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有闲王》 第一章 打死不相信会穿越 夕阳西斜,余晖被城市间的钢铁森林所遮掩,密密麻麻的车辆遍布在蛛网般的道路上。 “哎,大爷,您抬抬腿,可别把我这个月的口粮给弄碎了!” 此时正值下班,公交车上拥挤不堪,人们脚碰着脚,肩挨着肩。叶小玄拎着一兜方便面,使劲浑身解数,才从人肉罐头似的公交车上挤了下来。 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叶小玄『摸』着兜里的零钱,一脸的无奈。 “又到月底了,也不知道老肖出差回来没有,要是蹭不上饭,这个月就只能就着方便面啃馒头了……“ 叶小玄伸手『摸』了『摸』兜里皱巴巴的香烟盒子,面『色』更加难看:“五块钱的‘白沙’都抽不起了……那个什么新闻还说香烟要涨价?难道真要戒了么?” 叶小玄正愁眉苦脸地走在路上,忽地眼前一亮,原来迎面来了一位身穿短裙的美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方一双细嫩白皙的长腿吸引了去。 路边的护城河忽地刮来一阵强风,调皮地掀起了美女的短裙,美女尖叫一声,急忙用手护住乍泄的春光。 再看叶小玄,这小子已经蹲在地上,装作系鞋带的样子,眼神斜楞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偷偷瞄着裙下的风景。 “流氓。”美女低声骂了一句,急匆匆地逃走了。 叶小玄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拖鞋,知道刚才装作系鞋带的行为已经被对方识破。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从怀里甩出来的玉佩重新放进背心,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正要点燃,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来人呐,快来人啊!兰兰,你憋住气,妈妈这就找人来救你!来人啊!”。 一个神『色』慌张的少『妇』站在护城河破旧的栏杆旁,双手紧紧地抓着护栏,声嘶力竭地朝着河中大喊。 “溺水?” 叶小玄心里一个咯噔,几步跑到河边,果然在护城河里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掉到水里,两只小手惊慌地拍打着水面,因为惊吓变得惨白的小脸在水面忽上忽下。 水中的孩子,似乎想叫妈妈,但是只要一张嘴,河水便会呛进她的嘴里,最后只能发出一声难以分辨的呜咽和剧烈的咳嗽声。站在护栏旁的母亲,眼看着女儿渐渐沉进河底,鼻中一酸,喊道:“兰兰,别怕,妈妈来了!”说着一脚跨到了护栏外面! “别跳!” 叶小玄大叫一声。如果这位母亲会游泳的话,刚才怎么会向行人求救呢?这个女人肯定是急火攻心,就要不顾自己不会游泳,跳进水里去救她的女儿! 好在此刻过往的行人聚拢了过来,有人一把拉住了想要跳河的母亲。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大声问道:“你们谁会游泳?赶快下去救人呐!”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看来围上来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会游泳的。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冲到河边,只听“噗通”一声,水面溅起一股摄人心魄的水花,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跳进了水里。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人们纷纷扒着护栏向河中望去。 随着年轻人的落水声,人群里却响起一声咆哮:“老五!你快上来,就你那两三下狗刨还想救人?你快上来啊!” 一个体型微胖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抓着护栏,大声呼唤着刚刚跳进水里的“勇士”。 刚刚跳进水里的那人比那小胖子说得还要不济,溅起了那股摄人心魄的水花后,就再没看到他的影子…… 叶小玄暗骂一句,大喊道:“不会游泳的别下水!” 方才叶小玄看到那个小女孩时,心里还有些犹豫。护城河的水并不深,只要一个熟悉水『性』的人就能把女孩儿救上来,既然只要会游泳就能救,叶小玄并不想出这个风头。 奈何这里是北方,周围虽然围了一圈人,但就是没一个会游泳的! 叶小玄是个孤儿,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他看到那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连命都不顾的时候,心里生出了丝丝嫉妒。正是这丝嫉妒,才导致了他刚才的犹豫。 看到眼前慌『乱』的众人,叶小玄大声道:“都让开,我会游泳!”说着就要脱衣服下水,却想到脖子上还挂着爷爷的遗物,万一进了水里不慎丢了,那就麻烦了。 叶小玄索『性』衣服也不脱了,一脚踢飞脚上的鞋子,抽身就跳到了水里。 “噗通!”叶小玄入水的水花比刚才那位强了不只一个档次。 进了水,叶小玄仿佛变成了条回到了水里的鱼,只见他手脚并用,几个划水,就游到了小女孩身边。他一只手抓住小女孩脖颈上的衣服用力往上提,防止她继续呛水,另一只手飞速地划动水面。 小女孩脸『色』苍白,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被叶小玄提住衣领后也是毫无动作。这恰恰正和叶小玄心意,要是小女孩情急之下抱住了他的身体,那时候才是麻烦。 由于小女孩的配合,叶小玄的速度极快,将小女孩交给岸上的人后,他没有丝毫停留,水底还有一个! 这哥们不会游泳就往下跳,叶小玄虽然气得直想骂娘,但是人命关天,心里来不及抱怨。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又扎进水里。 叶小玄的速度是很快的,护城河的水并不深,最深处也就三米多。对于他这个为了看美女,恨不得一周里有七天都泡在泳池里的人来说,还远远构不成威胁。 叶小玄闭气潜到水底,眯着眼努力搜寻着刚才跳进水里的那哥们。护城河河水并不清澈,而且可以说相当浑浊,目力所及,他只能看见不到一米的距离。 在水中搜寻良久,叶小玄终于在河底一片茂盛的水草中,找到了先前跳下来的年前人。这个见义勇为却没有量力而行的年轻人已经昏了过去,叶小玄心中焦急,来不及再回水面换气,径直朝那个年轻人游去。 等他游近了才发现,这年轻人之所以跳进水里就没再出去过,原来是河底茂盛的水草和垃圾缠住了他的脚。叶小玄想要把水草弄断,但是看似柔弱的水草裹挟着水底的塑料袋和不知名的垃圾,竟跟牛皮筋一般! 叶小玄毕竟不是一条鱼,此刻他的脸已经憋得通红。 “只要……只要把水草弄断,就可以把眼前这个人救出去!” 叶小玄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感觉道脑中一阵昏沉。 “弄断了!” 叶小玄来不及庆贺,他一弄断水草,便托举着这个年轻人用力地向上划水!这个地方仅仅只有两米多深。虽然他现在因为极度缺氧脑中一阵昏沉,但是这段距离对他来说还算不上挑战! 偏偏在这时候,河中一股湍流涌来,重重地撞到叶小玄身上! 这股外力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叶小玄胸口一疼,再也闭不住气。鼻子下意识地呼吸了一下,却又呛进了河水,这一下子,叶小玄再也撑不住了。原本还在划水的双手挣扎了起来,嘴里咕嘟咕嘟地冒出了象征着生命的气泡…… “淹死会水的……” 叶小玄心里没来由得冒出了这个念头,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 太阳像火炉般炙烤着河南洛阳的大地,热浪起伏,天气闷热难耐。街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就连街边的商铺,也只取下来一半门板,期望抵挡下肆虐的热浪,里面的人也都没精打采的,正经生意硬是做出了暗娼半掩门的味道。 老庄头挑着一担柴火,抹了一把汗,唤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的土狗,闷着头继续赶路。一路走来,街边做生意的也就只有赌坊和『妓』馆里面人头攒动、喧嚣热闹,看来这闷热的天气还是难以阻止人们挥洒身上旺盛的荷尔蒙。 老庄头把挑子换了肩,总在一个肩上挑着,还真有些吃不消。回身看到一直离他三步远的大黄居然差了五步,老庄头低声骂了声蠢狗,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看到大黄吐着舌头、夹着尾巴追了上来,老庄头才又闷着头赶路。这担柴火是要供给贵人的,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转过街角,老庄头看见七八个跟他一般装束的人蹲在墙根阴凉处,人人身边都搁着一担柴火,堆积的柴火几乎塞满了整个小巷子。 “老庄,来晚啦!”一个坐在地上、面容黝黑的老汉笑眯眯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老庄头哼了一声,抱怨道:“要不是这蠢狗看见吃的就走不动,俺也早就到了!”说着把挑子放下,也走到墙根阴凉处,取了腰间挂着的葫芦喝了口清水,又往手里倒了些喂给他嘴里的那只蠢狗。 有人说,中国的社会就是个人情社会,也是个关系社会。人情和关系这两只蜘蛛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把人们联系在了一起,不论平等相交所积攒的人脉,哪怕给人为奴为婢,也能或多或少的从主家捞些好处。这里的人便都是家里有人卖身王府,在王府中执役,有了这层关系,他们担来的柴火便能卖给王府,家中也有了一项稳定的生活来源。当然了,王府里人口众多,每天烧水做饭用的柴火他们几个可供不过来,他们这点柴火也只是个整个王府采买的零头。 他们不敢把柴火挑到王府门前,更不敢去打搅王府门前的侍卫,冬日避风、夏日避暑,他们也都不蹲在王府门前的那条大街上,而是在街边拐出来的这条小巷子里,等着人家王府负责采办的管事出来。 趴在地上的大黄,忽然叫了一声,老庄头还以为管事来了,忙把头伸出巷子去看,可是空『荡』『荡』的街上遑论人影,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蠢狗,『乱』叫什么!”老庄骂了一声。 大黄被主人骂了一句仍是不停,老庄不由得顺着大黄狂吠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白光自天际而来、一闪即逝,“嗖”的一下子栽进了不远处的王府。等老庄眨了眨眼想看个清楚的时候,此刻天上哪还有什么白光?只见万里碧空如洗,连片像样的云彩都没有…… 身旁有声音问道:“老庄,王管事来了么?” 老庄头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年纪大了,挑个担子都有些吃力,难不成还添了个老眼昏花的『毛』病?”看到大黄摇着尾巴盯着他,不由得又骂了一句:“蠢狗,净瞎叫!” …… 当阳光透过窗子照到脸上时,身盖锦被、呼呼大睡的叶小玄打了个冷战,幽幽醒来。 刚睁开眼,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直『射』叶小玄双目,叶小玄忙用手遮在眼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想撑起身来,却感觉四肢冰凉,全身无力,无奈地又躺了回去。晃了晃脑袋,只觉得里面有一只铅球,只要一动就撞得脑仁儿疼。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怎么回事?”叶小玄隐约记起自己昏『迷』前见义勇为的事情,“难道我昏过去了?这里是医院么?” 刚一思索,顿觉头痛难耐,紧接着脑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纷至沓来,塞满了他的脑袋:这里是大明洛阳福王府,我是福王世子朱由崧…… 躺在床上的叶小玄吃了一惊,大睁双目,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浑然不觉,眼前的事物更加让他惊讶。 他看到的不是医院里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出租屋那只早就生锈掉漆的吊扇,而是看到了一面精致的薄纱制成的床帏。床边还放着一只『药』碗,汤『药』味扑鼻。 缓缓扭头望去,门栏窗棂,古香古『色』,雕梁画栋,自己躺在里间的塌上,一扇朱红古朴的月亮门隔开了与外屋的空间,屋中陈设尽显富丽堂皇。 叶小玄大张着嘴着盯着屋中的陈设,探手在大腿上一扭,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又赶紧『揉』了『揉』。 “难道我穿越了?”大腿上的痛楚结合着脑中驳杂的记忆,看过不少小说的叶小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来到了三百多年前! 想到穿越,叶小玄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草!”叶小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蓦然一白,急忙把手伸进上衣在腹部和后腰的地方『乱』『摸』一通,皮肤光滑无比,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是被人敲晕了偷了某个器官…… 叶小玄长舒一口气,却又满脑子的疑问:“我脑子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些本来没有的记忆?难道我真的穿越了么?” “不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说过,时间在引力的作用下,可以被拉伸,也可以压缩,但唯独不可以被逆转,所以时间上穿越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可我怎么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对了,还有催眠!听说有些催眠师能够改变人的一部分记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不停地给我灌输这些东西来催眠!可是谁这么无聊故意整我?”眉间拧成川字的叶小玄忽地舒展开来:“哼,真是整人无极限,恶搞无底线啊,一定是个整人恶搞的节目组搞的鬼!”甚有自知之明的叶小玄想不出来,像他这种身无长物的上班族,除了笑料还有什么能够带给别人的。 想到这里,叶小玄早已经脑补出了现在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里认定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某个整人恶搞的节目组所为。不然怎么解释自己见义勇为后,一觉醒来竟然来到了这个貌似横店影城的地方?只是这个节目组也太大胆了,还带掳人的么? 对于钻了牛角尖的人来说,一切的不合理都会让他们脑补得顺理成章又理所当然。“看穿一切”的叶小玄对他的遭遇丝毫不恼,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小激动。 “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我也终于能上回电视了!”身上没丢啥零件,还自认有机会上电视的叶小玄心中激动,费力地把身上的棉被掀开坐起来。 叶小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一件仿古的中衣,敲着有些酸痛的腰背,有些埋怨地想道:“这节目组给我换衣服,不会把我给冻感冒了?也不知道这个节目是直播还是录播?我这个被整的当事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特殊的奖品啥的?”叶小玄脑子里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偷眼四顾搜寻,想要找到隐藏在桌子底下或者犄角旮旯的麦克风和摄像头…… 很显然,刚刚清醒的叶小玄,脑中驳杂的记忆弄得他精神错『乱』,各种混杂的记忆就像五颜六『色』的染料,泼向了现在刚刚清醒如同白纸一般的叶小玄,弄得他已经有了精神分裂的倾向了,竟让他对自己醒来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丁点的怀疑,而且对自己心中做出的判断深信不疑…… 第二章 胯下生风 正当叶小玄瞎忙活的时候,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头顶双丫髻的小女孩。叶小玄眼前一亮,这个小女孩一张小脸稍嫌稚嫩,可是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微微上翘的嘴角透『露』出几分俏皮。皮肤白皙,睫『毛』长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饱含着顺从和乖巧。她上身穿了一袭蓝『色』镶花对襟小袄,纤细的腰身上是一件嫩黄『色』马面裙,显得利落又娇俏。 叶小玄内心激动暗赞一声:“开始了,开始了!女孩子穿汉服真好看啊,这小女孩年龄不大,长得还这么可爱,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成明星,待会拍完了,可别忘了跟她合个影!” 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看到叶小玄站在门边,连忙盈盈施了一礼,脸『色』微红道:“世子,您醒啦?您昨夜喝多了酒,回府时面红耳赤的,躺下了还一直说自己胸闷头痛。昨夜大夫来了把了脉,说是您偶感风寒,吃了『药』盖着被子休息一夜就无妨了,待会洗漱完了,便把那『药』用了。” “这小演员的台词背得可是真顺溜啊!台词说得没有一丝生硬,这台词功底太厉害了!”叶小玄依旧目光灼灼,打量着这个小姑娘的一言一行,“就是这个普通话说得不是很标准,呵呵……” 兰儿看到叶小玄望着她有些出神,只好把小嘴闭上。世子起床的时候总是要醒一会儿神,最烦别人聒噪,心中有了顾忌,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梳洗台边,恭敬道:“世子,请梳洗净口。” “梳洗净口?”叶小玄狐疑地看着托盘上的青盐和柳树枝子,这什么玩意儿?洗脸就洗脸,端着盐和树杈子上来做什么? 兰儿虽说让叶小玄梳洗,却不敢真的劳烦他这个世子亲自动手,柔荑入水,摆好了『毛』巾,举着就要往叶小玄脸上擦。 这样叶小玄哪肯答应,就自己这种就着白开水都能生吞仨馒头的人,能用别人服侍自己?叶小玄看了一眼要给自己擦脸的小女孩,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兰儿看了叶小玄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往日都是她服侍世子洗漱的,今天这贵人怎么要自己动手了?猜不着世子的心思,但是听命还是会的,兰儿只好依言把手中的『毛』巾放到了梳洗架上。 叶小玄看着眼前这三样东西有些为难,这应该就是节目组出的难题了,古人是怎么洗漱的? 叶小玄犹豫一番,撸起袖子就把那碟青盐倒进了水盆里,双手一搅和,掬起一把盐水“噗噗噗”的洗起脸来。 好不容易洗完了脸,眯着被盐水蛰得有些酸疼的眼睛,看着目瞪口呆的小萝莉递给自己的那截柳树枝子,又开始为难了:“这树杈子不是用来搅和水的么?用盐水洗脸去角质我倒是听说过,可是这树杈子拿来干嘛?难道是用来刮脸的?” 兰儿此刻秀眉轻扬、檀口微张,明显是愣住了。直到她看见叶小玄把她手里的杨柳枝接过去,当成刮刀在脸上刮水珠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稚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声笑却把自己小脸吓得血『色』全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个小宫女毫无尊卑之念,居然敢嘲笑世子,『乱』棍打死也没人心疼。 还别说,褪了皮的柳枝滑腻腻的,用来刮脸清凉舒爽,难道这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么?叶小玄正拿着柳树枝子刮得起劲,忽然发现身边的小萝莉身子忽然矮了一截,已经跪在了地上。 叶小玄唬了一跳:“你干什么?” 正等着受罚的兰儿听到叶小玄的问话,心中恍然,世子昨夜酒醉又染风寒此刻定是还没清醒,不然怎么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赶忙答道:“奴婢该死,世子酒醉,奴婢这就伺候世子洗漱。” 叶小玄傻乎乎道:“我这不是洗完了吗?”几句话说完才觉得自己声音不对,但是现在他口干舌燥,喉咙还有疼,以为自己有些感冒,遂没往心里去。 “你跪着做什么?赶紧起来啊。”说完就觉得喉咙干痒得难受,端起托盘里的一杯茶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杯茶倒是挺好喝,喝完满口留香,芳香四溢。 刚刚站起来的兰儿看见世子把漱口水喝了进去,顿时亡魂皆冒。她现在断定世子一定是还未清醒,要是还不采取些补救措施,等到世子酒醒了以后,想起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自己这个小宫女还能落得了什么好么? 兰儿看着那小碟子里还剩一些青盐赶忙道:“世子酒醉,奴婢这就服侍世子洗漱。”说着就拿起进门时摆好的『毛』巾,要给叶小玄擦脸。 叶小玄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要服侍自己,还一口咬定自己喝醉了,本来还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剧情需要,也就只好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兰儿的动作轻柔无比,叶小玄眼睛闭得紧紧的,生怕这个小姑娘瞎比划一下伤了他的眼睛。等到兰儿把他脖子和耳后都照顾到,细细地擦拭的时候,叶小玄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小演员”,心中不由感叹道:“演得真专业啊,小妹妹,你要是不红,真是没天理了。” 叶小玄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到小萝莉把那截柳树枝子在嘴里嚼了嚼,然后拿着就要往他鼻子里塞! 叶小玄晃着脑袋躲着那截树枝,想要起身逃走,却听小萝莉软语央求道:“世子莫动,这柳枝不比牙刷子,会伤着您的。”说着一只小手扶住了叶小玄的脸颊,稳住了他不停向后躲闪的脑袋。 兰儿轻轻地托着叶小玄的脑袋,心中一叹:“王府里面的贵人们用的都是牙刷子,尤其是这几个小王爷和郡主,牙刷子的材料非金即玉,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偏偏眼前这个世子嫌弃一刷牙便掉一嘴的猪『毛』,非要用柳枝来了。” 叶小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清秀绝伦的小萝莉,脸颊上感受着那只小手的温润,耳朵里听着黄鹂轻唱般的软语,小萝莉声音里哀求的味道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两眼一闭,心中哀嚎道:“捅,谁叫你长得好看的。” 鼻孔里没有感觉到疼痛,那只扶着他脸颊的小手转移到了他的嘴唇上,叶小玄把眼睁开,发现小萝莉正在拿着那截柳树枝子轻轻刷着自己的牙齿,舌头上还感觉到了咸味。 看了片刻才发现小萝莉是把杨柳枝里沾了青盐捅自己的牙齿的,这是在刷牙?想到刚才小萝莉在嘴里嚼柳枝的动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除了咸味什么味道都没有,这算是间接接吻么? 对于小萝莉的“强势”,叶小玄自认为已经反抗过了,没看见刚才人家用手把自己摁住了吗?既然反抗不了,现在的叶小玄打算逆来顺受:“我这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也不知道剧本是不是这么安排的,以后还有没有类似的情节啊?” 兰儿给叶小玄刷了牙又端来一杯茶水,捧到叶小玄跟前道:“世子,请净口。” 叶小玄依言净了口,看见小萝莉手里拿了一只象牙梳要给自己梳头,赶紧坐好。洗脸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现在一头披肩长发,心里还感叹这剧组假发接的挺用心来着,叶小玄着实想看看自己现在的装扮。 兰儿刚要拿去遮在铜镜上的红布,门外一个尖细的嗓音传了进来:“世子,王爷得知您身体有恙,嘱咐老奴来通知世子,不用去请安了。” 叶小玄穿着一身中衣走了出去,看到一个握着浮尘的宦官站在门外,正躬身说话。 “王府里还能有太监?太监不都是皇宫的特产么?这个剧组不会是临时在别的片场拉来的人?这一口河南话说的,太不正宗了。”历史知识匮乏的叶小玄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 叶小玄笑着说道:“公公来了怎么不进来说话?” 那太监听到叶小玄的声音,微微一怔,不由得看了兰儿一眼,“这辽东的丫头跟在世子身边久了,竟然把家乡话传给了世子!” 可是世子问话他又不能顾左右而言他,遂恭敬道:“老奴偶染风寒,若是传给了世子,那老奴就罪该万死了。” 叶小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腹议道:“怕是你是临时客串的,没跟我屋里这个小萝莉对过戏?”叶小玄抿着笑说道:“这事我知道了,劳烦公公了。” 那太监身子一个哆嗦,吓得差点跪在地上,身子一弯到底:“世子折煞老奴了,老奴可当不起世子开口称谢!” 叶小玄见他演的似模似样的,虽然心中乐开了花,但是知道此时不好笑场,只好强忍着笑,说道:“知道了,你回去。” 那中年太监逃也似的出了院子,叶小玄却没有回屋里,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只觉得通体生泰。既然这节目是为了整人,要是自己傻乎乎听小萝莉的安排,那些猥琐的观众指不定怎么笑我呢? 叶小玄便穿着一身中衣在王府里遛弯,丝毫不顾跟在身边,一直央求自己回去的小萝莉,打定主意好好看看这个片场。 “威风啊!” 一路上的丫鬟侍卫见了自己不停地施礼,嘴里肯定还得毕恭毕敬的喊一声“世子”或者“小王爷”。小宫女托盘里的东西算是遭了秧,时令鲜果、精致糕点拿了满满一大把,临了还喝了一碗不知给谁的莲子羹…… 看着一个个吓得鹌鹑似的人们,叶小玄心中又赞叹道:“良心剧组啊,不仅这充作道具的食物做得好吃,就连群众演员都这么敬业!” 得意忘形的叶小玄走出了大门,一阵风吹过来,忽地感觉胯下生风。转眼看到一个目『露』凶光,饱含杀气的宫装丽人满脸通红的瞪着自己,叶小玄低头一看,哀嚎一嗓子捂着裆部一溜烟儿的跑回了自己屋子…… 第三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衣服怎么是透明的?我的内裤呢?这什么玩意儿,谁给我换的衣服,把我内裤都给脱了?” 叶小玄老脸通红地奔回了屋里,心里一直咒骂着这个缺德剧组,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在一身单薄的中衣里面影影绰绰的,虽然看不真切,但阳光一照,也能看个七七八八了…… “这段掐了不能播啊!”想到电视上自己胯下的马赛克,叶小玄后悔得直想撞墙:“这缺德的节目组,不会是直播?『奶』『奶』的,那帮子群演现在指不定怎么笑我呢……” 随着叶小玄跑回来的兰儿本来还想伺候他更衣,谁知道叶小玄却不合作,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人,跟在自己身边的小萝莉却没个提醒,叶小玄不由得想起她进门脸上泛红的样子,心中怨恨难平:“难怪她一进门看见我就脸红,原来她早就看见了!看见了没有提醒不说,还一直催着我洗漱,我是你大爷啊!腹黑小萝莉,也不怕长针眼!” 兰儿被叶小玄赶了出去,叶小玄躲在被子里自己穿衣服,谁知道这屋子里哪里有摄像头的?床边挂着的衣服被叶小玄穿得七扭八拐的,左衽右衽什么的也分不清楚,一件道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就像披了条床单。 穿上衣服的叶小玄犹不放心,又躺回床上把被子盖在身上,只是现在正值酷暑,那棉被是因为他发热畏冷才临时给他加的,现在他病体已愈,再盖上就觉得闷热难当,最后只好抻了一截被角,把重点部位护住完事。 等到叶小玄确定自己没有走光后,才把候在门外的兰儿叫了进来。听到世子叫人,兰儿赶紧进去,进门却看到已经洗漱完毕的世子又躺到了床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腹黑小萝莉,要是我真的穿越了,就首先把你就地正法,在你屁股上重责三十大巴掌,那都是轻的!还不让你喊疼!越喊疼打的越重,喊一声加一巴掌!” 叶小玄心中咆哮着,越想越气,不过就地正法的事也就心里想想,他当然不敢把事情做得太出格。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怎么办,萝莉的爹妈事后不放过自己,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可是心中怨恨实在难以平息,想了半天,叶小玄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能够惩罚一下这个知情不报的小萝莉。 兰儿见叶小玄又躺回床上,还以为他病体未愈,见床边的『药』碗分毫未动,便小心地提醒道:“世子,这『药』要按时吃,病才能去得快的。” 叶小玄把头一扬:“不吃!” “世子,良『药』——” “世子?既然我是世子,你先过来,给世子我捶捶腿!” 在兰儿眼里,叶小玄此刻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满脸的生人勿近。可世子有命,岂是一个小宫女能拒绝的?兰儿急忙走过去,跪坐到塌上,小心地把叶小玄一只腿放在了自己膝上,轻轻地捶了起来。 看着小萝莉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叶小玄倒是有些吃不住了,粉嫩的拳头三两下就把叶小玄心中的怨气敲得一干二净。叶小玄『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把腿从人家怀里拿了出来,轻咳一声道:“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了。你们节目名字叫什么?在哪里能收看啊?把你们导演叫出来,你们这种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我不玩了,还有,刚才我走光那段不能播啊!”说完就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盯着眼前的小萝莉,谁知他眼前这个“小演员”却不为所动,只是睁着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 叶小玄看到了萝莉眼中的疑『惑』,眉『毛』一挑不屑道:“怎么,是不是被我这么快揭穿你们,感到十分惊讶?” “哼,其实我一醒过来就看穿你们的把戏了,爱恩斯坦的相对论我还是稍微了解过一些滴,小妹妹,知道谁是爱因斯坦不?”看着小萝莉傻傻的摇着头,叶小玄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道:“恩,不知道不要紧,你还小,将来可以学嘛。现在把你们导演叫出来,既然你们已经被我看穿了,这戏算是演不下去了,快去。” 兰儿越听越『迷』糊,实在不知道叶小玄在说些什么,只是再不敢抬头看着他,把脑袋垂了下去。 叶小玄见兰儿装作听不懂,爬起身来『摸』了『摸』兰儿的头发,说道:“快去,我快要饿死了,看时间快吃中午饭了?我这个被整蛊恶搞的当事人能蹭一个盒饭不?”谁知道兰儿听到叶小玄的话,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疑『惑』,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惊恐,只是脸上表情虽然很丰富,脚下却还是没有挪动一步。 看到小萝莉还在那儿装傻充愣,叶小玄故作严肃道:“去呀,去找导演啊,顺便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少了一件你们都要赔偿!” 听到这里,懵懂的兰儿心中发苦:“果然,世子爷酒醒了就要为难我。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原来这个刀眼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刀眼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类,不好相与之辈,也不知他偷了世子爷什么东西,若是推到我身上,那我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想到这里兰儿爬下床就跪在了地上,心中委屈和凄苦交错,眼泪决堤而出:“奴婢该死,奴婢不认识什么刀眼,奴婢也没偷拿世子的东西,请世子明鉴!”说完双手伏地,脑袋“咚”的一声磕在了地上。 叶小玄有些楞了,这小演员也太敬业了,导演不喊咔,她就不停,入戏这么深!叶小玄对这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喜欢极了,哪肯让她跪在地上,口中忙道:“你做什么?你快起来啊!”说着急忙把她拉了起来 叶小玄看了一眼小萝莉的额头,磕得都有些青紫了,心疼得赶紧吹了吹,又拿手轻『揉』着兰儿的额头,嘴里埋怨道:“你这傻丫头,你还真磕呀?”。 兰儿感到叶小玄温热的手掌不停地轻柔着自己的额头,小脸微微一红,对叶小玄前后迥然的态度有些拿不准,解释道:“世子,兰儿真的没拿世子东西,奴婢也不认识那个叫刀眼的人。” 叶小玄有些泄气了,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节目组的人还不出来,看来只能把事实摆出来,说不定才能让这场戏停了。 叶小玄叹了口气:“哎,还不承认——”说着感觉手里一沉,这个自称兰儿的小萝莉又要跪在地上。叶小玄赶紧一把给捞了起来,嘴里急道:“你不许再跪了,就这么站着!演戏演上瘾了是?我就是个上班族,一个普通的小职员,你们节目组至于这么整我吗?”说话间瞥到落到胸前的长发,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叶小玄伸手把胸前的长发用力一扥,结果头皮传来一阵阵刺痛,毫无防备之下,用力太猛还差点把脖子给扭了。看着小萝莉瞪着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像看醉鬼和疯子似的看着自己,脸上一热:“妈蛋,粘的倒挺结实!”心里抱怨了一声就开始在屋中逡巡四顾,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隐藏的摄像头,正当叶小玄纳闷的时候,却看到了那块被红绸盖着的镜子。 叶小玄冷笑一声道:“呵,真当我找不着么?屋里别的地方不敢说,为什么镜子要用布遮起来呢?那面镜子一定有问题!” 叶小玄三两步走到桌前,一把扯开红绸,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呈现眼前。铜镜被打磨得平滑发亮,镜中人影分毫毕现,显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而他却被这面铜镜吓得连连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心脏都停了一拍。 镜子里那张脸面相年轻,大约二十岁上下,鼻梁英挺,眸若点漆,眼大而有神,显得很是清秀。只是此刻面『色』稍显苍白,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迎风而动,显得洒脱不羁…… 铜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就像一阵狂风,把笼罩在叶小玄脑海深处的『迷』雾,瞬间吹了个干干净净。 …… 想起来了——我是福王世子朱由崧,昨夜跟一堆纨绔在迎笑楼寻欢作乐,美人在怀,杯来酒往,花花轿子众人抬,在被人吹捧和吹捧别人间,就喝多了……原本模糊的记忆如今清晰地呈现在脑海,环顾屋内,一股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再也感觉不到刚刚醒来时的突兀和陌生。 想起来了——王府承奉司里面都是太监,眼前这个小女孩也不是什么演丫环的小演员,而是王府中的小宫女,还是我的贴——贴身侍女! 叶小玄嘴唇哆嗦着:“根本就没有什么整蛊恶搞的无良剧组,我现在的身份,真的是福王世子!我真的,穿越了!” 回过神来的叶小玄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就说嘛,怎么溜了大半圈连个电线杆子都没看见,在横店这也是不可能的,《楚门的世界》害人太深了……” 预料中的彷徨失措压根就没有出现在叶小玄身上,身为孤儿的叶小玄对后世了无牵挂,确定自己真的穿越后,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原以为一辈子都会生活在社会的最底端,当个小老百姓,为了房子、车子、老婆、孩子『摸』爬滚打……结果现在一个跟头栽到了明朝,当上了世子!啥是世子?那是将来能继承王位,当王爷的牛人!我滴个乖乖,一不小心混成统治阶级啦?” “穿越这事居然是真的,我竟然跑到三百多年前,附身到了这朱由崧身上!老天爷,小职员成了王爷世子,矮矬穷变高富帅,翻身农奴把歌唱,贫下中农成地主,人民翻身做主人呐……” 第四章 高山仰止 “世子?”兰儿看到朱由崧患了失心疯一般,呆愣愣地望着铜镜傻笑,心中有些害怕。 叶小玄,不,现在应该叫朱由崧了。朱由崧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面『露』忧『色』的小女孩。眼前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什么小演员,更不是什么童星,只是福王府里的一个小宫女,唤作兰儿。因为模样伶俐,『性』格乖巧,才被送到自己身边伺候自己的。 想到刚才自己洗漱的窘态,刚要为了维护一下自己世子光辉高大的形象,想要辩解一番的时候,朱由崧脸『色』蓦然一白。 他想到了在大门口遇到的那个柳眉倒竖的宫装丽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爹的正牌老婆邹王妃!自己那副打扮被她看到了,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吗? 果不其然,还没等朱由崧想出什么补救措施,门外的侍卫就高声道:“王爷驾到!” 随着声音,一个身穿红『色』锦衣、大腹便便的胖子气喘吁吁地走进门来,来人正是朱由崧的老爹福王朱常洵。这人面相四十余岁,眉『毛』很淡,上唇微髯,圆脸肥腮,瞧他那慈眉善目的模样,若是剃去须发,倒像是弥勒佛再世。 朱常洵虽然长得痴肥,但行走间自带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虽说慈眉善目像是弥勒佛再世,但是此刻却化身怒目金刚。 朱由崧还正傻愣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胖子,确见来人气势汹汹,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掴到了自己头上! 朱常洵膀大腰圆,三百余斤的块头,朱由崧虽已成人,营养丰富长得也算壮硕,可是两人气势相较,朱由崧就像一只大公鸡面前刚刚褪下绒『毛』的小鸡雏。朱常洵这一巴掌下来,朱由崧就应声倒地,白长了个大个子。 看见王爷发怒,世子所的宫人和朱常洵带来的随从们,“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高呼:“王爷息怒。” 晕头转向的朱由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看到一个三百来斤的大胖子进门就给了他一巴掌…… 朱常洵这一巴掌打得并不重,可是朱由崧却条件反『射』般的扑倒在地上了。朱由崧下意识地就要爬起来跟这个胖子大战三百回合,却被福王一声“逆子”吓成了鹌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由崧是真有些怕了,这种恐惧发自内心,源于记忆,根植于灵魂深处。如果朱由崧还是叶小玄,说不得豁出去了,真的敢爬起来跟他老爹上演一出全武行,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叶小玄,他成了福王世子,成了朱由崧,他不仅继承了朱由崧的身份和地位,继承了朱由崧的记忆,甚至还继承了朱由崧的一部分情感…… “你这逆子,抬起头来!” 朱由崧乖乖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胖爹,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感觉。人们常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对于某些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人来说,才是最为珍贵的。朱由崧的前世叶小玄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孤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严父慈母,也没有领教过别人口中,老爸手中的鞋底子或者老妈手中的笤帚疙瘩…… 现在他有爹了!对于做梦都想有爸妈来管束自己的朱由崧来说,这份跨越三百余年的情感,或许才是穿越带给他最大的礼物。 “我且问你,你为何衣冠不整在宫中孟浪而行?啊?是不是你这个世子所太小,放不下你了?居然敢只着中衣跑出世子所,冲撞王妃,成何体统!”朱常洵越说越气,自己本来在王府内宫观赏歌舞,免得败了自己兴致,才派人通知自己这个偶然风寒的儿子不用请安。 那几个新进的舞娘歌姬晃着小腰、扭着屁股,自己正看得起劲儿,邹王妃却跑过来一通哭,鼻涕眼泪抹了自己一身……琴箫风月高雅之事被这么一搅和,艳舞算是看不了了,被扰了兴致的朱常洵怒气冲冲地直奔世子所。此刻他看着面前这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罪魁祸首,胸中怒气更甚。 世子所就建在福王府外宫,朱由崧在世子所里怎么胡闹都没问题,别说只穿了中衣,就算他光着屁股,不穿衣服,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老福王也不会管他。但是他跑出了世子所,又正巧被过路的邹王妃看到,这事情就于礼不合了,然而这个时代,骂人都骂“不知礼”,最看重的恰恰就是礼。 “身为天潢贵胄,如今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毫无仪态!你是想气死我吗?”慈眉善目的朱常洵一拍桌子,如同金刚再世,怒喝道:“来人啊,将今晨伺候世子的宫人,重责三十大板!” 跪在地上的兰儿身子一颤,小脸煞白,红唇都要被咬出血来,却又不敢开口求饶。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自入王府之日起,生杀予夺便尽赋人手,王爷此刻在气头上,若在出声招嫌,今日怕是再无活命的可能了。 “三十大板,打得重了足以要人『性』命,这哪里是打板子,这是要人命啊!”朱由崧愣了一愣,在他记忆中,凡是着实打了三十大板的宫人,极少能有活下来的。 看到兰儿被侍卫架走时脸上的绝望,朱由崧壮着胆子给她求情:“爸——额,罢,罢了?父王息怒,孩儿知错了,放过兰儿。” 朱常洵眉『毛』一抬,教训道:“罢了?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在王府中丢人现眼,他们却不知阻拦,最后冲撞了王妃,不该严惩吗?” 朱常洵的一番话,朱由崧竟然无从辩驳,自己做错了事,让下人们顶缸背锅,这合适吗? 在这个时代,还真的合适。要问原因的话,一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就够了。 做错事的朱由崧脑中急转,妄想巧施舌簧把这件揭过去,可是朱常洵说了半天,朱由崧却根本『插』不了嘴,因为他悲催地发现,他跟他这个胖爹根本就没在一个档次上。 朱由崧跪在地上听着胖爹的长篇大论,从孔子曰说到孟子云,虽然朱由崧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是老福王这一通讲,着实让他这个有着现代人灵魂的世子震惊了一把:“不是说明末的王爷都是不学无术的吗?这个大名鼎鼎的‘福禄宴’主角老爹,怎么会让我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的?” 他却不知道他这个老爹可是当年掀起“国本之争”的牛『逼』人物,能被先皇看上的皇子,去了福王生母、朱由崧的『奶』『奶』郑贵妃的影响,自身要是没有三两干货,哪能镇得住场子?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也就是继承大统无望后,他老爹才不思进取,日渐沉『迷』酒『色』。 明朝的王爷都是被皇上当成猪一样的养在王府里面,朱由崧这么一个混吃等死的世子,哪里有什么高深的学识?再者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朱由崧一出生就是特权阶级,将来怎么也都是继承他爹的王位,再精明强干或者再昏庸无度这辈子也是王爷。一辈子的路都被规划好了,谁还能塌下心来钻研学问?钻研学问做什么?造反么? 朱由崧好不容易跪着把这堂国学课听完,恭恭敬敬地把急着回去观赏歌舞的朱常洵送走后,立马就跑了回去。要是兰儿这个清纯可人,我见犹怜的小萝莉,因为自己的过错被打死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啊呸,那日后自己的良心,岂不是天天都要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行刑的地方在一座厢房前面,这座厢房是世子所宫女们的住处,朱由崧赶到的时候,只见地上趴满了人,全都褪了裤子,等着挨板子。朱由崧吃了一惊,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待朱由崧细细一瞧,就发现了趴在地上最边上的一个小宫女,就是自己正要找的兰儿。 监邢的是承奉司一位名叫赵怀德的小太监,看年龄跟兰儿差不多大,去年刚刚入府。赵怀德看见世子前来赶忙行礼,笑『吟』『吟』道:“世子是来观刑的么?王爷有命在先,再有奴婢在这里看着,没人敢放水不出力的。” 朱由崧问道:“地上这些人都是因为我上午那事被抓来的?”朱由崧难以置信,就因为自己走光让后妈看见了,这么多人都要挨板子? 赵怀德答道:“回世子,凡是今日伺候世子梳洗更衣的宫人全在这儿了。” 朱由崧眼角抽了抽,他还以为挨板子的只有兰儿,原来这一地人都要挨打!朱由崧疑『惑』道:“今早伺候我的不就兰儿一人么?” 趴在地上的兰儿听到朱由崧的话,小脸刹时变得苍白无比,晶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了珠子散了一地,心里怕是已经绝了今天能活下去的希望了。 赵怀德“体察上意”,对朱由崧笑道:“世子安心,兰儿作为罪首,今日必定严惩不贷!”说着偷偷瞄了趴在地上的兰儿一眼,心中叹道:“世子爷今天单单把你拎出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死后找个好人家投生,下辈子别再干伺候人的差事了……” 朱由崧见这小太监会错了意,轻咳一声道:“咳,恩——这个宫女我要带回去,咳,严惩!”说完腰板渐渐挺直,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生怕这小太监不同意。 赵怀德还以为世子担心他手下留情,赶忙表明忠心道:“世子请安心,王爷有命,今日奴才必定——” 赵怀德话未说完,朱由崧抢道:“我知道,我知道,父王说了要严惩,我要把她带回去自己教训,怎么,难为你了?”转念又接了一句:“父王应允了的!” 朱由崧看了赵怀德一眼,心中暗道:“你一个小太监总不会因为这事,向我那胖爹去求证一番?” 赵怀德虽然年幼,但是揣度上意正是这些太监们的拿手好戏,刚才会错了意,现在哪里还能分辨不出朱由崧是假传王命,想要留这宫女一命? 不过现在他却有些为难了,朱由崧虽贵为世子,但是王府做主的终究是王爷,王爷已经下令要严惩宫人了,世子吩咐一句,依言打死了也可以,可是现在世子却要把人带回去……大人物都有大人物的规矩,就算世子喜欢这侍女,派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了,他自然会手下留情,哪有像他一般冲锋陷阵亲自出面的? 赵怀德又瞥了兰儿一眼:“这小丫头到底如何『迷』『惑』世子的,世子连让她做个样子都舍不得?” 赵怀德天人交战之际,看到朱由崧面上『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心中一惊赶忙说道:“快把她弄起来,世子要带回去严惩!” 正如朱由崧所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赵怀德不敢向王爷去求证,就算他脑子抽了跟王爷说了这事儿,王爷也会为了顾及世子的颜面,把这事给落实,他又何必妄做那小人呢? 