 颇为低廉?!!! 一时间,帐内的众盐商眼中齐齐绽放出一抹绿光。 这看上去精炼无比的海盐,竟造价颇为低廉!? 价格低廉代表着什么?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伯爷请恕沈某愚钝,敢问您口中的低廉,究竟是几何?” 沈崇古最开始也十分激动,可他又想起有关于萧子澄的纨绔传闻。 心中不由有些担心,毕竟换位思考,十两银子在他眼中,兴许就是寻常人眼中的一文钱。 这其中的差别还是极大的,不由得他慎重对待。 口味如此纯正的海盐一旦问世,加上海州那恐怖的海盐产量,想想都觉得令人热血翻涌。 “确实是十分低廉啊,无非是多了一步提纯工序而已。” 提纯工序? 沈崇古听着有些懵,他自问见识非凡,也从未听过什么提纯工序。 他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心中感叹不已。 这位萧伯爷的手腕,他总算是见识了个透彻。 先前那盆雪白的海盐,就是萧子澄给他们这些盐商抛出去的饵。 不过即便是他自己,在面对此等利益之下,都难以淡定,更何况帐内的其它盐商了。 就算明知在这饵料后,很可能包裹着鱼钩,他也会心甘情愿的将其吞下。 孙牧野再狡诈,怕也不会是这位萧伯爷的对手,后生可畏啊 心中再度感叹一声,沈崇古双目微凝,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小人妄测,成本可有十文?” 萧子澄笑了笑,缓缓伸出五根手指。 “本伯刚到海州,对当地的人力费用不甚了解,按京都的来算,一斤不过五文的成本。” “五文钱!!??” 哗的一声,帐篷内顿时响起盐商们压抑着激动的交谈声。 五文的成本,这还是按照京都的标准去算的。 放在海州,这成本还能再降!! 如此算下来,口味如此纯正的海盐,在海州的成本竟不过三文钱!!! 这也太恐怖了!! 朱瑱望着那些激动莫名的盐商,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萧子澄要留孙牧野活上一段时间了。 今天这些盐商之所以如此急切的赶来造船厂,无非是因为那纸禁盐令。 只不过有意思的是,从颁布禁盐令,到这些盐商登门拜访,仅仅过了不到半天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半天当中,孙牧野便带人将海州城大大小小的盐场尽数查封。 效率之高,难免令朱瑱怀疑这厮的真正目的。 至于这些盐商,怕也是被其裹挟而来。 只不过这眼下嘛孙牧野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以孙牧野贪婪的本性,这些盐商素日里肯定没少给他送好处。 只是此番,他却不念旧情,干净了断的查封了所有盐场。 这些盐商们,又如何能不对其心怀怨恨呢? 果不其然,一阵议论后,就有按耐不住的盐商出声询问。 “敢问伯爷,这提啊对提纯工序,究竟是如何对海盐进行提纯的? 我等要如何才能获得此法,望伯爷明示。” 萧子澄淡淡一笑,心中暗自窃喜。 来了来了,今天的重头戏来了,孙牧野这背刺我看你如何接下! “所谓提纯之法,其实没有什么神秘的。 无非是将晒好的海盐,再度溶解,经过特殊工具材料进行提纯过滤而已。” 沈崇古听到萧子澄十分大方的将提纯工序说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熄灭。 他心中清楚,既然萧子澄能将提纯法说出,那这其中必定就有他们无法复刻的东西。 而听其话茬所说,恐怕就是萧子澄口中那特殊的工具材料了。 其余盐商也都不傻,自是能明白其中埋着的钩子。 他们都是生意人,等价交换天经地义,加上孙牧野不义在先,也怪不得他们了! “伯爷恕草民冒犯,草民欲购一批提纯工具、材料,不知您要价几何?” 沈崇古心思已定,他并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既已下了决心,那这主动投效的第一人便定要是他沈崇古! 萧子澄却是淡淡一笑,见时机已经成熟,自是要图穷匕见了! 从怀中掏出一分名单,轻声道: “你们今日为何匆匆前来,本伯心中可是清楚的很!”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投名状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就连朱瑱也不例外。 他猜到萧子澄最终的目的,就是借这炼盐法来掌控这些盐商。 只不过他不曾想到,萧子澄会这么快掀桌子。 萧子澄从怀中掏出的名单,朱瑱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是昨晚鸦栏星夜送来的情报,里面详细记载了海州盐商与孙牧野的远近亲疏。 眼下,这些盐商都已被炼盐法摄了心神,为了得到此法,他们定然是有银子掏银子,有力出力的。 朱瑱有些想不通,在如此大好形势下,萧子澄为何还要把这名单掏出来。 正当朱瑱沉思之时,萧子澄却是已将那份名单展开。 “这上面详细记录了,你们当中那个为虎作伥,哪个还留有一丝良知。 至于都姓甚名谁,本伯就不念了,你们心中都有数。” 听到这,下方那些盐商尽是悚然一惊,如同大冬天被人扒光了扔在雪地里,彻骨的寒意充斥全身。 完蛋了,这下真的全完了。 这是下面大多数盐商心中的想法。 他们在海州经营多年,孙牧野作为一方太守,自然是绕不过逃不开的。 逢年过节,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备上厚礼亲上孙府? 本以为凭孙牧野的手段,应当能将一切掩盖的很好。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萧伯爷。 手中竟有一支如此厉害的情报机构,悄无声息就将名单拿到手了! 最令他们感到胆寒的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一丝察觉,孙牧野怕也是如此。 想到这,他们不由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 在来之前,他们还信心满满,天真的以为孙牧野这颗大树,会长青永存。 现在看来,那孙牧野就是个屁! “太子殿下饶命啊!!伯爷饶命啊!!” 有胆小的,此刻已经斩不住了,登时跪倒在地。 还想着弄到练盐的法子呢?眼下小命都快没了!! “呵,吴福海,你倒是还真有自知之明啊?” 萧子澄眼中杀机萦绕,盯着吴福海冷声说道。 见萧子澄直接叫出吴福海的名字,原本那些心中还有一丝侥幸的盐商,瞬间将此念头掐灭踩在地上。 “小人都是被那孙牧野胁迫的啊伯爷!!” 眼见萧子澄没有任何反应,吴福海心中一狠,为了活命那些黄白之物没了就没了! “伯爷小人愿散尽家财,助太子殿下与您造船 小人不求别的只求您饶恕小人一命” 本以为萧子澄得了好处,会对自己网开一面的吴福海,下一秒却直接摊到在地。 “吴福海!你为虎作伥鱼肉乡里!几年时间内折在你手中的人命,怕已不下百人! 你作恶至此,还有脸求本伯对你网开一面!? 我告诉你,就是你今天得了陛下的开恩圣旨,本伯也非砍了你不可!” 萧子澄猛地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豁然起身怒斥道。 随着茶盏粉碎的响声传出,帐帘被吴天从外掀开。 一队亲兵鱼贯而入,直接就将作势欲逃的吴福海按到在地,同时也将大帐彻底控制住。 朱瑱听闻这看似憨厚的吴福海,手中竟已有了上百条人命,登时怒火上涌。 仓啷啷拔出宝剑,三两步走到吴福海身前,将宝剑抵在其心窝之上。 “本宫素日里最恨的便是你这种人!” 被宝剑抵着心窝,吴福海被吓的三魂皆冒,连连哀声求饶。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饶命啊!!我上有下有小 只要您不杀我,小人愿自此吃斋念佛为那些死于小人之手的冤魂超度” 说着说着,一股骚臭味传来,吴福海身下已是湿了一片。 “你这些话,还是你亲口和他们说!” “噗呲” 鲜红的刀刃透体而出,朱瑱一把抽回宝剑,十分嫌弃的甩了甩剑上的血迹。 “把这狗东西给本宫弄走!” 说罢,他大步走回主位上坐下,手中宝剑插在地上,冷冷扫视着帐内众人。 “” 一众盐商们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何等愚蠢的决定。 这太子殿下,是真敢杀人啊 亲兵们的动作十分利索,三两下边将吴福海的尸体拖出了营帐。 地上残留的长长血迹,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无一不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沈崇古望着那血迹,心中却是不住的暗自庆幸。 自己虽没少给孙牧野打点银钱,可终究是没害过他人性命。 否则方才,倒在这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朱瑱暴起杀人,萧子澄虽惊讶,却也没有阻拦。 毕竟凭那吴福海犯下的种种恶性,最轻也是要杀头的。 反正早杀晚杀都一样,正好也能让这群盐商明白,他们的小命究竟是握在谁手中! 念及至此,萧子澄轻抿了一口茶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诸位都愣着做甚?刚才说到哪里了?” 只是此刻萧子澄的笑容,落在盐商们眼中,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一时间,众盐商个个两股战战,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大帐内,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还是沈崇古率先反应过来,主动开口: “方方才小人说,欲采购一批提纯工具、材料” 即便是见过大风浪的沈崇古,此刻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萧子澄淡淡一笑,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 “提纯练盐的法子,你们也都知晓了。 至于这工具材料有限,这屋内这么多人,肯定是供应不过来的。 本伯细细算来,顶多能满足五人所需。 至于这名额最终花落谁家,在座的既都是商人,那也就简单些,价高者得如何?” 此话一出,那些坦荡的盐商纷纷出价: “我出八万!” “老钱你也太鸡贼了,此等妙法八万想拿到想什么呢?我出十五万!” 沈崇古心思微动,既已决心与孙牧野切割,那眼下不正是纳投名状的好时机么? 念及至此,沈崇古轻声道: “在下出价白银一百万两!!”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决心 此言一出,屋内各盐商现是悚然一惊,紧跟着便恨得咬牙切齿。 沈崇古你不当人啊!!这么干还让别人有活路么 那可是整整一百万两白银啊!你沈崇古是不过了是么! 再说一共有五个名额呢,凭你沈老哥的财富地位,肯定是有你一个的。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都压着点价格它不香么?! 没想到啊没想到,第一个背刺自己人的,竟是你个浓眉大眼的海商领袖! 萧子澄却是盯着沈崇古,半晌后神色莫名的微微一笑: “如此,便有你一个名额。” 沈崇古闻言却直接跪倒在地,行了个三拜九叩大礼: “承蒙太子殿下、伯爷不弃,沈某唯肝脑涂地以身报之!” !!! 他娘的!还得是是人老沈啊!竟在这等着呢!! 此时帐内的盐商们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器具材料的名额? 分明就是抱上太子殿下这条大腿的机会啊! 自从方才朱瑱干净利索的砍了吴福海,帐内盐商们的小心思便活分起来。 任谁都能看出,帐内上座的那两位爷,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孙牧野就算再厉害,在这海州再一手遮天又如何? 在这两位爷面前,恐怕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 从吴福海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他们就清楚这海州,变天了! 念及至此,屋内那些底子相对干净的盐商,心中便火热起来。 只要能得到太子殿下青睐,他们从前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地位,不就信手拈来了么? 为皇家做事,那叫什么?皇商啊! 有了这层身份,各地的神仙小鬼,还有从前那经手抽三成的胆子么? “小人出五十万!” “我出八十万!” “老夫出八十五万!!” 一时间,盐商们个个红了眼,报出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 主位之上的朱瑱,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麻了。 盐商们展露出的财富,即便是朱瑱也有些吃惊。 就这一会儿功夫,在这小小的营帐之内,便弄出来大周一整年的税收? 等名额彻底定下来,朱瑱望着桌案上各盐商留下的保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些没有获得名额的盐商,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长哀短叹。 反观沈崇古等五人,则是个个红光满面,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萧子澄轻咳一声,帐内顿时重新陷入安静当中。 “名额已定,没入选的可自行离开。” 此话一出,那些自知作恶多端的盐商,一个个如坐针毡。 吴福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他们即便是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寻求孙牧野的庇护?他能不能保住他自己的头颅都不好说 况且在这海州,他们皆是经营多年,根基亲信俱是在海州。 若是一朝逃窜,岂非是自断臂膀? 即便侥幸逃到他国,人生地不熟的,又能有何作为? 想到这,他们齐齐一声哀嚎,跪倒在地。 “小人等自知罪孽深重,望太子殿下、萧伯爷网开一面” “饶了你们?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能说动本伯的理由了!” 萧子澄冷冷一笑,若非是怕狗急跳墙,依着他的性子,非得将这群硕鼠全砍死才解恨! “小人愿交出半数家财,望太子殿下、伯爷饶命啊” 听闻此言,萧子澄冲朱瑱使了一个眼色。 朱瑱会意,把玩着手中血迹未干的宝剑,寒声道: “最少八成,将尔等归入奴籍,以后就在这海州种地!” “殿下这” 那些盐商有的还有些不忿,可当他们看到朱瑱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时,便齐刷刷的垂下头。 处理完此间事情,帐内连同朱瑱萧子澄在内仅余七人。 “本宫素日最恨欺压百姓之人,尔等既跟了本宫,便要恪守底线! 若他日被我发现你们任何一人有鱼肉百姓之举,休怪本宫倒时不念主仆情分!” “我等定恪守底线,唯殿下之命是从。” 入选的五人纷纷拜倒在地,齐声应和。 朱瑱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将目光投向萧子澄。 造盐之道他是一窍不通,眼下既该杀的都杀了,大棒过后也当给上甜枣才是。 萧子澄还了朱瑱一个放心的眼神,旋即淡淡道: “我先前就已言明,这提纯工序不难,耗材上虽颇为繁钜。 可尔等经商多年,想来也不用本伯多费口舌。” 说到这,他顿了顿,“本伯要你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彻底杜绝售卖粗盐!” “嘶这” 沈崇古在内的五位盐商,脸上皆是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实力雄厚不假,新盐的质量和口味他们也都是有目共睹。 只是这晒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盐商来说,库存也十分重要。 眼下他们当中谁人手中不是积压了大批的粗盐,若不能售卖,岂不是白白亏损海量的银子? 沈崇古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劝说萧子澄,却终究没能开口。 毕竟他们才刚刚投效到太子殿下麾下,杜绝售卖粗盐,又是他们接到的第一条命令。 若是此时出言反对,岂非会让太子殿下觉得,他们仗着家底丰厚,轻视与他 许是察觉出五人的异样,萧子澄微微一笑: “你们心中作何想法,本伯可是都瞧得出来。 亏得你们经营盐业多年,这点简单的道理竟是不能明白? 那新制的海盐都能提纯澄精盐,你们各自库中的粗盐,又怎会无法提纯呢?” 此话一处,沈崇古眼中精光一闪。 若当真如同萧子澄所说,他们库中的粗盐,也能通过提纯工序加工成精盐的话 想想那纯粹的口感,还有海盐庞大的产量,沈崇古心中便是一阵火热。 在他的想法中,若是能够通过提纯法,将粗盐提纯成细盐。 即便是依照目前海盐的价格,又将库存打个对折都是值得的! 念及至此,沈崇古率先出言应下此事: “如伯爷此话,小人回去便叫停所有粗盐的售卖!”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下发了 其余四位盐商也不是傻子,此间的利益自是能够想个透彻。 海州紧临东海,本就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如今若是能够将库存中那些粗盐,全部提纯成精盐,那他们的身家至少能翻上一番。 念及至此,几人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沈崇古心怀感慨,虽说自萧子澄大败陈国杨大周国威后,他没少听过这位伯爷的传言。 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位伯爷的手段。 孙牧野自以为的铜墙铁壁,在这位萧伯爷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伯爷,在下有一问,还望伯爷明示。” 沈崇古略微思虑,出声问道。 萧子澄微微一笑,“有问题尽管问,你们既决心跟了太子殿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恕小人多嘴,敢问伯爷这精盐定价几何?” 即便萧子澄说的是十分真诚,可沈崇古却不敢有丝毫自得。 他心中清楚,这个自己人也是有一个限度的,若是全然相信了那才是蠢货行径。 这沈崇古不愧是人精,说话做事皆是滴水不露。 在心中暗自感慨一句,萧子澄淡淡说道: “太子殿下体恤百姓,这精盐价格不易过高,本伯暂拟定四十五文一斤。” 沈崇古略微估算一番,暗自点头。 到了他这个高度,财物对他来说无非是一个数字罢了,没有太多实际意义。 他现在所求,一是沈家长盛不衰,二是他自己的身后之名。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以来,他明明知晓与孙牧野深度合作,能让他的财富急速增长,却一直恪守底线的原因。 况且,即便是定价如此,也未必无利可图 他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眼中闪烁着一抹似期待又似难以置信的目光。 其余四人可就没有沈崇古这般高度了。 在听到萧子澄说出的价格后,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纠结。 以此等精盐的品相口味,比之安丰贡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那安丰盐售价几何?那可是每斤三四百文! 按照他们心中所想,这精制海盐,即便是太子殿下体恤百姓,也至少定价在一百文左右。 如此既能抢占安丰盐的市场,对于一些家境稍好的百姓来说,也并非购买不起。 只是他们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萧子澄上来就定价如此之低。 四十五文的价格,也只比他们现在售卖的粗盐价格,高上十文钱而已。 如此高的品质,岂非白白浪费了? 萧子澄望着神色各异的四位盐商,却是一阵暗自摇头。 这四人的头脑,可是比沈崇古差远了。 不过这样也好,聪明人自是有聪明人的用法,这四个稍微愚钝些的也是一样。 “此事已定,提纯所用工具材料,不日便会送到诸位府上。 不过本伯丑话说在前头,若这工具材料泄露出去的后果,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我等定将严防死守,不使其外泄分毫!” 沈崇古等五人齐齐拜倒在地,高声应和。 其实不用萧子澄提醒,他们自己也会严格保密的。 毕竟这工具材料可是他们花了真金白银才换来的,若因为泄露财货受损是小,让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不堪大用才是祸事。 朱瑱淡淡挥手,示意沈崇古几人退下。 待众人走远之后,朱瑱登时没了方才的严肃之意: “老萧,我是真没有想到啊,这群盐商竟这么有钱! 朝廷去岁一整年的税收啊,在这海州竟用几个名额就换来了?!” 说到这,朱瑱显得有些感慨,又似有些意兴阑珊。 “唉,父皇宵衣旰食多年,素日里更是节俭到不行。 为的就是多省出一些预算,使国库充盈以防不测么。 拿这海州来说,当地贫瘠百姓饥苦,可单凭这盐税一项,便能成为纳税大府。 可事实上呢?官商勾结,将本应上缴的盐税尽数归于自己之手。 这种情况持续多少年了?那些盐商手中又积攒了多少藏下的税银” 萧子澄望着有些低迷的朱瑱,却是不知从何处劝起。 贪官污吏不论放在什么时候,对朝廷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孙牧野在海州为祸多年,海州的百姓也就苦了多少年。 那些与他同流合污的商贾,在其中又得了多少利益。 “殿下,伯爷,外面来了好多马车,都是名单上那几个作恶盐商府上的。” 正当帐内气氛因为朱瑱的低迷,而有些沉闷之时。 吴天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还残留着几许震惊之色。 “走出去看看!” 朱瑱豁然起身,拎着宝剑就朝外走去。 在造船厂外,那些个作恶盐商,个个哭丧着脸,看向箱中财物时,眼中满是不舍。 不过他们心中也清楚,这些就是他们的买命钱。 否则那位太子殿下一旦发怒,直接挥剑砍了他们,就算抱着个金山银山也是无用。 “草民等拜见太子殿下、萧伯爷。” 朱瑱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商贾,而是看着几乎将营帐前广场堆满的木箱。 即便他心中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吃惊。 在营帐中远远看着热闹的张恒,此时却是心中激动。 瞧眼前这样子,这些堆积如山的财货,少说也有几百万两银子,如此一来造船的银子定然是有了。 想到这,张恒心中便是一阵火热。 什么官商勾结,什么贪污腐败,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张恒心心念念的,只有造船。 朱瑱看着商贾呈上来的账册,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怒容。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的家底,竟比鸦栏调查出的还要多!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在拥有巨额财富的同时,还掌握着海量土地。 他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何萧子澄当初只是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吴福海。 想来就是为了应对眼前的这种情况,这些硕鼠为了保住小命,终究还是自露了马脚。 念及至此,朱瑱冷冷扫过地上几人,却是改了心思: “本宫今日不杀你们,不代表你们从此就高枕无忧了! 我看这海州你们是留不得了,先在这造船厂干活,他日随本宫回京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招工 此言一出,那些盐商皆面露苦色,只是此刻他们已澄鱼肉,只得任命。 萧子澄望着满院的财货,不由心中有些雀跃。 银子总算是有了,加上黄三儿交代的那些金银位置,加起来总算是可以满足造船队的一切所需了。 有了钱,剩下的就好说了,招工造船从此刻就开始了! 于此同时,海州太守府。 孙牧野神情凝重,虽说已将太子殿下欲改盐制的折子三百里加急递上去了。 可是眼下的形式,却是对他十分不利。 太子和萧子澄这招釜底抽薪,直接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当他得知太子殿下和萧子澄拿出堪比安丰盐的海盐后,他心中就知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些盐商已经背叛,如今想来他那些腌臜事,怕是一早便被太子和萧子澄知晓。 黄三儿的死活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太子能将那些盐商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他又怎会幸免呢? 投靠万古楼。 这是第一个浮现在孙牧野脑中的想法。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万古楼便是摆在他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是没了海州太守这层身份,想要投效,怕是非要纳个投名状不可了。 朱瑱!太子殿下! 念及至此,孙牧野眼中泛起阵阵癫狂之色。 已是穷途末路,太子的屠刀既已举起来,就休要怪老夫了! “来人啊!将此物交予冯总兵,让其速速整军。” 孙牧野喊来亲信,将信物交到其手中,“水根,老爷我这条命能否保住,就看你的了。” 水根郑重结果信物,“老爷放心,您的命就是小人的命,定不负所托!” 深深看了一眼水根,孙牧野淡淡摆手,随后朝府衙后走去。 水根接连拜了几拜,起身飞奔出了府衙。 今天的海州城,似格外热闹,无数百姓蜂拥而出,齐齐朝着同一方向而去。 水根心中惊奇,拦下一人询问: “老伯,我瞧这帮人怎么都朝南边去了,那边发生啥了这么热闹?” 老头抬头看了水根一眼,旋即感叹一声: “听说太子殿下要造船出海,正大肆招工呢,每天三餐管饱据说还有肉吃呢! 七十文一天的工钱,唉也就是老头子我现在身板不行了,早它二十年我也非要去试试不可。” 正说话间,街上风风火火跑过一稚童,边跑边喊: “造船厂招工啦,造船厂招工啦!!早年间有出海、造船经验的,年龄不嫌啦!!” 原本还在长吁短叹的老人闻言,登时也没了和水根闲谈的心思。 水根还想细问,可那老头起身欲走,“老夫年轻时候出过海,不和你说了,老头子要去应工了!” 望着老头远去的背影,水根心中一沉。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向来淡定的老爷,此番会如此紧张了。 商贾们已被太子拉拢,若再让太子殿下得了民心 想到这,水根深深望了一眼造船厂方向,摸了摸怀中的信物,拍马向着兵营而去。 造船厂前,早已是人山人海。 朱瑱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衣衫破旧的百姓,恍然间他想到了当初荒山的那些流民。 曾经的他们也如同眼前这群百姓一般,只是有萧子澄的出现,那些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曾经的山城早已更名荒山,而那些流民如今的生活也早就旧貌换新颜。 有的扔在矿上出工,有的进入罐头加工厂,有的学习技术成为铁匠。 他们的孩子,再也不用饱受疾苦,有书念有学上,每个孩子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这些对于朱瑱来说,无疑是个奇迹。 今天,在这海州,在这造船厂外,他看着眼前的百姓。 脑中首先浮现的,便是山城百姓如今安居乐业的模样。 此时朱瑱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让海州的百姓不再受苦,他要一扫这海州城上的阴霾! 想到这,朱瑱心中一时有些心潮澎湃,抬手压了压下方的声音,高声道: “诸位今天能前来报名参工,就证明你们信得过本宫,吾心甚慰! 在此之前,本宫想了很多鼓舞人心的说辞,不过看到了你们,本宫决定和你们说些心里话。 海州百姓苦啊,这一路行来本宫见了太多的疾苦,也知晓你们求生不易。 今天本宫当着大家的面向你们保证,从今天开始,海州将不会是从前的海州!! 本宫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说,这茫茫东海中,有着数不尽的财富。 朝廷已解了海禁,只要造船出海,那些财富便唾手可得! 本宫此番来海州,就是带领你们造船出海,让你们不再挨饿受冻! 本宫决议,免除海州三年赋税,与民生息!!现在招工正式开始!” 下方的百姓沸腾了,整整十一年过去了,他们终于等来了新生。 萧子澄默默看着这一切,朱瑱的一番肺腑之言,让他也是颇有感触。 当日在荒山埋在朱瑱心中的种子,今日终究在海州这片土地上发芽了。 百姓为水,国家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此简单明了的道理,历代统治者心中皆是明了的。 百姓所期盼的,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究其根本无非是衣食无忧四个字。 若天下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又有几人愿意高举反旗,去做那掉脑袋的事情? 在朱瑱一番肺腑之言的鼓舞下,招工进行的分外顺利。 不少有造船经验的老工匠,纷纷踊跃报名。 造船厂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恢复了其原本的功能。 半月时间一闪而逝,第一艘龙船的龙骨,已颇具雏形。 萧子澄望着眼前巨大的龙骨,心思却已飘向太守府。 他之所以没有率先改造黄三儿麾下的那几艘大船,就是在防着孙牧野。 只是这半个月以来,孙牧野除却遣人往海州城外军营送过一次信物后,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种种反常的举动,令萧子澄暗自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奏罢了。 正当萧子澄思索之时,吴天却急匆匆跑了过来: “少爷出大事了,宫中遣人传旨,勒令您与太子殿下即刻反京!”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京中来人 萧子澄心中冷笑连连,这孙牧野当真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瞧这架势,至少是三百里加急的速度。 孙牧野应当是从他颁布禁盐令时,便将折子递了上去。 而景平皇帝急匆匆派人来宣旨,在萧子澄看来并不奇怪。 盐税占据了大周税收的四成左右,若是盐税有失,如何充盈国库? 大周刚在宣威关大败陈军,又转头攻入陈土,彻底消弭了旗峰口带来的影响。 依着景平皇帝的性格,眼下正是他励精图治,再创辉煌的时候。 而之所以当萧子澄提出解开海禁时,景平皇帝能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开海能强国,眼下孙牧野这一纸奏折递上去。 其中定是着重渲染了他与朱瑱两人,在海州禁止海盐制售的重重恶果。 景平皇帝不明真相,不气到跳脚才怪呢。 “来传信的是谁?” 萧子澄略微斟酌,开口轻声问道。 听吴天那意思,景平皇帝定然是震怒了,海州盐税事关国库。 依着景平皇帝的性格,定是会在传旨的同时,遣一位重臣前来稳定局面。 那这位重臣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便带着几分景平皇帝对待此事的态度。 吴天略微思索,轻声回道: “回少爷,来的是谢弼谢大人。” 听来人是谢弼,萧子澄面露几分古怪之色,同朱瑱前去迎接。 一路上,萧子澄心中皆是透着几分惊讶,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景平皇帝会派谢弼前来。 卧槽,陛下什么时候这么放心我和朱瑱那厮了?说好的龙颜大怒呢? 萧子澄心中暗自合计。 在内阁三近臣当中,属谢弼为人最圆滑,景平皇帝派他来。 怎么看,怎么像是给他和朱瑱收拾烂摊子来的。 “太子殿下、伯爷。” 正思虑间,两人迎面碰上正朝营帐走来的谢弼。 见了两人,谢弼微微一笑,冲着朱瑱行了一礼。 朱瑱这会儿显然心中有些发虚,尬笑着双手虚扶,示意谢弼不要多礼。 “谢大人,父皇怎么突然要我和老萧回京都啊?” 朱瑱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模样。 谢弼呵呵一笑,捋了捋唇下胡须: “海州太守孙牧野上奏,言明太子殿下严禁海州制售海盐,陛下得知后龙颜震怒” 说到这,谢弼也有些迟疑。 在景平皇帝下令,派遣他来海州将太子和萧子澄召回京都时。 他星夜兼程不敢有一丝耽搁,怕的就是此番胡闹的禁盐令,引得海州激起民变。 要知道,海州上下有七成百姓是靠这海盐谋生。 太子殿下倒好,直接给海州的饭碗砸了。 那些百姓没了吃喝,定然心怀怨怼,眼下又正是大周韬光养晦的最好时机。 眼下大周国库充盈,对外战争大胜,列国或胆寒观望,或与大周结盟。 即便是那被杀的大败的陈国,也都递上了议和国书。 如此大好时机,若是为民变所累,太子和萧子澄岂非成了大周的千古罪人? 只是令谢弼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进入海州后,想象中怨声载道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特别是这海州城,更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百姓脸上哪里能看到半分怨怼?就连酒肆茶楼中,都充斥着对朝廷和太子的感激。 一番经历下来,谢弼心中也是揣了一万个问号。 索性也就没有去海州太守府,转到直奔这造船厂就来了。 谢弼望了望四下热火朝天造船的工匠百姓,心中惊疑之意愈浓。 萧子澄神秘一笑,也不待谢弼有所反应,拉起他朝帐内走去: “谢大人远道而来,一路上怕是劳累的很。 不若先将正事放一放,尝尝海州的特产。” “伯爷这” 谢弼本想拒绝,可萧子澄却是给朱瑱也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也不管谢弼愿不愿意,愣是给他按在座位上。 “殿下这这这哎呀” 谢弼被这一手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有朱瑱在他还不敢反抗,生怕坏了规矩。 最终一脸无奈的谢弼,还是接受了萧子澄的提议。 “殿下,待用过饭后,您与伯爷还是尽早启程,陛下那边” 谢弼无奈坐定,可心中惦记着景平皇帝的圣旨,还是起身行礼道。 “诶,谢大人,所谓食不语,寝不言,方为君子所为。 太子殿下与我设宴为大人接风,这餐桌上不论政事。 再者眼下正巧是工人用餐时间,都是大锅出的饭菜,花不了多少功夫。” 萧子澄三两步上前,一把将谢弼按回座位上,略带调侃的说道。 谢弼张了张嘴,面对这两位爷,就如同秀才遇见兵,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谢弼终于消停了一些,借着朱瑱与他询问景平皇帝近况的当口。 萧子澄招手喊来吴天,在他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少爷放心,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吴天闻言眼中一亮,望了谢弼一眼随即快步离去。 自造船厂正式启动后,为了满足工人三餐所需,萧子澄特意招募了不少厨子。 一听伯爷要他们做菜招待钦差,厨子们可谓是卯足了劲儿,多了几分用心。 不多时,一道道菜肴便被端上餐桌。 奔波了一路的谢弼,望着眼前虽卖相不好,闻着却香气四溢的菜肴,一时间也是食指大动。 毕竟他担忧海州情况,这一路上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赶路上了,哪有多余的心思在这吃食上? 盛情难却之下,谢弼带着满心的疑惑,暗自叹了一口气。 夹起一片青菜,放入嘴中。 “嗯?!” 一股纯净无比的咸鲜味道在口腔中萦绕,让谢弼不由双眼微眯。 回味过后,谢弼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咸味来的太干净纯粹了,根本尝不出一丝苦味。 他身为内阁成员,景平皇帝也没少赐下御膳。 可即便是宫中所用食盐,也透着一丝淡淡的苦味。 况且海州的海盐,他也不是没有吃过,虽色黄味苦却胜在价格低廉。 最为关键的是,若是按照萧子澄的说法,这些饭菜都是工人日常吃的大锅饭的话 谢弼看向萧子澄的眼神中,透着几分狐疑。 难道萧子澄这家伙,败家瘾又犯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麻了 谢弼狐疑的眼神,自然也落在了朱瑱眼中。 不过这位太子爷,可没有一丁点出言解惑的念头。 此时,他哪里还有一点惊慌? 当谢弼露出狐疑之色那一刻起,朱瑱就知道,这回算是稳了。 在他看来,提纯海盐不论是于国还是于海州,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至于父皇那边,相信知晓此间真相后,也不会横加阻拦。 眼下,只要谢弼知晓提纯海盐的种种妙处,那孙牧野的算计自然就落空了。 造船厂成功开始运作,海州盐商尽数臣服,孙牧野那家伙也没了留下的必要。 他手中的宝剑,可还没有归鞘呢! 念及至此,朱瑱微微一笑,朗声道: “谢大人,饭菜可还和你的口味?” 人精似的谢弼,一眼就看出朱瑱眼底的调笑之意。 心中不由暗自腹诽,这俩位爷是在弄哪一出啊?体恤百姓也没这么个体恤法的。 说句僭越的话,就这大锅菜中那无比醇厚的咸味,即便是景平皇帝,怕是都没有体验过。 结果呢?这两位爷可倒好。 将这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上等食盐,就这么大刺刺的给平民食用,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都知道你萧子澄左手精油,右手烈酒,每天什么也不用干,都有大把银子进账。 可即便再有钱,也没这么个败家法? “回太子殿下的话,此菜虽简单却味道上佳,只是” 谢弼越想越担忧,虽说暖阁中张宏曾评价萧子澄,为太子手中宝剑。 不光是陛下,连带他对此都十分认同,可眼下如此铺张,颇为不智啊。 “只是什么?” 朱瑱嘴角含笑,已是在心中期待谢弼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了。 这位父皇身边的重臣,定是要惊掉下巴的。 谢弼偷偷瞥了一眼朱瑱的脸色,见其并没有不悦之意,咬了咬牙起身拜倒在地: “恕老臣直言,太子殿下有体恤百姓之心,老臣心中甚慰。 然如此不见苦味的食盐,造价定然高昂,眼下正是我大周励精图治之时,望殿下” 谢弼越说声音越小,倒不是怕了朱瑱。 他身为阁臣又跟随景平皇帝多年,是有资格更有义务去劝诫太子。 只是此番太子殿下的反应,着实令谢弼有些琢磨不透。 若是放在从前,朱瑱不说趁机溜走,也会插科打诨,阻拦他说教。 今天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不光没有溜走,更没有插科打诨,反倒是一副全神贯注聆听的样子。 这让了解朱瑱脾气秉性的谢弼,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 果不其然。 当朱瑱见到谢弼停下说教后,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 做出了一个令谢弼直接石化当场的举动。 “谢大人啊!!”朱瑱三两步走到谢弼身前,亲手将其扶了起来。 等谢弼看到朱瑱泛着泪光的双眼时,整个人待在了原地。 “殿下您这是?” 朱瑱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一把按住谢弼双肩,带着颤音说道: “谢大人两袖清风,本宫虽早有耳闻,却也不曾太过在意。 没想到没想到唉,本宫惭愧啊!!” ??? 谢弼瞧着情真意切的朱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为官清廉,此事朝野皆知。 更何况,陛下也曾以他为例子,教育过太子不要铺张。 当时也没见太子殿下有何反应,怎的眼下却表现的如此激动? “殿下说笑了老臣” “谢大人不必自谦,这菜中放的盐,制作起来的确工序繁杂。 被谢大人这么一说,本宫顿感惭愧万分。” 说到这,朱瑱送来谢弼背着手,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 谢弼心中更慌了,甚至都有些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吃酒吃醉了。 望着眼前一幕,萧子澄憋的满脸通红,心中暗呼朱瑱这厮太坏了。 “殿下也不必自责过深,有此体恤百姓之心,即便眼下耗费了些黄白之物。 陛下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殿下的。” 谢弼瞧着朱瑱那副自责的模样,心中暗自有些后悔。 就算花些银子,只要殿下有了体恤百姓的心,也是值得的。 只是想到方才醇厚的口感,谢弼不由又望向萧子澄。 这位爷从前可是出了名的花钱如流水,还是问一问花费比较好。 如此以来,即便陛下日后询问起来,他也好有个准备。 想到这,谢弼斟酌一番,还是询问出声: “只是敢问太子殿下,此菜中所用食盐,售价几何?” 说到这,又似怕朱瑱多心,赶忙补充一句: “殿下切勿多心,老臣只是怕陛下日后闻讯起来,好有个准备。” 朱瑱神秘一笑,铺垫了这么久,还挤出两滴货真价实,十足真金的眼泪。 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唉谢大人高风亮节,真是折煞本宫啊 此间海盐,怕是足足四十五文钱一斤!!” “还好是海盐价格不过四十五两等会!!多少?!!!” 谢弼麻了,整个人都麻了。 一时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殿下方才所说,这海盐可是四十五两银子一斤?” “还有四十五两银子一斤的盐呢?!谢大人你可莫要坑骗本宫!” 朱瑱一副震惊模样,脸上笑容登时一收,佯装出一股怒意。 不得不说,虽说朱瑱这厮素日里吊儿郎当的,可他终究是贵为太子。 这陡然板起脸来,还真有几分皇家威严。 谢弼哪里见过朱瑱如此,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殿殿殿下这可是您说的” “胡说!”朱瑱猛地一甩袖子,一脸认真,“本宫方才明明说的是四十五文钱一斤!” “啊?这这这” 得到肯定答复的谢弼,彻底懵逼了。 口味如此纯净的海盐,售价竟仅仅四十五文钱一斤?这怎么可能? 不过当他望向桌上的菜肴,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短暂的大脑宕机之后,谢弼终于反应过来,惊呼道: “莫非这才是殿下禁盐的原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演戏演全套 瞧着谢弼掉出来的惊讶模样,萧子澄就顿感有些好笑。 若是小爷告诉你,那些粗盐也能提纯成精盐,这谢弼非得昏过去不可。 想了想,萧子澄还是决定先一点点来,好让谢弼有个反应时间。 “不错,正是因为此海盐制作起来成本低廉,本伯才决心禁止海州海盐制售。” 谢弼望着桌上的小菜,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滔天海浪。 若是萧子澄所言非虚,那此番太子与他当真是立了件不世之功啊。 如此造福百姓的举措,加上太子殿下的身份,不说流传千古。 可只要大周存在一日,那太子和萧子澄此番的功德便会一直流传。 想到自己没准也能借光,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谢弼心中就不由阵阵激动。 海州城外。 孙牧野身穿官袍,带着一众衙役夹道而立。 根据确切消息,今天便是京中钦差来这海州之时。 原本他以为,那些盐商得了精纯的海盐,定会背叛于他。 只是沈崇古的反应,却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前脚刚从造船厂出来,后脚就直接领着一众盐商,进了太守府。 不光将那萧子澄一通大骂,更是言明太子直接砍了吴福海杀鸡儆猴。 还强迫众盐商将家系数交出,不光直接将他们打入奴籍,更是要让他们举家到造船厂出工。 孙牧野原本是带着几分怀疑的,只是听到太子殿下要让这群盐商交出家财后。 心中的疑虑才消减了几分。 他与这些盐商虽相交多年,可打心底里并没有因为交情而高看他们一眼。 即便是面对沈崇古,孙牧野也是带着几分轻视的。 商人重利,天下皆知。 如今太子殿下要让将多年积攒而来的财富尽数交出,这不等同于要了这群商人的命么? 更不用说,还要让他们充入奴籍,去劳什子造船厂出工了。 在孙牧野看来,若说这些盐商用全部家财为赌注,搏一个锦绣前程。 这群人当中,还没准真有那么一两个人能有这魄力。 只是后一条,让这群腰缠万贯的巨贾,举家打入奴籍,还要去造船厂为奴为婢? 孙牧野每每想到这,嘴角就忍不住向上勾起。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四面楚歌,都已经再做最坏的打算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有一村,明明大好的局势,太子殿下和那个萧子澄,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如今形式翻转,幸福来的不要太突然。 而令孙牧野彻底放下心的是,近几天包括沈崇古在内的海州盐商。 各自的宅院,皆是被太子的亲卫军造访了个便。 一车车的财货被装上马车,连同着各自的家眷一道,被拉回了造船厂。 此事发生后,孙牧野还特意查了档案,那些盐商的确都被打入了奴籍。 所谓喜从天降,不外如此。 得知消息后,孙牧野当晚便关起府门,在美妾的服侍下一番常态的喝了个大醉。 痛快啊,这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孙牧野最痛快的一天了。 如今钦差再到,将那两位爷召回京都,那他就能彻底高枕无忧了! 想到这,孙牧野老神在在的望向前方。 虽说已经过了预定时间,可从他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焦急之色。 所谓,好饭不怕晚,好酒不怕陈,对于心情大好的孙牧野来说,等一会儿又有什么紧要呢? “爷,造船厂那边有密报传来。” 正当孙牧野眼观鼻,鼻观心静候钦差之时,水根却快步走了过来。 “嗯?造船厂送出来的?快念。” 孙牧野眼中闪过一抹惊疑,赶忙让水根念信。 “是。” 水根应了一声,旋即打开秘信便念了起来。 “钦差便服入城,已至造船厂,钦差大怒,痛斥太子及萧子澄,严令其二人即刻归京。” 水根念罢,双手捧着信函递到孙牧野眼前。 “不愧是谢弼啊,看来咱们那位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灰溜溜跑喽。” 孙牧野接过信函,又细细看了一遍,旋即发出阵阵得意的笑声。 “小人在这给爷道喜了。” 水根见孙牧野展怀大笑,似也感同身受般恭贺起来。 一阵笑声过后,孙牧野缓缓收敛笑容,朝水根招了招手。 水根见状,附耳过去,只听孙牧野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再跑一趟,告诉冯总兵一切照旧,只要瞧见城中哨箭,即刻挥军进城!” 水根闻言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在他看来,孙牧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为何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让冯总兵随时准备进城呢? “爷您是不是太过小心了” 孙牧野冷冷盯着水根,眼中杀机一闪而没: “让你去办什么事儿就赶紧去办,少问多做四个字你可得记牢喽,刻在心尖上。 要是你哪天忘了这四个字,坏了咱的事,可别怪老爷我不念及旧情!” 水根脸色一白,惊出一身冷汗。 方才他刚说完那句话,心中便是后悔了。 孙牧野心机深沉,加之生性薄凉,别看他跟了孙牧野这么多年,却哪有什么旧情可言。 “是老爷教训的是水根知错了。” 望着浑身颤抖的水根,孙牧野忽的展颜一笑,拍着他的肩膀柔声道: “你也不用这么怕老爷我,危机时刻你替老爷出城送信。 这份情分,老爷为还是记着的。” 水根听着孙牧野看似暖心的话语,心中却愈发冷了起来。 上一个全盘相信孙牧野鬼话的亲信,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念及至此,水根佯装一副感动模样,竟是生生挤出两地眼泪: “老爷放心,您交代的事儿小人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 说罢,水根朝孙牧野深深一拜,旋即快步离开了。 望着水根匆匆而去的背影,孙牧野嘴角含笑,却并未下令撤离。 既是演戏,就要演全套。 虽说钦差直接去了造船厂,既是便装简行,定是做足了保密工作。 他一个海州太守,知晓钦差要来,在此特意迎接以为尊崇,这不为过。 可若是架势都摆出来了,半路却直接回去了。 那岂非是让人知晓,他得知钦差的行踪了不是?此等蠢事孙牧野自是不会去做的。 念及至此,孙牧野命人搬来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美滋滋喝起茶来。 第两百章 小小太守可笑可笑 另一边,谢弼在萧子澄和朱瑱的带领下,参观起了造船厂。 谢弼望着眼前已经颇具规模的龙船,眼中满是惊叹之色。 眼前的龙船尺寸之大,饶是谢弼见过先帝时期的龙船,亦不由发出阵阵惊叹。 “真是蔚为壮观,想必此船建成之日,怕是会更为震撼。” 朱瑱嘴角含笑,自从用精炼海盐惊掉了谢弼下巴后。 这位内阁大臣,便一改往日说教的做派,对他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谢大人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此船一旦建成,不说后无来者,也定是前无古人。” 说着他面带骄傲之色,一指甲板方向: “本宫准备在那里架设上投石机、床弩等利器,保准叫勇武无敌号武装到牙齿。” 谢弼听着这尬出天际的名字,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谢弼终究还是将话题引回了他关心的方向上面: “殿下,老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眼瞧着谢弼对如此威武霸气的名字有些无感,朱瑱也有些尴尬。 眼瞧着谢弼主动岔开话题,当即就顺势接过话茬: “谢大人乃我大周肱骨之臣,既有请求本宫焉有不应之理?” 谢弼被朱瑱吹捧了一通,心中暗搓搓一阵舒爽,面色却仍旧如常: “老臣想参观下那海盐制作之地,望太子殿下应允。” 谢弼说罢,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期待。 盐他尝过了,的确是口味纯正,色白如雪。 价格他也知道了,四十五文的低价,险些惊掉了他的下巴。 正如萧子澄猜想的那般,景平皇帝派遣谢弼前来,原意便是替他俩收拾烂摊子的。 只是眼下海州城内,哪个百姓提起太子和萧子澄,不是竖起大拇指猛夸的? 更何况但这造船厂重新开工,所招募的工匠便是个庞大数字。 只要是海州城内的百姓,谢弼随便拦下一人询问,家中定然有人在造船厂上工。 单这一个造船厂,便已经养活了半数海州城中的百姓。 更不用说,朱瑱还当众宣布,免除了海州三年的赋税,更是狠狠收了一波民心。 就凭这两点,景平皇帝原本的担忧便能尽数消除。 眼下谢弼心心念念的,便是这精制食盐的产量问题。 若也当真如同萧子澄所说的那般,这请功的折子定然是要早早准备了。 远胜贡盐的味道,堪比寻常粗盐的价格,若是还能有海盐的产量 谢弼光是想一想,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来。 “这事儿不用太子点头,我带谢大人去看看就是了。” 瞧出朱瑱脸上有些意兴阑珊的神情,萧子澄心中明了,朱瑱是对略显枯燥的制盐过程无感。 相比较制盐,他还是更喜欢在这船坞中看这些工匠忙碌造船。 故而,他直接边将这带领参观的活,主动给揽了过来。 果不其然,萧子澄前脚刚说完,朱瑱后脚就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 “对对对,谢大人此番这炼盐法是老萧鼓捣出来的,让他带你去准没错。” 说完,似生怕谢弼非要拉着他一般,朱瑱一溜烟就跑了。 望着朱瑱跑远的背影,谢弼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在刚来造船厂,得知了太子殿下在招工时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谢弼还以为此番太子殿下出宫历练,见识了民间疾苦自身跟着成长了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这般跳脱。 “谢大人请。” 萧子澄冲谢弼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弼哈哈一笑,抬步跟了上去。 “谢大人其实不必太过忧虑。” 看出谢弼方才的心思,萧子澄却有些为朱瑱打抱不平。 “哦?伯爷此话从何说起?” 谢弼看了一眼萧子澄,并未因为他看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震惊。 毕竟这位萧伯爷,可是令陛下都又爱又恨的存在。 “殿下他终究还是成长了不是么?” 谢弼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似想通了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竟就这么简单??” 造船厂内,一处萧子澄特意命人搭建的厂房中,谢弼望着眼前的提纯仪器,惊呼出声。 “不然呢?制盐而已,能有多复杂” 萧子澄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谢弼,再看看那些被谢弼吓了一跳的工人、盐商。 一时间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脸。 丢人啊你好歹也是堂堂内阁大臣好不好要不要这么不注意形象啊 “内个谢大人啊淡定淡定” 萧子澄拍了拍几乎要将脑袋探入提纯仪器中的谢弼,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轻声道。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谢弼却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一把攥住萧子澄的双手: “我方才听工人说,有了这仪器,也能将那些盐矿中那些毒盐提纯成精盐?!!” 望着已经双眼冒绿光的谢弼,萧子澄不由不留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 你爷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断袖的癖好呢 “不错,的确能将毒盐中的毒素去除,故而我与太子殿下商讨后,才决定彻底禁止售卖粗盐。” 谢弼此时已是激动万分,若此法能推广开来,这天下百姓岂非都能吃得起上好的食盐? 如此丰功伟绩,不说比肩圣人,得入太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好甚好!!我大周有伯爷,当真是一件幸事啊!!” 说到动情处,谢弼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眼前这个年轻人,给大周带来了多少帮助啊! 灭时疫、练新军、退陈兵,眼下又以神乎其技的提纯法,造福天下百姓。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张宏在暖阁中的那番话。 此子,当为太子剑也。 谢弼深吸一口气,心中却是对此批语有了新的诠释,此子当为我大周国运也! 看着谢弼那副激动的模样,萧子澄心中暗自合计。 景平皇帝那边,谢弼自然会递上请功折子,孙牧野啊孙牧野,你这颗大好头颅也该给本伯了! 念及至此,萧子澄淡淡开口: “谢大人,我在这海州,发现了一个贪官还是巨贪的那种。 人证物证俱在,只是此人官位不小,如今真巧大人来人,不若商量下如何处置?” 谢弼眼中寒光一闪,“巨贪?!是谁?” “海州太守,孙牧野!” 第两百零一章 收网 谢弼闻言一怔,颇有些狐疑的望向萧子澄。 “孙牧野?他怎么会是贪官呢? 本官此次来,陛下还特意嘱咐老臣,要嘉奖孙牧野,以示安抚。” 谢弼望着萧子澄不似作伪的神情,心中却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大周朝廷对于孙牧野的印象,都是为官清廉,忠贞不二。 就连景平皇帝都曾言,孙牧野乃是少有的忠臣。 可是如今,这样一位为官清廉而得名的太守,在萧子澄口中却成了一个无恶不做的贪官。 还是巨贪的那种? 转变来的太华丽,谢弼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转变。 “伯爷,这是不是弄错了?孙牧野可是个清官啊。” 萧子澄却只是微微一笑,将先前鸦栏搜集的情报交到谢弼手中。 “是两袖清风,还是监守自盗,谢大人一看便知。” 谢弼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骇浪。 景平皇帝之所以特别看中孙牧野,原因其实也极为明显。 就是在东境扎进一根钉子,以此来牵制万古楼。 毕竟在他离开京都之时,朝中的局势已经越发诡谲起来。 若是这孙牧野当真监守自盗,那岂非景平皇帝先前的计划已然全盘落空了?! 想到这,谢弼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巍巍展开情报,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谢弼是越心惊。 上面清楚记录了,这些年孙牧野的种种恶行,包括他摇摆在朝廷和万古楼之间的一向作为。 “混账东西!!!枉顾圣恩!!” 向来好脾气的谢弼,当看到众多钦差的真正死因后,气的浑身发抖。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海州匪患如此猖獗,连朝廷派兵剿匪数次,皆是无功而返。 朝廷一直以为,从前那些钦差的死,都是源于海盗的报复。 可是如今看来,这分明是孙牧野联合海匪,行杀人灭口之举啊! “谢大人,你现在还认为,这个他孙牧野不该杀么?” 萧子澄瞧着谢弼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由开口补了一刀。 谢弼闻言只感觉,一张老脸被打的啪啪作响。 更不用提远在京都的景平皇帝了,若是陛下知晓了此事,怕是定然要将那孙牧野碎尸万段的。 “杀!此人不杀民怨难消! 只是直接砍了他,怕是太便宜这孙牧野了! 以老臣之见,此人已罪犯欺君,应当众处以极刑!!!” 谢弼趁着脸,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 我去,没看出来,这老狐狸发飙来,还真是狠啊 萧子澄望着一脸冷意的谢弼,心中暗自惊讶。 “伯爷,此事关乎朝廷的脸面,当尽早将孙牧野缉拿归案!” 自从得知真相后,谢弼是一刻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孙牧野一日不除,朝廷的脸面就多丢一日。 这么多任钦差来了,哪个不是领着兵马,哪个不是怀揣圣旨? 海州的百姓,心中不知期盼了多久,想要天使破开这海州空中的阴霾。 可是他们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更为严酷的镇压。 以至于海州百姓的心死了,每人愿意再站出来发声了。 一想到这,谢弼就觉心如刀绞。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海州如此贫困,百姓却似没有一点不满。 总算明白了,为何酒肆茶楼中,当食客听闻他从京都来,会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远离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孙牧野!! “还望伯爷速速点齐兵马,虽老夫一起,将这恶徒绳之以法!!” 见萧子澄仍旧没什么动静,谢弼却是有些急了。 “谢大人莫慌,且再静候一日,明日一早本伯随大人一道,往太守府拿人去。” “这唉” 谢弼狐疑的看了一眼萧子澄,心中虽说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他此次前来,只有十余名御林军护卫。 孙牧野在海州经营多年,可谓是树大根深,单凭他一人之力很难功成。 海州太守府。 孙牧野老神在在坐在太师椅上,心中却是莫名生出几分不安之感。 虽说眼下一切看似正常,可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在城门处等了那么长时间,虽说后来钦差遣人来报,让他不必继续等候。 可按照道理来说,太子殿下禁止海盐制售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景平皇帝自然是清楚这其中问题的严重性,既是派了钦差来,不论如何也应当来太守府了解情况才是。 然而孙牧野从上午等到晚上,钦差愣是连影子都没有摸到。 难不成?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孙牧野心头升起,他赶忙喊来水根。 “你拿着本官的手谕星夜出城,记住万不能走正门,从水门偷偷潜出去。 等到了驻军大营,让冯总兵以剿匪的名义,速速带兵进城!” 水根瞧出老爷的紧张,心里咯噔一声: “老爷难不成是” “未雨绸缪罢了,等你出城后我便派人佯装盗匪,在城中放火。 你告诉冯总兵,切莫有片刻犹豫,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水根重重应了一声,旋即疾步出了府衙。 孙牧野缓步在府衙中来回踱步,心中却是暗自后悔。 他终究是小看了太子和萧子澄,更高估了那些盐商。 “该死的!” 孙牧野越想越心烦,直接抽出宝剑,一下将案台一角砍断。 “想要本官的命?那就比量比量各自有几分本事了!!” 眼中杀机萦绕,孙牧野的脸旁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阴森。 第二天一早。 朱瑱兴冲冲的点兵聚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从东境时他便憋了他一肚子气,可碍于万古楼牵连甚广,只得暂且忍耐。 等到了这海州,从黄三儿口中得知了孙牧野的种种恶行后。 他本想直接带兵上门,一刀砍了这监守自盗的贪官,却不曾想被萧子澄拦了下来。 朱瑱原本因为十分不悦,后来经过萧子澄的一番解释。 想到造船出海需要的庞大财力,朱瑱这才堪堪作罢。 眼下盐商尽数归心,也到了该收回孙牧野头颅的时候了! “出发!目标海州太守府!” 第两百零二章 鱼死网破? “爷!!我的爷!!大事不好了!!” 侍妾的叫喊声,将孙牧野从睡梦中吵醒。 “一大早嚷嚷什么?搅扰了爷的清梦!” 被吵醒的孙牧野显然十分不悦,一巴掌扇在侍妾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侍妾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委屈的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发了一通火,孙牧野也清醒了几分。 望着一脸委屈的小妾,心中却是隐约有了几分猜想。 眼前之人,乃是他众多小妾中,最为满意,也是最懂事的一个。 若非不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她应当不会如此毛手毛脚。 想到这,孙牧野朝小妾招了招手: “过来。” 侍妾怯生生的捂着脸,极力控制着眼泪滑落。 孙牧野不喜女人哭哭啼啼,一滴泪便是一巴掌,她早就被打怕了。 缓缓伏在孙牧野腿上,侍妾犹豫片刻撒娇似的说道: “爷,不是奴有意要扰您清梦,是下人来报,有一队官兵朝咱这来了。” 孙牧野感受着手中柔软,脸上却是冷笑连连。 他果真是猜对了,太子殿下终究是图穷匕见,要对他动手了。 “知道了。”孙牧野捏起侍妾的小脸,“这胜负啊,还尚未可知呢!” 说罢,孙牧野哈哈一笑,也不去看侍妾脸上的神情,大踏步的出了内府。 “来人啊!给我封了府门,胆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孙牧野换了一身戎装,手持宝剑立于府衙前,冷冷扫视着下方的衙役兵丁。 “是!” 众衙明白此举代表着什么,也很清楚对方乃是当朝太子。 可那又如何?他们跟随孙牧野多年,身家性命早就与之绑定了。 若孙牧野当真倒台了,露下来的罪状,也够他们死上千百次。 故而,太守府内的所有人都明白,此刻唯有背水一战,方能有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 太守府此刻早已被团团包围,萧子澄冷冷扫视着眼前的府衙。 周围不少百姓,见太子围了太守府,眼中皆是流露出几分激动。 即便萧子澄几次清场,百姓们都是去而复返。 孙牧野压榨他们多年,一次次的希望燃起,又一次次的破灭。 如今太子殿下和伯爷,还有那位京都来的钦差大人,将太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看着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即将被砸的粉碎。 他们又岂能不亲眼看看,不可一世的孙牧野落败的惨状? “伯爷,那些百姓” 谢弼有些踌躇,虽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是一次抓捕行动。 可根据鸦栏昨晚送来的情报来看,面前这座太守府,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眼前这座太守府,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自孙牧野继任海州太守之后,便大力修缮府邸。 而后更是借助海州匪患猖獗为名,几次三番改建府墙。 鸦栏的情报中,用最显眼的红色,标明了府墙的坚固程度,不亚于城墙。 更不用提眼前的府墙竟足有两丈高! 若是一会儿双方开战,若是将这些百姓卷了进来的话 “无妨,腿长在他们身上,一会儿打起来后,自然会退到安全范围之外的。” 谢弼张了张嘴,虽说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诚如萧子澄所说的那般。 海州百姓苦孙牧野久已,定然不会轻易离去。 朱瑱却是有些等的不耐烦了,直接抽出佩剑: “攻!” “吼!” 亲卫军齐齐发出一声嘶吼,抬着撞锤在盾兵的掩护下,朝府门缓缓推进。 “嗖嗖嗖!!” 正当亲卫军准备开始撞门的时候,墙上忽然站起许多弓手。 朝着下方的亲卫军,便是一波齐射。 “笃笃笃” 无数箭矢刺入盾牌的闷响传来,宣告了此间战事的开启。 “保护殿下、爵爷!!” 随着吴天的一声怒吼,无数盾手刹时护卫在朱瑱与萧子澄面前。 萧子澄望着府墙上的弓手,眼中却是冷笑连连。 怪不得孙牧野如此有恃无恐,原来他的府上还豢养着如此多的好手。 面对缓缓逼近的亲卫军,竟能做到临危不惧。 瞧着他们射箭的手法,应当是从沙场上退下的百战老卒。 亲卫军进攻受阻,一时间竟生生被逼离府墙。 “嘎啦啦” 随着一阵倒牙的声响起,府门缓缓开启,从中冲出上百刀手。 “杀!孙爷说了斩杀朱瑱者,赏银千两!!” 水根身披甲胄,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上百刀手显然是敢死之人。 “气势不错,可惜了。” 萧子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之色,面色冷冽的大手一挥。 早已准备停当的弩手,整齐划一的下蹲摆出了射击姿势。 “放!” 萧子澄蕴含着杀机的声音响起。 “嗖嗖嗖!!” 最前排的五十弩手,齐齐射击,弓弦声不绝于耳。 密集的弩箭组成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那上百刀手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噗噗噗!!” 隔着大约三十步远,正是弩箭杀伤力最为强劲的距离。 有些刀手还未反应过来,便如同薄纸般被一一射穿。 “杀啊!!” 水根却咬着牙,举着手盾牌抵挡了这波箭雨后,如饿狼般咆哮着。 弩箭装填时间比弓箭要长上许多,三十步的距离足够让他们冲到弓弩手面前。 “杀了朱瑱领赏钱啊!!” 上百刀手悍然发动反攻,而令萧子澄有些惊讶的是,从太守府中,还冲出来十余名骑兵。 “天真。” 十余骑挥舞着马刀冲了过来,萧子澄却是冷哼一声。 眼看着十余骑即将冲入弩手阵列,水根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只要砍了朱瑱和萧子澄,便是他们的胜利! “嗖嗖嗖!!” 突兀的又是一阵弩箭嗡鸣声,细密的箭雨再度席卷了一切。 冲在最前方的骑兵,连人带马直接被射成了刺猬,软软的砸在地上。 一时间,人喊,马嘶。 水根蒙了,方才亲卫军的一波齐射,应当将全部击发了才对,怎得如此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张弦? 可惜,他没有在思索下去的机会了。 一抹刀光亮起,水根一颗头颅登时飞起。 第两百零三章 震惊的谢弼 连萧子澄也不得不承认,孙牧野之所以能在海州混的风生水起,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单这上百敢死队,其战斗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只可惜,在科技的碾压下,他们终究是无法翻出什么风浪来的。 随着最后一名刀手倒地,太守府的大门轰然关闭。 “废物!饭桶!!爷白养你们这么多年!!” 太守府中,孙牧野在得知水根率领的刀手全部阵亡后,气的直接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下方的府兵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孙牧野发疯直接将他们给砍了。 “告诉下面的弟兄,冯总兵很快就会带兵前来。 只要守住府墙,不让太子他们进来,等冯总兵一到里应外合定能扭转乾坤!!” 发泄一通过后,孙牧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太守府已经被团团包围,即便是他想逃,也根本没有机会。 他在心中将沈崇古为首的盐商们骂了个遍。 太子陡然发难,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沈崇古他们定然已是不声不响投靠了朱瑱。 什么抄家,什么举家投入奴籍,都他娘的是演戏给他看呢! 思来想去,他唯一的生路便是固守这太守府。 等冯总兵到了,里外夹击下定能将太子和那该死的萧子澄擒获。 孙牧野已经想好了,等他脱困便直接压着太子和萧子澄去投靠万古楼。 虽说没了海州太守这层身份,能从万古楼那得到的地位定然大打折扣。 只可惜眼下已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想要保住小命非得破釜沉舟不可。 “爷您放心,弟兄们一定能守住!” 府兵在听到有援军之后,显得倒是颇为有信心。 一来太子所带的人马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不过千人。 二来得益于孙牧野谨小慎微的性子,几次三番不惜耗巨资加固修缮太守府。 加之常年借口匪患,府兵数量早已超出礼制。 即便损失了上百刀手,眼下太守府内尚有兵马千余人。 虽说朱瑱的亲卫军不论是装备还是素质皆远强于太守府的府兵。 突围而出虽办不到,但据守待援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孙牧野闻言心中稍定,他也明白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告诉弟兄们,只要灭了朱瑱,爷我每人赏银两百两!” 说罢,他也有些坐不住,索性直接登上府墙,亲自督战。 “孙牧野,本伯奉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乖乖束手就擒兴许还能赏你个痛快死法!” 刚登上府墙,孙牧野便听到萧子澄满带戏谑的劝降声。 孙牧野恨得牙根直痒痒,夺过弓手的弓箭,直接瞄准了萧子澄。 “姓萧的!你别太得意!!胜负还尚未可知呢!!” 说罢,孙牧野弯弓如满月,带着恨意一箭射出。 “嗖” “笃” 不得不说,孙牧野不愧为武将出身,这么多年过去一身武艺竟也没有荒废。 望着身后旗杆上微微颤抖的箭尾,萧子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孙牧野如今作何打算,他心中岂能不知? 真当鸦栏是吃干饭的? 不过萧子澄却没有第一时间戳破,反正那边已经控制住了。 他此时倒是十分好奇,孙牧野见到那位冯总兵时的反应。 “攻!” 念及至此,萧子澄大手一挥,弩兵在盾牌的掩护下,直接朝府墙展开一轮齐射压制。 孙牧野原本还想再喷几句垃圾话。 可当他见到弩手齐齐举起弓弩后,登时蜷缩在墙垛之后。 “嗖嗖嗖” 如此短距离的攻守,简直就是为弩手量身定制的战场。 仅仅一个照面,府墙上的弓手便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十余名大力士奋力推着一座造型奇特的车辆,缓缓朝着府门逼近。 在厚厚铁皮构成的宛若门洞的下方,抬着工程锤的士卒,正奋力撞击着大门。 “咚咚咚” 一下下猛烈的撞击声,宛若催命的魔音,撞击在孙牧野的心房之上。 “给我反击!!火油!!火油给我点起来!!” 孙牧野嘶吼着下达命令,宛若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啪嚓啪嚓” 一罐罐火油从墙内抛出,无比精准的砸在那造型奇特的车辆上。 “坏了!这孙牧野府上竟连火油都有!” 望着眼前的一幕,朱瑱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紧张之色。 一旁的谢弼更是惊呼出声: “伯爷,快命弩手压制啊!若是让里面点火成功,万事皆休啊!!!” 看着不紧不慢命令弩手射击的萧子澄,谢弼心中那叫一个着急啊。 虽说他是文官,萧子澄又有先前彪炳的战功在身。 按道理来说,不应在这指手画脚,可那毕竟是太子的亲卫军。 哪个不是出身贵族,万一在这折损过多,回去没法和人家交代啊。 “谢大人,稍安勿躁。本伯心中有数。” 萧子澄望着谢弼因紧张而略显发白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 “这” 谢弼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恍然瞧见太子殿下,也没在开口,一时间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这些士卒说到底都是太子的亲卫军,正主都没再说什么,他又能如何呢? 可惜这些精兵了 谢弼心中暗叹一声,恍惚间似看到了,烈焰蒸腾中那些亲卫军哀嚎不已的身影。 “轰” 烈焰蒸腾的声音响起,谢弼猛地闭上双眼,已然有些不忍心看了。 “咚咚咚” 仅仅过了片刻,想象中哀嚎的声音并非出现,反倒是撞击声愈发有力起来。 心中的疑惑驱使着谢弼睁眼观瞧,只是下一刻,他险些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苍天啊这是!!” 入目所见,烈焰早已将那造型奇特的车辆淹没。 只是令谢弼震惊的是,任凭那火焰如何燃烧,那造型怪异的车辆似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谢大人,本伯新研究出来的洞车你觉得如何啊?” 萧子澄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将谢弼从震惊中拉出。 “伯爷!这车简直是攻城神器啊!!!” 第两百零四章 援军?你想多了。 望着眼前烈火难侵的洞车,谢弼是越看越惊讶。 他虽不是武将,却也能看出洞车出现意味着什么。 放眼天下战事,最为首要的便是这攻城之战。 虽说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这攻城战,却是最难打也是最难以避免的。 一来列国在修建城池的时候,都会依据地利来进行修建。 有的险要城池,更是直接依据天险而建城。 就如同武关一样,两面皆是高峰,山路崎岖难行不说,还有不少野兽栖息其中。 即便是克服重重艰险,以奇兵饶过武关进入大周腹地。 那这支侵略部队,也将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究其原因,还是后勤补给难以为继。 其余城池,虽可以绕行,看似躲避了敌军重镇,可就危险性来说,不亚于正面攻城。 一旦选择绕行,就是主动将自己的后方交给敌人,随时都有被围歼的风险。 故而,这攻城战向来是列国最为重视,也是决定了战场走向的重中之重。 也正是因为如此,列国才不遗余力的发展攻城器械。 诸如云梯、井阑车、投石机等等,只是独独没有类似眼前洞车的器械! 此洞车上覆铁皮,下又加之湿棉,既能抵御擂石箭雨,又能经受的住烈火炙烤。 下方的藏兵洞,更是能让士兵安然抵达城墙下。 若是此物大面积列装在大周的军队中,那岂非是攻城拔寨的的利器啊! 战斗扔在继续,只是在萧子澄推出的洞车的那一刻,此战便再无悬念可言。 孙牧野望着墙下石火难毁的洞车,首次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给我守住府门!!顶住千万要顶住!!” 他亲身到府门处督战,门外工程锤一下下沉重的敲击,都仿佛敲在孙牧野的心头之上。 “该死!当真该死!!” 孙牧野慌了,虽说他手中有冯总兵的把柄,并不担心其见死不救。 可如今这等情形下,他能否等到冯总兵率兵前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念及至此,孙牧野眼中升起一抹癫狂之色。 “给我继续倒火油!全他娘的给我倒下去!! 老子今天还就不信了!!有什么东西能抵住烈焰!” 眼看着府门即将被攻破,孙牧野也顾不上许多,当即准备做最后一搏。 萧子澄望着眼前的战场,心中暗自猜测孙牧野接下来的动作。 有洞车在,府门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若他是孙牧野一定不惜代价破坏洞车。 念及至此,萧子澄大手一挥,高声喊道: “弓弩手准备,全力压制城墙!” “嗖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登时将府墙覆盖,事实也的确证明了萧子澄的猜想。 在他下达压制府墙的命令之后,孙牧野果真如他猜想的那般,准备不惜代价的想要摧毁洞车。 “笃笃笃” 闪烁着幽光的箭矢不停收割着府兵的生命。 绝大部分举着火油的府兵,都丧命在箭雨之中。 虽有零零散散的火油,还是精准的在洞车顶部炸碎开来,却很难对洞车下方的士卒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咚咚咚” 攻城锤一刻不停的撞击府门,让原本十分坚固的府门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轰隆”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出,萧子澄眼中精光一闪,他知道那是府门倒塌的声音! “全军听令!给我杀!” 早已安奈不住的朱瑱,当即一勒缰绳,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者可将谢弼吓的是三魂皆冒,赶忙拍马追了上去。 “殿下!!不可啊!!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 谢弼此时心里急的直骂娘,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巴掌。 从战事开始的时候,他便密切关注着朱瑱的一举一动。 他深知,这位太子殿下向来是武德充沛,如此亲临阵前,定然是要上去厮杀一番的。 故而谢弼那是一刻也不敢松懈,战场凶险万分,那孙牧野分明已是困兽。 困兽犹斗,越是这个时候,孙牧野将会越发疯狂。 府内情况未知,天知道孙牧野有没有什么埋伏。 好不容易追上朱瑱,谢弼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什么僭越了,一把将缰绳从朱瑱手中夺过。 “殿下万万不可啊!您身系社稷万一有闪失,老臣万死难赎其咎!” 朱瑱瞧着一脸严肃的谢弼,心中仿佛有一万头神兽飞奔而过。 尝试拽了几下缰绳,不曾想谢弼那叫一个死不松手啊。 “谢大人你!”朱瑱有些不悦却也是无可奈何,“罢了罢了” 被扫了兴致的朱瑱,赌气般直接翻身下马,头也不回的朝本阵走去。 萧子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心中憋笑。 先前谢弼没来的时候,对上那黄三儿那群盗匪,他根本是拦不住朱瑱。 如今好了,有谢弼在总算有个能制住朱瑱的人了。 “传令,跪地祈降者不杀!” 将心思收敛起来,萧子澄再度将目光投降太守府方向。 此刻的门洞处,已然爆发了此战中最为激烈的战斗。 府门已破,亲卫军一个个嗷嗷叫的向内冲去。 而那些府兵,心知已无路可退,更是爆发出破釜沉舟的气势。 一时间,亲卫军竟没能顺势攻入太守府内。 “给我顶住!!再坚持片刻援兵就到了!!有胆敢妄退者,杀无赦!!!” 孙牧野坐镇在城墙上,派遣一众心腹往城门处督战。 只要看到有向后逃跑的府兵,便毫不犹豫的当众斩杀。 也正是在此高压之下,双方竟直接陷入了拉锯战之中。 “孙大人,本伯奉劝你速速投降,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 萧子澄在盾兵的掩护下策马上前,冲着城墙上的孙牧野高声喊道。 “呸!黄口小儿!眼下谁胜谁负尚未可知!有能耐你就上来取了老子的人头!” 孙牧野听到萧子澄的声音,恨得那叫一个牙根痒痒,当即便是一通怒骂。 只是孙牧野心中清楚,若冯总兵再不率众前来,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了。 “你不就是在等援军么?实话告诉你,别想了!” 第两百灵五章 末路 府墙上的孙牧野,当听到萧子澄道破他心中所想,不由悚然一惊。 只是下一秒,他迅速反应过来,扫了一眼似有动摇的手下。 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赶忙急声高呼: “黄口小儿!想借此乱我军心?痴人说梦!!” “嗖” 气急败坏之下,孙牧野张弓搭箭,瞄准萧子澄所在方向抬手就是一箭。 只可惜在盾兵的掩护下,孙牧野根本没有偷袭成功的可能。 萧子澄冷哼一声,他看出来了,这孙牧野不到最后一刻,定然是不会放弃的。 只不过 想到那个冯总兵,萧子澄心中就不由冷笑连连。 那个所谓的冯总兵冯常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说孙牧野是个骑墙派的话,那这个冯常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投降派。 在万古楼的威逼利诱之下,冯常瑞很快便倒向了万古楼。 他之所以听命于孙牧野,无非是其有把柄在孙牧野的手中。 对付这种人,萧子澄向来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报!!!伯爷城门外有大队人马冲入!” 正当萧子澄思索之时,一名斥候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慌。 谢弼闻言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在这海州城附近,能聚兵前来的唯有冯常锐一人。 难不成? 谢弼是越想越心惊,冯常锐手中至少有精兵一万,若他站在了孙牧野那一头,他们岂不是要危险了? “殿下!伯爷!贼人来势汹汹,我等应早作打算才是!” 按照谢弼的想法,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调转枪头。 趁着冯常锐远道奔袭而来,即便是进了城也是立足未稳。 若不能趁此机会,尽全力将其赶出海州城,一旦令其站稳脚跟,那可就完事皆休了。 “哈哈!弟兄们!看啊咱们的援军到了!!!” 府墙上的孙牧野看到城内飞溅而起的烟尘,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只要冯常锐来了,里外合力夹击之下,太子和那个该死的萧子澄定然必败无疑!! 朱瑱此时却有些亢奋,身处绝境带来的刺激感,让他有些血脉贲张。 “老萧,你在这接着弄孙牧野那个王八蛋,外面交给我了!” 谢弼一听这话登时就急了,三两步上前死死抱住朱瑱: “殿下万不能以身犯险!老臣愿意替殿下前去!” 额这俩人在搞什么呢 看着谢弼和朱瑱之间的相互拉扯,萧子澄不由有些无语。 “内个,你俩有没有想过一个事情,那援军有可能是支援咱们来的?” 谢弼和朱瑱愣了一秒过后,齐齐苦笑一声,竟又再度撕扯在一起。 谁也没有理会萧子澄方才说的话,自顾自的接着争论前去迎敌的人选问题。 看得萧子澄满头黑线,颇有些无语。 只是当他将目光再度投向太守府方向的时候,嘴角却是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牧野啊孙牧野,你怕也是如他俩一样坚信不疑? 那就别怪小爷我,用一出大戏送你上路了! 念及至此,萧子澄大手一挥,直接鸣金收兵,摆出一副回防的架势。 原本已攻入府门的亲卫军,听到后方传来的鸣金声后,虽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却还是没有犹豫的交替掩护后撤。 “呼” 孙牧野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将抵在心口的匕首悄悄收起。 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孙牧野却是癫狂发笑: “哈哈哈!天不亡我啊!!弟兄们,随我杀了朱瑱!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啊!!!” 冯常锐兵马出现,就如同一记强心针,让府兵们原本低迷到极点的士气,登时跳回顶峰。 “杀朱瑱!杀朱瑱!!” 听着身后府兵的呐喊,谢弼脸上焦急之色愈发浓郁。 在他看来,此时前有冯常锐后有孙牧野,处境已是危及到了极点。 可眼前这两位爷倒好,一个热血沸腾嚷嚷着要上阵杀敌,一个活脱脱跟个老太爷似的不紧不慢。 “殿下!伯爷!眼下情势危机,老臣愿领兵战至一兵一卒,以报陛下圣恩。 还望殿下和伯爷,趁乱赶快出城,等回了京都再领王师替老臣报仇!” 谢弼急的已经心生死志,可不论是朱瑱还是萧子澄愣是没有一人搭茬的。 “来人啊!给我将太子殿下和伯爷绑了,赶快护送出城!” 可喊了半天,亲卫军却是没有一人动弹的,相反的却是将护送他前来的御林军控制住了。 “殿下!!殿下!!” 谢弼绝望的喊着,仿佛这一刻他已经成了大周的罪人。 “谢大人本伯都说了,那是咱们的援军。” 萧子澄捂着脸,对于眼前这位大忠臣,实在是有些无力吐槽。 “都这个时候了!伯爷还开此玩笑天要亡我大周啊!!” 任凭萧子澄如何说,谢弼愣是一个字也不信,气的萧子澄直接喊来吴天,将谢弼嘴巴塞了个严实。 朱瑱擦拭着手中宝剑,瞧见这一幕不由给萧子澄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也打住!都说了那是咱的援军,咱们的援军懂不懂!!” 萧子澄已经快气到冒烟了,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这俩极品一起出现,着实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天儿,告知全军不必理会冯常锐的人。 等孙牧野从他那王八壳里出来后,给本伯截断他的后路,放走一人我拿你是问!” 吴天作为除萧子澄外,唯一知晓少爷计划的人,自然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 “少爷您就放心,跑了一个人某提头来见!” 被堵住嘴巴的谢弼,眼看着冯常锐的兵马越来越近,心中已是陷入深深的绝望当中。 他身死不足惜,若是太子殿下有个闪失,那才当真是天大的祸事。 只是如今,他被萧子澄遣人控制住,已是无力回天。 朱瑱此时似想到了什么,狐疑的看向萧子澄: “老萧,你实话和我说,那冯常锐是不是被鸦栏控制住了?” 萧子澄长叹一口气,心想朱瑱这厮总算是明白过味儿来了。 “瞧好,今天就是他孙牧野身死之时!” 第两百零六章 一战而定 孙牧野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众亲卫军,心中早已是杀机凛然。 他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归咎于萧子澄和朱瑱。 若非太子和萧子澄来海州,将他的老底查了个底掉的话,他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眼下即便能够保住性命,今后也只能寄人篱下。 哪有从前独领一州来的潇洒痛快? “都给我听好了!将那萧子澄给爷爷我留好喽!一会儿我要亲手砍了他!!” 孙牧野一甩马鞭,双眼死死盯着军阵中的萧子澄。 只是他此时并不清楚,早已高悬的快刀,已然朝他的脖颈挥舞而下。 “杀啊!!” 重赏之下,海州府兵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一路朝着亲卫军掩杀而去。 令孙牧野隐隐觉的有些奇怪的是,追杀出奇的顺利。 亲卫军几乎没有进行什么像样的反击,只是朝冯常锐率领的兵马方向赶去。 虽说如今亲卫军是腹背受敌,可孙牧野却丝毫不敢小觑这支军队的实力。 毕竟从这支军队在海州出露锋芒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令孙牧野感到胆寒。 他至今还不曾忘却,造船厂外那因为灼烧而焦黑的土地。 更不敢忘却,狡兔三窟宛若一支滑泥鳅一般的黄三儿,是如何生死不知的。 只是即便如此,孙牧野还是不准备放弃追击。 原因无他,正是为了防范对面的冯常锐。 毕竟据他所知,这个冯常锐和那位镇东大将军万古楼可是向来谈的火热。 从前他身为海州太守,兴许还不比考虑这些。 不过眼下孙牧野却是十分清楚的明白,太子和萧子澄绝对不能落入冯常锐手中。 眼下他被辞官已成定局,若在失去了太子和萧子澄这两个关键筹码。 不用想也清楚,万古楼会如何对待他。 念及至此,孙牧野心中不由泛起一抹急躁。 “加快速度!!冲啊!!” 只是所有心神都在萧子澄身上的孙牧野,却未曾注意到,身后已然出现一批黑衣人,将他的退路牢牢锁死! “看来这孙牧野对咱俩的怨气还当真不小啊。” 萧子澄神色轻松的回头望去,丝毫不去管已是气到变形的朱瑱。 “老萧你也太不地道了!咱还是不是兄弟了?连我也瞒着?” 眼看萧子澄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朱瑱有些忍不下去了。 “要是告诉你了,就凭你那性子,能有如今的效果么?” 被萧子澄这么一说,朱瑱顿时蔫了下去。 自己是什么脾气秉性,朱瑱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萧子澄事先将全部计划告诉他,他方才根本不可能下令后撤。 话虽如此,朱瑱心中还是十分好奇,萧子澄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冯常锐拉拢过来。 眼见朱瑱偃旗息鼓了,萧子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来了!” 朱瑱闻言心头一震,旋即抬眼超前望去。 只见冯常锐挥鞭策马,率着一众骑兵已然出现在前方不到百步的距离。 “结阵!防御!!” 朱瑱高呼一声,既然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自然是要将这出大戏唱完的。 亲卫军得令后,以极端的时间构建好了防御阵型。 盾手在举盾,身后的枪兵将手中长枪架在盾牌之上,形成一个简易的据马阵。 上百精骑同时狂奔的阵势,令朱瑱在震撼的同时,也真正见识到了战争的恐怖之处。 原本求追不舍的孙牧野,突然察觉前方亲卫军停了下来。 心中狂喜的同时,再度催促己方士卒加快速度。 “杀朱瑱!!冲!!!” 此时孙牧野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此刻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 而成功抓住萧子澄和朱瑱,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府兵很快便与结阵而待的亲卫军战做一团。 孙牧野更是亲自冲杀在前,到了这个时候,不拼命是不行了。 只是随后发生的一幕,却直接让孙牧野跌落至地狱当中。 冯常锐亲率的百余精骑,在即将撞到据马阵之时,阵型陡然一变。 径直饶过亲卫军,直直朝着孙牧野率领的府兵而去。 “诛杀逆贼!!冲啊!!!”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冯常锐率领的骑兵,直接冲进了府兵军阵当中。 轻装步兵对上骑兵,结局只有一个。 屠杀! “大人!快走!!” 身边的心腹拉起呆愣在原地的孙牧野,想要直接带其逃离。 只可惜,不待孙牧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随着心腹的一声惨叫,染血的枪头已然刺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温热的触感将孙牧野从呆立中拉回。 “不要慌!!给我顶住!!” 回过神来的孙牧野深知,眼下这种时候一旦后撤,必是十死无生。 两条腿,是根本跑不赢四条腿的。 一旦后撤军心必乱,到那个时候定然必败无疑。 不若输死一搏,要是能够撤回府中,尚有一丝生机。 “老爷不好了!府衙被人占了!!” 在孙牧野的指挥下,府刚堪堪稳住局面,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什么?!” 府衙被占,将孙牧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掐灭。 而随着战事推进,亲卫军也加入了战场。 这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宣告了府兵的溃败。 朱瑱这回是过足了冲阵的瘾,他轻率近卫骑兵直接凿穿了府兵已是强弩之末的防线。 “跪地祈降者不杀!” 为了保险起见,萧子澄还是命手下喊出了纳降的口号。 府兵们一听能活命,顿时放弃了抵抗,一片片跪在地上,高呼投降。 孙牧野眼见大势已去,横剑在颈奋力一割。 “噗通” 沉闷的响声,宣告了这场叛乱的结束。 朱瑱一把勒住缰绳,望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孙牧野,眼中闪过一抹懊恼。 “该死的!还是晚了一步!!” 愤愤的甩了下马鞭,朱瑱冷冷的扫过地上的降卒,狠狠啐了一口。 于此同时,萧子澄正在接受谢弼的口诛笔伐。 “伯爷!下回再有这类事,能否告知老夫一声?” 谢弼揉着被攥的有些发红的手腕,颇有些哀怨的说道。 第两百零七章 麻了 看着颇为哀怨的谢弼,萧子澄赶忙解释道: “谢大人,这不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谢弼没好气儿的白了萧子澄一眼,不由冷哼一声。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若非演的如此真实,那孙牧野也未必会上当。 念及至此,谢弼面色稍缓: “眼下海州已定,只是不知伯爷准备如何处理参与叛乱之人?” 萧子澄微微一笑,对于这一点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孙牧野已经伏诛,黄三儿那几艘大船也终于能够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了。 至于那些参与叛乱的府兵,除却那些孙牧野的铁杆心腹外。 剩余之人,萧子澄准备将他们打散安排。 一部分安排到盐场,另一部分就在这造船厂上工以做惩罚。 将心中所想告知谢弼后,当即便得到了谢弼的肯定: “如此便最为稳妥,老臣也能安心返回京都复命了。” 谢弼眺望着造船厂方向,心中不由升起诸多感慨。 他本以为自己此番前来,会是面对着一大堆烂摊子。 只是如今看来,不论是陛下还是他的担心,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太子和萧子澄,将此间的事物处理的极好。 不光使得海州百姓感恩戴德,还顺手揪出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太守。 看着周围百姓,在得知孙牧野身死后,那副欢呼雀跃的模样。 谢弼便知晓,该是他回去的时候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一最后一件事情要进行确定。 那便是,他要亲眼看看,这孙牧野出任海州太守这些年中,倒地贪墨了多少银子! “给我搜!府内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切记不能放过!” 意气风发的朱瑱,带着亲卫军策马踏入太守府中。 那些孙家的家眷,一个个被吓的蜷缩在地上,惊恐的看向蜂拥而入的亲卫军。 “饶命啊!军爷饶命啊!!” 跨坐在马背上的朱瑱,听着府内家眷们的哀求声,不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传令下去,将府内家眷集中到此处,且不可伤及无辜!违令者本宫定斩不饶!” “诺!” 亲卫军轰然应声,旋即展开了对孙府的搜查。 即便是心中有所预料,可当谢弼看到孙牧野那足有十几房的小妾时,还是面露古怪之色。 望着眼前那群莺莺燕燕们,谢弼脸色却是逐渐沉了下去。 眼前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光鲜亮丽穿金戴银。 单是这些也便罢了,毕竟孙牧野也是一方太守,家私多些也无可厚非。 可他看到了什么? 这些妾室身上的带的饰品,单说这珍珠,竟比上贡给朝廷的还要大! 要知道,景平皇帝虽说节俭,可宫廷对于这些珍贵珠宝,还是需求颇大的。 加之珍珠开采极为困难,朝廷早就有法令,一切皆以朝贡为先。 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连皇家都觉颇为珍惜之物,在这太守府内竟颇为常见! 亲卫军抬着一箱箱财货返回院中,不多时金银珠宝便已堆积如山。 谢弼已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整个人瞪大了双眼,直接愣在原地。 这孙牧野!他怎么敢的!! 身为海州太守,不似如何报效朝廷,却行此贪赃枉法之事! 更不用提,在年前的时候,谢弼还对孙牧野大加赞赏。 一想到这,谢弼就觉得老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殿下、伯爷,都已经搜查完了。” 亲卫军统领缓步走到朱瑱面前,恭敬行礼后朗声道。 朱瑱望着那满院的金银珠宝,恨不得将那孙牧野挫骨扬灰! 都不用统计具体金额,单凭肉眼估算,少说也要有三四百万两那么多。 “继续搜,数额肯定不止这么点,去找找有没有暗格密室之类的。” 不待朱瑱开口,萧子澄却是皱着眉头说道。 !!! 谢弼悚然一惊,不由看向萧子澄。 还这么点?眼前这些财物,已是比大周一年税收还要多了。 海州贫瘠,即便有盐业支撑,到了如今这个数目,应当也是极限了。 可怎么瞧着山城伯,却是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谢弼暗自思量,却还是有些想不通。 “密室暗格?老萧不会?六子已经将这府邸上上下下都搜遍了。” 朱瑱也有些将信将疑,只是与谢弼不同,他还是更倾向于相信萧子澄多一点。 “肯定还有,不信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说罢,萧子澄径直朝内走去,朱瑱与谢弼对视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屋内亲卫军仍在四下搜索,虽说搜的十分认真,可落在萧子澄眼中,却是有些门外汉的样子。 毕竟这些亲卫军,乃是出身军旅,对抄家这事儿没什么经验。 念及至此,萧子澄在府内便转悠起来。 “老萧,你这都转悠好几圈了,有什么收获没有啊” 连续过了几处庭院,萧子澄似乎都没有什么发现。 朱瑱也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萧子澄没有理会朱瑱,只是自顾自在房间中敲敲打打。 “咚咚” 大堂柱子中传回的空响,令萧子澄眼睛一亮。 “来人!给我把这四根立柱砸开!” 谢弼狐疑的看向萧子澄指向的立柱,从外表看却是平平无奇,心中不由有些大失所望。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立柱就算是空的,里面又能藏多少东西。 可当亲卫军,用刀砍开那立柱后,谢弼却直接麻了。 金沙簌簌从缺口中涌出,那金灿灿的光芒,险些闪瞎了谢弼的双眼。 这还没完,朱瑱有样子学样,在屋内一通乱砍。 只可惜除却四根立柱外,他找了一大圈却没有丝毫收获。 “叮” 愤愤的将宝剑朝地面插去,只是手中传回的触感,却让朱瑱眼前一亮。 “来人!!快来人!给本宫将地砖掀起来瞧瞧!” 太子殿下发话,那些亲军哪里敢怠慢,七手八脚的将地砖掀开。 只是掀开后,朱瑱预想中金银遍地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不对啊,方才明明感觉” 朱瑱喃喃着捡起地上的砖块细看,旋即似发现了什么,直接将砖块朝地上狠狠砸去。 “咚” 闷响过后,朱瑱定睛朝地上望去,下一秒直接愣在原地。 “将孙牧野的尸首吊在城门之上!!!” 瞧着朱瑱发了这么大的火,谢弼心中颇有些疑惑。 只是当他看到地上闪过的那抹金光后,登时脸色骤变! “以老臣之见,当将其剥皮萱草!!!” 第两百零八章 母子 不怪谢弼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那块被朱瑱砸在地上,碎裂了外壳的砖块中,赫然藏着一块硕大的金砖!! 而透过碎裂的地面,一抹金黄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房间内的地砖中,岂非尽是黄砖铺就的? “给我砸!将这房间内所有砖块都砸开!!” 回过神来的朱瑱,已经气的牙根痒痒了。 事实也正如众人预料的那般,房间内的每一块砖中央,皆藏着一块沉甸甸的金砖! 萧子澄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从前他只是将这句话当做一句玩笑,可如今在这大周,当他亲眼见证了眼前一切之后。 萧子澄才豁然发现,现实远比流言中的还要可怕。 随着又一轮搜查结束,谢弼望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已经毫无波澜了。 最终统计出的数字,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八百万两,堪比大周整整四年的税收! 谢弼眼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将此事尽快上报给景平皇帝! 暖阁当中。 景平皇帝正勤勤恳恳的批阅奏折,别看大周打了大胜仗。 又从陈国搜刮了无数金银财宝回来,可他的工作量却是成几何倍提升。 如何趁着这段宝贵的和平时光,让大周急速积攒国力,这是摆在景平皇帝面前最为头疼的问题。 陈国那边,詹罕已经登基称帝,用不了多长时间,陈国便会从内乱的泥潭中爬出。 凭借詹罕的性格,他定然是要大举兴兵报复的。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陈周之间定然是要爆发出比先前惨烈十倍的大战。 好在有了楚国为盟友,此消彼长间,形势总归是比先前要好上许多的。 “陛下,海州那边来消息了。” 李伴伴快步走进,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函,放在御案之上。 望着那封加急而来的信函,景平皇帝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难道是海州起了民变了?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下意识的,景平皇帝便想到了民变的可能。 海州贫瘠不适耕种,先前又有禁海令在,唯一的活计便是这制盐。 可太子和萧子澄一到海州,便直接颁布了禁盐令,这和砸人饭碗有何区别? 越想越气,越想越心惊的景平皇帝,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去拆开那封来自海州的信函。 张宏瞧见景平皇帝迟迟不拆信函,一颗心顿时也沉到了谷底。 “陛下,可否容老臣替陛下诵读?” 心中的忧虑越发猛烈,张宏有些按捺不住,三两步上前郑重道。 景平皇帝深深一叹,给李伴伴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会意,将信函呈到张宏面前。 “阁老,请。” 张宏伸手拿起信函,深吸了一口气定睛看去。 “嗯?” 这一看不要紧,张宏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景平皇帝微闭双目,却迟迟听不到张宏诵读的声音,不由疑惑的睁开双眼。 “咳咳。” “老臣失礼。” 被景平皇帝咳嗽声惊的回过神来,张宏却是脸色狂变,直接拜倒在地,沉声道: “陛下,您还是亲自看看。” 景平皇帝狐疑的看了张宏一眼,心中却是升起一抹好奇之意。 张宏素来老成持重,极少会露出如今这幅神情。 难道说这是一封喜报?谢弼将太子闯出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景平皇帝掐灭。 若当真是喜报,有何须八百里加急送到京中。 景平皇帝越想越好奇,当即接过信函看了起来。 “臣谢弼泣血上奏,海州太守孙牧野,贪腐受贿,养寇为患。 海州上下苦孙牧野日久,臣细数其大不敬之罪九,其一” 景平皇帝越看越心惊,眼中瞬时被怒火充满。 “这孙牧野当真该死!!!” 见景平皇帝发怒,殿内众人皆悚然一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张宏此时也没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个海州太守家,竟抄出了大周整整四年的税收! 如此数目,简直触目惊心。 更不用提,其在罪行败露后,竟敢举兵抵抗抓捕。 若非太子和萧子澄料敌机先,率先将那冯常锐控制起来 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想到太子险些身陨在海州,张宏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陛下,是否即刻将太子召回,毕竟” 不待张宏说完,景平皇帝便摆手打断了他。 “既是控制了冯常锐,就等同控制了海州驻军,如此太子应当无碍。” 张宏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当他看到景平皇帝的眼神后,却直接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陛下心中在谋划着什么,张宏能揣摩出一二来。 正是这显露于表面的一星半爪,已经令张宏胆战心惊了。 “拟旨,贵妃万氏毓秀钟灵,德仪备至封皇贵妃。” 李伴伴吹了吹圣旨上的墨痕,将其放在御案之上。 景平皇帝打量了几眼,没有丝毫犹豫,手持玉玺便盖了上去。 张宏与李明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之色。 在这个节骨眼上册封万氏为贵妃,陛下这是要对万家出手了啊! 毓秀宫。 王贵妃手执棋子,盯着面前的棋盘怔怔出神。 三皇子坐在其对面,心事重重的端着茶杯,小口抿着茶水。 自冬狩时,景平皇帝对他进行一番警告过后,他原本已经将那念头收敛起来。 毕竟景平皇帝并非昏君,他虽有外祖相帮,却也胜算不高。 想要坐上那至尊之位,终究还是差了几分运气。 只不过,自从太子离京后,他心中的念头便如野草般滋生。 那海州紧临东境,朱瑱此行前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是就在他兴冲冲进宫,和母亲说了此事后,万贵妃却一反常态的将他阻拦。 一切的根源便是,景平皇帝的决定。 从前的时候,别说到海州了,朱瑱想要出皇宫去城里转转,都是要偷摸摸潜出。 可如今在朱瑱提出前往海州的要求后,景平皇帝竟破天荒的答应了。 “母亲,不若就赌一把!” 第两百零九章 暗流 三皇子脸上闪过一抹冷冽,用手在空中比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万贵妃瞳孔紧缩,下意识看向四周。 “你们两个去外头把门看好,任何人不得入内!” 两名贴身女使闻言,也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对视一眼快步朝殿外走去。 一时间,寝宫内便只剩下万贵妃母子二人。 “儿啊,你事情当真已经到了这么步么?” 万贵妃显得有些迟疑,自大胜陈国后,加之军事学院及天策府的设立。 景平皇帝无论是皇权还是军权,皆已经达到了历朝天子的顶峰。 即便是大周开国皇帝,虽说手中兵权更盛,可在朝堂之上,却还是要受到各大世家的掣肘。 可景平皇帝不同! 他登基之初,借着摩尼教叛乱一事,将各大世家清洗了一遍。 听话的留下当狗,不听话的早就被打上反贼的帽子,举家清洗掉了。 在万贵妃看来,目前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母亲!你当我为何自冬狩以来,便偃旗息鼓选择蛰伏?” 三皇子直接跪倒在万贵妃身前,双目猩红满脸癫狂之色。 “父皇在冬狩的时候,已经警告我了,让我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万贵妃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神色颇为凝重。 后宫的女人中,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承继大位? 只是景平皇帝尚且年富力强,虽说因为常年勤政,身体的底子已经被掏空了。 可他终究是御极十余年的天子,现在依旧能走能跳,没有显露出半分颓态。 宫变这种事情,成了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败了,难免会牵连母族。 也许朱雍能够凭借皇家血脉,保住一条性命,后半生也只能在宗府中了却残生。 至于她还有背后的万家,定然是要被景平皇帝以血腥手段清洗的。 “娘!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眼见万贵妃仍旧十分犹豫,三皇子朱雍豁然起身。 “母亲,若儿猜想的不错,屠刀已经悬在我等头上了!” “什么?!你这话是何意?” 万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她明白儿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何意?外祖在东境做的那些事,你以为父皇就一点没有察觉? 只不过当时外患远盛于内忧,父皇还需要外祖防范着郑国。 即便知晓一些事情,为了大局考虑,也只有暂且忍耐。 如今拜萧子澄那个混蛋所赐,陈国大败,那郑国又岂敢对已经与楚结盟的大周动手?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外敌已消,你认为凭父皇的性子,会放任内忧继续存在么?” “噗通” 万贵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三皇子的一番话宛若惊雷一般,直接炸响在心头。 当了景平皇帝近二十年的枕边人,万贵妃当然能称得上最为了解景平皇帝的人之一。 别看如今景平皇帝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当年他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心慈手软可从来不是景平皇帝的代名词。 相反的,这位皇帝陛下,素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定是要致人于死地的。 “真要走到这一步么” 万贵妃显然有些失神,虽说她也希望儿子能够最终坐上那个位置。 若依着三皇子的计划,无疑是拿整个万氏一族,上百条人命去赌。 失败的代价过于惨重,万贵妃也是有些踌躇。 “母亲!若再等下去,等太子羽翼渐丰之时,咱们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朱雍嘶吼着,语气中满是哀求: “母亲!不要犹豫了!为了我为了外祖,就助我一臂之力!” “娘娘!陛下身边的李伴伴来了。” 不待万贵妃做出决定,看门的女使便匆匆推门进来,急声说道。 万贵妃面露狐疑之色,“李伴伴?他来干什么?” 李伴伴身为景平皇帝最为宠信的宦官,一般小事是无需他亲自跑一趟的。 难不成陛下发现了什么? 万贵妃心里咯噔一声,强行压制住心中惊慌,给了朱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让他进来。” 女使赶忙应声,“是,娘娘。” 不多时,李伴伴昂首挺胸的走进殿中。 在看到眼神有些飘忽的三皇子后,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呵,李公公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毓秀宫来了?”万贵妃轻笑几声,“莲儿,还不给李公公看茶?” “娘娘、殿下,老奴今日来,是给娘娘道喜的。” 李伴伴先是行了一礼,随手接过茶盏,满脸堆笑。 “哦?这倒新鲜了,不知喜从何来啊?” 万贵妃心中一定,连带着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李伴伴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掏出圣旨,朗声道: “兹毓秀宫贵妃万氏,毓秀钟灵旨到之日,着居毓秀宫主位,以册宝封尔皇贵妃。” 旨意念罢,李伴伴将圣旨合上,双手奉至万贵妃手中。 “皇贵妃娘娘,接旨?” 万贵妃脸上满是笑容,心中却满是寒意。 若在今天之前,她接到景平皇帝这道晋位圣旨,定然是会欣喜若狂的。 毕竟在后宫之中,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乃是后宫最为尊崇之人。 只是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景平皇帝册封她为皇贵妃,究竟是何用意? 难不成陛下当真要对我万氏一族动手了? “臣妾,领旨谢恩。” 万贵妃颇有些忐忑的接过圣旨,心中却已是打定了主意。 等李伴伴走后,万贵妃一下子瘫倒在榻上,望着手中的圣旨,半晌回不过神来。 三皇子快步上前,脸上的惊慌已然压抑不住。 “母亲!父皇是不是察觉了?他是不是察觉到我的计划了!!!” 朱雍此时心慌的很,这道恩旨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在他准备宫变的时候,景平皇帝就突然降下恩旨。 这圣旨,怎么看怎么是一道催命符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朱雍半跪踏前,垂着头眼中尽是绝望。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过后,万贵妃已是坐起来身来: “慌什么!若陛下当真想现在动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第两百一十章 惊变 三皇子朱雍捂着脸,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还没有输,父皇还没有对他动手,一切还有机会! 万贵妃注意到儿子神情的变化,眼中透出几分癫狂。 “太子现在海州,这可能就是陛下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我现在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将太子和那个萧子澄控制起来。 剩下的,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儿臣明白!谢母亲成全!” 三皇子朱雍缓缓起身,朝万贵妃深深行了一礼,大步流星出了毓秀宫。 远在海州的朱瑱和萧子澄,此时还恍若未闻,一场巨大的危机,正朝他们缓缓逼近。 半月后,造船厂港口。 “这船真大啊” 朱瑱望着眼前长三十三丈,阔八丈的宝船,不由发出阵阵感慨。 宫中那些个船只和这个相比,根本没有丝毫可比性。 即便他事先有所预料,能在汪洋中驰骋的宝船,尺寸应当会十分巨大。 可当真正当他站在这宝船下,才切身体会到,这宝船的雄伟。 “这才哪到哪儿?瞧见那边的龙骨了么?那才是真正的大家伙。 等船造好之后,少说也要比这个再大上一倍!” 萧子澄望着眼前的宝船,虽说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可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不怪先前景平皇帝派兵来此剿匪,每次都让黄三儿这厮逃走。 除却孙牧野那王八蛋在暗中指点外,这三艘宝船也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如此大的船只,在满载补给的情况下,一年半载不靠岸都没有什么事儿。 加上先前因禁海的原因,海州根本拿不出能和这几艘船较量一番的战船。 朝廷水军中的那些个战船,也就在江河上能够称雄。 放在大海上,根本就不够看的。 “还能大一倍?!那得是何等壮观啊” 朱瑱在脑中想象了一番,旋即再度发出阵阵赞叹。 “殿下竟是在这,可让老臣一通好找。” 谢弼擦着汗,有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谢大人?发生什么事儿了,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谢弼却是满脸凝重,语气中满是焦急: “老臣接到密报,有人要对殿下不利!” “对本宫不利?” 朱瑱闻言心中一沉,能让谢弼如此惊慌,定然不会是小事。 难不成? 一个不好的猜想在朱瑱脑中浮现,让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万古楼反了?” 谢弼先是摇摇头,旋即又猛地点头。 这可将朱瑱弄得有些懵了,先点头再摇头这是几个啊? “万古楼究竟是反了还是没反?” 谢弼此时才堪堪将气喘匀,抓着朱瑱的手臂就要往营帐中拉: “万古楼眼下虽还没有反意,只恐三皇子已生悖逆之心!” “老三想篡位?”朱瑱脸色一紧,“父皇呢?他怎么样了?” 提起景平皇帝,谢弼不由眼眶一红,凄声道: “密函中说,半月前陛下龙体抱恙,赐三皇子监国之权。 此后便紧锁禁宫,由御林军拱卫,便再无消息传出啊!!” “什么?!” 萧子澄与朱瑱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离京之前,曾向景平皇帝辞行。 当时景平皇帝虽说因劳累显得有些萎靡,可精神状态可是极佳。 包括太医当时都说,景平皇帝身体康健,只要好好休息几天,便无甚大碍。 短短三个月时间,景平皇帝的身体不可能急转直下。 即便是当真身体抱恙,又何须紧锁禁宫,由御林军在外守卫? 难道三皇子当真反了? 萧子澄在心中暗自合计,只是他越是细想越是心惊。 三皇子眼下得了监国之权,景平皇帝一日不上朝,那权柄便一日掌控在三皇子手中。 更要命的是,若三皇子当真发动宫变,万古楼焉能不起兵响应?! “不行!我现在就启程回京都!!”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朱瑱直接就要点齐兵马动身返京。 “不可!!” 萧子澄与谢弼齐声阻拦,一人一边将朱瑱硬生生拉回帐内。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谢弼神色焦急,连连出声阻止。 “难道你要让本宫坐视老三谋害父皇么!!!” 朱瑱豁然转身,仓啷一声拔出宝剑,直指谢弼胸口。 “朱瑱!你这是要干什么!!” 萧子澄见状赶忙上前,一把将朱瑱手中宝剑夺了下来,怒声吼道: “你心中着急我清楚,可是现在怎么走? 凭你手中那点亲卫军,别说回京了,能不能平安出海州都是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三皇子要是反了,万古楼会放任你平安回京么?!” “老萧你!!” 朱瑱愤然转身看向萧子澄,后者怒目而视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半晌后,朱瑱颓然的避开了萧子澄的目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父皇这明显是被软禁了啊!我岂能坐视啊!?” 萧子澄扶着朱瑱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劝说道: “即使三皇子想要篡位,在没有拿到陛下亲笔的传位诏书前,他是不会将陛下怎样的。 若没有传位诏书,就算他强行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再者,陛下有御林军守卫,三皇子未必敢堂而皇之的率兵攻打禁宫。 别忘了,京都周边还有十二团营在,别人暂且不提,若三皇子敢妄动刀兵,卫彻大将军定然不会坐视的。” 一番劝说下来,朱瑱才堪堪稳住情绪。 “殿下,依老臣之见,眼下我等的当务之急,便是巩固海州城的防御。” 谢弼的提议,萧子澄是举双手赞同的。 万古楼在东境经营多年,可以这么说,整个东境已是万古楼的后花园。 薛、钜鹿、禹、无终四郡中,禹郡紧邻海州,府兵朝发夕至也并非耸人听闻。 万古楼此时也应当得知京中动作,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儿,怕就是攻海州,将朱瑱牢牢攥在手中! 太子在手,景平皇帝定然会投鼠忌器。 所以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朱瑱绝对不能落入万古楼手中! 萧子澄双目微微凝,沉声说道: “看来当真要在这海州城,会会这位镇东大将军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布防 虽说萧子澄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只是谢弼眼中却满是担忧。 如今景平皇帝被锁在深宫,那万贵妃联合三皇子把持宫门。 朝中并无其余皇子坐镇,景平皇帝能坚持多久,现在仍旧是个未知数。 加上现在的海州,宛若一座孤岛。 四郡之地皆在万古楼势力范围之内,若太子有失,那大周当真是要变天了。 念及至此,谢弼心思急转: “伯爷,这宝船还有多久能修缮完成?” 萧子澄看了一眼谢弼,他心中多想萧子澄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无非是想借助宝船,走海路往儋州而去,从那里返回京都。 想法虽好,只是却还需要时间准备。 根据萧子澄的估算,即便是征调黄三儿的那些手下,不用考虑水手短缺的问题。 只是大军开拔,所需的粮草补给,至少需要半月时间准备。 “张恒,根据你的估算,宝船修缮完毕,还需多少时日?” 萧子澄让吴天将张恒喊来,船只之事没有比这位造船师,更通晓的人了。 “回伯爷,根据老夫估算,将此宝船修缮完毕,至少还需要二十天。” “二十天?!” 谢弼闻言心中一沉,这个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心里预期。 二十天,也就是说至少要守住海州城二十天才行 萧子澄在心中暗自估算,只是敌我双方的实力还当真是悬殊的很。 “谢大人,眼下不是惊慌的时候,海州城防坚固,城内粮草还算充足,二十天未必无法守住。” 谢弼颇为沉重的点点头,如今也只有死守这一条路可走了。 “传本伯将令,急调海州大营兵马入城!” 此话一出,不光是朱瑱和谢弼,就是众多亲卫军都瞪大了眼睛。 那冯常锐可是万古楼的人,虽说此番受胁出手灭了孙牧野。 可海州大营的兵,当真能用么? 若稍有不慎,在两军交战之时,他们当中有人突然反叛。 不说在城中如何,单这打开城门这一件事,便能让城内所有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 “伯爷!此事万万不可啊!!” 谢弼更是直接起身阻拦,在他看来萧子澄此举,与自掘坟墓无二。 “谢大人,本伯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看着谢弼那一副焦急的模样,萧子澄就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眼下亲卫军加上他带来的护卫,一共也就千余人。 这点兵马,想要守住海州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禹州郡紧邻海州,说不准什么时候叛军就来了。 眼下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单凭这千余人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况且,在萧子澄看来,虽说冯常锐投靠了万古楼。 可这并不代表,海州大营内的所有士卒,都愿意和冯常锐一条路走到黑。 根据鸦栏的情报,海州大营中还是有不少忠于大周的将领。 只不过先前因为冯常锐的打压,一直被埋没于行伍当中。 有这些人在,海州大营的兵马,未必就全然不能用。 这才是萧子澄的椅仗所在! 好说歹说,萧子澄终于是说通了谢弼。 一时间,海州城内各个显眼之处,都被萧子澄贴上了告示。 许多百姓围在告示前,小声的交谈着。 “这是要变天啊” “谁说不是呢?那万古楼当真是可恶!” “好不容易盼来了太子殿下,日子才好过几天啊” 东境的百姓心中,早就对万古楼充满了怒火。 只是被欺压的太久了,一次次想要反抗,又一次次被血腥镇压下来。 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今太子来了,他们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却好似又要恢复从前的生活。 这让好不容见到光明的海州百姓,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怒火。 “铛铛铛” 一阵铜锣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传令兵敲着铜锣,匆匆跑过,口中不住高呼: “太子殿下和萧伯爷有话相对大家说,有意者请移步造船厂!” “殿下有话要对我等说?” “走去听听,现下的好日子都是殿下带来的!” “走!去造船厂!” 百姓眼中皆是露出好奇之色,纷纷丢下手中活计,走向造船厂方向。 朱瑱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陆续赶来的百姓,不由面露感慨之色。 “老萧,今天我才算是明白了,何为得民心者的天下。” “那是自然,海州百姓被欺压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 就好比一直身处黑暗中的人,突然见到了光明,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去抓住的。” 萧子澄微微一笑,百姓其实想要的十分简单。 无非是吃饱饭、穿暖衣、家有居而已。 自从朱瑱来到这海州,先是砍了欺压百姓多年的孙牧野,替海州受欺压多年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造船厂招工,又让这些百姓能够凭借自己的劳动,获取食物、工钱。 这些看似简单的恩惠,却是海州百姓从前应得却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望着下方人头攒动的人群,萧子澄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诸位乡亲父老,想必大家是看到城内告示,才前来此地的。 实话告诉大家,叛军兴许这几日便要兵临海州城下! 他们此来,是要以太子殿下为质,胁迫陛下将传位! 那万古楼狼子野心尽显,海州城不日将陷入战火当中。 我今天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太子若落入万古楼手中,海州刚刚晴朗的天空将再度陷入阴霾! 诸位可愿拿起武器,跟随太子殿下守卫这海州城?!” 此话一出,下方百姓皆是握紧了拳头。 正如萧子澄所说的那样,万古楼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年是看得清清楚楚。 欺压百姓,连年层层加税,种种盘剥下来早就苦不堪言。 如今太子来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又岂能将其拱手让人? “我等愿随太子殿下守此城门!击退叛军!” 朱瑱听着百姓们的高呼之声,心中似有热血沸腾。 有民如此,叛军想要破这海州城,痴人说梦! 第两百一十二章 紧迫 海州城在萧子澄的布置下,已经全盘进入防御状态。 不光是将海州城周边的村民全部迁入城内,还将所有粮食、牛羊等也一道弄进城中。 朱瑱站在城头,望着下方陆陆续续迁入城中的百姓,眼中却闪过一抹担忧。 “老萧,这么搞会不会出事啊?” 萧子澄白了朱瑱一眼,心中却是也隐隐也有几分担忧。 坚壁清野,虽说能够有效防止敌军因缺粮无遮蔽而无法久战。 只是此等做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 毕竟周围百姓的房屋全都要推到,为的就是不让敌军有屋舍遮蔽。 可战后的重建花费,也将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加之百姓大批量涌入城中,对城内的卫生、治安、皆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平心而论,若是有的选,萧子澄是不会做出此等决定的。 只是眼下海州兵稀将寡,若非民心可用,萧子澄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少爷,鸦栏传消息来了。” 正当萧子澄和朱瑱,在为如何长久妥善安置城内百姓的时候,吴天却是急步走来。 “天儿你快说,禹郡的叛军到哪里了?” 不待萧子澄说话,朱瑱却是面带焦急之色,率先开口问道。 “回殿下,禹郡叛军共计三万,已于昨夜踏入海州境内,此时离海州城已不过五十里。” “三万人?来的好快啊。” 听到叛军数量的朱瑱,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凝重。 他清楚,禹州这三万人,顶多能算个先锋军。 后续的叛军,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越聚越多。 “去寻谢弼谢大人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萧子澄低头沉思片刻,忽的抬头吩咐吴天。 “少爷稍后,我这就去寻谢大人来此。” 吴天得令应声而去,只留下萧子澄和朱瑱两人,在城头上默默注视着来往的百姓。 不多时,谢弼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殿下、伯爷,寻老夫来此所为何事啊?” 谢弼此时眼圈已是微微发黑,向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杂乱。 自从萧子澄将甄别海州大营可用之将的任务交给他后,这几天谢弼就没睡个囫囵觉。 每天睁开眼睛便紧锣密鼓的开始甄别,直到深夜时分再也坚持不住为止。 短短几天时间,谢弼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 “这几天辛苦谢大人了。” 萧子澄瞧见谢弼此番模样,心中也有些愧疚。 布放之事太过于驳杂,可尽信之人又寥寥无几,只能让谢弼来帮忙。 “不妨事,不妨事,如今甄别已进入尾声。 只要太子殿下安危能得到保障,老臣便是累死也是值得的。” 谢弼十分没形象的坐在墙垛上,好不容易将气喘匀,捋着胡须说道。 “能用的将领有多少?” 萧子澄本想关心下谢弼的身体状况,只是时间紧迫容不得丝毫浪费。 谢弼闻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萧子澄手中。 “海州驻军共计大小将领一百三十人,可用之人仅有三十五人。” “什么?只有三十五个能用的?” 朱瑱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暗自心惊。 海州驻军本应效忠于大周朝廷,可却被万古楼腐蚀拉拢过去这么多人。 这个数字背后,彰显的是万古楼的狼子野心。 “不错,不过好在这三十五人都算是品行高洁之人。 有他们在的话,海州驻军应当不会发声问题。” 萧子澄闻言点了点头,总算是卸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 “如此便好,否则我的计划还未必能顺利实施。” 听出话茬不对,谢弼眼中闪过几分狐疑之色。 “伯爷的计划,又与这些将领有何关联?” 萧子澄淡淡一笑,将心中筹划的种种告知了谢弼与朱瑱。 “什么?率兵出城?不可!这太冒进了!” 不待萧子澄将他心中计划讲完,谢弼便直接出声打断了萧子澄。 “伯爷,眼下已是敌众我寡,若此时再分兵出城,定然难以为继啊!” 朱瑱思索片刻后,也觉得萧子澄的注意有些冒险。 “老萧,一旦叛军来袭,定然会猛攻城门的,到时候你和你的兵马就成了无根之萍。 若万一陷入叛军的包围之中,我等根本无法出城救援!不行这绝对不行!” 看着面露焦急之色,极力劝说自己的两人。 萧子澄心中涌起一抹暖意,朱瑱不是不清楚计策的可行性。 不过他率先考虑的,却还是自己的安危。 “我意已决,若不如此那这场防御战将打的无比艰辛。 我们兵力本就不多,加上武备也十分有限,若是陷入拉锯战,后果不堪设想。” 朱瑱垂着头,却依旧是十分倔犟的反对: “此事绝不可行,海州城池还算是坚固,我等未必就守不住二十天。” 萧子澄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论,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浪费。 “这事儿回头再说,现在要紧的是,要继续收集城中的火油。” 谢弼对此是万分赞同,兵力既然不足,便只能在守城器械上多下功夫了。 “少爷,沈崇古连带一众盐商在外求见。” 沈崇古?他来干什么? 萧子澄心中浮现起一抹疑惑,这个节骨眼上,沈崇古带着盐商前来,是几个意思? “让他们过来。” 萧子澄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情绪,怀疑。 “我等拜见太子殿下、伯爷。” 不多时,吴天引着沈崇古和一众盐商上了城墙。 “起来。”朱瑱淡淡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沈崇古面带微笑,显然对于朱瑱的反应,他早有预料。 不论怎么说,他们也是刚宣誓效忠没多长时间。 凭心而纶,若是双方角色对调,他也会心存怀疑。 念及至此,沈崇古心中并没有一丝不满,反而愈发恭敬的说道: “我等既宣誓效忠太子殿下,这海州城防我等自然是要出上一份力的。” 说罢,沈崇古抬手向后拍了拍,下方便有一批人抬着一口口大箱子走了上来。 “我等听说殿下大量需求火油用以守城,此物定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第两百一十三章 鲸油?! 沈崇古献宝似的命人打开箱子。 众人顺势望去,却被扑面而来的腥臭味道,熏得直皱眉头。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臭” 朱瑱捏着鼻子,望着箱子里那一堆黄白色的固体,忍不住问道。 “鲸油?这东西你们是在哪里弄到的?” 不待沈崇古回话,萧子澄却是面露震惊之色,不顾刺鼻的腥臭味,走到箱子边惊讶道。 “鲸油?”沈崇古面露疑惑,“伯爷问的可是这神鱼油?” 萧子澄闻言一怔,旋即心中不由暗自惊讶。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认,这箱子中的油脂。 就是从鲸鱼身上剔下来的脂肪,经过简单加工而得出的鱼油。 这东西向来有石油平替的说法,而且燃烧起来同样十分剧烈。 不论是用来照明,还是用来守城,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大杀气。 只是最令萧子澄好奇的是,鲸鱼如此大的体型,又是生存在深海当中。 这沈崇古又是从何处,弄到的如此庞大数量的鲸鱼油的? “不错,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面对萧子澄的询问,沈崇古并没有丝毫藏私,回忆片刻后缓声道: “先帝在世时,常有番邦商人来此贸易,当时家父见此油神异,便以高价购入。” 萧子澄暗自点头,心中却对海州外的那片大海愈发向往了。 “尔等今日之援手,太子殿下与我自当铭记,我替太子殿下在此谢谢诸位了。” 沈崇古见萧子澄对他们行礼,当即有些受宠若惊。 赶忙跟着跪了下来,眼中满是激动的神色: “伯爷,士为知己者死,我等虽为商贾,却早已对殿下与伯爷宣誓效忠。 所谓同甘共苦荣辱与共,何来感谢一说?” 沈崇古说的情真意切,这让萧子澄不由对其高看了几分。 当即也不墨迹,直接命人将鱼油抬下去加热融化。 “谢大人,城内就交给你了,你我战后相见!” 趁着朱瑱好奇融油前去观看的档口,萧子澄将谢弼拉倒一边,低声嘱咐着。 “伯爷,当真要如此么,老臣怕太子殿下那边。” 谢弼面露凝重之意,望着萧子澄坚定的脸旁,心中满是担心。 叛军势大,若当真成围城之势,定然是危机重重。 若有人在城外引一支兵马接应,自当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如此一来,在城外之人,要承受的风险,将会成几何倍增加。 若稍有不慎,被敌军绊住脚步,不说十死无生,也是在刀尖上行走。 “此事无须多言,只是还劳烦谢大人,在城中坐镇。”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冲谢弼深深一拜: “若此战我深陷重围,还望谢大人不要顾忌其它,切不可出城营救。” “这” 谢弼闻言心中一惊,他明白萧子澄此番是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太子殿下的性格您是知道的,若知晓您陷入决地” 谢弼没有将话说完,只是看向朱瑱所在的方向怔怔出神。 萧子澄和太子的关系极好,可以说不是骨肉兄弟,胜似骨肉兄弟。 此事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后果着实难以预料。 “事态紧迫,实在是难以两全,此事只能靠谢大人了。” 正当谢弼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朱瑱却走了过来。 瞧见神色各异的两人,眼中却是露出一抹狐疑: “你们两个神神秘秘在说什么呢?” 萧子澄哈哈一笑,主动将话茬接了过来: “我和谢大人在讨论方才那神鱼油,既然番邦商人能捉,就证明凭人力是可以捕获的。 你刚才也看到了,那鱼油燃烧极为剧烈,完全可以当做燃料来使用。” 朱瑱眼中狐疑之色渐消,这才来了精神道: “等此间事了,平了万古楼和老三的叛乱,到时候你我兄弟一齐出海!” 萧子澄重重点点头,旋即望向扔在陆续进城的百姓,转头说道: “不行,这些百姓行动太慢,叛军已然距此处不到五十里。 得加快速度才行,他们是信得过你我,才抛家舍业来的这海州城。 不能让他们最后,连性命都得不到保证。” 朱瑱深吸一口气,对此深以为然。 “我带兵出城,帮助这些百姓搬运家私。” 不待朱瑱反应过来,萧子澄便交代几句转身就下了城。 谢弼望着萧子澄离去的背影,心中默念平安。 眼见朱瑱似要追上去,谢弼赶忙岔开话题: “殿下,老臣还有一事,要对殿下汇报。” “什么事儿?”朱瑱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谢弼一眼,“等我和老萧回来再说。” “殿下!”谢弼三两步挡在朱瑱面前,“事关城防之事,老夫不敢妄论。” 朱瑱深深看了一眼谢弼,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朝着府衙方向走去。 谢弼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为萧子澄祈祷一番后,快步跟了上去。 海州城外。 禹州太守杨慈安停马在一处上坡之上,下方是浩浩荡荡前进的步兵。 “前方再有三十里,便是海州城了。” 在杨慈安身后,禹州总兵魏京同样眺望着海州方向,轻声说道。 “嗯,命军士加快速度,明日一早必须要到海州城下!” 杨慈安神色冰冷,从他决定出兵的那一刻起。 他的命运,便已经和万古楼还有三皇子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能不能抓住太子,便成了他们能否胜利的关键所在。 即便远在京都的那位三皇子败了,只要朱瑱在他们手中,终究还是有一道附身符在手中。 “不过,那位萧伯爷,当真不是等闲之辈啊。” 与不通军事的杨慈安不同,魏京这一路行来,心中却是愈发凝重。 海州澄周围,到处都是新推到的房屋废墟。 现在他们已经离海州城不到三十里,却仍旧未能见到一名百姓,一户农家。 这代表了什么? 显然海州城已然事先得到了消息,并且毅然选择了坚壁清野。 将海州城周边的百姓全部迁入城中,这是何等的魄力?又是何等的号召力才能办到的事情。 “萧子澄么,当真是个棘手的对手啊” 第两百一十四章 初战 海州城外,月沉如水。 老林当中,萧子澄远远眺望着海州方向,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将那些百姓护送进城后,他便率领两千兵马直接钻进了山中。 幸而海州虽临海却多山,不至于没有藏身的地点。 只是这两千兵马,对上三万叛军还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故而萧子澄并没有想着正面出击,他要借助这地形优势,和这些叛军好好较量一番! “少爷,那些海州降兵当真能尽信么?” 吴天忧心忡忡的走到萧子澄身边,递上一罐山城的肉罐头,颇有些凝重之意。 虽说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萧子澄打帐附近,有着五百亲兵拱卫。 单论安全问题,定然是无须担心。 只是剩余的海州降卒,到了战场上,会不会临阵脱逃。 现在来看,还都是未知数。 也正因如此,吴天这几天每天都要亲自带兵巡逻。 防的就是有心思不正之人,将他们的踪迹透露给那些禹州叛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子澄深吸一口气,“平心而论,兵力不足只能如此了。” 平心而论,若非兵力不允许,萧子澄是不会如此冒险的。 只是现在海州城内还有不少降卒,若太子身边当真一点亲信没有。 万一真有人藏得极深,连谢弼结合鸦栏的情报都无法甄别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谁!” 吴天本欲再劝说几句,可下一秒他却全身紧张起来。 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冷冷注视着前方的老树。 “伯爷。” 阴影中,走出一名一身夜行衣的粗壮汉子,三两步上前跪下行礼。 “是鸦栏的人。”萧子澄淡淡看了来人一眼,伸手按下吴天手中佩刀,“起来。” “是。” 来人闻言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呈到萧子澄面前: “伯爷,禹州叛军离此地不过十里,已在石梁坡附近扎营。 薛、钜鹿两郡叛军,亦已先后出动,共计兵马七万,预计十五天后到达海州。 无终郡方向暂无动静,万古楼麾下兵马亦无调动迹象,似要按兵不动。” 吴天适时摊开地图,吹亮火折子照明。 萧子澄定睛往地图望去,石梁坡正好在他们所处的堂庭山脚下。 从态势上来看,行兵之人显然经验十分丰富。 石梁坡紧邻堂庭山,前方乃是一片平原,无任何遮掩之所。 而与堂庭山又有大河相隔,端的是一处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告诉鸦二,让他定要探查出禹州叛军辎重所在。” 萧子澄估算一番,按照禹州叛军的行军速度,最晚明日晌午也将到达海州城下。 那边攻防战一旦打响,就是他出手的最佳时间。 “小人定不服伯爷所托!” 鸦九轰然称是,旋即起身没入黑暗之中。 吴天将佩刀收入刀鞘,还是有些担心。 即便万古楼现在还没有动作,可单这三郡叛军,便已经到有十三万之众。 海州城内满打满算,加上那些散兵游勇,满打满算才不到两万人。 将近一比七的兵力差距,海州城当真能够守住二十天么。 看出了吴天的紧张,萧子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海州城池坚固,未必就毫无胜算。” 吴天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巡营了。 既然排兵布阵他帮不上什么忙,那就要保证此地绝对不能出乱子! 看着吴天离开的背影,萧子澄的嘴角却是缓缓牵起一抹笑容。 叛军虽说势大,可其心未必在一处,各太守之间难免有争功夺利的举动。 对方人心不齐,这便是萧子澄的底气所在! 清晨。 天光刚蒙蒙亮,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朱瑱一身戎装,屹立于城墙之上。 周围负责警戒的哨兵,看到太子殿下亲上城墙,显得十分激动。 一个个不由精神抖擞,目光死死盯着城池前方,那惨白的雾气。 “老萧,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朱瑱口中喃喃自语,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紧攥的双拳,却显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昨日当他布置完城防后,谢弼才将萧子澄率兵出城的消息告知。 大怒之下,朱瑱当即就想出城将萧子澄追回,却遭到了谢弼的极力阻止。 最终,更是搬出大周社稷,景平皇帝的安危,这才让他堪堪打消了念头。 “敌军!!敌军!!” 正当朱瑱出神之际,哨兵的尖叫声,打破了这死寂的清晨。 透过惨白的雾气,黑压压的叛军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咚咚咚!!” 眼见被守军发现,魏京当即命人敲响了战鼓,宣告了战争的开始。 城外战鼓隆隆,叛军如潮。 城墙上,守城士卒快步登上城墙,铠甲摩擦出的哗哗声,不绝于耳。 朱瑱深吸一口气,胸中似有火焰燃烧。 杨慈安策马上前,望着城墙上的朱瑱,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太子殿下若不想海州生灵涂炭,还是早早开城投降为妙!” 在他身后,三万叛军严阵以待,旌旗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来人!取宝雕弓来!” 朱瑱看着城下杨慈安的嘴脸,心中怒火瞬间被点燃。 “嗖!!” 不待杨慈安反应过来,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已然袭来。 他猛地一低头,箭矢擦着他的头皮射了过去,直接将他的发髻射散。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城墙上的士兵,见朱瑱一箭射中杨慈安,登时爆发出一阵高呼。 “杨慈安!你身为禹州太守,不思报效朝廷,却与万古楼狼狈为奸! 有种你就攻城!想要本宫投降?痴心妄想!” 被吓破胆的杨慈安,狼狈的扶着额头,打马返回军阵当中。 “杨大人,你没事儿?” 瞧见杨慈安这幅狼狈模样,魏京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没事儿?你瞧我像没事儿的样么!给我攻城!!” 这番话仿佛刺痛了杨慈安的神经,嘶吼着命魏京立刻攻城。 魏京深深看了杨慈安一眼,旋即抽出战刀一指海州城,寒声道: “攻城!!!” 第两百一十五章 偷袭 战鼓声响彻云霄。 叛军如同潮水般,朝海州城墙上涌去。 海州城内,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帮助守城。 一口口铜锅架在火堆上,一桶桶黄白的鲸油被掷与铜锅内融化。 城墙上,朱瑱冷冷抬起左臂,弓箭手弯弓如满月,箭头直指城下叛军。 “放箭!!!” 随着朱瑱一声令下,城墙上飞箭如雨。 黑压压的箭雨铺天盖地的朝着叛军射去,哀嚎声战鼓声夹杂在一起。 城外大焘下,魏京冷冷望着眼前的一切。 即便占据着人数优势,可城墙上守军的气势,还是让他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投石机准备!!给我瞄准城墙!” 山坡之上,一架架投石机已经架设完毕,绞盘喀拉拉转动,恍若死神的低语。 “放!!” “轰!!” 随着魏京一声令下,投石机旁壮硕的士卒,猛地砍断绳索。 巨石登时被弹射而出,呼啸着砸向城墙。 即便因为构造原因,投石机的精准度十分有限,可依旧给守军造成了颇大的麻烦。 伴随着一声声巨响,城墙上顿时陷入一片慌乱当中。 “啊!!” 巨大的石块,直接将墙垛杂碎。 躲在后方的亲卫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便被直接砸成了肉泥。 朱瑱睚眦欲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禹州叛军竟携带者如此攻城利器。 万幸的是,海州城墙还算坚固,抗下一轮轰击后,暂时没有出现破损的情况。 即便如此,朱瑱心中却也是阴云重重。 若想守住海州城,那些投石机定然是要摧毁的。 否则就算再坚固的城墙,也经受不住长时间的轰击。 “随本宫出城杀敌!” 朱瑱思量一番,心知长此以往,军心定然不稳。 索性不如主动出击,将那些投石机摧毁。 “殿下!万万不可!” 谢弼赶忙出声阻拦,朱瑱若稍有差池,那海州守与不守还有何等区别? “谢大人!难道你就让本宫坐视,麾下士卒被白白消耗么!!” 朱瑱怒目而视,握剑的指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殿下莫要担心,您忘了还有萧伯爷呢!” 谢弼拽着朱瑱胳膊,眼看有些劝说不住,赶忙将急声道。 与此同时。 萧子澄率领着两千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已是摸到山坡下方。 望着山坡上的抛石机,萧子澄眼中猛地绽放出一抹寒光。 “杀!!” 一声令下,两千骑兵顿时加快速度朝着山坡上冲去。 护卫士卒还没反应过来,骑兵已然冲到了眼前。 冷冽的刀光闪过,没有反应过来的守军登时慌了手脚。 “不要恋战,优先摧毁投石机!” 萧子澄挥刀砍杀两名叛军,甩了甩刀尖上的鲜血,寒声道。 “是!” 一罐罐火油被甩在投石车上,后方的骑兵将火把抛出。 刹那间,火光冲天。 眼见投石车已全部被点燃,萧子澄看向叛军军阵方向,眼中满是冷意。 “不要恋战,撤!” “去看看怎么回事!” 山坡上的火光,自然引起了魏京的注意力。 这次行军,本就有些仓促,许多攻城器械来不及携带。 那十余架投石机,还是魏京再三争取,才带上的攻城利器。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海州城守军士气正旺,单凭他们这三万人,即便是攻下来也是伤亡颇高。 方才第一波攻击,便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如今投石机若是没了,想要攻破这海州城,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报!!我军遭遇骑兵袭击,投石机尽数被焚毁!” 斥候拍马而回,只是带回的消息,却让魏京眼前一黑。 “不可能!哪里来的骑兵?!” 回过神来的魏京颇有些气急败坏。 “看服饰,似是山城伯的亲军” 斥候低垂着头,显得有些恐慌。 “放屁!海州城内兵员匮乏,哪里有能力分兵?!” 魏京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他看来海州城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万余人。 而他麾下有整整三万士卒,其余两郡援兵也不日便会到来。 摆在太子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便是用所有兵力守卫城池。 即便是这样,能否守住海州,都是个未知数,怎会有胆子分兵?! “小人看得真切,领头者的确是山城伯。” 魏京望着斥候,心中却是杀机萦绕。 “魏将军,没了投石机,想要短时间内破城,怕是有些麻烦啊。” 杨慈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凝重之意。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管不了那么多了!给我加紧攻城!” 魏京脸上满是癫狂之色,竟不去管萧子澄率领的骑兵,反而加紧了攻城的进度。 “太子殿下快看!山坡上起火了!” 谢弼激动着指着山坡方向,投石机尽数被毁,让城防压力顿时骤减。 随着投石机被焚毁,城墙守军士气为之一震。 任凭叛军几次攻城,皆未能攻上城墙。 朱瑱深吸一口气,心中却是充满了对萧子澄的担忧。 毕竟他手中只有区区两千人,若叛军转头攻向萧子澄,那可就危险了。 “开城门!虽本宫出城杀敌!!” 不顾谢弼的阻拦,朱瑱命手下打开城门,亲率领五百亲军杀将出去。 “将军快看!太子出城了!” 魏京见状心中狂喜,投石机被毁,他正愁如何在其余部队赶到前,才能将生擒太子的功劳攥在手中。 结果,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给我生擒太子!杀!!” 狂喜之下,魏京当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生擒朱瑱。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朱瑱表现出的武力,却令所有人侧目。 