跟朱由崧而来的随从把兰儿从地上扶了起来,搀着这个心如死灰的小宫女回了世子所后宅。朱由崧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满面凄苦的宫人们,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又看了赵怀德一眼,只见这小太监体若筛糠,面『色』苍白,知道再开口要人,非把这小太监吓死不可。 “哎,算了,一群人挨板子总比一个人没命强。”朱由崧摇了摇头,路过赵怀德的时候,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头。 他这个动作,吓得赵怀德浑身一个激灵,耸肩缩头地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候却听到朱由崧低声说道:“意思意思得了啊,要是弄出人命了,有你好看的。” 赵怀德毕竟还有些年轻,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这般情况,脑袋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朱由崧的手一松,骨酥筋软地差点跪倒在地上,刚才朱由崧兄弟一般揽住他肩头的画面一遍一遍地在脑子里闪现…… 朱由崧话说到这份上,要是赵怀德还是听不明白,那他也就不用再王府混了。 谁知朱由崧前脚刚走,身后便响起一片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还夹杂着赵怀德的厉喝:“打!”“给我着实了打!” 朱由崧倒吸了一口凉气,扭头就要往回赶,可他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侍卫躬身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侍卫三十多岁,颌下一部短髯,是朱由崧的亲卫胡天德。胡天德是朱由崧亲卫中跟他时间最长的,二人关系最为亲近,所以此刻才敢站出来阻拦朱由崧。 “世子,莫要折回去了。” 朱由崧怒道:“怎么?你要拦我?” 胡天德忙道:“属下不敢,世子体恤宫人属下感同身受,不敢阻拦。” “那你挡我去路做什么?” 胡天德解劝道:“世子,去不得了,咱们把兰儿带了出来已是不合规矩。王爷早已下令,世子身为人子,若要抗命便是不孝;君臣父子,若要违逆便是不忠。大义当前,去不得了,那赵怀德得了您授意,必然不敢放肆的。” 朱由崧怒极反笑道:“不敢放肆,当我是聋的吗?你听听院中那哭嚎声,像是不敢放肆的样子?” 一旁另一个侍卫孙长志也站了出来,低声解释道:“世子,错不了的,那赵怀德确实没敢放肆。” 拥有现代人灵魂的朱由崧,难以昧着良心忍受别人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受刑。鬼哭天愁的哀嚎声隔着院墙传出来,仅仅听那声音朱由崧便觉得『毛』骨悚然,实在不敢想象墙那边到底是怎样的一幅人间地狱,可是这两个人却言之凿凿地说赵怀德不敢放肆,朱由崧强忍着怒气道:“说清楚。” 胡天德和孙长志相视一眼,胡天德犹豫了一番低声解释道:“世子,若是着实打的话,棍下去人便奄奄一息了,哪还有什么力气哀嚎的?这都是宫人们在做戏罢了。” 朱由崧闻言一怔,仔细听着院中的惨呼声,确实如此。现在听着那哀嚎声个个中气十足,听那惨呼声也是气息悠长,甚至还有几个宫女“哎呦”,“哎呦”的飙高音呢……好像还真的像没啥事。如果棍棒加身着实打的话,他们还能像吃了金嗓子一般声音如此嘹亮? “该死的电视剧,净他喵的的瞎演。”朱由崧知道了实情,『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咱们回去,让他们在这儿嚎,免得小德子交不了差哈……” 第五章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走过亭台楼阁,影壁绿水,到了世子所的书房。朱由崧坐在奢华无比的紫檀椅上,手中把玩着价值千金的狼毫笔,眼睛却还在打量着书房中一切形似古董的宝贝。 “前世为了攒个首付没日没夜的加班,没想到一转眼就成了特权阶级!皇亲就是皇亲啊,单单一个建在福王府中的世子所,雕梁画栋的各类房舍一路走来怕是就有近三十余间,假山鱼池、花园影壁样样不缺……啧啧,整个王府得有多大啊,这房产搁到后世得值多少钱啊?”朱由崧感慨着王府的富庶,心中却生出莫名的懊恼和失落。 失落来自于他前世的记忆,虽然朱由崧的历史学得不好,但是他还是知道这一切的富庶,都会在李自成攻破洛阳时烟消云散。自己那个日渐沉『迷』酒『色』的老爹,最后还被人家做了“福禄宴”,被农民军给吃了,人间惨剧啊……懊恼也是如此,他虽然知道些明末的历史梗概,但是更详细地就一无所知了,就“福禄宴”这事,还是无聊时逛贴看见的。作为一个穿越者,朱由崧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他对明末的历史了解的太少了,他甚至不知道,如果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他会成为南明的第一任皇帝。说起明末历史,朱由崧印象中最深的就是跟“宁与友邦,不予家奴”的慈禧太后形成鲜明对比的的崇祯帝,这位老弟自挂煤山枝,算是应了那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由崧对明末清初的历史不甚了解,也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甚至可以说因为现代影视剧的影响,他对清朝前期的统治者还颇为好感。虽然常在论坛看见什么清军入关后制造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我华夏男儿自此剃发易服,为人牛马……但那些事在朱由崧看来就像是历史的尘埃,不管是谁扫出来都会弄得满屋的乌烟瘴气。 犹记在大学宿舍里面喝酒,同住一屋的兄弟们就因为这事辩论起来了。宿舍老二是个明粉,开始声称只是学术讨论,然后就喝多了,然后人喝多了嘴上就没把门的,再然后就嗨了。老二说到激愤处毫不顾忌同住一个宿舍的满族老五,大骂鞑子误国,满汉不两立,最后好像还从民族历史矛盾跨越到了人身攻击…… 最后怎么收场的自己喝多了忘记了,只记得第二天俩人都是顶着熊猫眼去上的课。这件事倒没有在两人之间造成隔阂,毕业那天无意间说起了这事,结果当天他们俩人你一杯我一杯,鼻涕眼泪地喝得最多。 朱由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旧事,不过也得谢谢老二这个明粉了,要不是他常在宿舍里喋喋不休地哀嚎大明不争气,就自己这样一个连祖宗谥号都背不全的不肖子孙,对明末的历史那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是有道理的,朱由崧身前的书案上平铺着一张宣纸,他要把自己记忆里还记得的明朝末年的知识写出来。可是作为光荣的穿越一族,朱由崧的历史学得并不好,咬着笔头想了半天,那张面积颇大的宣纸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名。 朱由崧望着那张雪白的宣纸,懊恼地叹了口气,对于明末的历史,根本就用不着笔记,几句话就能把脑子里的话掏空: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老弟上吊『自杀』,吴三桂为了陈圆圆打开了山海关,然后大明没坚持几年就没了……朱由崧以手抚额,十分懊悔地想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奶』『奶』的,以前在老二讲明朝历史的时候,我怎么就带上耳机看电影了呢?” 大明完了,大清来了,现在身为朱家后人,朱由崧还真得有些惭愧。虽然他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完全融合,还是因为原本前身也压根就不知道,他现在连朱家的老祖宗的名字都背不全,对清朝的皇帝倒是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朱由崧把手中的『毛』笔一扔,气呼呼地嘟囔道:“不写了,都特么地怪现在的电视剧,老子看着《还珠格格》、《康熙微服私访记》长大的人,认识清朝的皇帝多些有问题吗?随便拎个人出来,他清朝的历史知道的肯定也比明朝的详细!你问问他们看过《鹿鼎记》没有?看过《宰相刘罗锅》没有?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没有?看过《甄嬛传》没有?看过……满银幕的都是鞭子戏,不知道明朝的历史,怪我咯?还有前身朱由崧这个犊子,自己的亲祖宗都记不全,人家都没内疚,整天就知道喝酒泡妞,我这么一个穿越来的便宜子孙内疚什么?” 提起不肖子孙,朱由崧又赶紧把『毛』笔捡起来,在纸上加了一个人名,孙元化。这位牛人也不知道死没死,看军事论坛的时候有一个帖子专门介绍他的,听说他是明朝的火炮专家啊,这个人才得弄过来。既然要种田,就得好好准备准备,可不能放过他。 朱由崧又想了半天,也没有再在宣纸上写出半个字,心中便有些躁动不安:“事情不急在一时,先玩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说?我现在可是大明福王世子,不去见识见识封建社会皇亲国戚的奢靡生活,那岂不是亏大发了?”难以静下心来的朱由崧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发现外间跪着一人,再一细瞅,原来是自己领回来的兰儿。 此刻的兰儿低垂着脑袋,双手撑在膝上,虽然身子摇摇欲坠,仍然恭恭敬敬地跪在外屋。朱由崧暗道一声该死,几步赶了过去心疼道:“你傻啦,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兰儿咬着嘴唇有些倔强地说道:“世子失仪,乃是奴婢之过,请世子责罚。”说着双手伏地,向朱由崧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兰儿有些死心眼儿,她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如果没有受到惩罚便没事人一样的下去,那她就会寝食难安了。况且受刑的人那么多,世子唯独把她一人拎出来,初时还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阎罗地狱。到了书房,世子只吩咐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巨大的心理落差,竟然让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惶恐。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心中不怀好意地想道:“这小丫头不会是有受虐倾向?”朱由崧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兰儿,少女芳华,豆蔻之龄,刚刚发育的身体,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下面,花蕾般的小胸脯被胸围子勒得一马平川,看得朱由崧直撇嘴。 朱由崧看着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的兰儿,知道今天要是不惩罚她一下,这小妮子说不定回去了也不会安心,心里想着惩罚她的法子,伸手一撩衣摆,下意识地便喊道:“来人啊!”侍候在屋外的侍卫推门而入,躬身听命。 “喊顺嘴了……额——”朱由崧满头黑线,“这事可不能假人之手。” 朱由崧遂轻咳一声说道:“那个,备马,用过午膳,本世子要出去一趟。”支应走了侍卫,朱由崧对兰儿柔声说道:“起来!” 兰儿还有些犹豫,朱由崧又道:“本世子要罚你了,赶紧起来!”跪了好久的兰儿暗松一口气,艰难地爬起身,躬身听候世子发落。 朱由崧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两手相抵,虚握成拳,只听见指关节“咔”、“咔”的一阵响。兰儿垂下眉眼、瑟瑟发抖,虽然对自己将要遭受的厄运十分恐惧,但是忐忑的心思终于安定下来。 朱由崧邪邪一笑,既然兰儿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就算有,难道小小宫女的父母能把自己怎么着吗?朱由崧第一次体会到身为特权阶级的硬气,心中大笑三声,对上午心中的报复终于付诸行动。 还未等兰儿对自己坚持留下来领罪的做法产生悔意时,就听见“啪”、“啪”、“啪”的三声响,娇『臀』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呀!”兰儿轻呼一声,羞处被袭,清纯的眼眸瞪得大大的,蔻染般的红唇微张,显然是被吓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世子的惩罚居然还是要打屁股,只不过原本屁股上要挨得木板子,现在换成了世子的肉巴掌!回过神来的兰儿,只觉得一股难以抵挡的羞赫之意,『潮』汐般涌向全身,清秀的脸庞刹那间绯红满面,诱人的嫣红直接攀上了兰儿娇巧的耳廓和雪嫩的脖颈…… 兰儿心中羞赫难平,女儿家羞赫的本能下欲拔足而奔,可身为宫女的本能又怕世子的惩罚还未打完,只能忍着羞怯戳在原地手足无措,红着一张脸双手护住娇『臀』,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儿给自己钻进去。 望着手足无措、满面通红的兰儿,得偿所愿的朱由崧忍俊不禁道:“惩罚完了,下去!” 兰儿闻言如蒙大赦,只觉得脸蛋、屁股、全身都在发烫,两只手怎么捂都捂不过来,慌忙朝朱由崧施了一礼,拿手捂着红彤彤、滚烫烫的脸蛋逃了出去。 看着逃都逃得婀娜多姿的兰儿,朱由崧心中忽地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轻轻捻了捻,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丝幼滑,竟然有一种忍不住要拿到鼻子下面闻一闻的冲动…… 望着跑远了的兰儿,面容姣好却稚气未脱,身材既不前凸也不后翘、胸前就算有上二两肉也是如同花骨朵般稚嫩,跟丰满多汁的蜜桃相比,兰儿现在最多就是一颗吃进嘴里酸倒牙的青葡萄。 “不会,前身的嗜好还能影响我的择偶标准么?人家才不是萝莉控呢!”可是现在的朱由崧满脑子都是兰儿娇嫩的身躯,怎么甩都甩不掉,想要清醒过来的朱由崧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高唱佛号:“三年起步,最高死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六章 姐弟相残 正当朱由崧宁心静气、驱除杂念时,一道黑影从月亮门中蹿了出来,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四仰八叉地趴到了院子里。 这少年别致的出场方式吓了朱由崧一跳,地上趴着的少年体型微胖,一袭锦衣,纹云镶金,十分考究。定睛细看,朱由崧认出这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排行老三的朱由渠。这种感觉真的很是奇妙,分明自己以前绝没有见过他,但是偏偏又认识他,心中还油然而生出一种亲近之意。 朱由渠屁股上面印着一个娇小的脚印,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哎呦”了半天也没爬起来。这时候月亮门里才出现一个妙龄少女。这少女十五六岁,黛眉弯弯,琼鼻挺秀,嘟着红唇踢踏着绣鞋走了进来,来人却是小郡主朱徽娆。 这朱由渠从小就调皮捣蛋,朱徽娆身为姐姐,自认为对他有着责无旁贷的教育义务,所以每次老三闯祸,都是她这个二姐代为教训。没办法,老福王难得管事,除了请安,也难得能见上王妃几面,哪里会有半点管束的?所以她这个王府二姐,除了自己这个世子大哥,别的弟妹都难逃她的“魔掌”。 这时候朱由渠终于爬了起来,捂着屁股偷偷瞥了朱徽娆一眼,向朱由崧告状:“大哥,二姐她踢我!” 朱徽娆柳眉一竖,娇哼道:“踢你怎么了,刚那一脚是为小娇儿踢的,还有一脚,是准备为了我的脚踢的!”说着莲步轻移,就要抬脚再踢。 朱由渠连忙躲到朱由崧身后,“狐假虎威”道:“大哥,你看看,你看看!身为皇亲郡主,丝毫不念姐弟亲情,对其幼弟痛下毒手,如此泼辣之徒,将来能嫁的出去才怪!” 朱徽娆闻言秀眉一瞪,小胸脯气得急喘:“好你个朱由渠,看我今天不把你嘴给缝上!” “大哥!”朱由渠惊呼一声,绕着朱由崧来回躲闪,朱徽娆却紧追着不放,朱由崧却像木头一般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徽娆终究年长几岁,到底在朱由渠屁股又印上了一个脚印。朱由崧看出来朱徽娆的那一脚踢得并不重,可是朱由渠却是一扑老远,不由得想起上午胖爹给自己的那一巴掌,他也是应声而倒,反应激烈。难道这东西是家族血统么? “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说了只踢一脚的!”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啊!” “叫你再说!” …… 朱由崧看着朱徽娆骑在朱由渠身上一顿『乱』捶,丝毫不顾及郡主仪态,有些头疼道:“娆娆,老三又干什么了?” 朱徽娆兴许是打累了,最后又拿小脚丫在朱由渠屁股踢了一脚,才走到朱由崧面前,摊开嫩白的手掌,掌心处躺着一块嫩黄的橘子皮。 朱徽娆小嘴一撇,伸出葱葱玉指指着朱由渠,向朱由崧告状:“老三用这东西戏弄妹妹,惹得小娇儿又哭鼻子了,『奶』娘怎么哄都不成!” 朱由崧把橘子皮拿在手里,用这玩意儿?难道骗娇儿吃了么? 这时候朱由渠也爬了起来,『揉』着屁股对朱由崧央求道:“大哥,你带我出去一趟,咱俩去外面躲躲,听说今天父王从内宫出来了,他要知道了这事,罚我去宗庙跪着就来不及了!” 这朱由渠就是个乌鸦嘴,说来不及自然来不及了,话音刚落,月亮门里又走出一个面无白须,身材微胖的宦官。这宦官一身崭新的太监服穿在身上看不见丝毫褶皱,这副仪态倒是比胡『乱』穿衣的朱由崧和屁股上满是脚印的朱由渠要好的多了。 来人正是上午那位自称偶染风寒的公公,不过那时朱由崧还不认得他,此时再见,知道了这太监是承奉司首脑之一,名叫做王成凤。王成凤是正七品的宦官,跟徐仁和二人是王府承奉司两大首脑,侍奉老爹左右,管理着王府事物,权利极大。 朱由渠见了来人,连忙向朱由崧告辞:“大哥,小弟还有急事,这就告辞!王公公,你来我大哥这里定是有要事相商,小王不便叨扰,待我走了你们再商谈要事!” 那名叫做王成凤的宦官,躬身向在场的三人行了一礼,自顾自地说道:“世子,王爷吩咐,着世子与颖冲王宗庙悔过,即刻动身。”说完便侧过身子,看那架势像是给两个王子让路,实际却是催促他们即刻动身。 朱由渠听到王成凤的话吃惊地看了朱由崧一眼,心里有些发苦:“也不知大哥犯了什么事,居然也要被罚。天啊,大哥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还来抱他大腿,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朱徽娆也有些惊讶,见到朱由崧有些尴尬的面『色』,狡黠地望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脆生生地道:“既然哥哥还有事,那妹妹便告退了。” 朱由崧尴尬地点了点头,特权阶级纸醉金『迷』、奢靡无度的生活还没见识到,倒是先要见识一下特权阶级的家规了。上午那事,还没完了么? 中国人对祖先是异常崇拜的,遭遇危难,说的最多也是“祖宗保佑”,而不是去求什么满天神佛。然而遭遇不公的时候,骂的最多的却是“老天爷瞎了眼”,而不是“祖宗瞎了眼”……在这个祖先崇拜、阶级盛行的年代,就连祭祖也是要划一划道道的。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庶人不准设庙。福王府的宗庙跟天子一样设在门中左侧,只是规格降了一等。 朱由崧带着自投罗网的朱由渠到了宗庙,望着一个个牌位上的名号,赶紧默背祖宗的名字,而朱由渠却垂头丧气地坐在蒲团上,长吁短叹,大呼失算。 朱由崧看得有意思,手里拿着朱徽娆之前给自己的那块橘子皮问道:“老三,你怎么拿这东西戏弄娇儿的?不会是骗她吃了?” 朱徽娇今年刚满四岁,长得粉雕玉琢的不说,嘴巴还甜,加上年龄尚幼,还未沾染上位者的习气,对待下人也十分依恋,是以王府上下都挺喜欢这个小郡主。不过这小郡主就有一个不是『毛』病的『毛』病,爱吃零食,看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尝尝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所以朱由崧看见手里的橘子皮,才有此一问。 朱由渠撇撇嘴道:“咱们兄妹当中就属她年纪小,我怎么会骗她吃这东西?” 朱由渠叹了口气,把橘子皮从朱由崧手里接过来,对着名为侍奉实为看守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太监走了过来,朱由崧一瞧,还是个熟人,赵怀德。 赵怀德走到朱由渠跟前,朱由渠把手往人家鼻子下面一探,说道:“给本王嗅嗅这块橘皮。” 赵怀德不明所以,依命行事,刚把鼻子凑到朱由渠手边,朱由渠虚晃一下,两根手指用力一掐,橘皮便『射』出了一阵薄雾……橘皮的薄雾『射』进了赵怀德眼睛里,这小太监惨呼一声,紧闭地眼中泪流不止也顾不得去擦,一下跪倒在地上。 “噗”的一声,朱由崧笑出声来,看到这般情景,他也想起了前世小时候自己也这么捉弄过自己同桌……原来有些把戏,真的是几百年都没变过啊。 朱由崧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起来,出去用清水洗洗眼睛就行了,不碍事的。”赵怀德闻言赶忙告退。 朱由崧回身对朱由渠正『色』道:“娇儿还小,以后不要捉弄她,她眼睛稚嫩,要是留下什么隐患就是追悔莫及了。”转念又接了一句:“还有府中的宫人和侍卫,也不要戏弄过分了。” 朱由渠撇了撇嘴,说道:“那些宫人无趣的紧,我拿橘皮『射』他们眼睛,一个个吓得跟刚才赵怀德一般,哪有跟二姐打闹好玩?” 听到这番话,朱由崧有些哭笑不得,你一个王爷想让宫人跟你二姐一样追着你打,人家不要命啦?怪不得这小子从小就调皮捣蛋的,原来是憋得……想起小时候小伙伴们拉帮结伙地爬树掏鸟窝,下河『摸』泥鳅,生火烤红薯……朱由崧忽然有些同情起来这些古代的贵族了。 朱由渠无聊地扯着橘子皮问道:“大哥,你又是因为什么被罚了?” 朱由崧闻言一怔,开始心里还有些疑『惑』,上午那事,父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国学课也给上了,怎么还是揪着不放呢?现在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说不定是娇儿这事闹到了父王耳朵里,老福王惩罚老三的时候,顺便把他这个兄妹的榜样给捎上了…… 这才是无妄之灾的好么? 朱由渠见大哥不说话,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垂着头在地上画圈圈,低声嘟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我跟小白商量好了今日要去看她的。” “小白是谁?” 听到朱由崧这么问,朱由渠来了兴趣:“小白就是迎笑楼那个歌姬啊,我不是给你说过么?当时她梳拢的时候,我可是拿出了那块随身暖玉做了缠头之资。啧啧,味道就是不一样啊——” 朱由崧思索一番不由得满头黑线,想起来了,他记得那次还是自己带着老三去逛青楼的…… 谁知这朱由渠说起女人来没完没了,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在那品评:“那真是『臀』如圆月,腕似皓雪,两处玉峰,双点嫣红……啧啧,世间少有啊,大哥啊,下回……” 朱由崧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蒲团上对女人品头论足,虽然有了前身的记忆,可是自己这个现代的灵魂还是有些接受不了:“难道古人都是这么早熟么?怪不得有人说,古人认为婚前『性』行为是不道德的,所以他们十二三岁就结婚了……” 第七章 一人一串 朱由崧自诩不是一个纯情小处男,但还是难以忍受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喋喋不休的给自己上婚前教育课。 朱由崧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又开始思索起明朝现在的处境。 朱由崧不是一个精通历史的人,也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说民族的话,他前世户口本上民族一栏填的虽然是汉族,可是中华民族的烙印远远比五十六个民族中的一个要深刻的多。 明亡清代,原本在朱由崧的眼中,这本就是历史的发展规律,不说什么“历代得天下之易莫过于清”的论调,除却明亡的各种天灾人祸,清朝取代明朝是社会选择和历史的必然。因为清朝解决了明亡的很多重大的问题,一个土地兼并,一个银荒,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党争……这些事情连宿舍老二都没办法反驳。 不过可惜的是,清朝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什么改革,而是采取了类似“扬州十日”的法子,杀完了事…… 朱由崧倏地睁开双目:“我居然还记得明朝的弊病!”等他再闭上眼睛想要回忆一些有用的东西,结果满脑子都是近代中国落后挨打的画面…… 每每想起那段屈辱的历史,朱由崧就会想起宿舍老二咬牙切齿的模样,朱由崧摇了摇头,或许让老二穿越才是“物尽其用”?自己过来是怎么回事?赶鸭子上架么? 朱由崧前身是一个宅男,虽然学的文科,但是装的了系统,修的了电脑,作为一个混迹图多年的垃圾佬,一直以技术宅来标榜自己。他还是一个键盘侠,喷得了电影,损得了热评,作为一个隐藏在显示器后面行侠仗义的人物,冷嘲热讽是他的必备技能。同时,他还会画画,玩音乐,能做饭,混的了二次元,找得到资源……正是别人口中一言不合就开车的老司机。 虽然他一身的本领,可是唯独,他不了解历史,尤其是明朝的历史,尤其是明末清初的历史。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说是一个瞎子,就像一个从来不买彩票的人重生到了三天前,即使看似他有了中五百万的机会,但是还是没个卵用…… “改变历史,我有这个能力么?我都不知道明朝被灭了,我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还改变历史?一万年太久,咱们只争朝夕,趁着现在崇祯还没上位,能混多少年混多少年得了,干嘛费力不讨好的想要去改变世界?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种花家不是也被兔子们建设得很好吗?” 很多人知道明朝最后一个皇帝是崇祯,同时又有很多人不知道南明第一个皇帝是朱由崧,现在身为世子的朱由崧就是属于很多人中的一个。他不知道,即使他现在用未来种花家的复兴来麻醉自己,想要逃避,可是现在的朱由崧,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朱由崧了,历史的车轮在他今天睁开眼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驶向未知的去处…… “哎,大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朱由崧回过神来道:“听着呢,你说小白怎么了?” 朱由渠瞥了瞥嘴道:“什么小白啊,父王下个月要过寿了,你准备送他什么东西啊?” “咱老爹喜欢什么?” 朱由渠咧开嘴笑道:“咱老爹?咱老爹啊,唯好歌舞和美人。不过啊,父王,啊不,咱老爹年富力强,正值壮年,内宫里面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是女人再多也不嫌嘛,有时间咱们兄弟二人出去寻『摸』寻『摸』?” 朱由崧好不容易压下复杂难名的心思教训道:“老三,你年纪尚小,不要留恋那些烟花之地,小心损耗了本元,将来后悔也晚了。” 朱由渠无所谓道:“大哥你多虑了,床笫之事在我看来,还不如那些歌伎抚琴清歌来的好,要不是每回你拖着我去,我还不如在府里斗蛐蛐呢。我那只威猛大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几个内侍吹上天的蛐蛐,全都不堪一击!” 原来这个弟弟都是自己这个大哥给带跑偏了,就说嘛,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哪里懂得什么风花雪月的。本想说教一番的朱由崧汗颜道:“那就好,那就好……” …… “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邑、十省通衢。”便是福王封地洛阳。 洛阳自古地处中原,山川纵横,西依秦岭,出函谷是关中秦川;东临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一个十三帝都的大都市,名川大山,遍布四境,文物古迹,俯首皆是。 平整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而成,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此时正值清晨,正是一天中最为清爽的时候,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街边一间商铺里走出来三人,为首那人书生扮相,长得颇为清秀,鼻梁英挺,眸若点漆,眼大而有神。他一身白衣,腰悬白玉,手中一把折扇扇得呼呼作响。 书生扮相的正是在王府内当了几天宅男的朱由崧,现在他终于走上了洛阳街头。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身材精瘦,正是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 朱由崧带着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还总是对着街上的行人行注目礼,这是朱由崧第一次亲眼看到三百多年前除了王府里的建筑和人物,充满了新奇。 朱由崧是刚刚参观完一家『药』店出来,坐堂的大夫对他这个既不看病、也不抓『药』,好似串门子观光的贵公子心中不快,但是看到朱由崧身后的两个不像善类的随从也只好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好像一辈子没进过『药』店的贵公子,才偷偷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朱由崧对此事是一无所知,这时候他把折扇『插』到脖子后面,手里拿着一串千挑万选出来的糖葫芦,一边吐着籽一边发着牢『骚』:“山里红的籽没去干净,没有豆沙太酸了。我去,老板这也忒抠了,冰糖放这么少,这山里红竟然没一个把糖裹全的!『奸』商……”跟在朱由崧身后的胡天德和孙长志对朱由崧的牢『骚』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看到了对方脑门上布满了黑线,想到刚才世子站在街头跟那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砍价,硬要人家五文钱卖他三串还挑挑拣拣的时候,真的觉得脸上的光都给丢完了…… 孙长志看了一眼迈着八字步走在前面的朱由崧,对胡天德低声道:“胡大哥,今天世子——” 胡天德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低声说道:“少说话,快吃!”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张口就咬,看那架势恨不得把串糖葫芦的竹签都给咽下去……这可是今天世子的赏赐,就买了三串,他们三人一人一串…… 孙长志看胡天德吃得威猛,也只好闷头对付起眼前的糖葫芦,只盼着赶紧吃完,自己都二十五了,胡大哥三十二,被这么多人看见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啃糖葫芦,丢不丢人啊?吃的越快,看见的人越少,孙长志回过味来,还是胡大哥有经验,看得明白…… 第八章 醉仙楼 朱由崧一步三摇地走在前面,原本想参观一下街旁的布庄,却被不远处一个旗幡招展,甚是热闹的酒楼给吸引了过去,确切的说,朱由崧是被这酒楼的招牌给吸引了过去。没办法,这酒楼的招牌太有名了——“醉仙楼”。 “这醉仙楼不是搞连锁店的?怎么随便哪里都能见到它?”朱由崧看着醉仙楼的招牌不由心中腹议。在朱由崧印象里,古代几大服务行业,几个招牌就足以概括:酒楼的代表是醉仙楼,客栈的代表是悦来客栈,镖局的代表是龙门镖局…… 朱由崧带着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上了酒楼,挑了个通风透气靠窗的雅间进去,捡着最好的点了满满一桌子,朱由崧一马当先地坐在主位上。他们三人都是吃过饭出来的,但是男人嘛,一坐到酒桌上,就算是刚放下筷子也能再往肚子里填点东西,再加上几人在街上逛了许久,腹中还真有些饥饿,是以酒菜上了桌,胡天德二人谦让了一番也都落了座。 朱由崧这时候算是体会到了上位者好处了,三人里面他地位最高,身为世子胡天德二人还没人敢劝他酒,但是只要他一举杯,胡天德二人二话不说,就是一口闷。朱由崧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们二人拉着家常,有酒为伴话匣子自然不愁打不开,杯盏交错间胡天德二人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被朱由崧问了个遍…… 三人正喝的起劲儿,隔壁忽地传来一阵叮叮咚咚地琴瑟声,不过距离较远听不真切。恰在此时,酒楼的老板亲自端了一瓶酒上来,朱由崧问道:“店家,我听隔壁有丝竹之声,你这酒楼还有卖唱的歌伎么?叫一个来给我们几个助助兴!” 那店家见他身着不凡,又坐在主位上,忙笑着解释道:“客官,隔壁雅间的乐伎不是小店的,是那屋的客人自己召来的。” 朱由崧纳罕道:“自己带的?可真是有趣了,出来喝酒还专门带着乐伎出门?” 那店家解释道:“客官听错了,那乐伎不是带来的,是召来的。那乐伎是他们从对面百里巷请来的。说来不怕几位客官见笑,小店当初在这里开张做买卖,就是瞅准了这个地方离着百里巷够近,请人出来也方便些。” 朱由崧依言望去,对面那条巷子,一排排的二层小楼,想来就是后世的红灯区,现在的烟花地了,朱由崧点了点头赞道:“你这店家,好会做生意!” 这时候还没到饭点,酒楼并不忙,像朱由崧一般三人点一桌菜,这般豪气的酒客也是少有,店主还想多说两句拉拉关系,攒个回头客。孙长志满脸通红地打断了他说道:“莫要聒噪,快去对面请一个最会唱曲的姑娘过来,给我家公子助助酒醒!”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瞧那银子大小,足有十两之多。 那店家见他模样便知道他喝多了,孙长志言语虽有些无礼,店家也不着恼,解释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那条巷子里的销金窟足有十余所,里面又数着迎笑楼人气最旺,标致的姑娘也是最多。那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气打出来的就有不下三人,王姑娘的琴,李姑娘的萧,白姑娘的琵琶都是个中翘楚。不过白姑娘前阵子却销声匿迹了,兴许是被哪位公子或者贵人给赎了身,不过个中详情嘛,老汉就不得而知了。” 孙长志不悦道:“你这店家好生麻烦,我给了你银子,你请来了便是,啰里啰嗦地说这些作甚?” 那店家被噎了一句,心中也有些不快,语气冷淡了下来道:“客官,那里的姑娘都是有身份的,平素交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轻易是不会抛头『露』面的。再者说,那里的红姑娘也不是说见就见的,只怕这十两银子,还请不动人家红姑娘。” 孙长志一听傻了眼,他虽供职王府,但是积蓄并不多。平日间喝酒寻欢也请过陪酒的娼『妓』,那些女人都是按时间收费的,计费方式就是点一支香,一支香烧完才收三百文钱。那种级别的娼『妓』若是熟客,十两银子包养一个月都绰绰有余。容貌艳丽,体态万千,深谙风月之事的窑姐,满打满算五两银子也能睡上一宿,哪里见识过十两银子还请不动的姑娘? 孙长志被店主的这些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偷瞄了朱由崧一眼,刚才喝多了想要在世子爷面前充款爷,那是脑子抽了。听店主说得夸张,孙长志酒也醒了几分,拿手一抓,又把银子收了回去,放到怀里还拍了拍,嘴里嘟囔道:“什么红姑娘蓝姑娘,西市上的黄花大姑娘一两银子能买仨,老子才不稀罕。” 朱由崧看到孙长志的窘态哈哈大笑,他常在迎笑楼鬼混,里面的红姑娘那是可遇不可求,为她们豪掷千金的多了去了。迎笑楼里面的白方灵白姑娘梳拢时,就是自己那个爱玩蛐蛐的弟弟朱由渠拔了头筹,后来还给人家赎了身,而白姑娘的身价就是朱由渠的那块贴身暖玉,那块暖玉可是至少能够作价两千两银子的。 朱由崧笑道:“店家,我这兄弟喝多了,你不要计较,我们就是想找个曲儿唱得好姑娘,没必要请那迎笑楼的红姑娘。” 店主解释道:“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迎笑楼虽然红姑娘多,但是说到曲儿唱得好听的啊,还要数着潇湘馆的迎香姑娘。这潇湘馆不如迎笑楼硬气,姑娘也不如迎笑楼的红姑娘讲究排场,但是说到歌舞,里面的迎香姑娘却是一绝,丝毫不弱于迎笑楼的王李白三位姑娘。” 朱由崧忍着割肉般的疼痛轻描淡写道:“那就这个迎香姑娘,劳烦店主把她请来给我们几个唱唱曲儿。”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子,递给了店主。 胡天德二人见世子随手就扔出来如此巨款,相视一眼只觉得有些蹊跷,二人心有灵犀的想道:“不会是世子早就认识这迎香姑娘?难道世子是这迎香姑娘的枕间常客?如此说来,便有些道理,不然前一刻还能拉下脸五文钱买三串糖葫芦,还撺掇我们两个付酒菜钱的世子,怎么突然间出手如此大方?” 第九章 霸王硬上弓 胡天德二人在那里瞎猜,他们却不知道朱由崧的做出这番举动的艰难。对于一个一辈子都没『摸』过金子的人来说,为了面子把刚刚捂热乎的金子交给别人,心中恋恋不舍、徘徊纠结的心理历程可想而知。 店主见朱由崧出手大方,接过金子揣到了怀里,眉开眼笑地吩咐后厨加菜后便去请人,朱由崧几个又开始推杯换盏,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都喝的差不多了,还不见店家回来。朱由崧眉头紧锁,胡天德见状便要唤过店小二来问个明白。恰时店主被店小二扶到了雅间,迎香姑娘没带来,倒是带来了一脸的鼻青脸肿,鼻血横流。 朱由崧好奇道:“店家,你这莫不是出门被车撞——摔了一跤?” 那店小二哭诉道:“几位客官,我家掌柜的帮各位爷去请人,没想到却遭了无妄之灾,好端端地却被歹人给捶了!” 店主向朱由崧揖了一礼瓮声瓮气解释道:“客官说笑了,方才我到了潇湘馆见了老鸨玉娘,本来就要把迎香姑娘请出来了,但是张员外横『插』了一脚,还把小人给打了一顿。这事小人没给各位客官办好,扰了各位兴致,请诸位海涵。” 原来这店主方才确实去了潇湘馆,也见了潇湘馆的老鸨玉娘,就在跟玉娘讨价还价的时候,没想到事情出了差池,来了一个本地的豪绅张大头。 这张大头本名张友材,是洛阳附近搞建筑的,算是个半拉子房地产商,家产颇丰。这张友材本是一个混混泼皮,其貌不扬,却有个姿容艳丽的妹妹,嫁给了洛阳县衙典史做了小妾,还给一脉单传的刘典史生了个儿子,刘典史感念香火之情,对张友材也就多加帮扶。 届时魏忠贤收干儿子干孙子正收的过瘾,全国各地都在给魏千岁修生祠,张友材便通过他妹夫承包了几个工程,一来二去有了第一桶金,几年过去也混得风生水起了。 若无人约束,男人有钱就学坏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张友材有了钱胡吃海塞的不算什么,最近还『迷』上了逛青楼。那种身价一炷香三百文的窑姐,现在的张友材自然不看在眼里。有钱了自然吃好的,喝好的,找女人也要找好的,他这一找就找到了迎笑楼。迎笑楼是什么所在,里面的风流公子,达官贵人无数,红姑娘的身价高得令人乍舌。张友材哪里见过这阵仗,傻呵呵地交了一百两银子,结果连人家姑娘的小手都没『摸』着,顿时怨气横生,哪有这么做买卖的? 张友材这顿花酒喝得满肚子怨气,抱怨了两句却引来了身旁风流客的奚落,他这个商人属贱民身份,被那些读书人骂了还不敢还口,更气人的是那些读书人骂人那是一个脏字都没有,一番『吟』诗作对的就把他骂了狗血淋头。张友材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他惯看人眼『色』,别人眼中的奚落是掩饰不住的。 虽然气得火冒三丈,但他却不敢在迎笑楼造次,可是百里巷不止一个迎笑楼,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听闻百里巷的潇湘馆里有个叫迎香的姑娘还未梳拢,那身段模样、才情气质跟百里巷翘楚迎笑楼的红姑娘都有得一比,遂带了人涌进了潇湘馆。 潇湘馆的老鸨玉娘见张友材甩了一百两银子出来,指名道姓地要迎香姑娘出来作陪,看那架势怕是迎香出来了就要娇花被采、嫩枝将折了!这玉娘哪肯同意?迎香是她好不容易捧出来的一个姑娘,乃是潇湘馆的台柱子,哪有一百两银子便就被人坏了身子的道理?更何况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羁绊,迎香并不是一个可以生张熟魏、任人采摘的姑娘。 张友材不敢在迎笑楼耍横,但是却敢在潇湘馆动武,原因自然是潇湘馆是个三流小『妓』坊,就算玉娘告官他也不怕,他是付了银子的,出了事情有他妹夫这个县官加现管,还怕摆不平这个三流的小『妓』坊? 张友材铁了心思,在迎笑楼受得怨气就要撒在这潇湘馆的迎香姑娘身上。恰好此时玉娘把上门的店主也给拉了出来助阵,还没说两句,张友材一挥手带来的打手便把店主这个事外人给捶了一顿…… 醉仙楼的店家不知缘何遭此无妄之灾,只是在那里诉说张友材的蛮横无理,欺辱良善,再添油加醋说些目中无人的云云。 孙长志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腌臜小民竟敢与我家世子抢——”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胡天德把手中的酒杯拍在桌上,打断了孙长志的话说道:“龌龊贼子!这洛阳城还没有王法不成了?” 孙长志一时失言,差点把朱由崧的身份泄『露』,听到胡天德打圆场,赶紧接话道:“是了,这洛阳城还没有王法了吗?”瞧着二人义愤填膺的架势,仿佛此刻他们已然成为法律的化身,正义的使者,只待朱由崧一声令下,便要把那张友材碎尸万段。 朱由崧见他们反应离谱,挥挥手让他们坐下,沉『吟』片刻对那店主说道:“店家,此事因我而起,我予你的那锭金子抵了这桌酒菜,剩下的便当做你的汤『药』费。” 到了这地步,酒是喝不下去了,朱由崧告罪一声便带人出了酒楼。 待朱由崧几人走远后,店小二挠了挠头问道:“掌柜的,我看你这报仇雪恨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您煽风点火地说了一大堆,他却灰溜溜地逃了。莫不是你看错了,那名公子只是家产颇丰,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之后?” 店主眯缝着眼睛望着朱由崧的去路说道:“放屁,我这对眼睛看人最准,那位公子气宇轩昂,身份不凡。我这顿揍啊,那位公子定能帮我讨回来!” 店小二撇撇嘴说道:“依我看呐,就算那位公子身份不凡,但我瞧他脾气随和,好说话的很,说不定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店主哼了一声拿手一指骂道:“你眼睛瞎啦,没看到他们的去处吗?不去潇湘馆去那百里巷做什么?我早就说了,他们这些贵人最在乎的就是颜面,今日我代他们去请迎香姑娘被人打了,便相当于扫了他们的面子,那嚣张跋扈的张大头,今日我看他如何收场!”说完扭头回了店里。 店主见小二还在门口张望,过去一把扭住他的耳朵骂道:“不做生意啦,再敢偷懒扣你工钱信不信?” 店小二连忙求饶:“信信信!掌柜的,放手,快放手,有人来了!” …… 第十章 潇湘馆 朱由崧脚下生风,『妓』院里面玩强『奸』这种奇葩事都能被他遇到,这种热闹不去瞧瞧那是自己的损失。朱由崧此刻胸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带着胡天德二人急匆匆地奔向潇湘馆。 潇湘馆在百里巷西侧,从朱由崧这个方向过去恰要经过迎笑楼,不远处有一座典雅的院落,门上挂着的匾额上面三个鎏金大字:“迎笑楼”。此时天『色』虽早,但那些寻香客可不管什么时辰,虽不及晚上热闹,但是不时也能看到有人影进出。 一个戴绿帽的龟公站在门口迎客,待他看到朱由崧带着人从远处行来,老远就赔笑道:“哎呦,朱公子,今儿怎么这么早啊?李姑娘怕是晌午饭还没用呢,快请进,快请进!” 朱由崧是迎笑楼的熟客,门口的龟公自然认识他,朱由崧随和地点头笑了笑却没接话,径直穿过了迎笑楼门口,往潇湘馆去了。 那龟公落了个没趣,望着朱由崧的背影狐疑道:“这朱公子难道不是来喝花酒的?”待他远远地看见朱由崧带人进了潇湘馆的院子,挠着脑门思索道:“朱公子怎么进了潇湘馆的院子了?没听说那潇湘馆那种三流货『色』出了哪个艳名远播的姑娘啊?她们那儿的红姑娘好像也就一个善歌舞的迎香,那迎香也就歌舞拿得出手,论才情韵味哪有我们院子的姑娘来的好?不行,回头得跟老妈子商量商量,不行就把迎香姑娘给买过来,这么个大金主,要是把钱花在了别处,那就损失大了。” 这条百里巷处处矮墙,花树缤纷,朱由崧几人走过迎笑楼没行多远,就看到一处稍显陈旧的院落,小门儿上挂了块以墨写就的匾额:“潇湘馆”。这块招牌跟迎笑楼的招牌相比就有些寒酸了,招牌上一无落款,二无印章,显然不是出自名士之手。 此时天『色』尚早,还没到这个行业上客的时间,迎笑楼还能三三两两有些人影进出,这潇湘馆却是显得有些门可罗雀。 朱由崧带人走了进去,也没人出来相迎,这潇湘馆虽然也是个三进的院子,但是格局却比迎笑楼小的多。这第一进院落只有六七间小屋子,院中也没有供客人喝酒选女人的桌子,小屋子门框上也不像迎笑楼那样挂着女人的花名。朱由崧看了片刻便不再看,直奔第二进院子而去。 谁知刚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伸着胳膊拦住了朱由崧,冷冷地说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已经包了场,今日这潇湘馆恕不接客。”这大汉说这番话还是看在朱由崧锦缎加身,衣着不凡的份上。潇湘馆本是三流的小『妓』馆,达官贵人,富家公子是不屑登门的,所以这大汉以为眼前的朱由崧说不得只是个小户公子,只是家中略有余财,一时兴起来了这烟花巷,并非不可招惹之辈。 朱由崧见有人拦他,含笑说道:“这位壮士,我来这潇湘馆是找人的!” 那大汉把朱由崧言语温和看成了态度谦卑,更印证了心中猜测,遂就不再客气冷冷地说道:“找人?找谁?我刚不是说了我家老爷包了场么,你要找姑娘啊,出了门随便去哪家,今天这潇湘馆,不接客!” 胡天德二人见这人胆敢阻拦世子,而且言语不恭、态度骄蛮,刚要站出来呵斥。院中忽然传来一阵东西摔破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打斗声,那大汉回身一看,咆哮一声:“好胆!”紧接着“哇呀呀”的一嗓子,丢下朱由崧三人扑向院中。 没人阻拦朱由崧趁机也跟了进去,进了院子才发现,院中陈设已经被打得稀巴烂,瓷碗陶盆断木头摔了一地。院中十多个人战作一团,战团中加上刚加入群殴的大汉,他们这一方有七八人,被围在里面苦苦挣扎的有五六个,应该是潇湘馆一方的人。只是这潇湘馆的人太过不堪,五对八,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两个能跟张大头带来的人似模似样地过上两招,别的人都是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充当的沙包。 朱由崧没想到阵仗这么大,前世今生他就没见过这么多成年人窝在一个小院子里打群架。他回身瞅了瞅胡天德二人干巴巴的的身子骨,心中有些发虚:“待会儿我要是行侠仗义,这俩家伙能济事吗?” 朱由崧没想到,胡天德比他料想的还要不堪,他见了院里的战况,低声劝道:“世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乃是非之地,拳脚无眼,咱们还是暂且回避一下的好!” 朱由崧又看了孙长志一眼,没想到一向冲动的孙长志也劝道:“胡大哥说得有理,世子您是千金之体,若是待会儿那群人红了眼,拳头可不认人,您要有个什么闪失,那属下便是罪该万死了。” 朱由崧不屑道:“我乃堂堂大明福王世子,他们这些蹩脚虾米还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么?” 胡孙二人闻言一怔,若是亮明身份,还真的是有恃无恐,只是他们这回出来的人太少,就算亮明身份怕也是难以控制局面,胡天德还是有些不放心,劝道:“世子,咱们这趟出来人手太少,若是世子想看这热闹,就让孙长志回府再带些人手过来?” 朱由崧就是来看热闹的,本就没想着管这事,哪会想着自己会挨揍,遂不在乎道:“瞧个热闹罢了,形势不对咱们就撤。”朱由崧说着看了一眼院中那位大杀四方的大汉,有些心虚地问道:“胡大哥,待会儿要是真个殃及池鱼,你们能护住我么?” 胡天德被他这一声“胡大哥”给叫得脸耳充血,热血沸腾,当下就要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以表忠心。朱由崧一把拉住他说道:“莫要声张!” 胡天德涨红了脸铿锵道:“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得世子周全!”胡天德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好似董存瑞炸碉堡一般义无反顾。朱由崧却被胡天德弄得更没底气了,打个群架都能粉骨碎骨,这功夫是有多不济事啊? 朱由崧深吸一口气,待会儿万一要是真个要行侠仗义,也只能靠自己了。为了以防万一,就算打不过,也得跑得了,朱由崧一边看着院中的战况,一边活动者拳脚观察着最佳的逃跑路线。 守在门口的大汉加入了战团,局势更是一面倒,眼看潇湘馆的人再无还手之力,院中那座唯一的绣楼门扉豁然洞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被人从屋中推了出来摔倒在地。 那女人一袭红衣,上身穿了件斜襟小花袄,下身是一件大红『色』百褶裙,她跌倒在地,仿若一朵玫瑰被人丢进尘埃。那女人赶忙跪爬着双手抱住门口那人的脚踝,满面惊慌地哭求道:“张爷,张爷,求您放过香儿,放过香儿!” 被她抱住脚踝的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正是来『妓』院里玩强『奸』的张友材。虽说人不可貌相,不能以貌取人,可这张友材虽然有个张大头的诨号,但是脑袋并不大,反而出奇的小,一双眯缝眼,唇上两撮鼠须,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张友材此刻衣裳半敞坦胸『露』『乳』,双手把着门,对那女人『淫』笑道:“玉娘,今天是我和香儿的好日子,你要是想来掺上一脚,那就等爷忙完了再说。” 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潇湘馆众人见到这女人现身,有人出高声道:“玉姐,你怎么样?小六子已经去报官了,等官差来了,这群龟王八定让他们不得好死!”听到有人偷偷溜走去报官,刚守在门口的大汉狞笑道:“报官?我家老爷的妹夫就是官,官居洛阳县典史,还怕你不成?给我打!”话一说完,众人下手更加凌厉。 张友材听到潇湘馆竟有人去报官,冷笑一声道:“竟想扰了你家老爷好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着腿上用力,一脚重重地踢向玉娘。 玉娘正抱着张友材脚踝,哪里能躲?被张友材踢在脸上,登时嘴角溢出鲜血,见张友材想要关门,连忙把手伸进门里想要阻止。张友材复把门一开,又重重关上,躲闪不及的玉娘发出一声惨呼又跪倒在地。 这时张友材打开门嘲讽道:“我说玉娘,你这贱货到底是有多浪啊,这么着急给你家老爷投怀送抱?” 玉娘握着受伤的手指瘫软在地,面上挂着泪痕目光发木道:“张爷,求,求您放过香儿,妾身愿,愿意——侍奉老爷。”话虽出口,声音却断断续续,越来越弱,脸上泪水顺势而淌。 张友材闻言大笑三声道:“你这么一个人尽可骑的贱货,也太高看自己了。你那地方是镶金了还是带玉了,怕是早就痒痒得急不可耐了?”说着一口浓痰吐到她脸上,怒道:“给老子快滚,别脏了老子眼!要想舒坦啊,待会我忙完了再收拾你!” 房门“砰”的一声被紧紧关上,薄薄的一扇木门却像一道万丈深渊隔绝了屋内屋外的两个世界。玉娘打破心底的坚守放下自尊换来的却是任人践踏,直到听到屋内少女的哭喊声才回过神来,她对院中的情况置若罔闻,只是不依不饶地想要进那秀楼。 这玉姐年纪并不大,甚至还很年轻,看样貌只有二十二三岁,皮肤白皙,眉如远山,口若涂丹,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只是那张秀脸上此刻有个鲜红的五指印还挂着一口浓痰,显得很是污秽不堪。 秀楼里传来阵阵少女撕心裂肺般的哭救声,当中还夹杂着男人『淫』邪的大笑,玉娘在那声音的煎熬下只是徒劳的拍着门,哀求着屋中的男人能够放过迎香。 第十一章 五花大绑 既然做了风尘客,难道还想学烈女吗? 最初朱由崧对玉娘并无好感,甚至对青楼『妓』子这个行业都有些居高临下本能的厌恶,他来潇湘馆最初的目的只是来看热闹,行侠仗义的话也只是随口说说,可是谁知道这热闹看得却是心中发堵,怒火滔滔。 朱由崧咬紧牙关,心中怒气无以复加,“妈的,扫我面子不说,竟然还打女人!”朱由崧找了个借口,对自己的初衷抛诸脑后一马当先跑向绣楼,胡天德二人来不及阻止,只好硬着头皮急忙跟上。 院中众人正在相斗,一时无人阻拦,竟让他们顺利到达绣楼。朱由崧到了门口,想把瘫软在地的玉娘扶起来,谁知见到玉娘,心中如遭锤击,一句“我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这玉娘年岁并不大,模样还十分俊俏,只是此刻颇为狼狈,一侧脸肿的老高,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如果单单只有这些还不会让朱由崧如此惊讶,朱由崧震惊地是,看到玉娘他恍惚间像见到了前世的前女友,她们二人就连伤心落泪的悲楚都如出一辙。朱由崧心中震惊之余,前几天早已泯灭的念头再次浮现心头:“难道我没有穿越,这几天的见闻只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恶作剧?” 玉娘心中凄苦绝望瘫软在地,忽见眼前多了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如同一位落水垂死的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拉住朱由崧的衣摆哭求道:“公子,公子,救救香儿,救救香儿……” 朱由崧回过神来,玉娘跟他的前任虽然相像,但终究不是一个人。她们只是相貌相似,匆匆一瞥看花了眼而已,这玉娘鼻梁更挺,眉眼温顺,五官更加匀称…… 朱由崧此刻内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等再睁开眼时,只能看到黑珍珠似的眼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焰。 朱由崧把跪在地上的玉娘拉了起来,握了握玉娘冰凉的小手,惹得玉娘玉面飞红,一脸的尴尬。 朱由崧习惯使然,对此视而不见,抬腿重重地一脚落在了那扇朱红『色』木门上,『插』门的门栓应声而断。此时院中众人听到声音,那坦胸的大汉大喝一声:“大胆!”领了人便向绣楼冲了过来。潇湘馆众人见到一个锦衣公子出手相助,哪肯让他们得逞,又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去。等到大汉带着两人好不容易跳出战圈,却又被孙长志拦了下来。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虽然看着浑身没有二两肉,但是精瘦和瘦弱却是两种不同的概念。王府中本来就有练武场供他们这些王府侍卫『操』练,虽然训练松弛,但是好歹练过拳脚,而且功夫还不错,加上大汉一方三人争斗多时已有些力竭,孙长志与其战作一团,拳脚相向间便看出占了上风。 朱由崧对身后的战况毫不关心,门被踢开当先冲了进去,胡天德护主心切便紧随其后进了屋中。这绣楼本是迎香姑娘的闺房,布置得颇为雅致,只是屋中也是一片狼藉,看来方才屋中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 此时床榻半掩的帷幔中传来一声厉喝:“谁!” 朱由崧咬牙回道:“你爹!”说话间已经过去一把扯开帷幔,看到了坦胸『露』『乳』的张大头跪坐在床上,手中抓着床上少女的亵裤正作势要往下拉。 床上躺着的少女嘴巴被一截碎布塞住,双手被绑到床上,身上只余下一条亵裤和一件黄『色』的肚兜。少女此刻脸上虽然泪流不止,但却像是丢了魂一般毫无声息,任由张友材施为,眼中看不到丝毫生机。 “畜生!” 朱由崧胸中急喘,怒喝一声,过一把将张友材从床上拉了下来。 张友材不知来人身份,连忙求饶道:“公子,我是——”,话未说完,朱由崧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张友材顿时鼻血横流,闷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胡天德见此却是进退两难,一连两次都是世子亲自动手,踹门如此,打人也是如此,他这个侍卫所为何来?可是世子的女人差点被人用强,此刻怒火滔天难以压抑,若是不让他动手,说不得自己会比地上张友材的下场还要惨。 张友材见来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乱』捶,连个亮明身份的机会都不给,心中暗骂院中的下人无用。他本是泼皮出身打惯了群架,此时他倒在地上用双手护住头部,身子像只虾子一样蜷缩起来护住周身要害,是以朱由崧看似踢得毫不留情,但是张友材却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张友材今日先是在迎笑楼被人羞辱,随后带人来到这潇湘馆逞威,没想到这么个三流小『妓』坊竟然也有人对自己如此对待,心中怨恨更甚。护食的狗被人抢了骨头也要『露』出它的獠牙,更何况积怨尤深的张友材好事将成被人给搅扰。有些事情总是事随境迁,张友材以前当泼皮时,在殴打别人和被人殴打的角『色』间不断转换,拳脚加身对他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两年自他家产渐丰,早已经没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吃肉的狼被人驯化成了吃屎的狗,可是再摇尾乞怜的狗儿也会在某些时候『露』出它们曾经咬碎过骨头,吞食过血肉的獠牙……屋中几人任谁都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张友材此刻紧咬着牙帮,通红的双眼中透出一种噬人的凶光。 玉娘此时已经赶到床边,解开迎香的束缚,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不断地哭着安慰。迎香躺在玉娘怀里仿若失了魂一般,任玉娘如何呼唤,也没有任何反应。 朱由崧踢了许久,见张友材身上遍是清淤,身子也是一动不动,心中怒火稍褪,停了下来想去看看迎香的情况。那位少女毫无反应,感官闭塞,怕是已经萌生死志,若是不叫醒过来,不消几日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谁知此时突生变故,原本躺在地上的张友材此刻突然暴起,手中握着一把解腕尖刀,直扑朱由崧而去! 玉娘惊呼一声,把迎香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胡天德见此更是头皮发麻,怒喝一声:“贼子敢尔!”话未出口,身子早已经冲了过去。 朱由崧心头一惊,只是躲闪已来不及了,下意识地抽出『插』在脖颈后的折扇挥手去挡。那柄尖刀斩断折扇,划过朱由崧袖袍,宽大的袍袖顿时一分为二,最后刀尖重重地扎在了朱由崧胸膛上!胡天德此刻方才赶到,奋起一脚踢在了张友材肚子上,这一脚的角度和力道十分刁钻,张友材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踢了出去,倒地后试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胡天德见朱由崧胸口上『插』着一把尖刀,只觉天旋地转,气都要喘不上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公子,你——” 朱由崧靠在柱上只觉得双腿酸软,颤抖着双手地把胸口的尖刀用力向外一拔!胡天德已然来不及阻止,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好在胡天德预想中血溅三尺的情景没有出现,朱由崧把尖刀扔在地上,急喘了两口气然后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厚厚的一大叠大明宝纱! 这大明宝纱正德年间便被废止,早已不再通行,如今根本不能当做钱财来用,朱由崧也是穷疯了,见到上面印着万贯千贯的数额,才抓了厚厚的一叠过过瘾。没想到,这被充作厕纸的宝纱,今天却救了他一命…… 胡天德见朱由崧从怀里『摸』出一叠宝纱,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世子会把早已不流通的宝纱带在身上,但是今天确实是这宝纱救了朱由崧一命,也救了他一命!胡天德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如厕绝不再用府中的宝纱擦屁股了…… 今日朱由崧遇刺,实在是他这个侍卫失职,胡天德单膝跪地向朱由崧请罪,却说不出开口求饶的话。 朱由崧心有余悸地挥了挥手,对他说道:“起来,把那畜生绑起来,出去帮帮孙长志。” 胡天德虽然没见朱由崧胸膛上有血迹染出,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犹豫片刻说道:“公子若是受伤还请尽早就医,莫要耽搁了。” 朱由崧并没有受伤,那尖刀连宝钞都没有贯透,哪会伤得了他,只是被吓得够呛,此刻心中还是砰砰直跳,双手发抖。朱由崧见胡天德一副惭愧地想要立马横刀自刎的架势,只好安慰道:“不妨事,你绑了那厮快去相助孙长志。” 胡天德看了朱由崧一眼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朱由崧说道:“快去,要抗命不遵么?”胡天德只好领命把张友材绑起来,唯恐有失还在张友材身上一通『乱』『摸』,没搜出匕首,倒是找出不少银子。 朱由崧大喘了两口气说道:“我听说江湖上的高手片叶飞沙也能杀人,把他身上的银子都拿了!”朱由崧是真怕了,无论前世今生,这一回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要是没有这叠宝纱,大好的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就要走向那人死了,钱没花完的不归路。 胡天德依命行事,按照朱由崧的吩咐给张友材来了个五花大绑,朱由崧交代的五花大绑难度系数挺高。张友材双手背在身后,跟双脚绑在了一起,绑带收紧,张友材便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身子被绷得弯曲过半,被堵上嘴的张友材不断挣扎,就像是飘『荡』水中的一叶扁舟…… 第十二章 颠倒黑白 在玉娘的呼唤下,入癔未深的迎香姑娘终于还了魂,黑亮的眼仁动了动,见到身边的玉娘,一声饱含辛酸和凄苦的“小姑姑”便叫出了口。 玉娘把迎香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心中酸楚动情道:“姑姑在这,姑姑在这。” 两个女人旁若无人的哭起来,朱由崧也不好出言安慰,只好又在张友材身上踢了一脚,出了门去。 胡天德加入战团,院中战况却是更加激烈。院中花盆和桌椅碎了一地,初时众人只是拳脚相向,现在打出火来,有人手中拿着断了的桌子腿,有人手中拿着打扫庭院的扫帚……可劲的往对方身上招呼。胡天德来的最晚,趁手的兵器都被抢完,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拇指般粗细的花树枝子,被人追得上蹿下跳。 追他的那人正是刚才守门的大汉,这家伙手中的武器最是夸张,依仗着自己人高手长,双手抱着一张断了腿的桌子,也没有什么招式,只是前后左右地来回挥舞,周围一丈之内不分敌友全都退避三舍。 见识了古代人的群架,朱由崧算是把对中华武术绝望了,胡天德还号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苦练十余载,看他那架势连潇湘馆那位拿着勺子横扫千军的胖厨子还不如呢!不仅功夫不济事,脑子还跟不上,他们的头头张友材现在五花大绑的吊在屋里,难道“擒贼先擒王”克敌制胜的典故是明朝以后出现的么? 朱由崧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第二威猛的孙长志,这小子手里握着两根桌子腿,那是一通『乱』舞,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言。朱由崧有些头疼地捶了锤头,便不忍再看。 朱由崧回到屋中把正在练瑜伽神功的张友材拖了出来,大喝一声道:“全都住手!”谁知众人打得火热,根本没有人听到他说话,有几个听到的想要停手,可是对手『逼』得实在太紧,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又赶忙招架起来。 朱由崧抱起脚边翻倒在地的花盆,重重地往院中一砸,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刺人耳膜。众人被声音吸引,抽空去看,还以为有人又找到了夺命利器,这时候朱由崧大喊道:“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这时候众人方才停了下来,只见一位锦衣公子站在绣楼前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脚边还有一人捆的跟过年屠户家的肥猪似的,正是今日闯进潇湘馆的张友材。 那大汉见他家老爷被抓,把桌子一扔,双手抱拳咬牙怒道:“这位公子,你这是想要管这潇湘馆的破事吗?” 朱由崧冷笑一声却不答他只是说道:“潇湘馆的人都过来!”众人迟疑片刻便顿时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胡天德和孙长志站到了朱由崧身旁,潇湘馆众人却是站到了台阶下面摆开了人墙。 官差总是来晚一步,这时候小六子才带着十几个青衣皂帽的衙役进了院子。这伙官差腰悬铁尺、手拿铁链,随着班头的一声令下便涌进了潇湘馆的小院。官差们本来准备好了一场恶斗,人人手中高举着铁链和铁尺冲进了院子,可是见到院中情景却是一愣。院子里一片狼藉,显然刚才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斗,只是此刻院中众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看来已经有人控制住了局势。 那颔下一部短须,面上法令纹深重的班头一挥手,十几个衙役便散开把众人看守起来。班头站出来瞪圆了眼睛喝问道:“张友材何在?”张友材此刻被堵了嘴巴,只能发出几声闷哼,哪能回的了他的话。 刚才大逞『淫』威的大汉站了出去,对那班头拱手恶人先告状道:“这位官爷,潇湘馆众人挟持我家老爷,意欲行凶,还请官爷出面擒贼!”此时张友材又配合地哼哼了几声,这才让这个班头看见。 班头卢本渺把眼睛一眯冷哼一声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吐沫星子喷了赵元华一脸。 赵元华被如此羞辱不由脸『色』涨红握紧双拳,牙关紧咬着对那班头一字一句道:“我家老爷的妹夫可是本县典史刘大人!” 卢本渺骂道:“老子管你李大人还是刘额——”说着声音一滞,底气全无,凑近赵元华身边低声问道:“贵府老爷的妹夫可是刘亭刘县丞?” 赵元华迟疑道:“我家老爷妹婿确实叫刘亭,只是却不是县丞。” 卢本渺听此忙把量天尺收了起来,抚掌笑道:“哎呀,那就是了。曹县丞升迁后,本县县丞一职一直空缺,刘大人昨日刚刚升任,今日就要在洛香馆设宴,错不了的。”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个刘县丞,赵元华听此更是有恃无恐,瞥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潇湘馆众人,对班头说道:“那此事——” 卢本渺做了个安心的动作,对潇湘馆众人威严道:“潇湘馆私囚乡绅,欲行不轨,现官差已到,还不将人质放出,束手就擒!” 带人来的小六子就站在二人身旁,听到他们的话后指着卢本渺骂道:“狗官,你们官官相护,想要诬陷好人么?” 卢本渺不屑道:“小子,你可抬举我了,我虽是供职官府,可当不起官的称呼!”说着面『色』一冷喝道:“还不放人!” 孙长志见官差在那里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就要站出去跟他理论。朱由崧忙把他拉了回来,热闹才刚刚开始,让他给搅和了怎么能行? 屋中的玉娘听见官差到了,她这位苦主就要出来指控,谁知刚到院中听到官差的呵斥,心中冤屈实在是无以复加。只见她站出来说道:“官差老爷,张友材确系来我潇湘馆意欲逞凶,坏香儿清白,还请官差老爷明断啊。” 赵元华听罢调侃道:“这可就奇了,潇湘馆是什么所在,开门迎客不行这男女之事难道是做饭庄生意的么?还不快把我家老爷放了!” 张友材一方的人听了哈哈大笑,有人嘲讽道:“你们潇湘馆难道是卖『药』的?” “人家是卖布的,可不是卖身的婊子!” “我倒觉得人家是卖豆腐的,哪里是给了钱就让上的风尘女子呀?” …… 第十三章 都是亲戚 潇湘馆众人咬牙切齿却是难以反驳,一个个的脑门青筋奋起,攥紧了各自手中的奇葩武器。 张友材此时虽然不知道他的妹夫已经荣升洛阳县县丞,但是见到官差偏帮自己,正“唔唔唔”的挣扎不停,想要引起官差的注意。官差的注意引来了,可是同样引来的还有胡天德的注意,此时他手里还拿着刚才争斗时折来的花树枝子,对着张友材就是一顿『乱』抽! “大胆!”卢本渺怒喝一声,伸手按住了收起来的量天尺。“怎么,暴力拒捕,绑架乡绅,如今还想要擅用私刑吗?还不快快把张员外放了,束手就擒!” 玉娘见官差混淆是非,顿时心急如焚。香儿还在屋中无人看顾,今日若是官府都不再帮她,放走了这张友材,日后他若是报复,那这潇湘馆今后如何还能开得下去?到时候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容纳她们姑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报? 这时候刚才抡大勺的胖厨子眯缝着乌青的熊猫眼说道:“公子,今日我们潇湘馆得您相助,多谢了!您是个读圣贤书的,就请您说句公道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人群里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锦衣公子。玉娘不由得看了朱由崧一眼,刚才情势紧急,对这位仗义相助的锦衣公子竟然还没有道谢,心中不由有些惭愧,连忙施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玉娘在此谢过公子。” 玉娘只是道谢却没有开口求助,刚才胡天德在屋子里又是自称属下又是跪地抱拳,朱由崧身份明显身份不凡,可是玉娘当时心力交瘁下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迎香身上竟然没有发现。她还以为朱由崧只是来潇湘馆的一位风流客,帮他们擒住张友材已是难得的义举,现在官差颠倒黑白,那张友材后台又是本县县官,若是此刻还要强求这位公子出面,难免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 可是她虽然没有说出求朱由崧帮忙的话,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朱由崧,神情姿态也不用作伪,在如此形势下眼神自然饱含着楚楚可怜与无助凄苦。 朱由崧此时正坐在台阶上面,正好被潇湘馆众人给挡住身形,见到玉娘向自己道谢,朱由崧抬头望着跟他前女友极为相似的玉娘,脑门一热站了起来说道:“那张友材不能放!” 卢本渺见潇湘馆众人墙后面站出来了一位书生扮相的公子,楞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头。原以为在场的只有潇湘馆和张友材的两方人,现在却出了这么个书生,这事情想要瞒天过海就有些难办了,随后想到潇湘馆只是一个三流的小『妓』坊,来这里找女人的人身份能高到那里去?悬着的心便又放了下来。 多年的谨慎促使卢本渺想要先打听出朱由崧的身份,遂抱拳问道:“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怎会卷入这潇湘馆争斗的?” 朱由崧慢悠悠地走到卢本渺面前笑『吟』『吟』地说道:“张友材带人行凶,擅闯潇湘馆,妄图白日逞『奸』,理应收监关押,查明实证后依法严办!”卢本渺见朱由崧不回他话,只认为朱由崧是个没什么身份读书读傻了的读书人,瞪圆了眼睛刚要呵斥,朱由崧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把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咳,我舅舅乃是洛阳县知县王县令。”朱由崧轻咳一声低声补充一句,随后高声道:“今日我偶然来这百里巷到了这潇湘馆,见到这为富不仁,欺压乐户的张友材,本是好言相劝。谁料他对我恶语相向,争吵中还想行——还想害我『性』命,此等恶贼,法必诛之!” 卢本渺此刻额间冷汗直冒颇有些进退两难,这书生说的言之凿凿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在官差面前一个小小书生还不敢空口白话跟本县县尊『乱』扯关系。一个是县令的外甥,一个是县丞的姐夫,看他们双方架势,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终。不由得对自己刚才冒失的举动有些悔恨,双方人物都有着强硬的后台,自己一个小小的班头夹在中间实在难以做人。 卢本渺把心一横,打算独善其身两不相帮,手按量天尺说出来的话却是底气全无:“本案说不得还有些隐情,我只是个小小捕役做不得主,看护现场,相关人等移送县衙,着知县老爷审问!”卢本渺一声令下,一众衙役把院中众人全都押赴县衙。 赵元华见朱由崧说了几句班头的态度就立时转变,慌忙说道:“官差老爷,我家老爷的妹夫是本县县丞,你不能罔顾国法……”卢本渺怒视他一眼挥手道:“把他绑了!”两个衙役冲过把铁链往赵元华身上一套,就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赵元华犹不服气挣扎道:“为何只绑缚我等,那个书生为何不绑?” 跟在朱由崧身后的孙长志还以为朱由崧亮明了身份,刚要嘲弄一番却被朱由崧制止。朱由崧慢悠悠地说道:“哥是读书人,懂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听说过吗?” 卢本渺其实也很想把朱由崧给绑了,但是一来人手不够,二来这书生又是县令外甥,说不得还有功名在身,实在难以动武,也就默许了朱由崧大咧咧地跟在众人身后奔赴县衙。卢本渺又挥手招过来一个衙役,跟他耳语几句,那衙役听完便急冲冲地跑回了衙门。 既然要去县衙让县太爷公办,那此事的当事人迎香姑娘也定要前去了,娇娇怯怯的迎香姑娘被玉娘从秀楼里搀了出来。 此时迎香已经收拾妥当,朱由崧瞥了一眼,一个妙龄少女,看起来年龄跟他的妹妹朱徽娆差不多大,一袭素衣,白衣胜雪,轻腰欲折。只是此刻脸上泪痕还未擦去,眉间满是愁绪与惊恐,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迎香向朱由崧盈盈一拜:“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声音娇娇弱弱的,听得朱由崧心中蓦然一疼,这样的女孩子,在前世是上初一还是初二了?本来将要绽放的年纪,现在却遭遇这样的劫难…… 朱由崧虚托一把,说道:“不必多礼,你身体怎么样,能撑住吗?” 迎香柔弱却又坚强道:“多谢公子关心,奴家还撑得住。” 朱由崧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他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了,跟前些日子书房中惩罚兰儿一般如出一辙…… “『奶』『奶』的……我这是怎么了,没见过女人么?前身这个王八蛋!”朱由崧深吸一口气,又开始默念佛号:“三年起步……” 洛阳县掌印正堂,七品知县王海林,如今五十余岁,颌下一部公羊须修剪的整整齐齐,气质清朗儒雅,此时正坐在后堂慢悠悠地喝茶。 “知县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门外跑进来了一个衙役,正是前去潇湘馆擒贼捉凶卢本渺派回来报信的衙役。 王县令见那衙役推门而入,进门就报丧,一脸的不高兴:“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王县令把手中茶杯搁下,慢条斯理地问道:“可是有人聚众造反?” 那衙役连连摇头:“不是。” “哼,我就说嘛,洛阳本是大明重镇,福王封国,周边兵马无数,那小小流民有何惧哉?不是造反,难道黄河水泛,淹民无数?” 衙役急喘了两口气回道:“也不是。” 王县令皱着眉头,不悦道:“既无人祸,也无天灾,那还有什么大事?洛阳县政清民和,百姓安居乐业。别整天出大事,出大事的,听了让人心慌。”说着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在水面的茶叶。 那衙役咽了口吐沫说道:“大人,刚才卢班头带我等去潇湘馆捉贼拿凶,其中一位书生被人袭击差点丧了『性』命,他说是您的外甥……” 王县令一口茶没喝尽去,“噗”的一声又给全都吐了出来惊道:“什嘛,我外甥?我外甥远在辽东,什么时候跑到洛阳县来了?还差点遇袭身亡?”王县令急喘了两口气问道:“他伤势如何,可曾就医?” 第十四章 公堂对峙 “小的不知。” “他人呢?” “卢班头正把他带来!” …… 王县令一听众人人就在路上正前来县衙,连忙招呼下人换上官服,略一思索心中感觉有些不对,他那外甥远在辽东若是要来洛阳必然投奔他这个舅舅,可是为何此前一无家书,二无口信,怎么冒冒失失地就要来这洛阳了? 王县令皱眉问道:“那书生年龄几许,相貌如何?” 衙役拍马屁道:“回大人,您那外甥年方弱冠,长的是品貌堂堂,仪表不凡!将来定是人中龙凤,天之——” 王县令倒吸一口凉气骂道:“放屁,本县那外甥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怎会年方弱冠的?那人可曾自报姓名?” “不……不曾……” “胆大包天!”王海林实未想到,在他治下竟然有人敢在官差面前大放厥词,招摇撞骗!王海林阴沉着脸吩咐道:“升堂!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洛阳县假冒朝廷命官亲眷,胆大包天!” 朱由崧跟在官差身后招摇过市,丝毫没有见官的觉悟,看到街边的百姓对着自己一行人指指点点的,正在猜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匪事,才会被官差给拿了。这种成为万众焦点的机会可不多,朱由崧见人群中还有几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想要抽出折扇摆几个泼死,风『骚』一番。可是等手『摸』到了脖颈却『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那把折扇已经在跟张友材的争斗中给毁了,这不免又让朱由崧对张友材的厌恶加深了几分…… 朱由崧跟着一众人走街串巷终于到了洛阳县县衙,朱红『色』的大门外面蹲着两只大石狮子,旁边还立着一个拴马桩,外面自然还有一面衙门标配的鸣冤鼓。朱由崧跟着人群进了衙门,待他走到鸣冤鼓旁边的时候,一时兴起伸手拿起鼓槌就要敲起来…… 走在前面的卢本渺回身看了一眼,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朱由崧自称县太爷的外甥,他又不好张口大骂,连忙把朱由崧的鼓槌给抢了过来『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公子,这鼓可不是敲着玩的,咱们还是赶快进去,呵……呵呵……”潇湘馆这狗屁倒灶的事情,一个是县丞的姐夫,一个是县令的外甥,也不知道他们关系谁远谁近。要是击了鼓,知县大人闻讯升堂,那就要递状子了,一切公事公办再无回旋的余地,这梁子可就结死了…… 朱由崧不清楚其中厉害,就是清楚他也不在乎。他击鼓也是一时兴起,既然鼓槌被人家给夺了也只好就此作罢,跟着卢本渺进了县衙。 “威……武……” 刚进大堂,就听见站堂的皂隶堂威喊得震天响。朱由崧抬眼四顾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好奇,逛个『药』店都能磨蹭半天,头一次见古代的升堂更是引起了朱由崧的兴趣。可惜的是,现在堂上只有一个张友材还有玉娘迎香姑侄三人,他这个见义勇为的“义士”并不是直接当事人,现在还不能上堂。 在水火棍“哒哒哒”的敲击声中,王知县皱着眉头阴沉着脸从后堂走了出来,到了青天碧海红日图下,拿起惊堂木“啪”的一拍,朗盛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玉娘跪在地上先是一拜哽咽道:“知县大人,奴家柳玉娘,状告本县富商张友材白日擅闯潇湘馆,妄图玷污我侄香儿清白,求大老爷为奴家做主……” 王知县见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妇』跪在地上哭诉,她身边还有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知道了这二人就是卢本渺从潇湘馆带回来的人,轻咳一声皱眉问道:“张友材何在?” 张友材此时已经把身上的束缚给去了,虽然他家财万贯,可是商人与乐户同属贱籍,此时照样要跪在地上,他听到王知县问话哀嚎一声哭未语泪先流:“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本是本县富商,平日里修桥补路,捐资助学好事做尽,今日路过那百里巷——”说着拿手指着柳玉娘悲愤道:“今日路过那百里巷潇湘馆,这娼『妇』卖弄风『骚』诱我进她们院子,我也是一时『色』『迷』心窍上了他们的当,进了那个叫做香儿的绣楼,谁知坐下还没吃两口茶,她们就要索要钱财,整整一百两之巨!” 张友材本是泼皮出身,诬陷栽赃、倒打一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见玉娘想要打断他连忙高声道:“大人啊!小人出身不好,但是幸得祖宗保佑近年来起早贪黑总算攒下了些积蓄,平日里感念祖宗恩德,县尊教诲,一直奉公守法,可是这潇湘馆实在是欺人太甚!她们一个小小的三流『妓』馆,一个姑娘竟然作价百两,小人连面都没见上一次,便要交上百两银子。小人不依,她们的打手便殴打小人,一至于斯!”说着把衣服一敞,『露』出了他满是清淤的身子。 张友材往地上一拜声泪俱下:“大人明断啊,草民状告潇湘馆挟持良民,擅用私刑,为求索钱财,妄图谋财害命!” 张友材真真假假的说了一大堆,又把迎笑楼的遭遇安在了潇湘馆,最后敞开衣服让王县令看到朱由崧的“杰作”。张友材一席话说下来,听得王知县也是糊里糊涂,弄不清到底谁才是苦主了。 玉娘争辩道:“大人,他说谎!他——” 王知县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们二人,到底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柳玉娘和张友材同时叩首道:“小人(奴家)是原告!” 二人争执不休,王知县喝道:“你二人若是再敢咆哮公堂,各打三十大板!传本县捕役卢本渺上堂问话!” 卢本渺应声入堂,王知县问道:“卢班头,你当时进了潇湘馆所见情景如何,他们二人所说谁真谁假,一一道来!” 卢本渺恭敬道:“大人,卑职当时进了潇湘馆,已经结束争斗,双方正在对峙。” “当时张友材如何?” “被潇湘馆的人捆缚于地,身上有伤。” “那柳玉娘呢?” “当时她在屋中,还未出来。” 柳玉娘道:“大人,那张友材确系……” “青天大老爷,潇湘馆挟持小人,行强盗行径……” 局面僵持不下,本应该继续传唤证人,王知县把惊堂木一拍,刚要喝止二人,此时后堂走出来三十许岁的中年人,径直走到王知县身旁咬起了耳朵。张友材眼前一亮,冷笑着看了柳玉娘一眼,来人正是他的妹夫刘亭,现在是洛阳县的佐贰官,官居洛阳县县丞一职。 王知县跟刘亭咬了一阵耳朵,点了点头,今日他本来就没有想要严惩张友材,先不说他本是本县乡绅,对洛阳县贡献极大,一方牧守想要治理好地方,最关键的就是要团结这些地方乡绅。一个青楼女子本来就是个风尘客,不知廉耻,放『荡』自轻,当了婊子难道还想要立牌坊? 这案子明显有一个很大的疑点,如果潇湘馆真的是挟持了张友材,那他们断然不会派人来报官,只不过每次玉娘要说话的时候,王县令的惊堂木便顺势而下,哪会给她机会分辩? 这时节奉行的是无为而治,讲的是民不举官不究,皇权不下乡,一个官员的政绩不是看他审理了多少冤假错案,而是看他治下赋税缴纳,田亩人口,社会稳定与否。毕竟县令是一县父母官,既然当了父母,谁希望家里隔三差五总是有人递状子告状的?这种爱打官司的人,在当时的县官眼中无疑就是刁民。 更何况刚才刘县丞说了他跟张友材的关系,还给他承诺了许多好处,既然双方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么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是可取。可是这事解决了,还有一件事却没完。 王知县心中对此案下了定论,接下来的事情也只是做做样子,故慢悠悠地问道:“柳玉娘,你状告本县富绅意图污人清白,为何卢捕役当时见他却是被人绑缚于地?他如何才能行『奸』?” 玉娘回道:“今日幸得一位公子相助,才能护得香儿清白。” “他可在此处?” “那位公子跟我等一起来了,想必此时正候在堂外。” 王知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假冒朝廷命官亲眷,那就从我这个冒牌外甥下手,纵使潇湘馆众人所说是真,只要咬住那个信口雌黄的书生身份作假一事,他说的话便再无可信,到那时我倒要看看潇湘馆如何争辩!” 王知县心中打定主意,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带潇湘馆人证!” 第十五章 外甥出马 朱由崧早就在外面等得急不可耐了,听见召唤,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堂。王县令坐在书案后面,看见一个书生扮相的青年从堂外进来,知道这书生就是信口雌黄假冒他外甥的书生,深吸口气刚要呵斥一番,可是定睛一看,积蓄了满满整个肺部的空气只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半口:“你——”。 王县令自然认识朱由崧,虽然朱由崧不常出王府,出来也不会来他们县衙,可是县官上任都是要去王府拜会的,福王过寿地方官更是要上门送礼。王县令就是在王府大大小小的宴会上见过朱由崧几面,有一次还腆着脸给这位世子敬了三杯酒,当然对朱由崧这个世子印象深刻。 朱由崧走上大堂还未说话,跪在地上的张友材指着朱由崧骂道:“你这人好不知礼!”说着向王县令一抱拳道:“为何见了大老爷还不跪下,你眼中还有本县父母王大人吗?” 此时王县令憋得满脸涨红,指着朱由崧又蹦出了一个字:“他——” 朱由崧拿鼻孔对着张友材说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小生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 张友材气得咬牙切齿,额间青筋尽起。他跪在地上,搅了他好事又痛殴了他一顿的人却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旁,这声势就先弱了一分,便先声夺人道:“大人,就是此人!就是他与潇湘馆众人狼狈为『奸』,挟持小人,勒索钱财,请大老爷明断呐……” 王县令后背一阵冷汗,只觉得双腿发软,又蹦出了一个字:“我——” 此时玉娘开口道:“大人,那张友材颠倒是非,诬陷好人,今日若不是这位……”王县令此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根本就没听堂下在说些什么。 朱由崧轻咳一声还没说话,王县令就像屁股下面安了弹簧一样蹿了起来。朱由崧给王县令使了半天眼『色』,才让这个一县父母官,青天大老爷三魂归位、七魄还身。回过神来的王县令连忙吩咐道:“赐——快!搬把椅子给那位青年豪俊!” 卢班头心中一惊,这朱由崧的身份一定非凡。王县令乃是一县正堂,就是知府大人前来不是主审也不能逾权。秀才功名以上的读书人是能见官不跪,可是那都要查验告身的。这人若真是王县令的外甥,有功名在身,不查验告身也可以,可是见官不跪不代表见官就有座位,你还不是官呢,怎么能和朝廷命官一同落座? 王县令心中发苦:“我的老祖宗,世子这尊大佛怎么就牵连进这件事了,听说还被行刺差点丢了『性』命,天老爷啊……”王县令心底长叹一声,转眼看见了跪在了堂下的柳玉娘姑侄,心中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女人,红颜祸水啊……” 跪在地上的张友材一听朱由崧还有椅子,心中怨忧更甚,『揉』了『揉』跪的酸痛的膝盖说道:“青天大老爷,这书生枉读圣贤书,助那潇湘馆的匪类行强盗之事,还请知县老爷明察秋毫!” 看到朱由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后,王知县这才敢欠着屁股坐了回去,谁知张友材张口就咬到了朱由崧身上,不由怒道:“无良乡绅,咆哮公堂,拖出去先打他二十大板!”说着从写着“洛阳县正堂”的签筒里抽出来两支令签往地上一扔,“啪嚓!”一声摔在地上掷地有声。 张友材一听楞了,刚才还好好的,我怎么就咆哮公堂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待他看见两个拿着水火棍的衙役走过来把他往外架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求饶道:“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不敢了……” 王县令喝道:“拖出去!” 扔令签也是有门道的,王县令人家这是“飞签”,令签扔了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就讲究一个覆水难收。所以任凭张友材如何求饶也是枉然,不时众人便听到堂外传来木棍打在身上的声音,开始还能听见张友材的哀嚎,到了后面却是再也听不见他的惨呼,只能听见棍子打在身上的砰砰声。 朱由崧点点了头,果然跟王府里行刑的时候不一样。等到打完了板子,死猪一样的张友材被拖了回来,却是不能跪着只能趴着了。 迎香到底年纪还有些小,虽然这被打的人此前轻薄于她,当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是现在看到张友材背后的衣服映出来的血迹心中却生出不忍,躲到了玉娘的怀里。 朱由崧见王县令傻愣愣地望着自己,咳嗽了一声,连使眼『色』让他赶紧问案。 王县令看明白了朱由崧的吩咐,下意识拿起惊堂木就要往案上拍,看见朱由崧盯着他,手中的惊堂木却是怎么也拍不下去了,只好又轻轻放回桌子,和颜悦『色』地向柳玉娘问道:“柳玉娘,那为富不仁的张友材到底如何欺负你等,如实道来,本官替你做主!” 柳玉娘也是头一次经历县衙大堂问案,并未发现朱由崧的异常。只觉得那王县令威风凛凛官威十足,此刻见他态度前倨后恭,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道王县令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便一五一十地把张友材今日如何带人闯进潇湘馆,如何强人所难,如何大逞『淫』威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县令耐心地听他说完,一拍桌子怒道:“果然是个为富不仁,欺辱良善的败类!柳玉娘,你可有物证?” 朱由崧心里一乐:“这强『奸』怎么找物证,而且还是强『奸』未遂……”他却不知道王县令也是心中紧张一时说顺了嘴。 柳玉娘为难道:“回大人,张友材带领恶丁上门将潇湘馆打砸殆尽,大人您可派人上门查验。我身上只有当初张友材扔下的十两银子,剩下的都被他抢了回去了。”说着『摸』出一个雪白的银锭捧在了手心。 然后最让朱由崧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一旁的衙役把银子放到了王县令书案上后,在这个一无指纹鉴定,二无监控录像的时代,王县令把那锭银子煞有其事的拿在手里观摩了一番后,对张友材喝道:“张友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张友材到底皮糙肉厚,被打了二十大板还能死鸭子嘴硬:“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认识本县县丞刘大人,您请他出来查明实证啊大人——” 王县令喝道:“大胆!洛阳县正堂正是本官,审理此案的也是本官,为何找那刘大人?张友材,事到临头你还冥顽不灵,莫说你认识刘大人,纵使你是他亲眷,刘大人也会大义灭亲!如今铁证如山,你依然执『迷』不悟拒不认罪,来呀,拖出去再加十棍!”说着从签筒里面抽出一支令签又扔在了地上。 张友材登时就软了下来,求饶道:“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我招,我招!我认罪……” 一县正堂在大堂上发号施令,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张友材这时候才认罪,招的有些晚了,等到十棍打完了拖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人昏死了不要紧,师爷在众人面前把口供记录当堂念了一遍,一个衙役捉着张友材的手就按了手印画了押。 第十六章 发现美的眼睛 “退堂!” 王县令一拍惊堂木,此案便结了。案子虽然结了,但是事情却没完,王县令对张友材的判罚是先收监看押,等到统计完一众人损失后才勒令补偿。 这针对的是他大闹潇湘馆一事,但是另一件事才是让王县令忐忑不安,在堂上手足无措的根源。世子朱由崧遇刺,还差点丢了『性』命!朱由崧虽然是被豢养在了这洛阳城,但是他身体里流淌的毕竟是皇族血脉,真要论辈分的话还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弟,这可是皇亲啊,将来的那可是一字亲王! 这么一个重要人物遇刺,险些丢掉『性』命,这件事只要被报上去,必将是他职业生涯上大大的一个污点,先不说前途可能受到影响,就是顶上乌纱都有可能不保。 大堂上众人四散而去,只留下了朱由崧、柳玉娘和柳迎香三人。王县令心中忐忑,见到朱由崧正跟那两个美人说话,也不好上前扰了世子的兴趣,只好离开座位,想要站到屏风后面,等到有机会了再上前请罪。 柳玉娘见到王县令要走,连忙道谢道:“多谢大老爷秉公而断,还了我们潇湘馆清白。” 这就走不成了,王县令遥遥地虚托一把正『色』道:“天地有正气,人间自有公义。我只是依律而判,不必谢我。”说着看了朱由崧一眼说道:“倒是这位公子,你们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脱离险境,倒是应该铭记其恩。” 柳玉娘和香儿盈盈一拜:“多谢公子相助。” 朱由崧摆了摆手,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在场三人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应该?” 朱由崧哈哈一笑含糊道:“助人乃快乐之本嘛,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说道:“公子高义!” “呵呵……” …… 潇湘馆乃是玉娘和迎香的安身之所,今日被张友材大闹一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柳玉娘急着回去查看损失,再次感谢一番承诺日后重谢后便赶回了潇湘馆。 两个风姿各异的美人相伴而去,直到人家走没了影儿,朱由崧还在那儿痴痴地看着。 王县令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朱由崧的心思,赞道:“纤腰盈盈一握,体态姿容万千,一个如园中牡丹,一个似柳间黄莺,世子真个是好眼光啊!” 朱由崧听到王县令的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呵呵……”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穿越后这几天见到女人就想入非非,都快到了母猪赛貂蝉的地步了,这世子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众人走后,大堂这里就剩了朱由崧和王县令两人,王县令还要再赞美几句,此时胡天德和孙长志进了大堂,只好闭口不言。 胡孙二人见了朱由崧施了一礼就站在了他身后,王县令看到后暗道一声失礼一甩袖子就想下拜,朱由崧把他拖起来低声说道:“我遇刺的事不要声张。” 这可是想打瞌睡了就送来了枕头,王县令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赶忙答应下来:“臣谨记。”随后又躬身问道:“世子,那张友材该如何处置?” 朱由崧不在乎道:“先关着,什么时候关够了什么时候在放他出来!” 王县令惊道:“关着?他可是行刺世子,大逆不道形同造反啊!这等人物应当抄其家,夷其族,以儆效尤。” 朱由崧眼角抽了抽,随口说道:“本世子这不是没事么,先关他两年再说。” 王县令狐疑暗道:“莫不是我冤枉了那张友材,他难道是因为跟世子抢女人才落得如此下场?”纵使王海林想压下此事,可是这个王县令实在想不明白,如果这张友材真的行刺过朱由崧,这种行为便是形同造反,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朱由崧怎么可能如此豁达? 王县令不知道此时的朱由崧身体里有的是另一个灵魂,朱由崧认为既然把张友材给抓了,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足够了,难道非要至人于死地不成? 朱由崧心倒是大得很,看着面『色』阴沉的王县令心中暗道:“谁整天让这个死,让那个死的,这王县令不会是心理变态?再说了,都抄家夷族了还怎么把这件事瞒下来?” 王县令见朱由崧的态度看来是真的不想追究这件事了,王县令正求之不得,赶忙躬身领命。 朱由崧听到了王县令的保证,哈哈笑道:“今日冒名你外甥,王大人可不要见怪啊!” 王县令双肩一抖身子躬了下去颤声道:“世子,折煞老夫了……”等他再抬起来头时,朱由崧已经走到了县衙大门口,正背着身子像他挥了挥手…… 朱由崧出了县衙并没有回去,俗话说助人乃快乐之本嘛,所以今天除了暴安了良的朱由崧格外高兴。心情舒畅的朱由崧此时只觉得世界上处处充满了『色』彩,躺在树荫底下抓虱子的乞丐生活悠闲,街边卖折扇的小贩吆喝曲调优美,就连那个随地吐痰——额…… 世上有了黑就有了白,有了光明就有了黑暗,有了优美就有了丑恶,我们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而且要用这双眼睛去发现那些美好的事物。 