一架架云梯被朱瑱摧毁,连斩数名叛军将领,愣是在叛军围堵下杀了个七进七出。 “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 城墙上的守军,被朱瑱展露出的强大武力所振奋,纷纷出声呐喊。 瞧见这一幕的魏京睚眦欲裂,整张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杨慈安却是在心中暗笑不已,魏京先前显露出的讥讽,他还历历在目。 如今先是被毁了攻城器械,又被太子一通乱杀。 瞧见魏京如今这幅吃瘪的模样,杨慈安只想说两个字。 “活该!” 第两百一十六章 崩溃的谢弼 眼看着朱瑱杀了个七进七出,原本有些萎靡的守军,登时士气大震。 魏京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 “斩杀朱瑱者,我将重重有赏!杀!!” 魏京猛地一夹马腹,手持长枪便冲了出去,目标直指朱瑱。 “来得好!” 冲杀中的朱瑱,瞧见了率兵而来的魏京,他却不惊反喜。 从甲胄制式上看,眼前之人应是叛军将领。 只要能将其斩杀,叛军不说溃逃,也应是士气大减。 如此一来,守城的压力定然能够大大减轻! 打定注意的朱瑱,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长刀便朝魏京看砍了过去。 “铿!!” 兵器交击之间,魏京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若非他当机立断,用巧劲卸力。 方才那一击之下,兴许他便直接饮恨在此了。 “杀!” 占了上风的朱瑱,却根本没给魏京丝毫反应的时间。 直接调转马头,再度朝魏京劈砍而去。 !! 吃了一次暗亏的魏京,此时哪里还有半分轻视之心。 眼见朱瑱的攻击越来越近,他主动买了个破绽。 抬枪格挡后,佯装胆寒策马便跑。 朱瑱一时不察,还以为是魏京力竭,阵斩叛军首领的诱惑,让他奋力朝前追去。 “刺啦” 魏京找准时机,趁着朱瑱举刀欲砍,门户打开之际,猛地回枪刺去! 泛着寒光的枪头映入眼帘,朱瑱暗道一声不妙,想要躲闪却已是有些晚了。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声音。 预想中血液四溅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反倒是朱瑱的胸甲被魏京一枪挑飞。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朱瑱咬紧牙关,动作不停再度朝魏京砍去。 他清楚,后背传来的疼痛,应当是方才甲胄被挑飞造成的。 只是现下,他根本没有查看伤口的时间,叛将凶残,稍有不慎可能便会命丧于此! 他娘的!这太子怎么这么猛? 魏京是越打越心惊,在他心中太子不都应当是文文弱弱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么? 怎么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竟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 “纳命来!!” 一声怒吼,险些令魏京将手中兵器脱手,不待他有所反应,如水的刀芒已经近在眼前。 猛地俯下身子,虽堪堪躲开朱瑱必杀一击,头盔却已是倒飞出去。 发髻被砍断,散落的头发遮挡了魏京的视线,让他心中高呼不妙。 交战当中,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待他胡乱将散落的头发拨到一旁时,朱瑱的刀已然近在咫尺。 “叮!!” 手中一股巨力传来,险些令长刀脱手而出,朱瑱皱了皱眉头。 却见弓箭手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瞄准。 方才正是一枚羽箭,射在刀刃之上,才未能一刀砍了魏京。 “嗖嗖嗖” 箭雨铺天盖地而来,朱瑱只得放弃斩杀魏京的想法,调转马头朝城内而去。 “该死的!!给我拦住他!!” 惊魂未定的魏京,眼看着朱瑱悠然回撤,怒火登时充斥了心头。 怎可惜海州城墙上,时刻关注着太子安危的谢弼,眼见敌军欲射杀太子,赶忙命令弓箭手反击压制。 一时间,箭如飞蝗,压的叛军抬不起头来,更遑论策马追击了。 “呼呼” 伴随着城门轰然关闭,朱瑱大口喘着浊气,心中却是万分激动。 率军直冲敌阵,这是他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今日总算是实现了。 “殿下!!您真是太胡闹了!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老臣万死难恕!!” 早就急到冒烟的谢弼,见朱瑱返回城中,从城墙上一路快跑下来。 见到朱瑱的那一刻,便直接怒声训斥。 “好了谢大人,本宫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 朱瑱无奈一笑,他明白谢弼的担忧。 只是方才那种情形,若不是他冒险出城,将那些云梯摧毁,眼下情形如何还尚未可知。 谢弼张了张嘴,想要再度归劝几句,只是当他看到朱瑱手臂上的箭伤后,登时高声急呼: “军医!军医!速来为太子殿下治伤!!!” 与此同时。 魏京狼狈的回到叛军军阵中,迎面而来的却是杨慈安略带嘲讽的神情。 “魏大人可有受伤?” 瞧着杨慈安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魏京心中便一阵气愤。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可他又岂能不清楚,方才那波齐射有问题! 表面上是冲着朱瑱去的,可若是他稍有迟疑,跑晚了几步,便连带着将他也覆盖进去了。 这杨慈安分明是想要老子的命! 深深看了杨慈安一眼,魏京冷冷一笑: “劳杨大人忧心,本将无事。” 旋即他也不去管杨慈安作何打算,直接高声吼道: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大帐,只留下杨慈安神情冷冽的站在原地。 老林当中、 “什么?!朱瑱那厮率军出城杀敌?” 听到鸦栏传回的情报后,萧子澄险些将手中肉罐头扔了出去。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他又不禁为城中的谢弼一阵默哀。 战场上刀剑无眼,朱瑱那二货竟敢直接带兵出城,若稍有差池可就是天塌的大事。 也就是谢弼身子骨还算硬朗,还算能禁的住朱瑱的折腾。 否则再来这么几次,谢弼非得提前去太庙报道不可 话虽如此,可萧子澄还是为朱瑱点了个赞。 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朱瑱出城摧毁云梯的做法,虽说冒险却也的确有奇效。 不光杀叛军一个措手不及,还间接消弭了叛军强攻城墙的可能。 抛开他太子身份不提,此举堪称为反突击的典范。 “少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吴天有些按捺不住,毕竟海州城那边打得如火如荼。 他们这两千骑兵,除却偷袭了投石机阵地,斩杀了几百叛军外,便直接回到这老林中了。 回来之后,萧子澄还直接下令,让他们生火造饭,没有一丝再度进攻的意思。 “嘿你说你跟了本少爷这么长时间,怎么就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第两百一十七章 月黑风高 吴天被萧子澄说的有些脸红。 “少爷您知道我的,打打杀杀还行,这别的么” 萧子澄捉狭一笑,他本就是想逗逗吴天,如今见他有些往心里去,便直接说道: “眼下叛军攻城受挫,加上先前我们偷袭了那些投石车。 只要那魏京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所防范,此时若是贸然出击,岂非是自讨苦吃” 这一番话,直接将吴天点醒,只是他恍然大悟的同时,却也有生出几分忧虑。 “不对啊少爷,既然您说那魏京定然有所防范,那我等之后岂非再难建功了” 在吴天看来,他们本身兵力就处于劣势,面对几倍于己的敌军,着实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别看他们都是骑兵,对步兵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可那也要建立在,人数相差没有如此悬殊的情况下。 眼下叛军足有三万余众,加上坚固的营寨,想要偷袭成功,着实有些不易。 “谁说就不能建功了” 面对吴天的反问,萧子澄却是淡淡一笑,捉狭的盯着吴天。 “本少爷问你,若你是那叛军将领,在知晓有一股藏匿于暗中的骑兵后,会选择如何防范” 吴天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看出自家少爷似有考校之意,当即便认真起来。 思虑再三后,吴天轻声道: “若我为叛军将领,虽人数占优势,麾下却无骑兵。 除却攻城时留有预备队外,还需警惕粮道、营寨等地巡逻,决不可给骑兵任何可乘之机。” 吴天说的极为详细,几乎是将他能想到的应对之法,皆全盘拖出。 萧子澄闻言点了点头,出声反问道: “你瞧,建功的法子不都被你说了一遍么” “啊” 吴天闻言一愣,旋即似琢磨过味来,激动道: “少爷您的意思是说,我等只需借助骑兵的高机动性,不断骚扰敌军便可” 萧子澄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点点头望着鸦栏绘制的叛军营寨地图,轻声道: “你看,那魏京虽有几分行兵布阵之能,却也太过于死板。 这点从其营寨搭建和攻城布阵就能看出一二,总结起来一句话,这厮太过拘泥于兵书之法。 对付这种人,本少爷可有的是法子。” 吴天面露好奇之色,本想要开口询问,却见萧子澄看地图看得出神。 思虑再三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天儿,传我将令,所有人吃过饭后抓紧休息,亥时初刻全军集结。” 一听晚上有行动,吴天登时来了精神,重重应了一声后,转身便出了大帐。 望着吴天离开的背影,萧子澄嘴角牵起一抹笑容。 这大礼已经备下了,他倒要看看那魏京能招架下几分来 叛军营寨。 帅帐中,魏京脸色阴沉,望着墙上的海州地图怔怔出神。 海州城的难啃程度,已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太子亲率兵马出城,接连斩将加上摧毁数架云梯,已是令守军士气大震。 可以预见到的是,明日的攻势,只会比今天更加艰难。 最要命的是,城外还有一支数量不小的骑兵在。 海州城外地势平坦,太适合骑兵发动闪击了,偏偏他麾下还是多是步卒。 面对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除却固守硬抗,他实在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若是攻城之时,两军交战在一起,那股骑兵突然杀出,岂非是如匕首般,要一剑封喉 “该死的!” 愤愤锤了下桌子,魏京高声喊道: “来人啊,叫孔宣来见我!” 帐外亲兵听到魏京的呼喊,赶忙掀开帐帘走进,急声应道:“是将军。” 不多时,在亲兵的引领下,孔宣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望着眼前自己最为信任的千夫长,魏京深吸一口气,嘱咐道: “明日攻城时,你率军拱卫在侧翼,严防那股骑兵来犯!” 孔宣重重行了一个军礼,轰然称是: “末将领命!将军放心,有我孔宣在,定不会让一兵一骑越过我军防线!” 魏京满意的点点头,刚想要挥退孔宣,却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 “另外,晚上营中巡逻士卒再加两队,若那股骑兵敢来夜袭,让其有来无回!” “末将明白!” 孔宣再度抱拳行礼,见魏京没有其它吩咐后,便领命而去。 安排好一切的魏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他的设想当中,若能借此一举将那股骑兵斩杀,今后攻城便容易的多了。 是夜,亥时初刻。 一阵轻微发闷的马蹄声,打破了老林中的寂静。 已养精蓄锐一下午的骑兵们,此刻精神抖擞,眼中散发着激动的光芒。 为了保证行军隐秘,萧子澄特意命人将所有马蹄全部用布包裹上。 如此一来,马匹行进之时,响动也会大大降低。 “少爷,前面就是叛军营地了。” 透过密林,叛军营地的篝火,在黑夜中极为明显。 吴天紧了紧手中长刀,拍马行至萧子澄身边,轻声道。 萧子澄轻轻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吴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啊这能行么万一叛军不上当,岂不是白忙活了” 吴天听后面露惊讶之色,好似萧子澄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哪来那么多废话。” 萧子澄没好气儿的白了吴天一眼。 “切记,不要恋战,一旦被发现,你只管带人跑就是了。” 吴天与萧子澄对视一眼,似是想要确认些什么。 眼见自家少爷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吴天顿时宛若泄了气的皮球,垂着头下去准备了。 叛军营寨外,孔宣带着三千精兵埋伏在营外。 根据魏京的嘱咐,敌军很有可能会发动夜袭,这点孔宣是十分认同的。 毕竟夜袭向来是以小博大的好战法,一旦成功引发敌营骚乱。 便能以极小的代价,消灭或者重创敌军。 夜袭与反夜袭,乃是将领的必修课之一。 如今海州兵势较弱,会采取这等以小博大战法的几率很高,故而他接到命令之后,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 正当孔宣思虑之时,一阵十分轻微的马蹄声传入他的耳中。 “果然来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玩的就是心跳 听着那若隐若现的马蹄声,孔宣嘴角牵起一抹狞笑。 只要解决了这股骑兵,那之后的攻城战便可高枕无忧。 不必在多加留心,这股宛若毒蛇般躲在暗处的骑兵。 “所有人准备,听本将命令行事!” 压低声音拍了拍身边的传令兵,孔宣已然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借着月光,想要看清敌军数量多寡之时。 眼前出现的一切,却让他有种颇为荒唐的感觉。 三十余骑缓缓渡过浅滩,正不紧不慢的朝营地而来。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孔宣心中,已是到了嘴边的进攻命令,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才三十余人就想夜袭?这显然不可能。 但凭这点人,怕是进了营寨,便被乱箭射成刺猬了。 更何况,就眼前这三十余骑兵,分明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说句难听点的,官宦人家的小姐骑起马来,速度都比这快上不少。 “将军,这伙人会不会是前来侦查的斥候啊?” 亲兵望着前方那三十余人,心中的疑惑驱使着他问出声来。 斥候?夜袭还需用斥候么? 孔宣初听之时,心中颇有些不屑。 夜袭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在敌军未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杀而出。 待杀入敌营之后,更是尽一切所能,制造骚乱。 杀敌都在其次,搅乱人心才是真正的目的。 再说,即便是斥候,也不应表现的如此散漫才对。 三十余人慢慢悠悠的往营寨附近溜达?这不等着被哨兵发现,精心准备的夜袭功亏一篑么?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攻击,本将倒要看看,这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孔宣思虑再三,还是先准备按兵不动。 一来他认为,单凭这三十来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二来,若此时杀将出去,岂非是主动暴露。 他们这几千人在这洼地里埋伏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就带三十来个头颅回去。 根本没法交差 领着三十余骑缓步前行的吴天,此刻心中慌的一批。 他本以为这次夜袭,应当是能杀个痛快的行动。 怎料,出了老林,萧子澄便将他单独叫到一边。 “天儿,本少爷最信任的便是你了,眼下有个任务想交给你。” 脑海中浮现出萧子澄郑重的托付,还有那一句暖心的话语。 吴天心中便是一阵腹诽,本以为少爷是将这先锋之职交给我。 谁能想到啊!!就给了我三十人让我去敌营放火 吴天越想脸色越苦,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让他放火也就认了,谁让那是自家少爷呢? 可咱这好歹也是偷袭对不对?因为这个还裹了马蹄对不对? 咋就非得要求领着人,慢慢悠悠的往敌营靠了? 若非他想了一圈,实在感觉没啥得罪过少爷的地方。 在临行前,萧子澄又交给他一份鸦栏传出的,叛军营中粮草所在位置。 吴天险些都认为,自家少爷要拿他当炮灰,吸引敌军注意力了 “吴爷前面可就是敌寨了 咱这么慢悠悠的,别没等到跟前呢,就让人射成筛子了 您跟伯爷的时间最长,能和咱说说伯爷的打算么” 吴天看了一眼身后同行的弟兄,不由白了他一眼。 “少爷让咱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亏你还是少爷遴选出的亲兵呢!” 吴天的一番话,让提出问题的那人,不由有些羞愧的垂下头。 其余人见吴天如此,也纷纷熄灭了想要问询一番的想法。 敌营近在眼前,吴天看了一眼马背上灌装好的鲸油,深吸一口气: “跟我冲!” 三十余骑陡然加速,直直朝着叛军营地飞奔而去。 孔宣见状心中一凛,却是越发惊疑不定起来。 对方这等架势,分明已是不想再隐藏,准备开始进攻了。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这点人就算杀进营中,又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这波操作,已然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将军,我等是否要将他们射杀在此?” 亲兵也察觉到吴天等人的动作,眼看着三十余人已越发靠近营寨,不由急声问道。 “再等等,敌军大部未现,不可轻举妄动!” 孔宣心思急转,最终还是安耐住下令射杀的冲动。 毕竟敌军大部队到现在还没现身,若此时暴露着实有些可惜。 河岸边。 萧子澄坐在马背上,望着叛军营地的方向,眼中满是戏谑。 以魏京谨慎的性子,定然是要防备夜袭的。 此时在叛军营外,没准就埋伏了一股精兵,时刻准备埋伏他。 想要借此机会,将他们这股骑兵一举消灭。 想到这,萧子澄嘴角笑意更浓。 他之所以让吴天率领一小股部队前去,就是要利用魏京的这一心理。 任凭魏京如何猜想,也绝对想不到,他真正的杀手锏,正是那看似不起眼的三十余骑! “传本伯将令!佯攻敌寨!杀!” 伴随着萧子澄一声令下,早已枕戈待旦的骑兵们,齐刷刷拔出长刀,朝叛军营地冲去。 一时间,马蹄声如雷动。 埋伏在洼地中的孔宣,自是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只是当他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后,反而安下心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所有人听令!荣华富贵近在眼前,随本将杀啊!!” 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循着马蹄声方向率兵杀了过去。 !! 刚杀入叛军营地的吴天,接连砍了几名巡逻士卒,听到营外甲胄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叛军果真早有防备!看来想要冲出去已然是不可能了 短暂的低迷后,吴天迅速调整好了心态,高声呵道: “退也是死!跟我冲!!烧了这群叛军的粮草!!” 绝境中,同行的亲兵也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士气。 他们多是当年山城的流民,虽如今嘴上喊着伯爷,可心中却还是将萧子澄当做恩公来看待的。 即便是如今,他们深陷重围,心中却无多少惧意。 若无萧子澄,他们自己,包裹家人兴许早就饿死冻死在京都了,又何来今日? “报恩的时候到了!为了两位恩公!拼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夜袭很难么? 所谓哀兵必胜,不知营外情况的吴天等人,爆发出了远胜平日的战斗力。 加上萧子澄在外佯攻,将叛军全部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那边。 即便是有一些散兵,想要阻止吴天等人。 可苦于吴天等人皆是骑兵,黑暗之中更平添几分来去如风的飘逸。 一时间,吴天等人冲杀一通,竟罕遇敌手。 营寨外。 萧子澄亲率大部骑兵,已是杀入叛军营中。 在他身后,孔宣率领的三千步卒已然追击而至。 只是凭借他们的速度,想要拦下萧子澄无异于痴人说梦。 “点火!给本伯看见什么烧什么!” 萧子澄一声令下,无数装满鲸油的罐子,被甩在营帐之上。 一时间,叛军营寨内火光冲天。 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叛军,浑身是火哀嚎着从兵帐中冲出。 烈焰将他们团团包裹,剧烈的灼烧感下,他们哪里还有反击的想法,一心想要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只是等待他们的,是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刀刃。 魏京神色凝重的站在中军大帐前,望着火光冲天的营垒,已是将孔宣骂了个遍。 整整三千步卒,竟无法拦截下那些骑兵? “魏京!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那太子的兵马怎会杀将进来了?!” 杨慈安神色惊恐的带人赶了过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数落。 魏京冷冷扫了他一眼,心中的憋闷险些让他想一刀了解了这厮。 可想到杨慈安与万古楼的关系,魏京将心中杀机按下,寒声道: “杨大人,本将眼下没时间与你在此扯皮!” 说罢,魏京也不管杨慈安阴沉到极点的面色,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魏京此番本官记住你了!” 杨慈安见魏京敢呵斥自己,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海州城内。 城外叛军营垒中的火光,早就引起了城内守军的注意。 朱瑱快步跑上城头,望着叛军营垒那若隐若现的火光,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明白,叛军营地火光,定然是萧子澄在夜袭叛军。 “太子殿下,鸦栏传来密报!” 正在他思索间,一名士卒快步上前抱拳道。 “人在哪?快叫来见本宫!” 朱瑱闻言眼中一亮,此时他需要知晓叛军营中的情况了。 若萧子澄那边攻势得手,叛军若已被打的措手不及。 他此时率军杀至,双面包夹之下,没准能将这股叛军直接击溃! “殿下。” 不多时在亲兵的带领下,一名鸦栏成员走到朱瑱身边。 “伯爷已率兵杀入叛军营地,四处纵火焚烧兵营,叛军已陷入慌乱之中。” “好!太好了!” 朱瑱闻言大喜过望,此等良机他岂能错过? “来人啊!敲鼓举兵,虽本宫出城杀敌!!” “诺!” 亲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之色,赶忙应声而去。 隆隆的鼓声响起,将谢弼从睡梦中惊醒。 只是当他反应过来之后,瞬间脸色急变,高声喊道: “来人!来人!何人在敲聚兵鼓?可是叛军攻城了?” 不多时,侍卫快步走进,轻声道: “禀大人,萧伯爷夜袭叛军大营,已将叛军搅的天翻地覆。 鸦栏将消息传回,殿下决议亲率兵马,与萧伯爷双面夹击,一举攻灭叛军。” 谢弼先是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感情太子殿下是要主动出击。 “快,取官袍来!” 谢弼一咕噜从床上蹦了起来,太子若是率兵出城,城内这边就需要他主持大局了。 侍卫不敢迟疑,直接将谢弼的官袍取来,递到其身前。 匆匆穿好官袍,谢弼马不停蹄的朝城墙方向跑去。 他倒不是去阻拦朱瑱,只是心中有些不放心,非要叮嘱几句才成。 等谢弼带着侍卫赶到城门时,朱瑱已然聚集好了兵马,正准备出城呢。 “殿下!!等等!!请听老夫一言!!” 朱瑱听到谢弼的声音,下意识便要拍马出城。 毕竟先前几次,只要他想要上战场,谢弼都会以各种理由阻拦。 马鞭都杨起来了,朱瑱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谢弼,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谢大人,你可知老萧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创下此番战机。 眼下叛军大乱,两面夹击之下,不说一举击溃叛军,也能将其重创! 此等良机,你叫本宫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不待谢弼开口,朱瑱劈头盖脸便是一通数落。 望着颇为激动的朱瑱,谢弼只觉颇为尴尬。 “殿下老臣何时曾说不让您出城了” 前一秒还愤慨万分的朱瑱,听到这顿时没了声音: “咳咳,本宫方才有些着急,谢大人莫怪。” 谢弼却是摆摆手,淡定表示无妨: “老臣只是想叮嘱太子殿下,且不可冒进。若见形势不对,望殿下速速撤回城中。” 朱瑱连连点头,眼下他只想尽快出城,只要谢弼不阻拦他,其他的都好说。 谢弼见朱瑱满口答应下来,也便暂且放下心,目送朱瑱率军出城。 叛军大营。 吴天一行此时已抵达了叛军粮草大营之中,只是众人的脸上皆带了几分荒诞之色。 他们本已生了死志,想要拼死冲入粮草大营,将叛军粮草焚毁。 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路上除却最开始遭到了一些阻拦外。 不光如此叛军大部分注意力全被萧子澄吸引过去,一时间他们竟再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到这时候吴天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一切都在少爷的计划当中。 望着眼前的粮草大营,吴天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虽说外面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可粮草大营内却还有不少守军。 光靠他们这三十多人,想要正面杀进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想要达成预定目标,非得偷袭才成。 念及至此,吴天果断翻身下马,将马背上装满鲸油的罐子取下: “把马找地方藏好,咱们也学学伯爷,搞它一次偷袭!” 同行的众人,听吴天如此说,眼中尽是兴奋。 原以为他们此行已是必死,没想到却绝境逢生。 萧伯爷已吸引了叛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烧粮草的事情他们没理由做不到。 “吴爷你就发话,咱兄弟怎么个闹法!” 第两百二十章 告捷 吴天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如今叛军的注意力,都被少爷吸引过去。 粮草大营几乎没有什么防备,如此良机他岂能错过? “把鲸油都拿好了,分三队行动,一定要将此间粮草尽数焚毁!” “吴爷你就瞧好!” 其余人眼中皆是泛着兴奋的光芒,齐齐应了一声后,分头消失在黑暗当中。 另一边。 萧子澄率兵在叛军营中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这也多亏了那孔宣自大,以为在营外埋伏便已是万无一失。 不然若是全营戒备,这夜袭没准还无法这么顺利进行。 “伯爷,叛军围上来了!” 斥候快马来报,带来的消息却让众亲兵神色一紧。 萧子澄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四下眺望一番后,一指东南方向,高声道: “全力向东南方突围!” “诺!” 所有骑兵在萧子澄的指挥下,收拢后阵型一变,成锋矢阵朝东南方向冲杀而去。 堪堪赶到的魏京,在察觉萧子澄的动向后,眼中杀机萦绕: “给我拦下他!!” 叛军蜂拥而上,虽萧子澄奋力冲杀,可怎奈敌军人数众多。 一时间竟也陷入了重重围困当中。 见此情形,魏京嘴角牵起一抹狞笑,怒吼一声: “杀!切勿放走一人!!” 在他看来,此番敌军夜袭,已然是以失败告终。 这两千骑兵,此时已成瓮中之鳖,尽数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只是下一秒,魏京却是笑不出来了,原本紧闭的东南寨门,忽然被人打开。 负责驻守的士卒,竟将矛头对准了自家士兵。 一波箭雨过后,背部受敌的叛军都懵了,一时间陷入慌乱当中。 魏京心里咯噔一声,当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拦截。 只可惜两条腿终究是无法跑过马匹,在寨门大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子澄从容离去。 “蔡将军,后会有期啦!” 萧子澄临走之时,还不忘叫亲兵齐声高喊。 气的魏京一阵气血翻涌,险些从马上坠落下来。 眼看着拦截无望,魏京在盛怒之下,当即便要下令追击。 只是空气中弥漫而来浓烟,却令魏京感到一阵发寒。 他豁然转头望去,只见粮草大营方向,此时已是一片火海。 “报!!粮草大营遇袭!!火势已然蔓延开来!!” “什么!!” 魏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随着传令兵急声的禀告而荡然无存。 “噗!!” 一口鲜血喷出,魏京只觉眼前一黑,伴随着阵阵天旋地转,已然是跌落马下。 “将军!!将军!!” 侍卫见魏京落马,赶忙上前搀扶,好半天他才幽幽转醒。 “救火快去救火” 刚苏醒过来的魏京,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救火。 那粮草大营中,存放着叛军所有军粮。 他本以为能够马到功成,故而为了加紧赶路,只带了一月有余的粮草。 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堪堪只够两天所需。 如今粮草被焚,军心士气定然大减,岂非是要兵败在此? “将军宽心,小人这便亲自前去。” 侍卫劝说半天,魏京才强行稳住情绪,急令士卒前去救火。 “报!!!将军大事不好了!!” 浑身浴血的斥候拍马狂奔而至,身上还插着几枚箭矢。 瞧着斥候那副样子,魏京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之意。 “说,倒地怎么了?!” 斥候不敢怠慢,赶忙急声道: “禀将军海州城内大军杀出,此时已经杀入北门,正朝我中军奔袭而来!!” “什么!!”魏京一把抓住斥候的肩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再说一遍!” “太太子已朝中军杀来” 魏京呆立片刻,猛地抽出佩剑,一剑将斥候斩杀。 “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此时他心中也十分无奈,大营此时已乱成一锅粥了。 加上方才萧子澄冲杀一通,更是雪上加霜。 眼下他能够调动的,也仅仅只有亲卫老营,和孔宣那三千兵马而已。 其余士卒,早就被夜袭弄得慌了神,此时早已没了反击能力。 眼下攻破海州已经无望,若亲卫再失去士气的话,他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诛杀反贼!!!” 正当魏京开始组织反击的时候,朱瑱已然是率军杀到。 隆隆的马蹄声,宛若死神的丧鼓,一下下敲击在魏京心头。 跑! 魏京心中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大势已去,反抗已然是徒劳无功,既然如此还不若保住小命要紧。 “撤!!快撤!!” 只是朱瑱怎么可能给魏京撤退的机会,叛军已经大乱,宛若一群没有头的苍蝇。 一路掩杀过来,就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魏京的呼喊声,成功吸引了朱瑱的注意力,他正愁找不到叛军头目呢,魏京此番作为当真是自寻死路。 不待魏京反应过来,恍惚间一抹雪亮的光芒乍现。 下一秒他便顿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朱瑱甩了甩刀上血迹,冷冷扫试过火光冲天的叛军大营,寒声道: “给我肃清残敌!” 一缕阳光破开云层洒落大地,驱散了夜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烧焦的味道,地面上的泥土,粘腻中透着暗红。 朱瑱坐在高坡之上,望着已是成废墟的叛军大营,眼中满是激动。 一夜厮杀,三万叛军尽数伏诛。 敌将魏京被他一刀枭首,更是生擒禹州太守杨慈安。 前日还气势汹汹的叛军,仅在一夜时间内,便灰飞烟灭。 这一切都归功于萧子澄,若无他的运筹帷幄,定下这里应外合的夜袭之计。 想要彻底消灭这三万叛军,无疑是天方夜谭。 如今,在这短短两天时间内,便直接将叛军先锋消灭。 下一路叛军,最快也要十二天之后,才能抵达海州。 这段期间,他们完全可以加快修建宝船巩固城防。 “老萧,多亏了你啊。” 眼见萧子澄走来,朱瑱露出一个衷心的笑容,不由有些感叹。 “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咱们怕是要加快速度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京中局势 萧子澄的话,让朱瑱不由脸色一变。 明明是打了胜仗,可他并没有从萧子澄脸上看到半分笑意。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朱瑱心头升起。 “老萧,难道是京都出什么变故了么?” 朱瑱显得分外紧张,若远在京都的景平皇帝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完事皆休了。 一旦三皇子拿到诏书,名真言顺的登基为帝的话 想到那种场面,还有生死不知的父皇,朱瑱心中便满是焦急。 “不错,鸦栏传回密报,卫彻已率军强攻皇城。 三皇子和万贵妃则一直坚守不出,好在内廷还在御林军手中。 除却耀武营外,其余团营大多选择观望,两不相帮也还算是好消息。” 听萧子澄说完,朱瑱的眉头已然深深皱了起来。 他心中虽痛恨那些选择观望的团营,眼下却也是无可奈何。 再者,观望总是好过倒戈,不过朱瑱心中清楚,这观望也只是暂时的。 一旦万古楼的军队,开拔到京都附近,那这群团营将官,会作何选择还尚未可知。 “老萧,万古楼那边有动静么?” 面对朱瑱的询问,萧子澄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怪就怪在,万古楼这么长时间以来,除却派遣四郡兵马奔袭海州外。 无终郡那边竟是一点动作也没有,十万镇东军并无半分调动之举。 这让萧子澄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心中也莫名升起几分寒意。 按照道理来说,万古楼身为三皇子的外祖父,外孙已经行逼宫之举了。 他怎么说也应当举兵响应才对,即便他想要擒获朱瑱,以此逼迫景平皇帝做出传位的举动。 可眼下三皇子叛乱的消息,已经在鸦栏的散播下,传至各州府。 勤王的兵马,很快就会从各地抵达京都。 镇东军虽强,却也不是天下无敌,面对几倍于己的勤王军,很难有胜算的。 萧子澄揉着额头,苦思冥想至今,却仍旧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这万古楼究竟在等什么? “老萧?老萧?” 眼见萧子澄半天不搭理自己,朱瑱难耐心中焦急,不由用胳膊戳了几下萧子澄。 “啊?” 萧子澄恍然回神,望着满脸焦急的朱瑱,赶忙说道: “无终郡那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朱瑱对此也是深以为然,他也实在是想不通,万古楼究竟是作何打算。 “不想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城,加紧打造宝船。” 苦思冥想半天,却始终不得结果,朱瑱索性便不想了,招呼萧子澄便要返回海州城。 深吸一口气,虽说心中有千般疑惑,可萧子澄清楚。 眼下这等情况,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早日将宝船打造出来方是正道。 皇城,内廷。 三皇子朱雍一声戎装,亲率兵马再度逼近内廷。 原本典雅肃穆的皇家内院,此时已是千疮百孔。 地面上,御林军与三皇子亲兵的尸体,堆叠一地。 凝固的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几分暗红色的光芒。 宫墙上布满了火烧刀砍的痕迹,无一不彰显着战事的残酷与激烈。 “父皇!我有哪里比不上太子的!为何你就是不肯将大位传给我!!!” 在盾手的护卫下,三皇子朱雍癫狂的嘶吼着。 御林军恐怖的战斗力,在这几天当中,让他吃尽了苦头。 而内廷中武备的充盈程度,更是令他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发毛。 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他只要借助兵力优势,不间断的猛攻。 御林军箭矢使用殆尽后,攻破内廷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可三天时间下来,从内廷射出的箭矢,却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这很难不让他生出一种,景平皇帝早有预备的感觉。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了三皇子朱雍的思绪。 伴随着一声闷响,一枚尖锐的箭矢,竟直接刺穿透了盾牌,箭头离他的鼻尖,只有五寸的距离。 将心中的恐慌压下,三皇子朱雍深吸一口气,抬头朝内廷方向望去。 只见景平皇帝立于城墙之上,手中持着宝雕弓,满脸寒意的盯着他。 “父皇!您就遂了儿臣的愿!!” 最初的恐惧过后,三皇子朱雍癫狂的笑了起来。 只是城墙上的景平皇帝,根本没有给他回应,只是豁然转身,消失在了朱雍的视线当中。 “三殿下,箭上面有封信。” 眼尖的亲兵,看到箭矢上绑着的布条,心思微动,将布条呈到朱雍面前。 “念。” 朱雍神色冰冷,只是扫了一眼那布条,寒声说道。 “诺!” 亲兵不敢怠慢,小心将布条展开,轻声念道: “若此时平息刀戈,尚可活命” 三皇子朱雍大笑一声,颇有些癫狂的夺过布条,眼神中满是冰冷。 “父皇!你当真是个硬骨头!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说教!!” 朱雍奋力的将那布条撕碎,哗的一声抽出佩刀,一指内廷方向: “给本宫杀!!!今日定要破此宫门!!” 无终郡,镇东大将军府。 大堂之中,一名年进古稀的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 看着自海州传回的战报,眼中却满是戏谑。 “萧子澄是么,当真还有几分本事。” 一旁的幕僚却显得忧心如焚,斟酌再三后,低声道: “大将军,京都那边来消息了,卫彻察觉宫内有变,已然兴兵勤王。 贵妃娘娘遣信使来,催促将军您速速出兵。” 万古楼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给京都回信,就说老夫不日便会挥军西进,让宜儿再坚持些时日。” 幕僚低垂着头,只是眼神中却透出几分难以置信。 早在三皇子尚未动手的时候,万贵妃就已经遣人来信。 央求万古楼起兵东进,结果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万古楼却仍旧按兵不动。 除却派四郡太守,往海州抓捕太子之外,再没有半分动作。 十万镇东军,更是分毫未动。 此等诡谲之举,饶是幕僚跟随万古楼多年,也难以猜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两百二十二章 涿州乱 耀武营。 卫彻盯着墙上的地图,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京城的城防太过于坚固,纵使有鸦栏送来的萧子澄信物,让他得以调动山城的工匠。 可即便如此,在三皇子近卫军的防御下,他还是没能攻破城门。 眼下距景平皇帝称病,三皇子奉旨监国已过了半月有余。 由于宫门紧缩,三皇子又封锁了京都,宫内的消息根本传达不出。 唯一令卫彻稍感心安的是,三皇子眼下仍是以监国之身施发号令。 这也就证明了,景平皇帝眼下应当还没有落入三皇子手中。 只是卫彻心中清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御林军虽强,可终究兵力有限,难以抵挡太长时间。 太子殿下又远在海州,更是深陷重围,即便有萧子澄在,能否顺利脱困尚未可知。 而万古楼的十万镇东军,此时却连影子都没有摸到。 十万兵马,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时刻抵在卫彻的后心。 最令卫彻感到气愤的是,那些团营将领,竟直接选择了隔岸观火! 偏偏人给出的理由还十分丰富,什么无陛下手谕,京营不得擅自调动。 正当卫彻忧心如焚之时,帐外却传来斥候满是慌乱的脚步声: “报!!涿州方向发现叛军五万,正朝京都方向逼近!” “什么!!涿州!?” 卫彻悚然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该死的!传令下去加紧攻城!定要在涿州叛军赶到前,将陛下营救出来!” “诺!” 斥候不敢怠慢,重重应了一声后,快步走出大帐。 卫彻却是死死盯着涿州方向,眼中满是冷意。 “什么?涿州叛军挥师五万,攻向京都?” 海州城,萧子澄看着鸦栏送来的情报,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当中,涿州当地可是有重兵把守的。 虽说不太清楚为何如此,可按常理来说,涿州不可能会有叛乱才对。 “咣当” 正当萧子澄思索之时,突兀出现在屋内的响动,却是将萧子澄吓了一跳。 “谢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循声望去,只见谢弼眼睛瞪的滚圆。 抬起的手臂仍保持着端着茶盏的动作,方才的响动便是他未能拿住茶盏所致。 “谢大人?谢大人?” 眼见谢弼没有任何反应,萧子澄也是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赶忙连喊了几声。 “祸事了,要祸事了” 略有些失神的谢弼,怔怔望着萧子澄,口中不住的呢喃。 “不就是五万叛军么,也不至于将您吓成这个样子?” 萧子澄还以为是谢弼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五万叛军吓到了,颇有些无奈的劝说。 “你懂什么?!那可是涿州!是涿州啊!” 谢弼豁然起身,在屋内转了好几圈,猛地攥住萧子澄胳膊急声道: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在哪里?” 闻讯赶来的朱瑱,见素来老成持重的谢弼如此惊慌,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谢大人,涿州究竟有何不对的地方,让你如此惊慌?” 谢弼见朱瑱来了,稳了稳心神后,将他如此惊慌的原因说了出来。 “涿州乃是前朝太子朱瑾言的流放圈禁之地啊!!” !!! 这下不光是朱瑱,就连萧子澄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惊到了。 “前朝太子不是一直被父皇关押在宗府里么?怎么会在涿州呢!” 听着两人的对话,萧子澄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谢弼在知晓涿州有叛军时,会如此惊慌的原因了。 那可是前朝太子啊,朱瑱的二王叔,当今陛下的二哥! 而景平皇帝继位这么多年,却仍有朝臣非议的原因,不正是得位不正么 此番三皇子叛乱在前,此时又蹦出来个前朝太子,这局面当真是越发诡谲了。 “老萧,你能否急调归义军进京?” 朱瑱此时已是忧心如焚,京中局势本就不妙。 如今这个二皇叔的出现,更是令情况雪上加霜。 卫彻大将军手中的耀武营,即便战力再强,可终究也仅有一万人。 攻城都已是千难万难,哪里有其余精力再去应对涿州的叛军? 更要命的是,先太子既然敢起兵,就证明自己定然有所依仗。 否则这么多年的隐忍,岂非成了一句笑话了? “调动是可以,只不过归义军远在宣威,远水解不了进渴啊” 其实萧子澄并没有和朱瑱透露,早在半月前,他便已命归义军秘密开拔。 为的就是防止京中态势过于糜烂,怕单凭卫彻一人之力,很难扭转乾坤。 不过私自调兵乃是重罪,在事情尘埃落地前,萧子澄并不打算挑明此事。 再者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由于这一路上要隐匿行踪,归义军的行进速度定然大打折扣。 根据眼下归义军的位置估算,想要在涿州叛军抵达前赶到京都,还是有些困难。 再者,失态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各个隐藏的势力皆浮出水面。 三皇子、前朝太子朱瑾言,这两方势力看似气势汹汹,将大周搅的是天翻地覆。 可萧子澄却总有一种错觉,这些野心勃勃的人,貌似也仅仅是棋盘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而真正执掌棋盘的,那背后真正的下棋者。 一位是身处无终郡,到此刻仍旧按兵不动的万古楼。 至于另一位嘛 恐怕就是那看似被软禁在内廷中,被迫装病放权的景平皇帝,朱瑾之! 也正是猜到了这一点,萧子澄才没有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冲昏头脑。 他要等万古楼暴露出真实目的,想必景平皇帝也是在等这一点。 只是萧子澄却有一处想不通的地方,那便是如此一来,大周再度陷入内乱,恐怕就无可避免了。 景平皇帝当真会放弃眼下发展国力的黄金时期,转过头清理内部的暗疮么? 至于三皇子能否攻陷内廷,对此萧子澄是没有多少担心的。 再怎么说,景平皇帝当年也是踩着尸山血海,沾着骨肉兄弟的鲜血登上的皇位。 他可能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第两百二十三章 各怀鬼胎 毓秀宫。 三皇子朱雍满脸愁容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东境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这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万贵妃款步走出,望着面色焦急的儿子,心中也是有些担心。 “母亲,外祖他倒地何时才能率军前来?” 见万贵妃走出,朱雍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急切道。 “你先不要着急,前日有探子来报,言明你外祖已然出兵。” 面对万贵妃的安慰之语,朱雍却是越发烦躁起来。 内廷久攻不克,御林军的武备充盈程度,已经让他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非整个京都眼下还在他的控制当中,还算是可以寥做慰藉。 只是朱雍十分清楚,若再拖下去,此事定然会恒生变故。 “不着急!我能不着急么!难道要等勤王部队将刀子架在你我的脖子上么!” 万贵妃暗叹一声,对于父亲反常的做法,其实她心中也有些没底。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走上这条路,便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要么将儿子扶上皇位享一生荣华富贵,要么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再等三天,如若你外祖再无消息传来” 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事已至此唯有最后一搏了。 朱雍似乎察觉到母亲的意思,眼中透着几分震惊,颤声道: “母亲难道是想不可啊母亲!此事万万不可啊!” 万贵妃却是冷冷扫了朱雍一眼: “有何不可?事成之后你大可将罪名推到为母身上,堵住天下士子的嘴!” 朱雍不由瘫坐在地上,虽说他觊觎那皇位已久,可弑君他却从来没有想过。 户部。 自从三皇子朱雍叛乱以来,朝廷六部官员,都只能在三皇子兵马的监控下处理政务。 户部虽有杨易行坐镇,却也没能例外。 所有官员都被软禁在府衙中,一日三餐自有供应,独独不能出府。 “军爷,今日的折子送过来了。” 内侍扛着一筐奏折,敲响了户部的大门。 “吱呀”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负责监视此地的军卒冷冷扫了内侍一眼。 “抬进来。” 内侍不敢迟疑,扛着一箩筐奏折进了大门。 “军爷,那小人就把东西放这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把东西放下快滚!多留片刻小心你的小命!” 军卒十分警惕的盯着内侍,根据朱雍的吩咐,绝不能让六部官员和外人有任何接触。 “是是是小人这就走” 内侍望着脖子上的长刀,不由吞了吞口水,讪笑着跑了。 待内侍走后,军卒开始检查起框内的奏折。 在确认没有任何夹带后,才将奏折抬进公府当中。 “奏折到了,都起来干活!” 军卒一脚踹开府衙大门,望着衙内众多瑟瑟发抖的户部官员,眼中满是不屑。 官老爷又如何?今日不还是乖乖听他们的话? “哼!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如此粗鲁,枉为人子!!” 等屋外没了动静,前一秒还在瑟瑟发抖的户部官员,此时却骂开了街。 那表现与方才面对军士时,判若两人。 只不过这些喧闹与杨易行却是无关,他老神在在盘坐在值房炕上。 微微闭着双目,似是在等着什么。 “大人,折子送来了,您现在批阅么?” 一名郎官粗粗将送来的折子筛选了一遍,恭敬的送到杨易行桌前。 “放那儿。” 郎官望着闭目养神的杨易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踌躇半天,心中暗自长叹一声,轻步离开了。 待郎官走后,杨易行却是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 下方官员的心思他都清楚,无非是想让他带头响应各部的计划。 无非是与城外的卫彻里应外合,将叛乱的三皇子镇压下去。 只不过 想到这,杨易行嘴角牵起一抹讥讽之色。 将目光投向桌面,原本散漫的目光瞬间凝聚。 那里有一封从石门发来的奏折! “让周童来见我。” 按照特定的顺序,破译完奏折中埋藏的暗语后,杨易行难得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朱谨言殿下成功脱困了!眼下已聚众五万,攻向京都!! 他等候的时机终于到了!!! 不多时,周童推开值房走了进来: “大人。” 周童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就在前天,他接到朝廷各部传进来的消息。 封丘门守将迷途知返,不愿再跟随三皇子作乱,愿打开封丘门迎王师平叛。 周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那是万分激动。 当即便将此消息告知给了杨易行。 怎料杨易行在得知此事后,却说要慎之又慎,不能妄动。 这使得原本以为脱困再望的众户部官员,皆是有些失望。 没想到今日,杨大人竟主动寻到他,岂非是要准备行动了? “封丘门守将那边都联系好了么?” 果不其然,杨易行接下来说的话,让周童精神一震。 “早就准备好了,按照大人您的意思,各部再度考察了一番,绝对没有问题!” 杨易行微微点头,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一会儿你出去,将此事知晓牢靠的人。不过切莫露出马脚,小心隔墙有耳。” 周童重重点头,快步出了值房。 杨易行却是盯着桌面上那封奏折,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当真!杨大人准备行动了?” “太好了,老夫盼望这一天许久了!简直度日如年啊!” “我等还需小心,绝对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不错,一切皆要秘密进行,争取一战而定!还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周童将准备行动的消息,告知了那些参与进来的官员后,众人皆是十分激动。 封丘门守将麾下,有精兵一万五千余,加上城外的耀武营,定能一战而定!!!! 更为关键的是,封丘门离皇宫最近,只要打开封丘门,耀武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杀入皇宫。 如此里应外合之下,何愁叛乱不定?! 第两百二十四章 秘密回京 “老萧我听说宝船修好了?是真的么?” 朱瑱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萧子澄便急声问道。 自从他知晓景平皇帝被软禁在宫中后,他无时无刻不觉忧心如焚。 只是先前禹州叛军在外围城,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 如今禹州叛军飞灰湮灭,海州上下有整整十五天布防时间。 闲下来的朱瑱,不由再度被焦虑淹没。 那个素未谋面的二皇叔,此时也率领五万叛军进兵京都。 父皇能抵住三皇子,能否抵住这位二皇叔却是个未知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瑱这几天以来,都是夜不能寐。 “算是造好了。” “啊?”朱瑱脸色一变,“什么叫算是造好了?” 萧子澄没好气儿的白了朱瑱一眼: “你在造船厂吃住了几天,宝船建造工序之繁杂你应当清楚。 眼下就算是修复黄三儿手中原有的宝船,耗费时日也是不短。 如今京中形式危机,只能暂且优先建造硬性的需求,自然不算完全建好。” 朱瑱此时哪还有心情去细问,赶忙出声道: “你就说,现在这宝船能不能出海!” 萧子澄点点头,“以现在的完成度,走海路返回京都问题不大。” “那还等什么啊?本宫现在就回去收拾行装!” 朱瑱听到可以走海路返京,登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便要收拾行装去。 “现在还不能出海” 萧子澄知晓朱瑱心中焦急,只是眼下还需要几天时间准备。 “为什么?那船不是已经造好了么?” 朱瑱豁然转身,几天来辗转难眠已经透支了他的精神。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眼下他自己开始变得易怒暴躁: “老萧你若是怕了,大可留在这海州城!我自己一人回京!” 说罢,冲昏头脑的朱瑱转身就要出去。 “嘭” 萧子澄眉头紧锁,望着被他一脚踹翻在地的朱瑱,眼中竟是怒意: “你以为海上航行,是如在江河中那般轻松写意的么? 知不知道海水不能喝?知不知道海上的风暴有时连宝船都能掀翻? 你现在这么急匆匆的出海,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朱瑱躺在地上,挨了一脚后,他的脑子也清楚了不少。 他静静躺在地上,并没有着急起身,反而轻声道: “老萧,你告诉我,最快还要几天。” “至少还要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萧子澄叹了一口气,走到朱瑱身前缓缓伸出手。 “老萧,对不起” 朱瑱拽着萧子澄的手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愧疚的说道。 在他看来,朋友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大不了就像刚才那样,打上一架也便好了。 “你快打住,这若是被谢弼谢大人听到了,非得和我讲半天礼节不可” 瞧着萧子澄一脸恐惧之色,朱瑱哈哈一笑。 谢弼的性格他是十分了解的,对于这些礼节上的事情,那叫一个较真。 “老萧,三天后我启程回京都,海州这边就交给你了。” 朱瑱说的十分郑重,别看他来海州时间不长。 可这里的百姓民风淳朴,更是视朱为恩人。 如今京都中形势诡谲,他必须要尽早赶回京都,只是那两郡的叛军扔在路上。 他虽一走了之,可海州若是无人防御,城内百姓怕是要遭殃。 更何况,这海州造船厂已经开始运作,那么多艘宝船绝对不能落到万古楼手中。 “此事我与谢大人商议过了,由他在此坐镇,叛军想要攻破海州城,没有那么简单。” 朱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萧子澄的提议。 毕竟京都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当真让他自己回去,一时间还的确有些没把握。 涿州境内。 浩浩荡荡的叛军队伍,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连下三城。 涿州各交通要道,已然全部落在朱谨言手中。 山坡上,朱谨言一席白袍跨坐在马上,眺望着京都方向,眼中却满是杀机。 整整十一年! 他被景平皇帝困在那小小的庭院中,整整十一年! 想到那亲手被自己掐死的儿女,还有香消玉殒的太子妃,他的心中便只剩下恨意。 他要杀进皇宫,让他那个好弟弟也体会一下,从云端跌落,一无所有的痛苦! “殿下,京中有秘信传出。” 侍卫快步走到朱谨言身边,恭敬的将密函呈过头顶。 “念。” 朱谨言目光闪动,冷声道。 “诺!” 侍卫重重应了一声,旋即小心将密函展开: “时机已到,速速出兵。” 朱谨言眼中精光一闪,浑身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似是在极力克制着心中激动。 “传令三军,直扑京都!!” “诺!!”侍卫应声而去。 朱谨言眺望着京都方向,神色癫狂的喃喃自语: “快了,孤的好弟弟,咱们就快见面了!!! 孤要将这四千余一十五天的折磨,一天天一点点的还给你!!!” 汪洋之上。 朱瑱站在甲板上,壮阔瑰丽的景色,让他暂且从忧虑中抽出神来。 一望无际的海洋,湛蓝远阔的天空,都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老萧!老萧你快看,那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大鱼!?” 在那仿佛天尽头的海洋中,陡然升起一道硕大的水柱。 朱瑱见此情形,难掩心中的激动,三两步跑到萧子澄身边,一把将其拽了起来。 卧槽!!朱瑱你大爷!! 萧子澄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竟然会晕船 出海这两天,他已是吐得七荤八素,若非船上物资充足,淡水准备了不少。 单这几天上吐下泻,就极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你再不停手,我就要挂了” 处于兴奋状态的朱瑱,不住的摇晃着萧子澄,满脸的雀跃。 “咳咳” 听到萧子澄虚弱的声音,朱瑱这才反应过来, 赶忙松开双手,强忍着心中笑意,用挠头来掩饰尴尬: “太兴奋了忘了你晕船了” 第两百二十五章 城下 萧子澄躺在椅子上,享受着海风的抚慰。 从他们出海到现在,已是近一个月了。 万幸的是,预想中的海上风暴并没有出现,一路行进的倒是颇为顺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航行在海上,鸦栏的情报很难送到。 近乎半个月没有收到鸦栏的消息,对于京都中的情况,萧子澄也是两眼一抹黑。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静待宝船靠岸。 朱瑱这几天,也从最开始的急躁,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老萧,你说父皇他现在还好么?” 喝了一口烈酒,朱瑱明显有些低落。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离宫这么长时间。 “放心,陛下有上天眷顾,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萧子澄安慰了朱瑱几句,心中却不是特别担心。 若他先前猜想不错的话,景平皇帝身为执棋者,自身安全问题定然无需担心。 那三皇子和什么前朝太子,看似蹦跶的厉害,却难以对景平皇帝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唯一令他担心的,还是远在无终郡的万古楼。 这厮手中十万镇东军,常年与郑国交战,可称得上是百战之军。 万古楼既然连自己的外孙都不管不顾了,其野心便也昭然若揭。 他现在既选择了谋反这条路,便定然是倾尽所有,拿万氏一族为赌注。 一个赌红眼的赌徒,在绝境中不论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有可能的。 “希望那郑国不要插手” 朱瑱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却是感慨良多。 从前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亲率兵马在敌军阵中杀他个七进七出。 其余的,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景平皇帝的宠爱,早早就给他的太子大位。 从小到大,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大臣,都在和他说同样的话。 太子乃是储君,身为大周皇朝的继承者,应当修什么德行,学怎样的权谋。 久而久之下来,这太过容易得来的一切,让朱瑱有种打心底里的厌恶。 所以他厌学,所以他要去做那詹事府中老师,不让他去做的事情。 只是现在 景平皇帝被三皇子困在宫中,前朝太子兴兵作乱,逼近京都。 无终郡那边,又有一个树大根深手握重兵的万古楼。 自他亲眼见了这些后,朱瑱才真正明白,景平皇帝这些年是如何的殚精竭虑。 海州一战,若非萧子澄计策频出,主动出击将那叛军击溃。 也许此时,他也只能被困在海州城望京而叹了。 “老萧,我想问你个问题。” 朱瑱收敛了思绪,转过头看向萧子澄。 我去,这眼神怎么感觉有点瘆的慌啊 被朱瑱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萧子澄不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有话说有屁放咱商量商量别这么盯着我行不?” 瞧着萧子澄那夸张的表现,朱瑱微微一笑: “你说,在父皇心里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 哈?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萧子澄头顶飘起。 太子这是抑郁了?靠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 心中虽暗自腹诽,萧子澄却知晓朱瑱如此自我怀疑的原因。 景平皇帝被困深宫,各地叛乱四起,眼看着大周将士浴血沙场换来的大好形势,即将毁在战乱当中。 身为太子的朱瑱,此时却在这汪洋大海之上。 既没能挽狂澜于既倒,也没能一呼百应举兵讨贼。 “别人的评价很重要么?即便是现在京都中有些人还骂我一声纨绔呢。 参考参考得了,真要是自己当真了,那才真是个棒槌。 不要管别人说了什么,要看你自己做了什么才对。” 朱瑱闻言挤出一个笑容,萧子澄却是抬手锤了他一下: “你若当真对此这么在意,等靠了岸你我一起干死那群乱臣贼子!” 萧子澄重重拍了拍朱瑱的肩膀。 这种事情,朱瑱自己若想不明白,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好!你我一起灭了他们!” 耀武营。 随着涿州叛军逐渐逼近,卫彻已经整整两天没合眼了。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作为景平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涿州出现叛军意味着什么,卫彻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在景平皇帝登基之后,卫彻也曾向景平皇帝谏言,秘密处死朱谨言。 然而事与愿违,景平皇帝的一念之慈,终究是酿成了如今的祸事。 “将军,涿州叛军距京都不过七十里。” 斥候快步跑进大帐,汇报着涿州叛军的最新动向。 卫彻显得有些疲惫,淡淡摆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是巧合么?” 待斥候走后,卫彻望着桌面上那封不起眼的信笺,心中却是有些犹豫。 昨日宫内传出消息,六部官员联合已将封丘门守将策反。 约定明日亥时初刻自封丘门杀入,直扑内廷救出景平皇帝后。 在集御林军、耀武营、封丘门守军之力,一举平息三皇子叛乱。 接到消息后的卫彻,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要求暗中将自己麾下的士卒,混入封丘门守军中。 那封丘门守将也是满口答应下来,一切看似都已是万无一失。 可卫彻却偏偏有一种只觉,这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 然苦思冥想数天,眼看着距离行动时间越来越近,卫彻却仍旧毫无头绪。 而方才斥候汇报的叛军动向,更是将卫彻心中那股不安提到了顶峰。 “来人!” 卫彻大喊一声,在帐外负责护卫的亲兵,掀开帐帘快步走了进来。 亲兵双手抱拳,十分恭敬,“将军。” “去山城去找魏然,将这封信交给他。” “诺!” 望着亲兵远去的身形,卫彻心中稍安,不由生出几分感慨之意。 山城经过萧子澄的苦心经营,已然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于此同时。 朱谨言遥遥眺望着远处的京城,眼中闪烁这激动仇恨交杂的光芒。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了!孤终于还是回来了! “朱谨之!你我的账也该清算了!!” 第两百二十六章 蛛网 毓秀宫。 “滚!!都滚出去!!!滚出去!!!” 王贵妃癫狂的嘶吼着,原本富丽堂皇的毓秀宫,此时竟满目疮痍。 宫内女使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盯着万贵妃。 她们不清楚,为何皇贵妃娘娘方才还好好,怎么看了一封信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闻讯赶来的三皇子朱雍,当看到眼前被砸的破乱不堪的宫殿后,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能让母亲发如此大火的事情,眼下貌似也只有东境的消息了。 念及至此,三皇子朱雍更是疾步走了进去,高声道: “母亲!母亲是外祖来消息了么?” 听儿子提及万古楼,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外祖?你还这么叫他?从今天开始,你我母子就权当没他这个血亲!!!” 花瓶从万贵妃手中滑落,她呆立半晌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万古楼!!你好狠的心啊!!!” 听到这,三皇子朱雍只觉眼前一黑,连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个令他脊背发寒的猜想,浮现在朱雍的心头。 “母亲难道说他真正目的是” 万贵妃颓然点头,直接将朱雍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熄灭。 朱雍不由愣在原地,眼睛瞪的滚圆。 那个素来对他疼爱有加的外祖父,那个拍着心口保证,要将他推上皇帝宝座的外祖。 竟只是在利用他!!! “雍儿母妃对不起啊” 万贵妃摊到在地上,伸出手似想要触碰朱雍。 她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能如此狠心。 为了自己能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竟不惜牺牲外孙,还有她这个最得宠的女儿。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望着失魂落魄的万贵妃,朱雍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既然选择了造反,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对万古楼如此,对他朱雍来说亦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那万古楼即便失败,若能成功逃离,在其余国度兴许还能有一席之地。 可是他不一样,身为大周的皇子,景平皇帝是不可能放任他逃出国境的。 一个有皇子身份的人,对于后继之君来说,威胁太大了。 “母亲稍安。” 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三皇子朱雍轻步上前,将万贵妃扶了起来: “我们还没有输!母亲我们还没有输!” 万贵妃察觉出儿子眼中的癫狂,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她清楚朱雍所说没有输是什么意思,或者说那个计划正是她提出来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没了万古楼后续兵马的支持。 光凭儿子手中那点残余的兵马,又怎么可能是打的过后续浩浩荡荡的勤王兵马? 没有传位诏书,加上海州还有一个正牌太子。 即便坐上了那个位置,又能安稳几天呢?与其到那个时候兵败身死,不如眼下求生。 想到这,万贵妃伸手拭去朱雍眼角的泪水,轻声道: “儿啊,去内廷向你父皇认错” “什么!!?” 朱雍面目狰狞的向后退了几步,仿佛一头则人而噬的野兽。 “母亲!你难道让我后半生都在屈辱中活着?!儿臣不愿意!!” 万贵妃愣住了,她望着有些陌生的儿子,想要伸手拉出朱雍。 不成想朱雍只是冷冷看了万贵妃一眼,旋即重重推掉了她的手。 “母亲在此稍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万贵妃张了张嘴,似想要劝说几句,可虽前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皇子还是走了,带着万贵妃收集在毓秀宫的火油,踏上了不知结局的旅途。 京都城外。 一支军容整齐的部队,借着夜色的掩护已经摸到了京都附近。 姚波立于马上,眺望着近在眼前的京都,眼中闪过一抹激动。 勤王啊,这是他自归降以来,再度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更不用说这是那位萧伯爷亲自制定下来的计划。 在姚波心中,只要是那位伯爷所思,就无有不成的。 “将军,我等现在去于耀武营汇合么?” 姜鄙猛地一勒缰绳,眼中也是充满了兴奋之色。 “不急,伯爷特意吩咐我等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归来才是。” 姜鄙闻言也不在质疑,只是眼中战意萦绕。 在全体归义军将士心中,萧子澄就是兵圣转世,只要是他的命令,无有不从的。 若是理解不了,就是自己用兵智谋不到位,无法体会伯爷的真意。 “驾!!驾!!” 老林中,朱瑱与萧子澄率领骑兵,正朝京都方向赶去。 根据鸦栏的情报,涿州叛军已快抵达京都。 而耀武营在卫彻的带领下,继续佯攻京都,只是收效甚微。 令人意外的是,关于内廷中的消息,鸦栏这次却没有传回。 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焦急的朱瑱更加心急。 “开门!!本宫要见卫彻大将军!” 一到耀武营外,朱瑱就高声呐喊。 哨兵看了眼朱瑱身后的大焘,不由悚然一惊,那是东宫的旗帜。 “太子殿下稍后,小人这就将据马搬开。” 哨兵不敢怠慢,一边吩咐人将据马抬开,一边遣人去告知卫彻太子来了的消息。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不多时,卫彻风风火火的拍马走出,一见到朱瑱便拜倒在地。 “大将军,我看耀武营士卒皆在整理装备,难不成晚上要有所行动?” 萧子澄看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卫彻身上。 “不错,六部众臣已将封丘门守将策反。 定于今日亥时初刻,打开封丘门我率耀武营直扑内廷救出陛下。” 萧子澄闻言点点头,转过身望向京都方向,目光中满是意味深长。 内廷中那位景平皇帝,现在也该到了出手的时候? 不过还真好奇,您会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 萧子澄默默的想着,如今万古楼已挥军西进,直扑京都而来。 至于前朝太子那五万人马,离此地也不过二十里。 只是这些,恐怕都在景平皇帝的计划当中。 每每想到此处,萧子澄就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好大一张蛛网啊” 第两百二十七章 内战 皇宫,内廷。 景平皇帝手拄天子剑,威然立于宫门处。 身后众多御林军默然肃立,眼中看不出丝毫慌张。 “陛下,探子来报,朱谨言率领的叛军已在城外扎营,已有进攻之势。” 景平皇帝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 “雍儿那边有何动作么?” “回陛下,三皇子将毓秀宫内储存火油尽数搬出,似欲火烧” 侍卫没有将话说完,他清楚景平皇帝这段时间,心中是怎样的煎熬。 半晌,景平皇帝才回过神来,朱雍的举动着实令他有些难过。 “报!!封丘门守将打开城门,卫彻大将军率众杀入城中!” 传令斥候手持密函,急匆匆跑了进来。 景平皇帝闻言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宫墙,直望向城外。 “朱谨言,你我的恩怨便在今日了结了” “老萧你真不和我进宫去么?” 宫墙下,跨坐在马上的朱瑱,看着已经杀入宫门的耀武营士卒眼中满是焦急。 他一路从海州狂奔而回,眼下城门已开,景平皇帝是否安康,是他眼下最为关心的事情。 只是朱瑱有些想不通,萧子澄为何非要留在城外。 在他看来,前朝太子的叛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眼下只有尽快帮助景平皇帝脱困,才能率御林军平叛。 “你就别担心我了,先去看看陛下如何要紧。 城外总还要有人盯着前太子叛军的动向,再者算算时间归义军也应当到了。” “归义军?” 朱瑱眼中闪过几分震惊,旋即似想通了什么不由讪笑一声: “老萧你又骗我!等我救出父皇,回来再找你算账!” 归义军已经到了京都,萧子澄的人身安全定然不用担心了。 念及至此,朱瑱一甩马鞭,丢下一句话后急匆匆往城内而去。 目送朱瑱离开后,萧子澄冷冷扫过一旁的树林,寒声道: “树后的朋友,你在那藏了这么久,也应当现身一见了?” 话音刚落,树丛一阵晃动,自林中钻出一道人影。 “萧伯爷,咱家是奉陛下的命令,再此等候伯爷。” 待看清树后之人相貌后,萧子澄不由悚然一惊: “李伴伴??” 示意吴天收起长刀,萧子澄翻身下马,走到其身前。 “陛下是如何知晓我已经回来的?” 李伴伴捉狭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伯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内廷飞进来几只乌鸦。 陛下命咱家告知伯爷,生擒朱谨言后,尽快交给陛下处置。” “” 萧子澄闻言一愣,深深看了一眼李伴伴,低声应道: “臣萧子澄领旨。” 李伴伴理了理衣衫,笑着点点头: “旨意已经传到,咱家就先行告退了。” 萧子澄望着李伴伴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已经泛起滔天骇浪。 这一次,他才真正见识到了景平皇帝的手段。 鸦栏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即便是被景平皇帝抓住,也不会供出什么。 可方才李伴伴却说,景平皇帝要让他生擒朱谨言,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一切只以为隐秘的动作,在内廷中的景平皇帝早就洞悉了。 甚至极有可能,连秘密调动归义军入京都的动作,也在景平皇帝的算计当中! 萧子澄是越想越心惊,他以为自己一直置身棋盘之外。 可如今才恍然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下,竟也成了景平皇帝计划中的一环 “这就是帝王的手腕么” 萧子澄苦笑一声,心中微微有些挫败。 