不信你看,此时天气炎热,街边就有一位卖折扇的小贩,这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厚爱吗? 朱由崧笑眯眯地走过去问道:“这位小哥,扇子怎么卖呀?” “二十文一把,五十文三把,不二价!” “一百文我买你三把!” “啥?” 朱由崧『摸』出一钱散银亲切地放到小贩手里,从他的摊上挑了三把折扇,他拿了一把卖相不错的,又拿了两把像是别人捡剩下的递给了身后的胡天德和孙长志。 关心一下下属不会吗?人啊,就应该相互关心,互相礼遇才能让心贴的更近,更为亲近啊!为什么要挑两把卖相不好的?人家小贩也是要讨生活的,如果谁都只选卖相好的扇子,那他卖相不好的扇子卖给谁呢? 告别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朱由崧的小贩,朱由崧继续向前进行他的发现之旅。 跟在他身后的孙长志向胡天德低声问道:“胡大哥,世子这是怎么了?上午还能五文钱买三串糖葫芦,现在怎么掏一钱银子买这么三把破扇子?” 胡天德也是弄不明白,不过他们二人常混在一起,这孙长志把他当做了料事如神的胡诸葛,自然不能漏了怯,轻叹一口气说道:“哎,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个中自有深意,你好好体会!” 孙长志望了胡天德一眼只觉得他睿智非常,挠了挠头心中感慨道:“果然还是胡大哥有经验,够聪明,可是世子这么做的深意是什么呢……” 第十七章 谁说少女不怀春 屋外热浪起伏,屋内却是清爽如秋,这是一间书房,布置得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一个穿着紫『色』纹云道袍的中年人窝在一张紫檀椅上,这中年人圆脸肥腮,眉『毛』很淡,慈眉善目的如同一尊入了定的拈花佛陀,赫然就是朱由崧的老爹福王朱常洵。 朱常洵双目半眯,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着,忽地,朱常洵半眯的眼中陡然爆『射』出一丝精光,慵懒的姿态在这一刻顿时消于无形,只听他说道:“常云,可有要事禀报?” 这时候从书房阴暗处走出来一人,年龄在六十岁上下,身材精瘦,衣着普通,一张大众脸毫无特征,属于那种扔在大街上根本找不着的人物。 常云向朱常洵躬身说道:“王爷,世子今日进了百里巷潇湘馆,险些遇刺。” 朱常洵目光一凝敲着扶手的手停了下来说道:“接着说。” “世子幸无大碍,也无受伤。刚把刺客移交了官府,现在还未回来仍在街边游赏。” 朱常洵冷冰冰地问道:“查清楚了吗,刺客可是锦衣卫的人?” 常云躬身道:“属下已经派人查探,送回来的消息证实不是。那人名叫张友材,是本县一个富商,做建材生意,承建了魏公公的几所生祠,所以略有浮财。张友材以前是个泼皮混混,有个妹妹嫁给了本县昨日刚刚升任的县丞刘亭。今日带人去了潇湘馆,想要对那潇湘馆的香儿姑娘用强。世子当时正在醉仙楼饮酒,想找这个香儿姑娘唱曲助兴,就派了醉仙楼掌柜的前去请她,恰好撞上此事。世子可能因为被拂了面子,就带着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打上了门去,在争斗中那张友材突生歹意,意图行刺。” 朱常洵微微挺起的身子又软塌塌地靠在椅背上问道:“那刺客结果如何?” “世子把人移交了官府,还帮着潇湘馆的香儿姑娘打赢了官司,张友材此刻已经收监,世子吩咐王海林要先关上两年。” 朱常洵叹了口气说道:“崧儿虽已成年,却生了一副『妇』人心肠,手段还是不够狠辣,今晚就帮他把那刺客送走。” “是!” 朱常洵交代这件事,端起身旁的凉茶喝了一口问道:“我侄儿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圣上半月前在西苑泛舟,天公作恶忽起一阵狂风,被吹落入水,幸被人救起,不过身子好像落下了隐疾多日不见好转,朝政更是荒废,仍被了魏公公和客氏二人把持。” 朱常洵轻叹一声道:“盯紧了,不要让厂卫的暗桩混进了这洛阳城。” “是!” “崧儿为了潇湘馆肯只身犯险,怕是看上了那里的姑娘,那里的人查了吗?” “查了,潇湘馆的老鸨姓柳名玉娘,那香儿是她的侄女,唤作柳迎香,一年前来到洛阳在百里巷开了潇湘馆。” 朱常洵闭目问道:“她们的身份查明了吗?” “还未查明,只知道她们一年前来了洛阳,开了潇湘馆,之前的行踪还未有消息传回来。” 朱常洵犹豫一番问道:“崧儿看上了哪个,你见他反应如何?” “属下观世子见她们二人时,气息紊『乱』,血气上涌,颇不宁静。” “两个都是?” “是。” 朱常洵点了点头,说道:“先查明她们底细,若没有可疑之处,就把她们接进王府,送去世子所。” “是!” 朱常洵叹一口气挥挥手,常云便缓步后退又消失在书房的黑暗中。 阳关透过窗纸映在朱常洵身前,朱常洵闭上双目,脸上无喜无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朱由崧此时却是兴致全无,刚才在大街上逛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袖子还是破的,这还是跟张友材争斗的时候被那刀子划破的……这明朝的衣服层层叠叠一层又是一层,外面的袍子破了根本就感觉不出来,再加上袍袖宽大,交叠在一起也是很难发现。 堂堂世子怎么能够穿着破衣服逛街?朱由崧只好带着胡天德二人回了王府。 朱由崧刚进了他的世子所,就看到几个小宫女坐在廊道里扯闲话,那几个小宫女聊得热火朝天的竟一时没有发现他。 只听一个小宫女问道:“兰儿,你说实话,世子到底有没有找你侍寝啊?” 人群中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小脸涨得通红,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 一个小宫女揶揄道:“没有你脸红个什么?世子那么疼你,晚上不叫你陪他才怪!”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也凑趣道:“是呀,是呀,以前还看不出来什么,前几天咱们宫人受刑,世子可是亲自前往单单把你一人拎了出去,要说没有呀,我可不信。可怜我们命苦啊,整整挨了三十下板子,可痛死我了……” 兰儿笑嘻嘻道:“我才不信呢,世子给赵公公说了情,根本就没有下重手打你们。” 那宫女打趣道:“是呀,赵公公是没有下重手打我们,可是有人呀,心疼得世子都不舍得让她挨打。” “就是就是。兰儿你快说说,世子到底怎么喜欢上你的,你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世子亲自去把你带回去啦,一下板子都舍不得让你挨?” 兰儿见众人总是笑她,口中急道:“谁说我没挨打了,我在世子书房——”说到此处方知失言,连忙又把嘴闭上。 几个小宫女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在世子书房怎么了?世子打你了?” 兰儿糗糗地说道:“打了。” 几个宫女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他打你了?” “他怎么打你的?” “他打你哪儿了?疼不疼?” …… 兰儿虽然平日间是个话唠,可是说到这些事情,终究有些放不开,尤其想到那日在世子书房中的遭遇,玉面飞霞,红彤彤的小脸上面就像绽开了两朵桃花。 那个年纪稍大的宫女见到兰儿羞臊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兰儿,若是以后你有了世子孩子,封了夫人,可不要忘了姐妹们呀!” 兰儿羞得娇嗔一声,小脚丫在地上急急一顿羞道:“哎呀,你们好不知羞,我看你们才是真的想给世子生孩子,你们要是再拿我打趣,以后不理你们了!” 一个小宫女嘻嘻笑了一声,装模装样地叹了一声说道:“哎,世子长得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我倒想给世子生孩子。可惜的是,怪就怪爹娘没给我们生个好相貌,比不得兰儿俊俏,得不到世子青睐,你们瞧,人家兰儿生气都生得这么可人!” 兰儿羞得抱住那宫女的胳膊:“姐姐……呀,世子!” 羞臊的兰儿忽地发现柱子后面朱由崧,此时正一脸痴相地看着她们,想到她们说的孟浪话,脸上滚烫烫的就像发了高烧,一时竟然忘了见礼。 其余的宫女闻言一看也发现了朱由崧,被正主撞破了心事,心中也是有些羞赫,朝朱由崧施了一礼后便树倒猢狲散般四散而逃了…… 第十八章 大丈夫一言九鼎 洛阳县县衙后堂,刘亭背负双手在王海林面前来回『乱』转,王海林却是坐在座位上老神在在地慢悠悠喝茶。 刘亭身形忽地一顿,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张友材这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 王海林把茶杯搁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刚不是告诉你了么,那位书生可是福王世子,你不认得,退了堂就冲过来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对我一顿冷嘲热讽,现在你可知道我的难处了?” 刘亭斟酌一番说道:“大人,那张友材以前虽然是个泼皮,但是杀人这钟事就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啊!” 王海林安慰道:“就算我信他张友材没有行刺,可是他竟然敢跟世子抢女人,这不是活的不耐烦又是什么,关他个三年五载也好过丢了『性』命。” 刘亭脑子一热抱怨道:“明制藩王不得干预地方行政,他世子又如何?” 王海林冷哼一声说道:“藩王是不得干扰地方行政,他们都是被没了牙的老虎,可是就算是没了牙,人家伸出一只爪子也不是咱们两个小虾米能够扛得住的。况且,我看世子好像说得是真的,那张友材在争执中是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这么算来,关张友材个三年五载都算是法外施恩了。” 王海林见刘亭态度有些松动,便又趁热打铁道:“你道藩王是好相与之辈么?我与他县同僚们书信往来见,听得他们诉苦,说是大明皇亲宗室,假扮强盗,抢劫过路商旅,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咱们摊上了个常年闭门不出的福王已是万幸了。”说着幽幽一叹,“就是宴会多了些,听说下个月他又要过寿了,也不知送他什么礼品才好,又是一批开销。” 刘亭见王海林说得诚恳,只好放低姿态说道:“大人,下官不是关心我那个泼皮姐夫,虽然他对我有诸多孝敬,在我这次升任县丞一事也出力甚大,可是……”说着声音一顿,犹豫一番复又说道:“实不相瞒,我家梅儿就他这么一个哥哥,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三代单传,我过了而立之年梅儿才给我刘家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对她也是十分敬重。您不知道,梅儿虽看着文文静静的可是却随她哥哥,『性』格颇为泼辣,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件事,那就要搅得后宅不得安宁了。” 王海林见刘亭说得委屈,皱着眉头教训道:“一个『妇』道人家,你怕她作甚?一个不懂三从四德的女子,你如此娇惯着她做什么?大丈夫一言九鼎,身为朝廷命官,后宅都不安宁,你如此修身齐家,如何治国平天下?” 刘亭叹了口气缓缓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大人,今日就叙到这,下官告辞了。” 王海林把刘亭送出大堂便折了回来,这时候一个下人急急地跑到王海林跟前通禀道:“老……老爷,大事不好了!” 王海林坐回椅上眉『毛』一皱问道:“大惊小怪,又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急喘了两口气说道:“夫人……是夫人!” 王海林没好气道:“夫人又怎么了?” “夫人听信流言,说老爷您今日被潇湘馆的两个狐狸精给『迷』了眼,冤枉了好人,刚才正在后宅砸东西呢!” 王海林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吩咐道:“速速备车,老爷早与人约好,今晚要去会友,耽搁不得!” “来不及啦,夫人此时就在路上,马上就要到了!” 王海林脖子一缩,远远地看见刘亭的背影,一撩衣袍就追了出去:“刘大人!暂且留步,你刚才说的经是什么经来着……” …… 洛阳县的大牢『潮』湿阴暗,正是老鼠和臭虫们等害虫的天堂。砖砌的牢房乌漆麻黑的,早就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此时一处阴暗的牢房里传来咆哮声:“放我出去,我是本县富商张友材,我妹夫可是本县县丞刘亭刘大人,你们快我放出去!” 张友材趴在稻草堆上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一个腰悬皮鞭四十余岁的狱卒背着手走了过来喝道:“老实点,再要嚷嚷个不停,差爷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张友材见到来人连忙爬过去道:“这位……周狱头?周狱头!我是张友材啊,啊不,我是张大头啊!周爷!” 周昌平凝神看了片刻恍然道:“张大头?可有两年没见你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这回又是犯得什么事儿?”原来以前张友材当泼皮的时候,那是隔三差五地就会进班房,是以对这洛阳县的大牢比自己家还熟悉,在这里执役的狱卒也早就跟他换了个眼熟了。 张友材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啊,周爷,劳烦您给个面子,还是老三样,街转角老孙头的烤鸭子,王屠户家的两斤猪下水,再来一斤老酒,出去了我必有重谢!”张友材一天没吃东西了,忽然来了这么一次故地重游竟然觉得出奇的饥饿,所以就要了当年蹲班房时常点的酒菜怀怀旧。 周昌平说道:“老孙头去年冬天染了风寒早就入土了,烤鸭子你是吃不上了,不过王屠户还在,老酒也能送来。不过嘛,现在的行情是不赊账,要付现银。”说着把手一伸就找张友材要钱。 张友材身上哪还有钱,他身上钱在潇湘馆因为朱由崧的一句武林高手片叶飞沙俱可杀人,就都被胡天德给搜刮了个干净,这时候身上别说是银子,就是个虱子也没有。 张友材求道:“周爷,您行行好,我最近两年做生意赚了大钱,只要我一出去,一定亏不了你的。” 周昌平轻蔑道:“张大头,你就别没事充大头了,像你这种泼皮混混我见得多了,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着冷哼一声道:“要想让我信你,就把银子掏出来,别跟你爷爷我在这儿画大饼,到时候东西买来了你没钱付账,老子还让你吐出来退回去吗?” 张友材解释道:“周爷,您行行好,我是真没带着。” 周昌平冷笑道:“没钱?你是拿你周爷开涮是?两年没见,我道你定是忘了周爷手里鞭子的滋味!”说着取下腰间的鞭子就要往张友材身上招呼。 周昌平手中鞭子那可是洛阳县大牢里的一绝,打在人身上如跗骨之蛆,火辣辣地疼痛难忍。更缺德的是,周昌平还专门把鞭子给泡过辣椒水,张友材故地重游怎么会忘了这事,连忙告饶道:“有钱,有钱!我有钱!” 周昌平冷哼一声道:“你就是一条贱命,不见棺材不掉泪,两年没见还是扣扣索索的,跟你爷我磨叽半天,戏弄我玩儿呢是?有钱你就拿出来,莫说些许酒菜,你周爷高兴了给你捎点金创『药』进来也未尝不可。不过嘛,哼哼,你要是敢骗我,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身上没带,你可以去城西长春巷,拐进去第三家就是我家!你叫门房把赵元华带来,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周昌平怒道:“那还不是没钱!你戏弄你爷爷是?”说着一鞭子就抽在了赵元华身上。 “哎呦……”张友材倒吸一口凉气求饶道:“别打,先别打,周爷……哎呦……” 张友材见周昌平根本不听他解释,只好直奔主题伸出一根手指头大声说道:“一百两!” 果然,这一百两银子的面子够大,周昌平停了下来问道:“你说多少?” 张友材忙道:“一百两,我真没撒谎,我要是骗您啊,就叫我天打雷劈,七窍流血,不得好死!” 周昌平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那一百两的诱『惑』,沉『吟』片刻后道:“那行,我就当是做好事,你要是敢骗我,不用老天爷出马,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难忘今宵!” 恶人终需恶人磨,在外面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张友材到了大牢里面,在周昌平这个小小狱卒面前,老实的就跟幼儿园小朋友见到阿姨似的。 第十九章 伤天害理 宫女们四散而逃,朱由崧却还是像猪哥一样傻愣愣地站在柱子后面,直到兰儿朝他施了一礼也落荒而逃后才回过神来。 “嘿嘿嘿……”朱由崧笑得就像一个拐了小萝莉看金鱼的猥琐大叔,看着世子所满园莺莺燕燕,蝶舞翩翩,胸中万千感慨只汇成了一句话:“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啧啧啧……” 享受了一回剥削阶级的沐浴,吃了一顿贵族阶级的晚宴,作为大地主阶级代表的朱由崧拉住了无产阶级兰儿的小手,笑容可掬道:“走走走,给世子捶捶腿去。”自从那天尝了兰儿的小粉拳,朱由崧就觉得要是有一天不挨两下子,那就是浑身难受。 朱由崧高卧榻上,兰儿跪坐在他身边,一对小粉拳有节奏地在他腿上敲着。朱由崧走了一天的路,肌肉着实有些酸痛,兰儿那对小拳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期间还混杂着一些不同的按摩手法,朱由崧腿部肌肉的些许酸楚在这那双小手的拿捏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由崧感慨一声,微眯双眼,竟然生出了一丝此生足矣的念头。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由崧是不合格的。他随遇而安,他安于现状甚至乐不思蜀,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没有雄心壮志,也不会野心勃勃,他只是一个所求甚少并易于满足的人。 这些天来,他再也没去过书房,平铺在书案上那张大大的宣纸,他没有在上面再添上一个字。 朱由崧是有理由的,他虽然是个文科生,但是他的历史知识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穿越历史的小说他倒是看过不少,可是却发现里面主人公的发家史却没有半点借鉴意义。 小说里的主人公净是些挣扎在温饱边缘的可怜人物,却通过自己的丰富的历史知识,超高的情商和智商,笼络了一大批追随者,为他完成霸业。 朱由崧跟那些主角一比较,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学无术,羞愧难当。 可是朱由崧拿自己跟他们一作比较,实在是觉得自己没有奋斗的必要。 小说里面的主角们,大多身怀国仇家恨,他们就算是不想奋斗,那也不行啊!生活迫使他们做出改变,形势『逼』迫他们做出自己的努力…… 朱由崧回身看了一眼恭敬的兰儿,又环顾了一遍屋中的陈设,心中美滋滋地想道:“他们需要奋斗的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一个有钱的爹啊!” 朱由崧有个有钱的爹,还是这天下少有的有钱的爹,所以朱由崧自觉自己真的没有必要费那老劲去改变历史。 其实朱由崧也不是没有想过做出改变,他可是看过有些主角那是随身带着系统,完成任务可是有奖励的!什么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那是应有尽有…… 朱由崧穿越的那天晚上一宿没睡,就是在召唤那个本来就不存在的系统。 试了整整一宿,顶着两只黑眼圈的朱由崧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系统,更没有获得什么随意穿梭世界,改变时间的的超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朱由崧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上辈子好事做的太多了,老天爷只是单纯地把他扔过来混吃等死来了? 毕竟他这么一个干啥啥不会,吃啥啥没够的人,来到明朝能干什么? 是能一统天下拯救民族危亡,还是能提刀上马御敌于千里之外? 朱由崧很清楚,这些他都不能,他不是什么高级技师,造不了飞机大炮,他也不是什么历史研究员,不熟悉明末历史的具体进程。 享受着兰儿的按摩,朱由崧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他现在严重怀疑,老天爷让他来到大明,就是让他过来混吃等死的,根本就没想让他影响历史的进程,毕竟混吃等死这可是他前世最伟大的一个愿望!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说的极有道理,朱由崧觉得自己抵挡不了封建阶级的糖衣炮弹。 现在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女人有……身边有这么一个温顺可爱、天真无邪的小萝莉,费那老劲改变历史干什么?再说了,他有那个能力么? 朱由崧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低声嘟囔了一句:“英雄造时势,我又不是英雄,想那玩意儿干嘛?” 在一旁专心侍候的兰儿问道:“世子,你可是渴了么?”说着就从身边的小桌上端了一杯加了冰块的酸梅汤递给朱由崧。 朱由崧接过来美美地喝了一口,下定决心决定彻底投向腐朽堕落的封建地主阶级的大怀抱:“藩王不得预四民之业,士农工商我都干不了,还想改变历史,开玩笑呢?” “哎呀呀,兰儿别敲了,看把你都累出汗了,来来来,你也喝一杯,这酸梅汤冰凉酸爽好喝极啦……” ……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城西长春巷第三户人家,正是此时身陷囹圄张友材的住处。 后院的一间屋内,屋中并未掌灯,透过穿过窗纸的月光,才能勉强分辨出屋中的木椅上有两道人影。 只是屋中分明有四张木椅,可是那两道人影却是重叠在一起,明显一人虽然落座,可是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坐在了另一人的腿上。 黑暗中传来一道妩媚的女声道:“你这么欺负我,就不怕那张大头回来打断你的腿吗?” 另一个声音不屑道:“他张大头这回倒了大霉,惹了不该惹的人,活该他现在蹲号子,他娘们又跟我亲热。”听那声音说话的人竟然像是赵元华,正是朱由崧在潇湘馆遇到的那个守门大汉。 黑暗中赵元华的嘴被那女人狠狠地掐了一下,不由骂道:“你作死啊,下手这么重!” 董丛艳掩口媚笑道:“谁叫你说的难听。” 赵元华傻愣愣道:“我说得怎么难听了?” “还不难听呢,他娘们,他娘们的,我不乐意!” 赵元华轻轻拍着自己嘴巴邪邪笑道:“怪我怪我,瞧我这张嘴,什么他娘们,是我娘们。” 女人娇嗔一声,又拧在了赵元华腰间嫩肉上,赵元华哀嚎一声求饶道:“艳儿,好艳儿,放手,快放手!”董丛艳又狠狠拧了一圈才把他放开。 此时屋外忽地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您睡下了吗?” 跟情郎幽会的董丛艳被扰了兴致,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高声道:“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没要紧的事赶明儿再说!” 门外的丫鬟道:“有个官差告诉门房说要找赵护院,奴婢四处也没寻着他,想必还没回来,所以就来通禀夫人,那官差见不见啊?” 董丛艳见赵元华摇了摇头,遂没好气地回道:“不见,快打发他走,就说咱们这儿没这么个人!” 丫鬟应了一声就退走了,赵元华听了片刻,见再无动静,便『淫』笑道:“我不是在这儿么,怎么没我这个人!那官差来寻我,怕是受了你男人的托付,你就不怕耽误了他的大事?” 董丛艳娇嗔一声怨道:“我男人姓赵,叫赵元华,可不是他张大头!” 赵元华听得一阵感动,自然说尽甜言蜜语。 董丛艳被赵元华的情话熏得晕陶陶的,『迷』『迷』糊糊间又说道:“那张大头多行不义,他给那阉人修生祠,听说还害死了好几个讨债的劳工,耽误了他的事情才好,最好让他见了阎王,也算为民除害了。到那时,就没人来烦扰咱们两个了。” 赵元华眼睛一眯问道:“那张友材还害死过人?” 董丛艳嗯了一声心不在焉道:“哎呀,现在说他做什么,真扫兴!我也听他喝醉了酒说得,谁知是真是假。他那么信你,我还以为你还掺了一脚呢,这事你不知道?” 赵元华面『色』一凝正『色』道:“我怎么知道,杀人害命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我怎会做?” 董丛艳双手环住赵元华的脖颈,娇笑道:“杀人害命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做,偷人妻妾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便做么?” 赵元华把把董丛艳的纤腰揽在怀中,信誓旦旦道:“这不一样,咱们俩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使为你粉身碎骨我也乐意!” 不知董丛艳是否被赵元华这话触动了心怀,一直压抑的情愫竟再也忍不住了,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赵元华胸膛上,忍着女儿家的羞涩低声道:“今夜,就不要走了?” 月『色』如纱,映入屋内,原本两个人的影子拖在地上,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 第二十章 您这鞭法 等在张府外面的官差正是周昌平,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受张友材的托付,晚饭也没顾上吃,一散班就来到了这迎春巷。 本以为事情一切顺利,门房也已经进去通禀,想到那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周昌平就觉得内心火热。 谁知刚才进去的门房打开门说道:“这位差爷,我家没人叫做赵元华,怕是您找错了。” 周昌平狐疑道:“这里不是迎春巷吗?” ”正是。“ “你家可是这巷子东数第三户人家?” “对的。” “那你家老爷难道不是张大头?” 这门房被人吼了出来,又跟周昌平磨叽半天心中早就没了耐『性』,一听这位官差敢叫他们家老爷诨号,冷冰冰道:“我家没人叫张大头!” 周昌平心中狐疑道:“难道那张友材在骗我?”刚要再问个清楚,大门却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周昌平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有些恼火,再怎么说他也是洛阳县大牢的牢头,虽然不入品级,好歹也是个大明公务员,这么个贱民商人家的门房都敢这么对自己,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不知道的是,张友材当初把妹妹嫁给了刘亭,那是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常常挂在嘴边,所以家里的仆人也都知道自家老爷有这层关系。一个牢房的狱卒也是我家老爷妹夫的手下,这有什么怕的,所以那门房敢对周昌平甩脸『色』。 周昌平从城东走到城西,走了这么长一截路,连晚饭都给耽误了,本以为要狠狠发上一笔大财,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连那看门的门房都敢给自己甩脸,还有比这千里送脸找人打更憋屈的事儿吗? 周昌平气得胸中急喘,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狗日的,迟早落到我手里,让你尝尝你周爷手里的鞭子!”在张府门前狠狠地发了一通诅咒后才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该死的张大头,竟然耍到你周爷头上来了,我看是两年没见,你忘了你周爷的威风!” 周昌平在路上却是越想越气,家也不回了,径直又回到了班房。见到周昌平阴沉着脸到了牢房,正在值晚班的狱卒笑道:“周头,落什么东西了么,这都散班两个时辰了,怎么又折回来了?” 周昌平冷冷道:“去,把我鞭子拿来!” 那狱卒干笑道:“这是干什么,弄这么大阵仗?” 周昌平狞笑道:“叫你去就去,那张大头居然耍到我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去拿我鞭子!” 那狱卒见周昌平不像是开玩笑,反身就把周昌平的鞭子取了过来,低声劝道:“头儿,那张友材不开眼意思意思得了,犯不着跟他这么个混混计较,也不知道明日县尊会不会提他过堂,落下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周昌平把鞭子接过来在空中一挥,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响彻牢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事还用得着你说,这么些年我是白混的?” 那狱卒哈哈一笑道:“我也就提个醒,提个醒!” 牢房中还有几个狱卒,见散了班的狱头又折回来还以为有啥事,等问明白了全都哈哈一笑,身陷囹圄还敢撩狱头,也不知道这张友材身上到底披着几层皮,到底厚不厚实。 晚上守夜最是无趣,眼下也没啥事,几个狱卒就嘻嘻哈哈地跟在周昌平身后看热闹。几人到了张友材的牢房,隔着栅栏看见这小子正侧着身子睡得正香,周昌平狞笑道:“张大头,你不是指着天发誓说你要是骗我,就叫你天打雷劈,七窍流血,不得好死么!现在啊,老天爷让你不得好死,你周爷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昌平冷哼一声,手中鞭子一挥“啪”的一声就打在了张友材身上,预想中的上蹿下跳和跪地求饶都没有出现,张友材依旧面朝牢房墙面睡得踏实。 几个狱卒狐疑地看了周昌平一眼,一个接了老爹班新来的狱卒赞道:“哎呀,周叔,你这鞭子使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啊,我小时候就常常听我爹说,没想到你这使得比他说得强了一百倍!” 周昌平老脸一红没有吭声,手中的鞭子又加了三分力狠狠地抽在了张友材身上!那张友材还是一动不动的,没有丝毫反应。 那新来的狱卒啧啧称奇道:“啧啧啧,周叔您这鞭法我也就在戏文里才听说过,若是不想打在人身上,虽然声音听得响彻,但是那人却是毫发无伤,好鞭法!” 另外几个狱卒已经看出不对,谁都没搭理这个二货,周昌平见此情景也是心中一颤说道:“快把牢房打开!” 这几人身上却都没有带着钥匙,那钥匙都是挂在值班房里,一个狱卒撒丫子跑过去取了钥匙回来,慌里慌张地打开了牢房。 几个狱卒一股脑的全都涌了过去,走到张友材跟前把他一扒拉,只见张友材瞪大着双眼,面『色』狰狞,七窍流血,身体僵硬,早已经死的不再死了。 那新来的狱卒傻愣愣地道:“周……周叔,您这鞭法……” 周昌平血气攻心怒骂道:“你给我闭嘴!” 几个狱卒见到张友材的惨状,想到张友材发的毒誓,脖子后面俱是一凉,全都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道:“老天爷,我以前发的誓都做不得数的,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当真啊……” 周昌平也是有些害怕,虽说他是狱头,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虽觉得蹊跷但是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神明。 周昌平咽了口吐沫吩咐道:“快去通知县太爷,就说牢里出了事了。”说完趁着几人不注意对着张友材的尸体低声道:“张大……张兄弟,你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发了誓被老天爷惩罚,可怨不得我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冒犯,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去了县衙却没有寻到王知县,报信的狱卒又跑到了刘亭刘县丞家里,这一下子把洛阳县正副手全都找着了。 王海林和刘亭听到狱卒神乎其神的禀报,只觉得头疼无比,急忙赶往洛阳县大牢。 见了张友材的尸首,王海林皱眉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不明身份的人来过大牢吗?” 周昌平躬身回道:“没有。” 王海林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以为本县不知道你们这些狱卒吃里扒外,上下其手?” 周昌平委屈道:“大人,是真没有,洛阳县现在政清人和,牢里只关着些偷鸡『摸』狗的小蟊贼,根本没有什么大人物。那些人家里没什么油水,这些个小蟊贼也都是隔三差五的吃牢饭,关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放出去,若没急事,根本没人来探监。” “关在牢里的犯人问过没有,他们见没见过什么人进来?” “问了,都没见过,听说牢房里死了人,现在都一个个哭着喊着说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大人放他们出去呢!” 王海林叹了口气,把狱卒们都指使走了。 “刘县丞,这事你怎么看?” 刘亭沉『吟』片刻偷偷朝福王府方向一点低声道:“会不会是——” 王海林摇头道:“我觉得不是,福王和世子身份尊贵,想要张友材的命只需一句话就成了,怎么会费这些周折?” 刘亭闻言点了点头,对那些皇室宗亲的事情他也屡有耳闻,欺男霸女,抢劫商旅,弄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除了那些实在弄得民怨沸腾的被削了爵位,其他更多的还在逍遥法外。没办法,谁叫这天下就是人家朱家的呢? 刘亭叹了口气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这事拜托王大人压下去,不然我家那婆娘,哎……” 王海林对此也是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张友材一无宗亲,二无故旧,想来没人会翻旧账。只是这事瞒不了长久,如何应对你那娘子,你还是提早想想办法。” 刘亭又看了一眼张友材的尸首一眼,摇头叹道:“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王海林问道:“刘县丞,你说什么?” “没什么,王大人,咱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地方,真是晦气。” “走走走,咱们同行,同行,今日还要借宿刘大人府中,真是叨扰了……” 第二十一章 天真无邪 天『色』微亮,百里巷里面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一行行人,有身份的坐着轿子,没身份的勾肩搭背的成行,这些都是昨夜来寻花问柳的寻香客,虽然不知道昨夜情景如何,但看他们手软脚软的怕是出力不少。 这时候人们都是往外走,却有一行十多个人精神抖擞的走进了百里巷,看得人们是纷纷称奇。 这一行人打头的是胡天德,孙长志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十来个王府的侍卫,全都身着便装。 孙长志疾走两步赶上胡天德抱怨道:“胡大哥,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天刚蒙蒙亮就把兄弟们喊起来。那潇湘馆就戳在这百里巷,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胡天德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想起这么早啊,还不是常大人吩咐的。” 孙长志又跟着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问道:“可是咱们王爷身边那个内侍常大人?” 胡天德嗯了一声道:“可不就是他吗,如果是别人我用得着这么紧张么?” 孙长志正『色』道:“常公公的吩咐,那必然要重视了,可是他说让咱们去潇湘馆去找谁了么,总不能把潇湘馆的女人都带回去,咱们世子到底看上哪个了?” 胡天德纳罕道:“那还需用问吗,那迎香姑娘二八芳龄,容貌俊秀,娇娇弱弱的正合咱们世子胃口。再说了,昨日世子不就因为迎香姑娘才出手的么,不是迎香姑娘是谁?” 孙长志摇了摇头道:“那倒未必,我观那老鸨玉娘身姿婀娜,体态丰盈,说不准咱们世子想要换换口味也不一定,我瞧着世子看潇湘馆玉娘的目光也颇有情意呢。” 胡天德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昨日世子大发神威踢门的时候,我见他拉着那柳玉娘的手都不曾放开。” 孙长志为难道:“那咱们去找哪个?” 胡天德叹了口气却不说话,孙长志又问道:“胡大哥,咱们去找哪个啊?” 胡天德恨铁不成钢道:“世子说得好啊,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啊你没有。我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就没见你脑子灵光过,倒是吃的越来越多,咱们就不能把两个都给带回去吗?” 孙长志一拍脑门:“哎呀,你瞧我这脑子,还是胡大哥你想的周到。”闷着头走了两步复又问道:“胡大哥,世子没脑子那话怎么没告诉我,偏给你说了啊?” 胡天德没好气道:“你说呢,还不是怕你想不开!” 孙长志闻言又把脑袋扎了下去心中伤感道:“奇了个怪哉,这年头当侍卫看得不是忠心和功夫,还要看脑子了么……”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孙长志又问道:“胡大哥,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够赎她们柳家姑侄的么?” 胡天德身子忽的一顿低声骂道:“我说你就用用你的脑子行不行啊?咱们这是带人回去,拿银子做什么?” 孙长志恍然道:“原来不用赎身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老鸨都给整回去了,她们潇湘馆还怎么开啊?到时候人钱两收,真当咱们王府是做慈善的,昨天那忙白帮他们啦?” 孙长志一听来了精神边走边活动着手脚说道:“也是,待会胡大哥你就在旁边看着,要是他们不识相,自有我来收拾他们!” 胡天德一把拉住了他的脖领子骂道:“你虎啊?到时候把他们主事人骗走不就得了,到了王府她们还出的来么?你还想着动手怎么着,把那小美人打坏了,你就不怕世子扒了你的皮?” 孙长志在连番打击之下又变成了蔫儿的茄子:“好好好,到时候我听胡大哥你的,你说动手我就上,我绝不多说半句话!” 胡天德叹了口气道:“带俩人去租辆马车,好把那两个姑娘带回去!”他看着孙长志带人扬长而去走远了后摇了摇头委屈道:“可愁死我了,就这么个家伙,世子怎么就昧着良心说我脑子还不如他呢?” …… 潇湘馆后院,此时玉娘和迎香正坐在一起喝粥,迎香双眼发木,手里拿着勺子来回搅动那碗薏米粥却是一口没喝,显然是在走神。 玉娘问道:“香儿,怎么了,可是这粥不合胃口吗?” 迎香闻言回过神来,垂下螓首摇了摇。 玉娘叹了口气安慰道:“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吃过早饭收拾收拾,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客人登门的?” 迎香一听猛然抬起来头来,大大的眼睛转了两转便流出两行清泪,张口几次却都没说出什么话,最后把螓首往胳膊上一埋才终于鼓起勇气哽咽道:“姑姑,我……我不想再在这潇湘馆『操』持这风尘贱业了。” 玉娘见迎香落泪,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心中也是凄苦不堪,把迎香揽到怀里说道:“咱们两个都是苦命人,可是若不用此法,咱们二人还有什么办法能为你父亲报得那血海深仇?” 迎香反手搂住玉娘哭道:“我父亲被阉党害死这等血海深仇我如何能忘?可是咱们两个侥幸逃脱了『性』命在这洛阳城里苟且偷生,期望着遇到个有身份的风流客,让我博得他们欢心,妄图通过他们给我父亲平冤昭雪,可是然后呢?重情重义之辈怎么会来这风尘场所,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最多,那里才是最合适的去处,可是咱们的身份又是去不得。” 迎香见玉娘不说话,便又说道:“经历昨日那事,姑姑你还看不明白吗?若是没有那位锦衣公子,怕是那铁证如山的案子都能给人翻了,他们那些狗官,官官相护,上哪里去找肯为我父亲伸冤的清官?现在阉党势力这么大,魏忠贤的生祠建的到处都是,又有哪个官肯抛却荣华富贵跟阉党死磕呢?” 潇湘馆也曾来过一些猎奇的富家公子哥,只是抚琴弄萧也就罢了,对迎香也是十分欣赏,可是一听说她们是另有所图,便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在古代平常女子要想挤进权利中心并且能够施加一些影响,除了造反,进青楼是个选择,进皇宫也是选择。 只是她们二人身份敏感进不了皇宫,只能在这百里巷办了个潇湘馆。希望把名声打出去能够引得一些官宦子弟上钩,帮他们冲锋陷阵。可是她们两个全都涉世未深,也不是什么天生的阴谋家,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不过是灰姑娘想要嫁给王子的一场美梦罢了,要不是依仗手下有几个老人,这潇湘馆根本开不了一年时间。 玉娘犹豫一番说道:“你父亲不是被魏公公害死的,是被王虎害死的,想那王虎权势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税监,定有人肯为我们出面的。” 迎香见姑姑还是咬着不松口从玉娘怀里挣出来说道:“是啊,可是谁能帮咱们?” 玉娘心中一怔,回答不上来,屋中陷入了片刻的宁静,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迎香说完就把脑袋又埋在胳膊里,不由想起昨日那可怕的经历,眼睛紧紧闭上,眼前却浮现出昨天那个风流倜傥的锦衣公子,心中幽幽一叹:“我这种身份低贱的人,那公子又怎么会看得上,昨日还那般失礼,竟还忘了问那公子姓名。” 玉娘心中此时也想到了朱由崧,昨日她们回来后仔细想想前因后果,才发现些蹊跷,王县令正是因为朱由崧态度才会前倨后恭,明白自己放过了一个大人物,心中不由懊悔道:“竟忘了问那公子姓名。”姑侄二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此时屋外却响起一阵喧闹声,玉娘看了一眼迎香说道:“你先吃些东西,我出去看看。” 迎香应了一声又拿起了勺子,只是勺子还是在碗里来回搅动,呆愣愣地想着心事,没有吃下一口。 玉娘出了绣楼心中一惊,只见潇湘馆小小的院中站满了人,潇湘馆的人都是玉娘带出来的老人,昨日那个颠大勺的胖厨子也在院中,此时他没有拿着勺子而是攥着一根擀面杖。 那厨子见玉娘出来,走过来说道:“玉姐,是昨天那两个人。” “谁?” “就是昨天那位锦衣公子带来的那两个人。” 玉娘心中莫名一喜问道:“可是那公子来了?” 胖厨子摇了摇头道:“没有,只看他们两个,别的人都不认识。” 玉娘点了点头,瞅了片刻认出了打头的胡天德,便走上前去盈盈一拜谢道:“多谢壮士昨日搭救之恩,我潇湘馆昨日损失颇大,本想收拾妥当后才上门拜谢,可是昨日心中惶恐不安,一时竟忘了问贵府在何处,真是失礼了。”说着在人群中个瞅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朱由崧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为何不见贵府公子?“ 胡天德笑道:“我家公子正在府上,我们此次前来是请你与迎香姑娘二人过府一叙。” 玉娘心中一喜问道:“不知贵府所处何处,是何人家?” 胡天德含糊道:“我家府邸嘛,离此处不远,出了百里巷再过三条街就是了。” 玉娘还待问个明白,胡天德问道:“迎香姑娘可在屋中,若在的话还请一并请出来。” 玉娘见来人态度恭谨,又是昨日相助的义士,心中也没有什么警惕,把胡天德带来的人安排一番回到了迎香的绣楼。 玉娘见迎香还坐在那里出神,走过去笑道:“香儿,若不饿的话就别吃了,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出去见一个贵客。” 迎香叹了口气问道:“姑姑,咱们潇湘馆规模这么小,哪里会来什么贵客?不是些粗鲁汉便都是些土财主,他们怎么能助我们?” 玉娘哦了一声说道:“这回可不一样,可是来了一位公子。” 迎香嘟囔道:“公子?又不是没来过公子,那些个公子全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能有昨日那位公子一半的风采么?” 玉娘见迎香垂头丧气的样子抿嘴笑道:“正是昨日那位公子!” 迎香呆愣愣的模样忽地有了神采:“真的?” “真的!快去收拾收拾,若是赢得了那位公子的欢心,咱们的仇便有些希望了。” 玉娘把迎香打扮一番后出了门去,吩咐了潇湘馆众人几句话,便坐上了孙长志刚刚租来的马车。只是她们二人还不知道,她们这一去竟然是一去不返,再也回不来了…… 天真的女人还是很多的,爱幻想的女人也不在少数,两个小白兔一般的女人一起商量着妄图诱拐大灰狼把狐狸吃掉,也不知道这种概率究竟有多少。只是她们的梦想能不能完成,那就要看老天爷喜不喜欢天真的孩子了。 第二十二章 春困秋乏夏无力 拉车的是一匹驽马,铁质的马蹄掌踏在路上发出悦耳的“哒哒”声。 玉娘和迎香二人坐在马车里悄悄地掀开一角帘子,看见马车拐进了东门街,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难以遮掩的震惊! 这东门街全都用青石板铺就,十分平整,马车走在上面根本感觉不到什么颠簸感。木质的车轮碾在青石板上只传来了些许轻微的震动,可是二人此刻的心情却是颠得七上八下,忐忑非常。 这东门街虽长,可是这条街上面就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当今福亲王的府邸! 迎香心中直跳,努力了好久也都没有平复下来,只好抱住玉娘的胳膊问道:“姑姑,那锦衣公子难道……难道住在王府当中吗?” 玉娘此时心中也是震惊无比,心中还有些梦幻般的感觉,觉得眼前的一切并不真实。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果然停在了福王府北面的望京门外,玉娘紧紧握住迎香的双手:“香儿,昨日那公子怕是真的就在福王府了。” 此刻二人内心虽然都处在震惊之中,却是心情各异。香儿不知什么时候就对朱由崧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了,她此刻想到的是朱由崧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身影,想到要见到昨日帮她脱离苦海的朱由崧,震惊之余心中还有些莫名的喜悦和小小的期待。可是玉娘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哥哥的血海深仇,心中虽然震惊,但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失落感。 明末的藩王虽然在封地看似风光无限,但是权利却是小的可怜,只能关起门来称大王。藩王在藩府之外,没有封地和臣民,不得干预地方事务,即所谓的“惟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 为了防止亲王和朝臣勾结,还规定亲王每三年才能到北京朝见一次。平时只能在藩府附近活动,外出要记录备案,不得离开藩府远游。配备给藩王官属中的长史之类主要官员,还负有监督藩王的任务,要定期汇报王爷们的表现。所以藩王们实际上只能关起门来称大王,出了府门就不能随心所欲地作威作福了。 正是因为朝廷对藩王的这些种种限制,才会让玉娘心中感情复杂难明。藩王虽然贵气『逼』人,各种吃穿用度仅比天子低一等,但是权利却是半点没有。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府邸这个小世界中称王称霸,出了门虽然待遇也是不错,但是想要只手摭天或者掀起些波澜那是痴心妄想。 二人怀揣着各自忐忑的心情进了王府,但是却没有直接被送去世子所,而是来到了王府中的一个厢房。 等二人进去,在屋中见到了一个六十岁上下面上无须的老者,那人打量了她们一番,点了点头咧开嘴笑道:“一个娇小玲珑,一个俏丽生辉,世子果然是好眼光。” 迎香对这个阴测测的老人有些害怕,紧紧靠在玉娘身边,玉娘握住她的手施了一礼道:“这位……这位大人,我二人受人邀请来到王府,实乃三生有幸,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这老人正是常云,二人却不认识他,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身份,为了保险起见,玉娘才称呼常云为大人。 常云身上穿的是一件粗布麻衣,面『色』黝黑,要是在大街上看到他,说不定人们会以为他只是一个进城赶集的乡下老农,哪里会想到他供职王府,还会有另一层身份的? 常云见她们有些紧张,笑『吟』『吟』道:“两位莫怕,我是王爷身边的近侍,这次请你们前来,并无恶意。” 玉娘鼓起勇气问道:“我们来时说是昨日哪位仗义出手的公子相邀,为何……为何不见昨日那位公子?” 常云笑道:“那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福王世子。这次请二位来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玉娘虽然心中有些猜测,可是此刻听见从别人口中说出还是心中一紧,紧紧地握住了迎香的小手。 