亏得他还在担心内乱会不会导致大周,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空窗期中,错失发展的机会。 如今看来,即便没有归义军,那前朝太子怕也翻不出几朵浪花来。 收拾好心中思绪,萧子澄目光逐渐坚定,平乱就在今日! 半个时辰后。 萧子澄率领亲卫骑兵,赶到了实现约定的汇合位置。 等他到地方的时候,姚波与归义军众将领早就等候在此处了。 “末将等拜见伯爷!” 见萧子澄来了,姚波当即便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萧子澄身前,恭敬道。 “都起来。” 萧子澄挥挥手,听着城外传来阵阵悉索的声音,眼中有火焰燃烧: “出马!随本伯平乱!!” 归义军将士齐齐抽刀,气势如虹! 汴梁城下。 朱谨言望着眼前熟悉中透着陌生的城墙,眼中闪过一抹狰狞。 十一年前,他就是被景平皇帝从这条路,关押流放到了涿州。 如今,十一年过去了,城墙依旧却物是人非。 “吱呀” 紧闭的酸枣们缓缓开启,朱谨言嘴角牵起一抹狰狞的笑容: “进城!!!” 随着叛军浩浩荡荡开进城门,杨易行神情激动,拍马赶到朱谨言身前。 “殿下!!!老臣等这一刻,足足等了十一年啊!!” 朱谨言微微一笑,望着眼前已苍老不已的杨易行,眼中闪过一抹柔和: “多年未见,老师可还安康?” “劳烦殿下挂念,老臣身子骨硬朗的很。” 杨易行眼角含泪,他隐匿多年,就是等待今天。 朱谨言微微点头,亲手将杨易行扶了起来: “老师,待孤亲手砍了朱谨之,你我再行叙旧。” 杨易行连连点头,翻身上马跟随着朱谨言一道杀入宫内。 “保护殿下!!” 决心火烧内廷的三皇子朱雍,才率部赶赴内廷方向,却不想迎面便装上了朱谨言的叛军。 两方皆以为对方是来阻拦自己的,登时便直接战做一团。 只是三皇子朱雍的部下,哪里是朱谨言的对手。 一番厮杀下来,朱雍被杀的大败,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堪堪杀出一条血路。 “该死的!这是何方人马!” 惊魂未定的朱雍,靠在城墙便大口喘着浊气。 方才那队人马的战斗力是在太过惊人,仅一个照面他麾下士卒竟折损三成。 诡异的是,这支战力强悍的军队,朱雍竟从未见过。 “从旗号上看好像是秦王” 朱雍闻言一愣,景平皇帝登基后,并未封过谁为秦王啊? 再者,对于秦王这个封号,景平皇帝向来是深恶痛绝的。 难道说? 片刻后,朱雍似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瞪的滚圆。 第两百二十八章 平乱 纵观大周皇室成员,得封秦王号,又尚且在世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前朝太子,景平皇帝的同胞兄弟,他的二皇叔,朱谨言 朱雍不由瘫在地上,一时间陷入了绝望当中。 他麾下兵马本就不多,方才被冲杀一阵更是损兵折将。 最为关键的是,慌乱突围的过程中,那些火油已然落到了朱谨言手中。 眼下别说宫变登基了,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朱雍越想越绝望,心中对于万古楼的恨意,此时已经达到顶峰。 若非他的好外祖万古楼按兵不动,他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如今辛辛苦苦将景平皇帝困在内廷,却只能做他人嫁衣 “殿下,此地不可久留,还是速速脱身为妙。” 侍卫统领听着愈发逼近的脚步声,不由出声催促。 眼下宫变失败,他们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京都。 否则等景平皇帝抽出手来,朱雍没准还能保住性命,可他们却是断然毫无生路可言的。 “走?天下之大还有本宫的容身之地么” 朱雍颓然一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心中生出几分死志。 宫变失败,就算他能保住性命,今后恐怕也只能在圈禁中了此残生。 与其那般屈辱憋屈的活着,不若在此地了结自己来的痛快。 朱雍缓缓抽出佩剑,仔仔细细的用袖袍擦拭起来。 趁着侍卫们不注意,猛地横剑便欲自刎。 “殿下不可!!” 关键时刻,侍卫统领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剑身。 剑刃瞬间刺破手掌,鲜血泪泪涌出,顺着剑身滴落在朱雍身上。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殿下!此番我等虽败,可胜败乃兵家常事。 眼下我们可以趁乱逃出皇宫,卷土重来有未可知啊!!” 说罢,侍卫统领也不顾朱雍如何,一掌将三皇子朱雍击昏。 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借助黑夜的掩护,匆匆朝城外跑去。 萧子澄在城外没有寻到叛军身影,而城内却传来阵阵厮杀声。 他心中一沉,一抖手中的马缰,萧子澄面沉似水地喝道。 “去内城!!” 在他的命令下,归义军大队人马朝着内城进发。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隐隐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萧子澄定睛看去,一支打着三皇子朱雍旗号的军队,正与朱谨言的叛军厮杀在一起。 从人数上看,朱雍麾下人马被杀的七零八落,大队人马被分割开来,完全不是朱谨言的对手。 只是令萧子澄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见到三皇子朱雍的身影。 “兄弟们皇子殿下都跑了,咱们还拼个什么?!” 果不其然,仅仅又坚持了片刻,朱雍麾下的那些士卒便察觉了不对。 眼见朱雍都没了影子,更是毫无战斗信念可言。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本就不多的兵马,更是被团团围在中央。 萧子澄眼中精光一闪,那些逃跑的溃卒,将叛军的阵型冲散。 眼下,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吴天,打出本伯的旗号!” “遵命!” 吴天将事先准备好的将旗展开,将其高高举起。 看得出来,吴天有些激动,这可是勤王救驾啊,参与这么一次足够他今后吹嘘的了。 山城伯的旗号迎风飘扬,朱谨之麾下的逆龙军士卒见状先是一愣。 眼前这队人马的军势,可比刚才交战的所谓皇子亲军强上不知几倍。 三皇子朱雍的亲军们,在看到萧子澄的帅旗后,皆是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跟随三皇子叛乱至今,什么也没有得到不说还被抛弃了。 眼下能有活命的机会,又岂会不紧紧抓住? 念及至此,那些朱雍亲兵纷纷丢下武器,跪在地上求活。 反观逆龙军士卒,则一个个如临大敌,直接调转枪头严阵以待。 而此时,萧子澄高声喝到: “我乃山城伯萧子澄,奉陛下旨意平乱! 尔等受朱谨言蛊惑起兵作乱,若能放下武器投降,本伯保你们性命无忧。 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本伯将尔等尽数诛杀!!!” 接连喊了几遍,那些逆龙军士卒面面相觑,虽有些意动,却也不敢丢下兵器。 萧子澄的大名,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宣威关一战,灭陈军六万,更是一路反攻陈地。 此等彪悍的战绩,自旗峰口后再无一人能够做到。 逆龙军阵中,叛军将领郭要闻言大惊失色。 在他们杀入京城前,为保证行动万无一失,曾特意勘过京都附近的情况。 十二团营除却耀武营外,其余接在驻地按兵不动。 眼前这股精兵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 短暂的思索过后,郭要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随朱谨言叛乱,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弟兄们,不要听他的蛊惑,待殿下登基之后,定然不会亏待我等!!随本将杀啊!!” 顷刻间,逆龙军士卒眼中便再度绽放出凶芒,挥舞着刀枪冲了过来。 萧子澄眉头紧锁,心中却满是冷意。 在他看来,若是能劝降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大周刚刚经历一场战争,虽打出了和平,国力却还未恢复。 眼前这些逆龙军士卒,也算的上一股精兵。 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大周经不起内耗,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 可惜事与愿违,这群叛军看来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念及至此,萧子澄眼中杀机一闪: “执迷不悟!给我杀!!” 内廷。 景平皇帝一身戎装,端坐在太师椅上。 城墙上的战斗已至白热化,在仇恨的驱使下,朱谨言根本没有试探,便直接下令强攻。 即便卫彻的耀武营及时赶到,一时间竟也被逆龙军阻拦。 “咚咚咚” 攻城锤一下下撞击着宫门。 宫门内,无数整装待发的御林军,正死死盯着已现出裂痕的大门,眼中满是杀机。 “陛下,叛军攻势愈强,为社稷着想,您还是从暗道先行撤离。” 内侍快步走到景平皇帝身边,略有些颤抖着说道。 景平皇帝却是双目微闭,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慌。 内侍见他如此,一时间也不敢再言语,只得焦急的望向城外,心中暗自祈祷。 忽的城外传来一阵骚乱,逆龙军的攻势为之一顿。 景平皇帝豁然睁开双眼,嘴角噙着一抹智珠在握的笑意: “来了!” 第两百二十九章 黯然收场 内廷外。 萧子澄冷冷扫视着眼前的逆龙军,大手一挥: “给我杀!一个不留!” 姚波得令更是亲自率兵马冲杀进去。 这可是勤王救驾,若能得到景平皇帝的赏赐,岂不是美事一桩? 朱谨言在望着这股宛若天降的军队,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眼看着内廷的宫门就要被攻破了,十年的仇恨即将得报。 却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变故横身。 “给我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攻门!!” 短暂的思虑后,朱谨言竟做了一个令萧子澄都感到十分意外的决定。 面对耀武营和归义军的围攻,朱谨言其实并没有多少优势。 如今三皇子已不知所踪,原本跟随三皇子把持京城的各将领。 不是投降了,就是见迟迟联系不上三皇子,知晓事情不妙星夜潜逃。 萧子澄率归义军这一路前来,已经从三皇子的手中,夺回的皇城的控制权。 这种情况,对于朱谨言来说是十分不妙的。 五万逆龙军,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困地,进退不得。 然而即便是这样,朱谨言好似却一扪心思扑在攻破内廷上面。 对于外面的归义军和耀武营,似乎只是简单阻拦,并无任何反攻突围的意思。 “陛下,宫门要破了” 李伴伴望着内廷宫门方向,聆听着宫门那不堪重负般的哀鸣,轻声提醒。 若是萧子澄在此处,定然会大吃一惊。 先前李伴伴为了给萧子澄传信,从被叛军围困的内廷跑出来,就已经让萧子澄暗自惊讶。 如今若是看到李伴伴,竟毫发无损的回到内廷,真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知道了。” 景平皇帝仍旧保持着拄剑动作,望着城外逆龙军方向,嘴角却满是讥讽。 二皇兄啊二皇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轰” 随着一身闷响,不堪重负的宫门,在逆龙军的欢呼声中轰然倒塌。 朱谨言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了,压抑多年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而出: “随孤杀进去!!!” 高喝一声后,朱谨言亲率逆龙军精锐杀入内廷当中。 宫门处的变故,让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 内廷中御林军数量本就不多,若无宫墙可守,怕是根本难以抵挡叛军。 只是萧子澄在焦急的同时,又不由生出一抹怪异的感觉。 先前种种迹象表明,是景平皇帝一手策划了这场内战。 萧子澄也曾试着揣摩过景平皇帝的心思。 最终他得出结论,景平皇帝应当是想借着陈国兵败,天下列国皆摄与大周兵锋之时。 将大周内部隐藏多年的不安定因素,一举清除。 所谓刮骨疗毒,正是如此。 就连萧子澄在想到这一层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景平皇帝意志之坚,手腕之强硬。 最为关键的是,景平皇帝他的这份魄力,令萧子澄由衷佩服。 只是随着棋盘上落子渐多,萧子澄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告诉姚波,不惜一切代价冲破叛军,支援内廷!” 思虑再三还是没能想明白其中关节,萧子澄索性便不去深究,当即命令姚波加紧攻势。 同样看到宫门被破的卫彻与朱瑱,齐齐眼前一黑。 “父皇!!” 望着如潮水般涌入内廷的逆龙军,朱瑱如火焚心。 只是随着宫门被破,原本有些士气低迷的逆龙军,登时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战斗力。 任凭朱瑱如何冲杀,耀武营竟被数量略逊一筹的逆龙军死死拖住的脚步。 朱瑱脑中似乎都浮现出,景平皇帝兵败身死的场面。 只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方宫门之上时,异变陡生! “快跑” 一名浑身是血的逆龙军士卒,跌跌撞撞的从宫门中走出。 只是没等他走出多远,便轰然倒在地上。 不待本欲支援的逆龙军后军询问情况,那名士卒却已是气绝身亡。 “将军你看,他应当是被穿心而死。” 一名副将指着士卒身上的血洞,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他们就在行伍,自然是清楚士卒身上的伤口意味着什么。 那是床弩透体而过留下的痕迹! “糟了!殿下亲自率兵马冲了进去,岂非是中了埋伏!” 将官悚然一惊,想到自家殿下可能中了埋伏,顿觉眼前一黑。 他不由望向内廷那破损的宫门,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头顶。 除却已经气绝身亡的士卒,再无一人从内廷中跑出。 仿佛那方宫门,是通往地狱的门户,令他心中生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恐惧。 “将军我等要不要杀进去营救殿下?” 副将此时有些犹豫,内廷中情况不明,整整两万人杀进去,却只有一个将死之人跑出来。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从朱谨言带兵杀入,到那名士卒逃出来。 这期间仅仅隔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踏踏踏” 正当将官沉思之时,门洞内传来阵阵脚步声。 将官死死盯着门洞方向,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李伴伴拎着一把宝剑走出,冷冷将其扔在地上: “匪首朱谨言已伏诛!陛下仁慈尔等若放下兵器投降,所犯罪名既往不咎!” 李伴伴的声音不大,却宛若惊雷般,在将官耳边炸响。 “殿下死了?” 哐当 手中兵器无力的跌落在地,将官眼中却满是一片死寂。 谋反失败,朱谨言伏诛,眼下逆龙军上下被团团包围,已身陷绝地 “传我最后一条将领放下武器投降” 将官长叹一声,十一年前的失败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猛地抽出副将腰间佩刀,将官面向内廷方向: “殿下慢行!!王浩来也!!” 噗呲 鲜血喷溅而出,王浩失去生机的躯体,轰然倒地。 “跪地乞降者不杀!!” 宫门处的变故自然逃不过萧子澄的眼睛,眼见王浩自刎,他当即便命麾下士卒劝降。 “哗啦啦” 眼见王浩身死,残存的逆龙军士卒皆丢下兵器,跪地求活。 内廷中。 景平皇帝望着地上自刎而死的朱谨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第两百三十章 抄家 “皇兄,你这是何苦呢” 景平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当年五龙之乱中,他虽最终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可终究也从那一刻开始成了孤家寡人。 放眼当世,于他同辈的直系血亲,便只剩下朱谨言一人。 如今他自刎身亡,也带走了景平皇帝关于年少时的回忆。 “陛下,要不要召见太子他们进来。” 李伴伴不忍见景平皇帝如此,主动上前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深深看了一眼李伴伴,景平皇帝收拾好思绪,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李伴伴,这就交给你了,记住,朕龙体欠安,还在殿内修养明白么?” 李伴伴笑着点头: “陛下放心,老奴晓得该如何说。” 满意的点点头,景平皇帝略有些心虚的望向墙外,急匆匆的返回内殿当中。 看着景平皇帝离开的背影,李伴伴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陛下此番将萧子澄也算计进去了,凭那位伯爷的智慧,此时未必能瞒得过去啊。 “父皇!!儿臣回来了!” 内殿当中,景平皇帝靠在龙床上,脸色雪白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朱瑱见景平皇帝如此,眼圈一红直接扑倒在龙床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景平皇帝颤巍巍伸出手,面带欣慰的摸了摸朱瑱的头发。 虽说朱瑱在此番测验当中表现不算突出,却也还是达到了景平皇帝心中的及格线。 啧啧啧不愧是当了十多年皇帝的人这演技妥妥双视影帝级别啊。 在朱瑱身后,跪在地上的萧子澄,瞧着景平皇帝传神逼真的表演,心中不住啧啧称奇。 要么人能当皇帝呢,当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若非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洞悉了这一切都是景平皇帝布的局。 单看眼前这一幕,萧子澄都差点相信,景平皇帝重病的传闻了。 “萧子澄,你过来。” 景平皇帝虚弱的声音打断了萧子澄的思绪。 眼见景平皇帝召见,萧子澄不敢怠慢,赶忙上前: “陛下,臣在这呢。” 只是他看向景平皇帝的眼神中,满是捉狭的神色。 景平皇帝察觉到萧子澄的目光,却只是微微一笑。 那意思仿佛再说,你猜到朕是装病又如何,你还敢说破不成? 见萧子澄主动避开目光,景平皇帝嘴角笑意更浓: “你此番救驾有功,说想要什么赏赐朕无有不允。” 萧子澄闻言眉毛一挑,思索片刻沉声道: “臣请率兵奔赴东境,捉拿叛首万古楼!” 在萧子澄看来,万古楼起兵造反,已是令大周陷入危机当中。 加上之前出现大周境内,假扮成山贼的郑国黑旗军。 已经可以断定,万古楼与郑国之间,应当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眼下万古楼叛乱,虽说大周与楚结盟,对郑国的威慑不小。 可那郑国,素来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暗中出手的机会。 再者詹罕成功登基已有数月,想来陈国内部也当要彻底平定下来了。 即便算上募兵时间,那留给大周的时间也不会很久。 只是令萧子澄十分意外的是,景平皇帝却是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战举动。 我去?不应该啊? 萧子澄心中万分疑惑,景平皇帝这波操作着实令他有些看不太懂。 “父皇,那万氏叛乱,若不尽早诛灭,恐生变故啊。” 朱瑱面露焦急,显然他也想不通景平皇帝为何做此决断。 不成想景平皇帝只是摆摆手,打断了两人: “京都内局势不稳,一些参与叛乱之人,还并未肃清。 萧子澄,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记住,朕不怕诛连!” 听景平皇帝如此说,萧子澄心中却是涌起阵阵寒意。 他明白,这不怕诛连四个字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看来果真如同他猜想的那般,景平皇帝是要来一次大清洗了 “臣,萧子澄领旨!” 景平皇帝似疲惫的点点头,在李伴伴的服侍下缓缓躺了下去。 “陛下疲乏的很了,太子殿下和伯爷还是先回去。” 深深看了一眼景平皇帝,萧子澄将心中疑惑压下,起身告退。 才出了内廷,朱瑱就追了上来: “老萧,你说父皇是不是病昏头了,居然不去管万古楼?” 对此,萧子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既领了差事,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宫中出来,萧子澄便直奔羽林卫所而去。 大周并没有类似皇城司或者锦衣卫的机构,想要拿人一般都是羽林卫的活。 “伯爷。” 刚进羽林卫,羽林卫指挥使童有孚得到通报后,立刻放下手中事物。 脸上挂着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萧子澄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道: “陛下让本伯带兵拿人,你召集些人手随本伯走一趟。” 童有孚连连称是,只是看向蔡鞗的眼神中,带着一分嫉妒与感慨。 谁又能想到,从前京都中有名的纨绔子,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陛下和太子眼前的红人? 羽林卫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童有孚便集结了一队人马。 “伯爷都准备好了。” 萧子澄满意的点点头: “出发!” 杨府。 原本精致典雅的院落,此时已是杂乱不堪。 婢女小厮们一个个神情慌张,急匆匆的收拾行囊准备跑路。 杨易行此时早已没了原本的淡然。 十一年的筹划谋略,一朝尽数葬送。 就连朱谨言也是自刎身亡,这份打击对于杨易行来说不可谓不大。 “殿下老臣对不起您啊” 此时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景平皇帝的手笔。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杨夫人神色惊慌的跑了过来,显然对于杨易行所作的一切并不知情。 “夫人,一会儿若是有人来,切莫抵抗随他们去便是了。” 杨妇夫人还欲望再说几句,却见杨易行颤巍巍站起身来。 失魂落魄的朝井边走去。 “殿下老臣来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老朋友 “老爷!!!” 见杨易行跳入井中,杨夫人当即便想要上前阻拦。 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噗通一声水响,杨易行已然是消失在了井水当中。 “夫人大事不好了!外面闯进来许多羽林卫,说是要捉拿老爷归案。” 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环视一圈却没发现杨易行的身影。 “知道了,你下去。” 还未从丧夫之痛中回过神的杨夫人,只是怔怔的看了一眼管家,轻声说道。 管家见主母如此,虽有心劝说,却想起杨易行吩咐他们各奔东西的话。 虽说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连素来沉稳的老爷都这么说。 定然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再联想到最近京内发生的事情。 很难不想到,这杨家是不是卷入谋反当中了。 犹豫再三,官家还是深深一叹,转身快步离开。 待管家离开后,杨夫人趴在井边,眼中满是哀伤之色。 听着院外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杨夫人缓缓直起身子,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服。 “房妈,你跟了我也有三十年了?” 在她身后,房妈妈一脸平静低垂着头,并没似其他下人那般慌张逃离。 “回夫人,老奴来杨家已经整整三十二年了。” 杨夫人脸上闪过一抹追忆,苦笑两声竟直接跪在房妈身前。 “夫人您这是折煞奴婢啊,您快起来!!” 房妈急切的想要将杨夫人扶起来,却都被其挣脱。 “家中出此变故,虽不知老爷究竟做了什么。 可羽林卫前来,便是抄家灭门的大事,老爷既已去,老身自当相随。 我那孙儿年仅三岁,他不该受此牵连” 听到这,房妈哪里还能不明白杨夫人的意思? “夫人您放心,老身就算是死,也会保住小少爷的性命。” 杨夫人闻言不顾房妈阻拦,对其深深一拜。 起身后,却再度恢复尚书夫人的气派,款步朝院外走去。 房妈望着杨夫人离开的背影,泪水早已决堤。 “老奴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深深一拜后,房妈赶忙跑到后堂,趁着府中混乱从暗门瞧瞧逃出了杨府。 “伯爷除了杨逆的三岁的孙儿外,杨家所有家眷尽数在此。” 说到这,童有孚偷偷瞥了一眼萧子澄的脸色,轻声道: “属下等在一口水井当中,发现了杨逆的尸体” 萧子澄闻言点点头,望着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杨家中人,心中却颇为感慨。 平心而论,杨易行还算的上一个好官。 抛开收拢党羽,暗中谋反外,他执掌户部多年政绩斐然。 可惜啊,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都带回去,听候陛下处置。”萧子澄拍了拍童有孚的肩膀,“这可是个苦差事,还有的忙呢,走出发去下一家” 萧子澄奉皇命大肆抓捕逆犯党羽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京都。 杨党中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卷入叛逆案当中。 那些曾经和杨易行关联颇深的感觉,一时间纷纷上奏,请求景平皇帝重惩杨家。 一时间,京都内部人人自危,而景平皇帝却好似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暖阁。 景平皇帝神色冷冽,望着下方请奏的张宏,漠然不语。 “陛下老臣以为,既杨逆已经伏诛,便不要再广而牵连。 万古楼才是眼下我大周的心腹之患啊。” 一旁的李明阳是半句话也不敢说。 自从景平皇帝下令,清洗叛逆者后,这各类弹劾的折子就从来没有过。 在朝会上,那群言官更是打了鸡血一般,对着景平皇帝疯狂输出。 陛下正在气头上,结果张宏这个时候跳出来,不是撞在枪口上么 “依张卿的意思,朕是不是该给那杨易行立块忠君爱国的牌坊啊!!?” 景平皇帝一把将手中茶盏摔碎在地,冷冷望着张宏: “此事休要多言,朕意已决!” 张宏也被景平皇帝的怒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最终就是没能再说下去。 眼见张宏偃旗息鼓,景平皇帝皇帝面色稍缓: “萧子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李明阳不敢怠慢,略微回忆一下后,便轻声应道: “禀陛下,截止到一个时辰前,萧伯爷已查抄逆犯府邸四十六。 共计抓捕参与谋逆之人,一百六十四。” 景平皇帝闻言点点头,显然会萧子澄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 “告诉萧子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李明阳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虽说他早已知晓景平皇帝此番是下了狠心。 只是他如何也未曾想到,景平皇帝会说出此等话来。 京都怕是要他变天了 “伯爷,名单上就剩前面最后一家了。” 童有孚锤了锤有些酸胀的大腿,脸上满是疲惫。 虽说不用他亲动手抓捕,可这几天时间中,查抄这么多大臣的府邸,也并不轻松。 如今总算是要拨开云雾见月明了,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将要解脱之感。 “哟?这最后一家,还当真是老朋友了” 萧子澄将名单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上面的名字后,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刑部尚书,邓锦荣。 “去敲门,今天本伯爷倒要和老朋友好好叙叙旧。” 童有孚闻言,朝手下摆摆手。 “咚咚咚” 羽林卫士卒三两步上前,敲响了邓家的大门。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敲门士卒朝墙下袍泽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一个翻身上了墙头。 不多时,只听吱呀一声,邓府大门便从内开启。 坐在马背上的萧子澄,眼中却闪过一抹晦暗: “童将军,邓家是何时围上的?” 童有孚心中一惊,邓府内部的情况也让他心中高呼不妙: “回伯爷,昨日便已经围困,邓府家眷应当无人逃出。” 萧子澄闻言,盯着童有孚看了片刻: “速速带人进去拿人,本伯瞧这邓家要跑!” 童有孚悚然一惊,这若是放走了疑犯,景平皇帝定然是要降罪的! “快!进去拿人!” 第两百三十二章 密报 望着眼前寂静的邓府,童有孚神情凝重。 放跑逆犯的罪名可不小,若是景平皇帝知晓此事,非得责罚他不可。 “伯爷、将军邓府内空空如也,家眷奴仆皆不知所踪” 士卒匆匆跑回,说出的话却让童有孚险些坠下马来。 萧子澄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按照童有孚所说,在接到抄家命令的第一时间,他便命人暗中将邓府控制起来。 当时邓家内部还一切如常,小厮奴仆出入依旧。 “去搜搜,邓府内有没有密道暗室,给我仔仔细细的找!” 萧子澄皱着眉头,眼下唯一能解释邓家上下消失的,便只有密道和暗室了。 只是虽说如此,他心中却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挖暗道建密室,单凭邓家之力怕是难以支撑。 再者若当真在邓家发现了密道,那事情就不是畏罪潜逃这么简单了。 不多时,羽林卫士卒再度返回,高声道: “禀爵爷,在邓家后院果然发现一条密道!” 萧子澄暗道一声不妙,现在看来这邓家并没有那么简单。 童有孚一听有暗道,登时来了精神,能否免去责罚,就看能不能抓住邓家人了。 “伯爷您看是不是” 萧子澄闻言点头,眼下情况不明,还是先追捕邓家人要紧: “马上贴出海捕文书,你我带人去那密道看看。” 童有孚连连点头称是,交代几句后,带着兵马与萧子澄赶到邓家后院。 “伯爷、将军就是这里了。” 羽林卫士卒拨开假山后的杂草,一个黝黑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下去看看,这暗道通往何方。” 说罢萧子澄挽了挽衣袖,弯下身便要钻进暗道当中。 童有孚见状却是直接出手阻拦: “伯爷,暗道内情况不明,您还是不要下去为妙。” 萧子澄略微思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童有孚见萧子澄打消了亲探暗道的念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们几个,拿上火把跟我下去看看。” 他连续指了几个干练亲兵,取了火把后一头钻进暗道当中。 萧子澄望着眼前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道,心中却是升起万千思绪。 邓家后面原本应当站着三皇子,可根据鸦栏的情报。 在三皇子朱雍反叛过程中,邓家似乎并未参与,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今在羽林卫的眼皮子底下,邓家又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 他背后究竟站着谁?又有谁将羽林卫盯上邓家的消息,告知邓锦荣的呢?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昏暗的暗道口,忽然传来几分光亮。 “伯爷,弄清楚了,这暗道竟是直通城外。” 童有孚颇有些狼狈的从暗道内钻了出来,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向身后的暗道。 “亏得您没下去,这暗道里机关还不少” 萧子澄闻言,心中疑惑之意愈浓。 从邓府到城外,至少有十余里远,修建这么长一条暗道,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 更不用提,据童有孚说,暗道中还满布机关。 “尽快将海捕文书张贴出去,我现在便进宫汇报此事。” 童有孚思索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既已寻不见邓家的踪迹,便也只能先将此事汇报给景平皇帝了。 暖阁。 景平皇帝愤怒的将手中密报摔在地上。 “李景隆是干什么吃的!五万人马啊!竟被万古楼一举消灭了?!” 张宏此事也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知晓景平皇帝为何暴怒的原因。 毕竟这盘棋下到现在,都是以景平皇帝绝对碾压的局势进行的。 不论是三皇子,还是那朱谨言、杨易行,眼下都被景平皇帝收拾了。 只要再灭掉万古楼,困扰景平皇帝十余年的内患,便能尽数消除。 用不了多久,大周便能再度傲视列国。 此等大好形势,李景隆却是兵败丧师,景平皇帝又怎能不怒? “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急掉援军前往支援。 否则一旦玄石关失守,万逆东进将再无阻拦。” 余怒未消的景平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脸上却满是凝重。 他当初直接拒绝了萧子澄请战,就是因为自己早早就安排李景隆秘密进驻玄石关。 本以为凭着险关据守,牢牢将万古楼叛军所在玄石附近。 等他安定完京都,便可一战鼎定乾坤。 如此一来,大周也能用最短的时间,从内乱的泥潭中爬出来。 可如今呢? 玄石关危在旦夕,眼看着万古楼就要直扑京都了! “传朕旨意,急召萧子澄入宫。” 思虑再三,景平皇帝还是准备放下架子,选一个最为稳妥的人选。 “回陛下,山城伯此时已在宫外候旨。” 景平皇帝眉毛一条,嘴中喃喃自语: “那小猢狲不是在奉旨抓捕逆犯么,怎么这个时候入宫来了” 按下心中疑惑,景平皇帝整理下衣衫后,淡淡道: “宣。” 不多时,在李伴伴的引领下,萧子澄大步进了暖阁。 “臣萧子澄,叩请圣安。” 景平皇帝淡淡摆手,“朕安,平身。” “谢陛下。” 萧子澄起身后,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折子,递到了李伴伴手中: “禀陛下,此番臣奉旨捉拿逆犯,共计捉拿一百七十人。 搜出财物折合白银共计五百二十万两,珍宝字画无算。” 即便心中已有预估,可当景平皇帝听到这个具体数字后,还是不由怒上心头。 平日里这群朝臣,经常标榜自己两袖清风,是忠臣良将。 结果这一搜全部都露馅了。 “差事办的不错,朕定当重重奖赏你。” “回陛下,名单上大多逆犯虽已捉拿归案,可独独缺了邓家。 臣在邓家发现了一条密道,其内机关遍布,更是直通城外。” 景平皇帝闻言脸色一沉,他当然清楚,单凭邓家之力跟本无法修建这么长的暗道。 唯一的解释便是,邓家早有不臣之心,其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在帮他。 “伯爷,此番倒还算是小事,您还是先看看这个。” 第两百三十三章 还有你小子的事儿呢? 眼见张宏一脸凝重之色,萧子澄不由接过密函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当他看到赵国公李景隆兵败的消息时,不由有些惊讶。 要知道那玄石关,可算的上是堪比宣威的险关了。 按照道理来说,只要李景隆固守玄石,应当是不会败的如此惨才对。 五万兵马折损大半,这还是在有天险可守的情况下。 看到这,萧子澄不由偷偷瞥了一眼景平皇帝。 瞧着景平皇帝一副怒意未消的模样,萧子澄心中有些了然。 换做是谁,在得知这种结果,都很难保持淡定 “陛下,臣愿率军奔赴玄石,解赵国公之危。” 思来想去,萧子澄还是决定前去。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万古楼的叛乱镇压下去。 不然别的不说,海州那边想要造船出海,都需要咱三思量。 景平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意动,毕竟这个时候,没有谁比萧子澄更适合带兵前去了。 “如此,就辛苦你走一趟,除却归义军外,朕再给你添三万人马。” 既然下了决定,景平皇帝便也不再墨迹。 直接命李伴伴取了兵符,交到萧子澄手中。 “朕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去做,等到了玄石,一定要弄清万古楼背后有没有人暗中支持。” 萧子澄对此深以为然,毕竟赵国公李景隆也算的上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单凭镇东军来说,想要让李景隆吃这么大一个暗亏,着实有些不大可能。 “臣晓得,还请陛下放心,事不宜迟臣这边回去准备。” 深深冲景平皇帝行了一礼后,萧子澄匆匆往宫外走去。 萧家。 萧子澄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府门,心中不由涌起几分感慨。 自他从海州赶回来,先是平叛紧跟着便带着羽林卫拿人。 这还是他此番第一次回家,也不知道便宜老爹最近怎么样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萧子澄上前敲响了府门。 “吱呀” 没过多久,府门被人从内缓缓打开。 “大少爷您回来了!” 护院一看是萧子澄,登时喜上眉梢,转身便要进去通报。 “行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回来看看父亲,连夜便走了。” 萧子澄阻止了护院的动作,毕竟他还要带兵赶快到玄石关去。 “老爷?少爷您还不知道呢?老爷早在一个月前便领着亲兵回边关了。” 嗯?半月前就走了? 萧子澄闻言一怔,按照道理来说,一个月之前应当是三皇子将把持京都的时候。 便宜老爹那个时候离京,看来是奉了景平皇帝的命令。 眼见便宜老爹没在,萧子澄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对于秦夫人,还有那个弟弟,萧子澄着实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既是父亲没在,我便不进去了。” 萧子澄交代几句,转身便要离开。 “萧子澄,你给我站住!” 一扭头,却见萧子清怒冲冲的赶了过来。 “本伯现在没心思和你扯皮,有事儿说事,没事就给我让开。” 望着堵在身前的弟弟,萧子澄颇有些不爽。 “听说邓家参与谋逆了,这事儿是真的么?” 提及邓家,萧子清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慌张。 此等异常自然是没能逃过萧子澄的双眼。 “邓家参与没参与谋反,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萧子清愈发慌张起来,直接拉起萧子澄便走到一边。 “哥,我的亲哥你可得救救我” 我去,这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小崽子还卷入谋反案当中了? “说,你跟着邓家做了什么?” 不是萧子澄圣母,平心而论他是不想去管这些个破事的。 再者这秦夫人母子二人,先前还处处针对于他。 更不要提,这身体原主人的死,没准还和这两位有关系呢。 只是这个时代,他有连坐法啊 若萧子清被卷入谋逆案当中,极有可能就会拉着整个萧家陪葬。 “前几日,那邓公邓建找我帮忙,说他对草原十分向往。 让我帮他去父亲书房弄一套草原的地图” “嗯?” 萧子澄悚然一惊,这邓家如今下落不明,难不成是想要逃到草原去? 不对! 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萧方智的书房他去过。 为了方便,萧方智可是将一副边关防御图挂在了书房当中。 上面详细标明了各个城池守军数量,部队番号等。 这东西若是落入有心人手中,岂非是整个边关的虚实,皆被他人探明了? “别和我说,你将父亲书房中那副地图给邓建了!” 萧子清似有些畏惧,最终还是咬咬牙,重重点了下头。 “哥那父亲书房里就那么一副地图我随手就给他了” “去你大爷的!” 眼看萧子清一副无辜的样子,萧子澄便再也忍不住了。 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便踹便怒声道: “你是没脑子么!知不知道那地图弄不好能要了父亲的命! 你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今天小爷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哎呦!救命啊!!母亲救命啊!!” 眼见萧子澄当真下死手,被踹的有些发懵的萧子清,当即便呼喊起来。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秦夫人,便带着丫鬟匆匆赶了过来。 等她看到被萧子澄踹的满地打滚的儿子后,登时眼圈一红,怒声道: “萧!子!澄!!你给我住手!!” 面对秦夫人的呵斥,萧子澄却是没有一点停手的意思。 “这还真是打了小的,老的就来了,今天我就不住手又能如何?” 萧子澄冷冷盯着秦夫人,眼中满是讥讽之色。 “他可是你的弟弟!你再这么踹下去,非得将人踢坏了不可” 眼见硬的不成,秦夫人眼珠子一转,哀声道。 “你自己问问他都做了什么?不若直接了结了他,也好过整个萧家都跟着陪葬!” 萧子澄的一番话,倒是令秦夫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虽说心机深沉,可终究是个妇道人家,搞搞宅斗兴许还凑活,若当真论起大事来,照样两眼一抹黑。 第两百三十四章 玄石关 秦夫人思虑再三,还是上前拦下了萧子澄。 “不管清儿做了什么,也要问过才知道!” 瞧她那副护崽子的模样,萧子澄也便停下了腿上动作。 “你让他自己说,都干了什么!” 余怒未消的萧子澄,一把将萧子清拽了起来,寒声道。 此时秦夫人才看清,萧子清已然被踹的不成人形,浑身上下没几块好地方了。 “萧子澄!你竟敢对你弟弟下此毒手!你还是人么!!” 面对秦夫人的斥责,萧子澄却表现的异常淡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母子两对我做的事情,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前一秒还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秦夫人,登时蔫儿了下去。 萧子澄见状不由冷哼一声,一把拽过萧子清寒声道: “你最好乖乖将你干了什么都说出来,否则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话音刚落,萧子澄身后那群亲卫,便齐齐上前一步。 秦夫人哪里见过此等架势,顿时被吓的连连后退。 而萧子清更是不堪,竟直接跪倒在萧子澄身前,浑身颤抖着道: “哥我错了哥那都是邓建逼着我做的都是他啊” 望着地上哀求不止的弟弟,萧子澄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此事等父亲平安回来之后,让他亲自处理。 从今天开始,你们母子二人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伯府,一步也不许出去!” 留下一队亲卫看守,萧子澄头也不回的出了萧府。 “天儿,你现在赶紧联系鸦栏,让他们务必将边防图泄露之事告知父亲。” 出了勇毅伯府,萧子澄想到防图泄露后的种种后果,便不由眉头紧锁。 虽说草原那边,冒顿王子与大周正处于蜜月期。 可有句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他永远的敌人,唯有利益永恒。 即便那冒顿得了大周的支持,才有了一争草原王的的实力。 可这份和平也只是暂时的,不过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萧子澄都不用细想,那冒顿若是得知大周边防虚实,难免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毕竟边防图实在太过于重要了,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少爷放心,小人这就去联系鸦栏。” 吴天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耽搁当即便匆匆领命而去。 望着吴天离开的背影,萧子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眼下万古楼莫名击败赵国公李景隆,玄石关危在旦夕。 若是草原又兴兵来犯,事情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玄石关。 李景隆坐在城楼之中,眺望着远处镇东军大营方向,脸上满是凝重。 这几天防御下来,镇东军的战斗力着实令李景隆有些心惊。 单是那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就已让玄石关城防摇摇欲坠。 昨日,若非他亲率骑兵突击,强行摧毁了那几架云梯,恐怕此时玄石关已经失守了。 “将军,您要保重身体啊” 副将忧心忡忡望着几天没合眼的李景隆,犹豫再三还是出声劝说道。 “玄石若失,老夫就是大周的千古罪人,身体再好又能如何?!” “咳咳咳” 李景隆怒斥了一句,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剧烈的咳嗽。 显然,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已然将李景隆熬得有些油尽灯枯。 “咚咚咚” 远处传来的战鼓声,让城楼内的两人齐齐一震。 “速速准备御敌!你再去集结五百敢死队,随时待命!” 副将赶忙领命而去,只是李景隆眼中却满是担忧的神色。 玄石关城内守军,此时已经不足两万,更雪上加霜的是,经历一场大败后,军心有些不稳。 许多士卒,已然有了逃命的打算。 面对这一情况,李景隆也只能暂且选择视而不见。 如今军心不稳,若再行酷烈刑罚,难免会让这些士卒生出悖逆之心。 若是一个不小心,倒向了万古楼那边,可就有些不妙了。 毕竟和国战不同,说到底这是一次大周内部的战乱。 而玄石关临近东境,双方士卒中有不少是亲戚关系。 在战场中相遇,难免无法痛下杀手,不能尽力。 好在他手中还有一万余亲兵,还算是能够掌控局面,否则这玄石能否守住当真是个未知数。 将心中思绪收敛,李景隆凝神看向浩浩荡荡开来的镇东军。 “看来今天又将是一番血战啊” 眼见万古楼竟然将他麾下最为精锐的黑水营派了出来,李景隆脸上便再添几分凝重之色。 “伯爷,按照我们现在行军的速度来看,再有三天就能赶到玄石了。” 姚波看了眼地图,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后轻声说道。 萧子澄闻言点了点头,不由望向玄石方向,心中却满是担忧。 李景隆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坚城据守按道理来说不应当败的这么惨才是。 可结果却偏偏是得了一场大败,损兵五万有余。 此等情况,难免让萧子澄隐隐觉得,单凭万古楼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伯爷,鸦栏送来玄石关的消息了。” 吴天拍马而来,走到萧子澄身边一勒缰绳轻声道。 “念。” 萧子澄眉头一挑,他现在太迫切要了解玄石的情况了。 “一日前,万古楼挥军再度攻城,虽久攻不克,然守军伤亡惨重。 赵国公李景隆身中一箭,索性并无性命之忧。 小人等多方打探,发现镇东军中,有不少攻城器械,似是郑国提供。 据小人估算,玄石关尚可坚持两日,望爵爷加快行军速度,早日支援玄石。” 听完鸦栏传回的情报,萧子澄不由皱紧了眉头。 玄石的情况,远比他想的还要糟糕许多。 而镇东军的情况,大约也在萧子澄淡淡猜想当中,那郑国果真是插手了! “伯爷,眼下玄石危及,末将以为不若留下一支小部队护送粮草辎重。 剩余大部加速行军,争取在明日晚间抵达玄石。”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快支援玄石了。 “按你说的办,加快行军!目标玄石!!” 第两百三十四章 血战 玄石关。 李景隆望着城下鸣金收兵的镇东军,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镇东军兵力本就占优,加上那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 可以这么说,每一次成功摧毁那些攻城器械,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万古楼亲率镇东军,强攻玄石已有半月。 镇东军仗着兵力优势,几乎没有间断,一直在冲击玄石关。 这密集的攻城速度,让城内守军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今日虽再度艰难将镇东军击退,关内守军却也战死了五千余。 时至今日,他所统领的秦凤军,也是伤亡惨重。 当然,相对应的,城外的镇东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致估算了一番,镇东军在这半个月当中,少说也战死大约三万人。 此刻玄石关下,双方士卒的尸体堆积成山。 “关内还有多少兵力?” 深深叹了一口气,李景隆将目光投到副将身上。 副将曹阶沉默片刻,低声说道: “我秦凤军还剩不到八千,玄石守军恐怕已不到五千了” 听到这话,饶是心中有所预料的李景隆,也忍不住心里一颤。 五万秦凤军,他多年经营的五万秦凤军,就只剩下不到八千。 而玄石城内的守军,亦从一万余锐减到四千。 城楼内众将皆是面露沉重之色。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尽力了,包括前些日子那场大败。 也是玄石守军中出了内鬼,在夜里偷偷将城门打开放镇东军进来才酿成的惨剧。 猝不及防下,李景隆亲自上阵,冲杀一夜才将城内叛军击退。 他们能坚持到如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玄石离东境四郡太近了,镇东军后方便是大本营。 不论是兵员补充,还是粮草供应,皆比玄石关好上太多。 虽不愿承认,可城楼内所有将领都清楚,玄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剩下的一万多人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伤员存在。 更难的是,随着那场大败之后,城内守军已没有轮换的兵力。 都是用一口气在强撑,又如何能抵挡,万古楼的镇东军呢 要知道,即便战事打到现在,万古楼手中至少还有近八万人。 “将军,想要守住玄石,怕只能动员百姓了” 副将吴胥斟酌片刻,提出了他的想法。 李景隆看了一眼吴婿,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不忍。 城内百姓虽多,却大多没有战斗经验,若让他们上城御敌,伤亡数字将会十分惊人 再者玄石乃是军塞,城内百姓多是守军士卒的家眷。 接连的大战下来,已让不少父母没了儿子,已让不少娘子没了丈夫。 一场惨败过后,玄石关内几乎家家戴孝,李景隆对此已是深感自责。 再者就算动员了百姓,老幼妇孺加在一起,也不到五千人。 别看这个数字看似不少,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最终又能活下来多少呢? 要知道,镇东军常年和郑国交战,本就是百战之军。 加上万古楼野心勃勃,对于士卒训练更是抓的很严。 两者相辅相成,镇东军的实力即便是放眼大周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大人玄石若失,将再无险关可以阻拦万逆,国公大人三思啊!” 听闻此言,李景隆眉头紧锁,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将告示贴出去,便将这选择权交到他们自己手中” 城楼内诸将皆是垂下头颅,战争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如此了。 “快来告示啊,国公大人发动咱们登城御敌啦!!” 士卒将告示贴在墙上,随后敲动手中铜锣,吸引来往行人的注意力。 一听有告示,不少百姓丢下手中活计,纷纷凑了过去。 “要咱们登城协助守城?” “他娘的,算我一个,老子要为我儿报仇!!” “也算我一个!不就是一死么!黄泉路上也不怕我儿孤独!” 城内百姓一时间应征着芸芸。 “传我令!攻城!!!” 随着万古楼一声令下,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宣誓了战斗再度打响。 无数镇东军士卒在洞车的掩护下,朝着玄石关缓缓推进。 李景隆望着那造型怪异的洞车,一股不妙之感从心底升起。 “倒火油!!” 随着李景隆一声令下,城墙上那些士卒们忠实执行着李景隆的命令。 一桶桶滚烫的热油被倾泻而下,浇在那已逼近城墙的洞车之上。 “点火!!” 城墙上参与守城的百姓,强忍着心中恐惧,将火把丢下城墙。 只听轰的一声,熊熊烈焰顿时蒸腾而起。 李景隆望着那被火焰覆盖的洞车,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喜悦。 他清楚的看到,那洞车在火焰的覆盖下,竟根本没有燃烧。 洞车下方的士卒,扔在不停的撞击着城门。 “投石!!速速将这怪东西毁掉!!” 李景隆心里咯噔一声,镇东军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当真是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就拿这洞车来说,上覆铁皮烈火难烧,下有通道既能满足士卒通行,又能规避箭矢。 此等攻城利器,镇东军是又是从何人处得来的呢? 希望不要是郑国 只是万古楼又怎会给李景隆一丝喘息的时间,眼看城墙上落石如雨,万古楼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嗖嗖嗖” 上一秒还在奋力投石的百姓,只觉头顶天光顿暗。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却听附近将官大喝一声: “箭雨!!规避箭雨!!!” 一时间,玄石关城头上陷入一片混乱。 那些守军早早得了李景隆的将令,要照顾登城帮忙守城的百姓。 故而在箭雨落下的第一时间,眼见那些百姓都陷入惊慌失措当中。 不少士卒不顾自身安危,拉起那些还在愣神的百姓,就朝掩体处躲避而去。 只是如此一来,不少士卒虽成功救下百姓,自己却是丧命于箭雨当中。 “杀啊!!!” 城外,万古楼岂能放过这等大好时机,当即便急令全军加速攻城。 第两百三十五章 民心 投石机隆隆作响,无数飞石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向玄石关砸去。 眼见万古楼再度拿出这等无赖打法,李景隆眉头紧锁。 望着源源不断朝城墙涌来的叛军,又看了看城墙上被巨石砸成肉泥的袍泽。 李景隆脸色微沉,提起长枪便朝城下走去。 他要率骑兵冲出去,将那些该死的投石车毁掉。 “国公大人,还是让末将去!” 副将眼看李景隆因几天没合眼,导致脚步都有些虚浮,立刻阻拦道。 李景隆望向副将,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下来。 “五百敢死队皆交给你,一定要将那投石车摧毁!” 副将叶毅重重点头,翻身上马怒吼道: “随我出城!!!” “吱呀” 伴随着一阵绞盘刺耳的摩擦声,玄石关大门被缓缓放下。 叶毅猛地一甩马鞭,带着五百精骑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镇东军士卒见状,登时如同恶狼般围了上来。 “给我杀!!” 叶毅挥舞着手中长枪,借助马匹的冲击力,愣是带着敢死队杀出了一条血路。 无数镇东军士卒被他刺翻在地,即便千夫长极力嘶吼,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毅透阵而出。 大焘下。 万古楼神色玩味的盯着眼前的一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平心而论,镇东军相较于李景隆锤炼多年的秦奉军,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特别是秦奉军的那八千精骑,更是赫赫有名威震列国。 只可惜,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景隆被全线压缩进了玄石关。 他麾下的精骑很难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可即便如此,万古楼仍旧十分忌惮这股力量。 故而他才设下这阳谋,逼迫玄石关的李景隆,不得不派出他手中所剩不多的精骑解围。 长此以往下去,当李景隆手中再无精骑可用之时,便是玄石陷落之日。 万古楼相信,他这点小心思,定然是逃不过李景隆的眼睛的。 不过,他并不担心李景隆不上套,毕竟玄石若失,他就能长驱直入扑向京都。 “该死的。” 在心中默念一句,李景隆深吸一口气,看向叶毅率领的精骑方向。 此时那些投石车已然被毁掉了,只是五百精骑经过这场冲杀,却仅剩三十余骑安全返回。 叶毅浑身浴血,身上插满了箭矢。 李景隆虽心中心疼,却也无法第一时间去查看情况。 投石车刚被摧毁,镇东军的攻势便瞬间猛烈起来。 “秦奉军!!一步不退!给我杀!!” 唰的一声拔出佩剑,眼看着城头上的士卒,还没从投石轰击中回过神来。 李景隆亲率亲卫冲了过去,与已登上城头的镇东军战做一团。 眼见国公都上城杀敌,秦奉军士气顿时为之一震。 “小心弓手偷袭!” 一名百夫长聚拢着身边的百姓,厉声提醒道。 这个时候百姓和职业军人间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秦奉军虽说也被投石机砸的七荤八素,可在投石停止后,他们能迅速调整好状态,直接投入战斗当中。 可那些玄石关内的百姓则不同,他们在侥幸躲过投石后,显得惊慌失措。 面对爬上城头的叛军,一时间连挥刀都忘记了。 更不要提在杀敌过程中,躲避那些时刻预备收割性命的弓手了。 “都回回神了!想要报仇的就听我说!!” 百夫长一声怒吼,终于让周围发懵的百姓回过神来。 他们之所以登城协助守关,为的不就是给家中亲人报仇么。 百夫长这一句话,直接勾起了他们心中最为原始的冲动。 “你们不要落单,至少十人对一名叛军! 用长枪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近身!” 百夫长匆匆交代几句,眼见又有守点被叛军攻陷,他赶忙带着士卒赶了过去。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啊!!” 终于,一声怒吼吸引了这群百姓的目光。 循声望去,在他们愣神的时间里,叛军已是登上了城头。 一名率先发现情况不对的老者,怒吼着挥舞砍刀冲了上去。 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要为他的孙儿拼出一片净土。 “噗呲” 血光乍现,老者怔怔的望着胸口上的血洞,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叛军的枪头已然刺入他的体内,老者似自嘲般大笑起来。 眼中涌起一丝疯狂,在叛军惊骇的注视下,老者猛地松开了紧攥枪身的手。 叛军没有想到老者会如此疯狂,猝不及防之下已是来不及收力。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靠去,眼中只剩下老者那满是仇恨的狞笑。 “呃” 刀光闪过,叛军双手捂着喉咙,踉踉跄跄朝后退去。 他极力想要阻拦鲜血涌出,只是已经无力回天。 做完这一切的老者颓然倒地,恍惚间他看到身后那些百姓,眼中再无惧意,怒吼着冲向叛军。 “儿啊,我终究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老者死了,如同一滴水珠落入大海,消散于无形。 只是城墙上的百姓,心中的那团火,却被老者点燃。 他们成群结队手持长枪,怒吼着冲向叛军。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镇东军,在面对数倍于己的百姓时候,还是难免有些惊慌。 他们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紧张的环视四周。 想要借此,来吓退这些毫无战斗经验可言的百姓。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玄石关的百姓,也低估了老者的死,教会了这些百姓什么。 疯狂,使人畏惧。 “杀了他!!” 少年的一声尖叫,宣告冲突的开始,周围的百姓同时刺出手中长枪。 尽管那三名镇东军士卒,极力防御躲闪,却仍旧没能完全规避攻击。 “给我死!!” 怒吼一声,三名镇东军士卒发动了最后的挣扎。 只是面对被怒意滔天的百姓,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数跟长枪刺穿。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案例,这些百姓也褪去了心中的恐惧。 他们成群结队,看到攀上城墙的叛军,便蜂拥而上将其斩杀。 城墙上的变故,令万古楼深深皱起了眉头。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城破 望着攻势受挫的镇东军,万古楼眼中杀机萦绕。 “传令,洞车加快速度,弓手压制城墙!” 在万古楼的命令下,镇东军的攻势再度变得凶猛起来。 在连绵不断箭雨的压制下,城头上那些战斗经验本就不足的百姓,登时死伤惨重。 而城门处,靠着洞车掩护的镇东军,更是开始疯狂撞击城门。 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砰砰几声巨响,铁钩便死死钩在城墙上。 “杀!!” 密密麻麻的镇东军士卒,在千人将的命令下,如潮水般顺着云梯涌向城墙。 “倒火油!!快倒火油!!” 秦奉军百人将见此情形,也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眼见那些镇东军即将爬上城墙,他赶忙高呼一声: “喘气的!跟我将他们挡住!!” 他清楚,一旦被镇东军上了城墙,单凭他们和那些百姓,根本难以抵挡。 唯一的胜算,只有将他们牢牢堵死在云梯上。 生死当面,那些百姓们也爆发出莫大的勇气。 七手八脚的将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一阵令人不适的焦糊味瞬间升起。 “点火!!快点火!!” 百人将一声怒吼,砍翻身前两名叛军。 趁此当口,他赶忙呼喊那些愣在原地的百姓。 被百人将一嗓子惊醒的百姓,登时反应过来,纷纷将手中火把丢下城头。 “啊!!” 哀嚎声顿时响起,无数镇东军士卒被火焰吞没。 他们极力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却是无能为力,哀嚎半天后颓然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即便成功点燃火油,百人将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云梯扔在,那些镇东军依旧能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头。 只可惜,城墙上的礌石滚木早已消耗一空。 眼看着一个个深陷重围的袍泽,百人将脸上闪过一抹疯狂。 只见他往身上洒了不少火油,又随手扛起一桶,高喊一声: “赵老六,你他娘的给老子射准了!!!” 说罢,他一手扛着火油桶,接连砍杀了几个叛军后,顺着云梯冲了下去。 镇东军士卒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无人能拦下那百人将。 赵老六眼含热泪,弯弓如满月,箭头上燃烧的火焰,如同他心中的怒火。 白人将已是杀到云梯下方,面对百倍于己的敌军,他没有丝毫惧色。 “小兔崽子们!来爷爷这!爷爷赏你们个好东西!” 百人将高举火油桶,朝周围叛军怒目而视。 “嗖” 一枚冒着火焰的箭矢袭来,正中百人将手中油桶。 火油遇火顿时燃烧起来,百人将扎眼间便被烈焰吞噬。 剧烈的疼痛,却没能让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喊出一声。 他承受着莫大的疼痛,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扑向云梯下方。 “啪” 油桶碎裂,火势登时蒸腾而起,那些云梯下方的镇东军士卒,齐齐发出一声哀嚎。 只可惜,被火油沾染的他们,又岂有逃生的可能。 赵老六望着被逐渐被火焰吞噬的云梯,用力抹了把眼泪: “他娘的!把这群杂草的给砍下去!” 百人将英勇就义的举动,极大激励的守军的士气。 一个个嗷嗷叫的冲上去,悍不畏死的与镇东军再度交战在一起。 大焘下。 万古楼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城头上方才发生的一切,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他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接连数天丝毫未停的进攻。 竟还没能磨灭玄石关守军的士气。 “大将军!” 一名将领策马来到万古楼面前,低垂着头说道: “玄石关反抗的十分激烈,我军损失惨重” 万古楼深深皱了皱眉头,旋即再度眺望向玄石关。 要暂时收兵么 一个念头从万古楼脑中升起,只是片刻后便被他自己否决。 眼前的玄石关,就想一个已不堪重负的男人,只要再稍加压力,就能垮下来。 若这个时候停止进攻,以现在玄石关内的民心士气来看。 恐怕再想要攻破这关卡,是难上加难了。 深吸一口气,万古楼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军总攻!不惜一切代价,今日定要拿下这玄石关!若能克,城内财物任凭拿取!” 听到这道命令,那将官眼中一亮,赶忙拍马而去。 万古楼这道军令,也就意味着,城破之日他们不必被军令束缚可肆意妄为。 听到命令后的镇东军士卒,顿时一扫先前低迷的士气,嗷嗷叫的冲杀而去。 “杀啊!!!” 凄厉的号角声吹响,预示着更加惨烈的战斗,即将打响。 “咚咚咚” 伴随着一声声号子,镇东军士卒奋力推着攻城锤,一下下撞击着城门。 “情况不妙啊” 城楼上,李景隆看着一直无法处理的洞车,脸上闪过一抹晦暗。 眼下城内守军,就算是加上那些百姓,也不过一万余。 这其中还有大量伤兵存在,他不由眺望向玄石关后,心中默默祈祷。 援军给我一直援军 别看此时镇东军似在压制玄石守军打,可即便镇东军兵力占优能够来回轮换。 可接连几次大战下来,镇东军士卒也已显露疲态。 此时若能有一支援赶到,内外夹击下定能一举将万古楼击败。 愤愤的锤了下城墙,李景隆唰的一声抽出佩剑: “随我来!” 他强行提起精神,带着手中最后一支有生力量,毅然朝着城门处冲去。 李景隆清楚,若是城门被攻破,万事皆休。 “顶住!!给我顶住!!” 叶毅不顾身上的箭伤,指挥着们洞内的士卒,奋力顶着城门。 只可惜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城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轰隆” 一声闷响宛若在所有人心头炸响,城门终究是不堪重负,被攻城锤砸出一个大洞。 “列阵列阵!!稳住!!不要慌!!” 见城门破损,叶毅心里咯噔一声,大声嘶吼着稳定军心。 门外那些镇东军,此时却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第两百三十七章 惨烈 “给我挡住!!” 叶毅怒吼一声,一马当先的冲向敌军。 秦奉军士卒也被他感染,纷纷怒吼着冲向叛军。 战斗一开始,便直接进入白热化阶段。 在狭小的门洞中,双方近百人挤在一起,厮杀不止。 叶毅更是杀红了眼,他明白若不能将这股叛军击退,玄石关怕是要丢了。 “稳住!!不要乱!!” 叶毅在冲杀一阵后,渐觉体力有些不支,接连斩杀两名叛军后,果断撤回了军阵当中。 “弓箭手准备!!放!!” 嗖嗖嗖 秦奉军此时也顾不上他们那可怜的箭矢存量了,在叶毅的指挥下奋力射杀门洞内的敌军。 “轰” 随着一声闷响,本就破损出一个大洞的城门,终于不堪重负倒了下去。 彻底没了城门的阻拦,镇东军的攻势在瞬间便愈发猛烈起来。 即便叶毅拼死抵抗,可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仍旧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城外。 看到城门被破的万古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虽说玄石关作为要塞,即便是攻入城门还有瓮城要啃。 但起码现在,胜利的天平开始朝着他这边倾斜了。 “大将军,京都有密报传来。” 正当万古楼关注城战事的时候,传令斥候却是快步前来。 “京都来的?” 万古楼眉毛一挑,沉声道: “念。” 斥候不敢耽搁,展开密报朗声念道: “京都内叛乱已定,朱谨言身死,三皇子朱雍下落不明,皇贵妃万氏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景平皇帝令山城伯萧子澄率归义军奔赴玄石,不日便将抵达。” 万古楼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念头从心中升起。 他原以为,先太子在加上他那个好外孙,即便景平皇帝留有后手,也能给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可眼下才过了多久,京都内的叛乱竟然就被平定了? “该死的萧子澄!!”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万古楼脸上浮现一抹狰狞。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他现在束手就擒,万氏一族也逃不过这灭门之祸。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若奋力一搏,去换取那一线生机。 唰的一声抽出宝剑,直指玄石关,万古楼深吸一口气,高声吼道: “不破此城,誓不回还!!” 瓮城内。 李景隆感受着镇东军越发疯狂的攻势,不由皱起了眉头。 多年来拼杀养成直觉告诉他,镇东军怕是要搏命了。 城墙下,叶毅已然被逼出门洞,正依托着城墙上的弓弩手,艰难抵抗着。 虽说慈不掌兵,可李景隆此时看着瓮城内,堆积如山的尸体,却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秦奉军跟随他征战多年,即便是武关战败,也没有此番伤亡惨重。 只是他明白,若玄石陷落,京都将再无屏障。 景平皇帝将这重担交到他手中,便是对他的莫大信任。 玄石不能丢,哪怕全军覆灭,也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念及至此,李景隆不顾副将劝阻,毅然再度亲率兵马,出瓮城支援。 叶毅手中长刀依然卷刃,身上的箭伤早已崩开。 雪白的内衬,此时已被鲜血染红。 “呼呼” 大口大口喘着浊气,眼前的景象已是有些模糊。 即便他死战不退,面对那似乎无穷无尽的叛军,叶毅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绝望。 “吱呀” 身后的城门缓缓开启,李景隆率领着生力军加入了战场。 岌岌可危的防线,在生力军加入后,得到了巩固。 镇东军的攻势也为之一顿,更加惨烈的厮杀一触即发。 石门镇。 急行一路的归义军,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难以为继。 纵使萧子澄内心焦急,却也是不得不在此休整。 大帐中,萧子澄死死攥着手中情报,脸上满是凝重。 玄石关的战况比他预想中还要惨烈。 “伯爷某以为,玄石战况如此惨烈,纵使我军急行赶到,怕是也” 姚波略微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帐内诸将闻言,纷纷低下头,躲避萧子澄的目光。 他们心中对于姚波的提议,也是十分认同。 他们接到支援命令的时间,太晚了。 玄石守军苦守半月,已到强弩之末,面对数倍与己的镇东军,能死守半月已是不易。 与其如现在这般,昼夜行军强行赶至,不若在此多休整一天养精蓄锐。 如此,在面对镇东军的时候,方能一战而定,彻底平息这场战乱。 萧子澄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玄石不会丢,我相信赵国公,再休整一个时辰,明日一早定要赶到玄石关!” 姚波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什么。 深夜。 伴随着阵阵鸣金声,镇东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一场鏖战,他们终究没能攻破瓮城。 秦奉军士卒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痛失袍泽的哀伤。 李景隆脱下战甲,亲手盖在叶毅的尸身上。 这位跟随李景隆多年,最为得力的将官,终究还是战死在了这瓮城内。 “轰轰” 周遭幸存的士卒,皆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伸出双臂一下下敲击胸甲。 场面肃穆,且悲伤。 李景隆踉跄着站起身,右臂上的箭伤已然有些红肿,可他却无暇顾及。 一场大战下来,他麾下的守军,加起来还不到三千人。 这其中,还有近两千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明日,若再无援军抵达,这玄石便将成为他们的埋骨地。 深吸一口气,李景隆站上高台朗声道: “弟兄们!我知道,这场仗打的很难,许多袍泽永远的倒下去了。 可为了大周的江山,为了咱们的家人,你我还是要坚守下去! 哪怕战到一兵一卒,我李景隆绝不后撤!就算当真上了黄泉,有弟兄们相陪我李景隆荣幸之至!” 周围的士卒,皆是奋力高呼: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镇东军大营。 万古楼愤愤的挥刀砍断了桌角,怒声道: “连一个小小的玄石关都拿不下来,都是一群饭桶!!!” 第两百三十八章 藏匿于暗处的敌人 眼见万古楼发怒,帐内的众将皆是垂下头来。 并非他们无能,实在是玄石关内的守军太难啃了。 即便今日他们攻入瓮城之内,却仍旧被秦凤军死死挡住不得寸进。 “将军宽心,末将观玄石关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 只要今夜我等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定能一战而克!” 万古楼此时也调整好了情绪,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明日,若是还不能攻克玄石,尔等提头来见!” 众将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皆是齐齐应和道: “我等定不负将军所托!!” 万古楼颇为烦躁的摆摆手,挥退了帐内众将。 待众人皆走远之后,自内帐走出一道身着黑袍的人影。 “万将军,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见黑袍人现身,万古楼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与其在这关心我动不动肝火,不若说说你们何时出兵?” 黑袍人却是略微沉吟片刻,斟酌着说道: “万将军,你应当清楚,在你攻克玄石之前,我们是不会出兵的。” 万古楼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是哈哈一笑: “希望你们也能明白,倘若我当真兵败,对于你们来说,可并非是件好事。” 黑袍人闻言明显一滞,旋即讪笑道: “万将军严重了,我的诚意你也应当看到了。 只是周朝毕竟已与楚结盟,我们总归是要遮掩一些的。 不若这样,明日镇东军攻城之时,我们也出上一份力,您看如何?” 万古楼深深看了一眼黑袍人,若是在三天前,依着他的兴致,定当一刀砍了这厮。 不过眼下嘛 “如此最好,那明日在下便拭目以待了,某乏了,你退自便。” 说罢,万古楼也不去管那黑袍人,自顾自的走入内帐中,和衣而眠。 黑袍人似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当他看到万古楼如此表现,冷哼一声出了大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石门镇。 估算着时间,忧心如焚的萧子澄,当即下达了进军命令。 玄石那边战况之惨烈,单从鸦栏传回的战报便能窥见一二。 萧子澄不敢想象,赵国公李景隆率领的玄石守军,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才能在城门被破,镇东军全力进攻偷之下,死守住瓮城的。 也正因如此,才愈发坚定了他急行军赶往支援的决心。 哪怕是早到一个时辰,亦或者早到一炷香的时间都是好的。 “伯爷,玄石急报。” 刚翻身上马准备出发的萧子澄,紧攥缰绳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 他望着斥候手中高举的密报,却迟迟不敢伸手接过。 这个时候传来急报,岂非是证明玄石失守了? “念。” 好半天,萧子澄才堪堪从挫败的情绪中抽回神来。 “玄石守军于瓮城鏖战两个时辰有余,镇东军后继乏力,鸣金收兵。 秦奉军大将叶毅战死,玄石守军死伤惨重,已近力竭。 另外,于今夜子时,镇东军后方疑有援军赶到,数量在一万上下。” 听到玄石仍在,萧子澄明显送了一口气。 可当听到情报中提及,镇东军后方有援军赶到,萧子澄却不由皱紧了眉头。 万古楼的家底,无非是那十万镇东军。 东境四郡虽各有驻军,却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上不了什么台面。 再者,万古楼眼下并不清楚,太子已经秘密归京。 四郡兵马仍在朝海州方向聚拢,妄图控制太子,以此来作为最后的保命符。 可以这么说,万古楼此番就是殊死一搏,根本没有留手的打算。 整个东境的兵马全都调动起来了,他又是从何处弄来的这一万精兵的呢? 难道是郑国? 萧子澄登时想到,在先前的战报中,曾多次提到镇东军攻城时,用到的那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 他越想便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郑国向来是见缝插针的老手,眼看着大周退了外敌,锋锐已显。 郑国朝堂,难免不会回忆起,曾经被大周之配的恐惧。 在这个节骨眼上,搞搞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念及至此,萧子澄猛地一勒缰绳,回身说道: “姚波,传本伯将领,全军加速行军!” 玄石关,清晨。 第一缕眼光刺破黑暗,洒落在满是血污的城头上。 李景隆望着从东方升起的朝阳,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 一夜的休整,仅剩的三千守军虽说得到了休整。 可他心中知晓,若再无援兵到来。 他最多坚持到日落,超过这个时间,瓮城定然是要陷落的。 “将军,喝点米汤” 玄石关那些上了年纪无法参战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为守城将士送上吃食。 望着百姓那真诚的眼神,李景隆不由咧嘴一笑。 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枷,在面部肌肉的运动下速速掉落。 “谁!!敌” 百姓送饭的声音,将睡梦中的守军惊醒。 他们登时睁开双眼,下意识便要抄起兵器防御。 只是当他们看到百姓递来的吃食,皆是不由红了眼眶。 “好孩子,快吃点东西。” 一名年近花甲的老者,探出粗糙的手,将一枚麦饼塞入士卒手中。 “谢谢老人家” 士卒先是一愣,旋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城墙上的气氛有些沉重,所有人都清楚,今日恐怕就是他们最后一战了。 而面前这顿饭,也极有可能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吃的最后一餐。 没有抱怨,亦没有恐惧,有的只是长时间的沉默。 李景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有心说些什么激励一下士气。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任何激励人心的话,都是显得那么苍白。 而他也相信,这些守军皆和他一样,都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响起,连同李景隆在内的所有守军,皆是齐齐一阵。 镇东军的进攻,开始了。 李景隆蹒跚着站了起来,随手抄起一根长毛。 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镇东军,李景隆高声吼道: “擂战鼓!!” 第两百四十章 筹码 瓮城。 战鼓声响彻天际,玄石守军望着迎面杀来的镇东军,眼中毫无波澜。 李景隆深知城内守军不足,故而将所有兵力皆集中在了瓮城之上。 此一战,他已不报求生之念。 “秦奉军!死战!!!” 伴随着李景隆一声怒吼,玄石守军再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 无数石块,被狠狠投下城墙,朝着企图蚁附攻城的镇东军砸去。 若是能细细观瞧便能发现,这些石块上残留着丝丝烟火气。 甚至有的石块上,还有悬挂桃符的痕迹。 城内,已无箭矢。 为了守城,玄石百姓自发的将各家房屋拆卸,得来的石块,尽数运到了墙头。 没有料到此番的镇东军,在一个照面下吃了大亏。 他们本以为城内箭矢已尽,守军不论如何也无法远程还击。 可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外城墙上,一直关注瓮城攻势的万古楼,看到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玄石百姓带给他的震撼,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此等临战之心,让他在震惊的同时,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疑问。 眼前的瓮城,当真如同他昨夜所想的那般,轻描淡写的攻陷么 瓮城之上,玄石百姓们早就没了先前的慌乱。 经过战火的洗礼后,他们虽说与正军还有不小的差距,却也不再恐惧。 一旦见到攀上城头的镇东军,便三三两两冲上去,用手中戈矛宣泄着心中怒火。 李景隆已是身中数刀,若非有战甲的防御,兴许此刻他已倒下。 望着奋力拼杀的军民,李景隆眼中满是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镇东军的攻势终于缓和下来。 镇东军中不少将官都感有些绝望。 明明只要攻破这瓮城,玄石便唾手可得。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这道不大不小的瓮城,却宛若天堑般,横在身前。 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越雷池半步。 “报!!禀大将军,瓮城攻势受挫,万人将楚泰战死。” 斥候带来的消息,令万古楼怒火中烧。 楚泰算是他得力干将之一,眼下却死在了这瓮城之下。 而对面那小小的瓮城,却仍旧没能攻陷! “饭桶!!一群饭桶!!告诉余智江,再攻不下瓮城,让他提头来见我!” 万古楼一脚将斥候踹翻在地,咆哮嘶吼道。 斥候连滚带爬的跑下城去,不敢有丝毫停留。 万古楼死死盯着瓮城,眼中满是复杂。 他本以为,先前京都大乱,三皇子、朱谨言皆起兵叛乱。 景平皇帝又被三皇子朱雍囚禁在内廷当中。 而他手握雄兵十万,背后又有郑国暗中帮助,趁乱取了这天下岂非易如反掌 可谁成想,一路高歌猛进之后,竟被这小小的玄石关挡住了脚步。 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别说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想要裂土自立,都快成奢望了 “来人,去请张先生来见我。” 思虑片刻后,万古楼幽幽一叹,眼下这等情况,也由不得他再矜持了。 纵使知晓自己一旦主动开口,那张先生定然狮子大张口,开出许多无理条件。 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也就是他对于这支军队,有着超乎常理的掌控力。 全军上下的将官,大部分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军中士卒即便心有不愿,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可即便如此,连日强攻不克,已是让军中多了些声音。 若今日不能以雷霆之势拿下玄石,恐怕用不了多久,军中必生哗变。 “大将军,张先生来了。” 亲兵凑到万古楼耳边,轻声说道。 万古楼将目光从瓮城方向收回,转身看向身后。 只见亲卫当中,走出一名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 “将军召我前来,所谓何事啊” 张泽端轻声慢语,视前方惨烈的攻城战于无物,似笑非笑的盯着万古楼道。 万古楼深深看了张泽端一眼,强忍着心中不快,含笑道: “张先生当真是健忘啊,昨夜在大帐中约定之事,怎得转眼便忘了个干净” 望着强忍怒意的万古楼,张泽端却显得分外淡定。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万古楼已然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 当初他堪破朱谨言将要起兵之事,狠下心来按兵不动,想要自己坐上皇位。 以至于,三皇子朱雍谋反失败,皇贵妃万氏被打入冷宫。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还下令攻打海州,想要捉拿太子为人质。 种种举措下来,他早就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 若是放到几天前,张泽端兴许还会敬他几分,只是现在嘛 攻城失利,镇东军被牢牢锁死在玄石关外。 越拖下去,万古楼手中的筹码越少。 这等场面,简直是张泽端最想要看到的情形。 “万将军不要动怒嘛,马上出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条件” 万古楼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心中一刀砍死张泽端的冲动: “张先生,我手中的宝刀可是锋利的很,你想不想试一试啊” 张泽端闻言先是一怔,万古楼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将。 能获得如今的身份地位,那也是踩着无数尸骨才办到的。 他虽说料定万古楼不会杀他,可凡是都有意外不是 念及至此,张泽端用笑声掩盖心虚: “哈哈,万将军说笑了,说到底在下也只是个书生,打打杀杀的事情,于我不和。” 万古楼冷哼一声,唰的一下将宝刀归鞘,寒声道: “张先生,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明。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了,可若是你跟我玩阳奉阴违这一套,可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张泽端心里咯噔一声,连连高呼玩脱了。 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在这个时候,万古楼竟还敢对他掀桌子。 想到他背负的任务,张泽端讪笑一声,收敛了几分傲气: “万将军稍后。” 说罢,张泽端掏出一枚响箭,嗖的一声射向天空。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好整以暇的转过身,轻笑道: “万将军,看来在玄石攻克之后,你我应当再好好聊聊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援军至 万古楼没有理会张泽端,只是将目光再度投向瓮城。 当他看到一支黑甲军,加入战局后,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那老夫就在这玄石城内,静候张先生了。” 说罢,他淡淡挥手,亲卫便拦在张泽端身前,挡住了万古楼的身影。 张泽端深深望了万古楼一眼,旋即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有了黑甲军的加入,镇东军攻势再度变得猛烈起来。 “轰” 一声闷响,在所有玄石守军绝望的注视下,瓮城城门被黑甲军撞开了。 “御敌!!” 早已有些脱力的李景隆,见到城门被破,立马连连高呼。 只可惜,城内守军已被城墙上的敌人缠住。 城下仅有不到五百人防御,在数倍于己的敌军攻势下,显得格外单薄。 “进城!!” 镇东军万人将高呼一声,憋闷许久的镇东军,又岂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五百人的放线,转瞬间便被撕破。 无数叛军,如饿狼般涌入玄石关内。 “救命啊!!” “娘!!娘!!” “你们这群叛逆之人,不得好死” 一时间,城内四处响起百姓们的哀嚎声。 镇东军士卒为了泄愤,加上万古楼亲下的纵兵命令,这些士卒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残破的民房中,女人发出凄厉的嘶吼,镇东士卒却狂笑着扑了上去。 “啊!!臭娘们!!你该死!!” 那名叛军惨叫一声,鲜血顺着指缝中流淌而出。 他的双眼,竟被那女人生生扣了下来。 “噗呲” 趁着叛军双目失明,女人猛地抄起叛军的佩刀,带着仇恨一刀将其刺穿。 民房内的叛军们,都没有想到,女人会反抗到这种地步。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们怒吼着一涌而上,将女人砍翻再地。 民房中发生的这一幕,还只是玄石百姓奋力抵抗的冰山一角。 那些原以为攻破瓮城杀入城内,便可肆无忌惮烧杀的镇东军,此时都懵了。 在民房中,在街道上。 玄石百姓抄着锄头、镰刀、铁锤,怒吼着朝镇东军士卒冲来。 他们悍不畏死,他们满怀仇恨。 如此情形,让镇东军的将官们,个个汗毛直竖。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虽说他们虽攻破了玄石,可百姓心中的玄石关仍在! 瓮城失守叛军入城,李景隆看着城内的惨状,有心救援却是无能为力。 镇东军士卒,早就盯上了他这个大官。 想要用他的人头,去换取万古楼丰厚的奖赏。 故而,瓮城一破,便有无数叛军围了上来,将他牢牢困在这城头之上。 望着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叛军,李景隆回身向仅剩的八百士卒。 他们虽人人带伤,却仍旧战意昂然。 李景隆高举长枪,高声怒吼: “为国战!怯者死!!随我杀敌!!” 玄石关外。 萧子澄率领着归义军,终于在此刻赶到。 眼看玄石关下尸骨堆积如山,城墙皆被鲜血染红。 萧子澄便觉心如刀绞,唰的一声拔出佩剑,高呼道: “诛杀国贼!!” 玄石关下的惨状,也被归义军将士看在眼中。 心中皆是冒出一股怒火,嘶吼着朝玄石关冲去。 “大将军!玄石关外有周军杀至!!!” 斥候快步上前,神色中满是惊慌。 万古楼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便有援军赶到。 更要命的是,他先前下令城破之后可随意劫掠抢杀。 如今镇东军的士卒,早已分散在玄石关内各处,组织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快,赶紧鸣鼓举兵,再告诉张先生,让他速速率军抵挡!!” 万古楼有些慌了,要是被援军将他麾下兵马分割开来,岂非是要被逐个击破 念及至此,万古楼面色急变,心中已然有些慌张。 好在他为了防止张先生过河拆桥,将老营约束在身边。 面对这支突入其来的援军,还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报!!大将军,周军攻入城内,正与黑甲军缠斗。” “报!!大将军,黑甲军溃败,正往西城撤退。” “报!!大将军,周军兵分两路,一路追击掩杀,另一路直朝大焘奔袭而来!!” 听着斥候一趟趟汇报战况,万古楼的心也一点点沉入谷底。 张先生所率黑甲军,虽算不得什么百胜之军,却也端的是战力不俗。 即便那张泽端存了保留实力的心思,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 更何况,黑甲军都被衔尾掩杀了,还谈什么保留实力 可也正是如此,才令万古楼感到丝丝恐惧。 拥有如此恐怖战力的周军,究竟是何人率领的 “弄清这支周军的统帅是谁了么” 万古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声询问道。 “好像好像是山城伯萧子澄”斥候不敢搪塞,急声回应道。 “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 听到萧子澄的名字,万古楼登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萧子澄和太子被困在海州,怎么可能率军来此!!” 万古楼懵了。 他不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是萧子澄率军来此。 因为,若当真是萧子澄来了,就意味着太子也早就不在海州了。 在他的计划中,太子是他最后一道保险。 为此,他不惜让四郡兵马攻打海州,为的就是要将太子牢牢控制在手中。 结果呢 萧子澄却突然出现在这玄石关。 万古楼有些癫狂的朝城下看去,只见城内归义军旗前,赫然飘荡着萧字大焘。 于此同时,焦急寻找李景隆身影的萧子澄,也发现了城墙之上的万古楼。 他眼中杀机狂闪,猛地一挥手中长刀,带兵朝城头上杀来。 万古楼心里一惊,快速分析了双方态势。 在确认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当即便决定率军跑路。 只要他能平安逃回东境,他便有机会东山再起。 萧子澄看到城墙上的万古楼要跑,顿时也急了: “吴天!!随我杀上去,定不能放跑了万古楼!” 吴天精神震,带着一千精兵便冲了上去。 “万古楼!!你休想逃!!” 第两百四十二章 暴怒 玄石关。 萧子澄望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心中的怒火已然无法抑制。 归义军士卒,在四处围杀残余叛军。 眼前的惨状,也令归义军士卒心中被怒火充满。 不少镇东军士卒,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兵器乞降。 可等待他们的,只有归义军士卒冰冷的长刀。 对此,姚波和姜鄙等归义军将官,却皆选择了视而不见。 玄石之战太惨烈了。 城中百姓,惨死于镇东军手中者不计其数。 城内到处都能看到残肢断臂,还有不堪受辱上吊、投井的女人。 归义军将士们,又怎能对酿成这些惨剧的镇东军杂碎心慈手软? 萧子澄下达完追击命令后,亲自带着卫队,匆匆上了瓮城。 城头上,已力竭的李景隆,在见到萧子澄后,不由老泪纵横。 这玄石关,他终究是守住了。 他没有辜负景平皇帝的嘱托,终究是将叛军牢牢锁死在玄石关前。 只是,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秦奉军十不存一,将官更是死伤无算,骨血尽没。 看着双腿早已血肉模糊,却将自己捆在旗杆上的李景隆。 萧子澄不由鼻头一酸,险些垂泪: “李叔,我来晚了” 快步上前,将捆在李景隆身上的绳索解开。 萧子澄清楚,他是为了激励守军士气,即便重伤也不脱逃。 为了不妨碍指挥,才将自己牢牢捆在这旗杆之上。 李景隆已是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城楼中。 李景隆十分豪迈的端起酒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李景隆大口啃着羊腿,好似要将这些天没吃的东西,全部补回来一般。 萧子澄心情十分沉重,所谓大悲无声,莫过于此。 李景隆啃着啃着,眼泪却不住的流了下来。 “贤侄,你要为我秦奉军阵亡的四万余将士报仇啊” 萧子澄重重点头,轻声道: “李叔放心,我会用万古楼的人头,祭奠秦奉军战死的将士们的。” 此玄石一战,李景隆的老底子几乎打光了。 他虽说因萧子澄及时赶到,保住了性命。 可军医却说,李景隆腿伤太过严重,若不及时砍掉,恐会危机性命。 萧子澄虽说出手保住了李景隆的双腿,可他今后却再无法驰骋疆场了。 “李叔你的腿” 提起这个,李景隆却是显得格外豁达。 “不成就砍了,老夫还要留下这条命,亲眼看你砍下万古楼的头颅呢。” 萧子澄见李景隆强撑着笑脸,不由急声解释: “你的腿能保住,只是会落下病根,无法支撑厮杀了。” 李景隆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低落,却旋即消散: “能保住双腿老夫已经很满足了,你不用有太多心里压力。” 正当两人寒暄之时,斥候却是推门进来,轻声道: “伯爷,魏然带兵回来了。” 萧子澄眉头一挑,豁然起身: “快,让他进来见我。” 在归义军入城之后,萧子澄下令兵分两路,更是让吴天、魏然各自追击。 而根据鸦栏的情报,这支黑甲军并非万古楼麾下。 “哗啦” 魏然一进屋,边将一套黑甲丢在地上,有些羞愧道: “末将有负伯爷嘱托,率军掩杀二十里,却让那贼首跑了” 不待萧子澄说话,李景隆却是让亲兵将那副黑甲递到他手中。 “这是” 细细观察一番后,李景隆脸色有些凝重,迟疑道: “观这铠甲的锻造工艺,似乎是郑国正军才有的装备。” 郑国? 怪不得万古楼如此有恃无恐,竟是有郑国在暗中支持么 萧子澄面色微凝,若是郑国也插上一脚,怕是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别看郑国多年来对外一直示弱,哪国强盛便依附于哪国。 看似软弱摇摆,为人唾弃。 却也正是因为如此,近百年来天下风云变幻,列国征伐连连。 曾经强盛的大周都陷入低谷,而郑国却因改换门庭,终得保存实力。 此消彼长之间,郑国眼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没有人能说的清。 如今,郑国却在暗中支持万古楼谋反。 看似仍旧小偷小摸,实则背后发出的信号,却令萧子澄感到有些不妙。 从前郑国虽也搞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可从未如此番一样,主派兵入他国支援。 由此便能逆推而出,眼下的郑国朝堂,既有可能转变国策。 而暗中支持万古楼,也既有可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贤侄,此事当尽快上报给陛下,郑国狼子野心已露,不得不防啊。” 李景隆略微思索,便也想到了其中关节,颇有些凝重道。 对此,萧子澄自当是一万个同意。 “此事便交由李叔您了,我猜想万古楼经过此番兵败,怕是要退而求其次,准备裂土自立。” 薛郡。 万古楼一路被吴天追击掩杀,却终究是率残兵逃回了薛郡。 想到这一路逃亡的惨状,万古楼心中便杀机沸腾。 “该死的萧子澄!!老夫终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殿内众人皆是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任凭谁都清楚,此番兵败,万古楼已是憋了一肚子火。 若在这个时候稍有不慎,惹怒了万古楼,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军吏此时走了进来,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对,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将军,各营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 万古楼深吸一口气,豁然转身盯着军吏,寒声道: “念。” 军吏不敢迟疑,当即翻开名册汇报起来: “此战我军阵亡三万,伤者无算,未归者近乎两万” 万古楼听着军吏的汇报,本就阴沉的脸,愈发冰冷起来。 他不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一个小小的玄石,竟让他麾下大军折损近半。 如此形式,别说一路杀入京都了,能否自保都成问题。 心中对于那张宝座的渴望,随着这恐怖的伤亡数字,而一点点消除。 万古楼深知,萧子澄是不会放过他的。 念及至此,万古楼寒声道: “急令四郡兵马增援薛郡,老夫要在此,和那小王八蛋决一死战!!” 第两百四十三章 整军 海州城。 谢弼端坐于城楼之上,凝望着城外远处的叛军营地,眼中满是冷意。 自从萧子澄和太子瞧瞧回京之后,此地的防务便交到了他手中。 这段时间以来,谢弼才真正切身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他是一个文人,在此之前从未上过战场。 大周文武之争也素来比较激烈,他虽说位列内阁,却也难以免俗。 从前他总是认为,那些征战在外的武将,有时候提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 又是要钱,又是要粮草的,还美其名曰激励士气之用。 可如今,他每每想起从前的一些决断,便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若非萧子澄留下许多守城利器,加上海州城内民心可用。 在叛军连番的强攻之下,海州兴许早就陷落了。 可即便如此,海州眼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鲸油已经即将耗尽,城内箭矢也所剩无几。 可城外的叛军,却依旧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 一想到昨天险些被叛军破了城门,谢弼就是一阵后怕。 “大人!好消息啊大人!!叛军好像要撤了!” 正当谢弼出神之际,守将张松陵快步跑来,惊喜道。 谢弼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跑出城楼向外望去。 只见城外连绵不断的叛军,正朝后方缓缓撤去。 谢弼眼眶一红,险些垂下泪来,这么长时间了,终于见到了曙光。 “张将军,赶紧派几队斥候,盯着叛军动向,老夫要赶快将这好消息,告知城内百姓!” 张松陵此时也是分外激动,连连应声之后,疾步而去。 海州城沸腾了。 他们终究是保住了自己的家园,没让叛军染指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玄石关。 归义军在休整过后,毅然踏上了平乱的征途。 在萧子澄的率领下,归义军兵分两路,直扑薛郡而去。 许是玄石关之战镇东军败的太惨,亦或者是万古楼决心收缩兵力。 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太像样的抵抗。 姚波仅率五千兵马,便收复了武阳、 鼎湖、天水三县。 而薛城的门户中牟,此时也被萧子澄率兵团团包围。 根据鸦栏的情报,此城中有镇东军八千,当地守军两千。 加上坚固的城池,和天然的地利位置,萧子澄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 可令所有人都不曾料想到的是,中牟守将竟直接望风而逃。 带着八千镇东军,钻入了大山之中不见了踪影。 而中牟剩余的守军见大势已去,十分痛快的开城投降。 就这样,萧子澄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薛城的门户。 而进城之后,萧子澄当即便颁下军令。 归义军士卒不得叨扰百姓,不得破坏庄家,不得调戏妇女等。 这让中牟百姓,对归义军皆抱着十分善意,完全是一副喜迎王师的样子。 中牟投降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薛城当中。 万古楼在知晓此事后,登时暴怒,紧急下了军令,胆敢怯战者杀无赦。 即便如此,万古楼也明显能感受到,镇东军的军心有些散了。 府衙当中。 “将军,城防已经布置妥当,火油、礌石、滚木等皆已备足” 万古楼听着军吏的汇报,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即便在玄石折戟沉沙,可万古楼心中还是颇有信心的。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解决军心问题,萧子澄的归义军,是不可能攻陷薛城的。 毕竟这里是他的底盘,东境的豪门望族也都在他这条船上。 这些大族很清楚,一旦他兵败,万氏自当是不必说,他们这些家族也一并逃不过。 故而,从万古楼撤退至薛城开始,各大家族便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 当萧子澄拿下中牟后,万古楼便已经又重新募集了八万兵马。 虽说这些新兵,战斗力和战斗经验,和老卒无法相提并论。 可若是光用来守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城外。 萧子澄策马来到一处山坡之上,眺望着山下的城池。 在他身后,归义军大将姚波,带着一队亲兵随行护卫。 “伯爷,恕某直言,薛城城防兼备又有薛水为屏。 若是强攻,即便攻克,我军也将损失惨重。” 姚波盯着薛城方向看了半天,忽的有些忧心忡忡道。 萧子澄此时也是面露凝重。 其余的都还好说,只是这围绕着薛城流淌的薛水,实在是有些麻烦。 想要攻城,便一定要先渡过薛水。 只是万古楼不是傻子,不可能等归义军全部过河之后,再傻乎乎冲上来拼杀。 他一定会趁着部队渡河过半之时,率大军猛然杀出。 如此归义军收尾不能相顾,渡过河的前军定然会惨遭屠杀。 加之薛水太过湍急,除却搭建浮桥之外,好似没有其他办法,能够确保部队安全渡河。 更为关键的是,万古楼此时恨不得萧子澄晚动手一阵子呢。 “我军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恐生变故啊” 萧子澄深吸一口气,将怀中情报递到姚波手中。 “这才过去半月不到,万古楼竟已募兵八万之众?!” 姚波结果密报,只扫了一眼神情便越发凝重下来。 攻城战本身就是守城的占便宜,毕竟可以仗着坚固的城池来进行有效杀伤。 一般来说,在兵力占弱的时候,将领是极少选择强行攻城的。 “伯爷,依末将之见,我等不若暂且先在中牟休整,待朝廷援兵赶制” 萧子澄看了姚波一眼,却并没有搭茬。 姚波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想等兵力占优之时,再行攻城。 这样一来,归义军士卒的伤亡,也能减小许多。 道理萧子澄都懂,只是时间却不等人啊。 郑国眼下已经插手了,就证明大周内乱的消息,已经全天候被列国盯着呢。 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势平乱,一旦让他国起了什么歪心思。 大周好不容易得来的发展机会,将会彻底荡然无存。 甚至,先前吃了大亏的陈国,更是不会放过找回场子的好时机。 “先回去,既然强攻不成,那就要动动脑子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恐慌 姚波盯着水脉图看了半天,忽的脑中灵光乍现。 他猜到了萧子澄要作何计划了。 与此同时,同样的问题亦是出现在姚波的心中。 虽说万古楼常年盘剥四郡百姓,各类重税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可这薛城中,也实打实有着近乎二十万百姓。 一旦薛水决堤,倒灌入薛城。 可以遇见到的是,薛城定将化作一片汪洋。 届时连同万逆一同烟消云散的,怕是要加上城内二十万百姓。 可若是当真同萧子澄所担心的那样。 列国若是在这个时候刀兵再起,整个大周都将陷入战乱当中。 到那个时候,这个死伤数字,恐怕会远远高于薛城这二十万人。 水脉图前,萧子澄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在他将所有计划和盘拖出之后,大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们一边在感叹萧子澄的奇思妙想的同时,也和萧子澄一样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当中。 大帐内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赵郓,你率两千兵马,按照此图构筑水坝,挖掘引水渠。” 萧子澄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大帐中的死寂。 帐内诸将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毕竟这份杀孽太重了,即便灭了万古楼,也很有可能被朝廷追责。 “伯爷不若明日末将率军强攻薛城一试” 萧子澄却是摆摆手,长舒一口气轻声道: “勿要多言,都下去,本伯要自己静一静。” 姚波等归义军将领对视一眼,最终皆深深一叹,转身离去。 薛城。 归义军近几天的异常举动,吸引了万古楼的注意力。 他隐约感觉萧子澄应当在酝酿着什么,只是他想破闹到也不曾想到,萧子澄究竟有何依仗。 “报!!大将军斥候急报!” “念。” 万古楼眉头一皱,冷声说道。 “清晨十分,步兵两千离营而去,追查之下发觉归义军正沿薛水垒建堤坝。” 薛水造水坝? 万古楼闻言不由喃喃自语。 归义军造水坝这一举动,着实让他有些看不懂。 “我看那萧子澄怕是急傻了,薛城地势高于薛水,想要水攻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错,王将军所言甚是,那萧子澄怕是急病乱投医了。” “末将请战,自引一路骑兵突袭,定能叫这两千人有来无回!” 万古楼被吵得有些心烦,忽的他却猛地瞪大了双眼。 一把拉过副将,语气都有些颤抖: “你刚才说什么?水水攻?” 副将被万古楼此番神情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说道: “大大将军,即便是水攻也无妨,薛城地势颇高,想要水攻根本” “嘭” 万古楼闻言,竟是一屁股摊倒在地,却是恍若为觉般,怔怔出神。 “将军?大将军!!?” 众将一时间都有些慌神,万古楼可谓是他的主心骨。 他们跟着万古楼造反求的是什么? 不就是以后的荣华富贵么,要是万古楼有个三长两短,岂非一切都成空了。 只是令他们倍感焦急的是。 任凭众人如何呼喊,万古楼都似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好好胆好毒计好一个萧子澄” 过了半晌。 就在众将都想找个神婆给万古楼瞧瞧的时候,他却自顾自的念叨起来。 万古楼是真被吓到了。 即便他纵横战场多年,自认为也是踏着尸山血水过来的。 可今日堪破萧子澄计划之时,万古楼还是被深深的震惊到了。 在他看来,萧子澄不会做此等无用功。 既然归义军出动开始垒铸堤坝,挖掘引水渠,便是有十足把握能引薛水泛滥。 一想到这,万古楼便觉身坠冰窖当中,说不出的寒意凛然。 十余万镇东军,加上城内二十万百姓。 整整三十万人,萧子澄他竟敢水攻?! 即便万古楼心中,还是倾向萧子澄不敢当真掘开薛水,可他却不敢去赌。 毕竟,根据情报,这个萧伯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那可是带着几万人,就敢孤军杀入陈国的狠人啊 倘若萧子澄当真一发狠,舍小节以全大义,他岂非要葬身于泽国于鱼虾为伴? “将军,您没事儿?” 副将见万古楼有了反应,顿时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万古楼此刻却如同瞬间苍老十余岁一般,呆愣愣的转头看向副将。 “你现在就带人出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归义军垒筑水坝!!” 万古楼猛地站起身来,有些癫狂的吼道: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归义军!!!” 众将领皆是心中一颤,多少年来他们都未曾见过万古楼如此失态。 “末将领命,将军放心有末将在,绝不会让薛水有一处堤坝垒成!” 副将说的是慷慨激昂,可万古楼却丝毫提不起激励的念头。 太可怕了那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万古楼只是淡淡挥挥手,失魂落魄的走向内堂。 镇东军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有些奇怪。 “将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得了失心疯了?” “就你话多,该干嘛干嘛去。” 三天后。 万古楼站在城头上,面色已然极为苍白。 自从看破萧子澄要水淹薛城之后,他连续三天都夜不能寐了。 更令万古楼感到绝望的是,那些派出城准备阻止归义军垒造水坝的兵马,无一例外都被杀的大败而归。 斥候的情报一封封送到他手中,万古楼心中便愈发胆战心惊一分。 “轰隆隆” 忽的,万古楼听到远处隐约传来阵阵异响。 他定睛朝远方望去,只见无数受惊的飞鸟盘旋在空中。 “水!!洪水来了!!!” 一声尖叫让万古楼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在他惊恐的注视下,一条银白色的水龙,正咆哮着朝薛城而来。 “快跑啊!!大水!!发大水了!!!” 洪水扎眼而至,城头上的镇东军顿时陷入一片慌乱当中。 山头上,萧子澄跨坐在马背上,望着奔涌的河水,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在他身后,归义军众将领也皆是面露玩味。 “伯爷,末将看那万古楼此番怕是要被活活吓死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仓皇而逃 在这一刻,万古楼觉得自己完了。 此等天威岂是一个小小的薛城能够阻挡的? 他此刻心中无比后悔,早知这萧子澄竟如此心狠,他就该直接退走无终郡的。 正当城内陷入大乱,镇东军士卒不顾将令疯狂逃窜之时。 万古楼却是发现了一丝端倪,远处奔涌而来的洪锋,好似有减弱的驱势头。 正如他眼前的薛水,虽说变得越发湍急,却始终没有失控之象。 “都别慌!!这水淹不进薛城!” 万古楼好似发现了什么奇珍一般,癫狂大笑着指着城下的薛水。 只是早已乱作一团的镇东军士卒,却哪还有心思听他的命令。 一个个慌乱的逃窜着,生怕跑晚一步,便要永久与鱼虾为伴了。 “城内叛军听着,今日只是小试牛刀,若再执迷不悟,三日后定将水淹薛城。 望尔等速速开城投降,即便不投降的,也赶快逃走!!” 薛城之外,归义军数千士卒,站在薛水西岸,齐声高呼。 城头上的万古楼,此时早就气的面色铁青。 到这个时候,他哪里他还能不明白,萧子澄水淹薛城是假,攻心才是真。 “来人!!来人啊!!” 万古楼有些癫狂的喊着,可城墙上的士卒都被吓破了胆,根本没人理会他。 “将军不好了,城内有士卒欲开城投降。 虽已被末将率兵镇压,然城内军心不稳,已有哗变之势。” 副将快步赶来,只是带来的消息,却是令万古楼眼前一黑。 “萧!子!澄!!!” 万古楼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旋即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瘫软下去。 “将军!将军!!” 副将见万古楼昏倒,一时间也有些慌了。 眼见周遭无人可用,索性自己背起万古楼往城下而去。 副将望着城内的乱象,不由想到了方才哗变之事。 他深知,萧子澄此番攻心计已成,已经向他们证明,薛水随时都可能决堤。 在此等高压之下,明知留下必死,谁还愿继续留在这薛城? 思索一番过后,副将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周围的亲兵: “通晓全军,往无终方向撤离!!” 山坡之上。 归义军一众将领,此时都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 在萧子澄垒造堤坝的时候,他们都因为萧伯爷疯了。 在自己的国土上,用此等毒计。 一旦薛水泛滥,虽说能击败城中叛军,可百姓也定然要遭殃的。 只是如今。 萧子澄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攻心计还能这么玩,是他们不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的。 至于效果嘛 从薛城内开始逐步撤出的镇东军,便是最好的说明。 “伯爷妙计,我等惭愧万分,望伯爷恕罪。” 姚波与麾下将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的带头齐声道。 萧子澄却是淡淡摆了摆手手,并无半分不悦之色: “行了,都起来,你们能替百姓着想,本伯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子澄转过身,冲着归义军诸将咧嘴一笑: “这才是我大周将领该考虑的事情。” 此话一出,归义军众将先是一愣,旋即齐齐露出一个笑脸。 是啊,他们不知从何时,已是以一个周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了。 念及至此,归义军诸将皆是颇为感慨。 看着逐步撤离薛城的镇东军,姚波将心中感慨压下,恭声道: “伯爷,末将以为,我等应尽快准备搭建浮桥所需木材。 如此,待洪锋一过,便可直接一举收复薛城!” 萧子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提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本伯要在今晚收复薛城!” “诺!” 归义军众将齐声应和,旋即领命而去。 萧子澄目送诸将离开,缓缓转过身,将目光投向北境方向,眼中透着几分担忧。 草原看似十分平静,冒顿在得到大周的支持后势力也是发展极快。 可萧子清那个蠢货,竟将边防图交给了邓建。 这就好比一个定时炸弹,一直悬在北境上空。 毕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别看冒顿眼下和大周往来密切,可若是在更大利益的引诱之下。 他定会毫不犹豫的背刺大周,若不防范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萧子澄已急令鸦栏,将防图泄露的消息告知萧方智。 可毕竟路途遥远,这期间会发声什么,都是一个未知数。 固原镇。 在帐内诸将紧张的注视下,万古楼幽幽转醒。 他想要坐起身来,却顿觉浑身十分虚弱,接连尝试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王贺赶忙上前,小心将万古楼扶起,轻声道: “将军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万古楼此时也察觉到,自己在大帐当中。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剩深深一叹: “大军现在何处?” 王贺有些犹豫,军医说万古楼此番是急火攻心,当慢慢静养方能痊愈。 切不可再动肝火,否则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将军,您还是先好生歇息,等身体好些再说。” 万古楼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攥住王贺的盔甲,沉声道: “大军现在何处?” 王贺见万古楼如此坚持,只得出声回应: “末将收拢军卒后,现在固原驻扎。” 万古楼眼中闪过一抹落寞,早已不复起初起兵时的意气风发: “收拢回来多少人?薛城可是已经丢了?” “禀将军,陆续收拢了七万士卒薛城却是已” 万古楼一听逃走了数万士卒,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淡淡摆手: “我乏了,你等都先退下。” 王贺张了张嘴,有心开导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只得长叹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待众人都止离开之后,万古楼默默望着帐外的景色,颇有些出神。 萧子澄一番攻心计下来,已逼得他撤出薛城。 只是如此一来,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却也是孤军深入。 想到这,万古楼一扫放才的颓废,再度振作起来。 算算时间,四郡兵马也应当快到了 万古楼望着夜空中的皎月,嘴中喃喃自语: “萧子澄,这场仗老夫还没有输呢!” 第两百四十七章 城内 薛城。 待水势渐消后,萧子澄率领着归义军,正式接管了薛城。 等到入城之后,萧子澄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诺大的城池内,竟无一处完好的民房。 细问之下才得知,镇东军撤离之前,军内曾险些哗变。 到处都是打砸抢的士卒,而为了安抚这些情绪即将崩溃的士卒。 镇东军副将王贺竟也没有阻拦,而是默许了士卒的抢劫行径。 加上为了要给萧子澄添堵,王贺还下令士卒纵兵抢粮。 这也直接导致,薛城现在等同于一座空城。 等萧子澄率军进驻的时候,城内到处都是饥饿的百姓,还有遍地的狼藉。 而更令萧子澄感到刺痛的是,城内百姓看向他们的眼神。 那眼神中,似满是仇恨,又似带着畏惧。 这可都是大周的子民啊 “嘭” 一枚石子正中萧子澄胸甲之上,不待他有所反应,负责护卫的吴天却是瞬间紧张起来。 “保护伯爷!!有刺客!保护伯爷!!” 周遭亲卫,登时将萧子澄团团护在中央。 这景象着实将道路两侧围观的百姓给吓的不轻。 “哪有什么刺客,都散了散了” 萧子澄颇为无奈的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心中却满是沉重。 吴天没有看清是何人偷袭,可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轻叹一声,萧子澄翻身下马,不顾吴天的阻拦,来到一名小女孩身前。 “大人饶命啊孩子小不懂事大人您就饶过他” 女孩儿的母亲见萧子澄走过来,登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一边磕头,一边哀声求饶。 而那个朝他扔石头的小女孩儿,则是呆愣愣站在原地,显然被吓的不轻。 萧子澄赶忙将女人扶了起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你不用这么紧张,小孩子的玩笑而已。” 轻声安抚女人几句,萧子澄转身从马背上的褡裢中掏出一瓶罐头。 走到小女孩儿身前缓缓蹲下,露出一个笑容: “小妹妹,哥哥问你为什么要用石头砸哥哥啊?” 女人见状却是身体一颤,眼中充斥着惊恐之色。 她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吴天用眼神制止。 萧子澄听到声响,给女人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只是当他看到女人眼中浓浓的惊恐之后,心中却是暗自叹息。 看来比较于海州,这薛城百姓被欺压的更狠,否则也不会如此应激。 正当萧子澄想要再安抚女人几句时,却感觉手中一沉。 低头看去,只见小女孩儿不知何时,一双小手已是攥住了罐头。 萧子澄见状,直接将罐头打开,登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四散而出。 “小妹妹,你要是回答上哥哥的问题,这罐头就都给你吃。” 小女孩儿似是被饿坏了,只是直勾勾盯着萧子澄手中的罐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见此情形,萧子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索性将罐头直接塞到小女孩儿的怀中。 “快吃,哥哥不要你回答问题了。” 看得出来,小女孩儿是真的饿坏了。 捧着罐头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大口,却是猛地停下了动作。 正当萧子澄疑惑之时,小女孩儿却是将罐头递到了女人手中: “母亲吃,这个可好吃了。” 女人眼圈一红,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吴天推开,将女儿搂在怀中。 眼含热泪,挖出一块肉送入最终慢慢咀嚼。 小女孩儿伸手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微微用力挣脱了怀抱。 扭过头看向萧子澄,虽十分稚嫩却仍郑重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用石头丢你的 可是可是要不是你们,父亲也不会被人杀死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我便杀好了不要伤害我母亲。” 望着小女孩儿坚定的目光,萧子澄鼻头一酸,险些垂泪。 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萧子澄忍住哽咽,柔声道: “小妹妹你很勇敢,不过你放心哥哥不会伤害你和你母亲的。” “真的?你不是在骗人?” 小女孩儿眼中泛起一道亮光,满怀期待的伸出小手: “咱们拉钩,谁要是骗人谁是小狗!” 萧子澄微微一笑,伸出小指勾住女孩儿的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小女孩儿这才露出一个笑脸,一双灵动的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 呼 萧子澄缓缓起身,心情沉重的翻身上马,朝太守府方向行去。 “天儿,传令三军,所有士卒皆在城郊区扎营。 任何人不得叨扰百姓,违令者不管是谁,本伯定斩不饶!!” 吴天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思,自然是领命而去。 是夜。 薛城太守府。 萧子澄坐在床边,望着夜幕下的薛城,不由怔怔出神。 即便有海州的经历,让他已经预想到东境四郡百姓的生活环境。 可当他当真进了薛城之后,却还是令他感到触目惊心。 薛城的百姓比之海州百姓还要穷困一些。 而这薛城还是薛郡最为富庶的城池,萧子澄都有些不敢想象,其余地方会是何等惨状。 “这万古楼当真该死!!” 萧子澄是越想越气,恨不得直接杀到那固原去,将那万古楼碎尸万段。 “伯爷,小人已将薛城内的世家大族各方势力,都探查清楚了。” 鸦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将萧子澄的思绪打断。 “进来说。” 伴随着吱呀的门声,一身黑衣的鸦九进到房间当中。 “伯爷,小人一番探查得知,薛城之内大多望族,皆与万古楼来往甚密。 其中以武家势力最大也是出力最多的一家。 万古楼能在短时间内招募八万兵马,这武家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而且小人还听说,在我军尚未入城前,武家曾有煽动百姓之举。” 武家么 萧子澄眼中杀机乍现,他对这种地方豪强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对于这些士族来说,这天下是姓朱还是姓万,都无关紧要。 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根本没有所谓。 这种常年累月的垄断,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寒门难处贵子,士族若盛危及皇权。 第两百四十八章 构陷 “天儿,你现在就带一队人,将武家给我监控起来。 记住,若是有人敢跑,格杀勿论!” 萧子澄眼中杀机萦绕,显然已是动了真火。 类似武家这类大族,祖上大多都是位列公卿之人。 经过多年的发展,他们在各地发展成了各地的重要势力。 士族不仅仅在政治地位上十分尊隆,还有着雄厚的经济力量。 世代豪族往往根植于广大乡里社会,在乡村社会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大量土地。 中央政权发生变乱时,士族在地方的宗族与地主身份仍延续不绝。 可以说,任凭皇朝更替,似武家这类士卒,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景平皇帝,也不得不对士族进行笼络。 只是这等优待,换来什么了? 武家依旧支持万古楼叛乱,不光出钱出人,还在万古楼撤出薛城后,还敢闪动百姓? 此等行径,萧子澄岂能容忍? “伯爷,武家在薛城颇有威望,咱们这么做会不会” 吴天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虽说他也看不惯武家的所作所为,可毕竟薛城被万古楼统治多年。 而根据鸦栏的情报,这薛城足有三成百姓,是靠武家过活的。 吴天担心,若武家感到威胁,极力煽动百姓,若万一酿成民变,可就不好处理了。 “无妨,我自有打算。” 萧子澄却是盯着城内,那栋颇灯火通明的建筑,眼中满是莫名之色。 武家。 大堂之中,武家当代家主武轩逸坐在主位上,默默听着堂内众人的议论。 “我可听说,那萧子澄不是什么善茬,此番他带兵入城,会不会对咱们动手啊。” “萧子澄又能如何?除非他不想在这薛城待了,否则他敢动咱们么?” “六叔说的虽有道理,但小侄以为还是不得不防。” “哼,一个伯爵罢了,有甚担心的?”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时,一名护院却是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暗哨来报外面多了不少生面孔,观其举止似是出自军中。” 大堂内议论声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那护院,神色各异。 “那萧子澄敢直接对咱们动手?” “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等资助万古楼的事情,被萧子澄知晓了?” “我看他就没那个胆子,想动咱们武家,他萧子澄还嫩了点!” 自从归义军入城之后,他们想了许多情况。 却唯独没有想到,那萧子澄竟敢直接派人将他武家围了起来。 武轩逸眉头微皱,却是不见惊慌之色: “好了,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都稍安勿躁。” 眼见家主发话,屋内众人皆十分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武轩逸见状眼中透着几分满意之色。 只见他缓缓起身,缓步走到大堂中央,环视周遭亲友朗声道: “诸位,不论那萧子澄知道多少,只要他还想在这薛城驻扎,就绕不过我武家。 他不是派兵把持住外府了么?就随他去好了。 各房回去之后,告诉下面那群贱民,若想要活命,就按照我们说的去做。” 一番话下来,直接让屋内众人心中一定。 薛城近三成的百姓,都是武家的家奴。 萧子澄又算什么?就算他现在多厉害,最终也会不得不向武家妥协。 这,便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翌日,清晨。 长时间急行军,加上一路波折,萧子澄已经许久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只可惜,他这点小小的愿望,也随着吴天急促的呼喊声,彻底破灭。 “少爷不好了,归义军士卒和城内百姓起冲突了!” 眼见自家少爷没有反应,情急之下的吴天,又高声喊了几次。 “唔” 睡眼惺忪的萧子澄,缓缓坐起身来,却是双眼有些发直。 “少爷您快去看看,姚波将军已经赶过去了。 只是百姓们不依不饶的,还将姚波将军他们围了起来!!” 吴天一脸焦急之色,急声道。 过了一会,萧子澄才彻底清醒过来。 “天儿你怎么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眼见萧子澄有了反应,吴天赶忙又将事情说了一边。 “你说什么!!快快快,衣服衣服!!” 萧子澄悚然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长街上。 “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就能抢东西啊?!” “就是!你们就是一群土匪!!昨天装的假模假样的,今天就露馅了!!” “滚出薛城!!你们这群土匪!兵痞!!” 姚波和几名亲兵,被愤怒的百姓团团围在中间。 而在最中央,一名归义军士卒红着脸,怒吼着指着地上的老头: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抢你的东西!明明就是你卖给我的!!” 老头一副十足庄稼人的模样,干瘪的脸上却满是委屈: “大家伙都来瞧瞧啊!老头子我身上有一个铜板没有?” 说着,他当众脱下满是补丁的上衣,在众人的注视下,用力的抖着。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眼见老头衣服里当真一个铜板也没有。 登时便引发了新一轮的骚乱: “我就说么!就是这当兵的抢东西!” “对!天下乌鸦一般黑,别管是朝廷的,还是镇东军,就没一个好东西!!”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明是抢了东西,还死不承认!!!” 那名归义军士卒,听围观百姓如此说,更是气极: “胡说!给钱了就是给钱了!我没抢他的!!!” 姚波眼看失态有些失控,连连给那名士卒使眼色。 旋即他站到一块石头上,冲着周围百姓高声喊道: “乡亲们,我是归义军大将姚波,这事儿说到底不就是几文钱的事情么。 这样,我替我麾下这个小兄弟,将这钱给了诸位看如何?”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旋即交到老头手中。 “老人家,不管真相如何,我都替麾下士卒,向你道歉。” 姚波深知,城内百姓对他们抱有很大的敌意。 他现在只想尽快将事情平息下去,否则一旦酿成更大的骚乱,事态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怎料,那老头却是微微一笑,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匕首。 姚波见状心头一震,想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老头,猛地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腹部!! 第两百四十九章 事态发酵 姚波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赶忙用披风将老者腹部罩住。 此时他岂能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薛城百姓本就因武家的煽动,对归义军敌意颇深。 眼下这老者不惜自杀,也要将这盆脏水泼在归义军身上。 若当真被他们得逞,后续还指不定会出现什么状况呢。 念及至此,姚波赶忙给周围士卒使眼色。 亲卫期初还不明所以,但当他看到姚波掀开披风后,登时变了脸色。 “将军这” 亲卫有些慌了,周围的百姓本就群情激奋,宛若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一旦围观百姓发现老头死了,定然会将这过失扣在他们身上。 “千万别声张,让弟兄们围过来,绝对不能让百姓察觉此事!” 老者看似还站立着,其实此时早已断气,全靠姚波披风下的手支撑。 “小人明白。” 亲卫也知晓事态的严重性,赶忙围成一个圈,将姚波和老头围在中央。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大家都散了。” 姚波一边架着断气的老头,一边让亲卫疏散百姓。 眼看周围百姓三三两两的离开,姚波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幕后之人费尽周章,又岂能让事情如此简单的就结束? 果不其然,正当姚波一行人马上即脱困之时,人群中却猛地响起一道惊呼: “乡亲们快看!!那是什么!!” 姚波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妙。 只是他刚想趁着围观百姓没有反应过来前,赶紧带着老头的尸体离开。 怎奈人群中却是钻过来几个汉子,死死拦住了姚波等人的去路。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为首一人盯着姚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一秒,他猛地朝前一扑,顺势扯下姚波盖在老头身上的披风。 “杀人了!!官军杀人了!!” 几个汉子齐声呐喊,瞬间将那些散开的百姓重新吸引回来。 “倒地是谁派你来的!” 姚波登时大怒,恨不得直接将这几个汉子就地给砍了。 只可惜理智告诉他,若他真如此做了,恐怕会直接引起民变。 “都来看啊,官军杀人还不够,还想要灭口啊!!” 为首那汉子在面对姚波,根本没有丝毫慌乱,反倒摆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继续挑拨离间。 本就不明真相的百姓,见老头当真死了,顿时都愤怒了。 “官军就能随便杀人了?没有天理了!” “薛城不欢迎刽子手!滚出薛城去!!” “滚出薛城!!” “滚出薛城!!” 一时间,在几个汉子的挑拨下,愤怒的百姓直接将姚波等人围在中央。 更有甚者,竟是抄起钉耙,朝着亲兵后心猛地打去。 “滋” 刺耳的摩擦声顿时响起,没有防备的亲兵,竟被直接打到在地。 好在有甲胄防护,虽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钉耙,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然而,看到袍泽受到攻击的亲卫,已是有些慌乱。 姚波想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 再也按耐不住的亲卫,噌的一声拔出佩刀嘶吼道: “都给我退后!退后!!我看谁敢上前!!” 先前那群汉子见状,脸上笑意更甚,直接上前两步,挑衅道: “砍!你砍啊!往这砍啊!!你们不是爱杀人么?有胆你就砍了老子!!” 眼看亲卫被激将的脸色涨红,姚波赶忙上前攥住亲卫刀柄: “把刀都收起来!若是谁伤了百姓,回去后军法从事!!” 几名亲卫闻言,眼中皆是闪过几分委屈。 可在姚波的命令下,还是乖乖将佩刀收了回去。 “乡亲们,你们不要受挑拨了!这几个人动机不纯,为的就是让薛城内乱啊!” 眼看着周围百姓越围越多,姚波急的跳上桌子,极力安抚百姓。 只是没等他说完,脸上就被糊了满脸泥巴。 几名亲卫见姚波被辱,直接忍不住冲上前,一把将那群汉子按到在地。 “信不信老子活剐了你!!!” 这下事态彻底失控了,被煽动的百姓直接涌了上来,从肢体冲突直接转变成了暴力冲突。 “刽子手滚出薛城!!” 人群中又是一声怒吼,百姓们蜂拥而上,对姚波等人拳脚相加。 “退下!都退下!!” 姚波身边的亲卫,虽都是身经百战,却是双拳难敌四手。 加上姚波军令在前,他们不能抽刀还击,一时间竟被压制下去。 匆匆赶来的萧子澄,一眼就看到被百姓围在中央的姚波等人。 眼看着几名士卒都挂了彩,萧子澄脸色一沉急声道: “快将姚将军救出来!还有把百姓拉开!” 归义军士卒直接冲进人群,想要强行将百姓分开。 起初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百姓在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卒后,本能的有些畏惧,纷纷自动退到一边。 眼看着姚波等人即将脱困,却是异变陡升! “将军!!将军受伤了!!” 看到萧子澄带兵前来,姚波心中长出一口气,却猛地感到胳膊一凉。 一柄匕首不知何时,已是深深刺入姚波的大臂之上。 亲卫们见姚波受伤,赶忙大声呼救。 却因为现场太过嘈杂,一时间竟没人听到。 而就在此时,先前那几个汉子,竟是趁乱直接抹了一名士卒的脖子。 亲卫们瞬间陷入癫狂,也不管军令如何,抽出刀便朝那几个汉子追去。 只可惜,为首那人早就跑的无影无了。 唯独一人跑的稍慢,被亲卫追上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啊!!” “杀人了!官军又杀人了!!” 原本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的百姓,再度陷入骚乱当中。 不少百姓冲击着归义军组成的人墙,对归义军士卒拳打脚踢。 萧子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色已是阴沉到了极点。 只是他现在还来不及追查真相,唯有尽快结束暴乱才是正途,思虑再三后,冷声道: “都给我抓起来!不要放跑一人!!!”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归义军士卒,在听到萧子澄的命令后,直接冲如入人群。 百姓哪里是归义军的对手,没过多长时间,骚乱便平息下去。 参与暴乱的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归义军抓了起来。 “都给我带回营里去!!” 第两百五十章 幕后推手 归义军大营。 望着胳膊上缠满绷带的姚波,萧子澄心中便满是怒火。 他强行将闹事之人抓回营中,实在是无奈之举。 当时那种情况,若不以雷霆手段控制住局面,后果如何尚未可知。 只是,萧子澄心中清楚,此事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闹得满城风雨。 这几天他约束士卒,扎营在郊区等种种努力,皆因这一场骚乱而彻底烟消云散。 “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军医包扎完毕,萧子澄轻叹一声开口问道。 姚波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精明如他,岂能不清楚此番一闹,怕是幕后之人嘴巴都要笑歪了。 “伯爷,有人在暗中煽动。 那老头是个死士,趁我不备一刀刺死了自己 末将无能坏了伯爷大计,请伯爷责罚。” 萧子澄却是摆摆手,沉声道: “既是有人构陷,就算你拦下那老头也是无用,还有有其他的死士出现。 这事不能怪你,你先好好养伤,后面还有不少硬仗要打呢。” 说罢,萧子澄拍了拍姚波的肩膀,旋即出了营帐。 望着空地上,那些被抓回军营的百姓,萧子澄眼中光芒闪动: “天儿,叫鸦二立刻来见我!” 是夜。 萧子澄躺在床上,却是没有半分睡意。 薛城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要深上许多。 今天的事情,已经能确定是背后有人在煽动。 只是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却是令萧子澄有些犯难。 万古楼、武家、甚至薛城各大名门望族都有嫌疑。 而其中有最大嫌疑的,便是与万古楼私交甚秘的武家。 只是武家太过特殊,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若不能找到证据,便贸然灭了武家。 不光是城内百姓会愈发仇视朝廷,大周内部那些士族门阀也不会放过他。 眼下城内因他强行抓人的举动,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 说什么的都有。 若是再不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再找到关键性证据,怕是用不了多久城内还会起骚乱。 “伯爷,您找小人。” 鸦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萧子澄眼神微动,翻身下了床榻。 “进来。” 一身黑袍的鸦二掀开帐帘,缓步走了进来。 萧子澄眼中寒意闪烁: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那几个挑事的人抓到没有?” “回伯爷,已经抓到了,没费什么力气就全招了。” 鸦二的声音中满是崇敬,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据那个几个泼皮交代,此事的确是武家授意他们做的。 只是小人在他们几个住处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萧子澄有些无奈的挠挠头。 这下还真是有些难办了他娘的,没想到有一天小爷会因为个士族挠头 深吸一口气,萧子澄思索片刻后,轻声说道: “武家和万古楼现在还有联系么?” 鸦二沉声道: “有,据小人观察,是用信鸽传信。” 萧子澄眼中寒意更盛: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切断武家和万古楼的联系!” “小人明白!” 鸦二又汇报了一些关于武家的情报便匆匆离开。 经这一番折腾,本就没什么睡意的萧子澄,更是睡意全无。 缓步出了营帐,朝着校场方向走去。 校场之上。 根据萧子澄的嘱咐,归义军挤出了两百顶帐篷,供这些百姓居住。 除却无法离开校场外,他们有着充分的活动空间。 从这些百姓被带到军营后,都没了暴乱时的愤怒和癫狂。 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篝火旁,眼中却是透着几分悔意。 冷静下来后,他们当中大部分也察觉到了不对。 若官军当真如此残暴,又怎么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 “你们说,那人当真是官军杀的么?” “不一定,现在想想这事儿当真蹊跷的很。” “想这些干什么?小命都要没了。” “净扯淡,官军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正当众人议论之时,却见校场外一阵骚动。 校场大门缓缓打开,一名少年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走了进来。 “这小年轻什么来头,这么大的排场?” “我听那群官兵,都在喊伯爷,莫非他就是那萧子澄?” “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小小年纪就成了伯爵,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嘘别说了,人往这边来了。” 看着缓步走进的萧子澄,众人皆是齐齐闭上了嘴巴。 萧子澄看着面前的百姓,眼中闪过几分无奈。 “乡亲们可能不认识我,我叫萧子澄,乃是景平皇帝亲封的山城伯。 万古楼兴兵谋逆,我之所以率军来此,是为了平叛而来。 万逆盘剥你们多年,如今朝廷收复薛郡,正是大势所驱,亦是大家伙过上好日子的开始。 本伯心中颇疑惑,不知诸位能否为在下一解心结?” 一番话下来,百姓却是反应平平,自顾自的弄着手中活计,每人答话。 “伯爷问你们话呢,你们竟敢” 身后的亲卫看不下去了,当即便出声斥责,却被萧子澄用眼神制止。 “让诸位见笑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萧子澄竟是向他们行了一礼。 “大家有什么说什么,我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不必担心事后会找你们麻烦。” 兴许是萧子澄方才的举动,亦或是百姓们心中有太多委屈。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位书生打扮的老者站了出来。 “既是伯爷如此说,那老夫倒有一个疑问,望伯爷如实告知。” 见有人答话,萧子澄心中暗松一口气: “请讲,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然如实告知。” 老书生理了理长袍,眼中透着几分视死如归,朗声道: “敢问伯爷,你说的再多,可也难以磨灭,你为了军功水淹薛城的决定!”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皆是露出几分恨意。 萧子澄双眼微眯。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薛城百姓会对归义军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想必那武家,先前就是以此来煽动百姓的。 “不错,我的确曾下令在薛水上游垒筑水坝。” 第两百五十一章 登门拜访 此话一出,不光是薛城百姓,就连归义军士卒也都懵了。 唯一不同的,只有双方各异的神情。 百姓们先是一愣,旋即眼中再度被仇恨占据。 既然萧子澄都承认了,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为了军功而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人他们又怎会跟随? 归义军士卒们,却是显得有些动容。 他们深知,照着当时那种情况,若不是用攻心计,他们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万古楼之所以选择驻兵薛城,不就是仗着薛水临城,已守难攻么? 若当初萧子澄选择强攻,那薛水将吞没多少袍泽的生命? 相同的事件,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自然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 “如此,老夫便没什么和萧伯爷您说的了。” 老书生寒声说了一句,便是扭过头看也不看萧子澄一眼。 更有愤怒的百姓,不顾归义军阻拦,高声怒喊: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想让我们低头做梦!” “我们不和刽子手谈条件!” 萧子澄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朗声道: “乡亲们,我是下令修筑堤坝,可那都是为了攻心之计! 我一路走来,深知东境四郡百姓艰苦,难道你们甘心被万古楼一直盘剥么? 朝廷此番派我来平乱,其一是为了扫灭万逆,其二就是替乡亲们重建家园。 这些都是万逆及其党羽不想看到的。” 说到这,萧子澄顿了顿,继续说道: “诸位细想,归义军进城之后,我立下条条军法,就是想不扰民生息。 这么多天过去,归义军士卒可有半分逾越之举? 今日姚波将军已将银钱给了那老者,又何必杀了那老者?这分明就是有人拿你们当枪使!” 百姓们闻言,虽有些人仍旧十分愤怒,却也面露沉思之色。 虽说他们心中还有些怀疑,却也觉得萧子澄有一句话说的极对。 他们还真有可能,成了他人手中的枪。 眼见百姓们都消停下去,萧子澄长出一口气: “今日天色已晚,就委屈诸位今夜在这营中住上一晚,明日一早你们可自行离去。” 萧子澄深知,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现在他说的再天花乱坠,这些百姓也未必尽信。 只有等他们自己想明白了,这心中的怨恨自然也也消除。 深深看了百姓一眼,萧子澄眼神微动转身便走。 一听萧子澄明日便放他们离开,不少百姓眼中恨意渐消。 三三两两的钻进帐篷,毕竟折腾了一整天,他们也不是铁打的,还是会累的。 萧子澄望着渐渐安静下来的校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天儿,晚上派人将这盯紧,千万别将老鼠放跑了。” 吴天嘴角含笑,一听要拿人便显得有些兴奋: “放心伯爷,只要老鼠敢露头,我定然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罗地网!” 萧子澄微微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 “对了,抓到老鼠后,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会会那武轩逸。” 翌日清晨。 武家。 管家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内院的寂静。 “老爷,门房来报,说是那萧子澄今日要登门拜访。” 武轩逸闻言眉头轻皱,面露沉思之色。 方才驻军大营传来消息,那些被归义军抓到军营中的百姓,都被释放出来了。 可他左等右等,却也没有等到他的人回来。 这让武轩逸在意外的同时,还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虽说他久在薛城,可萧子澄的大名他还是有耳闻的。 “让二房三房到书房来见我,既是萧伯爷登门拜访,我武家也不能露了怯。” 武轩逸略微思索,脸色却是有些晦暗。 叮嘱管家一番,便踱着步子往书房而去。 在他看来,即便萧子澄当真知晓了什么,此番前来即便是想要清算,武家也未必会倒。 毕竟在这薛城,他武家已经扎根多年。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萧子澄是条过江龙。 可要想在这薛城站稳脚跟,就绕不过他武家! 更遑论,他还亲手准备好了替罪羊。 书房中。 武轩逸端坐在主位之上,小口抿着茶水一脸享受。 在他下方,武家二房三房的人,则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大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啊,咱们的人当真被那萧子澄抓到了?” 