常云眼睛一眯,面『色』即恢复正常说道:“两位不必惊慌,这些事情不是世子要问你们而是老夫要问你们。当然,这件事完了以后,还有一些是你们要知道的,此时世子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入府,为了防止你们唐突了贵人,待这件事问明白了,你们还要好生学学这王府的礼仪,懂懂规矩!” …… 朱由崧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刚才有人来通禀了,今日不用请安。难得偷闲睡个懒觉,兰儿进门看了三次了,朱由崧还是没有一点想要起床的意思。 可是现在不起不行了,朱由渠那个惹祸精找上了门,一大早的就要拖着自己出去给他们老爹选寿礼。 朱由崧有气无力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任凭兰儿给自己洗漱,呆愣愣地样子显然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朱由崧看了一眼生龙活虎的朱由渠问道:“小荣殊,父王上个月不是过完寿吗,怎么这个月又过了?” 朱由渠在朱由渠的字前面加了个小字,惹得朱由渠一脸的不高兴,手指敲着桌面说道:“福八哥,这事你还需问我么?” 朱由崧听到朱由渠的称呼脸上一黑:“你以后不许喊我字,喊也不能加上哥,记住没有?” 朱由渠却没应下来,嘻嘻笑着转移话题道:“大哥,咱老爹过寿这主意还不是你给父王出的么?” 朱由崧闻言一愣:“我出的?” 朱由渠见朱由崧双目无神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解释道:“父王的诞辰是正月初五,那个日子是写进了宗人府玉蝶里面的。可是那时候正值百官回乡省亲的年假,好多人都来不了,这么多人来不了就没人送礼了,父王为此十分不满,你不是就给父王出了这么个主意吗?父王说是寿宴,其实只是普通的宴会罢了,只不过请帖上写的寿宴,这样别人送的礼品就不能过于随意了。其实下个月的宴会纪念是大哥你册封世子,下下个月纪念的是我册封郡王。” 朱由崧听了脸上一红,没想到原来这么荒唐的主意的居然是他自己想的,而且自己那个胖爹更不靠谱,居然还真的就照做了。不过想到这事是前身的做的,跟自己一点关系的都没有后,脸上红意稍褪。 朱由崧昨日在外面混了一天身子乏极了,可是晚上却没有休息好。虽然他是世子现在也领着朝廷的俸禄,吃穿用度奢华无比,但是那个价值千金的玉枕晚上睡觉的时候却硌得自己脖子生疼,弄得他晚上根本就没有怎么睡好觉。 没有休息好,自然没精神,没有精神自然不想出去。既然下个月并不是父王真正的寿宴,自己家里的人也就没有必要整那套虚的了,随随便便送点东西就行了,反正最后老爹还会把自己的东西给送回来或者补回来。 朱由崧打了个哈气信口胡说道:“给父王选的礼品我已经选好了,你要出去选啊,那你就自己去。昨日没有睡好,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一番。” 朱由渠看了朱由崧身边的兰儿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笑道:“那好,那好,那弟弟就不打扰哥哥啦,你忙你的!” 朱由崧听着老三猥琐的笑声只觉得不对劲,只是现在脑袋昏沉沉的也没有精力去想,现在洗完了脸还是昏昏欲睡。兄弟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朱由渠告辞后,朱由崧便又躺回了床上。 脖子下面那个玉枕还是硌得难受,把枕头抽了脑袋又太低睡不舒服,枕在棉被上倒是舒服可是一会儿就出了满头大汗…… 朱由崧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脑袋一挪地方忽然枕到一处柔软的地方,无比困倦的朱由崧找到了舒服姿势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他没有发现,此时正坐在床边给他扇扇子的兰儿,娇俏的脸上攀上了一『摸』红霞,煞是可爱…… 第二十三章 信王朱由检 大明施行两京制,有应天和北京两个都城。这个两京制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明成祖朱棣靖难成功后遗留的问题。 在大明都城北京的王府街,有一群建筑物密布的府邸,这里被时下的人们称作十王府,也有人叫信王府。十王府本来是还未成年的王爷的集体宿舍,但是现在这片规模庞大的王府群中只住一个王爷,就是将来那位会刚猛殉国的崇祯帝朱由检。 崇祯是年号,朱由检现在还不是皇帝,而是信王。他现在在朝野上还只是一个小透明,只是一个唇红齿白,颇为清秀的少年,一个未及弱冠还十分低调的小王爷。 在信王府的书房中,这个现年只有十七岁的少年王爷正在作画。同朱由崧相比,他的书房规格虽然大气,但是却略显寒酸。书房中没有什么名人字画,只有几句自己写的警世格言。 这少年作画用的笔也是十分奇特,并不是常人用的『毛』笔,而是一支炭笔。现在正值昼长夜短的季节,虽是午后,但是离天黑还有着一段时间,可是书案上此刻却点着一只蜡烛。书案上平铺的宣纸上画的不是梅兰菊竹,也不是什么清丽典雅的仕女图,而是一幅大明简化版的疆域图。 信王朱由检紧紧盯着桌上那幅地图,似乎想要瞅出一朵花来。审视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木匣中『摸』出一根手指长的纸筒,在蜡烛上引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口,烟雾从肺中转了一圈后从口中吐出来,朱由检身边顿时烟雾缭绕。 朱由检半眯着眼,透过烟雾双目紧紧盯着桌上的那副画,右手拿过炭笔在地图上添了几笔,现在再看那地图,形状就像是一只引颈高歌的雄鸡。若是朱由崧在此处的话,说不定会惊讶地叫出声来,然后双手拉住朱由检的手激动地宣称找到了组织…… 不因为别的,如果朱由崧在这儿,他就会发现宣纸上那幅地图会跟自己的前世看了一万遍的中国疆域图如出一辙。 朱由检『舔』了『舔』嘴唇,又在空白处添了几条虚线,此时又审视一番桌上的地图,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炭笔。 朱由检把身子靠在了椅子上脑子转的飞快,此时悬挂在门口的铜铃响了一声,朱由检闭目说道:“进来。”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对朱由崧施了一礼说道:“王爷,宫里来消息了。” 朱由检藏在袖中的双手忽地紧握成拳,屏住一口气道:“说!” “陛下传令王爷入宫,此时传令的宦官正在路上。” “这一天,终于来了!”朱由检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面无波澜道:“知道了,下去。” 那侍卫躬身就要退出去,朱由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把他叫住,脸上有些无奈的问道:““那人怎么样了,还是那般倔强?” 侍卫躬身回道:“回王爷,那位大人整日窝在咱们城外的小院子里闭门不出,每日陷在书堆里,这都已经整整两年了。咱们现在虽然不像两年前需要整日派人盯着怕他,但是现在这个‘三要老人’除了要吃要喝要书之外,顶多抓个看守他的侍卫拖去跟他下棋。” 朱由检好奇道:“找你们下棋?” 那侍卫委屈道:“是啊,我们这些大老粗哪里下得过那位大人,每次那位大人都是边下边骂,我们也不敢对他无礼,有时候真的恨不得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这情景要是让外人看见,估计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一个侍卫敢跟王爷如此口无遮拦的说话,真是成何体统! 朱由检却对此不以为意,叹了口气说道:“倔得就跟一头驴似的,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救他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了。” “这两年来不说咱们好吃好喝的供养他的花费,就是买那些书都花了不少银子了,这种吃干饭的,咱们不是早就不养了么?”那侍卫忽地面『色』一正,把手往脖子上一比划,低声道:“王爷,要不我派人把他给恩——” “滚滚滚!敢跟你王爷开玩笑了!” 那侍卫哈哈一笑,就退了出去。王爷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三年前他就知道了,而且他同样知道,王爷的钱不会白花的,因为王爷的钱从来就没有白花过! 朱由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桌上的地图在蜡烛上点燃后放到了火盆里,屋中顿时变得浓烟滚滚。 打开窗户放烟,朱由检长舒一口气双眼通红地望向皇宫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一天终于到了……” 果然,朱由崧刚刚收拾好,宫里传旨的太监就到了信王府。 …… 等到朱由检进宫见到自己的哥哥朱由校时,此时这个杰出的建筑家、伟大的木匠、优秀的手工艺人天启帝,已经在兵部尚书霍维华和宦官头子文盲魏忠贤,联手供奉的仙『药』下成功的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了。 天启帝此时躺在床上咳嗽个不停,朱由检按照记忆中演练了无数次的情景走了过去,好让天启帝能够抓住他的手,说出留名史册那句话:“来,吾弟当为尧舜。” 可惜的是,天启帝并没有抓住他的手,他看到十七岁的朱由检这个弟弟竟然落下泪来:“德约(朱由检的字),你可是来看我最后一面的。” 朱由检不由愣了,自己这个病入膏肓的哥哥竟然没有按剧本走! 身为一国之君的朱由校,今年也只有二十二岁。此时他身体浮肿,脸『色』苍白,已经多日没有进食了,大明万里江山压在了这个年轻的肩膀上面,现在又要让他直面自己的死亡…… 终究血浓于水,朱由检想到眼前这个人不久后就要魂归天际,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一把拉住了天启帝的手动情道:“陛下,我来看你了,陛下天命加身,洪福齐天,一定能好过来的。” 天启帝听到朱由检的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直勾勾地盯着朱由检问道:“五弟,你可是找到了仙『药』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天启帝看了片刻闭上眼喃喃道:“朕坐拥这万里江山,却找不到一个能人异士能够治好朕的病,真是可悲可叹……” 天启帝半月在西苑游湖时不慎被狂风吹落入水,虽然后来被人救了上来,但是受惊不小,身子也落下了病根。朱由检没学过医,但是猜测天启帝可能是落水受了风寒,染上了肺炎或者肺水肿。这时节的西方医学发展还在起步阶段,这时候的西医在临床治疗技术上还比不上中医,天启帝虽然贵为天子,但是医疗保障还不如后世的一个普通人。 朱由检努力地把脑中杂念去除:“什么中医西医,今后只有兼收并蓄的大明医术!” 有些时候事情一旦脱离正轨,想要再拐回来就有些难了。朱由检也没有想到天启帝竟然不按照套路出牌,见他现在陷入了深深地伤感之中,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给扳回来,好说出那句托国之咐。 这时候大殿里的屏风后面忽然走出来一人,正是当今皇后张氏,她走到天启帝的跟前,『摸』着天启帝的头发说道:“陛下,莫要伤怀了,当务之急是这大明江山呐。” 天启帝还了魂,盯着朱由检把手伸了出去…… 朱由检连忙一把握住,天启帝说道:“来,吾弟当为尧舜。” 朱由检激动地差点就哭了出来,哪里会说什么“臣死罪。”的话语,天启帝见他眼中含着热泪,心中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伤感,又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握住朱由检道:“吾弟莫要推辞,朕是真的不行了。”说着蓄了一口气正『色』道:“这朱家江山、大明社稷你一定要担起来!” 朱由检虽然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回,但是真个遇到这种事情,也是进退两难。要是一口答应下来,会不会太唐突了些?若是推辞了,谁知道没按剧本走的天启帝会不会变卦?所以此刻朱由检虽然热泪盈眶,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根本没有表明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其实朱由检还是有想法的,这时候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了,可是显然这时候的人们还没有后世的那种默契。张皇后还以为朱由检想要推辞,哽咽道:“陛下病入膏肓,信王若是不答应,若是陛下真个龙归于天,天下没了共主,各地藩王相争,到时候道统何存?怕是天下百姓又要陷入战火,这大明江山到时候就又会是一番生灵涂炭……” 天启帝此时也是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说得有理,吾弟莫要推辞了。” 朱由检闻言不再犹豫,郑重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定当护我大明江山万世永存!” 天启帝和张皇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本想跟朱由检多叙一会儿,只是天启帝这时候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还没有聊片刻,便又神『色』萎靡不振,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什么东西了,身子虚弱至极。 张皇后担忧得看了他一眼对朱由检说道:“信王,陛下累了。” 这就是委婉的逐客令了,朱由检叹了口气不再耽搁,恭恭敬敬地朝二人施了一礼后,便告辞出了皇宫…… 第二十四章 误会 朱由崧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脑袋枕在兰儿的大腿上简直不要再舒服。可是这可苦了兰儿,眼见日头越来越高,就要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给朱由崧的午膳都是兰儿一手安排的,往日这个时候她已经去了典膳所,可是现在朱由崧躺在她腿上睡得正香,这让她如何去准备? 朱由崧睡得呼呼作响,兰儿坐在塌上身边也没个依靠,还要给朱由崧扇扇子,只觉得那条被朱由崧枕着的左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酸胀难受的兰儿只好抽空去按有些发木的大腿,怕自己的动作把朱由崧给惊醒,动作十分轻柔。 朱由崧枕在了兰儿腿上倒是很老实,几个时辰不挪地方也没有『乱』动过,只是睡相实在不太好,因为他用最柔软的脸颊贴着兰儿的腿部,所以睡梦中就无意识地张着嘴,竟然开始淌哈喇子了…… 兰儿贝齿轻咬,左腿由于血脉不畅,一阵阵酸楚袭来,她仍然在咬牙坚持。朱由崧背向着兰儿,所以兰儿并不知道眼前世子的窘态,温热的口水淌在兰儿裙上,不消片刻便穿透了单薄的襦裙。 轻咬朱唇的兰儿觉得自己裙里突然钻进了一只小虫,正顺着自己的腿往更深处爬去……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兰儿左腿下意识地便晃动了一下,心中又是一惊连忙去看朱由崧。柔软舒适地“枕头”的晃动,终于把正在跟周公斗地主的朱由崧给拉回了现实。 朱由崧睁开眼睛眨了几眨,回过神来,只觉一阵幽香扑鼻,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兰儿腿上! 朱由崧心中砰砰直跳,默念一句:“这一定是在做梦!”心中这么想着便又厚颜无耻地继续躺在少女腿上装睡。 单纯的兰儿并没有发现朱由崧已经醒了,见朱由崧还是稳稳地躺在自己腿上,便又有节奏地给朱由崧扇着扇子。 过了片刻,朱由崧却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少女腿部的颤抖。眯缝着眼偷偷看了一眼窗外,此时艳阳高照已经到了正午,估『摸』着自己可能在人家姑娘身上睡了两个时辰,那还不把兰儿的腿给压坏了? 朱由崧暗骂一声该死,连忙把脑袋抬了起来。 兰儿见朱由崧醒了,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生出一丝失落,见到自己襦裙上湿了一片,兰儿的小脸登时变得火辣辣的。抬头偷瞧了世子一眼,只见世子嘴角还有一道亮晶晶的口水还未来得及去擦,猜到这可能是世子的杰作,心中又不免有些想笑。 世子醒了,她就不便坐在塌上,只好强忍着腿上湿哒哒的感觉站了起来。可是腿部由于受到了长时间的压迫,这时候猛然站起,只觉得脚下一软怎么也站不稳,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就跌倒在地。跌倒在地的兰儿俏脸却是更红了,像极了那熟透了石榴籽。 “兰儿,你没事?” 朱由崧暗道一声糟糕赶忙去拉她,可是兰儿却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断断续续道:“世……世子,奴婢这就去准备午膳。”说完慌慌张张地想要逃出门去。那人的口水长驱直入,差点就……真是羞死人了。 只是匆匆一瞥,朱由崧就见到了兰儿裙子上的水渍,下意识地抹了一把嘴角,自诩脸皮城墙拐弯厚的朱由崧也是脸上一热。 朱由崧讪讪道:“啊,那……好……好,去,去。”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走进屋来道:“世子,午膳准备好了。”原来负责此事的兰儿到了时间还没过来,典膳所也不知道世子今日想吃什么,只好把这两日朱由崧爱吃的菜都做了一个,院子里端着托盘的宫女满满堂堂的站了小半个院子。 这宫女正是那日跟兰儿在走廊里闲扯过的一个,她说完抬起头来看见兰儿羞红了脸站在屋内,而世子半撑着身子正趴在床上。不由得狐疑地看了兰儿一眼,小小的脑袋里脑筋转得飞快,想象着刚才屋内的情景。 用膳是要净手的,像朱由崧这种刚刚起床的,还要重新再梳洗一番,讲究的人更是麻烦,说不定还要沐浴一番,而这些事都是兰儿的工作。 刚刚流了人家一裙子的口水,朱由崧怎么好意思还让兰儿在这里接着服侍他?让人家赶紧换身干净衣服才是正经,要不是两人身份限制,以现在朱由崧这种尴尬的状态,怕是都要亲自动手给兰儿洗裙子了…… 朱由崧自觉对佳人失礼,道歉的话就要脱口而出,想到两人身份只好又给憋了回去,要是自己说了抱歉的话,这小妮子怕是又会跪在地上了。他见兰儿还想帮他洗漱,心中怎么还过意的去,只好轻咳一声道:“不用忙了,你先去洗洗!” 兰儿感激地看了朱由崧一眼,施了一礼就告退了,进来送午膳的那个宫女也跟了出去,世子梳洗和伺候午膳自然有从典膳所回来的宫人伺候,这里还用不到她。 兰儿走在路上左腿还有一阵阵酸麻袭来,只觉得左脚有些发飘,脚底就像踩了棉花。那宫女出来正好见到兰儿一瘸一卦地走在路上,赶忙跑过去扶她。 兰儿被腿部酸麻感觉折磨得脸『色』有些苍白,见到有人来搀扶连忙告谢:“劳烦姐姐了。” 那宫女见到兰儿走路的样子,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兰儿,你这怎么了?” 兰儿抿着嘴低声抱怨了一句:“还不是世子惹得么?” “世子?”那宫女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猜测无误,“世子可是额——” 话说到这却是说不下去了,这事对她来说也有些难以启齿,她正想着怎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兰儿纳罕道:“世子怎么了?” 宫女哎呀一声说道:“我不是说世子,我是问你。” 兰儿更加疑『惑』了:“我?我又怎么了?” 那宫女见兰儿还不明白,抬头看了四周环境,见身边没人便低声问道:“你还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世子把你折腾的这么狠吗?他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么?” 兰儿也觉得有些委屈,便接话道:“世子那时正睡得舒服,哪里顾及的了我?” 那宫女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是么,咱们都是些没身份的宫人,他们那些主子怎么会顾忌咱们?”说着想起王府内宫曾被宠幸的姑娘也是这么走路的,心里对这种滋味也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兰儿,你现在什么感觉?” 兰儿撅着嘴道:“还能什么感觉,我只觉得腿上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爬来爬去的,又痒又麻,脚底下就像踩着棉花根本使不上劲儿。不妨事的,走两步就好了,好姐姐,你再扶我走两步。” 那宫女好奇道:“怎么会,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好了?内宫的姑娘曾经告诉我,女人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要好好的休息,要是主人们折腾的狠了,有的人两三天都没下过床呢!” 兰儿疑『惑』道:“好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腿有些麻,怎么会两三天下不了床的?” 那宫女也有些纳闷了,她也不知道兰儿和那位内宫的老人到底谁说了假话,所以便决定刨根问底,问问详细地情境:“兰儿,你仔细与我说说,世子到底怎么跟你……跟你那个的?” 兰儿听得心中疑『惑』更甚:“那个?那个是哪个?” 那宫女一跺脚说道:“哎呀,就是那个啊!” 兰儿哭笑不得道:“好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兰儿怎么听不懂呢?” 宫女还以为她在装傻充愣,把心一横厚着脸皮低声说道:“那个就是周公之礼,男女之事啊!” 兰儿闻言一怔,苍白的脸上又变得通红:“我——” “你怎么了?” 兰儿见她好奇的模样,羞恼道:“我跟世子根本没有那个!” 那宫女满脸的不可思议:“没有?” 兰儿娇嗔道:“我真没有!” 那宫女嘻嘻笑道:“好兰儿,你别骗姐姐了。” 兰儿皱着挺秀的鼻子争辩道:“是真没有,世子昨夜没睡好,上午便又睡了个回笼觉——”说着声音一顿,想起世子枕在腿上也有些不雅,这事也不适合告诉别人,便说道:“哎呀,反正就是没有!” 那宫女追问道:“好兰儿,姐姐对这些事早就开了窍,你瞒不过的。如果没有,你怎么步履维艰,跟内宫的被宠幸了姑娘似的?” 被人污了清白那还得了?女孩子终究把清白看得重一些,兰儿把心一横说道:“真没有,世子睡觉的时候觉得枕头不舒服,睡得极不安稳。我初时还以为天气太热,见世子又睡了,便偷懒坐在塌上给他扇风,谁知他翻身的时候把头枕在了我腿上。这一压便是两个多时辰,我只是腿有些发麻,哪有……哪有跟世子做那荒唐事?” 那宫女尤不相信,伸出一根葱白玉指朝兰儿身下点了点问道:“好兰儿,你还拿假话诓我,若是没做那荒唐事,你裙子怎会湿了的?世子还让你回去洗洗?” 眼见误会越来越深,兰儿也顾及不了朱由崧的颜面,只好和盘托出糗糗道:“世子睡相不好,脸枕在我腿上,我也不知什么时候世子流了我一裙口水,世子让我去洗,是让我洗裙子的……” 那宫女惊道:“口水?洗裙子?” 兰儿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求道:“好姐姐,莫要高声,我把世子的糗事都告诉你了,要是被世子听到要打死我的。” 那宫女见兰儿慌张的样子,想到二人刚才的误会,又想到高贵如世子睡觉也会如稚童一般流口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兰儿走了一段路,觉得腿上酸麻感消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连忙拉着她逃回了住处。 第二十五章 杨雪宁 正午的洛阳城内,街上行人稀少,此处又位于洛阳城北,聚集着洛阳城最底层的手工艺人和跑江湖卖艺的江湖人,是洛阳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就在此处的一条街上,一人牵着一匹骏马在街上慢慢踱着步子。这人一身黑衣,带着长途遮挡风沙和阳光的斗笠,身躯包裹在宽大的衣袍下面,无法从身形上分辨出此人的『性』别。不过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这黑衣人牵着马的手葱白如玉,几根手指上面还染了指甲,料想应该是一位爱美的女子。 这黑衣女子走在街上,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建筑。等到她走到一个卖馄饨面的小摊面前时,看了一眼竖立在摊位上幡子,拐进了紧邻着小摊的小巷。 黑衣女子牵着马在巷子中左顾右盼,似乎寻找着什么东西,忽地她身形一顿,在一个残破的小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黑衣女子上前有规律地扣响了木门,不时院中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随后有一道声音问道:“谁呀,正午太阳热,不做生意,下午再来!” 这黑衣女子高声道:“主人家,天气炎热,路途遥远,我只是进门讨口水喝,请开开门!”这声音婉转悠扬,如空谷幽兰,让人心旷神怡。 木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袒胸『露』『乳』的中年男人,见这黑衣女子的装束目光一凝,待他看到眼前人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时,迟疑道:“宁儿?” 这黑衣少女把斗笠摘了下来,才让人看清相貌,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有着一双秋水般眸子,眉『毛』略浓,琼鼻挺秀,因为略浓的眉『毛』,少了几分女人的娇弱,多了几分英气。 那汉子见了这少女真容,惊喜道:“真是宁儿!”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身后便又多了几人,只不过有几个手中还拿着兵器,一时竟忘了收了起来。 杨雪宁笑嘻嘻道:“孔二哥,你们堵着门是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那汉子哈哈一笑,把堵着门口的几人往身后一拨骂道:“兔崽子,不长眼睛吗?都给我闪开!”说着连忙走过去去接杨雪宁身后的缰绳,跟在杨雪宁身后把马也牵进了院子。 孔昌义见人们还是围着不散瞪着眼睛喝道:“都围在这干吗,该干干嘛去!” 杨雪宁向众人抱拳施了一礼,众人这才散去。 孔昌义哈哈笑道:“都是些新招来的人,还没见过你,不要见怪。” 杨雪宁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孔二哥,我爹在哪儿?” 孔昌义偷偷指了指屋子低声说道:“你小心些,香主心情不大好。” 杨雪宁问道:“出什么事了?” 孔昌义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在洛阳城的一个伙计好像叛了咱们堂口,还有你大哥好像也出了些事,详细的情景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你还是进去问咱们的香主。” 杨雪宁点了点头,推门入内。 屋里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相貌儒雅,气质出尘,只是这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手里拿的不是羽扇,也不是书生常拿的折扇,而是拿着一把蒲扇扇得呼呼作响。这种混搭风格把他淡雅出尘的气质击了个粉碎,直接从九天之上跌落进了凡尘。 这中年人见杨雪宁进来,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仿若一座冷冰冰的冰山。 杨雪宁眼睛转了转说道:“爹爹!宁儿来看你了!”说着走过去给那中年人按起了肩膀。 那中年人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扇着扇子,只不过刚才只是给自己扇风的中年人,现在却把手抬起几分,让站在他身后的少女也沐浴了一番凉风。 杨雪宁见此会心一笑,爹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陷入沉默,屋中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杨文福率先沉不住气,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你这丫头,我不是让你在陕西好生待着么,为什么跑洛阳来了?” 杨雪宁噘着嘴说道:“是李二叔让我出来的。” 杨文福眉『毛』一抬惊讶道:“你二叔让你出来的?” “对啊,李二叔说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教我的了,便放我出来了。” 杨文福丧气道:“你出来了不去找你母亲,跑来找我做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洛阳城有多危险么?” 杨雪宁豪气道:“五湖四海皆我家,天下男女皆我亲。这还是您说的呢,在家里有什么危险的?” 杨文福一拍扶手怒道:“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独自一人奔波千里,你可知道我接到你李二叔的书信时有多担心你吗?” 杨雪宁打着哈哈道:“我这不是安全到了吗,爹爹你就不要生气了?”说着手下微微用力晃着杨文福的肩膀。 杨文福随着杨雪宁的手晃动着,紧绷着的一口气终于给泄了,拿扇子一拍杨雪宁的作怪的双手道:“你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比你大哥还让人头疼。” 杨雪宁好奇道:“我大哥?我大哥怎么了?刚才孔二哥说我大哥出了事,到底怎么回事?” 杨文福道:“你们兄妹就是想要把我这个当爹的给气死,想当初我让你大哥学武,他偷懒不学,跟着你李二叔这么一个高手,十年就学会了一些花拳绣腿。三个月前我派他去江南联络会众,发展信徒,结果三日前江南来了消息,你大哥居然跟着海商出海去了!” 杨文福说着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这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他一个北方人,见了水洼子腿都发软,现在居然跑到了海上!海上一年死多少人,他不知道吗?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混子,还指望着能在海上混出些名堂?” 杨雪宁忍俊不禁道:“哥哥没有给您留下书信说要去干什么吗?” 杨文福气呼呼道:“说了,他说要去海上发展帮众,海上能有多少人?他发展个屁啊,就是找了个借口搪塞我这个老头子!” 杨雪宁见一向文雅的父亲都忍不住说了脏话,急忙安慰道:“爹爹,说不定哥哥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呢,您不必介怀,这不是还有我吗?” 杨文福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兄妹二人完全就是整拧了,你哥哥从小就胆小怕事,吃饭做事就没有个男子气概,十几岁的人了天黑了还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派去学武也是偷『奸』耍滑。你倒好,一个女孩家家的,竟然敢独自一人奔波千里,除了对我还有些女儿姿态,对别人就是个泼辣主。” 第二十六章 大吉大利 杨雪宁撇了撇嘴抱怨道:“爹爹,你说这个做什么,刚才我听孔二哥说好像是咱们在洛阳出了些事情,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文福眼睛一眯冷哼一声说道:“这洛阳是天下重镇,我本想在这里立个堂口,可是一着不慎招进来一个背信弃义的叛徒!”杨文福说着长叹一声说道:“没想到我杨某人居然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洛阳城里卧虎藏龙,就是那些凡夫俗子也不能小觑啊。” 杨雪宁追问道:“爹爹,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详细与我说说啊!” 杨文福目光一凌说道:“宁儿,你也知道,咱们要维持一个堂口是有多么不易。这其中不仅涉及人员的筛选,严密的组织,还有一个就是维持咱们堂口运转的钱财了。” 杨雪宁双手忽地握紧说道:“难道有人把咱们的银子给卷走了?” 杨文福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堂口的银两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信徒的捐赠,还有一个说起来就有些惭愧了。我把信徒安『插』在本地的富商家中,本想着搜集一些他们的为富不仁的罪证,好以此威胁,让他们掏出银子,但是就在昨天,咱们本地的新人却是叛出了咱们堂口。” “那人名叫赵元华,我本来把他安『插』在本地一个名叫张友材的富商家里。昨日有消息说是张友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已经踉跄入狱,本来我想把他召回来,可是今天去张府的人却回来禀报说,赵元华裹挟了张府大部分的财物,还带着张友材的爱妾董丛艳给私逃了。” 杨雪宁睁大双眼道:“私逃,这不是私奔么?” 杨文福好像不喜欢从杨雪宁嘴里说出这些有悖天理人伦的话,皱着眉头说道:“那赵元华裹挟财物也就罢了,我就当他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可是还带走了张友材的小妾,这就犯了咱们的大忌,这乃是女的铁律,谁也不能触碰!” 杨雪宁哈哈一笑说道:“我倒有些佩服这个赵元华,张府失窃,定有官府画影图形捉拿于他,他叛离咱们堂口,咱们也不会放过他。在这么危机的时刻,他还能带着张府的那个女人,我倒觉得他颇有些不离不弃的男子气概。” 杨文福一拍扶手,怒道:“宁儿!如此大逆不道,背离人伦的话怎么能出自你口?居然还有些佩服那两个不知廉耻该浸猪笼之人,我看我从小教你的东西你是全都忘了!” 杨雪宁吐了吐舌头温声道:“爹爹,宁儿知错了。” 杨文福那他这个从小就野惯了的女儿也没办法,除了出口训斥他根本就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约束她的,难道动手?杨文福叹了口气,这可是自己的亲女儿啊,从小就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怎么舍得动手打她? 杨雪宁见杨文福不说话,还以为他还在生气,遂主动请缨道:“爹爹,我这次来洛阳就是来帮你的。既然这里有事,待会我便出去找找这个赵元华,我倒要看看这个赵元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文福心中一叹说道:“人海茫茫,既然他已经跑了,又上何处去寻他?” 杨雪宁说道:“凡事没有试过便不能下结论,这还是爹爹你教我的呢,万一我找到了呢?” 杨文福回身看了一眼杨雪宁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暗道:“怕是刚来这洛阳城,你是忍不住想要见识见识这繁华都市才是真的。”凭借多年为人父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了杨雪宁心中打的小算盘,想到杨雪宁千里奔波来看他,也不忍把她关在这小院子了,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杨雪宁闻言向杨文福一抱拳说道:“谢谢爹爹!”说完大踏步地就往外走去。 杨文福惊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那个赵元华啊!” 杨文福抚额低声道:“你见过那赵元华么?如何去找他?” 杨雪宁俏脸一红讪讪道:“呵呵,爹爹,我待会问问孔二哥就行了,您不用担心。” 杨文福恨声道:“你现在先去换身衣服!一个女儿家家一路奔波,风尘仆仆,惹了一身尘埃,还不去快洗洗!” 杨雪宁哦了一声,便去后院烧水准备沐浴了。 杨文福望着杨雪宁的背影,摇了摇叹道:“哎,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学了李黑石的功夫不说,怎么也把男人这不爱干净的臭『毛』病也给学会了……真是愁死我了,这以后怎么给她找个好婆家啊……” …… 现在这个季节真要计较起来,已经算是秋天了。只是秋老虎来势汹汹才会让中午天气显得闷热不堪,到了下午太阳的余威不再,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睡了回笼觉的朱由崧现在精神抖擞,带着胡天德和孙长志这两个恶霸家丁又逛上了街。不过这一回他们这一行人却多了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自然就是朱由崧的贴身侍女兰儿。 兰儿作为宫女平日间是没有什么机会离开王府的,除了王府放闲,本地的一些宫人可以回家省亲,常年便都待在王府里。而兰儿因为无亲无故,父母双亡,在本地更是没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的,所以就算到了放闲的日子,兰儿一般也都是待在王府里面,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愁眉苦脸的跟在朱由崧身后,他们两个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好端端的世子,这两日怎么就『迷』上了逛街,这不是那些整日间闲的没事的女子才爱做的事情吗? 一个大男人顶着日头走在街上,难道就不怕晒黑了?世子以前不是最怕晒黑了么,怎么现在就转了『性』了?昨日逛街还以为是世子心血来『潮』,现在看来啊,怕是以后这事情还是少不了的。别人家的达官贵人不是在酒楼就是在青楼,我们这个世子怎么就这么爱逛街呢? “呀,公子快看!那只簪子真好看!”兰儿雀跃着扑向了街边的一个小摊。 兰儿初时本来是跟着朱由崧逛街的,朱由崧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但是后来少女天『性』使然,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带着朱由崧开始逛街了。这一行人的领头人看似是朱由崧,其实真正引路的是朱由崧的侍女兰儿,这也是方才胡孙二人心中颇有怨忧的缘故。 一个小宫女没大没小,不知尊卑之念,不晓主仆之礼,胡天德本来想呵斥一番,却被朱由崧给拦了下来。 朱由崧带兰儿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心里确实对兰儿有些说不清的情愫,这种情愫介于男女之情和兄妹之情之间,朱由崧也说不清楚,另一方面就是对上午流口水那事的歉意了。 兰儿走到小摊前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摊位上的一只簪子。那小贩见生意上门,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光,咱家的簪子可凤翔店的老工匠做出来的。配上姑娘花一样的样貌,才是绝配!” 朱由崧也跟了过去,拿起那只簪子端详起来,这是一只铜簪,外面一层银箔,造型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那蝴蝶的翅膀打造得薄如蝉翼,拿手轻轻一碰,便颤动起来。 朱由崧点了点头,古代的手工艺人真是值得钦佩,仅仅就凭借一双手就能打造出这样一个饰品。 兰儿见朱由崧也对这簪子颇为赞赏,便问道:“店家,这簪子多少钱?” 那小贩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道:“一百五十文。” 兰儿『摸』了『摸』荷包,里面虽然鼓囊囊的,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那小贩见兰儿有些犹豫便说道:“姑娘,这只蝴蝶簪,我这也就只有这么一只了,若是想要的话,还是赶紧买下。若是晚了,我可说不准您逛回来的时候还有!” 兰儿轻咬着嘴唇,眼睛紧紧盯着那只蝴蝶簪问道:“能再便宜些吗?” 朱由崧还以为兰儿囊中羞涩,便说道:“包好,这簪子我买了。” 小贩闻言手脚麻利地把簪子用一截小布片裹好,哈哈笑道:“这位公子,真是慷慨!好簪子就好买了就要送给美人,您有这么一个美妾,真是有福!” 兰儿登时羞红了脸,刚要分辨两句,朱由崧已经哈哈一笑扬长而去。朱由崧走了兰儿也不知怎么给这小贩说明,只好接过簪子一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那小贩眉开眼笑地把朱由崧一行人送走后,又从摊位下面拿出一只蝴蝶簪摆在了摊位最显眼的位置…… 兰儿追上朱由崧张开一只小手说道:“公子,这只簪子最多也就一百文,王府里的晴儿姐就有一只,您给他一百五十文亏了整整五十文呢!” 朱由崧笑道:“唉~买都买了,计较那些做什么?” 兰儿点了点头犹豫道:“世子,那等回去我就把钱还你。” “我买了就是送你的,不用你还!” 兰儿一听不用还钱,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公子。”说着不知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眼睛频频望向街边。 朱由崧买着簪子本来就是有道歉的意思,流了人家一裙子哈喇子,这事还不好明着跟她道歉,所以今天就把兰儿带出来散散心,再者若是她看上什么东西,就买来作为补偿。 朱由崧见兰儿频频看向街边,以为她又看上了什么东西,跟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街边阴凉处一个六十多的老头举着木杖,上面的高粱杆上『插』满了糖葫芦。 朱由崧走了过去,一见竟然还是熟人,原来是昨天那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这老汉做的糖葫芦虽然不如后世做的好吃,但是既然兰儿想吃那就买了嘛,反正也没多少钱,五文钱三串。 谁知那买糖葫芦的老头看见朱由崧,顿时变得愁眉苦脸。朱由崧刚刚走过去,那老头忽然告饶道:“公子,您饶了老汉。” 朱由崧闻言一愣,疑『惑』道:“怎么——” 那老头哭丧着脸道:“公子,昨天您五文钱买了三串糖葫芦,回家我就让婆娘给骂了一顿。老汉小本生意,经不起您每天这么折腾啊!” 朱由崧想起了昨天自己跟人家讨价还价,最后好像还是这老汉看见自己身后的胡孙二人才松了口,现在一听人家竟然因为在这事让老婆给骂了,讪讪道:“今天来四串,不还价!”说着『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卖糖葫芦的老汉。 那老汉委屈道:“公子,您就别来羞辱老汉了,这整整十两银子,老汉活这么大岁数,压根就没有见过。我这小本声音,根本就找不开啊!” 朱由崧不知道在明朝末年,白银极度匮乏,老百姓们自给自足,有的终其一生压根就没有见过银子。这老汉虽然是个做生意的,但是常日间收的都是些铜钱,谁脑子抽了会拿着十两银子去买糖葫芦? 要是摆摆阔,别人说不定就潇洒的把十两银子扔给老汉,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句:“我包圆了。”可是朱由崧毕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别的都好说,多掏五十文买个簪子还行,要是拿十两银子买个糖葫芦那就有些舍不得了。朱由崧身上是不装铜钱的,便回身看了一眼胡天德。 这时候兰儿娇声道:“大爷,我要四串!”说着递给了那老汉八枚铜钱。 “好好好!”老汉应了一声,赶紧从高粱杆上挑了四串糖多粒大的糖葫芦给了兰儿,只盼着把朱由崧一行人打发走。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心中哀嚎一声,又要吃这又甜又腻的糖葫芦…… 朱由崧吃过这东西,根本比不上后世做的好吃,就把自己那串递给了胡天德,胡天德哀嚎一声,还是两串! 好在眼前有这个爱吃甜食的兰儿,胡天德把自己的两串递给了兰儿说道:“兰儿姑娘,我看你吃的香甜,我这两串便送给你,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兰儿毕竟还是年幼,便笑着接了过来,孙长志已经闷头吃了半串,看见胡天德把负担转给了兰儿,心中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总不能把自己吃剩的给人家小姑娘?只是心中又把胡天德的地位提升了一个档次。 兰儿左手拿着两串,右手拿着一串,小嘴里塞得满满的,不消片刻,三串糖葫芦便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正在打量着街边建筑的朱由崧忽然看见一处房屋,屋里热闹喧嚣,人头攒动,回身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胡天德走上前说道:“公子,那里是赌坊。” “赌坊?走,咱们进去瞧瞧!” 来到这古代,有两个地方肯定要看看,一个是青楼,另一个就是赌坊了。 兰儿撅着小嘴不想进去,可是她本来就是跟着朱由崧出来的,看到朱由崧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只好跟了进去。 朱由崧一进赌坊,就见这赌坊里面挤满了人,人们都半敞着怀,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紧紧盯着眼前的赌局。 看了半天朱由崧也没有看出些名堂,朱由崧前世最多就是斗斗地主,打打麻将,对这些掷骰子,推牌九的玩法根本看不明白。 这赌坊一进门就是个大堂,里面置着赌桌,人们都围在桌子前面,有的眉开眼笑,有的愁眉苦脸如丧考批……朱由崧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看了片刻便不再看,见这赌坊后面还有个院子,那边也是人声鼎沸,就走了过去看个究竟。 这里面居然是个斗鸡的场所! 两只公鸡张牙舞爪地争斗在一起,鸡『毛』落了一地,两只公鸡身上伤痕累累的,血流了一地,仍然在战斗不休。 兰儿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朱由崧却是第一次见到斗鸡,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这两只公鸡一只全身黑『色』,十分雄壮,一只五彩斑斓,异常威武。 他们进来的时候,两只公鸡已经到了分胜负的关键时刻,此时场中那只黑公鸡忽然发出一声悲鸣,逃出了战场…… 周围有人气得朝地上吐了口水,把手中竹筹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地走出了门去,剩下的自然就是获胜的人,眉开眼笑地相互恭喜着。 那只败了黑公鸡蔫蔫躲在院子的角落,身上羽『毛』去了五分之二,已经奄奄一息了。那只胜利的公鸡虽然胜了,但也是伤痕累累的,要是不及时救治的,怕是活不到明天。 兰儿看了一眼心中不忍,便求道:“公子,咱们把那两只公鸡买下来?” 朱由崧楞了一下好奇道:“买鸡?” 朱由崧看了两只公鸡一眼,知道兰儿女孩子的同情心作祟,只是兰儿有求,只是买两只公鸡,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心中计较一番,便想找找这两只公鸡的主人,看看能不能割爱了。 朱由崧不知道的是,这两只公鸡都是赌坊的,只是为了方便人们下注,挑选的好斗的公鸡。一场争斗下来,这两只公鸡也就废了,就算侥幸救活了,战力也会下降许多。赌坊知道这些事,以前也有人或同情,或为了别的目的,买过这些濒死的斗鸡,没听说几个养活了的,也没听说过救活了的,还能继续上场的。 朱由崧身边一人正是赌坊的,他听到兰儿的话,知道冤大头上门了,便凑上来说道:“这位公子,你们可是有意买下大吉大利?” 第二十七章 徒儿记住了 朱由崧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有些愣神,那人见了忙说道:“哦,是小的唐突了。”说着向朱由崧拱了拱手,“小人正是这两只斗鸡的主人,这两只斗鸡一个名叫大吉,一个名叫大利,合起来就是大吉大利了。” 朱由崧看着兰儿眼神中的哀求之意,大手一挥道:“多少钱?我买了!”见那人要说话,朱由崧把胳膊一抬指了指胡天德说道:“多少钱你跟他去商量!” …… 等朱由崧一行人再走出赌坊的时候,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手里便都多了一只鸡笼,两只刚才耀武扬威的斗鸡,现在无精打采地窝在鸡笼里。 兰儿看着两只有些发蔫的公鸡,见它们身上伤痕累累的,心疼地就要伸手去轻抚一番。谁知那只本来奄奄一息的黑公鸡,忽地伸出鸡喙啄向兰儿!兰儿反应敏捷,竟给她躲了过去,可是却苦了孙长志。孙长志此时正两只手稳着鸡笼,那只斗鸡的鸡喙没有啄到兰儿,却是狠狠地喯在了他的手上! 孙长志嘴里发出一声惨嚎,一手就把鸡笼甩了出去!鸡笼摔在地上,里面的黑公鸡扑棱着翅膀逃了出来,直接钻进了街边的一条的小巷子。 兰儿见自己害得孙长志被啄,手指上鲜血直流,声音中带着哭声担忧道:“孙大哥,你没事?”说着从怀里掏出小手绢就要给孙长志包扎。 孙长志见状连忙挥着手豪气万千道:“不用,不用!这有啥,一个大男人留这点血算什么?就是这手指头断了我也不带一声喊的!”心中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地暗道:“姑『奶』『奶』,一路走过来,还以为我孙长志看不出来么,您可是世子的贴身侍女,说不准啥时候就混成夫人了,您要是给我亲手包扎,我这手指头到底还是要不要了?” 