武轩逸嘴角含笑,却是丝毫不见紧张: “被抓去军营的百姓都回来了,不信你们自己去瞧瞧。” 二房三房闻言,脸色皆是一苦。 瞧着两人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武轩逸却是又补上了一刀: “对了,那萧子澄今日要登门拜访,你们两个可要稳住了。” 两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失声道: “大哥你难不成同意了?” 武轩逸微微一笑,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慌什么,萧子澄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便会权衡利弊的。” 只是他的说法,根本没有得到二房三房的认同: “说的轻巧,就军营那些兵,足够踏平武家数十遍了。 你当初是怎么和我俩保证的?你这是过河拆桥!” 武轩逸面色一冷,盯着三房武轩通说道: “老三你不要这么紧张么,人是你找的,可靠不可靠你应当比我清楚。 只要那些人将嘴巴闭严了,萧子澄就算有一些猜测,又能如何呢?” 听到这武轩通面色稍缓,显然他对自己安排的人十分有信心。 “大哥,一会那萧子澄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二房武轩逊皱着眉头,还是有些担心。 武轩逸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门边,眺望着军营方向淡淡道: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和万家的往来信笺都已尽数销毁。 知晓内情的下人嘴巴不严的也都处理了,他萧子澄手里没证据,不会拿咱么如何的。 比起这个,我倒更好奇,他今天来此的目的。” 二房三房两人也齐齐露出沉思之色。 毕竟按照武轩逸的分析,萧子澄来武家的目的,倒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正当三人沉思之时,管家却是疾步走了进来,恭声道: “老爷,萧子澄来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 试探 武轩逸朝二房三房使了个眼色,旋即朗声道: “走,随我去会会这位盛名在外的萧伯爷。” 说罢,武轩逸便一马当先出了书房。 武轩逊与武轩通对视一眼,也是整理好了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正厅中。 萧子澄坐在椅子上,四下打量着厅内的装饰,眼中满是怒火。 武家的富庶,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想象。 即便是勇毅伯爵府,也难以和武家相提并论。 单这正厅中的桌椅书架,便已经是造价不菲。 更遑论架子上的奇珍异宝,还有整片汉白玉铺就的地面。 可以说是奢靡到了极点。 薛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万古楼撤出薛城后,百姓更是连吃饭都成问题。 可这些世家大族却仍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这不可谓不讽刺。 “萧伯爷光临寒舍,当真是令我武家上下蓬荜生辉啊。” 正当萧子澄出神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萧子澄循声望去,只见迎面走来三人。 为首那人一身道袍,瞧着四十出头的模样,气度雍容面白如玉,端的有几分出尘之意。 身后两人虽衣着华贵,反倒显得落俗,与为首那人不可同日而语。 萧子澄挤出一个笑容: “想来阁下便是武家家主,武轩逸了?” 武轩逸爽朗一笑,摆出一副热情的模样: “早听闻萧伯爷大名,如今一见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句话武轩逸说的倒是颇为由衷。 虽说早有传言,萧子澄少年英才文武双全。 可传言终究是传言,武轩逸心中难免有些质疑。 只是今日一见,却是令他感叹的同时,心中不由暗暗提高了几分警惕。 实在是萧子澄太年轻了,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岁。 在这个年纪,文、武能成一项,便可谓之天才。 可眼前的萧子澄,提笔能写诗上马能安邦。 文武双全,如此成就已不能用天才来形容,简直就是个妖孽。 萧子澄微微一笑,盯着武轩逸说道: “本伯早就想登门拜访,怎奈军务繁忙难以抽身,恰逢今日得空,便来叨扰叨扰。” 武轩逸请萧子澄入上坐,旋即坐在侧位之上,似笑非笑的说道: “武某愚钝,不知伯爷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是为何事?” 眼见萧子澄没有即刻答话,武轩逸眼珠子一转,轻笑道: “伯爷尽管直说,只要是我武家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萧子澄淡然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里却是暗自合计。 我去,这老狐狸当真有两把刷子,说话做事皆滴水不漏。 “万逆方退,城中百姓缺衣短食,本伯今日来此,实是为借粮而来。” 武轩逸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轻笑道: “伯爷有所不知,万逆退走之时,曾纵兵抢粮。 我武家叔大招风,被那万逆洗劫数次,实是余粮不多。” 眼见屋内气氛有些尴尬,武轩逊却是开口道: “伯爷并非我武不识抬举,我大哥所说句句属实。 不过既然是伯爷开口,我武家即便是凑,也要将这粮食凑出来。 只是不知伯爷,一共需要多少粮食?” 萧子澄嘴角含笑,心中却是冷意连连。 鸦栏早就探明了,以武家粮食储备。 就算薛城二十余万百姓,一天三顿放开了吃,也足足能吃上半年! 如今却在这哭穷? 压下心中的怒火,萧子澄深知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装作沉思的模样,半晌后轻声道: “保守估计,要一百二十万石粮食,才能助城内百姓渡过难关。” 一听这个数字,武轩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武轩逸见状连连用眼神警告,旋即将话茬接了过来: “伯爷不要说笑,整整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就算将武家上下皆变卖了,也弄不出这么多粮食啊。” 武轩逊眼中杀机早已被萧子澄察觉。 只是萧子澄佯装不知,反而摆出一副失望的神色: “唉,本伯也知道难啊,只是城内百姓已经断粮了。 为防止饥民出现,本伯这几天一直在用军粮贴补。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毕竟本伯麾下士卒也是血肉之躯,终究要吃饭喝水的。 这几天军中已是颇有微词,本伯也是迫于无奈,才找到你们的。” 武轩逸眉头一皱,萧子澄此番的意思,他还真有些看不懂了。 军中的情况都乃绝密,怎能轻易示人? 他此番在这正厅中说出,难道就不怕横生枝节? 还是说萧子澄已是自信到了极致,根本不惧镇东军反扑? 武轩逸越想越迷惑,深深看了萧子澄一眼,忽的轻笑一声: “既是伯爷开口,我武家理当举全族之力支持。 如此,我武家愿从存粮中挤出三十万石,以解伯爷燃眉之急。” 武轩逸一番话说的是豪气干云,若非萧子澄事先查明,还真容易被糊弄过去。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萧子澄也不想点破,摆出一副惊喜模样道: “如此甚好!早听说武家乃士族典范,今日得见当真是有大族风范。 本伯还有军务,便不再多留了,待武家主凑够粮草,径直送到军营便可。” 客套一番后,萧子澄便起身告辞。 武轩逸见状松了一口气,赶忙带着二房三房起身相送。 待出了府门,萧子澄翻身上马一勒缰绳: “不必远送,最近城内不太平,有万逆残党作乱,武家主还是小心为上。” 说罢,也不管武家反应如何,一甩马鞭策马而去。 望着萧子澄离去的背影,武轩通不屑一笑: “我当这萧子澄如何了得呢,今日一见不过尔尔,还不是要求着咱们武家?” 武轩逊也是冷冷一笑: “大哥,我看不若将粮草找借口拖上几天。 那萧子澄为平民怨,定会继续用军粮贴补那些贱民。 如此归义军内部必生哗变,届时万将军大军回转,定能一战而定!” 兄弟俩想的是十分美好,似是已经看到萧子澄惨白的场面。 唯独武轩逸一脸凝重,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这萧子澄当真不容小觑啊。” 第两百五十三章 散粮 武轩逊兄弟俩,都被武轩逸这番话弄蒙了。 “大哥你说他不容小觑? 你不是在那话蒙我们俩?” 在二房三房看来,方才萧子澄的表现,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身为一个统帅,能将军中情况轻易说出,还用军粮去贴补他们眼中的贱民。 此等软弱又圣母心泛滥的人,他们何惧之有? 武轩逸却是面色凝重,显然并不认同两个弟弟的说法。 “你们两个糊涂!你当那萧子澄今日前来,是所谓何事?” 武轩逊面露狐疑之色,颇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他不就是来借粮的么?” 武轩逸没好气儿的白了弟弟一眼: “你啊他若真是来借粮的,犯得上亲自前来么?依” 话说一半,武轩逸却是停了下来,看了两个弟弟一眼,意味深长道: “依我看,他应当还是怀疑我武家与万将军有瓜葛,特来试探我们的。” “怕个卵!”武轩通却是不屑一笑,“不管他是否怀疑咱们,粮草的事高低也要拖上几天。” 武轩逊本来还有些狐疑,可听三弟这么说,当即便出声支持: “三弟说的对,反正这粮草咱们是一定不给,管他如何呢。” 两人说完,齐齐将目光投向武轩逸。 只是令两人意外的是,武轩逸这次竟没有呵斥两人,反而是应下了此事。 “如此,这事儿便交给你们两个去办,万将军那边也还要劳烦二弟多费心了。” 武轩逊咧嘴一笑,连声应和下来。 放眼武家,就属二房与万古楼走的最近。 万古楼驻军薛城之时,也是二房暗中支持最多。 只可惜万古楼兵败,二房的如意算盘暂时落空了。 这让又是出钱出粮,又是帮着出谋划策妄图从龙的武轩逊,一直想要帮助万古楼拿回薛城。 等二房三房的人都走了,武轩逸却是神色莫名坐在正厅中,似在等着什么。 “老爷,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管家快步走了过来,凑到武轩逸耳边轻声道: “只是马六仍旧不见踪影,小的怀疑他的失踪,和二房有关系。” 管家说的很认真,只是武轩逸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只是微微挥挥手,示意管家先下去。 管家虽说心中焦急,却也明白自己只有建议之权,真正如何处理此事还是需要武轩逸自己来决定。 待管家走后,武轩逸却是露出一抹笑容,嘴中喃喃自语。 “老二啊老二,你当真以为跟了万古楼就万事大吉了么?” 萧子澄策马行走在薛城的大街上。 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便不由深吸一口气。 薛城百姓太惨了,他在武家所说并非是假话。 万古楼退出薛城之前,已是将城内洗劫一空。 若非如此,他又岂能用军粮去贴补城内百姓每日口粮? 正当萧子澄出神之际,身后的吴天却是出身提醒道: “少爷,鸦二来了。” 萧子澄收敛思绪,却见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趴着一名衣着破烂的乞丐。 那乞丐似早就发现了萧子澄,蹒跚着朝他走来。 瞧见鸦二这幅样子,萧子澄不由抽了抽嘴角。 伪装虽说是必要的,可也不必搞的这么惨。 这个鸦二,每次都这么恶趣味 心中暗骂一句,萧子澄有些无奈的翻身下马,走到乞丐身前。 “大爷您行行好,给点吃的” 鸦二装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手中端着个破碗凑了上来。 萧子澄一边从马背上掏粮食,一边低声问道: “说,事情查的怎样了?” 鸦二讪笑一声不敢迟疑,忙不迭道: “禀伯爷,万古楼已率部撤回无终郡,在天和一线驻军。 至小人返回之日,万古楼已经再聚集兵马七万,共计十五万之众欲在天和与我军决战。” 萧子澄微微点头,万古楼能再聚兵马他一点也不稀奇。 毕竟那老东西在东境扎根多年,可谓是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再者东境的士族,也都对万古楼颇为支持。 “四郡的兵马,如今在何处?” “回伯爷,自从万古楼知晓您与太子殿下不在海州后。 便将四郡兵马尽数收拢,此时已经皆齐聚于天和关。” 萧子澄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若当真如此,岂非就意味着,东境四郡除无终外,皆已近乎空城。 此时率军前往,岂非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白得三郡之地? 短暂的思考过后,萧子澄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如今他手中兵力不足,加之若再给万古楼时间做准备,恐怕接下来的战斗会十分难打。 朝廷的援军现在还看不到影子。 毕竟还要放着列国趁大周内乱,动了掺合一脚的心思。 这也就意味着,在短时间内,平乱的队伍只有他手中的归义军。 “武家的粮仓在何处,你可有查明?” 鸦二接过萧子澄递来的麦饼,看了眼四周饥民的神情,大口啃了起来。 “已经查明了,果然如伯爷所料,武家的粮仓在薛城附近狄县。 我等已将粮仓控制住,其内的粮草足够我大军吃嚼五年有余。” 虽早有预料,在听到这个具体数字之后,萧子澄还是难免有些心惊。 单单一个武家,竟是能掌握着如此多的粮草。 怪不得万古楼要与士族交好,百般求得他们的帮助呢。 “回去之后尽快弄清武家与粮仓之间的传信方式,不要让武家知晓粮仓落到我们手中。” “放心伯爷,小人早就将口令等一概问了个清楚。” 鸦二办事,萧子澄还是颇为放心的,叮嘱几句后,便示意他离去。 鸦二收敛了眼中精光,登时露出一副虚弱模样,千恩万谢的朝萧子澄作揖后蹒跚着离去。 周围饥民见状,纷纷围了上来讨吃的。 萧子澄却是意味深长一笑,翻身上马朗声道: “诸位父老相亲,我乃山城伯萧子澄,想要粮食的,明日正午往驻军大营领取!人人有份!” 周围饥民闻言,皆是齐齐一声欢呼。 萧子澄却是看向武家方向,嘴中喃喃自语: “就看你们能忍到何时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天和险关 大帐中。 归义军诸将围坐在一个沙盘旁,口中皆是啧啧称奇。 “伯爷这就是您先前所说的沙盘啊,当真是神奇的紧。” “河流山川,关隘道路尽手眼底,有此神器实乃我军幸事啊!” 姚波眉头紧锁,却是站在天和关的沙盘前,怔怔出神: “照这么看,万古楼选择在天和关于我军决战,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了。” 说罢,他一指沙盘朗声道: “诸位请看,这天和关西边是泗阳盆地,东边是一片平原。 北侧是滔滔奔涌的大江,南边则是壁立千仞的天山。 天和关地势极高,攻城之时乃是上坡,不论是视野还是体力消耗,都是极难攻取的。” 姚波的一番话,成功吸引了帐内诸将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凑到沙盘前,对着天和关研究起来。 “伯爷,天和关下的坡道当真有这么陡峭么?” 一名万人将,在看到沙盘上那个足有四十度的上坡,不由有些怀疑。 萧子澄此时也是眉头紧锁,天和关的险要,也着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这沙盘上的所有,都是根据鸦栏的情报,按照一定比例缩小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诸位将领,齐齐盯着那坡道陷入了沉思。 若是放到开阔地上,这小小的坡道也不至于令诸将为难。 实在是天和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 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一个陡坡加上狭小的山路,令攻城部队根本难以展开。 若是强行攻城,恐怕还没有见到守军,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姚波苦思良久,仍旧没能找到正面攻克天和的方法。 深深叹息一声,带着几分感慨: “若是能绕开天和关就好了。” 帐内诸将对此,也是深表赞同。 如此小路陡坡,若是正面攻击,除非比城内多出至少十倍的兵力,才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我已命鸦栏加紧探查,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可靠的路线。” 萧子澄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头。 昨夜他苦思冥想一晚,也未能寻到能正面攻克天和关的方法。 虽说若是进行迂回,绕道钜鹿攻入无终郡,当是个上策。 可钜鹿终究也被万古楼经营多年,大军行踪很容易便会暴露。 如今万古楼聚众十五万,仗着天和险关,完全能以极少的兵力,阻拦整个归义军。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天和关扔在万古楼手中,他就可以随时抽调部队,四处堵劫想要迂回的归义军。 正当众人商议之际,帐外却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伯爷,外面来了许多百姓,嚷嚷着要领粮食,说是您昨日答应他们的。” 亲卫掀开营帐,快步走了进来急声道。 听到百姓要来领粮食,帐内诸将神色各异。 他们急行军赶到薛城,携带的辎重本就不多,近几天为了救助城内百姓,已是散出去不少了。 后方辎重队至少还需要三天才能抵达。 若是再给这些百姓粮食,军中士卒恐怕就要缺粮了。 萧子澄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帐内气氛不对一般,猛地一拍脑子: “哎呀,怎么将这事儿忘了,让他们到校场稍后,我这就来。” 说着,萧子澄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往校场。 “伯爷,营中粮草所剩不多,要是再接济那些百姓,恐怕” 被手下诸将暗中戳了好几下,姚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 “军中粮草还够几天所需?” 萧子澄满脑子都在想天和关的事,见姚波提到粮草问题,便顺口问了一句。 “仅够四天了。” 姚波见萧子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咬了咬牙,轻声道: “末将斗胆,望伯爷收回成命,将百姓遣离。” 萧子澄先是一怔,旋即沉着脸反问: “我若是执意要散粮呢?” 姚波垂着头,察觉出萧子澄话中的意思,心头却是一阵狂跳。 “伯爷若坚持,末将自当听命行事。” 萧子澄眼中杀机缓缓消散,拍了拍姚波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 “放心,本伯何曾做过苛责麾下士卒的事? 武家既是阳奉阴违,本伯自然是不必留情,这粮食便是从武家粮仓抢来的。” 说罢,萧子澄丢下帐内众将,大步出了帐篷。 姚波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呆愣半晌后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转过头看向帐内归义军众将: “都听到了?我包括你们,都不该怀疑伯爷! 待散粮完毕,尔等跟着我负荆请罪,求伯爷原谅!” 帐内诸将领,此时也顿感无地自容。 对于姚波的提议,心中更是一万个赞同。 校场。 在亲卫军的组织下,薛城百姓们排成一个长龙,按次序领取粮食。 一袋袋粮食堆积成山,百姓们望着那些装满粮食的布袋,眼中皆是渴望。 自从万古楼撤军,将整个薛城洗劫一空。 若非萧子澄率军进驻,几次用军粮接济他们。 恐怕此时他们当中不少人,根本等不到这散粮的这一天。 吴天站在高台之上,扯着嗓子高呼: “都排好队,一个一个领,谁若是动手插队,休怪刀剑无情!” 百姓们对此却是不屑一顾。 开玩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谁还有多余的气力去搞事情 “萧伯爷来了!快看是萧伯爷来了!!” 百姓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引得校场内所有百姓皆是齐声应和。 若说今天之前,城内百姓对萧子澄的评价,还是褒贬不一。 可眼下白花花的粮食拿到手中,谁不对萧子澄竖起大拇指道一声恩公。 萧子澄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这些粮食,他们起码能够称到秋收。 只要粮食下来了,今后活命便也没什么问题了。 萧子澄望着下方高呼的百姓,双眼不由有些湿润。 虽说他自问不是圣母,可在看到这些饱受战争摧残的百姓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揪心。 “乡亲们,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定能共度难关!” 第两百五十五章 郑国消息 萧子澄在营中散粮的消息,很快便通过百姓之口,迅速传遍了薛城。 在萧子澄的有意引导下,百姓口口相传,归义军用军粮贴补百姓。 一时间,薛城百姓对待归义军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所有人都在说,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是王者之师。 武轩逊在得知此事后,在大为震惊的同时,立刻将这事儿密报给了远在天和的万古楼。 武家上下对此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武轩逸认为,萧子澄此举是在收买人心,而且已经卓有成效。 如今万古楼虽手中又聚十余万兵马,却已之敢固守不敢反扑。 若想要武家不被清算,当是要逐渐斩断和万古楼的联系。 等彻底洗白后,再转头靠向萧子澄回归大周朝堂。 只可惜,武家内部对此却是颇有微词。 先前万古楼生势正旺,大周又是接连起了两次叛乱。 眼看着景平皇帝被锁内廷,先太子又是起兵攻向京都。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凭万古楼的势力和军队,只要起兵完全有可能得手。 故而,当时武家可谓是举全族之力,要钱给钱要人出人。 结果玄石一战,形式急转直下,之后更是一溃千里。 在这期间,武家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算是投向朝廷,想要恢复元气,至少也需要三代到四代才能恢复。 如此大的代价,已是令武家上下大部分人,如同赌徒般想要一条路走到黑。 而这其中,当属二房武轩逊最具有代表性。 “我不同意孤注一掷!” 武轩逸冷着脸坐在主位上,面对着宗族耆老的责问,他也是一步不让。 “经此一事,归义军彻底在城内站住了脚。 就算他们粮草短缺,加上城内那些饥民,能进一步加剧这等情况。 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万古楼已然撤回无终郡,想要赶来至少也要十天。 再者我观那萧子澄并非易于之辈,单这次收拢民心,便可一窥究竟。” 不待武轩逸说完,一旁的族老便是出言打断: “轩逸,你一个年轻人,怎得还没有我等老朽有进取心 你可知晓咱们武家,为了支持万古楼已是倾尽所有。 如今我等只有放手一搏,武家才不至于就此一蹶不振!” 对此,武轩逸却是一万个不赞同: “叔公,我武家之所以能够延续数百年,靠的就是分开压注。 大周是如此,数百年前的大乾亦是如此。 唯有这般,我武家才能坐看王朝更迭,怎得如今却是如此不智” 族老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毕竟这是武家存续的关键。 武轩逊却是眉头一皱,眼见族老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又岂能坐视 “大哥,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能还不知道,万将军已是与郑联盟。 不久之后,黑旗军将进驻无终,到那个时候万将军定是军威大壮。 那陈国已是整合完毕,一直都想挥军血耻。 只要万将军联合郑国,将战火烧遍大周,陈国焉能不趁机出兵” 一番分析下来,原本还有些冷静的族老,顿时又觉得行了。 武轩逸却是冷笑一声,眼见武家陷入了狂热当中。 心知难以回旋,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天和关。 王贺在城头上巡视,正巧撞见前来视察的万古楼。 “末将拜见大将军。” 万古楼此时一扫萎靡,颇有些志得意满。 黑旗军啊。 郑国的王牌,再过半个月就能抵达这天和关。 整整四万兵马,加上他麾下的镇东军,就是将近二十万。 万古楼恨不得直接杀到薛城去,报萧子澄攻心之仇。 只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说他现在号称十五万大军,可玄石一战镇东军伤亡不小。 不少精锐都折损在了攻城战当中。 而后又是薛城败退,更是令镇东军内部有些不稳。 他撤回无终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清洗了军中不安定因素。 可也正因如此,镇东军中新提拔上来的将领,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磨合。 再者天和关的修建加固,已是到了最后时刻。 这里不光是无终的门户,更是整个无终郡的战略要地。 这天和关是他最后的底牌,亦是他直面失败的底气所在。 只要能够撤回天和关,不论是面对多少敌军,万古楼都有信心拒敌于关外。 “瓮城还有几日能完工” 望着下方忙碌的工匠,又拍了拍重新加固的城墙,万古楼满意的点点头。 “回大将军,最多五天就能完工。” 王贺略微思索,便是轻声回答道。 “将军,薛城武家有密函传来。” 传令兵匆匆跑上城头,巡视一周后确认了万古楼所在,直接疾步跑了过来。 “薛城” 万古楼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他从薛城败走,武轩逸便有意开始疏远他,如今怎得主动传来密函 “念。” “诺。” 传令兵重重应了一声,旋即打开密函念了起来: “萧子澄以军粮接济城内百姓,已至归义军上下不满。 虽尽收薛城民心,归义军内部却也是离心离德。 若将军率大军前来,有愚弟在内策应,定能一战而克。 武家上下虽在敌营心向将军,日夜期盼将军率军杀回。 弟武轩逊敬上。” 传令兵念完,万古楼眼中玩味之色愈浓郁。 这封武轩逊递来的密函中,好似传递出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武轩逸好似被排除出决策层了 “末将觉得此事有诈,将军不可不防。” 王贺思虑片刻后,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万古楼却是双眼微微眯有些出神。 他有些不相信,萧子澄会用军粮去贴补百姓。 再者,就算此事为真,归义军应早就哗变了才是,又岂能平安到现在 “王贺,你派几个好手,潜入薛城探察。 虽我们暂时没有进军的打算,也不可白白错失战机。” 王贺闻言重重应了一声,旋即领命而去。 万古楼则是眺望着薛城方向,眼中杀机萦绕: “再过半月,等黑旗军一到,老夫定要一血前耻!” 第两百五十六章 以身为饵 薛城。 一大早,驻军大营门口,便已排起了长队。 薛城的百姓们,脸上皆挂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其实要求不多,只要有一口饱饭吃,就已十分满足了。 而此时归义军与百姓的关系,也一日好过一日。 薛城内现在谁不知道,归义军将士节衣缩食,也要给他们提供粮食? 故而,城内百姓都对归义军十分感念。 先前的一些不愉快,也早就随风而散了。 了望台上,姚波站在萧子澄身后,望着排队领粮的百姓,也是面带微笑。 曾几何时,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他毅然选择参军。 只是当时在陈国,即便入了军中,一路爬到将官的位置。 可军饷被一路克扣下来,到他手中的寥寥无几,也就堪堪保证家人能不被饿死罢了。 自己挨过饿,所以他特别能理解,薛城百姓领到粮食后的心情。 “姚波,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回营帐内休息去。” 萧子澄收回目光,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姚波,轻声道。 感受到萧子澄话中的关心之意,姚波心中一暖: “伯爷勿忧,一点小伤罢了,不妨事的。” 见姚波坚持,萧子澄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根据鸦栏的情报,从他放粮开始,武家和万古楼间传信便重新恢复了。 也就是说,他散步出的,用归义军军粮接接济城内百姓的事情,万古楼极有可能已经知晓。 不过令萧子澄有些疑惑的是,万古楼那边竟一点动作也没有。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萧子澄总觉得万古楼在酝酿着什么。 “伯爷,末将有一事不明。” 姚波犹豫半天,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既然武家冥顽不灵,我等为何不率部踏平武家? 得益于伯爷您放粮之举,城内民心归附,不正是铲除武家的好时机么?” 对于姚波的疑惑,萧子澄却是微微一笑: “武家已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想要什么吃掉就能什么时候吃掉。 之所以留着他,是本伯想借武家之手,吊着万古楼。 看看能不能让他,主动从天和关那龟壳中钻出来。” 姚波略微沉思,却是显得有些不认同。 “伯爷,依末将之见,万古楼既已在天和关修筑关隘。 怕是抱着据守的打算,想要引他出来恐怕很难实现。” 萧子澄却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 “虽是放长线钓大鱼,却也要用上香饵才行。” 香饵? 姚波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些百姓,忽的想要萧子澄有意散播出去的谣言。 心中似有些一些猜想,却又不太敢确定: “伯爷您的意思是?” 萧子澄拍了拍栅栏,长吸一口气: “自当是一雪前耻的机会,还有我肩上这颗大好头颅了。” 眼见姚波一脸疑惑,萧子澄也便不再藏着掖着。 “明日开始,你命军中士卒小范围制造骚乱,尺度你自己把控。 总之一句话,让那些武家探子都看清楚。 集结所有精锐,扮作逃卒分批次摸黑出城,佯装溃逃状” 一番话下来,姚波是越听越心惊。 按照萧子澄的计划,归义军将暂且化整为零,以此来迷惑万古楼。 随着城中归义军数量越来越少,武家不可能没有察觉。 这也就意味着,在天和关的万古楼,也将知晓此事。 萧子澄此番分明就是要以身为饵,引诱万古楼出兵奇袭。 这计策不可谓不冒险。 “伯爷三思啊,万逆虽固守天和关,但等朝廷援军到来,天和关未必就无法攻克。” 姚波有些慌了,几番大战下来,萧子澄在归义军将士心中,已如同精神支柱一般。 倘若萧子澄有失,恐怕归义军士气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放坚城而不守,实在是有些冒进。 “若是时间允许,我也想等到朝廷援军到来。” 萧子澄眺望天和关方向,脸色颇为凝重: “只是本伯有预感,若再拖延下去,恐怕战事有变。” 姚波张了张嘴,他深知一旦萧子澄决定好的事情,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晌午时分。 驻军大营外。 几个佃农打扮的人,猫在一处山坡上,一如既往的眺望着下方营地。 “老四,今天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 一个扛着木桶的中年人,从山坡下走来,凑到三人身边轻声询问。 “能有什么动静,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呗。 二哥,今天怎么没带酒来?” 老四掀开木桶,见里面没酒水,颇为不满的嘀咕一声。 从中取了一个麦饼,送到口中咀嚼起来,含糊不清道: “将心比心,那个从京都来的萧伯爷,还真是个善人。” 马二听老四如此说,不由冷哼了一声: “孙老四,我看你是喝酒喝傻了!吃着谁的粮都记不清楚了!” 孙老四讪笑一声,“我这不就是胡咧咧几句嘛,犯得上发这么大火么。” 马二没好气儿的白了孙老四一眼,从怀中掏出个酒葫芦扔到老四手中。 “和你的酒,这些话若是让管家爷听去了,没咱们什么好果子吃。” 孙老四见了酒,登时乐了,拔出瓶塞猛灌了几口: “我这也就是和弟兄几个说说嘛,平时我嘴可是严的狠。” 孙老四抱着酒葫芦,正欲再发几句牢骚,却似发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二哥你快看!那营里是不是打起来了!?” 马二循声望去,只见大营中乱作一团,隐隐有兵器交击之声传出。 “快,靠上去看看!” 马二心中一喜,也顾不上吃饭,当即便带着三个兄弟朝大营方向摸去。 与此同时,驻军大营中。 两拨士卒已是打成一团,嘶吼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我们就想吃口饱饭有错么?!伯爷他只顾自己的名声! 不管我们这些大头兵的死活!他先不仁在前,就休怪我等不义!” 马二等人此时将营内发声的一切,看了个真切。 眼见双方冲突越来越猛烈,他嘴角便忍不住牵起一抹笑容。 “哈哈,果然不出所料,这归义军起内讧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帷幕拉开 驻军大营当中。 姚波望着营内起争执的士卒,一颗心早就提到嗓子眼了。 虽说这场争执是演的,可为了演的真实以骗过武家安插在营外的探子。 他可是实打实的命士卒以军演的方式进行。 这名词,他还是从萧子澄那学来的。 归义军能有如今的战斗力,一直奉行萧子澄制定下来的练兵法是其中奥妙所在。 眼看着不少士卒被掀翻在地,虽明知是假却难免有些担心。 他麾下的士卒他了解,长久以来都被灌输了不服输的思想。 内部良性竞争非但从未阻止,而且有意去推动这种良心竞争。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各个千人队之间,一直是谁也不服谁。 如今虽是演戏,却也可以称得上为一场较量。 被围攻的那支千人队,就是上一次军中大比中夺魁的队伍。 如今新仇旧怨下来,他是真怕打出真火来。 萧子澄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摔打在一起的士卒: “嘿!这才像样嘛,那个百夫长叫什么?真是把好手。” 姚波顺势望去,只见一名百夫长打扮的士卒,虽被十余人压在身下,却愣是靠着蛮力生生将十余人甩飞出去。 “他啊,名叫吴荣,是相州人士,入军不过半年便屡建奇功。” 待看清萧子澄点名之人是谁后,姚波也是颇为感叹: “这小子天生神力,京都平乱一战,这小子竟生生将那门闩扛了起来。” 萧子澄微微点头,景平十一年什么最贵?人才啊! “不错,回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帐下听命。” 姚波眉头一挑,再度望向吴荣的眼神中,竟是带着几分羡慕与嫉妒。 他清楚,这吴荣今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你带人将骚乱平息,今晚便能放第一批人出去了。 告诉那些个分兵出去的将领,刚开始一定不要隐匿行踪,等出了薛地后再说。” 得了宝贝,萧子澄心情大好,轻声嘱咐姚波几句。 “伯爷放心,末将定当将一切安排妥当。” 姚波办事,萧子澄还是十分放心的。 又叮嘱了几句后,萧子澄便径直回到帅帐当中。 既然大戏已经上演,便要演的漂亮。 “天儿,你吩咐下去,明天开始给百姓发粮食时,校场周围士卒增添一倍。” 对于萧子澄的命令,吴天向来是不折不扣去执行的。 “小的这就去办。” 待吴天走后,萧子澄走到帐外,望着武家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戏台子搭起来了,就看你武家上不上道了。” 武家。 “二爷!大喜事啊二爷!!那” 孙老四快步跑进书房,只是没等他开口,书房中的一幕却是让他转身就走。 武轩逊略带喘息的不满声,自他背后响起: “呼呼驴草的东西给我滚回来!” 孙老四脸色一苦,垂着头皱着眉回了书房。 武轩逊毫不在意的推开侍妾,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口。 长舒一口气,理了理衣衫,狞笑着看向孙老四: “你最好是真有什么好消息,否则爷非得把你这双招子剜出来不可。” 孙老四身体一颤,忙不迭的说道: “爷打起来了兵营里打起来了。” 武轩逊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兴致,舔了舔嘴角道: “有点意思,给我详细说说。” 孙老四暗自松了一口气,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起来。 武轩逊越听眼中光芒越亮。 “你是说,归义军内部,因接济百姓而起了冲突?” “小人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那群军卒还嚷嚷着什么吃不饱啊,骂那萧子澄的话。” 武轩逊猛地一拍大腿,顿时喜上眉梢。 归义军内讧,当真是正中他的下怀。 和武轩逸不同,他可是从头至尾都支持万古楼的。 也是他在族老会上,强压武轩逸一头,定下武家赌上一切的人。 只要此番万古楼能够卷土重来,那压了他二十多年的大房,将彻底被他踩在脚下! 一想到武轩逸在他脚下卑微求饶,武轩逊的嘴角便不由牵起一抹笑容。 转过身看了一眼偷瞥侍妾的孙老四,武轩逊邪笑一声,竟一把拉起侍妾推到孙老四怀中。 “差事办的不错当赏。” 软玉当怀,孙老四的呼吸不争气的粗重起来。 武轩逊见他那般模样,冷冷一笑: “我不像大哥那样假惺惺,只要你对我忠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老四此时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一双鼠目贼溜溜的在侍妾身上来回乱瞟。 “二爷对小的好,今后小人这条命便是二爷的了。” 武轩逊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直接无视了侍妾哀怨的眼神,径直出了书房。 “大哥那边该怎么应付,你应当知道,若是说漏了” 门外传来武轩逊冰冷的警告声,孙老四身体一震,险些坏了身子。 “二爷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办。” “哼,春宵一刻值千金,慢慢享受。” 望着窗外消失的人影,孙老四这才放下心来,淫笑着扑了上去。 是夜。 孙老四每每想起白天的温存,一双鼠目中便泛起猥琐的笑意。 他并不觉得背叛武轩逸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反正都是武家,效忠大房还是二房,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马二却是察觉出孙老四的异常,捉狭一笑: “老四你这就不仗义了,趁着报信的档口去那烟花之地,也不说叫上哥几个。” 孙老四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 “你说大爷让咱们在这盯着,知道营内骚乱又没啥反应,究竟是图个什么。” 马二没往细处思量,抻了个懒腰: “咱们就是小卒子,老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哪来那么多问题。” 孙老四见没能从马二嘴中套出什么,不由有些失望。 只是下一秒,归义军大营内闪烁的微弱火光,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二哥你瞧,那是不是有人偷跑出来了?” 马二闻言困意顿消,忙不迭顺势望去。 只见归义军大营外,当真有点点火光,而且还似有甲胄摩擦之声。 “走靠上去瞧瞧。” 第两百五十八章 八百里加急 马二等人接着夜色的掩护,缓缓靠近了归义军营地。 前方发声的一切,让马二等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些归义军士卒,竟打昏了哨兵,偷偷的打开营门溜了出来。 “二哥,他们这是要跑?” 孙老四瞪着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 归义军的大名,随着玄石一战已是响彻东境四郡。 连万古楼麾下的镇东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是这样一支百胜之军,竟然出现了逃兵? “别出声,静观其变再说。” 马二强行压住心中震惊,只是略显粗重的喘息,还是暴露了他的兴奋。 归义军若是出现逃兵,那岂不是证明万将军有希望卷土重来? “会不会有诈啊?” 短暂的兴奋过后,孙老四却是面露几分凝重。 虽说他不懂什么兵法,可眼前发声的一切太过于离谱,着实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管他呢,老六你更上去看看,老四你在这盯住了,我回家里汇报。” 马二交代几句,趁着归义军士卒不注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孙老四却是撇了撇嘴,看向马二撤退的方向。 他娘的,要不是老子改投了二爷,这功劳永远也轮不到我头上! 愤愤想了半天,眼看着那队人马没了踪影。 孙老四正欲回撤,却猛地瞧见又有一队归义军士卒,从营内跑了出来。 “我滴个乖乖,这倒地是什么情况” 武家。 武轩逸扶着额头,不住打着哈气。 自从族老会议之后,他便没睡过一个好觉。 好不容易今天困意袭来,却又被马二搅扰。 “说,归义军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武轩逸喝了口冷茶,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大爷好消息啊,白天的时候归义军不是闹营变么,晚上就有逃兵出现了。” 马二一脸兴奋之意,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 武轩逸先是一怔,旋即露出沉思之色。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玄石一战过后,他身为武家家主,为了支持万古楼守城,没少调查有关萧子澄的消息。 这归义军,乃是萧子澄在陈国收编而成。 虽为异邦降卒,忠诚度却是奇高,随着萧子澄一路平叛,也是屡立奇功。 这样一支堪比亲卫的部队,会如此轻易的产生逃兵? 虽说这一切看起来都合乎情理,萧子澄挪用军粮贴补百姓在先,归义军营变在后。 可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问题出现在哪处。 “盯紧归义军,若再有异动,不论何时尽可来报。” 想了半天,武轩逸却仍旧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加上如今已是深夜,就算他想通过萧子澄一窥真相,也是不合时宜。 马二自当是连连应声,领了不少赏钱后转身离开。 经过这么一折腾,武轩逸也彻底没了睡意。 脑中不由想起宗族耆老,那堪称豪赌的决议,武轩逸在气愤之余,也是有些无奈。 在他看来,宗族耆老太过于求成,反而会适得其反。 只是他一房的力量,对上二房三房和族老,还是显得有些孱弱。 摇了摇头,将心中思绪压下。 武轩逸走到窗边,望着隐匿在乌云后的明月,竟是有些出神。 翌日清晨。 归义军大营。 早早来排队领粮的百姓,今日却是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校场周围今日竟是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 不少眼尖的百姓,还在校场四周的地面上,看到不少小坑。 有好信者,往那小坑里扣了扣,竟是发现了一枚箭头。 “听说了么,归义军内部出乱子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闹得还挺大。” “对对对,我家就住这附近,昨天那喊杀声入了夜才平息下去。” “诶,老哥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百姓们一边排队,一边小声的交谈着。 校场外。 姚波看着排队领粮的百姓,却是微不查的叹了一口气。 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今日一早萧子澄便收到了鸦栏的密报。 言明昨夜出营的归义军后方,成功跟上了尾巴。 这也就说明,武家已经上钩了。 只是对于萧子澄的计划,他却是有些不太认同。 这计划太冒险了。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不说,萧子澄没准也会因此丧命。 这令视萧子澄为伯乐的姚波,不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萧子澄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姚波转身望去,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 “伯爷,依着末将的意思,反正武家也上钩了” 不待姚波说完,萧子澄却是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你若看了这个,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萧子澄说着,将一封夹着羽毛的信笺递到姚波身前。 八百里加急? 姚波一看到信笺上的羽毛,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连鸦栏都用八百里加急传信,这究竟是何等急迫的军情? 要知道,鸦栏虽成立时间不算长。 可在萧子澄疯狂氪金之下,发展的极为迅速。 不光势力遍布大周各地,连天下列国也皆有渗透。 加上鸦栏成员皆受过训练,自有一套分析情报的流程。 等闲散乱情报,是不会上报给萧子澄的,更不用提八百里加急了。 姚波压着心中疑惑,将信笺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失声道: “黑旗军?郑国竟敢撕破盟约?” 萧子澄目光灼灼的眺望向天和关方向,幽幽说道: “万古楼多年来一直和郑国交往密切,此番郑国横插一脚也并非无迹可寻。” 姚波却是有些紧张,要知道黑旗军可是郑国最为精锐的部队。 不光如此,郑国那令天下人丧胆的连弩车,黑旗军也有配备。 那东西不论是守城还是平原进攻,都是一件不可忽视的杀器。 更何况密报上说,黑旗军精锐几乎倾巢而出,整整四万之众。 一旦双方和兵,岂非万古楼麾下便有近二十万之众。 朝廷的援军又迟迟没有抵达,眼下形势当真如萧子澄所说的那般,没有时间了。 正当两人忧心战局之时,传令兵却是快步跑了过来: “伯爷、将军,武家家主武轩逸在营门外求见。” 第两百五十九章 计定 萧子澄面露玩味,暗到一身老狐狸。 “让他到帅帐等着,我随后就来。” 那传令兵却是有些迟疑,尴尬道: “怕是不成,武轩逸是带着不少粮车来的。” 什么?还带东西来的? 萧子澄脸上玩味之意愈浓,他虽料到武家在上钩后,会搞些小动作。 可他不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武轩逸竟然会大摇大摆的拉着粮车来 一想到发给百姓的粮食,都是来源于武家,萧子澄便有些忍不住笑意。 “拿人手短,既然武轩逸这么有诚意,那本伯就去会会他。” 萧子澄和姚波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营门处。 萧子澄一眼便看到了跨在马上的武轩逸。 “武家主如此大张旗鼓,莫不是来劳军的?” 瞧着萧子澄那副似惊似喜的模样,武轩逸眉头轻皱。 虽说这是他见萧子澄的第二面,可当真论起了解,他自问可以排在前列。 “伯爷当真是料事如神,武某先前放出的一笔粮贷昨夜正巧收回。 近些天萧伯爷的义举,令武某是感佩万分,只苦手中无存粮。 如今既是有粮收回,武某岂能不来此寥表心意啊?” 武轩逸说的是大义凛然,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向营内瞟去。 萧子澄哈哈一笑,冲卫兵挥了挥手: “放行放行,武家主的义举,本伯铭记在心。 待他日万逆平定,请功之时定忘不了武家。” 说着,萧子澄便令士卒打开营门,开始搬运粮草: “那个谁,你们几个过来帮着搬搬,一会儿记得将粮车还给人家。” 眼看着归义军士卒涌了过来,一把将粮车接过便要向营内拉去。 武轩逸的脸上便是闪过一抹错愕。 情况不对啊?按照情理来说,这种时候不该请他入营坐坐么? 怎得瞧这意思,似是要赶人一般? “那个武家主,军中事物繁忙本伯实在是分身乏术。 这样你可以先回去,粮车一会儿我命士卒给你送回去。” 萧子澄憋着笑,摆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当即便下了逐客令。 武轩逸深深看了一眼萧子澄,虽心中不快却也发作不得。 “无妨,既是萧伯爷要忙军务,那武某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也不停留,带着一众家丁便离开了。 望着武轩逸离去的背影,萧子澄的嘴角却是牵起一抹笑容。 想要探小爷的底?小爷不给你吊的抓心挠肝,小爷就不姓萧! 这武轩逸今日为何前来,其实不难猜测。 无非就是得知昨夜归义军异动,今日接着送粮之名来一探虚实的。 此番被他一通遮掩,想来这武家主心中定将是疑窦丛生。 缓缓收回目光,萧子澄转身看向姚波: “召集诸将,大帐议事。” 姚波闻言心头一凛,当即沉声应道: “诺!” 大帐中。 归义军诸将正襟危坐,一个个神色都透着几分紧张。 趁着萧子澄还没来的空挡,姚波已是将郑国插手的消息知会了诸将。 归义军诸将听闻后,在此事上也产生了分歧。 “大将军,我军兵势本就弱上镇东军一头。 如今伯爷又要陆续抽调精锐,待抽调完成,我们手中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三万人。 那万古楼如今得了黑旗军的帮助,难免不会生出反攻的念头。 薛城地利已失,待万古楼率军逼近,薛水将成为截断我军退路的凶水。 依末将之见,不若撤。率部撤回玄石关。” 万夫长王通见诸将皆默然不语,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说的对啊,玄石经过这短时间的休整,应当也已修缮妥当。 撤回玄石,我军补给压力就能小上许多,百利而无一害啊。” “一派胡言,玄石虽险,可一旦黑旗军与万古楼合兵一处,想要守住也是难如登天。” “不错,老张说的有道理,郑国本就长于机关术。 黑旗军中不光有连弩,攻城器械更是花样繁多。 玄石经过血战,城门、瓮城、内城皆被损毁,就算国公大人加紧抢修,也难以复原。” 两拨人是谁也不服谁,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姚波此时也面露沉思之色,心中有些摇摆。 平心而论,眼下不论是主动出击,还是退守玄石,都存在风险。 诚如张敦儒所说,一旦黑旗军与镇东军合兵一处。 凭修缮后的玄石关,未必就能抵挡住郑国那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 而且玄石作为遏制叛军的最后一道关卡,着实是不容有失。 否则玄石一旦失守,那万古楼顷刻间便能直插京都。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归义军伤亡如何的问题了,那可就是亡国之危啊。 “看来大家都知道黑旗军的事情了。”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帐外却传来萧子澄的声音。 归义军诸将皆是停下了讨论,纷纷起身相迎: “我等拜见伯爷。” 萧子澄大步流星的走到帅位上坐下,朝众人摆摆手。 “行了,不弄这些虚的。刚才我在帐外听了半天,你们各自的想法我也都摸了个大概。” 此话一出,帐内诸将皆有些挠头,神色各异。 他们不曾想到,萧子澄竟是早就来了。 萧子澄却是没有理会诸将,自顾自的走到地图边,侧身到: “根据鸦栏的情报,黑旗军已经到了此地。” 诸将顺势望去,在心中粗略估算一番,皆齐齐一惊。 “那岂非再有七天,黑旗军就到天和关了?” 姚波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惊骇。 要知道,从薛城到天和关,至少有四天的路程。 若再算上整军,搬运粮草辎重所需的时间。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议定计划的时间,仅有一天时间不到。 萧子澄望着地图上黑旗军所在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已是有了决定。 “我欲赶在黑旗军到达天和关前,拿下这座险关!” !!! 帐内诸将闻言,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若是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他们攻城的时间也仅有一天罢了。 天和关占尽地利,又岂非能轻易攻破之地? “伯爷,您三思啊!” 第两百六十章 计划开始 帐内所有人,都被萧子澄的计划惊到了。 天和关如此凶险,别说他们现在兵力占弱。 就算强于镇东军,想要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攻破天和关也是毫无可能。 而更为关键的一点。 若按照萧子澄的计划,倾全军之力强攻天和关。 就算是按照理想状态下,那万古楼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黑旗军在得知天和遭袭之后,定会加速行军。 一旦强攻不成,黑旗军与万古楼合兵一处,归义军当即便会陷入决地之中。 到那个时候,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岂非只能任人宰割? “伯爷,此事太过凶险,还是从长计议为上。” 姚波苦思冥想半天,面对这堪称天险的天和关,也是无计可施。 别说想到什么攻城之法了,能在薛城防御下来,就已是万幸。 萧子澄却是十分坚持: “朝廷的援军现在还看不到影子,薛城如今地利已失,绝非布置防线的好地方。 倘若让黑旗军与万古楼和兵,你们谁能一定保证,玄石能够守住?” 此话一出,帐内诸将皆是一滞。 细细想来,薛城的确如萧子澄说的那般,并非是防御的好地方。 除却进攻方向更改,薛水已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影响补给和撤退路线。 更要命的是,薛城的城墙不算高,和玄石关相比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在这硬抗,还真未必能够抗住进攻。 一时间,归义军诸位将领,都有些进退两难。 “行了,时间紧迫不用再商议了,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依旧小股部队陆续出城,在天和关外的昆吾镇集结,各自去准备。” 萧子澄皱着眉头,时间当真是太紧迫了。 已是没时间和这些将领解释,索性便直接定了下来。 姚波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露出一抹笑容,率先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末将领命!!” 虽说他仍旧没能想到破关之法,但他相信萧子澄。 相信这位屡次创造奇迹的伯爷,如今也会带领他们再创传奇。 是夜。 薛城内一片寂静,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凉。 萧子澄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上,望着整装完毕陆续离营的士卒,神色莫名。 鸦栏的消息,彻底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 直接将原本预留出的准备时间给剥夺了。 现在,不论是如何艰辛,他都要赶在黑旗军抵达之前,攻破天和关。 “伯爷,咱们要是走了,武家那边怎么办?” 站在萧子澄身后的姚波,此时显得有些担心。 虽说他坚信萧子澄会带领归义军走向胜利,可薛城作为大军的退路,却是不容有失。 而城内的武家,就成了姚波的一块心病。 虽说萧子澄让部队化整为零,以小股部队的形式逐次出城。 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只要稍加留心,便能发现其中猫腻。 萧子澄本就定的是奇袭之策,倘若被武家道破,万古楼提前得到了消息 看了一眼姚波,萧子澄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笑容: “放心,我已令鸦栏布控在武家周围。 若是他们当真察觉了什么,也休想将消息传递出去。” 姚波闻言心中稍安,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伯爷保重,末将在昆吾镇等您!” 萧子澄伸出手拍了拍姚波的肩膀: “昆吾见。” 武家。 武轩逸靠在榻上,却仍旧忍不住思量白天的事情。 虽说萧子澄将他拦在营外,但他还是察觉出了蛛丝马迹。 看似平和的归义军大营,的的确确给人一种似有若无的火药味。 再联想到之前马二送来的消息,他已是对归义军内乱深信不疑。 只是如此以来,武轩逸却是陷入了纠结当中。 虽说到目前,他仍旧认为武家族老将家族的命运全都压在万古楼身上,实在是有些冒险。 可眼下的种种迹象表明,归义军又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毕竟,一支能闹营变的队伍,他的战斗力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每每想到这,武轩逸心中就不由有些后悔。 如今二房气势汹汹,自从武轩逊抱上万家的大腿后,便对他这个大哥不似原本的尊敬。 倘若这次万古楼当真成了,武家如何尚不清楚,他这个家主的位置怕是要动摇了。 “当真是该死” 心中暗骂一声,武轩逸深深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选择静观其变了。 “大爷,您睡了么?” 门外传来马二的声音。 武轩逸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头,收敛了几分思绪沉声道。 “门没插,进来。” 马二闻言应了一声,却直等到屋内亮起烛火,他才敢推门进去。 一进门,武轩逸便开口询问: “归义军大营那边,是又有什么动静了么?” 马二露出个谄媚的笑容,似十分感慨道: “大爷您真是神了,这薛城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您料不到的。” 武轩逸摆了摆手手,叫停了马二拙劣拍马屁的话: “别扯这些没用的,就说归义军大营那边如何了。” 马二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却似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斟酌道: “回大爷,还别说,今天归义军那边还真是有些邪门。” 武轩逸一听来了精神: “邪门?怎么个邪门法?” 马二面露回忆之色。 “今天夜里,归义军营里跑出去好几队人。 小人特意留心粗粗算了一番,少说也有小五千人了。” 嗯? 武轩逸眉头一挑,也是有些错愕。 五千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加上这几天夜里跑出去的,已经近乎万人了。 “就一直没人发现?” “回大爷,今晚那边可是热闹的很。 那个叫姚波的,还亲自率军追击去了呢,看来归义军内部是要分裂了。” 说到这,马二脸上露出一抹古怪。 平心而论,自从归义军开始有逃卒之后,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轻视。 武轩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似隐约抓住了什么,急声问道: “姚波亲自带兵追出去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第两百六十一章 武家乱 马二面露沉思之色,半晌后才迟疑说道: “少说也带了有两万左右。” 武轩逸眉头锁的更深了,他隐隐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据他所知,姚波乃是归义军大将,在归义军中的声望极高,仅次于萧子澄。 毕竟早在归义军被萧子澄收编之前,姚波便已是他们的统领。 就算归义军因为粮草之事,心怀怨怼从而生出内乱。 可那终究是归义军内部的事情,以姚波的威望,追一些逃兵而已,又何须带如此多的兵马? “你回来报信前,可有见姚波率军归来?” 马二闻言一愣,他当时急着回来报信,根本没有留意这些。 “回回大爷小人不清楚” 武轩逸面色顿时一沉,刚欲发怒却是深深一叹: “罢了,你现在就回去查探,若那姚波没有率军回营,速速回来告知我!” 马二见武轩逸一脸凝重,虽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家主如此紧张。 然而凭他多年来对武轩逸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小人明白,一有消息我立刻来报。” 说罢,马二朝武轩逸重重一拜,旋即快步离去。 待马二走后,武轩逸深深看了一眼归义军大营方向,高声道: “来人!急召各房及宗族耆老到大厅议事!”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官家的声音: “家主这么晚了召集耆老,是不是有些” 武轩逸眼中寒芒乍现,快步走到门前推开房门,冲着门外的官家就是一巴掌: “灭族之祸近在眼前,还管那群老东西作甚?快去叫人!” 管家被这一巴掌直接扇懵了。 犹豫片刻后,刚要劝说几句却迎面看到武轩逸那满是杀机的双眸。 管家心里咯噔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敬朝武轩逸一拜: “小人这便前去通知。” 一炷香后,武家正厅。 武轩逸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稀落落坐着的几人,心中不由长叹一声。 这群耆老目光短浅不说,仗着年岁大便倚老卖老。 不光插手家族中事,还对他这个家主指手画脚。 他有心清洗,不成想那群耆老竟是选择联合二房对付他。 这让武轩逸在怒其不争的同时,心中已是暗下杀心。 “大哥,这大晚上的你扰人清梦,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武轩逊打着哈气,带着一身脂粉香走了进来。 眼见武轩逸不搭理自己,自讨没趣儿的武轩逊冷哼一身。 吊儿郎当的坐在侧位上,竟是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耆老们才终于到齐。 “轩逸,你将我们叫到这来,究竟所谓何事?” 一名耆老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神色不善的问道。 武轩逸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怒意,寒声道: “归义军大营那边的动作,在座各位的耳报神,应当都已经汇报给你们了?” 武轩逊啧了一声,不耐道: “不就是逃兵变多了,归义军那边做不住了,让那姚波统兵去追么。 就这么点事儿,你犯得上将所有人都喊醒么?” 此话一出,在座的族人及耆老纷纷出声应和: “谁说不是呢,归义军的粮食都被那姓萧的败光了,逃卒多了有什么奇怪的?” “我看这归义军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多说半月就玩完了。” “老夫还当有什么要紧事呢,你们愿意在这闲扯就扯,老夫没功夫在这耗。” “大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又不是第一天出现逃兵了,应当没事儿的。” 武轩逸面色阴沉,听着下方众人的议论,愤怒的将手中茶盏摔碎在地: “蠢猪!你们都是猪脑子么!!!” “啪嚓” 原本喧闹的正厅,随着茶盏碎裂的声音,而变得针落可闻。 所有人皆震惊的看向主位,就连向来和武轩逸不对付的武轩逊此时也是面色一变。 盖因武轩逸极少发火,如今因为一个看似寻常的消息而动怒。 不少人此时也有些琢磨过味儿来,这里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武轩通见迟迟没人说话,犹豫片刻主动打破寂静: “大哥,你是不是得到别的什么消息了?” 武轩逸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有些疲惫: “玄石一战后,归义军尚存近乎八万,后借筑坝佯攻之策,逼的万古楼撤离薛城。 这几天归义军陆续有多少波逃兵,共计多少人你们留意过么?”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顶多也就一万人左右。” 武轩通听得是云里雾里, 众耆老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武轩逸心里那个恨啊,索性也不兜圈子,直接将他的猜想说了出来。 “归义军进来所有动作,都是演戏给咱们看得!” 武轩逸愤怒的站起身,指向武轩逊,怒声道: “你那点小伎俩,早就被萧子澄察觉了!他这是在利用你,达到迷惑万古楼的目的! 先前那些并非是逃兵!若我猜想的不错,萧子澄是要奇袭天和关!” 武轩逸大口喘着浊气,踉跄着摸到主位上坐下,这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只是他这一番警醒之言,落到众人耳中,却是变了一个意思。 “大哥你竟担心的是这个?” 武轩逊站起身来,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凝重,反而是满脸兴奋: “萧子澄想要奇袭天和关?无非是自寻死路罢了! 万将军在天和可是屯了十余万精兵,他萧子澄就算是三头六臂,想要攻破天和也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武轩逊脸上闪过一抹狞色: “既然他萧子澄找死,那就怪不得我等了。 他不是想率军奇袭么?等他大军开拔,我等便将他的后路断了! 等万将军大军一来,萧子澄进退两难,岂能不败?” 武轩逸恨不得上去砍死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弟弟。 他以为那萧子澄是什么人?那可是自统兵以来未有败绩的军中神话! 万古楼又如何,还不是接二连三败在萧子澄手中? “够了!你清醒点!” 武轩逸怒喝一声,上前几步制止了弟弟的无脑发言: “连你都能料到的事情,萧子澄会想不到?” 第两百六十二章 天和关下 面对武轩逸的质问,武轩逊却显得有些满不在乎。 就在今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天和关的密函。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镇东军上下已是枕戈待旦。 万古楼在信中言明,待黑旗军一到,他便要挥师西进。 到那个时候,什么归义军,什么萧子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有被碾压的份。 “大哥,我看你是被那萧子澄给吓住了。 万将军虽是撤离了薛城,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不还是转眼间,便又聚起了十余万大军么,萧子澄就算是有三头六臂,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武轩逸冷冷盯着弟弟,虽表面未发一言,心中已是骂开了。 在他看来,萧子澄此人,向来不按常理行事。 此番他既然准备奇袭天和关,就一定有什么依仗。 而从昨天开始,归义军动作频频,已是不顾暴露也要调兵出去。 这代表什么? 不就是代表萧子澄要赶在黑旗军抵达天和关前,一举攻克这险关吗? 至于武轩逊抱着什么想法,他是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如此上蹿下跳,蛊惑那些宗族耆老。 无非是想帮助万古楼,击败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 好在他日万古楼登基大宝之时,从他手中夺得那从龙之功么。 自作聪明的蠢货! 武轩逸冷冷扫过厅内诸人,朗声道: “诸位宗族耆老,武家已在生死边缘。 还望诸位听我一言,即便你们认定了万古楼,也万不能在此关头一意孤行” 只是他的话,却没能得到宗族耆老的认同。 “轩逸,如此紧要的关头,我武家更应当上下齐心,你说呢?” “我等耆老为何做如此选择,你身为家主不会一点也不知道?” “哼,叔公说的不错,此时若收手,我家何以存续?!” 听着宗族耆老的话,武轩逸是既无奈又气氛。 他明白这些耆老坚持的理由。 无非是武家先前投入太多,如今将要血本无归,他们接受不了。 平心而论,在萧子澄散粮之前,他也更看好万古楼一些。 只是接连两次接触,让他惊觉萧子澄远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一个万古楼,是很难斗得过他的。 只可惜,当他醒悟的时候,武家上下已是陷入狂热当中。 现在的武家,就好比是一架狂奔的他马车。 身为掌舵人的自己,却已是丧失了操作的机会。 “罢了罢了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武轩逸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大哥你去哪儿?” 眼见大哥离开,武轩逊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却仍旧假惺惺的追上去询问。 “轩逊,等武家覆灭那一天,希望你不要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武轩逸冷冷盯着弟弟,心中却已是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倘若天和关破,他绝不会陪武家一起埋葬。 归义军大营。 萧子澄跨坐在马背上,转头看向吴天: “天儿,这里就交给你了。 记住,等我率军离去后,配合鸦栏将武家上下控制住,不能让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来。” 吴天一脸凝重,显得有些担心: “少爷,您换个留守的人不成么,不在您身边我心里总是不放心。” 虽说类似的话,吴天已经说了许多遍了,却仍旧忍不住再拿出来唠叨一番。 毕竟他的职责,便是保证萧子澄的安全。 如今,他却要在这薛城留守,这让吴天在受宠若惊的同时,感到有些焦虑。 “好了,这事情不是已经说定了么。” 萧子澄微微一笑,轻声安慰吴天: “再说了,等赵国公接管薛城防务,你再率军赶上便是。” 吴天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再说些什么。 萧子澄一勒缰绳,沉声道: “出发!” 早就整军待发的归义军众人,齐齐应了一声,甲胄响动恍若一人。 大约半个时辰后,萧子澄率军出了薛城。 “萧子澄!!!” 恍惚间,城墙上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萧子澄循声回头望去。 只见月色照耀下的城头上,武轩逸正趴在城头上,死死盯着自己。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只可惜掣肘太多,否则武轩逸的确是个不错的对手。 四天后。 昆吾镇。 相传此地盛产铁矿,所锻刀剑皆锋利无比,由此得名。 率先抵达此处的姚波,已是收拢了部队,进入镇中安营扎寨。 许是战乱的原因,昆吾镇内的百姓早已不见了踪影。 放眼望去,破败的民房在半人高荒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荒凉。 大帐中。 姚波背着手,盯着墙上的地图怔怔出神。 自从抵达昆吾后,他便派出了数队斥候,对天和关附近的地形做了一番勘察。 只是几波斥候返回禀告,愣是没能发现这天和关,有什么破绽。 “将军,错了都他娘的错了” 副将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干了碗烈酒。 “错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姚波转头看向风尘仆仆归来的副将,却是面露疑惑。 “别提了,那天和关前的坡道,好像别万古楼那个老王八蛋改建了一番。 咱们要是正面攻城,非得被那些弓箭手当成活靶子不可。” 即便是现在,当副将提起天和关下的场景,语气都是有些凝重。 姚波叹了一口气,却是不由面露忧色。 此番萧子澄的计划,本就十分冒险。 一路行来皆是平原,除却这昆吾镇,再无什么藏身之处。 倘若不能一举攻克天和,待万古楼反应过来。 整个归义军,就将面对万古楼无休止的追杀。 如今,天和关又被万古楼重新改建,更是平添了几分险要。 更要命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能相出能攻破天和的方法。 “将军,等伯爷来了,您劝劝他。 若是强攻,就咱们手里这些人,根本没有一丝破关成功的可能” 副将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姚波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先下去,此事我考虑考虑。” 第两百六十三章 暗度陈仓 清晨。 萧子澄率领部队,终于与驻扎在昆吾的姚波成功汇合。 大约一个时辰后,稍作休息的萧子澄,召集归义军诸将在帅帐议事。 而于此同时,天和关内的万古楼,亦是察觉了昆吾方向的异动。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万古楼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萧子澄居然舍弃了在薛城以逸待劳的优势。 反而主动出击,几天时间竟是奔袭到天和关外的昆吾。 而薛城那边,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 万古楼哪里还能不明白,薛城武家不是背叛他了,就是已经被控制起来。 “不愧是毫无败绩的萧伯爷” 心中暗暗称赞一句,万古楼却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天和关不是薛城,萧子澄的攻心计再无施展的可能。 再有两天,黑旗军就能抵达天和。 到那个时候,手握二十万大军的他,又岂会惧他萧子澄? 想到这里,万古楼沉声下令: “各部停止训练整军备战,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关,违令者斩立决。” 传令兵重重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而在万古楼身后,王贺却是显得有些忧心。 “将军,萧子澄敢放弃优势,主动奔袭来此,莫非是有什么依仗不成?” 提起这个,万古楼双眸微凝: “我也在担心这个,那个小王八蛋可从不无的放矢。” 王贺对此十分认同,沉思良久这才轻声道: “难道还有什么饶过天和的方法么?” 万古楼先是一愣,旋即豁然看向王贺: “你现在就带人,将天和关里里外外再检查一番,找找有没有什么暗道一类的东西。” “将军放心,末将这便带人前去。” 王贺知晓事关重大,也不敢耽搁领命转身而去。 万古楼望着王贺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没能感到一丝慰藉。 反而因为萧子澄这一反常的举动,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昆吾镇。 萧子澄揉着额头,被帐内众将的吵得有些心烦。 自从他将众人召集到帐内之后,便在因如何攻城而吵得不可开交。 “强攻肯定不成,依我看不若采用掘地法把。” “你当关内的守军都是聋的?挖地道声音多大你不会不知道? 再说了,想要引人耳目,这需要大的工程量你知道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当真要强攻不成?” 萧子澄越听越头疼,心中已是将鸦二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非这厮先前禀报说,他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有一条路能过天和关。 