朱由崧走过来看了看孙长志的伤势,只是蹭破点皮肉,并不严重,遂说道:“回头先用烈酒冲洗一下,敷上些金创『药』,没什么大碍。”说着心中鄙夷道:“就破了点皮,放在后世就一个创可贴的事情,说得跟好像就要上断头台一样。”这么一想,又补充一句道:“虽说如此,但是也不能不重视,若是伤口感染额,若是伤口化了脓,搞不好要截肢!” 孙长志眼睛一瞪:“啥?” 朱由崧郑重道:“就是把手指头给切了,这还是轻的,若是那只鸡有鸡瘟的话,搞不好还会丧命。” 孙长志瞠目结舌道:“这么点小伤还会丧命?” 朱由崧还要再吓吓他,谁知站在一旁的兰儿听到朱由崧说得这么严重,却是急得就要哭出声来,眼泪在俏眸中转了两圈眼看着就要落下。 朱由崧赶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跟你孙大哥开玩笑的,这么点小伤要是都能死人,那人也太不禁活了!别哭了,别哭了,你这傻丫头!”说着那手放在兰儿头上,把人家姑娘出门前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发髻给弄成了鸡窝。 孙长志长舒一口气道:“公子,你刚才差点吓死俺了。我就说嘛,公子你虽然博学多才,但是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时候胡天德凑过来问道:“公子,那只叫大吉的公鸡跑了,还追不追?” 朱由崧说道:“大吉跑了怎么行?当然要追回来,它当我的人是任鸡欺负的?把它捉回来也不用救了,拔了『毛』晚上炖了,送去给孙长志补补身子!”说着想到这两只斗鸡虽然是他买下来的,但是他却把它们送给了兰儿,遂回身向兰儿问道:“兰儿,这么做可行吗?” 兰儿此时眼中还含着热泪,听到朱由崧的问话,忙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她虽然有些同情心泛滥,但是人命和鸡命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朱由崧已经有了安排,作为世子的贴身侍女,跟世子言行一致可是最基本的守则。 胡天德得到朱由崧的命令,大步走向小巷,刚到巷口,就看见一个身穿布衣的汉子手里掐着那只名叫大吉的公鸡走了出来。 朱由崧此时跟在胡天德身后,忽地目光一凝,认出那人,那身穿布衣的汉子正是昨日在潇湘馆大打出手、威风八面的赵元华。朱由崧还以为他跟着张友材一起蹲了号子,却不曾想会在洛阳街头碰到他! 赶去捉鸡的胡天德也认出了赵元华,仇人见面更是分外眼红。当时在潇湘馆,他可是受了赵元华那张桌子的不少苦头,更何况现在这小子手里掐着本属于世子的公鸡,朝街头上看了一眼后,竟然就要径直离去! 胡天德倒吸一口凉气,从来都是世子抢别人的东西,今天遇到个猛人竟敢抢世子的东西! 胡天德大喝一声:“站住!把鸡留下!” 赵元华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回身看了一眼,发现了朱由崧一行潇湘馆的老熟人,不由心中一惊!他现在有要案在身,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案发,但是如果跟朱由崧一行人纠缠起来的话,那八成就是不发也得发,到时候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赵元华一听自己手里拿的公鸡竟然是朱由崧一行人的,气得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昨日他裹挟了张府的大部分财物,带着董丛艳想要投奔南方的哥哥,可是由于一番胡天黑地,等出城的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了。他们做了亏心事,又不好住在客栈,只好借助在城门边的人家。 今天他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去当铺折换成了现银,本想着去菜市场买只鸡送给那户人家当做谢礼,结果在路上就看见一只濒死的公鸡,他还以为是别人丢了的,捡了就是自己的!这公鸡雄壮威武,肉一定少不了,到时候自己收拾一番送给那家人再合适不过。 谁知道这公鸡的主人就堵在巷子口等着自己呢!若是别人还好说,可是赵元华一见朱由崧就有些发虚,所以二话不说,把手中的公鸡猛地掷向了前来要鸡的胡天德,胡天德敏捷地一侧身便闪了过去,但是他闪了过去,站在他身后的朱由崧却是跟那只公鸡撞了个满怀。 那公鸡本来就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被赵元华扔在身上,朱由崧因为『骚』包才穿的一身白衣上面沾满了鲜血和鸡『毛』……朱由崧登时就气得三佛出世,五佛升天,只见他抬着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正越逃越远的赵元华道:“把他给我抓回来!” 胡天德见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躲避竟让朱由崧受辱,心中惊惧之余听到朱由崧的吩咐,将功折罪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立马反身就追了过去。 赵元华一见情势不对就扔鸡逃跑,动作干净利落,要是按往日胡天德是打死也追不上他的。可惜的是昨天因为大计得逞,跟董丛艳胡闹了半宿,现在腿脚还有些发软,速度只有往日的六七成,所以他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胡天德给赶上了。 胡天德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斗,不曾想两人一交手,胡天德就感觉到赵元华招式看似刚猛,但是力道却有些软绵绵的。胡天德还以为赵元华使诈,本是严阵以待,两人过手三招后,胡天德简简单单地一个扫堂腿就把那日威猛不可挡的赵元华给撂倒在地上了。 孙长志也赶来助阵,那日在潇湘馆赵元华可是威风八面,估计胡天德一人还不是他的对手。谁知结果人刚到,赵元华就被胡天德三下五除二给擒住了,孙长志楞了一下竖起大拇指赞道:“胡大哥,好功夫!” 被胡孙二人一人擒住一只胳膊的赵元华心中发苦,不由想起了师父的耳提面命的教诲。 “本门功夫就讲究一个元气,气足则力强,气弱则力微!” “所谓元气也,自是男人之精元,多则精满气足而力强,少则精损气衰而无力。” “所谓二八娇娘体似酥,腰里仗剑斩愚夫,虽不曾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与人比武,养精蓄锐,切忌贪恋女『色』!你可记住了?” …… 赵元华当时指天发誓说是铭记于心,结果转身就把师父藏在褥子底下的《金瓶梅》给偷了去…… 赵元华看着朱由崧怒目微张,虎视眈眈的样子,心中哀嚎一声:“师父啊,徒儿真的记住了啊!可是这人阴魂不散非要跟我打……” 第二十八章 拔刀相助 朱由崧倒没有对赵元华起疑心,他还以为赵元华认出了他们一行人,怕他们对潇湘馆那事报复,而他自己一人形单影只的怕吃了亏,才会一见他们就拔腿飞奔。 朱由崧想到这里,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哥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么?”随后看到自己一身飘然出尘的白衣上沾染的鸡血,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这回还真就是这么小心眼儿了,怎么滴?” 赵元华一时失手被胡孙二人拿住了关节,只能任人摆布。朱由崧见到他狼狈的样子,龇着白牙眯着眼睛冷冰冰地问道:“你小子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吓得抱头鼠窜?” 赵元华脸上一白,连忙解释道:“这位公子,在潇湘馆小的唐突了公子,所以今日见到公子一行人才会想着尽快离开。”说着摆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样恳求道:“公子,潇湘馆那事小的都是听从那张友材的吩咐,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小人!” 朱由崧听到赵元华的解释,果然跟自己的猜测一模一样,不由觉得自己料事如神。他仰天哈哈一笑,忽然顿住冷声问道:“既然这么怕我,为什么还敢抢我们的公鸡,还把它扔我身上?” 赵元华支支吾吾道:“公子,我……小的一时糊涂,又一时心急,下手就没了分寸,所以,所以就……” 朱由崧冷哼一声道:“行了,你别解释了,就算你一时心急,扔了我一身鸡血鸡『毛』,那也是你的过错,还赖不到我身上来!” 一旁的兰儿一边给朱由崧摘着鸡『毛』一边帮腔道:“就是,你这人好生粗鲁无礼,不仅偷了我们的公鸡,还把公子的衣服给毁了,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若是在王……你若是我家仆人,敢这么对待公子,管家一定打你板子!” 说话间兰儿已经把朱由崧身上的鸡『毛』摘完了,看着朱由崧一身白衣上沾染的血迹,有些心疼,这时节可没有什么洗衣粉,洗衣『液』,肥皂之类的东西,单凭皂角还不能把这些血迹给清洗干净,便鼓着香腮也加入虎视眈眈的行列。 朱由崧难得逞一回威风,也难得有种人多欺负人少的快感,不免心中有些兴致勃勃,眼睛一转说道:“我家兰儿最会看人,既然她都说你是坏人,我觉得你平日间缺德事肯定也没少干!” 朱由崧说着一挥手对胡孙二人道:“把他送去官府,好好查查他!” 赵元华听到自己要被送到官府,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对他师父大丈夫能够屈能伸的教诲贯彻得淋漓尽致……被送进官府那还得了,这就准备出城了,要是被关起来,身上的案子再被查出来,到时候就万事皆休了! 赵元华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小的!” 一个威猛汉子跪在朱由崧面前痛哭流涕地求饶,倒是弄得朱由崧有些尴尬。前身的封建思想到底是没有继承个彻彻底底,拥有着现代灵魂的朱由崧,见赵元华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道歉,心中没有生出一丝欺负人的快感,倒是生出了很多的惭愧之意。 试想在后世,自己的民族就为了等岛国领导人的那一跪,那是有多么艰难!滔天般的罪孽都能被屈膝谢罪洗去,难道自己还能比那些数之不尽的冤魂更冤屈么?说到底也就一身绸缎衣裳,毁了就毁了,反正自己家有钱,也不在乎这点,自认倒霉! 朱由崧如此想着心中一软就要说出放赵元华一马的话出来,可是此时身旁忽然传来一声冷哼,一个眉目清秀的俊俏少年气愤道:“这位公子,如此为难一个穷苦小民真的够威风吗?” 朱由崧回身看了说话之人,这是一个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的俊俏少年,书生打扮,只是身子颇为瘦弱。朱由崧看他样子,料想他此时应该是心中十分不平,因为这少年竟然气得清秀的脸颊上染上了两朵桃红!朱由崧看得有些牙碜,心中不由骂道:“死人妖,多管闲事!” 这少年人的话把朱由崧的心给堵得死死了,本来刚才朱由崧就已经心软,打算放了赵元华,到时候再说几句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云云,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肯定能瞬间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可是现在被这个娘娘腔这么一搅和,若是按照原计划放了赵元华,那哪还有什么光辉形象?堂堂大明世子被一个逛街的娘娘腔讥讽一番,然后就幡然悔悟,掩面而去,到时候别说什么光辉形象,就是连世子的威信估计都得给丢的干干净净…… 朱由崧就属顺『毛』驴的,既然有人看不惯他,那他就恶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就必须要把赵元华送进公安局!反正自己有理,自己还是堂堂世子,才懒得跟那个娘娘腔解释。 朱由崧眼睛一眯冷哼一声说道:“把人送去衙门!” 胡孙二人听到朱由崧下令,就要把人带走,谁知那个少年却不罢休,上前一步拦住几人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我杨宁第一次来这洛阳城,没想到就遇到这欺男霸女之事,你们几个若是不交代个清楚,今日就休想离去!”说话的人正是今日刚刚到达洛阳,女扮男装的杨雪宁,她第一次来到洛阳,正在街上游览,没想到就遇到朱由崧这么一个恶霸。 江湖中人,自然是惩『奸』除恶,惩恶扬善之辈,见了这种不平之事,哪有不挺身而出的道理? 所以杨雪宁这时候就站在了朱由崧身前,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朱由崧,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朱由崧怒极反笑道:“你小子小说、话本什么的看多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男霸女了?我哪里欺男霸女了?”说着回身看了一眼赵元华,复又说道:“哦,最多只有欺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霸女了?” 这时候跟在杨雪宁身边的一个男子,走上前低声劝道:“大小姐,香主吩咐了不要横生事端,咱们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免得惹祸上身!那人身后的两个家丁下盘扎实,一看就是两个练家子,这行人不好招惹!” 杨雪宁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见朱由崧目中无人的张狂模样,咬牙冷哼道:“张狂小人,专逞口舌之利,带着恶丁欺辱百姓,众目睽睽之下,真当人们都是瞎子吗?” 朱由崧见眼前这位少年边说边握紧了双拳,摆出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架势,故作不屑道:“你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吃饱了撑的跑出来多管闲事?本来刚才我就已经打算放他一马,被你这么个娘娘腔一搅和,本公子又变主意了!人我不放了!” 第二十九章 抢劫 被制住的赵元华一听朱由崧这话,猛然抬起头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公子,小的真的知错了,您还是别改主意了?” 杨雪宁身边那人看见赵元华相貌,眼中精光一闪对杨雪宁低声说道:“大小姐,那人就是赵元华!” 杨雪宁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叛离堂口的叛徒此时竟还没有逃离洛阳城,现在还被人制住了! “你确定?” “确定!绝没看错!” 杨雪宁听此便不再说话,虽然拳头都握的发白了,依旧还是咬着牙把路让了出来。 朱由崧正在冷嘲热讽,见到眼前的娘娘腔把路让开了,还以为自己散发的王霸之气把眼前这人给镇住,冷哼一声带人就走,心中气愤不过,走过杨雪宁身边的时候又低声骂了一句:“娘娘腔,呸!” 杨雪宁酥胸急喘,贝齿紧咬,恨不得现在就要动手把人抢过来,然后再痛殴朱由崧一顿!反正自己今日刚到洛阳,爹爹在洛阳又发展不顺,并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自己抢了人便逃出这洛阳城,到时候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安身? 只是现在动手却不大合适,此时这条街上虽然行人较少,但是终究位于大街上,若是自己现在动手,被人报官,到时候就算能够脱身,终究会有些麻烦。 杨雪宁俏眸半凝,死死盯着扬长而去的朱由崧一行人。 “刘大哥,你去通知我爹爹,就说咱们找到赵元华了。我准备出手劫人,得手后就会出城,你们也赶紧撤离洛阳,咱们在城外邢家庄见面!” 刘贺一听杨雪宁说风就是雨,竟然想要现在就要动手,连忙劝道:“大小姐,此事还应从长计议!咱们还是回去跟香主好生商量一番再做定论!” 杨雪宁说道:“来不及了,你没听见那混蛋说要把赵元华送去官府吗?要是赵元华被官府中人控制了,谁知道他会吐出什么东西来?若是把咱们给供了出来,到时候就麻烦了!速速去找一辆马车,然后就去给我爹爹报讯!” 刘贺听杨雪宁说出其中厉害,心中也是一惊。只是这次只有他们二人出来,身边并没有多余的人手,若是他回去报信,那就只有杨雪宁一人出手了。虽然听孔昌义说大小姐功夫不错,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跟香主交代? 刘贺还要再说,杨雪宁不容置疑道:“这事不宜耽搁,你快些去!”说完就远远地追向朱由崧一行人而去。刘贺一拍大腿,看了杨雪宁一眼也急匆匆离去。 朱由崧此时带人走在路上,对刚才的事却是越想越气,只觉得心中有一口恶气难出。 兰儿看了朱由崧一眼,这时候的他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眼神发出慑人的凶光,现在世子实在是太凶了,心中也不免有些畏惧。兰儿看出朱由崧心情不好,想要安慰一番,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樱桃小口张了好几次,还是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赵元华被押往衙门,心中虽然不甘,可是他关节被人锁住,现在就像一头被人加了鼻环的耕牛,纵使他有千钧巨力,也只能老老实实跟在朱由崧身后走向那万丈深渊…… 杨雪宁坠着朱由崧一行人走了一路,终于在一个小巷子找到机会。这条小巷子是两条大街的连接处,走出这条小巷子,就到了洛阳县衙所处的那条大街,到时候大街上耳目混杂,就再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朱由崧正闷头走在前面,忽然看见巷口站了一人,这人脸上蒙着一条白『色』面巾,双脚岔开站在了小巷子道路的正中间,挡住了他们一行人的去路。 朱由崧看到来人皱着眉头讥笑道:“我说你这个娘娘腔怎么阴魂不散啊,刚才说不过我,现在蒙上面就要打劫吗?啧啧啧,我说你要打劫也专业一点好不好,衣服都不换一身,带上面巾,我也照样认识你!” 杨雪宁狠声道:“无耻混蛋口无遮拦,我看你待会儿如何求我!”此时她已经决定动手,声音不再掩饰。杨雪宁的声音婉转悠扬,如空谷幽兰,虽然含怒出口,但是仍然掩饰不了其中的空灵之意,朱由崧一听明白过来,刚才跟自己争执的少年原来不是什么娘娘腔,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 得知了杨雪宁的『性』别,朱由崧心中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笑嘻嘻道:“原来是个姑娘啊,哈哈,这位姑娘,不知道你是打算劫财啊,还是劫『色』啊?我事先声明啊,劫财我身上没带,劫『色』嘛……咳,你先换回女儿装好好收拾一番让我看看,我看过之后再拿主意决定同不同意!” 杨雪宁被如此羞辱,心中怒极骂道:“狗贼,今日我便阉了你这个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的『色』鬼!”说着身子已经冲了过来。 杨雪宁身法惊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冲到了朱由崧身前。朱由崧还要再嘲讽几句,可见到这个瘦弱的姑娘形似鬼魅一般的身法时,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出来,好在他反应也不算慢,双手交叉撑在胸前,挡住了杨雪宁的这一击! 朱由崧感觉自己就像被疾驰的汽车撞了,然后便飞了起来!朱由崧满脸的震惊,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的武力值竟然恐怖如斯! 朱由崧身后的胡孙二人看见他被人一掌击中,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砸了过来,连忙伸手去接。好在出手及时,才没让朱由崧落在地上。 胡孙二人大喝一声:“大胆!”把朱由崧交给吓呆了的兰儿照料,便径直迎了上去! 朱由崧躺在兰儿怀里,龇牙咧嘴地直吸凉气,他现在两只胳膊剧痛无比,根本没有办法抬起来:“咝——娘的,这……这不会是给我打断了?咝——不是说古代的武术都是骗人的么?哎呦喂……” 兰儿听着朱由崧的胡言『乱』语,把朱由崧搂在怀里急得直掉眼泪,兰儿此刻心急如焚,可是对朱由崧的伤却是毫无办法,只能抱着朱由崧哭个不停…… 胡孙二人上前跟杨雪宁斗在一起,自然就没人看管赵元华了,赵元华见杨雪宁一出手,心中便对她的来历有了些猜测,觉得她十有八九就是杨文福的人!官府和杨文福都是不好惹的,落在谁手里都落不了好,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所以赵元华被解除束缚的第一时间,就秉承着师父当年打不过就跑的教诲逃之夭夭了…… 第三十章 国足出身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联手被杨雪宁打得节节败退,还没交手三招就被杨雪宁掀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朱由崧见胡孙二人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想到刚才杨雪宁说的话,只觉得胯下一凉,天都要塌下来了。今天就算是能侥幸活命,怕也会雄风不在,弟弟不保…… 朱由崧见杨雪宁越过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直冲自己而来,刚要高喊救命,身后的兰儿忽然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挡在他身前说道:“我家公子是大明福王世子,你敢伤他!”兰儿张开双臂,企图拦住想要行凶的杨雪宁。 大明福王世子这个身份对于常人来说可以说是尊贵无比,但是被双眼紧闭,全身发颤,声音中还带着颤抖的兰儿说出来,却是没有丁点威势。 可有些话讲究的就不是语气,而是讲究的含义。 杨雪宁闻言目光一凝,在她眼中,朱由崧最多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无良公子,就是今日废了他的子孙根,等自己逃出洛阳城,也是后顾无忧!可是眼前这人就不一样了,这个背靠墙面坐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大明世子!这就有些难办了,虽说藩王无甚实权,可说到底人家还是皇族,要是大明世子出了事情,那就是造反谋逆,株连九族的重罪! 今日见到自己跟他起冲突的人不在少数,到时候官府画影图形,大索天下,那时候就是个大麻烦! 兰儿不知道她的一句话,在这危急时刻竟让杨雪宁改了主意,保住了朱由崧随地大小便的作案工具!杨雪宁双目微眯改变了目标,她现在只想着把逃了赵元华给抓回来。 杨雪宁莲步交迭,想要直接越过兰儿和朱由崧去追赵元华时,忽地从巷口传来一声暴喝:“大胆!”随后朱由崧就看见一道黑影冲进小巷,跟杨雪宁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朱由崧吓得抖了个机灵,胸中虽有千言万语但是他只说了一句“我草!”来表示他心中的惊骇。 朱由崧离得很近,所以看清了当时的情景,那道黑影跟前冲的杨雪宁并不是撞在了一起,而是两人相互对了一掌!两人对了一掌,那道黑影半步不退站到了朱由崧身边,而杨雪宁却是连退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杨雪宁心中一惊,知道今日遇到了顶尖高手,刚才那一掌的力道,怕是只有她师父才能与其争锋!杨雪宁吐出一口浊气,把蒙着的面巾扯了下来,刚才那一掌相对,惹得她血气翻涌,竟有些吐息不畅。 双方陷入对峙,朱由崧才有机会看清眼前这人。这人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者,大概六十岁上下,一身粗布麻衣,背负双手,身子微躬,一身打扮分明就是一个进城卖菜的老农,而他看着杨雪宁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地里即将收割的庄稼。 那老农打扮的老者向朱由崧一拱手说道:“世子,常云护驾来迟,还望恕罪!” 朱由崧不知道自从他老爹知道他上次在潇湘馆差点遇刺后,便把他最信任的常云派到了朱由崧身边。只不过常云虽然是福王的人,但是却极有个『性』,并不喜欢跟人有过多的接触,所以此前一直没有『露』面,而是隐在暗处暗中保护。 朱由崧听到人家自报姓名,咽了口吐沫,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常云是谁,他不认识啊?不过他不认识这个高手,但是这个高手认识他就行了!没听见人家说救驾来迟么,是自己这一方的人错不了! 想到这里,朱由崧看了杨雪宁一眼,热泪盈眶道:“这位大侠,额,前辈?方便的话,快把那个疯婆娘给赶走!我这手要是再不进行救治,估计就要废了……” 杨雪宁见有常云这么一个高手在场,知道今天是过不了这个小巷子了,既然那个赵元华已经跑了,所有事情便又回到了,此地不宜久留! 杨雪宁心中萌生退意,便不再犹豫,按照江湖惯例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场面话:“下次定取你狗命!”说完转身就逃,动作干净利落! 杨雪宁却不知道她这句话在常云心中造成的影响,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今日要是斩草不除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春风吹又生了? 常云大喝一声:“女贼休逃!”话一出口,人就已经追了出去! 朱由崧拿后脑勺磕着墙壁,痛心疾首道:“这古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难道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吗?我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应该先把我安顿好了赶紧救治,追什么追啊?” 兰儿对朱由崧的胡言『乱』语已经习以为常,听到他的话也帮腔道:“就是,就是。世子你能站起来吗,我扶着你去巷子外面躲躲?” 朱由崧每次挪动身体都会牵引到伤势,他现在双手剧痛无比,全身的骨头还跟散了架似的,根本用不得一点力气。朱由崧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只能作罢,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杨雪宁见那人追了上来,知道自己逃下去并不是办法,只好返身迎敌。只是她并不善拳脚功夫,若是赤手空拳跟常云相斗的话,并不会落下什么好。 杨雪宁奔跑中忽地身子一沉,双手伸向腰后,只听“磁呤”一声金铁相交的摩擦声响起,杨雪宁手上便多了一对短刀! 杨雪宁身子一拧,反身刺向常云。常云临战经验丰富,在他看到杨雪宁身形变换时,就知道了这女贼还有后手,加强了戒备。刀尖贴着常云的咽喉和心脏部位擦了过去,若是差上一分常云就会命丧当场!朱由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战况,见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吓得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常云惯使一柄丈二长枪,他身法大开大合,在这狭窄的巷道里面,他并不占优势。反观杨雪宁在这狭窄的地形里,倒是如虎添翼,她转转腾挪的功夫甚至还要高于常云! 高手过招,胜在分毫,两人身形变幻间,常云瞅准机会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杨雪宁腹上! 杨雪宁的刀尖再一次紧紧地贴着常云的要害擦了过去,却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杨雪宁此时就像当初的朱由崧,身子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杨雪宁被常云一脚踹飞,常云心中却是一惊,刚才生死相争的火热气氛一下子掉落了冰点,就是半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的杨雪宁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原因无他,杨雪宁不仅像朱由崧一样身子飞了起来,而且落地的位置竟然也在误差之内!绝对不超过半米! 朱由崧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面『露』冷笑的杨雪宁,心中哀嚎道:“狗屁的高手啊!这个叫常云的高手下辈子一定是个踢足球的……” 常云这一脚搞了一个大乌龙,间接的把朱由崧送进了杨雪宁的手里。他此时虽后悔的要死,可事已至此,只想着补救一番,遂威胁道:“你若敢胡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杨雪宁蔻染般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抬手轻轻地把刀刃架到了朱由崧的脖子上!她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惊骇的朱由崧,对常云微微笑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杨雪宁身上有伤,这威胁的话说得绵软无力,比方才的兰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这句话一出口,却让常云这个高手忌惮非常,一动也不敢动。早就说过,有些话,讲究的就不是语气…… 第三十一章 世子被劫 朱由崧感觉到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只觉脊背一凉仿若有一阵阴风吹过,忙把身子往后靠。只是他现在坐在地上,靠在墙边,还能躲到哪儿去? 兰儿看着杨雪宁把手中的短刀架到了朱由崧脖颈上,只觉得头皮发麻,呼吸一滞,气都不敢喘了…… 常云这位国足候选人也是投鼠忌器,杨雪宁功夫并不弱,可以说是很强,在江湖上也要位列顶尖高手的行列。只是今天遇到了福王府的变态高手常云,与其交手才会败下阵来。 常云在跟杨雪宁的交手时,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若是两者实力相差悬殊的话,他怎么会弄出这件乌龙事来? 常云双眼紧紧盯着杨雪宁,目光阴冷,若是目光能杀死人的话,估计杨雪宁此时早已经身首异处。可惜的是,事情没有如果,朱由崧现在落到了杨雪宁手里,实在是让常云有些投鼠忌器。 常云双拳紧握,他只有两成把握在杨雪宁划破朱由崧的喉咙前,把朱由崧毫发无损的救下来。而这仅有的两成把握,还要牺牲朱由崧身边的那个小侍女…… 这个概率太低了,低得竟然让从没有犹豫过的常云,现在也进退两难,根本没有胆量尝试! 朱由崧斜着眼睛看了常云这个高手一眼,期望这个常云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能把他从这个疯婆子手里把他救下来…… 想到这两日的遭遇,朱由崧心里发苦:“我穿越过来满打满算就出来过两次,怎么每次都搞得这么惊心动魄的?上一次差点丧命,这一次又要生死未卜,『奶』『奶』的,这大明社会这么『乱』么?怎么人人都是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朱由崧见常云投鼠忌器的样子,心里打了好几次气,最终都被脖子上那柄短刀给泄了,他根本说不出什么“不要管我,为百姓诛此恶贼!”等大义凛然的话。朱由崧小心地咽了口吐沫把声音放低,生怕吓到眼前这个正在跟常云这个高手对峙的女匪,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这位女侠。那个,我觉得咱们还是把刀放下,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商量商量这件事怎么解决?何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呢?” 杨雪宁呸了一声眯着眼睛骂道:“谁跟你这个吃百姓血肉,食黎民膏腴的国之蛀虫有和气?别动!”说着又把刀子往前递了一分,这一下子,直『逼』得朱由崧后背跟墙壁已经严丝合缝了。 朱由崧感到自己脖颈上的大动脉被刀刃压迫着,大气都不敢喘,哪里还敢随便『乱』动?这种危急时刻,他却听到常云阴恻恻地威胁道:“逆贼,你若是敢伤了世子一根毫『毛』,今日休想踏出这洛阳城半步!” 朱由崧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把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他吃惊地望着常云,心中咆哮道:“我草!这时候你有什么筹码才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这时候怎么可以激怒劫匪,就不怕人家一怒之下跟我来个同归于尽?这个傻波一!这时候应该是人家要车给车,要钱给钱,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啊!” 杨雪宁『露』出一丝冷笑,拿刀柄重重地砸在了朱由崧肚子上!朱由崧发出一声闷哼,想要捂着肚子可是双手根本抬不起来。 常云见状声音有些压抑道:“你——”不由向前踏了一步,杨雪宁又把刀刃紧紧地贴在了朱由崧脖子上,秀目圆瞪,这么一个动作就又让常云退了回去…… 朱由崧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痛得就像肠子打了结,心中悲苦道:“『奶』『奶』的,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打我,你能干什么,还不是干看着!” 朱由崧心中这么想着,忽地感觉身子一轻,自己已经被杨雪宁给提了起来,她把刀子紧紧贴在朱由崧脖子上,对常云道:“放我走!” 朱由崧要不是脖子上有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刃,恨不得把脑袋点成招财猫的胳膊,可是现在的情景容不得他点头,只好身子软绵绵地靠在杨雪宁身上,满脸希冀地望着常云赶紧答应这个女匪的任何要求…… 然而常云的智商却被朱由崧严重高估了,这家伙根本看不懂他的眼神,只听他冷冰冰的威胁道:“就算你走出这条小巷子,也逃不出这洛阳城,官兵就要到了,到时候你『插』翅难飞!还不将世子放了,束手就擒!” 朱由崧绝望地看了常云一眼,把眼睛闭上,等再睁开时只看到他眼中燃起的熊熊烈焰!朱由崧狠声道:“你是猪吗?脑袋被驴踢了?我说你除了功夫还会点其他的吗?”说完忍着满腔怒火把语气控制地尽可能的温柔,对杨雪宁说道:“这位女侠,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四六不懂的二百五,你想出城啊,可以带着我走啊!等你逃到了没人的地方,你再将我放了不就成了?” 常云惊道:“世子,你——” 朱由崧怒道:“你给我闭嘴!你是想成心害死我不成吗?” 常云还真的咬牙把嘴闭上,连句恕罪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杨雪宁闻言眼中一亮,这个办法倒不是她脑子愚蠢没有想到,而是因为双方巨大的身份差距,压根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杨雪宁抬起胳膊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后讥笑道:“世子果然聪慧!” 朱由崧干笑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呵呵,呵呵……” 杨雪宁冷笑道:“只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朱由崧只好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却不敢激怒这个不要命的疯婆子。 杨雪宁拖着朱由崧一步步走向巷口,常云只得一步步后退。到了巷口,常云暗道一声不好,因为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正是刘贺租来给杨雪宁装赵元华的运输工具。只是现在赵元华没抓到,却抓到了大明福王世子朱由崧。 常云紧紧盯着杨雪宁,哪怕机会再多上两成,他就敢出手救人。可是从走出巷口到杨雪宁把朱由崧拖上马车,杨雪宁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这时候被吓傻了的兰儿忽然冲向马车,高声哀求道:“不要!不要带走世子,要带,便把我带走!” 杨雪宁见一个小侍女跑了过来,挥手一掌便将兰儿打昏了过去。朱由崧眼睛登时变得通红,语气冰冷道:“你若敢伤了兰儿,我宁死也不会放过你!” 杨雪宁听到朱由崧的话,冷冰冰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丝异彩一闪即逝,只是想到今日处境全都拜眼前这人所赐,冷哼一声说道:“废物!” 兰儿此时已经爬上了马车,昏倒在朱由崧脚边,情况危急杨雪宁也不敢耽搁,也没有时间将这个小侍女弄下马车,手中缰绳一抖两匹骏马“唏律律”的一声便带着三人冲出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天无绝人之路 常云牙帮紧要,望着马车疾驰而去却是毫无办法,纵使他有八步赶蝉的步法,他也追不上一辆飞驰的马车。 常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挣扎多次,还爬不起来的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他要赶紧派人去通知城门官,将洛阳城门关起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常云看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急急地冲向洛阳城北门,他要及早赶到那里。他知道那个女匪劫持了世子不可能直接驾车去冲城门,那里可是有官兵把守,驻扎了不少兵卒。 那个女匪只能在城中乔装一番后出城,要不然就会引来追兵,到时候她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杨雪宁急急地赶着马车,见到那个令她心悸的高手并没有追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泄了,就感觉心中发闷,张口便又呕出一口鲜血,常云那一脚虽然乌龙,但是力量却是透体而入,对杨雪宁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马车在路上疾驰,冲散了无数人群,再穿过两条街就是城门了,不能再往前去了!杨雪宁单手扯住缰绳,马车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看到马车终于安稳的停下,杨雪宁再也撑不住了,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马车上,失去了知觉。 朱由崧坐了一回古代的飞车,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兴奋,只感觉颠簸的马车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马车甫一停下,朱由崧胃里面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压抑不住,趴在马车上就吐了起来…… 等朱由崧吐完了,他才发现刚才那个不要命的疯婆子已经昏倒在马车上,不省人事! “我滴个乖乖,天无绝人之路啊!呕……” 朱由崧强忍着恶心,用尽全力才把身子直了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杨雪宁的短刀抢了过来。只是他现在胳膊上用不上力,只能费力地把短刀从杨雪宁身边拿走,并不能持刀行凶,就算能,估计他也不敢。 手中有了兵器,朱由崧心中才踏实下来,朱由崧又看了兰儿一眼,发现她只是被那个疯婆子给敲昏了,并没有生命危险,遂放下心来。 这时候来不及唤醒兰儿了,朱由崧把头拱出车窗,发现这里是一条小巷子,只好大声呼救! 一个三十余岁的精壮汉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朱由崧心中一喜,高喊道:“壮士,壮士,我在这里!救命啊!” 那汉子见到他模样,忽地打了一声呼哨,七八个人从巷口涌了进来!朱由崧见此咽了口吐沫,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朱由崧高喊道:“这位壮士,我是福王世子,你快将我救出去,日后必有重谢!对了,这车上还有一个劫人的女匪,不过已经昏了过去,快将她绑了送至官府!” 那几人听到朱由崧的高喊,脚下忽的一顿,一个四十余岁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众人迎了上来围住马车,可是却没有一人出手相助。 朱由崧见此心中一惊,悲催地想道:“坏菜!难道我跟小巷子八字不合,跑贼窝里来了?” 那中年人正是杨文福,他得到报信后,便领了人赶去相助杨雪宁。杨文福虽是匪类,但是极重感情,他怎么肯丢下女儿,让她一人只身犯险? 杨文福撩开布帘一看,心中不由一痛。他看到杨雪宁嘴角溢出鲜血,躺在马车上已经不省人事了。 孔昌义见此情景,一把揪住朱由崧脖领子须发皆张道:“是你把宁儿伤成这样的?” 朱由崧心中哀嚎一声:“果然如此!狗屁的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你瞎了眼啊!” 杨文福把孔昌义拦下,说道:“不得无礼!” 绝望的朱由崧一听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忙解释道:“这位前辈,我车上这位女侠不是我伤的,跟我一『毛』钱啊不,跟我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放了,我回去以后绝对不追究此事!” 杨文福冷笑道:“你见了我们的样貌,到时候画影图形,大索天下,这天下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 朱由崧连忙正『色』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这一辈子就活诚信这两个字了,您就相信我!” 杨文福面『色』冷了下来道:“油腔滑调!”说着挥手砍在朱由崧脖颈上,朱由崧只觉得脖子一疼,下巴磕在窗框上火辣辣的生疼,可是却没有昏过去。 杨文福脸上不由有些尴尬,他以前是个读书人,从没有习过武。就算今天混成了香主,也是靠的脑子而不是武功,所以才会闹出打人不晕这么一出糗事来。 孔昌义倒是善解人意的很,见朱由崧扑棱着脑袋还想开口说话,挥手砍在了朱由崧脖颈上。这回朱由崧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杨文福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脸皮也早已经修炼出来,他轻咳一声对众人说道:“时间紧迫,小院中的东西不要取了,分批出城,出城后在那邢家庄汇合!” …… 这时候在小巷中的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才终于缓过劲儿来,两人挣扎着爬了起来,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两人无力地靠着墙壁,陷入了长久了沉默。他们是朱由崧的亲卫,可是现在朱由崧被人劫走,生死未卜,而他们两个却还好端端站在这里,这是他们的严重失职!这件事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不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和一个百户能够承担的起的。 孙长志懊恼地猛捶了脑袋一下道:“胡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回王府么?” 胡天德此刻心中也是波澜横起,他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胡天德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咱们不能回王府,要回去也得是世子跟咱们一起回去!” 孙长志闻言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哭丧着脸道:“可是咱们去哪里找世子啊?那个女贼功夫那么高,咱们就算找到了也打不过她,你没见常大人都没有办法把她留下来吗?” 胡天德『舔』了『舔』嘴唇说道:“就算死,咱们也应该死在去救世子的路上,而不是回去白白丢了『性』命!” 孙长志面『色』苍白道:“可是若不回去,这天下还有咱们的容身之所吗?” 胡天德愣愣道:“世子曾说过,一个人的生命在于实现他的价值!我以前不明白,我现在明白了!” 孙长志仰头问道:“什么?” 胡天德解释道:“咱们去找世子!领死谢罪容易,不过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是咱们死了,亲眼见过那个女贼的人,这世间就又少了两个!咱们还不能死,就是死,也要等把世子找回来,再死!” 胡天德看着孙长志懊恼的样子,问道:“世子待你我如何?” 蹲在地上的孙长志站了起来,郑重道:“亲如兄弟,恩重如山!尤其是这两日,我也说不清楚,虽然世子不像以前那般大方,可是我就是觉得世子对我的态度跟以前有了天壤之别。” 胡天德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如此,正因如此,咱们才应该谨遵世子教诲,将世子找回来!让咱们的命有点意义!” 孙长志挠了挠头问道:“胡大哥,这就是世子说的士为知己者死么?” 胡天德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只是你我二人自幼便是孤儿,一无亲眷,二无家室,就算逃了说不定也会留下命来,你如此想过么?” 孙长志怒睁双目道:“胡大哥,你在怀疑我孙长志对世子的忠心么?我孙长志虽然有些蠢笨,不及你和世子聪明,但是我对世子的忠心天地可表,我孙长志愿为世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胡天德不由按住孙长志的肩膀道:“好兄弟,果然没看错你!走,咱们去找癞皮狗,那小子是这洛阳城的地头蛇,他身边城狐社鼠众多,定然对那个女匪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第三十三章 中邪 朱由崧幽幽醒来,只觉得身下有些颠簸,刚要张口说话,一只冰凉的小手便覆在了他的嘴上! 朱由崧脑袋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世子噤声!”声音悦耳清脆,说话人竟是兰儿。 朱由崧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车上。只不过晕倒之前的圆顶马车现在换成了一辆敞篷牛车……一头老黄牛拉着这辆敞篷板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扭头望去,此前昏倒的兰儿现在已经清醒了,正盘膝坐在车上,而他则是躺在了兰儿的腿上。 只不过兰儿身上的衣服却是换了,穿的就像是个农家丫头,原本精致白皙的五官,现在竟然变得有些灰扑扑的。那一头每日勤加打理乌鸦鸦的长发,现在也变得『乱』槽槽的,只是随便挽了两个发髻。 车上还有一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色』黝黑,一身粗布麻衣,挽起来的裤腿和袖子上沾满了泥点子,看起来像是一个的农家小伙。 只不过这个小伙子很不友善,目光投到朱由崧身上时,目光阴冷的吓人。这眼神太熟悉了,这人分明就是此前劫人的女匪!朱由崧想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臭烘烘的棉被,他的双手和双脚完全是被绑在牛车上,根本动弹不得! 朱由崧惊恐地看了兰儿一眼,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解释,兰儿看到朱由崧问询的眼神,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双眼中噙着泪光,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牛车停了下来,因为已经到了城门口,前面检查的官兵戒备森严,出城的老百姓排成了一条长龙。 这时候一个城门官走到牛车前,趾高气昂地问道:“车上躺的是什么人?” 赶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也是一身农人打扮,他听到那城门官的问话,连忙躬身道:“官老爷,俺这车上装的是俺弟弟!” “你弟弟?”那城门官走到牛车旁,看了一眼躺在车上的朱由崧。这时候的朱由崧脸『色』蜡黄,眉『毛』很淡,头发披散在车上,与往日的形象和相貌迥然不同。 朱由崧见到官兵,就要高声呼救,可是他张大嘴巴,嗓子里只能发出“呜啊,呜啊”嘶哑的咆哮声,这时候才感觉到嗓子里就像是含了沙子,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那城门官被朱由崧异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把抽出腰间横刀,身子一抖就摆开了架势! 