天和关历史悠久,乃是大乾立国之时为防晋国入侵而修建的。 后来大乾覆灭,江山易主大周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而相较于大乾,大周武德更加充沛,直接向东打下了一郡之地。 也就是如今的无终郡。 而天和关,也因不再与郑国接壤,而疏于修缮渐渐废弃。 直到先皇在位时,下令在天和故关的基础上,重新将天和关重建。 只是未带完成,五龙之乱开始,修建天和的事情便被暂且搁置。 后景平皇帝登基后,万古楼受封镇东大将军,又在先皇时期遗留的地基上,修成了如今的天和险关。 而大乾时期的一条兵道,也就阴差阳错的保留下来。 只是由于年代久远,虽有兵道的大概位置,却也十分难找。 早在萧子澄在薛城散粮的时候,鸦二便带着一众鸦栏开始寻找。 可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回信。 “伯爷,倘若强攻不成,我军就将陷入被动” 副将见姚波迟迟没有说话,犹豫再三却是主动开口。 只是不待他说完,帐外却是传来鸦二的声音。 “伯爷!!找到了!!小人找到了!!” 萧子澄眼中绽放起一抹精光,心中松了口气笑骂道: “鸦二啊鸦二,你他娘的再不回来,本伯爷都想炖了你了!” 鸦二快步走到帐内,从怀中掏出地图直接挂在墙上,兴奋道: “伯爷您看,那大乾故关兵道,就在此处! 小人为确保万无一失,从头到尾走了一遍,道路虽崎岖难行,却是能直插天和关后!!” !!!! 帐内诸将闻言登时齐齐站起身来。 “此话当真?!” “直插天和关后?这条兵道的出口在哪个位置?” “哈哈,有了这兵道,天和关弹指可破啊!!” “伯爷您原来早就知道这有兵道,真是骗的我等好苦啊” 鸦二见众人如此激动,朝萧子澄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开始为这些将领一一解答问题。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归义军众将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鸦二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向归义军众将。 心中却是暗暗下了个决定,今后他说什么也不给自己找事了 谁能想到,这群大老粗竟然这么能问问题 随着鸦二带来兵道的情报后,大帐内原本低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许是觉得先前找理由避战丢了颜面,此时归义军众将皆是主动出言请战。 “伯爷,末将愿意率三万兵马绕至关后,夹击万逆!” “末将愿率军佯攻!” “末将愿” 面对如打了鸡血般请战的归义军诸将,萧子澄却显得十分淡定。 既然已经确认,兵道能够直插天和关后。 那为何还要傻愣愣的继续攻击天和关呢? 想到这,萧子澄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他手中可是还有一封密报,是关于那郑国黑旗军的。 “鸦二,将黑旗军的现在的位置标出来。” 萧子澄嘴角含笑,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缓缓成形。 鸦二不疑有他,在地图上寻找一番后,用朱砂在地图上点了一个红点。 “伯爷,根据黑旗军的行军速度,今晚日落十分,他们将在此处附近扎营。” 归义军诸将,看着地图上的标记,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唯独姚波,在盯着标记看了一会儿之后,似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既然郑国想来凑热闹,本伯便叫他有来无回!” 第两百六十三章 暗度陈仓 清晨。 萧子澄率领部队,终于与驻扎在昆吾的姚波成功汇合。 大约一个时辰后,稍作休息的萧子澄,召集归义军诸将在帅帐议事。 而于此同时,天和关内的万古楼,亦是察觉了昆吾方向的异动。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万古楼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萧子澄居然舍弃了在薛城以逸待劳的优势。 反而主动出击,几天时间竟是奔袭到天和关外的昆吾。 而薛城那边,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 万古楼哪里还能不明白,薛城武家不是背叛他了,就是已经被控制起来。 “不愧是毫无败绩的萧伯爷” 心中暗暗称赞一句,万古楼却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天和关不是薛城,萧子澄的攻心计再无施展的可能。 再有两天,黑旗军就能抵达天和。 到那个时候,手握二十万大军的他,又岂会惧他萧子澄? 想到这里,万古楼沉声下令: “各部停止训练整军备战,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关,违令者斩立决。” 传令兵重重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而在万古楼身后,王贺却是显得有些忧心。 “将军,萧子澄敢放弃优势,主动奔袭来此,莫非是有什么依仗不成?” 提起这个,万古楼双眸微凝: “我也在担心这个,那个小王八蛋可从不无的放矢。” 王贺对此十分认同,沉思良久这才轻声道: “难道还有什么饶过天和的方法么?” 万古楼先是一愣,旋即豁然看向王贺: “你现在就带人,将天和关里里外外再检查一番,找找有没有什么暗道一类的东西。” “将军放心,末将这便带人前去。” 王贺知晓事关重大,也不敢耽搁领命转身而去。 万古楼望着王贺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没能感到一丝慰藉。 反而因为萧子澄这一反常的举动,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昆吾镇。 萧子澄揉着额头,被帐内众将的吵得有些心烦。 自从他将众人召集到帐内之后,便在因如何攻城而吵得不可开交。 “强攻肯定不成,依我看不若采用掘地法把。” “你当关内的守军都是聋的?挖地道声音多大你不会不知道? 再说了,想要引人耳目,这需要大的工程量你知道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当真要强攻不成?” 萧子澄越听越头疼,心中已是将鸦二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非这厮先前禀报说,他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有一条路能过天和关。 天和关历史悠久,乃是大乾立国之时为防晋国入侵而修建的。 后来大乾覆灭,江山易主大周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而相较于大乾,大周武德更加充沛,直接向东打下了一郡之地。 也就是如今的无终郡。 而天和关,也因不再与郑国接壤,而疏于修缮渐渐废弃。 直到先皇在位时,下令在天和故关的基础上,重新将天和关重建。 只是未带完成,五龙之乱开始,修建天和的事情便被暂且搁置。 后景平皇帝登基后,万古楼受封镇东大将军,又在先皇时期遗留的地基上,修成了如今的天和险关。 而大乾时期的一条兵道,也就阴差阳错的保留下来。 只是由于年代久远,虽有兵道的大概位置,却也十分难找。 早在萧子澄在薛城散粮的时候,鸦二便带着一众鸦栏开始寻找。 可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回信。 “伯爷,倘若强攻不成,我军就将陷入被动” 副将见姚波迟迟没有说话,犹豫再三却是主动开口。 只是不待他说完,帐外却是传来鸦二的声音。 “伯爷!!找到了!!小人找到了!!” 萧子澄眼中绽放起一抹精光,心中松了口气笑骂道: “鸦二啊鸦二,你他娘的再不回来,本伯爷都想炖了你了!” 鸦二快步走到帐内,从怀中掏出地图直接挂在墙上,兴奋道: “伯爷您看,那大乾故关兵道,就在此处! 小人为确保万无一失,从头到尾走了一遍,道路虽崎岖难行,却是能直插天和关后!!” !!!! 帐内诸将闻言登时齐齐站起身来。 “此话当真?!” “直插天和关后?这条兵道的出口在哪个位置?” “哈哈,有了这兵道,天和关弹指可破啊!!” “伯爷您原来早就知道这有兵道,真是骗的我等好苦啊” 鸦二见众人如此激动,朝萧子澄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开始为这些将领一一解答问题。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归义军众将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鸦二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向归义军众将。 心中却是暗暗下了个决定,今后他说什么也不给自己找事了 谁能想到,这群大老粗竟然这么能问问题 随着鸦二带来兵道的情报后,大帐内原本低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许是觉得先前找理由避战丢了颜面,此时归义军众将皆是主动出言请战。 “伯爷,末将愿意率三万兵马绕至关后,夹击万逆!” “末将愿率军佯攻!” “末将愿” 面对如打了鸡血般请战的归义军诸将,萧子澄却显得十分淡定。 既然已经确认,兵道能够直插天和关后。 那为何还要傻愣愣的继续攻击天和关呢? 想到这,萧子澄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他手中可是还有一封密报,是关于那郑国黑旗军的。 “鸦二,将黑旗军的现在的位置标出来。” 萧子澄嘴角含笑,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缓缓成形。 鸦二不疑有他,在地图上寻找一番后,用朱砂在地图上点了一个红点。 “伯爷,根据黑旗军的行军速度,今晚日落十分,他们将在此处附近扎营。” 归义军诸将,看着地图上的标记,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唯独姚波,在盯着标记看了一会儿之后,似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既然郑国想来凑热闹,本伯便叫他有来无回!” 第两百六十四章 再遇黑旗 是夜。 归义军倾巢而出,在鸦二的带领下,顺着乾时旧路悄悄绕过了天和关。 与此同时。 开赴而来的黑旗军,也在距离天和关五十里的位置安营扎寨。 帅帐当中,黑旗军主帅胡继鹏正带着诸将议事。 胡继鹏率先开口: “按照今日的行军速度,我等明日正午应当就能抵达天和关。 我们此次面对的敌人,是周朝的伯爷,名叫萧子澄。 想必大家都清楚,我胞弟胡瑞,就是死在这厮手中。” 话音未落,帐内便响起一片声讨之声: “将军放心,待见了那狗屁伯爷,末将定当将其生擒,交由将军发落。” “胡瑞将军为国捐躯,实乃我等楷模,此番定当为其报仇血恨!” “将军您就瞧好!” 听到众将的话,胡继鹏满意的点点头,却是话锋一转: “私怨归私怨,我等也不要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 听胡继鹏如此说,帐内诸将却是有些神色各异: “将军,末将观那万古楼实是难成大器。 也不知陛下究竟作何打算,竟是派遣我等来帮他夺位” 说罢,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胡继鹏,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身为铁杆帝党的胡继鹏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能是觉得帐内气氛不对,胡继鹏主动开口: “想必老朱的疑问,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本将便和大家伙说道说道。” 帐内诸将闻言,皆是打起了精神。 其实在他们看来,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大周的内乱中,是颇为不智的。 毕竟自陈国兵败后,大周成功与楚国结盟。 而郑国不同于陈国,郑国的底子太薄了,根本经不起什么折腾。 想要在这乱世中谋求生存,郑国向来是只敢顺应大势。 即便在周国旗峰口兵败后,郑国也没有底气和实力,单独应对周国。 更不用提,郑国目前在名义上,还是楚国的盟友。 此番对周动手,倘若引得楚国不满,岂非是要将郑国推入深渊之中? “实话告诉你们,陛下已决心与陈结盟。” 环视一周后,胡继鹏淡淡说道。 什么? 与陈结盟? 众将领心中皆是一惊,显然对于这个结果,他们是没有料到的。 “将军,陈乃虎狼之邦,向来是背信弃义,陛下怎会与陈结盟呢” 见众将皆面露震惊,胡继鹏却是微笑着说道: “朝堂中事,自有朝臣去谋划,我等身在行伍,只需要知道服从便是了。” 众将闻言,皆是默然不语。 虽说话是如此,只是所有人心中还是似蒙上了一层雾霭。 忽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快步跑了进来。 “报!!!将军!营外九里发现大批敌军!!” “什么!!” 帐内诸将包括胡继鹏听到斥候报上的消息,皆是愣在原地。 这可是无终郡,是万古楼的底盘。 怎么可能会有敌军? “可有看清旗号?” 面对胡继鹏的询问,斥候面露羞愧却是淡淡摇头: “回将军,敌军斥候骤然发难,我等三队斥候同时迎战,仅我一人逃了出来” “嘶”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要知道,黑旗军作为郑国王牌中的王牌,战斗力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是名列前茅。 而黑旗军中的斥候,非军中精锐不可担任。 结果在相同人数之下,竟险些被全歼?那该是何等的恐怖战力? “将军,会不会是万古楼反水了?” 胡继鹏仔细思忖一番,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万古楼虽说手中有十余万之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是被锁在了天和关。 玄石一战,镇东军损兵折将精锐折损大半,这才有了万古楼上书寻求他们郑国帮助。 若没有他们,万古楼想要坐上那张龙椅,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擂鼓举兵,本将今日倒要看看,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个时辰后,胡继鹏率领着麾下军队,缓缓出了营垒。 而此时。 萧子澄正带着归义军,占据了黑旗军大营附近的一座山头。 当看到黑旗军开出营垒后,萧子澄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这黑旗军不愧是郑国的精锐,但这份军势与反应速度,便不是万古楼的镇东军能够比拟的。 虽说已露了踪迹,想要趁夜奇袭已是不可能了。 不过萧子澄在思索一番后,还是沉声下令: “姚波,你率骑兵前去袭扰,且战且退试试能否将他们引至山下。” “明白!” 姚波领命而去。 听着远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胡继鹏却无半分紧张之色,反倒是一脸从容。 约一刻钟后,前军已经响起阵阵厮杀声。 “哼,夜袭失败却还想要趁机试探我军虚实么” 胡继鹏静静跨坐在马背上,心中却不由暗自冷笑。 虽说目前他还不清楚,对面那支敌军的真实身份。 不过从敌军的种种动向当中,胡继鹏还是敏锐察觉出了萧子澄的意图。 “传令诸军,御敌为先不可追击。” 下打完命令后的胡继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厚重的乌云将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大地上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虽说他麾下士卒在夜战上,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黑旗军所长并不在此,他没有必要因一时意气之争,让部下陷入险地。 前军处。 马蹄声如雷动,在黑暗中更平添了几分威势。 黑旗军士卒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紧张,只是默默根据马蹄声,计算距离。 “弓弩手准备!!”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万人将高举右手嘶吼道。 “放箭!!!” 嗖嗖嗖 无数箭矢朝着姚波率领的铁骑激射而来。 尖锐锋利的箭矢,射全副武装的骑兵身上,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姚波眼中杀机萦绕,却是高喝一声,再度提速狠狠朝黑旗军撞去。 隆隆隆 黑旗军的万人将没有想到,对面的敌军骑兵,竟能硬抗一波齐射而丝毫不见慌乱。 眼看着姚波率领的骑兵,即将冲入己方军阵当中。 万人将睚眦欲裂,高声喝到: “连弩准备!!!” 第两百六十四章 再遇黑旗 是夜。 归义军倾巢而出,在鸦二的带领下,顺着乾时旧路悄悄绕过了天和关。 与此同时。 开赴而来的黑旗军,也在距离天和关五十里的位置安营扎寨。 帅帐当中,黑旗军主帅胡继鹏正带着诸将议事。 胡继鹏率先开口: “按照今日的行军速度,我等明日正午应当就能抵达天和关。 我们此次面对的敌人,是周朝的伯爷,名叫萧子澄。 想必大家都清楚,我胞弟胡瑞,就是死在这厮手中。” 话音未落,帐内便响起一片声讨之声: “将军放心,待见了那狗屁伯爷,末将定当将其生擒,交由将军发落。” “胡瑞将军为国捐躯,实乃我等楷模,此番定当为其报仇血恨!” “将军您就瞧好!” 听到众将的话,胡继鹏满意的点点头,却是话锋一转: “私怨归私怨,我等也不要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 听胡继鹏如此说,帐内诸将却是有些神色各异: “将军,末将观那万古楼实是难成大器。 也不知陛下究竟作何打算,竟是派遣我等来帮他夺位” 说罢,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胡继鹏,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身为铁杆帝党的胡继鹏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可能是觉得帐内气氛不对,胡继鹏主动开口: “想必老朱的疑问,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本将便和大家伙说道说道。” 帐内诸将闻言,皆是打起了精神。 其实在他们看来,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大周的内乱中,是颇为不智的。 毕竟自陈国兵败后,大周成功与楚国结盟。 而郑国不同于陈国,郑国的底子太薄了,根本经不起什么折腾。 想要在这乱世中谋求生存,郑国向来是只敢顺应大势。 即便在周国旗峰口兵败后,郑国也没有底气和实力,单独应对周国。 更不用提,郑国目前在名义上,还是楚国的盟友。 此番对周动手,倘若引得楚国不满,岂非是要将郑国推入深渊之中? “实话告诉你们,陛下已决心与陈结盟。” 环视一周后,胡继鹏淡淡说道。 什么? 与陈结盟? 众将领心中皆是一惊,显然对于这个结果,他们是没有料到的。 “将军,陈乃虎狼之邦,向来是背信弃义,陛下怎会与陈结盟呢” 见众将皆面露震惊,胡继鹏却是微笑着说道: “朝堂中事,自有朝臣去谋划,我等身在行伍,只需要知道服从便是了。” 众将闻言,皆是默然不语。 虽说话是如此,只是所有人心中还是似蒙上了一层雾霭。 忽听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快步跑了进来。 “报!!!将军!营外九里发现大批敌军!!” “什么!!” 帐内诸将包括胡继鹏听到斥候报上的消息,皆是愣在原地。 这可是无终郡,是万古楼的底盘。 怎么可能会有敌军? “可有看清旗号?” 面对胡继鹏的询问,斥候面露羞愧却是淡淡摇头: “回将军,敌军斥候骤然发难,我等三队斥候同时迎战,仅我一人逃了出来” “嘶”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要知道,黑旗军作为郑国王牌中的王牌,战斗力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是名列前茅。 而黑旗军中的斥候,非军中精锐不可担任。 结果在相同人数之下,竟险些被全歼?那该是何等的恐怖战力? “将军,会不会是万古楼反水了?” 胡继鹏仔细思忖一番,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万古楼虽说手中有十余万之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是被锁在了天和关。 玄石一战,镇东军损兵折将精锐折损大半,这才有了万古楼上书寻求他们郑国帮助。 若没有他们,万古楼想要坐上那张龙椅,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擂鼓举兵,本将今日倒要看看,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个时辰后,胡继鹏率领着麾下军队,缓缓出了营垒。 而此时。 萧子澄正带着归义军,占据了黑旗军大营附近的一座山头。 当看到黑旗军开出营垒后,萧子澄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这黑旗军不愧是郑国的精锐,但这份军势与反应速度,便不是万古楼的镇东军能够比拟的。 虽说已露了踪迹,想要趁夜奇袭已是不可能了。 不过萧子澄在思索一番后,还是沉声下令: “姚波,你率骑兵前去袭扰,且战且退试试能否将他们引至山下。” “明白!” 姚波领命而去。 听着远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胡继鹏却无半分紧张之色,反倒是一脸从容。 约一刻钟后,前军已经响起阵阵厮杀声。 “哼,夜袭失败却还想要趁机试探我军虚实么” 胡继鹏静静跨坐在马背上,心中却不由暗自冷笑。 虽说目前他还不清楚,对面那支敌军的真实身份。 不过从敌军的种种动向当中,胡继鹏还是敏锐察觉出了萧子澄的意图。 “传令诸军,御敌为先不可追击。” 下打完命令后的胡继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厚重的乌云将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大地上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虽说他麾下士卒在夜战上,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黑旗军所长并不在此,他没有必要因一时意气之争,让部下陷入险地。 前军处。 马蹄声如雷动,在黑暗中更平添了几分威势。 黑旗军士卒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紧张,只是默默根据马蹄声,计算距离。 “弓弩手准备!!”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万人将高举右手嘶吼道。 “放箭!!!” 嗖嗖嗖 无数箭矢朝着姚波率领的铁骑激射而来。 尖锐锋利的箭矢,射全副武装的骑兵身上,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姚波眼中杀机萦绕,却是高喝一声,再度提速狠狠朝黑旗军撞去。 隆隆隆 黑旗军的万人将没有想到,对面的敌军骑兵,竟能硬抗一波齐射而丝毫不见慌乱。 眼看着姚波率领的骑兵,即将冲入己方军阵当中。 万人将睚眦欲裂,高声喝到: “连弩准备!!!” 第两百六十五章 初战 眼看着就要撞入黑旗军军阵当中,姚波不由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角。 借着火光,他似乎都能看到敌军刀盾手脸上惊恐的神情。 只是下一秒,黑旗军的阵型却是一变。 一股寒意自姚波心底浮现,让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久在军旅,早已让他锻炼出了感知危机的能力。 几乎没有犹豫,姚波一声高呼: “避开正面!!攻侧翼!!!”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急速的破空声袭来。 笃笃笃 一阵闷响过后,方才他所处的位置上,已是被一片弩箭钉满。 即便姚波在短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却还是有些晚了。 不少来不及调转方向的骑兵,被这波突如其来的弩箭射落马下。 黑旗军万人将来不及高兴,便听侧翼传来阵阵哀嚎声。 姚波带着骑兵,已是成功杀入侧翼当中。 喊杀声响彻夜空。 万人将虽有心阻拦,却赫然发现侧翼已是被直接凿穿。 如此恐怖的战力,让万人将心中被凝重填满。 虽说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敌军的名号,不过万人将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战斗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呼呼” 大口喘着浊气,姚波虽率部成功凿穿了侧翼。 可方才那宛若摧枯拉朽般的弩箭,还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要知道,归义军中的骑兵,在萧子澄大把银子的投入下,已是能称得上武装到了牙齿。 不光是骑兵身上披着甲胄,连战马都几乎在甲胄的包裹之下。 可以这么说,等闲箭矢是根本难伤。 而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波急速射来的弩箭,竟是直接穿透了他麾下骑兵的甲胄,人马皆碎。 有着如此恐怖威力的弓弩,射速竟还不满。 若非他果断选择攻击侧翼,恐怕伤亡就不止这些了。 这就是黑旗军的战力么 姚波心有余悸的看向身后的黑旗军军阵,打消了继续诱敌的想法,率部消失在夜色当中。 “报!!将军,敌军一击得手便退,侧翼伤亡” 斥候快马来报,带来的消息却是令胡继鹏皱紧了眉头。 仅仅一个照面,竟将侧翼一举凿穿 如此强悍的冲击力,着实是令胡继鹏有些骇然。 “鸣金收兵” 深深看了一眼前军方向,胡继鹏脸上却是写满了凝重。 帅帐中。 萧子澄和归义军诸将围在沙盘便,商讨着明日的作战计划。 斥候却是快步走了进来: “伯爷,姚波将军回来了。” 萧子澄微微点头,目光却是没有离开沙盘。 目前他们成功饶过天和关,将黑旗军阻拦在此地。 而在昆吾镇,他还留了一支小部队,用以吸引万古楼的注意。 只要能将黑旗军击溃,天和关里的镇东军,就是砧板上的肉而已。 故而,此战的关键。 就是能否在万古楼察觉之前,迅速将这支黑旗军击溃。 不多时,浑身浴血的姚波,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伯爷,末将回来了。” 萧子澄抬头看去,当他看到姚波脸上的凝重后,却是眉头微皱。 “战果如何?” 提起这个,姚波便是微不查的叹了一口气。 端起桌上的水壶便是咚咚喝了起来。 瞧见姚波这幅表情,帐内诸将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将军,那黑旗军战力如何?” 姚波抹了把嘴角的水珠,大步走到沙盘前摆弄起来: “伯爷、诸位请看,我率精锐骑兵在此处与黑旗军交战。 起初敌军表现平平,不过是常规的弓弩射击。 只是黑旗军的弩箭着实厉害,一个照面便是令我麾下士卒折损颇多” 姚波说明完战况,还不忘补上一句: “明日正面交锋,要时刻提防那弩箭。” 众将闻言,皆是面露几分凝重之色。 姚波的性格,他们是再清楚不过,骄傲、不服输。 能让他都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想来这黑旗军中的弩箭,当真是厉害的很。 萧子澄此刻也是面露沉思。 早在他接手军器所之时,便从工匠哪里听说过郑国的机关术。 如今听完姚波的描述,郑国的机关术恐怕在这十多年里,又是精进了不少。 “先议到这,明日本伯倒要看看,这黑旗军究竟又何本事。” 翌日正午。 远远望着归义军在远处调整阵型,胡继鹏的脸上便露出几分凝重。 昨晚一战,虽仅是试探性的进攻,却是将他的轻视之心彻底打消。 而此时。 归义军也开始缓步朝着黑旗军压进,最终在距离黑旗军军阵两里处停止了前进。 想到昨晚那支恐怖的骑兵,胡继鹏便是心头一凛。 靠这么近,是想要借骑兵破我军弩阵么相当大胆的想法。 虽说那支骑兵的攻击力,令胡继鹏为之惊讶。 但此刻他却毫无惧意。 毕竟两军交锋,一切都是相对的。 如此短的距离下,敌军骑兵能从容奔袭弩阵。 他麾下的黑旗军也亦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战局最终如何,还要看双方将领在战场上的交锋。 于此同时。 大焘下的萧子澄,却也是远远眺望着黑旗军的阵型。 许是胡继鹏将宝都压在了弩阵之上,黑旗军的两翼并没有展开太多。 而昨晚姚波提到的弩阵,便是在两翼和前后军的护卫治中。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萧子澄淡淡抬手下令: “擂鼓!!进军!!”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护卫,便抡起两根粗大的鼓锤,咚咚的战鼓声顿时响起。 两翼骑兵听到鼓声,缓缓出阵,朝着对面的黑旗军冲了过去。 别看单翼骑兵只有五千,但由于这些都是重型骑兵。 人马皆披甲胄,使得这支骑兵冲刺起来,声势远远超过一般的轻骑。 胡继鹏望着如同两柄弯刀般,向己方军阵冲来的重骑不由面露凝重。 虽说这些骑兵速度不高,却是不容小觑: “两翼注意!!准备迎敌!!!” 随着胡继鹏一声令下,黑旗军中顿时响起阵阵苍凉的号角声。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两百六十五章 初战 眼看着就要撞入黑旗军军阵当中,姚波不由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角。 借着火光,他似乎都能看到敌军刀盾手脸上惊恐的神情。 只是下一秒,黑旗军的阵型却是一变。 一股寒意自姚波心底浮现,让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久在军旅,早已让他锻炼出了感知危机的能力。 几乎没有犹豫,姚波一声高呼: “避开正面!!攻侧翼!!!”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急速的破空声袭来。 笃笃笃 一阵闷响过后,方才他所处的位置上,已是被一片弩箭钉满。 即便姚波在短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却还是有些晚了。 不少来不及调转方向的骑兵,被这波突如其来的弩箭射落马下。 黑旗军万人将来不及高兴,便听侧翼传来阵阵哀嚎声。 姚波带着骑兵,已是成功杀入侧翼当中。 喊杀声响彻夜空。 万人将虽有心阻拦,却赫然发现侧翼已是被直接凿穿。 如此恐怖的战力,让万人将心中被凝重填满。 虽说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敌军的名号,不过万人将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战斗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呼呼” 大口喘着浊气,姚波虽率部成功凿穿了侧翼。 可方才那宛若摧枯拉朽般的弩箭,还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要知道,归义军中的骑兵,在萧子澄大把银子的投入下,已是能称得上武装到了牙齿。 不光是骑兵身上披着甲胄,连战马都几乎在甲胄的包裹之下。 可以这么说,等闲箭矢是根本难伤。 而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波急速射来的弩箭,竟是直接穿透了他麾下骑兵的甲胄,人马皆碎。 有着如此恐怖威力的弓弩,射速竟还不满。 若非他果断选择攻击侧翼,恐怕伤亡就不止这些了。 这就是黑旗军的战力么 姚波心有余悸的看向身后的黑旗军军阵,打消了继续诱敌的想法,率部消失在夜色当中。 “报!!将军,敌军一击得手便退,侧翼伤亡” 斥候快马来报,带来的消息却是令胡继鹏皱紧了眉头。 仅仅一个照面,竟将侧翼一举凿穿 如此强悍的冲击力,着实是令胡继鹏有些骇然。 “鸣金收兵” 深深看了一眼前军方向,胡继鹏脸上却是写满了凝重。 帅帐中。 萧子澄和归义军诸将围在沙盘便,商讨着明日的作战计划。 斥候却是快步走了进来: “伯爷,姚波将军回来了。” 萧子澄微微点头,目光却是没有离开沙盘。 目前他们成功饶过天和关,将黑旗军阻拦在此地。 而在昆吾镇,他还留了一支小部队,用以吸引万古楼的注意。 只要能将黑旗军击溃,天和关里的镇东军,就是砧板上的肉而已。 故而,此战的关键。 就是能否在万古楼察觉之前,迅速将这支黑旗军击溃。 不多时,浑身浴血的姚波,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伯爷,末将回来了。” 萧子澄抬头看去,当他看到姚波脸上的凝重后,却是眉头微皱。 “战果如何?” 提起这个,姚波便是微不查的叹了一口气。 端起桌上的水壶便是咚咚喝了起来。 瞧见姚波这幅表情,帐内诸将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将军,那黑旗军战力如何?” 姚波抹了把嘴角的水珠,大步走到沙盘前摆弄起来: “伯爷、诸位请看,我率精锐骑兵在此处与黑旗军交战。 起初敌军表现平平,不过是常规的弓弩射击。 只是黑旗军的弩箭着实厉害,一个照面便是令我麾下士卒折损颇多” 姚波说明完战况,还不忘补上一句: “明日正面交锋,要时刻提防那弩箭。” 众将闻言,皆是面露几分凝重之色。 姚波的性格,他们是再清楚不过,骄傲、不服输。 能让他都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想来这黑旗军中的弩箭,当真是厉害的很。 萧子澄此刻也是面露沉思。 早在他接手军器所之时,便从工匠哪里听说过郑国的机关术。 如今听完姚波的描述,郑国的机关术恐怕在这十多年里,又是精进了不少。 “先议到这,明日本伯倒要看看,这黑旗军究竟又何本事。” 翌日正午。 远远望着归义军在远处调整阵型,胡继鹏的脸上便露出几分凝重。 昨晚一战,虽仅是试探性的进攻,却是将他的轻视之心彻底打消。 而此时。 归义军也开始缓步朝着黑旗军压进,最终在距离黑旗军军阵两里处停止了前进。 想到昨晚那支恐怖的骑兵,胡继鹏便是心头一凛。 靠这么近,是想要借骑兵破我军弩阵么相当大胆的想法。 虽说那支骑兵的攻击力,令胡继鹏为之惊讶。 但此刻他却毫无惧意。 毕竟两军交锋,一切都是相对的。 如此短的距离下,敌军骑兵能从容奔袭弩阵。 他麾下的黑旗军也亦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战局最终如何,还要看双方将领在战场上的交锋。 于此同时。 大焘下的萧子澄,却也是远远眺望着黑旗军的阵型。 许是胡继鹏将宝都压在了弩阵之上,黑旗军的两翼并没有展开太多。 而昨晚姚波提到的弩阵,便是在两翼和前后军的护卫治中。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萧子澄淡淡抬手下令: “擂鼓!!进军!!”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护卫,便抡起两根粗大的鼓锤,咚咚的战鼓声顿时响起。 两翼骑兵听到鼓声,缓缓出阵,朝着对面的黑旗军冲了过去。 别看单翼骑兵只有五千,但由于这些都是重型骑兵。 人马皆披甲胄,使得这支骑兵冲刺起来,声势远远超过一般的轻骑。 胡继鹏望着如同两柄弯刀般,向己方军阵冲来的重骑不由面露凝重。 虽说这些骑兵速度不高,却是不容小觑: “两翼注意!!准备迎敌!!!” 随着胡继鹏一声令下,黑旗军中顿时响起阵阵苍凉的号角声。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两百六十六章 焦灼 胡继鹏冷冷盯着向己方军阵冲来的骑兵,却是丝毫不见慌乱。 他只是默默计算着,骑兵与己方军阵间的距离。 待骑兵进入射程后,他双目微眯厉声吼道: “放箭!!!” 话音刚落,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顿时放开弓弦上的手。 嗖嗖嗖 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直接笼罩在两翼骑兵上空。 只听叮叮当当一通乱响,胡继鹏的脸色却为之一变。 昨夜短暂的交手,并没有让他摸清归义军骑兵的真实情况。 今日一见,登时令他皱紧了眉头。 一波齐射过后,面前这群骑兵别说阵亡了,连受伤都没有几个。 更令胡继鹏感到惊讶的是,两翼骑兵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黑旗军两翼,在看到归义军骑兵毫发无伤后,在震惊的同时,也有些微微骚动。 “该死的,这是什么骑兵” 待看清了两翼骑兵的装备后,胡继鹏脸色微沉重。 他此时也终于想明白,为何敌军两翼骑兵,速度会没有那么快了。 人马俱甲,当真是闻所未闻 低声呢喃了一句,胡继鹏却是果断下令,命前军抗住攻势。 “杀!!” 两翼骑兵在周涛、程潜两位骑将的他带领下,正面撞入黑旗军两翼。 令胡继鹏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原以为那些骑兵再精锐,两翼步卒也应当能抗住这波冲击。 可胡继鹏看到了什么? 骑兵顷刻间便撕开了两翼步卒的防线,犹如利刃一般朝着中军弓弩阵地杀来。 这一幕,让胡继鹏脸色发青。 “传本将令,两翼步卒配合中军围剿这股骑兵,擅退者斩!” 于此同时。 姚波望着已是杀入敌阵的骑兵,却是面露古怪之色。 虽说他极为清楚,这些重骑有着何等恐怖的穿透力。 可今日黑旗军步卒的表现,也太过拉跨一些了? “伯爷,敌军有合围之势,要不要我率轻骑前往策应?” 萧子澄却是摇了摇头: “前军出击,令程潜、周涛搅乱黑旗军弓弩阵地。” “是!” 旗手重重应了一声,旋即爬上高台,用旗语下给骑兵下达命令。 “咚咚咚” 伴随着隆隆战鼓声,归义军前军尽出,朝着黑旗军冲杀而去。 胡继鹏望着一股脑扑上来的归义军前军,却是不由皱紧了眉头。 经过昨晚的交锋,敌将不可能不清楚他麾下有着连弩硬弓。 虽说阵内有敌军骑兵在中搅扰,可终究还未曾突破中军防御。 用不了多长时间,待两翼步卒赶到,这群骑兵就是瓮中之鳖,只有任由他宰割的份。 “你究竟有何依仗,才能如此大胆” 胡继鹏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暂且选择观望,直接下大了齐射命令。 笃笃笃笃笃笃 中军连弩刹时转动,无数拇指粗细的弩箭激射而出。 “盾!!” 眼看弩箭铺天盖日而来,归义军万人将高喝一声。 冲在最前排的刀盾手阵型一变,迅速合拢架盾构筑防御。 仗着盾牌坚固,归义军愣着在盾阵的掩护下,缓缓向前推进。 胡继鹏此时已经要疯了。 敌军的防御当真堪称武装到了牙齿。 不光是那人马俱甲的骑兵,连他娘的步兵盾牌都如此坚固。 即便两军距离稍远,弩箭的威力有所降低。 却也不是等闲盾牌能够抵挡住的。 “他娘的!!命令车婴即刻出击,给本帅灭了这股前军!” 大焘下。 萧子澄望着顺利推进的前军,神情却是有些凝重。 不对劲儿,黑旗军的反应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虽说根据鸦栏的情报,黑旗军善于阵地战。 也就是借助郑国机关术的优势,在防守中不断消耗杀伤敌军。 只是即便如此,眼前黑旗军的表现,也是显得有些消极。 毕竟,他的两柄利刃,已经成功刺穿黑旗军两翼防御,直奔中军而去了。 在此等情况下,摆在敌将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全力围杀刺入心脏的骑兵,要么全力阻拦归义军步卒攻势。 如今黑旗军却只是收拢两翼,将程潜、周涛困在阵中。 却是围而不攻,一直在被动防守。 而面对归义军前军的攻势,黑旗军也只是选择用连弩回击。 如此种种,反而让萧子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正当萧子澄沉思之时,身后却是传来姚波的惊呼声: “哪来的骑兵!!” 萧子澄豁然看去,只见前军左翼方向,忽的冲出一支人数颇多的骑兵。 猝不及防之下,前军左翼竟是被搅乱了。 是那片坡地遮挡了视线么 萧子澄眉头紧锁,却是急声下令: “姚波,你率轻骑前去他,绝不能让这股骑兵搅乱了前军。” “诺!!” 姚波重重抱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 胡继鹏见麾下骑兵成功搅乱了归义军左翼,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前军出击,给我缠住敌军!” 黑旗军的军阵顿时动了起来,嘶吼着冲了上去,与归义军前军缠斗在了一起。 战局一时间陷入混乱当中。 归义军本阵左军。 姜鄙眉头紧锁,黑旗军骑兵突然出现,已是将战局搅的混乱不堪。 他也不曾料到,黑旗军竟如此轻易的撕破了前军左翼的防线。 眼看着双方已是缠斗在一起,姜鄙的脸上却闪过一抹犹豫。 他手中还有一支精锐骑兵。 倘若此时出击,应当能饶过正面战场,直扑敌阵。 手中缰绳紧攥,姜鄙喃喃自语。 此时是个绝好的奔袭机会啊 听闻此言,身边的副将却是看了姜鄙一眼,小声提醒道: “将军,伯爷命我等暂时观望,您若是主动出击会不会被伯爷怪罪” 听闻此言,姜鄙却是皱了皱眉头: “战机稍纵即逝,岂能照本宣科?倘若错此良机,战事定当陷入泥沼当中。” 略微思索一番,姜鄙眼中精光闪动,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左军准备出击!!”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传令兵飞马来报: “伯爷有令,左军即刻出击,直扑敌阵!!” 第两百六十六章 焦灼 胡继鹏冷冷盯着向己方军阵冲来的骑兵,却是丝毫不见慌乱。 他只是默默计算着,骑兵与己方军阵间的距离。 待骑兵进入射程后,他双目微眯厉声吼道: “放箭!!!” 话音刚落,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顿时放开弓弦上的手。 嗖嗖嗖 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雨,直接笼罩在两翼骑兵上空。 只听叮叮当当一通乱响,胡继鹏的脸色却为之一变。 昨夜短暂的交手,并没有让他摸清归义军骑兵的真实情况。 今日一见,登时令他皱紧了眉头。 一波齐射过后,面前这群骑兵别说阵亡了,连受伤都没有几个。 更令胡继鹏感到惊讶的是,两翼骑兵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黑旗军两翼,在看到归义军骑兵毫发无伤后,在震惊的同时,也有些微微骚动。 “该死的,这是什么骑兵” 待看清了两翼骑兵的装备后,胡继鹏脸色微沉重。 他此时也终于想明白,为何敌军两翼骑兵,速度会没有那么快了。 人马俱甲,当真是闻所未闻 低声呢喃了一句,胡继鹏却是果断下令,命前军抗住攻势。 “杀!!” 两翼骑兵在周涛、程潜两位骑将的他带领下,正面撞入黑旗军两翼。 令胡继鹏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原以为那些骑兵再精锐,两翼步卒也应当能抗住这波冲击。 可胡继鹏看到了什么? 骑兵顷刻间便撕开了两翼步卒的防线,犹如利刃一般朝着中军弓弩阵地杀来。 这一幕,让胡继鹏脸色发青。 “传本将令,两翼步卒配合中军围剿这股骑兵,擅退者斩!” 于此同时。 姚波望着已是杀入敌阵的骑兵,却是面露古怪之色。 虽说他极为清楚,这些重骑有着何等恐怖的穿透力。 可今日黑旗军步卒的表现,也太过拉跨一些了? “伯爷,敌军有合围之势,要不要我率轻骑前往策应?” 萧子澄却是摇了摇头: “前军出击,令程潜、周涛搅乱黑旗军弓弩阵地。” “是!” 旗手重重应了一声,旋即爬上高台,用旗语下给骑兵下达命令。 “咚咚咚” 伴随着隆隆战鼓声,归义军前军尽出,朝着黑旗军冲杀而去。 胡继鹏望着一股脑扑上来的归义军前军,却是不由皱紧了眉头。 经过昨晚的交锋,敌将不可能不清楚他麾下有着连弩硬弓。 虽说阵内有敌军骑兵在中搅扰,可终究还未曾突破中军防御。 用不了多长时间,待两翼步卒赶到,这群骑兵就是瓮中之鳖,只有任由他宰割的份。 “你究竟有何依仗,才能如此大胆” 胡继鹏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暂且选择观望,直接下大了齐射命令。 笃笃笃笃笃笃 中军连弩刹时转动,无数拇指粗细的弩箭激射而出。 “盾!!” 眼看弩箭铺天盖日而来,归义军万人将高喝一声。 冲在最前排的刀盾手阵型一变,迅速合拢架盾构筑防御。 仗着盾牌坚固,归义军愣着在盾阵的掩护下,缓缓向前推进。 胡继鹏此时已经要疯了。 敌军的防御当真堪称武装到了牙齿。 不光是那人马俱甲的骑兵,连他娘的步兵盾牌都如此坚固。 即便两军距离稍远,弩箭的威力有所降低。 却也不是等闲盾牌能够抵挡住的。 “他娘的!!命令车婴即刻出击,给本帅灭了这股前军!” 大焘下。 萧子澄望着顺利推进的前军,神情却是有些凝重。 不对劲儿,黑旗军的反应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虽说根据鸦栏的情报,黑旗军善于阵地战。 也就是借助郑国机关术的优势,在防守中不断消耗杀伤敌军。 只是即便如此,眼前黑旗军的表现,也是显得有些消极。 毕竟,他的两柄利刃,已经成功刺穿黑旗军两翼防御,直奔中军而去了。 在此等情况下,摆在敌将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全力围杀刺入心脏的骑兵,要么全力阻拦归义军步卒攻势。 如今黑旗军却只是收拢两翼,将程潜、周涛困在阵中。 却是围而不攻,一直在被动防守。 而面对归义军前军的攻势,黑旗军也只是选择用连弩回击。 如此种种,反而让萧子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正当萧子澄沉思之时,身后却是传来姚波的惊呼声: “哪来的骑兵!!” 萧子澄豁然看去,只见前军左翼方向,忽的冲出一支人数颇多的骑兵。 猝不及防之下,前军左翼竟是被搅乱了。 是那片坡地遮挡了视线么 萧子澄眉头紧锁,却是急声下令: “姚波,你率轻骑前去他,绝不能让这股骑兵搅乱了前军。” “诺!!” 姚波重重抱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 胡继鹏见麾下骑兵成功搅乱了归义军左翼,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前军出击,给我缠住敌军!” 黑旗军的军阵顿时动了起来,嘶吼着冲了上去,与归义军前军缠斗在了一起。 战局一时间陷入混乱当中。 归义军本阵左军。 姜鄙眉头紧锁,黑旗军骑兵突然出现,已是将战局搅的混乱不堪。 他也不曾料到,黑旗军竟如此轻易的撕破了前军左翼的防线。 眼看着双方已是缠斗在一起,姜鄙的脸上却闪过一抹犹豫。 他手中还有一支精锐骑兵。 倘若此时出击,应当能饶过正面战场,直扑敌阵。 手中缰绳紧攥,姜鄙喃喃自语。 此时是个绝好的奔袭机会啊 听闻此言,身边的副将却是看了姜鄙一眼,小声提醒道: “将军,伯爷命我等暂时观望,您若是主动出击会不会被伯爷怪罪” 听闻此言,姜鄙却是皱了皱眉头: “战机稍纵即逝,岂能照本宣科?倘若错此良机,战事定当陷入泥沼当中。” 略微思索一番,姜鄙眼中精光闪动,沉声下令: “传令下去,左军准备出击!!”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传令兵飞马来报: “伯爷有令,左军即刻出击,直扑敌阵!!” 第两百六十七章 互有胜负 伯爷用兵当真是滴水不漏! 心中暗自赞叹一声,姜鄙唰的一声拔出佩刀,高声怒吼: “进军!!” 咚咚咚 战鼓声隆隆响起,姜鄙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诸君,随吾杀敌!!” “杀!” 左军精锐尽出,在姜鄙的带领下声势浩大的冲向黑军本阵。 与此同时。 黑旗军中军腹地。 程潜、周涛已是顺利合兵一处,周围黑旗军步卒被杀的节节败退。 而黑旗军弓弩手,因担心误伤友军,故而杀伤力大大被削弱。 一时间,程潜周涛二将,竟恍若出入无人之境。 虽说如此,程、周二将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喜色。 几番冲击中军无果,黑旗军两翼已然回援。 倘若不早作打算,一旦骑兵活动范围被压缩,失去了提速冲击的空间,麾下这群骑兵就要危险了。 “老程,你我也许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率军再度冲散围上来的黑旗军步卒,周涛却是高声吼道。 程潜对此显然十分认同。 黑旗军中军的难啃程度,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个连弩手,加上中军外的据马桩,都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虽说他与周涛合兵一处,等闲步卒暂时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糟糕的是,黑旗军两翼此时也尾随而来。 已是对他们形成了夹攻之势。 他们深入敌军腹地,倘若真有不测,外围援军根本无法及时支援。 念及至此,程潜当即下令,暂时放弃攻击中军,向外突围再寻战机。 只见归义军骑兵掠过之处,黑旗军步卒根本难以招架。 虽全力阻拦,却仍旧被程、周二将撕开了一道口子,成功突围而去。 眼见到嘴的肥肉丢了,胡继鹏气的脸色发青。 不过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毕竟那支重骑,战力着实有些恐怖。 将目光投向正面战场。 车婴此时是透阵而过,准备发起第二轮的攻势。 胡继鹏看着仍旧不见动静的归义军本阵,心中暗自说道: “只派小股骑兵阻拦么敌将究竟在作何打算?” 正当胡继鹏沉思之时,斥候却是拍马来报: “报!!将军!敌军左军有大批骑兵杀出,直奔我中军而来!” 在这等着我呢是么 胡继鹏暗自皱了皱眉头,对与他们交战的部队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对方显然十分了解黑旗军的优劣。 不然也不会如此不惜代价,也要干扰中军连弩阵地输出。 可他却对敌军一无所知。 胡继鹏是越想越气,戾声呵斥道: “弄清楚敌军的身份了么?打了半天还不知道敌军是谁,简直荒唐!” 斥候脸色发苦,可面对自家将军的训斥,他也只有默默受着的份儿。 谁让他们还没弄清楚,敌军的真实身份呢 “将军放心,我等定将全力探查” 胡继鹏被斥候弄得有些心烦: “滚滚滚,给你一个时辰,再弄不清楚军法从事!” 斥候猛地一颤,却是只得连连应声领命而去。 归义军前军战场。 万人将吴川一刀砍翻面前敌军,高声嘶吼道: “重组阵型!!快!!” 此时前军的处境可不是那么好。 前有黑旗军步卒缠斗,后有大股骑兵来回突袭。 更要命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太利于骑兵奔袭了。 纵使有长盾手在,一时间也难以阻拦敌军骑兵的冲击。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前军士气没有因此而削减。 虽说被连续贯穿防线数次,但只要他一声令下,麾下士卒还是会迅速重组阵型。 只是,这并非长远之计。 伯爷还不派援兵来么 焦急的看向本阵他方向,吴川心中焦虑不已。 忽然,他好似察觉了什么,双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喜悦之情。 “弟兄们!!都坚持住了!!姚波将军率部支援咱们来啦!!” 原来此时,姚波已是率领轻骑,狠狠撞向车婴方才收拢好的阵型当中。 “来的好!!” 看着轮动着铁戟向自己攻来的姚波,车婴眼中精光急闪,一声暴呵迎了上去。 叮!! 兵器交击声顿时响起,双方皆是面露惊讶之色。 此番交锋,竟是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来将何人?!” 车婴眼中战意盎然,向来自诩武艺高超的他,如今却是碰见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岂能不喜? “归义军!姚波!” 姚波也不废话,猛地一拍马背,挥舞着铁戟再度攻了上去。 眨眼间,两人交手不下数十招,却仍仍旧未曾分出胜负。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有了姚波率部缠住车婴,吴川那边压力骤减。 “盾击!!” 没了骑兵干扰,归义军迅速便重新构筑了阵型。 在吴川的命令下,长盾手将盾牌举至胸前,猛地朝前退去。 轰 猝不及防之下,不少黑旗军步卒被盾牌砸了个结结实实。 不待他们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一抹寒光乍现。 长盾手身后的枪兵,趁机用力刺出手中长枪。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黑旗军步卒一时间伤亡惨重。 见攻势奏效,吴川长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因车婴率骑兵袭扰,打的吴川不胜其烦,险些被黑旗军步卒压制。 如今姚波率援军赶制,他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眼前的步卒了。 “就这么干!!继续进攻!!” 吴川杀的兴起,索性直接将佩刀归鞘,捡起一柄长枪,补上了盾手身后的空位。 “步卒之间的差距么” 胡继鹏远远望着逐渐被逼退的前军,嘴中却是轻声呢喃。 他感觉战事打到现在,双方算是互有胜负。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透着股诡异。 眼瞅着又有一支骑兵冲来,胡继鹏冷声下令: “令全军弓弩准备,本帅要让这股骑兵,未到跟前先死一半!” 听闻此言,身旁的传令兵登时拍马而去。 于此同时,姜鄙率领着大队骑兵,已是成功饶过正面战场。 眼看着黑旗军中军近在眼前,姜鄙眼中杀机闪烁: “全军突击!!!” 第两百六十七章 互有胜负 伯爷用兵当真是滴水不漏! 心中暗自赞叹一声,姜鄙唰的一声拔出佩刀,高声怒吼: “进军!!” 咚咚咚 战鼓声隆隆响起,姜鄙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诸君,随吾杀敌!!” “杀!” 左军精锐尽出,在姜鄙的带领下声势浩大的冲向黑军本阵。 与此同时。 黑旗军中军腹地。 程潜、周涛已是顺利合兵一处,周围黑旗军步卒被杀的节节败退。 而黑旗军弓弩手,因担心误伤友军,故而杀伤力大大被削弱。 一时间,程潜周涛二将,竟恍若出入无人之境。 虽说如此,程、周二将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喜色。 几番冲击中军无果,黑旗军两翼已然回援。 倘若不早作打算,一旦骑兵活动范围被压缩,失去了提速冲击的空间,麾下这群骑兵就要危险了。 “老程,你我也许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率军再度冲散围上来的黑旗军步卒,周涛却是高声吼道。 程潜对此显然十分认同。 黑旗军中军的难啃程度,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个连弩手,加上中军外的据马桩,都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虽说他与周涛合兵一处,等闲步卒暂时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糟糕的是,黑旗军两翼此时也尾随而来。 已是对他们形成了夹攻之势。 他们深入敌军腹地,倘若真有不测,外围援军根本无法及时支援。 念及至此,程潜当即下令,暂时放弃攻击中军,向外突围再寻战机。 只见归义军骑兵掠过之处,黑旗军步卒根本难以招架。 虽全力阻拦,却仍旧被程、周二将撕开了一道口子,成功突围而去。 眼见到嘴的肥肉丢了,胡继鹏气的脸色发青。 不过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毕竟那支重骑,战力着实有些恐怖。 将目光投向正面战场。 车婴此时是透阵而过,准备发起第二轮的攻势。 胡继鹏看着仍旧不见动静的归义军本阵,心中暗自说道: “只派小股骑兵阻拦么敌将究竟在作何打算?” 正当胡继鹏沉思之时,斥候却是拍马来报: “报!!将军!敌军左军有大批骑兵杀出,直奔我中军而来!” 在这等着我呢是么 胡继鹏暗自皱了皱眉头,对与他们交战的部队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对方显然十分了解黑旗军的优劣。 不然也不会如此不惜代价,也要干扰中军连弩阵地输出。 可他却对敌军一无所知。 胡继鹏是越想越气,戾声呵斥道: “弄清楚敌军的身份了么?打了半天还不知道敌军是谁,简直荒唐!” 斥候脸色发苦,可面对自家将军的训斥,他也只有默默受着的份儿。 谁让他们还没弄清楚,敌军的真实身份呢 “将军放心,我等定将全力探查” 胡继鹏被斥候弄得有些心烦: “滚滚滚,给你一个时辰,再弄不清楚军法从事!” 斥候猛地一颤,却是只得连连应声领命而去。 归义军前军战场。 万人将吴川一刀砍翻面前敌军,高声嘶吼道: “重组阵型!!快!!” 此时前军的处境可不是那么好。 前有黑旗军步卒缠斗,后有大股骑兵来回突袭。 更要命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太利于骑兵奔袭了。 纵使有长盾手在,一时间也难以阻拦敌军骑兵的冲击。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前军士气没有因此而削减。 虽说被连续贯穿防线数次,但只要他一声令下,麾下士卒还是会迅速重组阵型。 只是,这并非长远之计。 伯爷还不派援兵来么 焦急的看向本阵他方向,吴川心中焦虑不已。 忽然,他好似察觉了什么,双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喜悦之情。 “弟兄们!!都坚持住了!!姚波将军率部支援咱们来啦!!” 原来此时,姚波已是率领轻骑,狠狠撞向车婴方才收拢好的阵型当中。 “来的好!!” 看着轮动着铁戟向自己攻来的姚波,车婴眼中精光急闪,一声暴呵迎了上去。 叮!! 兵器交击声顿时响起,双方皆是面露惊讶之色。 此番交锋,竟是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来将何人?!” 车婴眼中战意盎然,向来自诩武艺高超的他,如今却是碰见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岂能不喜? “归义军!姚波!” 姚波也不废话,猛地一拍马背,挥舞着铁戟再度攻了上去。 眨眼间,两人交手不下数十招,却仍仍旧未曾分出胜负。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有了姚波率部缠住车婴,吴川那边压力骤减。 “盾击!!” 没了骑兵干扰,归义军迅速便重新构筑了阵型。 在吴川的命令下,长盾手将盾牌举至胸前,猛地朝前退去。 轰 猝不及防之下,不少黑旗军步卒被盾牌砸了个结结实实。 不待他们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一抹寒光乍现。 长盾手身后的枪兵,趁机用力刺出手中长枪。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黑旗军步卒一时间伤亡惨重。 见攻势奏效,吴川长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因车婴率骑兵袭扰,打的吴川不胜其烦,险些被黑旗军步卒压制。 如今姚波率援军赶制,他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眼前的步卒了。 “就这么干!!继续进攻!!” 吴川杀的兴起,索性直接将佩刀归鞘,捡起一柄长枪,补上了盾手身后的空位。 “步卒之间的差距么” 胡继鹏远远望着逐渐被逼退的前军,嘴中却是轻声呢喃。 他感觉战事打到现在,双方算是互有胜负。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哪里透着股诡异。 眼瞅着又有一支骑兵冲来,胡继鹏冷声下令: “令全军弓弩准备,本帅要让这股骑兵,未到跟前先死一半!” 听闻此言,身旁的传令兵登时拍马而去。 于此同时,姜鄙率领着大队骑兵,已是成功饶过正面战场。 眼看着黑旗军中军近在眼前,姜鄙眼中杀机闪烁: “全军突击!!!” 第两百六十八章 首战既决战? 望着来势汹汹的骑军,胡继鹏眼中却闪过一抹惊惧。 左军都出动了,难不成对方要与我在此决战不成? 神情凝重的盯着越靠越近的骑兵,胡继鹏心中却是愈发不安起来。 虽还不清楚,对面这支军队倒地打着什么注意。 可单这份气势,便已足够令胡继鹏打起十二分精神。 眼瞅着姜鄙率领的骑兵,已是进入射程,胡继鹏寒声下令: “放箭!!” 随着阵阵战鼓声响起,早已蓄势待发的弩手,猛地敲下扳机。 嗖嗖嗖!! 上千架弩车齐法,端的是声势浩大。 正当胡继鹏准备欣赏这股不知死活的骑兵,在弩箭下被寸寸撕碎之时。 他的眼中却猛地浮现起难以置信的光芒。 在弓弩齐发之时,对方的骑兵竟是做出了一个不符常理的转向。 仗着速度优势,竟是让黑旗军这波齐射,尽数落空。 怎么可能!! 中原诸国,怎会有如此多骑术精湛的骑兵? 胡继鹏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是忘记下达指令。 并非他少见多怪。 事实恰恰相反,郑国与草原诸部也时有摩擦。 黑旗军最为郑国精锐,自是没少和这些游牧部落交战。 虽说仗着机关术的优势,对上这些游牧部落,是胜多败少。 可那些个草原骑兵,却也是给胡继鹏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除却草原马自身过硬的质量外,草原骑兵精湛的骑术,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仅有的几次败绩中,游牧部落的致胜手段,皆是靠着骑兵高速游射冲杀。 可他今天看到了什么? 一支中原骑兵,竟能做出连草原骑兵都无法做出的转向。 “不对劲,这支军队不对劲” 此时胡继鹏才注意到,不光是眼前这支骑兵。 先前那如弯刀般刺入他军阵中的俱甲骑兵,似也同样如此。 身披那么厚的铠甲,还能在冲击时双手同时挥矛。 正当胡继鹏思索出神之际,姜鄙已经调整好方向,再度朝中军扑来。 弩阵当中,千人将季显睚眦欲裂。 眼看着骑兵再度冲阵,大焘却迟迟没有命令下达。 脸上露出几分凝重,连忙下令: “连弩准备!连弩准备!!” 于此同时。 重新列阵完毕的程、周二将,远远瞧见姜鄙率骑军突击黑旗军中军。 而因为方才那波闪避,黑旗军弩阵似有些慌乱。 此等战机,他二人又岂能错过? “弟兄们!跟我冲!!!” 两将一马当先,带着五千骑兵再度提速,狠狠朝着中军撞去。 归义军大焘下。 萧子澄双目微凝,两翼骑兵和姜鄙的行动,全都落在他的眼中。 此时黑旗军中军弩阵已乱,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毕竟此时此刻,两军前军仍旧纠缠在一起。 那支突兀杀出的骑兵,又被姚波率军拦下。 而在吴川的统领下,归义军步卒已是隐隐占了上风。 只要姜鄙一击得手,将黑旗军弩阵彻底扰乱。 搞不好胜利的天平,会慢慢朝着归义军倾斜。 要知道,程潜和周涛率领的,可是俱甲重骑。 不论是杀伤力还是防御力,都是十分拔群的。 此刻黑旗军中军已被扰乱,弓弩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姜鄙身上。 没了弓弩的支援,光靠那些个步卒,是无法抵挡重骑冲击的。 想到这,萧子澄眼中精光一闪: “传我将领,带骑军冲入黑旗军中军后,全军出击!!” 黑骑军所依仗的,无非是位处中军的机关连弩。 只要姜鄙程潜他们,能够冲进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那些连弩尽数摧毁。 黑旗军没了依仗,又靠什么和归义军打? “将军!!将军!!” 斥候飞马来报,将胡继鹏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不待他看清战场态势,却听斥候急声道: “禀将军,敌军身份已经摸清,是那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 !!! 胡继鹏闻言瞬间失声高呼: “不可能!!归义军受阻于天和关,怎么可能来到此地!!” 斥候却是急声道: “天和关并未失守,只是萧子澄不知如何绕道,竟是悄悄绕至此地” 胡继鹏却是面露感慨,嘴中喃喃自语: “原来是归义军么怪不得能将那万古楼逼到主动请求陛下援助。” “报!!敌军骑兵冲阵!!” 听闻此言,胡继鹏转头看向中军弩阵方向。 只见两支重骑,已不知何时再度撕碎了步卒的防线,直直朝着中军扑来。 “该死的!” 胡继鹏面露狰狞,显然被这两支骑兵弄得有些窝火。 “命周参力,柳如是率军抵御这敌军骑兵!! 中军弓弩手,给我全力射杀那支轻骑” 一条条命令下达,战场局势却是仍旧开始恶化。 连弩受限,这让习惯了弓弩齐射,步卒收尾的黑旗军,一时间有些难以应对。 随着胡继鹏的命令,两支精骑奋力嘶吼着,朝着程潜等人冲杀而去。 只是面对人马俱甲的骑兵,柳如是与周参力也有些手足无措。 “对方速度慢,且阵型散乱,我等合兵一处,正面凿阵你觉得如何?” 柳如是挥舞着马鞭,却是高声喊道。 “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先将这群骑兵拦下再说!” 周参力略微思索,却是同意下他的提议。 程潜望着前方缓缓收拢变阵的敌军,眼中却是露出几分古怪。 在短时间内分析判断,做出调整。 对方骑将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手段不可谓不高超。 只是你们太小看我等了 “提速!!撞过去!!!” 程潜一把拉下面罩,将手中长枪夹在腋下,率军陡然提速。 “嗯?对方竟也提速了?” 周参力感受到变化,眼中却是闪过几分狐疑。 如此散乱的阵型,就算是提起速度来了,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呢? 正当他们是那些步卒不成? 念及至此,周参力眼中杀机顿现: “儿郎们!!随我冲锋!!!!” 隆隆隆、 马蹄声如雷动,几乎是眨眼间,双方骑兵就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第两百六十八章 首战既决战? 望着来势汹汹的骑军,胡继鹏眼中却闪过一抹惊惧。 左军都出动了,难不成对方要与我在此决战不成? 神情凝重的盯着越靠越近的骑兵,胡继鹏心中却是愈发不安起来。 虽还不清楚,对面这支军队倒地打着什么注意。 可单这份气势,便已足够令胡继鹏打起十二分精神。 眼瞅着姜鄙率领的骑兵,已是进入射程,胡继鹏寒声下令: “放箭!!” 随着阵阵战鼓声响起,早已蓄势待发的弩手,猛地敲下扳机。 嗖嗖嗖!! 上千架弩车齐法,端的是声势浩大。 正当胡继鹏准备欣赏这股不知死活的骑兵,在弩箭下被寸寸撕碎之时。 他的眼中却猛地浮现起难以置信的光芒。 在弓弩齐发之时,对方的骑兵竟是做出了一个不符常理的转向。 仗着速度优势,竟是让黑旗军这波齐射,尽数落空。 怎么可能!! 中原诸国,怎会有如此多骑术精湛的骑兵? 胡继鹏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是忘记下达指令。 并非他少见多怪。 事实恰恰相反,郑国与草原诸部也时有摩擦。 黑旗军最为郑国精锐,自是没少和这些游牧部落交战。 虽说仗着机关术的优势,对上这些游牧部落,是胜多败少。 可那些个草原骑兵,却也是给胡继鹏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除却草原马自身过硬的质量外,草原骑兵精湛的骑术,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仅有的几次败绩中,游牧部落的致胜手段,皆是靠着骑兵高速游射冲杀。 可他今天看到了什么? 一支中原骑兵,竟能做出连草原骑兵都无法做出的转向。 “不对劲,这支军队不对劲” 此时胡继鹏才注意到,不光是眼前这支骑兵。 先前那如弯刀般刺入他军阵中的俱甲骑兵,似也同样如此。 身披那么厚的铠甲,还能在冲击时双手同时挥矛。 正当胡继鹏思索出神之际,姜鄙已经调整好方向,再度朝中军扑来。 弩阵当中,千人将季显睚眦欲裂。 眼看着骑兵再度冲阵,大焘却迟迟没有命令下达。 脸上露出几分凝重,连忙下令: “连弩准备!连弩准备!!” 于此同时。 重新列阵完毕的程、周二将,远远瞧见姜鄙率骑军突击黑旗军中军。 而因为方才那波闪避,黑旗军弩阵似有些慌乱。 此等战机,他二人又岂能错过? “弟兄们!跟我冲!!!” 两将一马当先,带着五千骑兵再度提速,狠狠朝着中军撞去。 归义军大焘下。 萧子澄双目微凝,两翼骑兵和姜鄙的行动,全都落在他的眼中。 此时黑旗军中军弩阵已乱,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毕竟此时此刻,两军前军仍旧纠缠在一起。 那支突兀杀出的骑兵,又被姚波率军拦下。 而在吴川的统领下,归义军步卒已是隐隐占了上风。 只要姜鄙一击得手,将黑旗军弩阵彻底扰乱。 搞不好胜利的天平,会慢慢朝着归义军倾斜。 要知道,程潜和周涛率领的,可是俱甲重骑。 不论是杀伤力还是防御力,都是十分拔群的。 此刻黑旗军中军已被扰乱,弓弩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姜鄙身上。 没了弓弩的支援,光靠那些个步卒,是无法抵挡重骑冲击的。 想到这,萧子澄眼中精光一闪: “传我将领,带骑军冲入黑旗军中军后,全军出击!!” 黑骑军所依仗的,无非是位处中军的机关连弩。 只要姜鄙程潜他们,能够冲进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那些连弩尽数摧毁。 黑旗军没了依仗,又靠什么和归义军打? “将军!!将军!!” 斥候飞马来报,将胡继鹏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不待他看清战场态势,却听斥候急声道: “禀将军,敌军身份已经摸清,是那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 !!! 胡继鹏闻言瞬间失声高呼: “不可能!!归义军受阻于天和关,怎么可能来到此地!!” 斥候却是急声道: “天和关并未失守,只是萧子澄不知如何绕道,竟是悄悄绕至此地” 胡继鹏却是面露感慨,嘴中喃喃自语: “原来是归义军么怪不得能将那万古楼逼到主动请求陛下援助。” “报!!敌军骑兵冲阵!!” 听闻此言,胡继鹏转头看向中军弩阵方向。 只见两支重骑,已不知何时再度撕碎了步卒的防线,直直朝着中军扑来。 “该死的!” 胡继鹏面露狰狞,显然被这两支骑兵弄得有些窝火。 “命周参力,柳如是率军抵御这敌军骑兵!! 中军弓弩手,给我全力射杀那支轻骑” 一条条命令下达,战场局势却是仍旧开始恶化。 连弩受限,这让习惯了弓弩齐射,步卒收尾的黑旗军,一时间有些难以应对。 随着胡继鹏的命令,两支精骑奋力嘶吼着,朝着程潜等人冲杀而去。 只是面对人马俱甲的骑兵,柳如是与周参力也有些手足无措。 “对方速度慢,且阵型散乱,我等合兵一处,正面凿阵你觉得如何?” 柳如是挥舞着马鞭,却是高声喊道。 “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先将这群骑兵拦下再说!” 周参力略微思索,却是同意下他的提议。 程潜望着前方缓缓收拢变阵的敌军,眼中却是露出几分古怪。 在短时间内分析判断,做出调整。 对方骑将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手段不可谓不高超。 只是你们太小看我等了 “提速!!撞过去!!!” 程潜一把拉下面罩,将手中长枪夹在腋下,率军陡然提速。 “嗯?对方竟也提速了?” 周参力感受到变化,眼中却是闪过几分狐疑。 如此散乱的阵型,就算是提起速度来了,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呢? 正当他们是那些步卒不成? 念及至此,周参力眼中杀机顿现: “儿郎们!!随我冲锋!!!!” 隆隆隆、 马蹄声如雷动,几乎是眨眼间,双方骑兵就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第两百六十九章 压倒骆驼的稻草 马蹄声壮,人声嘶吼。 眼看着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周参力却仍是信心满满。 只是下一秒,他却瞬间愣在原地。 仅一个照面,他麾下的骑军,便如瓷器般被冲的稀烂。 哀嚎声不绝于耳。 马背上的周参力愣了,眼中那嘶鸣着朝自己奔来的战马越方越大。 “轰” 不待他有所反应,一股巨力袭来,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只觉。 “快跑啊!!” “散开!!快散开!!!” 一切来的太快了。 前排的骑兵瞬间被撞的粉碎,在后方掠阵的骑将,见状不对想要挽救。 可先前在周参力的命令下,他们所有人皆是以高速冲锋。 现在想要调转方向,已是痴人说梦。 骑将想要减速逃走,却是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远处。 胡继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在震惊之余眼中却也攀起一抹寒意: “传我将令!连弩无差别射击!给我灭了那支骑兵!” 身旁的副将见状,却是急忙将传令兵拦下: “将军,咱们的骑兵可还在与敌交战,您三思啊!!” 怎料胡继鹏却是丝毫没有顾忌这些。 一巴掌将副将扇落马下,寒声道: “没听见么!命令连弩射击!!” 传令兵面带惧色,深深看了一眼暴怒的胡继鹏,领命拍马而去。 眼见传令兵离开,副将却是踉跄着起身,哀声道: “将军,当真要如此么” 胡继鹏恨不得给副将再来上几巴掌。 翻身下马,一把将副将扯了起来,指着远处战场怒吼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方向还有咱们的骑兵么!?” 副将闻言一怔,却是愣愣转过身去。 “什么!!这怎么可能!!” 副将的双眼瞪得滚圆,一副白日见鬼的惊骇模样。 他出声阻拦,并非是因为顾忌袍泽情义。 慈不掌兵。 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他之所以阻拦,究其原因是觉得那些骑兵虽强,可己方骑兵也并没弱到哪去。 无非是损失高一些,可只要能拦下这支骑兵,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仅仅百息不到,己方骑兵竟是被杀的全军覆灭!? 胡继鹏此时已没了心思去管那副将如何。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弩阵方向,手心竟是微微有些湿粘。 他明白,此番齐射是他最后的机会。 倘若失败,那中军将再无抵挡这股骑兵的能力。 一旦失去了连弩,他们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战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额头上一滴冷汗滑落,纵使是身经百战的胡继鹏,此时亦不禁有些慌乱。 “将军快看!!归义军本阵动了!!” 正当胡继鹏出神之际,身旁的亲兵却是高呼一声。 循声望去,只见归义军中军尽出,正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压进。 “擂战鼓!传令车胄,让他速速出击!!” 胡继鹏终于慌了,心中大骂萧子澄是疯子。 一场试探性的对垒,生生发展成了决战。 更令胡继鹏感到胆寒的是,他几乎是全程被压着打。 要知道,他率领黑旗军南征北战多年,鲜有败绩。 虽说此番没有将全部精锐带出,却也为震慑万古楼,而携带了机关连弩。 可如今对上归义军 步卒、骑兵的交锋,黑旗军可谓是一败涂地,没有丝毫还手的力气。 就连中军弩阵,也因为他的大意,放了两队骑兵进来,而一直受到干扰。 如今,归义军中军出动,摆明了要一战而定。 到了这时候,他自然是要将所有赌注尽数压上了。 而车婴、车胄麾下的两支骑军,便是他预先隐匿起来的手段。 只可惜,车婴没能建功,反而被归义军骑兵纠缠不得脱身。 而一直没有出动的车胄,便是如今胡继鹏唯一的底牌了。 “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响起,胡继鹏却是望着前方的归义军本阵,嘴中喃喃自语: “萧子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大焘下。 萧子澄面沉如水,冷冷盯着远处的战局。 平心而论,黑旗军着实当的起精锐之名。 两支重骑在内扰乱,竟愣是没能摧毁黑旗军的临战之心。 愣是磕磕绊绊,抵挡住了归义军的攻势。 