那城门官心中胆战道:“你弟弟这是怎么了,大热天的怎么还给他盖着被子?” 那农夫哎呀的长叹一声,说道:“他之前一直喊冷,俺就给他盖了一床被子捂一捂。” “可是受了风寒?” “俺也不知道,俺弟弟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本来是俺们那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小伙子,可是上个月中元节的时候,走了夜路回来,第二天不知道怎么的,就变变成这样了!” 那城门官疑『惑』道:“走了夜路回来就变成这模样了?” 那农夫点头道:“嗯呐,村里的老辈子都说是中了邪,可是俺们家花了好些钱请来的道士和和尚都看不好这病!” 那城门官见朱由崧挣扎个不停,想到上面的命令,还是拿着刀尖小心翼翼地把棉被掀开了一角! 坐在车上杨雪宁身子忽然绷紧,看向赶车的那个汉子,见那农夫微微摇了摇头,身子又放松下来。 那城门官看到朱由崧被绑着手脚,身子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横刀胸前喝道:“你弟弟怎么被绑起来了?”旁边几个守城的官兵,看见此处异样,还以为出了事情,也都提着刀枪迎了上来。 朱由崧正在用力地挣扎着,见到这个尽职尽责的城门官,忽然感动的想哭出来了…… 那农夫埋怨地看了城门官一眼,走过去把朱由崧的棉被盖好,随后才解释道:“老辈子们都说俺弟弟中了邪!不把他绑起来,他见人就咬,那股子牛劲儿都能跟俺家大黄牛比力气了,就现在这模样还是俺们村好几个小伙子才把制住的!游方的道士和和尚总是看不好,今天俺们才进城找了个香火旺的寺庙,让高僧们看了看。” 那城门官心中松了口气,见到朱由崧面红耳赤,用力地挣扎的样子,有些同情道:“哎,我觉得你们就是被那些道士和和尚给骗了!” 那农夫好奇道:“俺们给他们骗了?” 那城门官点了点头郑重道:“恩,我觉的是!那些个游方术士能有什么法力?你弟弟要是中了邪,我给你介绍个人,就住在城北,一个叫王二麻子的,听说他对中邪这种事情挺在行的。” 朱由崧听到城门官的话,怒睁双目,胸中急喘,直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家伙。 那农夫连连鞠躬道:“谢谢官老爷,谢谢官老爷!” 城门官大义凛然地挥了挥手道:“小事,小事!” 助人乃快乐之本,城门官自觉做了好事,他见到朱由崧情况恶化,身边还有个小丫头一只扶着他的脑袋防止他磕在车板上,哈哈一笑问道:“这车上还有俩人,是你什么人?” “是俺的小妹和弟弟!” 城门官嗯了一声,看了片刻发现车上那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阴沉着脸,跟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形成了鲜明对比,觉得有些奇怪,遂问道:“那人是你弟弟?怎么他哥哥生了如此重病,他却阴沉着脸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农夫心中一惊,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天,那城门官低声问道:“我看他也应该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是不是他这个哥哥生了病,把家里的钱花了,用了他的彩礼,耽误了他娶媳『妇』?” 农夫感激地看了城门官一眼,长叹一声,却没说话。 城门官见那农夫的反应,自觉自己果然料事如神,心满意足下遂挥手道:“放行,没问题!” 牛车缓缓地行进起来,朱由崧抓紧了最后的时间,还在用力地挣扎着。坐在他身边的杨雪宁见他如此不安分,便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他肚子上……朱由崧只觉得腹部一痛,再也嚎不出声了,随后又感觉到脖颈上一痛,蔚蓝蔚蓝的天空又变成了不见一颗星星的黑夜。 待朱由崧一行人走出不远,一队王府的宫人和侍卫急急地赶了过来,领头的那人正是赵怀德。 赵怀德走到城门官面前掏出福王的手令说道:“姚百总,王爷吩咐杂家跟大人一同守在这个城门,怕世子被人乔装后偷运出城,此前可有异样吗?” 那城门官拍着胸脯说道:“请公公放心,有我姚老五戳在这儿就请王爷放心,别说是世子,就是那群匪徒家里的一只苍蝇都跑不出这洛阳城!” …… 第三十四章 谋反的世子 朱常洵得到朱由崧被劫的消息时,正在内宫里面观赏歌舞,场面香艳,酒宴奢华,一切都井然有序,可是这时候福王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报消息的内侍因为一问三不知,已经被打了个半死,正趴在院子里面挺尸。 福王府长史付阳得到了世子被劫的消息,也是如雷轰顶,等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就来求见王爷。 这付阳四十余岁,颔下一部山羊须,气质儒雅出尘,当初正是因为仪表堂堂才会进了这福王府,任了长史一职。等他到了殿外时,只见一群群的宫人们正躬着身子往外逃…… 场面混『乱』无比,声音嘈杂,隐隐约约地听见宫人们的高呼和低喝。 “小春子,你作死啊!这时候还敢往殿里送东西,走走走,待会儿再进去!” “快些传孙先生,王爷刚才摔瓷器的时候把手弄破了……” “王妃呢?快去请邹王妃!王爷已经劝不住了……” …… 宫殿外面一堆人在发号施令,场面混杂不堪。 这时候一个跟付阳相熟的宫人看见他,见他想要冲进殿里,赶紧一把拉住他劝道:“付长史,可去不得了!快走,快走,王爷在里面已经掀桌子了……” 付阳说道:“身为长史本就有劝谏王爷的责任,你不用管我,我去看看!”说着挣脱那宫人的胳膊,就要冲进殿里。 等付阳挤过人群,进了大殿时。这原本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大殿,现在已经不能看了。朱常洵平日里最喜欢的那把紫檀座椅翻倒在地,还有那尊从不轻易示人的定窑白瓷也被摔碎在地上,更遑论用来饮宴的小桌子,现在全都翻了个个,桌上摆着的美酒佳肴和珍稀瓜果洒了一地,被人踩烂了带的到处都是…… 这时候的朱常洵还在四处找着东西,看他那架势,今日怕是想要将这座宫殿都给拆了。朱常洵一边发着脾气摔着东西,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废物!蠢货!白痴!混蛋!” 付阳见到朱常洵眼中慑人的怒火,刚才准备了一路的说辞,现在脑子里空空的,根本想不出怎么劝阻现在明显已经陷入暴走的朱常洵。 付阳显然也没有见过平常慈眉善目的王爷,像今日这样发飙,最后只能小声道:“王爷!还请息怒啊!” 朱常洵见到付阳,怒问道:“你来干什么?” 付阳心中发苦,恭敬道:“王爷,臣听说世子被劫,目前下落不明,特来问询。” 朱常洵想到付阳的另一重身份忙说道:“你快快给皇上上奏,让他颁下海捕文书,快把我儿给我找回来!” 付阳小心翼翼道:“王爷,此事可急不得,还请王爷静下心来,问问世子府的宫人们,看看世子这两日有什么异常,都跟什么人接触过?” 朱常洵怒问道:“常云呢,他在哪里?快给我找回来,还有那两个潇湘馆的女人!都给我带来!” 一旁的小内侍心中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赶忙溜了出去…… 付阳虽是王府长史,但是他却不完全是福王朱常洵的人,他还有着一项工作,就是监视在外的藩王。这个工作,就在他身上烙上了皇上的印记。 朱常洵强忍着怒气,说道:“还不去上奏,愣在这干吗!”这洛阳城乃是他立身之所,朱常洵本不想皇帝暗处的势力渗透进这洛阳城,可是现在为了朱由崧,他也只能妥协。若是没有皇帝的力量相助,尤其是厂卫的力量,出了这洛阳城,到时候想找到朱由崧,仅仅凭借自己的势力和力量,那是千难万难! 付阳躬身领命,就要退出殿外。 朱常洵冷静下来把他叫住,说道:“还请付长史去世子所找些线索,给皇上一并送去!此事耽搁不得,即可前往!” …… 走在路上的付阳很是头疼,世子被劫这件事十分严重,可是要说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却是说不上,大明朝荒唐的事情数不胜数,当年皇上还被外族给掳走过呢…… 付阳摇了摇头嘟囔道:“这皇亲贵胄怎么都这么不着边啊?”话一出口,付阳心中一惊,这可是怨忧的重罪,怎么能抱怨皇上?付阳四下看了看,见前面领路的小内侍正闷着头赶路,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才安下心来。 付阳到了世子所,自然是要寻找证据,这些事情可是要呈报给皇上的,马虎不得。 虽说不可马虎,可是付阳心中也没报多大希望,他去世子所只是走个过场,证明世子确实不在世子所而已。 付阳先是问询了一些世子所朱由崧身边的宫女后,一个小内侍领着付阳又走到了朱由崧的书房。 朱由崧的书房贵气『逼』人,装饰的富丽堂皇,尊贵无比。付阳欣赏了一番挂在屋中的名人字画,便走到了书案旁。 这桌子上摆着一张宣纸,上面的字迹丑陋不堪,还有几处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儿童信手涂鸦的图画。付阳看了一眼,心中对朱由崧这个世子的书法和丹青技法有些鄙夷。 可是待一细看,那张宣纸上写的好多个人名,竟全都是当朝重臣!其中还夹杂着几个不认识的人名,这倒没什么,可是这宣纸上的一句话让付阳心惊不已,那张宣纸上写道:“明亡清代,何去何从?” 付阳胆战心惊接着看下去,只见上面还夹杂着些不知名的词汇:“飞机”,“电话”,“电风扇”……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出城,发展军事,逐鹿天下,统一世界,种田,娶老婆,哈哈哈……” 付阳头皮一麻,心中的惊骇无与伦比,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 “难道世子是有预谋的出城,想要谋反?” 这个念头在付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惊得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付阳看了一眼屋中侍奉在一旁的小内侍,努力地平静下七上八下的内心,轻咳一声说道:“这位公公,劳烦你去给老夫拿杯茶来,刚才见了王爷吓得出了一身汗,现在实在是口干舌燥,渴的厉害。” 那小内侍无奈看了付阳一眼说道:“可不是嘛,王爷轻易不动怒,这次发火也把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吓了个半死。长史您到底是大人,只出了身汗,我见好几人内侍都吓得『尿』了裤子……”那小内侍拍了拍胸口接着说道:“付长史稍后,杂家这就给给大人取些水来。” 付阳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内侍一出门,立马把那张宣纸折叠起来塞进了怀里。转念一想,又去看了看废纸篓,只见里面还有几个团成了一团的废纸,连忙把它们也都掏了出来。 打开废纸团一看,只见上面是用『毛』笔做的简笔画,画的好像是一个小人吊死在了树上,旁边歪歪斜斜得写着一句话:“北京城破,皇上上吊……” 付阳看到这幅图画,心中震『荡』之余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大的阴谋!这世子一定是早有预谋想要谋反,说不定福王也牵扯在里面! …… 付阳怀里面藏着朱由崧谋反的罪证,还要装作并无所获的样子,实在是难为了他,一通忙活后等他走出福王府的时候,付阳只觉得自己好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付阳回身看了一眼巍峨宏伟的王府,心中激动道:“皇上,微臣报效皇恩的时候终于到了!” 第三十五章 肉票和绑匪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十五个昼夜眨眼即过,这转瞬即逝的半月光阴对于朱由崧来说却是难熬的很。最初三日,这伙人十分害怕朱由崧醒了后『乱』说话招惹来是非,除了出城以后在一个村庄停顿了两日,就一路不停连夜南下。 这一路上,朱由崧吃尽了苦头,不过等到后来,这伙人专挑小路而行后,朱由崧倒是轻松下来。因为这伙绑匪见路上没有了什么行人,就把朱由崧的束缚给去了,也不再动不动的就会把他敲昏。 一路走来,朱由崧终于见识了一番什么叫未开发的土地,一路上人烟稀少,隔上好久才会遇到两三个小小的村落。 朱由崧的内心经历了最初被绑架的恐惧到现在的随遇而安只不过用了短短两日,不得不说一个没心没肺的人遇到突发状况时的心理优势,因为这种人天塌下来都不会着急。 这时候众人停在一条小河边正在生火造饭,十日前城门口的那个农夫打扮的人正在从车上往下面搬东西。朱由崧感慨一番山清水秀,然后凑过去问道:“孔大哥,中午吃啥?” 孔昌义斜了朱由崧一眼,对朱由崧这个世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看不惯。他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十多天前还整天要死要活的想要逃跑的朱由崧,现在不仅没了逃走的心思,还整天介跟同行的人们聊天扯淡,谈笑风生。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绑票了吗?谁特娘的见过肉票和绑匪整天介称兄道弟的? 孔昌义忍了一路,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遂问道:“我说你就不怕这辈子再也回不到洛阳城,再也享受不了原来的荣华富贵?我们一路南行,一路来离洛阳越来越远,你就一点都不害怕?” 朱由崧哈哈一笑道:“这有啥,你们香主都跟我说了,说你们不会杀了我,只要我这条命留着,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着眼前一亮,眼睛的余光瞄见了杨雪宁正蹲在岸边淘米。 朱由崧不动声『色』地把身子转了个方向,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不再理孔昌义。 杨雪宁长袖轻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胳膊,由于怕襦裙被河水打湿了,便都团在腿弯处,剩下的裙子紧紧地贴在娇『臀』处,勾勒出一条动人心魄的诱人曲线。 也不知是武人的直觉还是杨雪宁警惕『性』十分高,她忽然转过头来把刀子一样的目光投向朱由崧,冷冰冰的眼神像极了遭到侵犯的母狼。 朱由崧忙把眼神看向远处的草地感慨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好一个大好河山!” 杨雪宁回过头去,只有一条丈许宽的河对岸只有丛生的野草,外加几只麻雀不时起落…… 杨雪宁身为一个武人,对自己的第六感极为相信。 方才,那个该死的世子一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着! 杨雪宁对朱由崧怒目而视,但是这个眼前这个『色』狼却脸不红心不跳的装傻充愣,不由攥紧了拳头想要痛殴朱由崧一顿,但是想到爹爹的吩咐,又只好作罢,把用来洗米的陶盆往岸上重重地一放,紧咬着牙帮气呼呼地走了。 孔昌义瞥了朱由崧一眼见他想要说话,便没好气道:“中午吃大饼!”这个世子就没问过他别的问题,十多天来就只问他早晨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弄得他现在不用听朱由崧说话,他就已经知道朱由崧想要说什么! 孔昌义实在是不想跟朱由崧多呆一刻,这小子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一点被绑架的觉悟!感觉他就像不是被他们一伙人绑票,而是自己一伙人带着他郊游来了! 朱由崧见到这两个自己想套近乎的人都把他丢在这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守在一旁的兰儿说道:“兰儿,出来几日你可适应吗?” 兰儿点了点头,乖巧的样子惹得朱由崧把她今晨刚刚打理好的头发,又『揉』成了鸡窝…… 走远了的杨雪宁看到后,冷哼一声道:“呸,贪生怕死的『色』胚。”骂了一句转身就去找杨文福理论为何对朱由崧如此礼遇了。 气质儒雅的杨文福正坐在树下远远地望着场中的几人,他见杨雪宁气呼呼地走过来,笑着说道:“宁儿,这些日来怎么样,连日奔波的辛苦可还守得住吗?” 杨雪宁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呼呼道:“爹爹你都受得了,我怎么会受不了?” 杨文福哈哈一笑捋着胡须问道:“宁儿,你可是气爹爹让你们不得对那朱由崧无礼么?” 杨雪宁赌气道:“爹爹,你看那个所谓的世子,哪有一点被绑架的样子,您见过肉票和绑匪一起谈笑风生的么?” 杨文福摇了摇头,杨雪宁又问道:“爹爹,您可见过绑匪有对肉票如此礼遇的么?我感觉咱们不是绑架了世子,而是绑了一个虱子,一个人见人厌的虱子,让人看见了就恶心!” 杨文福叹了一口气说道:“宁儿,说到底这麻烦还不是你自找的么?你当日不知道这人就是大明世子,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害得爹爹把洛阳的根基都给弃了。赵元华没抓到不说,领回来这么一个你看着烦,我看着也烦的虱子,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杨雪宁眼前一亮说道:“爹爹,你看他也烦吗?待会儿让孔二哥挖个坑,咱们把他埋了不就得了?这样不就眼不见为净了,免得徒生烦恼!” 杨文福被他女儿这话吓了一跳,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咳嗽起来。 杨雪宁轻轻地拍着杨文福的后背给他顺气,说道:“爹爹,要我说其实也不用了这么麻烦,我可以一刀结果了他『性』命!然后往这荒山里一扔,任谁也找不到!” 杨文福一把把杨雪宁的手给拍开说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就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杨雪宁问道:“我怎么不动脑子了?” 杨文福说道:“你把他杀了,咱们就跟朝廷结成了死仇!虽然你爹我做的买卖一直形同造反,但是形同造反却不是造反,你要是杀了他,那咱们就不得不反了!” 杨雪宁问道:“造反就造反,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文福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知道扯旗造反要做多少准备吗?你以为造反跟别的教派争会众一样的?这里面的事情牵扯了多少东西你可知道?” 杨雪宁大咧咧地摇了摇头,杨文福咬牙道:“造反,造反,你当什么年月都能造反么?虽说现在朝廷苛税严重,但是如今这天下还没有到一呼百应,百姓揭竿而起的地步!” 杨雪宁丧气道:“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带着这个杀不能杀,打不能打的世子?他这个世子出了洛阳城还有什么用处,根本就是个废物,对咱们有什么用处?他就是个烫手山芋,扔不能扔,吃不能吃,看着让人心烦。” 杨文福眯着眼睛道:“我留着他自有大用。” 杨雪宁好奇道:“有什么用处?” 杨文福看着不远处啃着大饼的朱由崧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再说,开始闭目养神。 杨雪宁追问了几句,见杨文福不理她,只好闷声又陪他坐了一会儿后,怏怏不乐地去找朱由崧的麻烦了。 杨文福听到杨雪宁起身的声音,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心中叹道:“宁儿,你不知道为父的真实身份,这个世子可不能杀啊,杀了他就要赔上咱们全家的『性』命!” 第三十六章 基友不相识 所谓山人不知岁月,这年头没有手机,刷不了微博,看不了热点。朱由崧一行人在山中苦行半月,根本不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这期间,主职木匠,兼职皇上的朱由校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而英国公张维迎奉遗诏已经把信王朱由检安全的送进了皇宫…… 此刻安坐在中极殿中的少年就是朱由检,今天是他登基称帝的第一天。想起满朝文武跪在自己面前山呼万岁的情景,朱由检不由觉得自己站到了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无怪乎朱由检会这么想,因为当时大明的经济、文化、制度、武器装备……在当时世界上并不比西方落后,很多方面还很先进。大明的综合国力在当时的世界上更可以说是当时最为强大的帝国,没有之一。 朱由检坐在书案后面,透过洞开的殿门望向极远处,目光深邃。这是他登基的第一天,他为了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年,三年,每日窝在信王府那个阴暗的书房中,规划着这个帝国的未来,憧憬着这个帝国未来,期盼着这个帝国的未来。 而现在,这个帝国的未来,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手中!自然他的生理年龄是十七岁,可是他的心理年龄却远不止于此。 朱由检端坐在椅上,胳膊搭在扶手上,思索着如何把这三年来的计划付诸行动。 他迫切地想让大明这艘巨轮驶向更光明的未来,他迫切地想让中华民族不要再遭受落后挨打的未来,他迫切地想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不曾跌落进尘埃,在几百年后再艰难地走在复兴的路上……所以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变法,因为上面的这一切,都需要变法。 可是变法却需要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历史上的变革往往夹杂着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其中的阻力和跟皇帝对抗的力量实在太多了。真当皇帝可以为所欲为么? 朱由检现在就感觉自己力量太过弱小,而他的政治主张和盟友有太少,偏偏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积累起来的…… 想道这里朱由检闭上了双眼,长叹一口气:“承恩,掌灯!” 一个三十余岁白面无须的太监躬身领命,他知道信王,哦不,他知道皇上有吸烟的习惯,可是皇上吸的烟不是民间的烟锅子,而是把烟叶切成细丝,然后用薄如蝉翼的白纸卷成的烟卷。 这些烟卷大部分还都是他卷的,王承恩发现这种用纸卷起来的烟卷,比用烟斗装的烟丝要方便的多了。用烟锅子的话装烟丝是一门技术活,还要现抽现填,松紧还要拿捏的合适,不然就会抽不动或者抽着抽着烟丝就给灭了。 自从朱由检告诉了他这个方法,他倒是轻松了不少,抽空就会给皇上卷上一两支,攒了满满的一个小匣子…… 王承恩把朱由检书案上的蜡烛点燃,又从搁在桌角的木匣中挑了一支烟卷,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对着蜡烛将烟卷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让朱由检产生了一丝愉悦和安宁。朱由检手中夹着烟,陷入这种头脑微微有些昏沉的感觉…… 朱由检靠在椅子上,脑中急转。大明是有问题的,变法是必然的。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个权倾朝野,留名史册的宦官——魏忠贤。 朱由检吐出一口烟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在这三年中,他早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这个腹中寸许笔墨,胸中毫无沟壑的阉党头子!这只是一只小苍蝇,不足为惧!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让朱由检心中生出一种豪气,忽地站起身来,拿起御桌上的黄牛耳毫中锋沾了沾墨汁,一旁侍奉的王承恩早已经把宣纸摊开了。 朱由检用牙齿叼着烟,眼睛被烟雾熏得半眯起来,腕上用力笔走龙蛇,片刻后宣纸上便出现了四个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大明崇祯!” 朱由检端详着这四个大字,想起了礼部上书的四个年号,“乾圣”、“兴福”、“咸嘉”和“崇祯”,而他就选择了最后一个。 历史上的朱由检之所以选择崇祯这个年号,是因为自觉配不上前两个年号,不喜欢第三个年号。 因为第一个年号“乾圣”,“乾”是天,“圣”是神圣,这个年号历史上的朱由检自认担当不起。第二个年号“兴福”,这个名字代表着“中兴降福”,代表着这个国家需要一个“中兴之主”,朱由检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格。第三个名字“咸嘉”,“咸”这个字右边是一个“戈”,当时国家狼烟四起,他想要平息兵戈,“咸嘉”这个年号岂不是要让国家永无宁日,所以他极度讨厌,挥笔否决。 最后一个是“崇祯”,“崇”有高大的意思,“帧”是吉祥的意思,这个名字还可以取谐音“重振”,代表着“一个高大的国家领导人重振大明,还世间一个吉祥如意的世界。”所以朱由检就选择了这个年号。 这些都是朱由检前世在书上看到的,记忆过于久远,他已经忘了出处。 可是他现在是朱由检,却又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崇祯,朱由检自认胸中自有沟壑万千,就算是乾圣又能如何?可是他偏偏还是选择了“崇祯”这个年号,这无关什么配不配得上,只跟朱由检内心当中的坚守有关。 朱由检紧紧地盯着纸上的四个大字,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崇祯,我选这个年号是为了纪念前世的你,也是为了警示现在的我。这片土地需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崇祯,需要一国之君有这样的『操』守和气节,不需要宁与友邦不予家奴的自私与贪婪!没有崇祯的大明,终究不是完整的大明……” 朱由检仿佛在自言自语,他也确实是在自言自语。只不过对话的双方是活在当下的朱由检和他前世历史书上的朱由检,他们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进来通禀道:“皇上,锦衣卫加急密函!” “呈上来!” “是!”那小黄门把锦衣卫的密函交给了王承恩,王承恩检查了一遍密函的火漆封口后才放到了朱由检书案上。 朱由检把吸到最后一口的香烟在笔洗里面捻灭,又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口,见其完整无损后才打开这密函。朱由检长吐一口气,这是他登基以来,收到的第一封锦衣卫的密函。 前世不论是史书还是影视节目都把锦衣卫说得神乎其神,这也令朱由检心中充满了好奇,十分想看看自己收到的锦衣卫这第一封加急密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由检把信打开,看了片刻忽地胸中一怔,瞪圆了双眼,心中惊道:“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边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几下翅膀,就有可能在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难道我穿越引发了蝴蝶效应?这特娘的不是原来的历史!原来的福王世子在崇祯即位的时候,还在福王府里面混吃等死,活得逍遥自在!他后来还成了南明的第一任皇帝,怎么现在他竟被锦衣卫给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由检被这历史本没有发生的事件惊出一身冷汗,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如果历史没有按照原来的剧本走下去,那他三年来的准备还有什么先见之明可言?就算提前把李自成和张献忠杀了,大明会不会出现一个王自成,又或者一个赵献忠? 朱由检长吐了两口气,想到自己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的坚持,还有内心深处最为坚定的梦想,不由铿锵道:“不管是谁,胆敢挡在我大明复起的路上,我都让他们不得好死!” 第三十七章 追回密旨 朱由检又看了一遍密函,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这次突发事件的始末。 因为有成祖朱棣这个前车之鉴,大明历代皇帝对藩王可谓是严防死守,严密监视。不但在王府中留有或明或暗的眼线,就是在王府外面也会有些锦衣卫的暗桩,暗自潜伏监视着各路藩王。 密函上说得正是在洛阳城伪装成帮会组织的锦衣卫密探杨文福等人,杨文福表面上的身份虽然是隐藏在暗处的帮会香主,但是实际上的身份却是大明从四品的锦衣卫镇抚使! 因为当初福王朱常洵可是引起过“国本之争”的厉害角『色』,万历驾崩后,儿子朱常洛即位,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短命天子,虽然仅仅只在位一个月,但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光荣的锦衣卫镇抚使杨文福便携家带口,为了监视诸位藩王又潜伏起来……密函上详细说了锦衣卫和朱由崧误会,对裹挟朱由崧出城的事情用了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只说他们因为误会,误囚了朱由崧,因为朱由崧见了他们的样貌,如果就此放任他离去,难保皇上的大计不保云云…… 朱由检撇了撇嘴说道:“什么朕的大计不保,分明是怕自己被通缉后身份再也见不得光。”说着『摸』着下巴心道:“不过这件事虽然误打误撞,倒跟我的削藩的计划有些关联。” 朱由检眯起了眼睛,陷入思索。明末的皇亲宗室遍布天下,不说他们在各自的封地上横征暴敛,荼毒百姓,就是他们每人每年的俸禄,对于如今的大明朝来说,也是一笔极为重大的财政支出。 洪武当年规制,一个亲王,就要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紵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花千斤,皆岁支。马料草,月支五十匹。其缎匹,岁给匠料,付王府自造。虽然俸禄不能按时按量发放,后来还不断的削减到了一万石,大明宝纱已经废止,印了估计也没人要…… 可是就算再如何削减,大明有多少宗室何其多?整个皇族的宗室遍布全国,放到国外,那真的完全可以靠朱家皇家后人组成一个国家!而且这个国家的人还真的都有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朱由检冷哼一声,这个福王当年就藩时万历帝可是赐给了他白银三十万两,良田两万余顷,单单一个福王府就花了二十八万两白银才给修好!而福王就是食百姓血肉的宗室中的一个,有甚好怜悯的?想那怀庆王就是靠着一百多个儿女给自己创收,这种人实在可恶! “哼,这些个混吃等死的皇亲宗室,死一个少一个,既然这个福王世子已经锦衣卫抓了,那就随便扔个地方让他自生自灭。回不来最好,还给大明省下了不少财政支出,反正跟他又没有什么交集,为了黎明百姓,我就来一回大义灭亲!”朱由检如是想到,“密函上居然说找个机会做出戏把朱由崧给放了?这个万万不行,得回个消息让他们把那小子带得越远越好!” 朱由检亲笔写了一封密旨,言语隐晦地让杨文福把朱由崧带的远远的,随便找出地方扔下他,最好是那种让他再也找回不来的地方……朱由检把密旨交给王承恩,让他快马加鞭发下去,免得迟则生变,要是他们提前把人给放了,自己的一片苦心可就白费了! 朱由检看着传信的小太监跑得飞快,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到底咱们两个还有点血缘关系,我也就不计较南明亡在你手里的过错了,你自求多福!” 朱由检有批阅了一些奏折,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承恩提醒道:“皇上,该用膳了。” 朱由检嗯了一声说道:“跟皇后说一声,朕在书房中用膳,不去陪她了,一切从简,莫要铺张。”说完朱由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想到有些史书上说朱由检害怕魏忠贤下毒,还自己带着干粮,不由会心一笑,实在是难为他了,带什么干粮啊,现在信王府的厨子都被朱由检给带进皇宫了。 晚膳很简单,三菜一汤,这是朱由检在信王府中的标配。一小碟豆腐丝,一碟酱牛肉,一叠花生米,一碗鸡蛋汤,一碗白米饭,外加一壶酒,这就是朱由检登基第一天用的晚膳。 朱由检捡了一颗花生放到嘴里问道:“承恩,这落花生滋味不错,皇庄的田里种上一半,还有侍卫前不久送来的玉米和番薯也各种上一半。” 王承恩闻言笑道:“皇上,您还是信王时就吩咐人去找这些庄稼,没成想种出来还真是喜人!不仅产量不错,吃着也可口,老奴也沾了皇上的福气,有事没事袖子里也装着把未褪皮的花生,闲着的时候就会剥上几个尝尝。” 朱由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你一个人沾光可不行,等这些作物推广开来,让大明的百姓全都沾沾朕的福气才最好!” 朱由检正在开怀大笑,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小黄门,还是刚才传密函的那个。朱由检见了他不由眉头一皱,这个小太监是他专门指派传递朝中急件,各类加急密函的人,朱由检告诉他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出了事情,就直接过来。所以见到他,朱由检心中还是有些不快,他刚刚登基一天,怎么就又有了十万火急的事情? 那小太监跑进来通禀道:“皇上,洛阳急件!” “洛阳?那不是福王的封地么?难道那个日渐沉『迷』酒『色』的福王因为儿子被抓了,给我发牢『骚』?”朱由检冷哼一声,说道:“呈上来!” 王承恩下去拿奏折的时候,瞪了那小黄门一眼低声训斥道:“有什么事不能等万岁爷用完膳再说吗?” 那小黄门躬着身子委屈地回了一句:“王公公,这奏折可压了好些时日了,当初天启帝宾天前就放在了书案上。当时先帝病重,根本无心处理朝政,今日收拾的时候才发现,我就赶紧送了过来。” 王承恩心中一惊,朱由检的『性』子他知道,再着急的事情朱由检也能等一根烟的功夫,但是绝不能等一顿饭的功夫。听到有急件被压了好些日子,赶紧把这份急件交给了还正在扒着米饭的朱由检。 朱由检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问道:“谁送来的?” “皇上,这是三日前的洛阳急件,落款是福王府的长史付阳付大人,与这奏折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包裹,请皇上过目。” 朱由检毫无仪态地抹了一把嘴,好奇道:“跟朕发牢『骚』,还用着发什么包裹?” 朱由检对奏折看也不看,直接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个小木匣子,上面并未落锁。打开一看,装的是几张邹巴巴的宣纸,拿出来一瞧,朱由检顿时五雷轰顶,呆立当场! 那铺开的宣纸上赫然就是朱由崧在书房中的信手涂鸦,上面画的是一个小人挂在树上,旁边还写着:“北京城破,皇上上吊。” 朱由检震惊地无以复加,又连忙摊开另外几张纸,如果朱由检对第一张宣纸上的内容还有所怀疑的话,等他看到了另外的几张宣纸上的内容,他就已经确信不疑了。 王承恩见朱由检震惊的样子,也朝书案上看了一眼,只是上面的词汇连不成话,有的词语还不认得。只见上面写道:“飞机”,“电话”,“电风扇”……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出城,发展军事,逐鹿天下,统一世界,种田,娶老婆,哈哈哈……” 看到这里时,王承恩忽然听到朱由检断断续续道:“承……承恩,刚才朕发的那道密旨,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第三十八章 提高觉悟 秋意初现,热浪稍褪,荒芜的山路上有一行人,打头的正是颇为儒雅的杨文福。他是锦衣卫暗桩的身份,在家里唯独瞒着自己的女儿杨雪宁,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女儿,而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儿终究是女儿,不能继承他的家业,有些事情,也就无权知道。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在这个以夫为尊的时代,他只要一天没有真正的在人前亮相,就只能把这件事瞒着杨雪宁。 杨文福走在最前面,目光频频望向身旁小山的密林,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不安。 朱由崧在人群中的最中间,旁边除了乖巧可人的兰儿,还有一个宜喜宜嗔的杨雪宁。杨雪宁此时穿了一身墨绿『色』猎装,脚下一双青面皂底的长靴,系着一条白『色』腰带,腰间挂着两把就像是装饰用的小短刀。这身装扮像极了行走江湖的侠客,干净利落,十分有卖相,朱由崧偷偷瞄了人家一路,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他现在对这伙劫匪实在是感兴趣极了,别的劫匪绑票,最多就是要些钱财。可是这伙劫匪却是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一路上虽然每个人都对自己冷冰冰的,但是看得出他们好像还挺照顾自己。 绑匪对肉票这么礼遇,这还了得!朱由崧认为这伙劫匪不是业务不熟练,就是另有目的!可是这个目的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他从没来就没有遇到过不劫财不劫『色』的劫匪啊,难道专门打劫脚底板么…… 这个问题只在朱由崧的脑海中存在了三天,然后就被他抛诸脑后,朱由崧觉得这个问题很是伤脑细胞,就是他的脑洞再大,想了无数可能,但是说不准最后还是娱乐自己。所以朱由崧现在也不想了,一个是想不通,另一个就是懒得想…… 朱由崧疾走两步,追上了前面的杨雪宁,笑呵呵道:“这位女侠,你们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 杨雪宁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带到深山里面杀了。” 朱由崧干笑两声,复又说道:“女侠,咱们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实在是失礼!女侠,你叫什么啊,今年多大了?” 杨雪宁冷哼一声,阴沉着一张脸不再理他。 朱由崧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姑娘,不是我说,当日在洛阳街头,我就是眼拙没看出你是个女子,你当时要是用女儿装束见我,说不定咱们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杨雪宁眼睛一眯问道:“你什么意思?”说着一只玉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朱由崧却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笑眯眯道:“哎呀,当时我要是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立马就把赵元华那厮交给你了,哪里会有这么多是非?” 朱由崧说道得意忘形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穿着女儿装,说不定在大街上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把赵元华送给你了。” 杨雪宁被他这么一通一点都不委婉的赞美,惹得俏脸微红,恼羞成怒道:“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朱由崧看到杨雪宁把手按在了刀柄上,连忙打了个哈哈,转身对兰儿说道:“兰儿,走这么长的路受得了吗?” 兰儿毕竟年纪还有些小,自从他们一行人三日前进了山,就已经抛弃了牛车,开始步行了。 这时候兰儿身上香汗淋漓,原来齐眉的刘海也已经湿哒哒地粘在了额头上,脸『色』很是苍白。 朱由崧走了一路却没有怎么关心这个小萝莉,现在再见到兰儿这般模样,心中不由一疼说道:“兰儿,你还坚持得住吗?要不我背着你?” 兰儿此时双腿如同灌了铅,每走一步脚底想针扎一般疼,依然在咬牙坚持着,听到朱由崧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是累得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朱由崧身子忽然一矮,半蹲在地上,扭头对兰儿说道:“上来!” 兰儿也忽然停住,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朱由崧知道兰儿碍于身份不敢逾礼,刚要命令她上来,前面传来了杨文福下令休息的命令。 朱由崧连忙把兰儿扶到树荫底下,从孔昌义手里抢了一个水葫芦,拧开盖子,就要喂兰儿喝水。 兰儿苍白的脸上忽然变得红彤彤的,朱由崧强灌了两次都没成功,知道了这个女孩儿还是有些拘谨,这都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些? 不过朱由崧倒不好强人所难,只好把水葫芦交给了兰儿,想到兰儿刚才走路时奇怪的姿势,便要动手把兰儿的绣鞋给脱了。 兰儿穿的还是宫里面的白弓小靴,因为长时间的走路此时已经看不成了,雪白的鞋面现在变得污浊不堪。朱由崧弯下身子就要给兰儿脱鞋,想要看看她的脚上是不是起了水泡。 兰儿刚把水葫芦从朱由崧的手里接过来,脸上红意稍褪,可等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脚丫被一只大手握到了手里,正在给她脱鞋子的时候,这一刻不仅小脸通红,就是耳垂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 兰儿下意识的挣了一下,谁知道那只手握得太紧,竟然没有挣开。只是这片刻时间,绣鞋便被脱了,白『色』的布袜也被脱了……『露』出了一只娇小玲珑的小脚丫,上面五只玉蚕般的脚趾紧紧地蜷在一起。 兰儿看到自己的脚被朱由崧捧在手里,直觉头晕目眩,身子都要坐不住了。这时候他们二人身边忽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朱由崧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个汉子面向另一边,眼珠子却斜楞楞地瞄向他们…… 朱由崧心中一惊,连忙把兰儿的脚藏在了自己怀里,口中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眼!” 杨文福见状咳嗽了一声,众人赶忙转过身装起了正人君子,就连杨雪宁也有些脸红红的转过身,只是抽出短刀一把钉在身边的树上,低声骂道:“不知廉耻的大『色』胚!光天化日之下……” 兰儿见此情景双眼中噙着眼泪,只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女孩子的脚被世子一人看了也就罢了,怎么能够让别的臭男人看呢? 朱由崧对礼教大防却是不在乎,才多大个姑娘啊,再小上几岁,还处在『尿』床的年纪呢!要是再小点,说不定开裆裤还没脱呢,有啥见不得人的? 朱由崧想到这里,心中暗道:“我的觉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额——”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兰儿,你别动,我看见你脚底下已经被磨出水泡了,要是被挤破了那就走不了路了。” 朱由崧说着看了一眼正在非礼勿视的杨文福,心中暗道:“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出了城后,对我既不勒索钱财,也不放我离去,那他们把我掳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当时头脑一热把我掳出来,现在头脑清醒了,又害怕我的真实身份,对他们造成威胁?我呸,路上既不打我也不骂我还不放我,这群劫匪难道是精神病?不行,兰儿的脚实在是走不了路了,他们要是再不划出个道道来,老子我也不走了!” 朱由崧如是想着,刚要去跟他们的头头杨文福理论一番,山前的小路上忽然窜出来六七个头戴斗笠,脸上蒙着黑布巾的汉子。他们手中持着各『色』各样的兵器,头前一人刀尖顿在地上,拄着刀柄摇头晃脑道:“此山是我栽,此树额——此山是我开!要,要想……我呸,你们想过去,就把钱都给我交出来!” 第三十九章 打劫也会被截胡 朱由崧瞪大了眼睛,有些搞不清眼前这种场景,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老鼠跟耗子掐起来了? 杨雪宁冷哼一声,反手就把腰间的两把短刀抽了出来!杨文福一行人除了朱由崧和兰儿只有六人,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 朱由崧本来不怎么相信古代有会功夫的人,但是他见识过杨雪宁的功夫后,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朱由崧看着那个长刀点地的劫匪,心中伤感道:“这家伙不仅话说不清楚,好像脑子还有些不好使!这么点人,就敢出来打劫,一对一都不够!他们是怎么想的?”心中如此想着,又看了一眼戒备着的杨雪宁,摇了摇头暗道:“还有这么一个疯婆子,你们能落下什么好?出门打劫,就不看黄历的么?” 朱由崧看着那位手中拄着长刀蒙着面的劫匪,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起他们来…… 这时候孔昌义一把将手中的长刀抽了出来,冷笑一声道:“好小子,敢打劫你孔爷爷,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杨雪宁心中有些轻蔑,现在她身上的伤已经大体上痊愈,对这么几个劫匪根本就看不上眼,要知道他师父李黑石,当初给她安排的出山前的最后一项任务,可是一人双刀,剿灭陕西一个十几人的流寇! 至于结果,自不消说,如果她失败了,李黑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给放出来的。 那群蒙面劫匪头前喊黑话的人倒像是个匪首,旁边有人见孔昌义的态度嚣张,比他们还要张狂,冷哼一声笑道:“大哥,你看那小子居然拿鼻孔看你!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张狂,真是也就个子看着挺大,就是没长了脑子!哈哈哈……” 那匪首一双牛眼一瞪,眉『毛』一只高一只低道:“咋地,你们还不服啊?是不是觉得自己会两下子,就牛的没边了,老天爷也压不住了你们了?” 孔昌义眼睛一眯冷笑一声道:“少废话,有能耐就手底下见真章!”说着腕上用力一抖,那柄雪亮的长刀就开始颤抖起来! 那匪首见孔昌义手中的长刀,却是毫无反应,依旧嚣张地站在原地,说道:“别太高看自己,载在你们青牛帮手里的江湖高手,可不是一个两个了!”说着把手一挥,小路旁忽然又窜出来十多个人来! 杨文福一行人见状心中一惊,这回出现的人们手里拿的可不是长刀短枪,或者削尖了的木头棒子,而是人人手中都配有一柄长弓! 现在他们已经撘箭上弦,冷飕飕的金属箭头死死地瞄准着朱由崧一行人…… 杨文福眉间忽然渗出汗来,现在的情况好像跟自己设计的样子不一样啊? 那匪首见杨文福一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仰天大笑道:“咋样,服不?武林高手又咋地,俺们可有长兵器!”话音刚落,山上就冲下来三个拿着长兵器的劫匪,这三个劫匪手里的长兵器还真是够长的,朱由崧估『摸』着他们手里的竹竿子怕是得有一丈半的长短。 那三个拿着竹竿的劫匪冲下山后,剩下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下了山……他们手里面拿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弓箭! 朱由崧看见冷冰冰的箭头瞄向他时,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中震撼不已:“不是说弓箭在大明是管制兵器么,怎么这里有这么多弓箭?近战远程的兵器都有,他们是劫匪还是官兵?” 兰儿更是害怕,小手紧紧地抓着朱由崧的大手,掌心都渗出汗来……朱由崧感觉到兰儿有些颤抖,强撑着一口气踏前一步,把兰儿挡在了自己身后。 杨文福心中有些惊惶不安,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这条小路上设下埋伏,然后让自己一行人,被那伙自己人假扮的劫匪打劫了……然后再伪装出自己一行人的已经身死的假象,这样不仅可以把朱由崧安全的放走,还可以让朱由崧不再追究此事。 可是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现在他们是被打劫了,但是这伙劫匪却不是自己人乔装的劫匪,而是真正的山大王…… 就在这个山路拐角的下一个拐角,一行十几个人正窝在树荫底下乘凉,他们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为首的那人腰间裹着一张虎皮围裙,脸『色』黝黑,五官棱角分明,显得很是刚毅。 如果杨雪宁在此的话,就会认出这人正是他的师父,李黑石。李黑石真实的身份也是锦衣卫的密探,他虽然只是个千户,但是一直跟杨文福称兄道弟,二人在江湖中混迹多年,没有沾染上多少官场上的习气,行事作风倒是像极了在武林中人。 