这在萧子澄看来,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坚信,此战打到现在已是没了什么悬念。 黑旗军被全面压制,连弩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此时的黑旗军,就如同不堪重负的骆驼,只需最后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而这压倒黑旗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中军弩阵被破! 此时程潜已带着重骑,将周参力所率的骑兵杀的溃不成军。 眼看连弩阵地近在眼前,程潜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 重骑本就不适合长时间奔袭,这一路冲杀而来已近极限。 虽说在凿出黑旗军军阵后,他们短暂的休整了一会。 但他清楚,此番冲锋,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倘若不能冲垮敌阵,即便有姜鄙在一旁策应,想要全身而退也是难上加难。 缓缓吐出胸中浊气,程潜高声嘶吼道: “弟兄们!!建功就在今日,随本将杀啊!!” “嗖嗖嗖” 于此同时,黑旗军的连弩也被击发。 无数弩箭呼啸而来,打在甲胄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程潜感受着甲胄上传来的冲击力,悬在半空中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要这连弩射不穿甲胄,他便有信心一举踏平这弩阵。 “杀!!!” 眼看那股重骑竟能顶着箭矢前行,胡继鹏的脸上便闪过一抹晦暗。 眼看着归义军骑兵就要冲破弩阵旁的步卒防线,胡继鹏眼神急闪。 “传我将令,步卒死战!擅退者死!!” 虽说胡继鹏下了死命令。 可在面对骑兵的冲锋,那些步卒虽悍不畏死,却也难以抵挡。 眼看着程潜即将冲入黑旗军中军,萧子澄的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赢了。 只是全身关注于前方战事的萧子澄,却未曾发现,大焘侧翼的老林中,一支骑兵正缓缓踏出。 第两百六十九章 压倒骆驼的稻草 马蹄声壮,人声嘶吼。 眼看着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周参力却仍是信心满满。 只是下一秒,他却瞬间愣在原地。 仅一个照面,他麾下的骑军,便如瓷器般被冲的稀烂。 哀嚎声不绝于耳。 马背上的周参力愣了,眼中那嘶鸣着朝自己奔来的战马越方越大。 “轰” 不待他有所反应,一股巨力袭来,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只觉。 “快跑啊!!” “散开!!快散开!!!” 一切来的太快了。 前排的骑兵瞬间被撞的粉碎,在后方掠阵的骑将,见状不对想要挽救。 可先前在周参力的命令下,他们所有人皆是以高速冲锋。 现在想要调转方向,已是痴人说梦。 骑将想要减速逃走,却是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远处。 胡继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在震惊之余眼中却也攀起一抹寒意: “传我将令!连弩无差别射击!给我灭了那支骑兵!” 身旁的副将见状,却是急忙将传令兵拦下: “将军,咱们的骑兵可还在与敌交战,您三思啊!!” 怎料胡继鹏却是丝毫没有顾忌这些。 一巴掌将副将扇落马下,寒声道: “没听见么!命令连弩射击!!” 传令兵面带惧色,深深看了一眼暴怒的胡继鹏,领命拍马而去。 眼见传令兵离开,副将却是踉跄着起身,哀声道: “将军,当真要如此么” 胡继鹏恨不得给副将再来上几巴掌。 翻身下马,一把将副将扯了起来,指着远处战场怒吼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方向还有咱们的骑兵么!?” 副将闻言一怔,却是愣愣转过身去。 “什么!!这怎么可能!!” 副将的双眼瞪得滚圆,一副白日见鬼的惊骇模样。 他出声阻拦,并非是因为顾忌袍泽情义。 慈不掌兵。 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他之所以阻拦,究其原因是觉得那些骑兵虽强,可己方骑兵也并没弱到哪去。 无非是损失高一些,可只要能拦下这支骑兵,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仅仅百息不到,己方骑兵竟是被杀的全军覆灭!? 胡继鹏此时已没了心思去管那副将如何。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弩阵方向,手心竟是微微有些湿粘。 他明白,此番齐射是他最后的机会。 倘若失败,那中军将再无抵挡这股骑兵的能力。 一旦失去了连弩,他们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战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额头上一滴冷汗滑落,纵使是身经百战的胡继鹏,此时亦不禁有些慌乱。 “将军快看!!归义军本阵动了!!” 正当胡继鹏出神之际,身旁的亲兵却是高呼一声。 循声望去,只见归义军中军尽出,正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压进。 “擂战鼓!传令车胄,让他速速出击!!” 胡继鹏终于慌了,心中大骂萧子澄是疯子。 一场试探性的对垒,生生发展成了决战。 更令胡继鹏感到胆寒的是,他几乎是全程被压着打。 要知道,他率领黑旗军南征北战多年,鲜有败绩。 虽说此番没有将全部精锐带出,却也为震慑万古楼,而携带了机关连弩。 可如今对上归义军 步卒、骑兵的交锋,黑旗军可谓是一败涂地,没有丝毫还手的力气。 就连中军弩阵,也因为他的大意,放了两队骑兵进来,而一直受到干扰。 如今,归义军中军出动,摆明了要一战而定。 到了这时候,他自然是要将所有赌注尽数压上了。 而车婴、车胄麾下的两支骑军,便是他预先隐匿起来的手段。 只可惜,车婴没能建功,反而被归义军骑兵纠缠不得脱身。 而一直没有出动的车胄,便是如今胡继鹏唯一的底牌了。 “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声响起,胡继鹏却是望着前方的归义军本阵,嘴中喃喃自语: “萧子澄,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大焘下。 萧子澄面沉如水,冷冷盯着远处的战局。 平心而论,黑旗军着实当的起精锐之名。 两支重骑在内扰乱,竟愣是没能摧毁黑旗军的临战之心。 愣是磕磕绊绊,抵挡住了归义军的攻势。 这在萧子澄看来,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还是坚信,此战打到现在已是没了什么悬念。 黑旗军被全面压制,连弩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此时的黑旗军,就如同不堪重负的骆驼,只需最后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而这压倒黑旗军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中军弩阵被破! 此时程潜已带着重骑,将周参力所率的骑兵杀的溃不成军。 眼看连弩阵地近在眼前,程潜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 重骑本就不适合长时间奔袭,这一路冲杀而来已近极限。 虽说在凿出黑旗军军阵后,他们短暂的休整了一会。 但他清楚,此番冲锋,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倘若不能冲垮敌阵,即便有姜鄙在一旁策应,想要全身而退也是难上加难。 缓缓吐出胸中浊气,程潜高声嘶吼道: “弟兄们!!建功就在今日,随本将杀啊!!” “嗖嗖嗖” 于此同时,黑旗军的连弩也被击发。 无数弩箭呼啸而来,打在甲胄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程潜感受着甲胄上传来的冲击力,悬在半空中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要这连弩射不穿甲胄,他便有信心一举踏平这弩阵。 “杀!!!” 眼看那股重骑竟能顶着箭矢前行,胡继鹏的脸上便闪过一抹晦暗。 眼看着归义军骑兵就要冲破弩阵旁的步卒防线,胡继鹏眼神急闪。 “传我将令,步卒死战!擅退者死!!” 虽说胡继鹏下了死命令。 可在面对骑兵的冲锋,那些步卒虽悍不畏死,却也难以抵挡。 眼看着程潜即将冲入黑旗军中军,萧子澄的嘴角便勾起一抹笑容。 赢了。 只是全身关注于前方战事的萧子澄,却未曾发现,大焘侧翼的老林中,一支骑兵正缓缓踏出。 第两百七十章 老子的援军没了? “伯爷您快看!!!有骑兵朝咱们这杀来了!!” 亲卫的一声急呼,将萧子澄的注意力,从远处战场方向抽回。 他豁然转身看去,只见一支骑兵宛若利剑一般直直像他冲来。 “不好!哪里来的骑兵!” 瞧见那支骑兵的瞬间,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 此时他身边,除却亲卫队之外,再无任何部队。 这支黑旗军骑兵,就好像一柄匕首,抵在了他的心口上。 十分致命。 “伯爷!我等在此阻拦,您快速速撤离!!” 一旁的亲卫分析过后,面色颇为凝重道。 这支骑兵粗略看去,至少有两千人。 此等规模的骑兵,已不是他们这些亲卫步兵能彻底拦截的。 萧子澄可是归义军的魂,倘若他被黑旗军抓去,战事岂非要被扭转? “再等等,姚波已经分兵回援了。” 姚波在察觉异常过后,已然第一时间分兵回援。 只要他们能抵挡住第一波冲击,这场危机便能化解。 萧子澄心中十分清楚,这支突兀出现的骑兵,应当是黑旗军最后的底牌。 只要化解这波攻势,黑旗军便只能任由他宰割。 “伯爷!!” 亲卫面带焦急,眼见萧子澄无动于衷,亲卫有些恼了。 他们和吴天一样,都是萧方智担心儿子安危,安排到萧子澄身边的。 身为亲卫,他们的任务便是保护萧子澄的安全。 “少爷!您就听小的一句!!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萧子澄并没有理会亲卫,只是死死盯着那支骑兵,猛地拔出手中长剑: “虽我御敌!!” 亲卫们见劝不动他,也只得暂时作罢,专心防御。 “斩杀敌将者,赐万金!!!杀啊!!!” 顷刻间,车胄率领着麾下骑军,已经是杀到了亲卫阵前。 “保护伯爷!!!” 亲卫们没有慌乱,面对高速奔袭而来的骑兵,更是没有丝毫胆怯。 轰隆隆 在阵阵宛若雷动的马蹄声中,车胄率领着两千骑兵,直接与亲卫撞在了一起。 “嗖嗖嗖” 亲卫营反应极为迅速,已是拉开长弓,开始对骑兵展开射击。 车胄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在他看来,眼前这群士卒就好像是一群疯子。 哪怕下一秒便要被撞飞出去,却仍旧没有半分退色。 亲卫营如此悍不畏死的表现,连车胄都不由心生赞叹: “不愧是萧子澄,不愧是归义军胡瑞大人败在他手中不冤啊” 在亲卫营几乎是以命换命的防御下,车胄所率的骑兵攻势为之一顿。 “放箭!!放箭!!!” 不待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一阵梆子声响。 无数箭矢眨眼间便飞驰而来。 车胄却是从容下令,以高超的骑术,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不错的对手,只是这么个打法,你能坚持到几时呢?” 车胄心中虽认可亲卫营的意志,却也并不认为,单凭这些能够扭转战局。 骑兵对步卒,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更何况,他麾下的骑兵,在数量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萧子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这股骑兵是什么时候摸到他身侧的。 “少爷!您现在必须要撤了!” 亲卫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越杀越近的敌军,焦急中带着几分恳求。 “本伯爷哪里也不去!” 面对亲卫的恳求,萧子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此番他废了如此大的力,才争取到一线战机。 只要将黑旗军击败,天和关内的万古楼,便如同瓮中之鳖。 这场动乱,也将会在短时间内平定。 亲卫见萧子澄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急又气之下,竟准备强行带走萧子澄。 只是当他刚一上前,却是停下了脚步。 亲卫低下头,不敢去看萧子澄平静的目光。 愤愤一声叹息,亲卫攥着长刀转身便投入了战斗。 车胄此时已快被逼疯了。 他征战多年,即便是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没有面前这群亲卫如此难缠。 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他麾下的骑兵已是陷入苦战当中。 “该死的,竟打成这个样子” 眼看着麾下士卒陷入苦战,车胄的脸上满是阴沉。 “杀!!!保护伯爷!!!” 正当车胄准备拼死一搏之时,姚波率领着轻骑终于赶到。 望着数量颇多的轻骑,车胄心中压力顿增。 “车婴怎么搞得,竟放了援兵回来!” 恨恨骂了一声,车胄却深知已没了斩杀萧子澄的机会。 再拖下去,他麾下这些人,兴许都要被咬死。 脸色变了几变,车胄终究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高声吼道: “撤!!” 天和关。 为了迎接黑旗军的到来,万古楼特意换上了一身颇为华丽的甲胄。 更是将精气神最好的老营搬了出来,就是为了在黑旗军到来之时,不会落了面子。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矢,他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算算时间,应当也该到了。” 嘴中喃喃一声,万古楼转身看向王贺。 “斥候传回消息没?” 王贺此时也抻着脖子,朝关外眺望。 听到万古楼的询问,他赶忙收回目光,恭敬道: “回将军,斥候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黑旗军兵精将勇,这无终又是咱们的底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万古楼略微思索,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不过不知怎得,他心中却是隐隐升起几分不安。 “再派几队斥候出去,有任何消息直接来报。” 王贺闻言重重应了一声,刚要安排人手前去。 却见关下斥候飞马来报: “开城门!!快开城门!!!” 瞧着一脸焦急之色的斥候,王贺心里咯噔一声。 赶忙下令,放斥候入关。 不多时,便见斥候快步跑上城墙,脸上挂着浓浓的惊惧之色: “大大将军黑旗军遭遇大批敌军伏击,此时已渐落下风” 万古楼豁然转身,一把将斥候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黑旗军遇袭?!老子的援军没了?!” 第两百七十章 老子的援军没了? “伯爷您快看!!!有骑兵朝咱们这杀来了!!” 亲卫的一声急呼,将萧子澄的注意力,从远处战场方向抽回。 他豁然转身看去,只见一支骑兵宛若利剑一般直直像他冲来。 “不好!哪里来的骑兵!” 瞧见那支骑兵的瞬间,萧子澄心里咯噔一声。 此时他身边,除却亲卫队之外,再无任何部队。 这支黑旗军骑兵,就好像一柄匕首,抵在了他的心口上。 十分致命。 “伯爷!我等在此阻拦,您快速速撤离!!” 一旁的亲卫分析过后,面色颇为凝重道。 这支骑兵粗略看去,至少有两千人。 此等规模的骑兵,已不是他们这些亲卫步兵能彻底拦截的。 萧子澄可是归义军的魂,倘若他被黑旗军抓去,战事岂非要被扭转? “再等等,姚波已经分兵回援了。” 姚波在察觉异常过后,已然第一时间分兵回援。 只要他们能抵挡住第一波冲击,这场危机便能化解。 萧子澄心中十分清楚,这支突兀出现的骑兵,应当是黑旗军最后的底牌。 只要化解这波攻势,黑旗军便只能任由他宰割。 “伯爷!!” 亲卫面带焦急,眼见萧子澄无动于衷,亲卫有些恼了。 他们和吴天一样,都是萧方智担心儿子安危,安排到萧子澄身边的。 身为亲卫,他们的任务便是保护萧子澄的安全。 “少爷!您就听小的一句!!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萧子澄并没有理会亲卫,只是死死盯着那支骑兵,猛地拔出手中长剑: “虽我御敌!!” 亲卫们见劝不动他,也只得暂时作罢,专心防御。 “斩杀敌将者,赐万金!!!杀啊!!!” 顷刻间,车胄率领着麾下骑军,已经是杀到了亲卫阵前。 “保护伯爷!!!” 亲卫们没有慌乱,面对高速奔袭而来的骑兵,更是没有丝毫胆怯。 轰隆隆 在阵阵宛若雷动的马蹄声中,车胄率领着两千骑兵,直接与亲卫撞在了一起。 “嗖嗖嗖” 亲卫营反应极为迅速,已是拉开长弓,开始对骑兵展开射击。 车胄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在他看来,眼前这群士卒就好像是一群疯子。 哪怕下一秒便要被撞飞出去,却仍旧没有半分退色。 亲卫营如此悍不畏死的表现,连车胄都不由心生赞叹: “不愧是萧子澄,不愧是归义军胡瑞大人败在他手中不冤啊” 在亲卫营几乎是以命换命的防御下,车胄所率的骑兵攻势为之一顿。 “放箭!!放箭!!!” 不待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一阵梆子声响。 无数箭矢眨眼间便飞驰而来。 车胄却是从容下令,以高超的骑术,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不错的对手,只是这么个打法,你能坚持到几时呢?” 车胄心中虽认可亲卫营的意志,却也并不认为,单凭这些能够扭转战局。 骑兵对步卒,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更何况,他麾下的骑兵,在数量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萧子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这股骑兵是什么时候摸到他身侧的。 “少爷!您现在必须要撤了!” 亲卫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越杀越近的敌军,焦急中带着几分恳求。 “本伯爷哪里也不去!” 面对亲卫的恳求,萧子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此番他废了如此大的力,才争取到一线战机。 只要将黑旗军击败,天和关内的万古楼,便如同瓮中之鳖。 这场动乱,也将会在短时间内平定。 亲卫见萧子澄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急又气之下,竟准备强行带走萧子澄。 只是当他刚一上前,却是停下了脚步。 亲卫低下头,不敢去看萧子澄平静的目光。 愤愤一声叹息,亲卫攥着长刀转身便投入了战斗。 车胄此时已快被逼疯了。 他征战多年,即便是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没有面前这群亲卫如此难缠。 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他麾下的骑兵已是陷入苦战当中。 “该死的,竟打成这个样子” 眼看着麾下士卒陷入苦战,车胄的脸上满是阴沉。 “杀!!!保护伯爷!!!” 正当车胄准备拼死一搏之时,姚波率领着轻骑终于赶到。 望着数量颇多的轻骑,车胄心中压力顿增。 “车婴怎么搞得,竟放了援兵回来!” 恨恨骂了一声,车胄却深知已没了斩杀萧子澄的机会。 再拖下去,他麾下这些人,兴许都要被咬死。 脸色变了几变,车胄终究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高声吼道: “撤!!” 天和关。 为了迎接黑旗军的到来,万古楼特意换上了一身颇为华丽的甲胄。 更是将精气神最好的老营搬了出来,就是为了在黑旗军到来之时,不会落了面子。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矢,他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算算时间,应当也该到了。” 嘴中喃喃一声,万古楼转身看向王贺。 “斥候传回消息没?” 王贺此时也抻着脖子,朝关外眺望。 听到万古楼的询问,他赶忙收回目光,恭敬道: “回将军,斥候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黑旗军兵精将勇,这无终又是咱们的底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万古楼略微思索,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不过不知怎得,他心中却是隐隐升起几分不安。 “再派几队斥候出去,有任何消息直接来报。” 王贺闻言重重应了一声,刚要安排人手前去。 却见关下斥候飞马来报: “开城门!!快开城门!!!” 瞧着一脸焦急之色的斥候,王贺心里咯噔一声。 赶忙下令,放斥候入关。 不多时,便见斥候快步跑上城墙,脸上挂着浓浓的惊惧之色: “大大将军黑旗军遭遇大批敌军伏击,此时已渐落下风” 万古楼豁然转身,一把将斥候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黑旗军遇袭?!老子的援军没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踪影全无 许是太过震惊,万古楼手头也失了准头。 那斥候双脚腾空,已是被勒的脸色涨红。 眼看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一旁的王贺赶忙出声提醒: “将军息怒啊!!先将人放下来,待问清楚后要杀要剐也不迟啊” “哼!” 重重哼了一声,万古楼猛地松开双手。 斥候没了支撑,登时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在能喘口气,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过了半晌,那斥候才堪堪缓了过来。 “说,倒地怎么回事!” 早已有些不耐的万古楼,见斥候回复了神智,压着怒火问道。 “回回将军” 斥候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小人隐约看到那股敌军的旗帜,若没有看错,便应当是归义军” “直娘贼!!敢他娘的信口雌黄!!” 万古楼颇有些癫狂的抽出佩刀,作势便要一刀了解了眼前的斥候。 “将军!!将军不可啊!!” 王贺见状,赶忙拦在万古楼身前,急声道: “将军,这斥候所言,未必是假啊将军!!” 万古楼深深看了斥候一眼,这才将佩刀收起,寒声道: “半个时辰前,归义军还在攻城,你现在和我说,他们饶过天和关了?!” 万古楼此时已是被气的有些失去判断能力了。 王贺见状,却只得出声解释: “这几天来,归义军虽一直攻城,却从未尽全力。 末将先前一直认为,这些都归功于天和关险,归义军寻不到破关之法,故而一直试探进攻。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那萧子澄故布的疑阵啊!!” 王贺的话,让万古楼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只是略微思索,他却面色陡然一变: “擂鼓!!快擂鼓聚兵,虽本将前去支援!!” 万古楼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不论那股伏击黑旗军的兵马,是不是归义军。 他眼下的处境都不是很好。 别看他现在仗着天和关险,好似稳坐钓鱼台一般。 可整个天和关的粮草消耗,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虽说关内也有粮仓,却难以久持。 倘若粮道被断,关前又有兵马来攻,内外夹击之下,天和危矣。 王贺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用万古楼再交代什么,已是快步下去安排。 于此同时。 归义军大焘之下。 姚波愤愤看向那队从容离去的骑军,眼中却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非他回援及时,亲卫军拼死抵御,没准还真让那骑将得手了。 一想到萧子澄殒命的种种连锁反应,姚波就暗道一声侥幸。 “伯爷经此一事,今后您可万万不能将中军全部派遣而出了。” 萧子澄没有理会姚波的絮叨,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战场。 程潜此时已经突入中军当中。 黑旗军回天乏术,已是疲态尽显。 反观归义军这边,虽说因为姚波分兵回援,使得车婴的压力顿减,再度开始袭扰前军。 原本已经节节败退的黑旗军前军,竟在骑兵的助力下,开始反攻。 只是这些都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小规模的胜利,根本无法扭转黑旗军整体溃败的事实。 “要胜了。” 萧子澄话音刚落,还不待姚波发表意见,前方便传来阵阵鸣金之声。 “传令三军,死死咬住黑旗军,绝不能让其平安后撤!” 惊魂未定的旗语手,听到萧子澄的命令后,赶忙打旗语传信。 姚波眺望着溃败的黑旗军,眼中不由升起几分感慨。 若非萧子澄的计谋,也许此刻归义军仍在为如何攻克天和而劳心伤神。 又何来今时今刻的胜利呢? “将军!!不好了!!” 斥候狼狈跑来,却是带来了一个令胡继鹏愈发沉重的消息。 他本以为,黑旗军此番虽说战败,可终究还未曾彻底失去战斗力。 就算萧子澄再疯狂,也不至于一路掩杀。 毕竟这是无终郡,是万古楼的老巢。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应当就会接到他们在此遇伏的消息。 万古楼不是傻子,自当会点兵来援。 也就是说,归义军在这多纠缠他们一分,便会多一分危险。 换做任何一个领兵的将领,恐怕都会选择见好就收。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是猜错了 “该死的!!” 胡继鹏当即便要率兵反攻,话说一半却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虽说他清楚,只要拖到万古楼来援,战局将会有新的变化。 只是他们此番入周作战,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财帛动人心罢了。 黑旗军此战伤亡颇高,若是再战下去,恐伤筋动骨。 他身为一军主帅,没必要为了一场不属于郑国的战争,而付出所有。 想到这,胡继鹏愤愤砍断了一旁的树木,寒声道: “摧毁机关弩匣,抛掉无关辎重,令车婴统兵断后,继续撤!!” 身旁的副将张了张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将军,我等就这么撤了?只要等到万古楼来,并非没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啊!” 胡继鹏却是冷冷扫了副将一眼: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郑国的儿郎应为国而死,不该死在此地。明白了么?” 副将闻言一滞,面露羞愧之色: “某将明白了” 圆月当空。 万古楼亲率大军,一路急行军而来,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此地。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有地面上残余的箭矢。 无一不在证明,他脚下的土地,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将军,南面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北面也没有。” “” 接连几队斥候放出去,竟是没有寻到一点归义军的踪迹。 万古楼在气愤之余,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 毕竟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再者,在万古楼看来。 黑旗军可是足有四万之众,即便是突遭伏击,也不可能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被全部歼灭? 眼前的情形,就算他带兵多年,也是有些吃不准,看不透。 “将军,难不成黑旗军跑了?” 一旁的副将,在分析一番后,说出了万古楼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第两百七十一章 踪影全无 许是太过震惊,万古楼手头也失了准头。 那斥候双脚腾空,已是被勒的脸色涨红。 眼看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一旁的王贺赶忙出声提醒: “将军息怒啊!!先将人放下来,待问清楚后要杀要剐也不迟啊” “哼!” 重重哼了一声,万古楼猛地松开双手。 斥候没了支撑,登时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在能喘口气,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过了半晌,那斥候才堪堪缓了过来。 “说,倒地怎么回事!” 早已有些不耐的万古楼,见斥候回复了神智,压着怒火问道。 “回回将军” 斥候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小人隐约看到那股敌军的旗帜,若没有看错,便应当是归义军” “直娘贼!!敢他娘的信口雌黄!!” 万古楼颇有些癫狂的抽出佩刀,作势便要一刀了解了眼前的斥候。 “将军!!将军不可啊!!” 王贺见状,赶忙拦在万古楼身前,急声道: “将军,这斥候所言,未必是假啊将军!!” 万古楼深深看了斥候一眼,这才将佩刀收起,寒声道: “半个时辰前,归义军还在攻城,你现在和我说,他们饶过天和关了?!” 万古楼此时已是被气的有些失去判断能力了。 王贺见状,却只得出声解释: “这几天来,归义军虽一直攻城,却从未尽全力。 末将先前一直认为,这些都归功于天和关险,归义军寻不到破关之法,故而一直试探进攻。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那萧子澄故布的疑阵啊!!” 王贺的话,让万古楼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只是略微思索,他却面色陡然一变: “擂鼓!!快擂鼓聚兵,虽本将前去支援!!” 万古楼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不论那股伏击黑旗军的兵马,是不是归义军。 他眼下的处境都不是很好。 别看他现在仗着天和关险,好似稳坐钓鱼台一般。 可整个天和关的粮草消耗,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虽说关内也有粮仓,却难以久持。 倘若粮道被断,关前又有兵马来攻,内外夹击之下,天和危矣。 王贺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用万古楼再交代什么,已是快步下去安排。 于此同时。 归义军大焘之下。 姚波愤愤看向那队从容离去的骑军,眼中却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非他回援及时,亲卫军拼死抵御,没准还真让那骑将得手了。 一想到萧子澄殒命的种种连锁反应,姚波就暗道一声侥幸。 “伯爷经此一事,今后您可万万不能将中军全部派遣而出了。” 萧子澄没有理会姚波的絮叨,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战场。 程潜此时已经突入中军当中。 黑旗军回天乏术,已是疲态尽显。 反观归义军这边,虽说因为姚波分兵回援,使得车婴的压力顿减,再度开始袭扰前军。 原本已经节节败退的黑旗军前军,竟在骑兵的助力下,开始反攻。 只是这些都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小规模的胜利,根本无法扭转黑旗军整体溃败的事实。 “要胜了。” 萧子澄话音刚落,还不待姚波发表意见,前方便传来阵阵鸣金之声。 “传令三军,死死咬住黑旗军,绝不能让其平安后撤!” 惊魂未定的旗语手,听到萧子澄的命令后,赶忙打旗语传信。 姚波眺望着溃败的黑旗军,眼中不由升起几分感慨。 若非萧子澄的计谋,也许此刻归义军仍在为如何攻克天和而劳心伤神。 又何来今时今刻的胜利呢? “将军!!不好了!!” 斥候狼狈跑来,却是带来了一个令胡继鹏愈发沉重的消息。 他本以为,黑旗军此番虽说战败,可终究还未曾彻底失去战斗力。 就算萧子澄再疯狂,也不至于一路掩杀。 毕竟这是无终郡,是万古楼的老巢。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应当就会接到他们在此遇伏的消息。 万古楼不是傻子,自当会点兵来援。 也就是说,归义军在这多纠缠他们一分,便会多一分危险。 换做任何一个领兵的将领,恐怕都会选择见好就收。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是猜错了 “该死的!!” 胡继鹏当即便要率兵反攻,话说一半却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虽说他清楚,只要拖到万古楼来援,战局将会有新的变化。 只是他们此番入周作战,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财帛动人心罢了。 黑旗军此战伤亡颇高,若是再战下去,恐伤筋动骨。 他身为一军主帅,没必要为了一场不属于郑国的战争,而付出所有。 想到这,胡继鹏愤愤砍断了一旁的树木,寒声道: “摧毁机关弩匣,抛掉无关辎重,令车婴统兵断后,继续撤!!” 身旁的副将张了张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将军,我等就这么撤了?只要等到万古楼来,并非没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啊!” 胡继鹏却是冷冷扫了副将一眼: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郑国的儿郎应为国而死,不该死在此地。明白了么?” 副将闻言一滞,面露羞愧之色: “某将明白了” 圆月当空。 万古楼亲率大军,一路急行军而来,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此地。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有地面上残余的箭矢。 无一不在证明,他脚下的土地,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将军,南面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北面也没有。” “” 接连几队斥候放出去,竟是没有寻到一点归义军的踪迹。 万古楼在气愤之余,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 毕竟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再者,在万古楼看来。 黑旗军可是足有四万之众,即便是突遭伏击,也不可能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被全部歼灭? 眼前的情形,就算他带兵多年,也是有些吃不准,看不透。 “将军,难不成黑旗军跑了?” 一旁的副将,在分析一番后,说出了万古楼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第两百七十二章 黑旗军思退 王贺的话,让万古楼脸上写满了阴霾。 今日他已接到密报,景平皇帝已在各地征集援军。 这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大周朝廷的援军就将抵达天和关。 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他寄予厚望的黑旗军,竟在无终郡境内遭遇了伏击。 更令万古楼倍感不妙的是。 从战场上残留的尸体来看,在这场遭遇战中,黑旗军是那个战败溃逃的一方。 不然凭黑旗军的一贯作风,是万万不会不收敛尸体的。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万古楼有些难以接受。 “多派几队斥候,寻找归义军踪迹。 另急令各县加强守备,若有发现归义军踪迹,立刻来报!!” “诺!” 镇东军各将皆齐声响应。 万古楼深深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场,眼中却满是晦暗: “回天和!” 思索一番之后,万古楼还是决定先撤回天和关再谋其他。 虽说可以预见道,归义军在经过这场战斗后,会出现减员的情况。 可如今归义军踪影全无,着实令万古楼有些心惊。 此番他为了驰援黑旗军,带的都是本部骑兵,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数不战优,加上敌明我暗,一番思虑后他还是做出了暂且返回天和的决定。 虚庭山。 归义军大帐。 “伯爷,黑旗军跑的是在太快,追到掖县便失去了黑旗军的踪迹。” 程潜坐在一旁,颇有些不忿道。 对于这个结果,萧子澄却是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这无终郡,是万古楼的老巢。 黑旗军又是万古楼请来的援兵,想要隐匿踪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再者根据程潜带回的信息,黑旗军既然在掖县附近失去踪迹。 那掖县紧邻郑土,黑旗军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撤回郑国了。 念及至此,萧子澄轻叹一声,出言安慰程潜: “罢了,此战能够击退黑旗军,就已达成目的了。” 程潜张了张嘴,却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毕竟萧子澄给他的命令是,死死咬住黑旗军。 他最终竟是将其跟丢了,着实是有些辜负了萧子澄的期盼。 “伯爷,此战伤亡统计出来了。” 姚波手中攥着本册子,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 “念。” “此战,重骑伤亡两千人,轻骑伤亡近两千余,长盾手伤亡近乎四千。 长枪手伤亡两千三百余,步卒伤亡八千,弓弩手伤亡不多,约三百人。 共计伤亡人数,近乎两万一千三百余。” 萧子澄听着一阵心疼。 此战是自他率军平叛以来,伤亡人数最大的一次。 这还是在两翼重骑,突入敌阵不断袭扰的前提下。 一场战事下来,归义军可谓是压制黑旗军在打。 然而即便如此,归义军仍旧付出了两万余人阵亡的代价。 黑旗军的战力,由此可见不愧为精锐之军。 心中默默计算一番,黑旗军那边的伤亡,定是只多不少。 四万黑旗军一战下来折损过半,想来也不敢再插手大周内部战事了。 掖县。 胡继鹏坐在大帐中,眼中满是冷意。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好端端一场遭遇战,怎么就打成决战了? 一场血战下来,四万黑旗军竟阵亡两万五千余。 更令胡继鹏心疼的是,为了摆脱那宛若疯狗求追不舍的归义军骑兵。 他狠心下令,将那些机关连弩销毁了一部分。 一想到那些被毁掉的连弩,胡继鹏便是一阵肉疼。 “将军,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车婴身上缠满了麻布,即便如此鲜血仍时不时渗透而出。 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他身中六箭三刀,险些丢了性命。 胡继鹏看着眼前虚弱的心腹爱将,为不查的叹了一口气。 此番黑旗军损兵折将,已是没了再战之力。 可郑帝给他们的任务,却是没有完成。 他们没能按照约定,奔赴天和关支援万古楼。 倘若万古楼被剿灭,郑帝的谋划失败,这罪名追责下来,定是要落在他头上的。 只是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即便他强行去了天和关,恐怕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萧子澄的归义军,如今就如同灌入万古楼腹中的毒药。 随时都能从内部,置万古楼于死地。 “罢了,休整一天后,撤军” 此话一出,帐内众将心中皆是一惊: “将军不可啊!” “此时退去,朝中那些人不会饶了将军的!” “此番虽战败,但我部军心仍在,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啊将军!” 车婴、车胄等人,皆是急声谏言。 此时撤军的后果,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黑旗军虽锐,可所谓树大招风。 朝中那些人,早就对胡继鹏暗怀不满,此时若是撤军,朝中那些人定会群起而攻。 就算郑帝有心回护,恐怕也难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本帅心意已决,我大郑儿郎不能再流血了” 胡继鹏却是一副坚定的模样。 众将皆是欲言又止,却又无可奈何。 昆吾镇。 “开门!!快开营门!!” 吴天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高声吼道。 好不容易等到赵国公李景隆接防了薛城,他几乎是带着部队马不停蹄赶来的。 自从萧子澄带兵走乾时旧道饶过天和关后,便再无消息传回。 吴天身为萧子澄亲卫,岂能不心中焦急万分。 “吱呀” 守营士卒确认完身份符牌,当即便打开营门,将吴天等人放了进来。 “伯爷他们有消息传回来么?” 刚见到驻守昆吾的守将,吴天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萧子澄的消息。 留守昆吾的守将名叫曹禺,乃是景平皇帝拨给萧子澄的将领之一。 “伯爷他们虽没有消息传回,不过你也别太着急。” 曹禺一边和吴天讲述最近的战事,一边给他倒了碗清水。 “我能不着急么天和关里可是有整整二十万兵马。 伯爷还留了两万多人马在这,万一有个闪失” 吴天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他不曾想到,自家少爷所谓的计划,竟是如此冒险 第两百七十二章 黑旗军思退 王贺的话,让万古楼脸上写满了阴霾。 今日他已接到密报,景平皇帝已在各地征集援军。 这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大周朝廷的援军就将抵达天和关。 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他寄予厚望的黑旗军,竟在无终郡境内遭遇了伏击。 更令万古楼倍感不妙的是。 从战场上残留的尸体来看,在这场遭遇战中,黑旗军是那个战败溃逃的一方。 不然凭黑旗军的一贯作风,是万万不会不收敛尸体的。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万古楼有些难以接受。 “多派几队斥候,寻找归义军踪迹。 另急令各县加强守备,若有发现归义军踪迹,立刻来报!!” “诺!” 镇东军各将皆齐声响应。 万古楼深深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场,眼中却满是晦暗: “回天和!” 思索一番之后,万古楼还是决定先撤回天和关再谋其他。 虽说可以预见道,归义军在经过这场战斗后,会出现减员的情况。 可如今归义军踪影全无,着实令万古楼有些心惊。 此番他为了驰援黑旗军,带的都是本部骑兵,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数不战优,加上敌明我暗,一番思虑后他还是做出了暂且返回天和的决定。 虚庭山。 归义军大帐。 “伯爷,黑旗军跑的是在太快,追到掖县便失去了黑旗军的踪迹。” 程潜坐在一旁,颇有些不忿道。 对于这个结果,萧子澄却是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这无终郡,是万古楼的老巢。 黑旗军又是万古楼请来的援兵,想要隐匿踪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再者根据程潜带回的信息,黑旗军既然在掖县附近失去踪迹。 那掖县紧邻郑土,黑旗军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撤回郑国了。 念及至此,萧子澄轻叹一声,出言安慰程潜: “罢了,此战能够击退黑旗军,就已达成目的了。” 程潜张了张嘴,却是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毕竟萧子澄给他的命令是,死死咬住黑旗军。 他最终竟是将其跟丢了,着实是有些辜负了萧子澄的期盼。 “伯爷,此战伤亡统计出来了。” 姚波手中攥着本册子,一脸沉重的走了进来。 “念。” “此战,重骑伤亡两千人,轻骑伤亡近两千余,长盾手伤亡近乎四千。 长枪手伤亡两千三百余,步卒伤亡八千,弓弩手伤亡不多,约三百人。 共计伤亡人数,近乎两万一千三百余。” 萧子澄听着一阵心疼。 此战是自他率军平叛以来,伤亡人数最大的一次。 这还是在两翼重骑,突入敌阵不断袭扰的前提下。 一场战事下来,归义军可谓是压制黑旗军在打。 然而即便如此,归义军仍旧付出了两万余人阵亡的代价。 黑旗军的战力,由此可见不愧为精锐之军。 心中默默计算一番,黑旗军那边的伤亡,定是只多不少。 四万黑旗军一战下来折损过半,想来也不敢再插手大周内部战事了。 掖县。 胡继鹏坐在大帐中,眼中满是冷意。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好端端一场遭遇战,怎么就打成决战了? 一场血战下来,四万黑旗军竟阵亡两万五千余。 更令胡继鹏心疼的是,为了摆脱那宛若疯狗求追不舍的归义军骑兵。 他狠心下令,将那些机关连弩销毁了一部分。 一想到那些被毁掉的连弩,胡继鹏便是一阵肉疼。 “将军,我等现在该怎么办?” 车婴身上缠满了麻布,即便如此鲜血仍时不时渗透而出。 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他身中六箭三刀,险些丢了性命。 胡继鹏看着眼前虚弱的心腹爱将,为不查的叹了一口气。 此番黑旗军损兵折将,已是没了再战之力。 可郑帝给他们的任务,却是没有完成。 他们没能按照约定,奔赴天和关支援万古楼。 倘若万古楼被剿灭,郑帝的谋划失败,这罪名追责下来,定是要落在他头上的。 只是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即便他强行去了天和关,恐怕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萧子澄的归义军,如今就如同灌入万古楼腹中的毒药。 随时都能从内部,置万古楼于死地。 “罢了,休整一天后,撤军” 此话一出,帐内众将心中皆是一惊: “将军不可啊!” “此时退去,朝中那些人不会饶了将军的!” “此番虽战败,但我部军心仍在,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啊将军!” 车婴、车胄等人,皆是急声谏言。 此时撤军的后果,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黑旗军虽锐,可所谓树大招风。 朝中那些人,早就对胡继鹏暗怀不满,此时若是撤军,朝中那些人定会群起而攻。 就算郑帝有心回护,恐怕也难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本帅心意已决,我大郑儿郎不能再流血了” 胡继鹏却是一副坚定的模样。 众将皆是欲言又止,却又无可奈何。 昆吾镇。 “开门!!快开营门!!” 吴天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高声吼道。 好不容易等到赵国公李景隆接防了薛城,他几乎是带着部队马不停蹄赶来的。 自从萧子澄带兵走乾时旧道饶过天和关后,便再无消息传回。 吴天身为萧子澄亲卫,岂能不心中焦急万分。 “吱呀” 守营士卒确认完身份符牌,当即便打开营门,将吴天等人放了进来。 “伯爷他们有消息传回来么?” 刚见到驻守昆吾的守将,吴天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萧子澄的消息。 留守昆吾的守将名叫曹禺,乃是景平皇帝拨给萧子澄的将领之一。 “伯爷他们虽没有消息传回,不过你也别太着急。” 曹禺一边和吴天讲述最近的战事,一边给他倒了碗清水。 “我能不着急么天和关里可是有整整二十万兵马。 伯爷还留了两万多人马在这,万一有个闪失” 吴天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他不曾想到,自家少爷所谓的计划,竟是如此冒险 第两百七十三章 釜底抽薪 对于吴天的担心,曹禺也是有些感同身受。 自从萧子澄率大部队饶过天和关后,便再无音信传来。 倘若归义军战败,光凭昆吾这三万多人马,根本抵挡不住镇东军的攻击。 “什么也别说了,伯爷是走的那条路绕过天和关的?” 吴天是越想心里越没底。 虽说自家少爷自从统兵出征后,可谓是从无败绩。 只是这次情况不同。 那黑旗军是郑国的王牌,战斗力端的是十分强悍。 加上万古楼的二十万镇东军,此时就在天和关。 一旦伏击不成,双方陷入拉锯战中。 那天和关的万古楼定然会领兵来攻。 到那个时候,萧子澄就会面临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而根据自家少爷预先的谋划,还留了三万人在昆吾吸引万古楼的注意力。 也就是说,此时自家少爷手中的兵马,不过六万之数。 单凭这点人,根本无法应对前后夹击的局面。 更要命的是,在东境四郡当中,当属这无终郡受万古楼掌控时间最长。 不论是百姓还是当地世家大族,皆是与万古楼在一条船上的。 这也就意味着,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想要藏身只能选择那些荒郊山野。 无终郡内的山峰荒野,就算再多也终究是有数的。 对于本土作战的万古楼来说,用最简单的排除法,找到自家少爷的藏身之处也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再加上一些满足驻军的条件,也许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确认萧子澄驻军之所。 这对于自家少爷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伯爷临行前曾专门叮嘱小人,不论发生什么状况,绝不能擅自绕过天和关。” 不曾想,曹禺竟是直接出言阻拦。 吴天登时急了,拽着曹禺的衣领,怒吼道: “伯爷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当的起么!!” 曹禺却是寸步不让: “伯爷用兵如神,不让我等擅自出兵,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等既为部下,唯有听命行事方为上策。” 正当两人相持不下之际,外面却是传来了鸦六的声音: “行了,吴天你就少说两句,我离着老远都听了个真亮。” 听到鸦六的声音,吴天脸色一喜,放开扯住曹禺的手,快步出了屋子。 “鸦六,可是有伯爷的消息了?” 鸦六没好气儿的白了吴天一眼: “伯爷就猜到你来了之后,会在这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我还愣是不信,这下好了一年的俸禄都要赔进去了” 吴天闻言有些尴尬,大手一挥道: “你那点俸禄我赔你便是,快说说伯爷现在情况如何?” 鸦六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丢到吴天怀中: “你自己看,不过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说罢,鸦六也不停留,看了一眼曹禺后转身便走。 吴天哪里有心思去管鸦六如何,赶忙打开信笺看了起来。 片刻后,校场上便传出吴天爽朗的笑声: “哈哈!少爷当真是厉害!!!一战竟直接将黑旗军给打残了!!” 曹禺闻言,震惊的直接愣在原地。 先前他虽听过不少萧子澄的传言,可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怀疑。 如今看来,这位萧伯爷,还当真是战神在世啊 天和关。 万古楼站在地图旁,神色凝重的在地图上标记着什么。 刚才掖县传来消息,黑旗军已撤到县内休整。 不过从种种动作上来看,黑旗军此时已是伤亡惨重,并且动了撤军的心思。 得知消息后,万古楼险些背过气去。 整整四万黑旗军精锐,竟是一战被直接打残了 枉费他花了那么大代价,求爷爷告奶奶,花费金银宝器无数,才说动郑帝出兵支援。 结果呢? 他在天和关苦等了半月,就等着两军合兵一处,吹响反攻的号角。 结果别说合兵了,他连黑旗军的半根毛都没见到。 却是等来了黑旗军被重创的消息 此等变故,让寄厚望于黑旗军的万古楼,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将军,斥候方才来报,白云、回凤、祥光山附近,都没有发现归义军的驻扎的痕迹。” 王贺手持军报,快步走了进来。 万古楼闻言,将方才王贺说的那几处山峰标注,从地图上取下。 望着他估算范围内,虚庭、烟霞两座山峰,万古楼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杀机。 “王贺,你领八万人马,直奔虚庭山。 我有预感,那个小王八蛋定然会选择此处驻军。 记住,只要发现萧子澄,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你是防火烧山,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贺闻言心头一凛,有些开口劝说。 只是当他看到万古楼那双癫狂中显露着森然杀机的眸子,愣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明白,万古楼接二连三败给萧子澄。 已是让万古楼十分抓狂,此时他就算再劝也是无用。 “末将领命!” 虚庭山。 山崖边,萧子澄望着天和关方向,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 此番一举击溃黑旗军,那万古楼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围剿于他。 甚至他都有预感,也许此时此刻,镇东军的兵马,兴许已是往这边来了。 只可惜 “伯爷,按照您的吩咐,全军上下已整装待发。” 姚波快步走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 先前万古楼退守天和,令他们是颇为焦头烂额。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万古楼头疼了。 如今他们可谓是钻入万古楼腹中的毒药。 和其余三郡不同,这无终郡可谓是万古楼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 可谓是伤一分,便亏损一分根本。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支小部队造成的破坏,都能让万古楼心疼的直哆嗦。 更何况,如今他们手中还有不下四万人。 稍稍有所动作,便足以令万古楼夜不能寐了。 萧子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过身扬了扬手中的信笺: “鸦栏刚送来的情报,上面详细记载了无终郡内,支持万古楼的世家大族。 这些可都是万逆起兵的底气和资本所在。 咱们这回,就给万古楼来一招釜底抽薪!” 第两百七十三章 釜底抽薪 对于吴天的担心,曹禺也是有些感同身受。 自从萧子澄率大部队饶过天和关后,便再无音信传来。 倘若归义军战败,光凭昆吾这三万多人马,根本抵挡不住镇东军的攻击。 “什么也别说了,伯爷是走的那条路绕过天和关的?” 吴天是越想心里越没底。 虽说自家少爷自从统兵出征后,可谓是从无败绩。 只是这次情况不同。 那黑旗军是郑国的王牌,战斗力端的是十分强悍。 加上万古楼的二十万镇东军,此时就在天和关。 一旦伏击不成,双方陷入拉锯战中。 那天和关的万古楼定然会领兵来攻。 到那个时候,萧子澄就会面临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而根据自家少爷预先的谋划,还留了三万人在昆吾吸引万古楼的注意力。 也就是说,此时自家少爷手中的兵马,不过六万之数。 单凭这点人,根本无法应对前后夹击的局面。 更要命的是,在东境四郡当中,当属这无终郡受万古楼掌控时间最长。 不论是百姓还是当地世家大族,皆是与万古楼在一条船上的。 这也就意味着,萧子澄率领的归义军,想要藏身只能选择那些荒郊山野。 无终郡内的山峰荒野,就算再多也终究是有数的。 对于本土作战的万古楼来说,用最简单的排除法,找到自家少爷的藏身之处也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再加上一些满足驻军的条件,也许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确认萧子澄驻军之所。 这对于自家少爷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伯爷临行前曾专门叮嘱小人,不论发生什么状况,绝不能擅自绕过天和关。” 不曾想,曹禺竟是直接出言阻拦。 吴天登时急了,拽着曹禺的衣领,怒吼道: “伯爷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当的起么!!” 曹禺却是寸步不让: “伯爷用兵如神,不让我等擅自出兵,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等既为部下,唯有听命行事方为上策。” 正当两人相持不下之际,外面却是传来了鸦六的声音: “行了,吴天你就少说两句,我离着老远都听了个真亮。” 听到鸦六的声音,吴天脸色一喜,放开扯住曹禺的手,快步出了屋子。 “鸦六,可是有伯爷的消息了?” 鸦六没好气儿的白了吴天一眼: “伯爷就猜到你来了之后,会在这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我还愣是不信,这下好了一年的俸禄都要赔进去了” 吴天闻言有些尴尬,大手一挥道: “你那点俸禄我赔你便是,快说说伯爷现在情况如何?” 鸦六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丢到吴天怀中: “你自己看,不过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说罢,鸦六也不停留,看了一眼曹禺后转身便走。 吴天哪里有心思去管鸦六如何,赶忙打开信笺看了起来。 片刻后,校场上便传出吴天爽朗的笑声: “哈哈!少爷当真是厉害!!!一战竟直接将黑旗军给打残了!!” 曹禺闻言,震惊的直接愣在原地。 先前他虽听过不少萧子澄的传言,可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怀疑。 如今看来,这位萧伯爷,还当真是战神在世啊 天和关。 万古楼站在地图旁,神色凝重的在地图上标记着什么。 刚才掖县传来消息,黑旗军已撤到县内休整。 不过从种种动作上来看,黑旗军此时已是伤亡惨重,并且动了撤军的心思。 得知消息后,万古楼险些背过气去。 整整四万黑旗军精锐,竟是一战被直接打残了 枉费他花了那么大代价,求爷爷告奶奶,花费金银宝器无数,才说动郑帝出兵支援。 结果呢? 他在天和关苦等了半月,就等着两军合兵一处,吹响反攻的号角。 结果别说合兵了,他连黑旗军的半根毛都没见到。 却是等来了黑旗军被重创的消息 此等变故,让寄厚望于黑旗军的万古楼,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将军,斥候方才来报,白云、回凤、祥光山附近,都没有发现归义军的驻扎的痕迹。” 王贺手持军报,快步走了进来。 万古楼闻言,将方才王贺说的那几处山峰标注,从地图上取下。 望着他估算范围内,虚庭、烟霞两座山峰,万古楼冰冷的眼神中,满是杀机。 “王贺,你领八万人马,直奔虚庭山。 我有预感,那个小王八蛋定然会选择此处驻军。 记住,只要发现萧子澄,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你是防火烧山,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贺闻言心头一凛,有些开口劝说。 只是当他看到万古楼那双癫狂中显露着森然杀机的眸子,愣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明白,万古楼接二连三败给萧子澄。 已是让万古楼十分抓狂,此时他就算再劝也是无用。 “末将领命!” 虚庭山。 山崖边,萧子澄望着天和关方向,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 此番一举击溃黑旗军,那万古楼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围剿于他。 甚至他都有预感,也许此时此刻,镇东军的兵马,兴许已是往这边来了。 只可惜 “伯爷,按照您的吩咐,全军上下已整装待发。” 姚波快步走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 先前万古楼退守天和,令他们是颇为焦头烂额。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万古楼头疼了。 如今他们可谓是钻入万古楼腹中的毒药。 和其余三郡不同,这无终郡可谓是万古楼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 可谓是伤一分,便亏损一分根本。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支小部队造成的破坏,都能让万古楼心疼的直哆嗦。 更何况,如今他们手中还有不下四万人。 稍稍有所动作,便足以令万古楼夜不能寐了。 萧子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过身扬了扬手中的信笺: “鸦栏刚送来的情报,上面详细记载了无终郡内,支持万古楼的世家大族。 这些可都是万逆起兵的底气和资本所在。 咱们这回,就给万古楼来一招釜底抽薪!” 第两百七十四章 声东击西 掖县。 胡继鹏跨坐在马背上,望着下方整装待发的黑旗军,面色微凝。 虽说经过几天时间的休整,麾下士卒都喘过口气来。 可军心仍旧有些浮动,士气十分低迷。 这是自黑旗军成军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憋屈啊!! 胡继鹏在心底嘶吼一声,却是不能显露半分。 与归义军一战,竟是将黑旗军的傲气尽数打没了。 看着那些无精打采的士卒,胡继鹏心中愈发觉得,此时撤军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罢了罢了 “众将听令,出了掖县沿祁岭撤军” 此话一出,胡继鹏竟是猛地感受到,下方士卒散发出的雀跃之意。 心中再度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率先策马出营。 “胡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 才出营门,胡继鹏却迎面撞上在外等候的掖县县令郭天旭。 瞧着营门外,乌泱泱的一群县兵,胡继鹏面露冷色: “郭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天旭却是冷哼一声: “胡将军不要忘了,此番可是你们皇帝陛下派你们来的。 我家将军正在天和关翘首以待,胡将军就这么走了,怕是回去也不好交代?” 面对郭天旭的质问,胡继鹏却显得十分不耐烦: “郭大人,黑旗军是战是撤,好像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还是你以为,就凭你手下这些不入流的垃圾,能阻拦我出城?” 郭天旭面色一滞,显得有些犹豫。 虽说万古楼给他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黑旗军撤军。 只是眼下这等情况,这黑旗军分明是铁了心想逃。 若他当真不顾一切阻拦,没准人直接一路杀将出去。 虽说郭天旭看不惯胡继鹏这嚣张态度,可有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 就算黑旗军伤亡惨重,是溃逃到他掖县来的。 可当真若是打起来,他手下那点县兵,还真不是黑军的对手。 “大人!!大人!!!天和来信!” 正当双方人马僵持不下之际。 一个衙役却是高呼着快步跑了过来。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这衙役的到来而缓和了许多。 郭天旭暗自抹了把汗,长出一口气转身道: “念。” 衙役不敢迟疑,赶忙展开信笺念了起来。 而胡继鹏听着听着,却是面露沉思之色。 按照信上的说法,归义军的藏身之处已大体确定。 万古楼派遣副将王贺,亲率八万镇东军朝着虚庭山进军。 此番就是邀黑旗军,两面夹击驻扎在虚庭山的归义军。 根据胡继鹏的估算,此时萧子澄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四万人。 而若加上镇东军,他们便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加上无终乃是万古楼的老巢,镇东军上下不论是对地形,还是地方上的势力,皆是了如指掌。 别看此番归义军打了场漂亮的奇袭,一战令他麾下的黑旗军伤亡惨重。 可若是论起持久战,归义军根本无法与镇东军媲美。 “胡将军,本官说句不该说的话。 此番贵军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您身为一军统帅,就没想过雪耻么?” 郭天旭瞧见胡继鹏那副神情,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 胡继鹏瞥了一眼郭天旭,却是没有出言反驳。 郭天旭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黑旗军成军以来,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 身为一军统帅,他岂能不想着雪耻? 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归义军在无终郡中已是无从遁形。 两面夹击下,就算归义军再勇猛,似乎也只有全军覆灭这一个结果。 念及至此,胡继鹏深深看了一眼郭天旭,朗声道: “儿郎们!随我一战雪耻!” 虚庭山。 “将军,南山没有发现归义军踪迹。” “北山也没有发现。” “回将军,西山方向也没有。” 王贺脸色有些阴沉,他率军急行至此,本以为会和归义军好好较量一番。 不成想,他搜遍了虚庭山,竟是连归义军影子都没摸到。 “该死的那萧子澄会法术不成? 四万人就算再隐藏行踪,又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王贺是越想越心惊,虚庭山上太干净了,干净到连驻营的痕迹都没有。 “将军!!东山方向有发现!!” 正当王贺惊疑不定之时,奉命搜索东山的将官跑回来禀告: “将军末将在山头上,远远瞧见白县方向隐隐有浓烟飘出。” !!! “你说什么?!” 王贺心里咯噔一声,那白县可是万家的祖地,不少万家族老都在白县当中。 萧子澄!!你当真是好狠!! “来人啊!速将白县遇袭的消息传回天和关!!” 嘱咐几句后,王贺也顾不得士卒疲不疲惫了,当即便下令朝白县方向急行军。 那可是万家的祖地,虽说万古楼在掌权后,没少修缮白县的城墙。 在内更是有近乎两万的精锐驻军。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归义军强攻,短时间内也定然无法攻下才对。 可王贺不敢赌啊。 那浓烟就像是催命符,缠在他的周身。 万一白县有失,他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万古楼砍得。 白县。 守将泰南州站在城墙上,却是满脸的凝重。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内多处万氏寨子被人为纵火焚烧。 虽说经过他的一番扑救,已是将火势控制住了。 可纵火之人,却迟迟未能找到。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大人,末将带人在城内搜捕许久,也未曾能发现纵火之人踪迹。 如此看来,那些纵火者,是不是已经偷偷出城了?” 泰南州却是没有心思听这些。 他心中所想,皆是那莫名出现在无终境内的归义军。 白县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无须赘述。 换做他是那个萧子澄,恐怕也会将白县当做首要攻击目标。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迟迟不见敌军踪影的泰南州,反倒有些紧张起来。 既然归义军的目标不是白县,那城内多处失火便更耐人寻味了。 “告诉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这个节骨眼上,白县绝对不能出事!” 第两百七十四章 声东击西 掖县。 胡继鹏跨坐在马背上,望着下方整装待发的黑旗军,面色微凝。 虽说经过几天时间的休整,麾下士卒都喘过口气来。 可军心仍旧有些浮动,士气十分低迷。 这是自黑旗军成军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憋屈啊!! 胡继鹏在心底嘶吼一声,却是不能显露半分。 与归义军一战,竟是将黑旗军的傲气尽数打没了。 看着那些无精打采的士卒,胡继鹏心中愈发觉得,此时撤军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罢了罢了 “众将听令,出了掖县沿祁岭撤军” 此话一出,胡继鹏竟是猛地感受到,下方士卒散发出的雀跃之意。 心中再度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率先策马出营。 “胡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 才出营门,胡继鹏却迎面撞上在外等候的掖县县令郭天旭。 瞧着营门外,乌泱泱的一群县兵,胡继鹏面露冷色: “郭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天旭却是冷哼一声: “胡将军不要忘了,此番可是你们皇帝陛下派你们来的。 我家将军正在天和关翘首以待,胡将军就这么走了,怕是回去也不好交代?” 面对郭天旭的质问,胡继鹏却显得十分不耐烦: “郭大人,黑旗军是战是撤,好像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还是你以为,就凭你手下这些不入流的垃圾,能阻拦我出城?” 郭天旭面色一滞,显得有些犹豫。 虽说万古楼给他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黑旗军撤军。 只是眼下这等情况,这黑旗军分明是铁了心想逃。 若他当真不顾一切阻拦,没准人直接一路杀将出去。 虽说郭天旭看不惯胡继鹏这嚣张态度,可有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 就算黑旗军伤亡惨重,是溃逃到他掖县来的。 可当真若是打起来,他手下那点县兵,还真不是黑军的对手。 “大人!!大人!!!天和来信!” 正当双方人马僵持不下之际。 一个衙役却是高呼着快步跑了过来。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这衙役的到来而缓和了许多。 郭天旭暗自抹了把汗,长出一口气转身道: “念。” 衙役不敢迟疑,赶忙展开信笺念了起来。 而胡继鹏听着听着,却是面露沉思之色。 按照信上的说法,归义军的藏身之处已大体确定。 万古楼派遣副将王贺,亲率八万镇东军朝着虚庭山进军。 此番就是邀黑旗军,两面夹击驻扎在虚庭山的归义军。 根据胡继鹏的估算,此时萧子澄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四万人。 而若加上镇东军,他们便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加上无终乃是万古楼的老巢,镇东军上下不论是对地形,还是地方上的势力,皆是了如指掌。 别看此番归义军打了场漂亮的奇袭,一战令他麾下的黑旗军伤亡惨重。 可若是论起持久战,归义军根本无法与镇东军媲美。 “胡将军,本官说句不该说的话。 此番贵军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您身为一军统帅,就没想过雪耻么?” 郭天旭瞧见胡继鹏那副神情,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 胡继鹏瞥了一眼郭天旭,却是没有出言反驳。 郭天旭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黑旗军成军以来,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 身为一军统帅,他岂能不想着雪耻? 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归义军在无终郡中已是无从遁形。 两面夹击下,就算归义军再勇猛,似乎也只有全军覆灭这一个结果。 念及至此,胡继鹏深深看了一眼郭天旭,朗声道: “儿郎们!随我一战雪耻!” 虚庭山。 “将军,南山没有发现归义军踪迹。” “北山也没有发现。” “回将军,西山方向也没有。” 王贺脸色有些阴沉,他率军急行至此,本以为会和归义军好好较量一番。 不成想,他搜遍了虚庭山,竟是连归义军影子都没摸到。 “该死的那萧子澄会法术不成? 四万人就算再隐藏行踪,又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王贺是越想越心惊,虚庭山上太干净了,干净到连驻营的痕迹都没有。 “将军!!东山方向有发现!!” 正当王贺惊疑不定之时,奉命搜索东山的将官跑回来禀告: “将军末将在山头上,远远瞧见白县方向隐隐有浓烟飘出。” !!! “你说什么?!” 王贺心里咯噔一声,那白县可是万家的祖地,不少万家族老都在白县当中。 萧子澄!!你当真是好狠!! “来人啊!速将白县遇袭的消息传回天和关!!” 嘱咐几句后,王贺也顾不得士卒疲不疲惫了,当即便下令朝白县方向急行军。 那可是万家的祖地,虽说万古楼在掌权后,没少修缮白县的城墙。 在内更是有近乎两万的精锐驻军。 按道理来说,即便是归义军强攻,短时间内也定然无法攻下才对。 可王贺不敢赌啊。 那浓烟就像是催命符,缠在他的周身。 万一白县有失,他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万古楼砍得。 白县。 守将泰南州站在城墙上,却是满脸的凝重。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内多处万氏寨子被人为纵火焚烧。 虽说经过他的一番扑救,已是将火势控制住了。 可纵火之人,却迟迟未能找到。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大人,末将带人在城内搜捕许久,也未曾能发现纵火之人踪迹。 如此看来,那些纵火者,是不是已经偷偷出城了?” 泰南州却是没有心思听这些。 他心中所想,皆是那莫名出现在无终境内的归义军。 白县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无须赘述。 换做他是那个萧子澄,恐怕也会将白县当做首要攻击目标。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迟迟不见敌军踪影的泰南州,反倒有些紧张起来。 既然归义军的目标不是白县,那城内多处失火便更耐人寻味了。 “告诉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这个节骨眼上,白县绝对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