十多年前杨文福和李黑石二人初次见面,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受到武林中人行事作风的影响,他们二人便在关二爷前拜了把子,结成了异姓兄弟。 杨文福虽然知道在这几个山口就会被自己人假扮的劫匪打劫,却不知道在下个山口等着他的会是李黑石,李黑石其实是跟着杨雪宁一路从陕西到了洛阳,只是他一直隐在暗处,就连武功高强的杨雪宁都没有发现他。 此时李黑石盘腿坐在地上,正在闭目养神。想到崇祯帝给洛阳锦衣卫颁下的密旨,心中有些纳闷。 他一路暗中护送杨雪宁来到洛阳,本想修整一日就折回去,可是在准备跟杨文福见一次面就告辞回陕西的时候,杨文福却是出了麻烦,竟然把福王世子给劫出了城…… 李黑石只好联系了还潜伏在洛阳城里的锦衣卫,才知道其中的巧合和误会。李黑石本想留在洛阳给杨文福出些力,但是这时候崇祯帝则更是奇怪,连发了两道密旨。头前一道还让锦衣卫暗中把朱由崧拐到深山老林里去,第二道却是让他们偷偷地把朱由崧给送去北京…… 李黑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啊?” 就在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远处冲了过来,李黑石见那人回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问道:“可是镇抚使一行人到了?” 那人急喘了两口气说道:“李……李千户,大,大事好不了。” “怎么?” “镇抚使他们在前面被人先给劫住了!” 李黑石纳罕道:“什么,抢劫还有强买卖的么,谁干的?” 那人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应该是这一带的山匪,这伙山贼人数众多,还有十多个人是弓箭手!” 李黑石吃了一惊:“还有弓箭手,他们到底是山匪还是官兵?” 那人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说不定是逃兵做了山匪。” 第四十章 屠杀 李黑石伸手往身后一探,双刀便被握在手中,这时候一个人影骑着快马远远地奔过来。 李黑石见了那人,双眼一米又把双刀『插』回刀鞘,等那人骑马快到才高声问道:“姚大人,可是有要紧的消息?” 那人跃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说道:“京里又来消息了!” 李黑石眉头一动,疑『惑』道:“上面又下密旨了?”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知,但是加了十万火急的飞羽。” 李黑石心中纳罕道:“这上面是怎么回事,这短短几天在,怎么连下三封密函,其中两道是密旨,这回不会又是密旨?” 李黑石接过密函,朝京城的方向遥遥的拜了三拜,然后才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口,一把扯开信函的封口,认真地看了起来。 “果然还是皇上的密旨!”李黑石看完后心中一喜。信中说让他把朱由崧和杨文福一起带回京城,听那意思,今后就不用他们再当暗桩了…… 李黑石哈哈笑道:“镇抚使的烦恼没有啦,走,把面巾都摘了!咱们去相助杨大人!” 原来崇祯怕他们这些锦衣卫在外游『荡』日子久了,沾染了不良的风气,若是对他的忠心动摇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听他的话,万一路上出现了什么差池,他们叛离朝廷倒没什么,要是把朱由崧给杀了,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在这封密函里,他许诺了很多好处,就是为了让他们把朱由崧安全的带回京城。 杨文福本想着假死脱身,现在有皇上给他们撑腰,李黑石心中暗道:“有皇上撑腰,福王世子也奈何不得了我们!” …… 孔昌义面前的匪首冷声一声,瞄了一眼人群忽地眼前一亮,『色』眯眯道:“呦呵,还有个小娘们!” 那匪首一双牛眼紧紧地盯着杨雪宁大声品评道:“瞧这小娘们长得,真俊啊!啧啧啧,也不知道,压在身子底下是什么感觉?” 刚才嘲讽杨文福一众人的山贼,口无遮拦道:“大哥,我看着那个『骚』包公子后面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水灵。”说着指了指朱由崧身后的兰儿,搓着手道:“大哥,你看不上这黄『毛』丫头,我倒是不嫌她吃在嘴里面酸。” 这伙山贼在深山里面躲藏良久,只有在干完一票后才能三三两两的,找个时间去城里面撒撒火。被抢劫的人要是讲些江湖道义和江湖规矩还好说,要是遇到这种又要劫财还想劫『色』,说不定最后还要杀人害命,干这种无本买卖的山匪,只能看到时候自己跑的有多快了。 朱由崧红着眼睛,恨不得将刚才说话的两人碎尸万段,但是现在他虽然是世子,但是这穷乡僻壤,荒山野岭的地方,能济得了什么事? 朱由崧咬着牙,心中虽然想的是把那两人砍个稀巴烂,但是眼睛却在观察着最佳的逃跑路线:“待会儿打起来往山上跑?不行,我还得背着兰儿,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要不亮明身份,许诺重金?也不行,谁会相信被圈禁在洛阳的世子,会跑到这个地方?”朱由崧看了一眼紧紧抓着他的兰儿,心道:“难道扔下兰儿不管——” 脑海中这么一想,朱由崧就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心中震惊道:“我怎么会生出来这么恐怖的想法?”转念一想,可能又是前身的潜意识在作祟,心中才稍稍安定。 那伙匪徒看见朱由崧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哈哈笑道:“哎呦呵,我们还没动手,怎么自己就——”话未说完,后半截却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那山贼胸前一根弩箭透体而过,在他胸前『露』出了半截,闪着幽蓝的箭头上明显是淬过毒的。 这山贼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口气说道:“有埋……”声音到此戛然而止,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地上…… 这伙山贼不知道他们抢了锦衣卫的生意,他们见同伴胸前『插』着一只弩箭,全都慌了神。 匪首把身子一矮,横刀胸前,目光四顾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大声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只听见一阵箭羽破空的声音传来,那几个刚要放箭的的山贼弓箭手,脖子上全都『插』上了两支或三支弩箭…… 弓箭手还没有放出一支箭,就已经全军覆没!那匪首脑门青筋暴起喝道:“谁!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他这一声吼出来,李黑石带着人还真的都都出来了,只不过这伙山贼不知道他们面前的人,对他们来说却是索命的阎王。 李黑石一方人,人手一把诸葛连弩,匣子里面装满了弩箭,全都死死地瞄着各自看中的山贼…… 杨雪宁见到李黑石带人出现,心中虽然有些疑虑但是还是满心欢喜,刚才那种情况,就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她能躲过弓箭,但是却护不住别人,而他的爹爹更是半点功夫都不会,最是让人担忧。 李黑石一现身,就展开了最猛烈的进攻,长短兵器配合的天衣无缝。每一次扣动弩机都会结果一条『性』命,胳膊每一次挥动都会斩断一个人的身体…… 这是一场屠杀,毫无悬念的一场屠杀,人力在机械面前真的一点反抗的力量的都没有,哪怕这个机械只是一个小小的弩机…… 山贼的哀嚎声,众人战在一起的呼喝声,其中还夹杂着杨雪宁的清喝……场中顿时变得血流成河,断胳膊断腿还有飞起来的头颅…… 朱由崧只感觉自己无意间走到了人间地狱,兰儿已经把头埋在了他怀里,还紧紧地捂住双耳。朱由崧此时也是双腿发软,他前世美国的血浆片看得不少,但是在银幕面前看和自己真实遭遇却是两回事…… 毕竟你在电视上看贞子和眼前真的有个贞子相比,哪个更有震撼『性』? 朱由崧却有些贱『毛』病,那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种血腥的战斗场面,朱由崧明明不想看,但是却又忍不住要看,弄到最后双腿越来越软…… 这时候兰儿还是不停地往他怀里拱,朱由崧差点被这只慌『乱』地小鹿给顶个大跟头,只好牢牢地抱住兰儿。这么血腥的场面,如果怀里没点东西,还真的有点撑不住啊。 战斗一开始,不会功夫的杨文福就躲到了朱由崧身边,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在装样子,到现在快打完了,他那把长剑上别说人血,就是根草都没又粘上……因为杨雪宁挡在了他们前面,所有胆敢冲出来的匪徒,都被她干净利落地给枭首了…… 朱由崧看了眼场中浴血杀敌,如同杀神一般的杨雪宁,咽了口吐沫,对杨文福干笑道:“那位……那位女侠,还……还真是骁勇啊……呵,呵呵……” 杨文福看了一眼女儿,也有些脑仁儿疼,长叹一口气暗道:“哎,可愁死我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谁才能降得住她,我这闺女还嫁的出去么……” 第四十一章 善解人意 在一处崎岖的山路上,两个衣着褴褛的汉子正蹲在地上生火做饭。这二人正是朱由崧被劫走后没有回王府,而独自上路寻找的胡天河和孙长志二人。 虽然他们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他们没有回王府的最大的理由就是,朱由崧这个世子被劫走,而他们这两个亲卫现在却是毫发无伤。他们如果回到王府,迎接他们的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除了掉脑袋,实在没有第二条出路。 胡天德呆愣愣地望着火堆,孙长志蹲在他一旁也是一句话不说。气氛陷入了长久了尴尬,胡天德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窝囊,他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会带着孙长志逃出洛阳城,然后两个人就能踏上寻找世子的道路。 孙长志手里拿着一截枯枝,好半天才会把加到火堆上,他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胡天德问道:“胡大哥,咱们还有可能把世子找回来吗?” 这句话在他们两个出了洛阳城后,他已经问了不下三十遍,每一次胡天德都会简短却又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能!” 心中没底的孙长志现在又问了胡天德一回,只是希望这个头脑灵光的胡大哥能够给他一点信心。他们已经出来半个多月了,只有最开始的方向的是对的,癞皮狗这个地头蛇,还真的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指出了杨文福一行人的行踪! 一路上分叉口多得数不清,而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兵分两路……想要找到杨文福一行人的行踪,简直比登天还难。 胡天德这回却没有继续安慰孙长志,也没有给他信心,胡天德发现,要是没有世子,他们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只能在山里面来回瞎转,找到世子真的有可能吗?胡天德这时候也想放弃了…… 就在两个人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这条小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行人,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楚他们的相貌。 “把火息了,有人来了!”胡天德吩咐道。 孙长志不在乎地嘟囔道:“来人就来人,有什么怕的?” 胡天德道:“你动动脑子行不行?咱们早已出城十多天了,这时候进了大山,听说这附近常有山匪流寇出没,谁知道那伙人的身份?要是他们不是善类,让他们发现了咱们,到时候怎么办?” 孙长志好像还有些不服气,因为他刚才没有从胡天德嘴里面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心中有些不快。只是胡天德已经下了命令,虽然孙长志有些抱怨,但还是闷着头把火堆用土给掩盖起来…… 这行人大部分人都是步行,只有几人骑在马上,人群当中有一辆慢悠悠的牛车,上面坐着一个锦衣公子,还有一个俊俏的小丫头。这两人正是朱由崧和兰儿主仆二人,此时朱由崧躺在牛车上,把脑袋枕在兰儿的大腿上,兰儿手里拿着朝杨文福借来的蒲扇,正在给朱由崧扇扇子…… 朱由崧脸上盖着一块破布,显然正在午睡,慢悠悠的牛车走在路上,晃得朱由崧已经打起了瞌睡。 或许拉车的老牛都看不惯悠闲的朱由崧,老牛拉着的牛车忽然碾在了一块石头上,牛车顿时起了一个大颠簸,朱由崧被这下子给颠醒了。 朱由崧嘟囔了一句,反转身子侧躺在兰儿盘起来的腿上,忽地感觉入鼻一阵幽香,知道自己躺错了方向…… 兰儿稚嫩的小脸泛起了红『潮』,朱由崧闻着扑鼻的幽香也有些心猿意马,只好爬了起来,轻咳一声向杨文福问道:“杨大人,咱们走到哪儿了?” 杨文福此时飞鱼服,绣春刀,骑在马上十分威风。他听到朱由崧的话,驱马追上来抱拳道:“世子,咱们离洛阳还有七日路程。” “杨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世子但说无妨!” 朱由崧打了哈气,眼睛里泛出了眼泪,『揉』了『揉』眼睛说道:“杨大人,我觉得,你这里有问题!”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斜楞着一双眼盯着杨文福。 杨文福好奇道:“世子何出此言啊?” 朱由崧说道:“皇上说要见我,一道圣旨下来就可以了,我还不得屁颠儿屁颠儿地赶去见他?用得着你们又是假扮劫匪又是掳人出城的么?” 杨文福脸『色』有些尴尬,却是无言以对。他们最初劫走朱由崧只是迫不得已,怕在洛阳城放了他,回头他就会画影图形,颁下海捕文书,到时候他们就是寸步难行了。 他们原本计划着假死身亡,让朱由崧逃了,但是李黑石带了的密旨却是让他们把朱由崧安全的护送回北京!还给了杨文福和李黑石等人,化暗为明的机会,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难处了。 有皇上撑腰,他们这回倒是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但是怎么解释开始他们把朱由崧掳出城,现在又要送回去的缘由呢?真把实情告诉他,说是皇上派他们监视福王府? 朱由崧看着杨文福尴尬的样子,嘴角一撇说道:“是不是你们开始以为我是假扮的世子,没把我当回事?” 杨文福还在犯难,听见朱由崧都已经把理由想好了,赶紧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谁知道朱由崧又加了一句:“你们没把当回事,见你闺女被重伤了,脑子一热就把我打劫了出来。然后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干掉一了百了?” 杨文福闻言如遭雷击,吓得差点掉下马来!他赶紧解释道:“世子,您误会了,我们一开始——” 朱由崧挥了挥手,止住他说道:“行了,别解释了,我就当是旅游了。哼,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后来你们一个个怂得跟草包似的,还想杀我?怕是那时候你们已经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了?” 杨文福立马点头如捣蒜,一旁的杨雪宁气愤不过,一声清喝驱马向前,不再看她爹爹卑躬屈膝的样子。杨文福是锦衣卫的事情,在家里唯一瞒着的就是她这个女儿,这让一直标榜以造反为己任的杨雪宁,心里十分矛盾。 她此前最看不起朝廷命官,没想到的是,她爹爹竟然也是官,而且官职还不小!这让杨雪宁有些难以接受! 孔昌义想追上去开导几句,自从他们折返的几日来,杨雪宁就再也没有跟他父亲说过话了,这样怎么行?要是他们父女间隔阂久了,对二人的关系势必造成影响。杨雪宁还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忍心看着杨雪宁闷闷不乐的? 杨文福见状却是叫住了他,摇了摇头叹道:“随她去,过几日就好了。” 这时候前面的人马停了下来,杨文福远远地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拦在道路中间,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那位喝道:“好你个女贼,让我们找的好苦!” 第四十二章 主仆同心 一辆奢华的马车走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车上只有朱由崧和兰儿两人。车子的窗帘被掀开了,朱由崧从里面伸出了脑袋。 胡天德骑着马立马跟上来问道:“世子,有什么事吗?” 朱由崧皱着眉头没好气道:“给我起开,别挡着我看景儿!”胡天德立刻一拉马缰,速度就降了下来。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跑在最前面趾高气昂的杨雪宁,心里郁闷道:“什么玩意儿,还好意思说出来是为了救我,一招就被杨雪宁那疯婆子给打翻在地。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两个是我的侍卫,竟给我丢脸,你们两个算是史上最弱的侍卫了?” 朱由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天胡孙二人那天“拦路救人”的惨状,心中鄙夷道:“这事就是写成小说,估计作者都不会写他们两个。” 朱由崧趴在车窗上,窗外的景『色』山清水秀,可是再山清水秀,风景秀丽,人看多了也会腻歪。 朱由崧叹了口气,又回到马车里面。这辆马车奢华无比,里面很是宽敞,朱由崧不知道车厢是什么木头打造的,不过马车壁板上的花纹精雕细琢,很有工艺感。 车厢里还有一张很大很舒服的软塌,能落脚的地方都铺着竹席,下面还有一层地毯,踩在上面冰凉又不失柔软。软塌前面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些用木盘装盛的时鲜水果和精致糕点。 朱由崧回身躺在了马车的软塌上,被枕着双手盯着车棚想道:“这崇祯找我干什么?难道历史上有过这么一出史实?听杨文福说距离京城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竟然路过洛阳都没有让我进城跟老爹话别一下,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朱由崧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为什么刚刚登基的崇祯,会这么着急召见自己,只能把这件事归结到他不熟悉的历史上面。 朱由崧轻咳一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崇祯又怎么了?听说今年才十七岁,就算他是皇上,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真是……想有点压力都没有啊!要是见了面跟他合得来的话,倒是可以利用我跨越千年的学识,好好震震这个少年天子,随便给他点治国方略,也算对得起我现在这个朱家后人的身份……” 朱由崧闭着眼睛正在憧憬着他在朝堂上谈笑风生,舌战群儒,崇祯一副下巴砸在地上,然后哭着喊着要抱自己大腿的情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正在yy的朱由崧忽然感到嘴角一丝冰凉,乖乖地把嘴张开,两根青葱玉指将一只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里,朱由崧睁开眼睛笑容可掬道:“兰儿,别剥了,我问你个事儿!” 兰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朱由崧,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你说我要是追杨姑娘,照本世子这条件能追上不?” 兰儿登时红了脸,糗糗地道:“世子丰神如玉,气宇轩昂,想必……想必杨姑娘应该……大概会钟情于你?” 朱由崧见兰儿小脸通红的样子,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就问你了,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 兰儿听朱由崧将她视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心中不乐意道:“世子,兰儿已经不小了,要是兰儿没入王府当差,现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婚了。” 朱由崧见兰儿噘着嘴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指刮在了她的小嘴上,笑道:“还说不小呢,大姑娘谁会噘着嘴的?” 兰儿一下把嘴抿了回去,坐在锦墩上不说话了,她跟朱由崧经历了这些事情,两人的关系很是复杂,但是已经不是原来单纯的主仆就是了。 朱由崧见兰儿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笑道:“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事了,到了京城见了皇上,咱们好好逛逛京城,到时候本世子好好地带着你去玩玩!” 兰儿倒是极好哄的,小『性』子都不会使,听到朱由崧的话抿着嘴一笑,顿时艳若春花。 朱由崧见状又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兰儿微缩着脖子问道:“世子,你说杨姐姐武功怎么那么高啊?胡大哥和孙大哥两人联手都打不过她!” 朱由崧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为这事发愁呢,你当我真喜欢那个疯婆娘?我就是看着她长的好看,武功又那么高,到时候当个保镖啥的,安全不说,带出去还有面子……”末了在心里加了一句:“哼,真当打了本世子是白打的么,直到现在都没有跟我道过歉!她不是看不惯我么,那我以后出门天天带着她,我就非要恶心恶心她!” 兰儿听到朱由崧的话,心里泛起了计较,这小妮子凡事完全是站在朱由崧的立场上想问题,既然朱由崧想要把杨姐姐绑到自己身边,世子自己出马也是不行的。杨姐姐的功夫那么高,打又打不过,骂又……额,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能骂人呢? 兰儿眼前一亮说道:“世子,您不是就要见皇上了吗?” 朱由崧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兰儿,点了点头。 兰儿天真无邪道:“世子,您请皇上把杨姐姐赐给你不就得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帝的,让他赐你个杨姐姐,他应该不会拒绝?” 朱由崧闻言哈哈一笑:“说得有理,本世子心中这时候已经想了好几出治国方略,到时候把这东西往皇上御前一送,怕是会让他把你家世子奉为上宾!要个女人还不简单吗?” 兰儿见到朱由崧开怀大笑,天真无邪的眼睛也完成了月牙儿…… 马车在路上又走了三天,朱由崧正坐在塌上跟兰儿下棋。这马车上只有一副围棋,可是朱由崧却不会下,只好跟兰儿下起了五子棋。 朱由崧执白棋,兰儿执黑棋,兰儿虽然只是一味的防守,但是好几处已经四颗黑棋练成线了。只是她还总是追着朱由崧堵,所以每每次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朱由崧又险险地胜了一局,兰儿贝齿轻咬着朱唇,还在仔细盯着棋局。这时候马车外面响起孙长志的声音道:“世子,京城到了!” 兰儿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把棋局扔下,掀开窗帘往外瞧了瞧,欣然道:“世子,快看!京城到了,咱们就要入城了!” 朱由崧闻言也向窗外望去,眼见外面艳阳高照,前方高大庄严城门已在眼前。 第四十三章 进城 朱由崧从窗户上看到到了京城,便掀起马车上的珠帘坐在了车辕上,他们这一行人队伍壮观,胡天德、孙长志二人身为朱由崧的亲卫,拱卫在马车两旁,杨文福在后面压阵,李黑石和杨雪宁在前面开路,马车前后还有十几个锦衣卫。 孔昌义却不在车队当中,他在昨日就已经先行一步进入京城,安排相关事宜。 朱由崧越过人群,看到高达巍峨的城门前面站着十六名禁军侍卫,盔甲精美华丽。城门官根本都不敢靠近,孔昌义身上穿着飞鱼服,大模大样地端坐在马上,威风凛凛,进出城的百姓经过他时,都不由自由地垂下了头,匆匆而过。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又坐回了马车里,心中鄙夷道:“『骚』包!”,骂人的朱由崧,却忘了自己当时在洛阳城逛街时,一身白衣手持描金小扇的『骚』包样子了。 孔昌义远远地看见了朱由崧的人马,早已经迎了上来,在马车四周拱卫起来。这一队人马速度不减,大模大样地进了北京城,守在一旁的城门官根本就不敢阻拦。 朱由崧从车船里打量着这座大明都城,一路上走来虽然房屋林立,行人如蚁,可是除了一些酒楼还有些达官贵人的府邸,所有的房屋都只有一层,不超过两丈。 眼前都是一片低矮的房屋,朱由崧站在马车上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金碧辉煌的皇宫了。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也是第一次到大明的京师,骑在马上四处张望,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一旁的杨文福见到二人样子,笑道:“胡千户,孙大人,这京城相比那洛阳如何?” 胡天德『舔』了『舔』嘴唇,抱拳道:“杨大人,这京师果然是国之中心,贵气『逼』人呐!”孙长志撇撇嘴低声嘟囔道:“我倒觉得跟洛阳差不多。” 杨文福知道这孙长志对此前自己女儿,痛殴他们的事情耿耿于怀,只当没听见他的牢『骚』,笑道:“在下已经把世子安全送到京城,待会孔昌义会安排世子的去处,杨某久别故里,近乡情怯,急于与杨某的亲人相见,等明日上朝复旨,在下再去相寻!”说完脚下用力一加马腹,胯下骏马唏律律一声,跑向远方。 孙长志冷哼一声道:“胡大哥,这人好没规矩,世子还是车中安坐,他不去跟世子辞行,跟咱们二人说这么一声,算什么?” 胡天德叹了口气说道:“你没见一进城那个杨姑娘就疾驰而去了吗?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放心么?”说着凑近孙长志低声道:“我看着这些日子以来,咱们世子好像对那个杨姑娘颇为意动,眼前这个杨大人啊,说不得以后会成了咱们世子的老丈人!” 孙长志眉头皱到一起,两只眼睛斜望着天想了一阵,才点了点头道:“胡大哥,你说的有理。” 胡天德好奇道:“这事我也是近两日通过些世子的蛛丝马迹才看出来的,你是如何想通的?” 孙长志哈哈一笑道:“胡大哥,这事还用想吗?远在洛阳的时候,你说世子看上了柳家两位姑娘,第二天常公公就下令去请这两位姑娘进王府;还有之前世子被劫,你说咱们能找到世子,咱们就找到世子了,想你这般料事如神,还能又看走眼的时候吗?” 胡天德闻言一愣,原来孙长志只是因为相信他这个人,而不是猜到了一些事情。胡天德摇了摇头,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话还真的是一猜一个准,心中也不免得意。 …… 一行人跟在孔昌义的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最后到了王府街,这王府街上有一座十王府,乃是未成年就藩的少年王爷的集体宿舍。之前这里就住了崇祯一人,崇祯从这里搬出去后,这里面便是空的了,此时正好用来接待朱由崧。 等到马车进入十王府停下来时,朱由崧眯着眼睛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太监连忙跪在地上,用肉背当作踏板。 站在远处一个白面无须的宦官也迎了上来,身子一弯到底道:“老奴徐应元恭迎世子!”说完直起身子,想要把朱由崧搀扶下里。 朱由崧一撩衣袍,没踩在跪爬在地上的太监背上,径直跳了下来。 那太监惊恐道:“世子,当心!瞧您也不看着点,要是摔着了,那可如何是好?” 朱由崧见这太监装腔作势的样子,跟他保持着距离问道:“皇上不是说见我吗?怎么没见到他人呢?” 那太监眼角抽了抽恭敬道:“世子,面圣不急在一时,等世子沐浴更衣,休整一番,明日散朝后咱们再去见皇上。” 朱由崧却是对这些事情就像是个门外汉,徐应元见堂堂世子连见皇上之前,应该知道的礼仪都不懂,果然是藩王野子,没有半点天潢贵胄的气质。 徐应元见朱由崧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鄙视,躬着的身子渐渐直了起来。 徐应元本来以为让自己一个奴才来迎接世子有些失礼,初时他还害怕朱由崧见到自己后,说不得会大发雷霆。但是见到朱由崧一副山炮进城的样子,心中的紧张感『荡』然全无,胸挺背直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公鸡,昂首挺胸的正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朱由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太监给鄙视了,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往心里去。毕竟一个大男人谁会跟这些没了卵子的可怜人计较呢? 朱由崧的太高了,穿越过来就成为了身份尊贵的世子。虽然继承了前身的一部分记忆,但是还没有培养出上位者应该有的气质和言行举止。朱由崧没发现徐应元的态度有所转变,因为这个十王府他是没见过,一时兴起就游览起来。 朱由崧走在前面正在欣赏着十王府的景观,这十王府在后世可是没有的,故宫朱由崧倒是去过一次,但是时间赶得不巧,正值国庆,人山人海的故宫,就像一个大集市,哪里能有半点庄严肃穆的感觉的? 朱由崧在十王府中『乱』转,就像是一个第一次来到名胜古迹前观赏的游客,这也怪不得他。身为一个普通人,要是穿越回古代了,估计谁都想全国各地跑上一遭。 朱由崧想不明白,以前看了那么些小说,为什么主人公见到了古代的名胜古迹,怎么就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呢?转念一想,知道了那些人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加上天长日久对这些古迹司空见惯了,哪里会像他一样? 作为一个穿越者来说,一个月时间都不到的穿越者,朱由崧现在明显还处于对古代一切都十分好奇的地步。 十王府虽然跟福王府相比规模有些小,但是也不是说要看完,就能看完的。想到自己还可能会在这里住上几日,朱由崧便想起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跟着徐应元休息去了。 第四十四章 玉蟾宫 皇宫乾清门外,崇祯帝朱由检刚刚宣布散朝。 崇祯走在去后宫的路上,行走如飞。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王承恩手持浮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皇上……皇上,慢点!留心台阶!” 崇祯回身看了一眼他笑道:“我说承恩呐,我让宫人们做的早『操』落实下去没有?” 王承恩躬身道:“奴才们『操』练着呢!” 崇祯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总管可不能落下,身为上官更要以身作则知不知道,明日我去看看你们『操』练的情况!” 王承恩连忙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发苦,以前的皇上对皇宫中的事物可是不管的,所谓帝主外,后主内。这皇宫大内,后宫中的事情,八cd是皇后来做主。 可是他这个万岁爷登基后,下得第一道圣旨就是要皇宫中的宫人们加入晨练,还给这项任务取了个名字叫做早『操』。 太监宫女们大清早的刚爬起来,先是做些陛下教的奇奇怪怪的动作,然后就是成群结队的在皇宫里面跑圈…… 皇宫里面的太监宫女有三万余人,实际数字谁也没有统计过,因为人口这么多,皇宫里面的饭食供应都有问题。过上几天就会有人饿死,病死或者莫名其妙的失踪,崇祯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他要求宫人们早『操』的原因,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先统计一下,这个皇宫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以前看野史的时候,崇祯可是看到清朝的记载,说明朝的皇宫中有一万名太监,十万名宫女!这种明显夸大的数字,居然也被记录下来,真是可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个宫女和太监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年龄也都不大,大多还都没有接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现在要是把他们抓住,到时候就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崇祯看着身后虽然气喘吁吁但是一步不落的宫人们,不由得想到刚才在金銮殿上的朝廷百官,一个个暮气沉沉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文武百官也要加强素质教育啊!” 崇祯身形忽然一顿,回身问道:“承恩,福王世子现在到京城了吗?” 王承恩躬身回道:“皇上,福王世子现在已经入住十王府,休整一番后,明日便会前来觐见陛下。” 崇祯思索片刻说道:“别等了,让他现在来见朕!” 王承恩躬身领命,就要去请朱由崧入宫,崇祯说道:“等等,先让他休息一会儿,朕现在要去后宫陪皇后用膳,过一个时辰再去找他!” “遵旨。” ……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十余个便衣锦衣卫一直跟在朱由崧身后。朱由崧此刻并没有待在十王府,他用过午膳后,洗了一个澡后就出了王府,正在街上瞎逛。 朱由崧是瞎逛而不是闲逛,闲逛的人逛街虽然漫无目的,但是知道有些地方能去,有些地方不能去。而朱由崧却是瞎逛的,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是禁地了,朱由崧此儿科身边带着胡孙二人,还有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兰儿。 有的男人的鼻子天生就是爱闻胭脂味儿的,例如现在的朱由崧,朱由崧正走在大街上,见到一条小巷子里面葱蔚洇润,飞檐燕楼,花树缤纷,鬼使神差地就拐了进去。 朱由崧见这小巷子的建筑跟洛阳的百里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知道自己走进了烟花柳巷。刚想折回去的时候,心中却有些不舍:“来了京城,不去见识见识这大明都城的青楼,还岂不是白来了?”心中这么想着却是看了兰儿一眼,心中暗道:“我又不做那些龌龊之事,只是来青楼看看古代名伶的歌舞,这也不算太过份?” 朱由崧轻咳一声回身一指后面跟着的孔昌义说道:“你,就是你!带着兰儿去外面四处逛逛,我进去游赏一趟,一会儿就出来!” 那孔昌义还以为朱由崧肾火旺盛,大白天就已经忍不住了去胡闹一番,看了一眼乖巧可人的兰儿,心中叹道:“这世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一个俊俏的美俾,还来这地方做什么?”转念一想恍然道:“果然还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啊……” 兰儿跟在朱由崧身边时间越长,心中对他这个世子的敬畏就越是淡薄,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见朱由崧把她支开,就知道这个地方不适合自己进去。 兰儿倒是善解人意的很,听到朱由崧的命令后,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孙长志走出小巷子。 这时候巷口还站着十多个便装的锦衣卫,他们见朱由崧拐进了这条街,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跟进去。等看到孔昌义带着朱由崧的侍卫和侍女出来的时候,心中一喜赶忙迎上去抱拳道:“孔大人,孙大人,世子说了何时出来了吗?” 孔昌义哈哈一笑道:“世子说忙完了就出来,走,咱们去对面喝喝茶,歇歇脚。”说着一指巷口的酒楼,那伙锦衣卫相视一眼,留下两人守在巷口,剩下的都跟这孔昌义进了茶楼。 朱由崧只是想见识一番京城的青楼是什么样子,并不想逗留太久。他带着胡天德在小巷里走了一阵,见到一个精致的院落,门口的招牌上写道:“玉蟾宫。” 朱由崧看了招牌一眼,见这招牌有些意境,就想推门而入,这时候却听到院中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道:“张爷,您今天真是威猛,把奴家弄得脚软身软,差点都爬不起来了……” 朱由崧听到这么『露』骨的话,犹豫了一番想扭头回去,这时候玉蟾宫的门扉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胸『毛』旺盛,坦胸『露』『乳』的彪形大汉,身后还跟着一人,浓妆艳抹的,正抱着那大汉笑得花枝招展。 那大汉眯着一双眼睛盯了朱由崧一阵,看到朱由崧身后的胡天德后,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送大汉出来的那人见到朱由崧却是眼前一亮,手里的帕子一挥细声细气道:“哎呦,这么俊俏的公子呀!悄么声的也不敲门,来了这玉蟾宫,还害得什么臊呀!” 朱由崧此刻双目圆睁,嘴巴无意识的张开,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浓妆艳抹,娇笑阵阵的人,竟……竟然……是个男人! …… 巷口喝茶的众人相谈甚欢,一个锦衣卫校官瞄了一眼小巷子,低声向孙长志说道:“孙大人,世子还有公兔雌伏这么个喜好么?” 孙长志一口茶没喝进去,全都给喷了出来,那袖子一擦惊道:“啥?” 那锦衣卫倒是有涵养的很,低声说道:“就是龙阳之好呀……” 第四十五章 此地不宜久留 玉蟾宫走出来的这人,却是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的男子,脸上浓妆艳抹,相貌清秀,不过是男生女相。这人上身穿了一件嫩绿『色』斜襟绸袄,下身一件月白『色』马面裙,细细的腰肢上面系着一条红『色』腰带,显得轻腰欲折,风姿卓越。 朱由崧咽了口吐沫,只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里,如果不是这人脖子上突兀的喉结,这人简直比那个疯婆子杨雪宁还有女人味…… 朱由崧竟一时间给看愣了,上辈子他没去过泰国,也没有见过人妖。就是后世出了名的伪娘……额,现实生活中也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今天他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妈卖批,这京城繁华地,怎么会有这东西!这大明京城还真的是风俗迥异,包罗万象啊……” 金箍儿见朱由崧一副痴傻傻的样子,抿嘴笑道:“这位公子,奴家是玉蟾宫的金箍儿,咱们就要一直站在这门口说话么?” 朱由崧见金箍儿抿着嘴娇笑的样子,只感觉头上就像有一万匹奔腾而过,哪里听得清这金箍儿说的话? 金箍儿见朱由崧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拿手中的帕子掩住朱唇轻笑道:“这位公子,怎么这么看着人家?看得人家心里慌慌的……公子难道是头一次来这这玉蟾宫么?” 朱由崧又打了个冷战,看见一个大男人跟自己巧笑倩兮地打着招呼,只觉得菊花一紧,呆愣愣道:“胡天德,你不是说想进去看看吗?我去巷口等你,你进去看完了就出来?” 胡天德脑门一紧,声音发颤道:“公子,你不能啊——”话说到这,朱由崧见那个浓妆艳抹的金箍儿已经走过来,有揽住他胳膊的架势,急忙在胡天德身后一推,自己逃离了玉蟾宫的门口,把胡天德送进了这万顷菊花地…… “公子!公子——” 朱由崧脚下步伐如飞,转身就往巷口冲去,对身后胡天德的哀嚎充耳不闻。跑到拐角的时候转身望去,胡天德还正在跟那个金箍儿在玉蟾宫门口拉拉扯扯的,不由心中暗自庆幸。 等到了巷口,见到两个守在巷口的锦衣卫后,朱由崧忐忑不安的心情才安定下来。 …… 金箍儿见那个相貌俊秀的公子跑了,只好拉住眼前剩下的这个男子,贝齿轻启娇声道:“哎呀,这位大哥,那位公子不进来,怕是还没有尝过咱们的妙处,等到他试过一次,他就明白什么叫乐不思蜀了。” 胡天德被金箍儿拉住袖子,见这个金箍儿就要打蛇随棍上想要把身子贴上来,赶忙一抖胳膊怒道:“你这女——额,你这人好生无礼,这种事情还有强买强卖的吗?” 胡天德却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虽然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男儿身,但是见他巧笑嫣然,风姿卓然的女儿姿态,却是狠不下心来用力把他推开! 那金箍儿见胡天德涨红了脸的样子,微撅着唇儿委屈道:“官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事情就讲究个你情我愿,金箍儿心里可是愿意的很呢!官人你就不想吗?我金箍儿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瞧您岁数也不小了,难道一直走水路,没有试过旱道么?” 胡天德此时也如同朱由崧一般,觉得一股凉气自尾椎骨直冲而上,那金箍儿见胡天德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便又趁热打铁道:“哎呀,这位宫人,你就进来试试嘛,要是待会儿金箍儿伺候得您不爽利,待会儿您出来,就把这玉蟾宫的招牌给砸了!” 金箍儿说着就要把胡天德拉进门去,这金箍儿虽然看着长得文文弱弱的,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身上还是有个把力气,胡天德挣了两次,竟然没挣开! 胡天德眼见自己就要被拖进院子,脚下呲着地面急中生智道:“你等……你等等!” 金箍儿好奇道:“怎么了?” 胡天德一手拉着门框,一手挣扎着说道:“我只是个小家丁,身上可是没带银子的!” 那脸上布满媚笑的金箍儿一听,粉面立时冷了下来。 胡天德眼角抽了抽道:“我真没钱,我是跟着公子来的!” 金箍儿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胡天德一眼,把抱在怀里的胡天德的胳膊用力一甩,冷哼一声道:“哼,一个小家丁穿的人模狗样的,害得你姐姐我看走了眼,没钱来这玉蟾宫做什么?逗你姐姐开心是不是?”说着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轻抬玉指指向门口道:“还不快滚!” 胡天德哪里忍得被一个呼来喝去的,要是往日说不得脑门一热,就把怀里的银子给掏出来砸在眼前这人脸上,然后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见钱眼开,狗眼看人低的婊子。可是今天他却不敢,因为眼前这人虽然是『妓』,但却不是女的啊…… 胡天德见金箍儿粉面含霜地指着门口,心中却是如蒙大赦,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简直比收到王爷不再追究他们失职之罪时还要感激。 胡天德竟然还向面『色』阴冷的金箍儿施了一礼,等到再直起腰来的时候,转身就飞逃出院子…… 两个守在巷口的锦衣卫见到朱由崧急冲冲地冲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迎上去问道:“世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般慌张?” 朱由崧脚下却是不停:“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这两个锦衣卫狐疑地相视一眼,急忙跟上朱由崧问道:“世子,胡千户怎么没出来?” “他在后面帮我挡着呢!” 这两个锦衣卫心中一惊,还以为在身后这巷子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要胡千户断后来让世子脱身。他们二人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朱由崧抛下胡天德独自一人出来无可厚非,可是出来后却是对留下断后的胡天德不闻不问,只是一心想着逃跑。 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胡大人跟了这样的主子,跟错了人啊……” 二人见朱由崧慌不择路,出了巷口就要顺着大街回十王府,赶忙叫住他道:“公子,咱们的人都在对面那座酒楼!” 二人说完就折了回去,胡天德可不能在他们锦衣卫的保护下出事情,要不然回去他们就要被扒一层皮了…… 这两个锦衣卫倒是颇为尽职,他们看见朱由崧进了酒楼,才携手进了巷子。他们不信在这天子脚下,除了两厂的番子,还能有什么人可以跟锦衣卫叫板! 谁知道这两人刚刚冲进院子,就看见胡天德也是着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二人迎上去想弄明白情况,可是这个胡千户也是跟方才世子的表现一样,路过他们的时候,也是半步不停,满面惊慌地只说了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四十六章 宫人大集 合 朱由崧感觉很奇怪,从他进了屋子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就怪怪的。虽然他们也努力地保持着恭敬,但是有一种感觉朱由崧却是说不上来,反正就觉得众人好像对自己有些说不出的戒备。 孔昌义看着朱由崧面『色』有些尴尬,他虽然是在北京城中出生,但是却是在外地长大。昨日他也是才刚刚回到自己的故乡,所以对京城的详细情况也不是十分了解。 他虽然不了解的,但是同行的锦衣卫们却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知道那条巷子是京城出了名兔子巷。进出那里的人都是不爱水路爱走旱路,有特殊癖好的人物。朱由崧一来就进了这兔子巷,所以他们还以为这个福王世子『性』取向也是有待商榷的。 没人以为自己长得很丑,所以人人都自以为在朱由崧面前有着菊花不保的危险…… 孙长志跟在朱由崧身边日子颇长,所以对朱由崧『性』取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是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世子口味换了咋整?世子的口味可是一直在换的好不好? 原来的世子只钟情于兰儿一般嫩花方吐蕊的少女,但是后来他好像还看上了潇湘馆那像熟透了的蜜桃一般的柳玉娘……可见世子的口味是一直很难拿捏的,所以孙长志现在也有些坐立不安,佝丘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怕朱由崧看到一样。 朱由崧狐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见了我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说着径直坐到桌边,拿起一碗茶来一饮而尽,心中忐忑的心情才算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候一直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兰儿天真无邪地问道:“公子,什么是兔相公啊?” 朱由崧闻言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刀子般的眼神扫过众人,见到众人躲闪的眼神,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朱由崧冷笑道:“兔相公就是耳朵长得特别长的人,在我眼里,眼前的这十几个人,我觉得都挺像兔相公的!”朱由崧虽然在回答兰儿的话,但是双眼却是死死地盯着眼前众人。 等他看到脸孙长志也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心中一怒指着孙长志骂道:“狗屎橛子,就你那怂样,本世子会看上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孙长志虽然被朱由崧骂了,闻言心中却是一松,头一次感觉到,原来相貌丑陋在某种情况下也是一种优势! 这时候几个颇有自知之明的锦衣卫,却是心中一紧,他们几个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听到世子的话,一直以来自以为引以为傲的相貌,现在忽然有种再钻回老妈的肚子里,让爹妈再重新生一回的感觉。 孔昌义却是自认为自己长得比孙长志还有特点,心中稍安,凑过来低声问道:“世子,微臣这里有些春宵一度,不知用不用的上啊?” 朱由崧还在冷笑着看着孙长志,忽然听到孔昌义的话,不由一愣道:“什么?” 孔昌义低声道:“世子,这龙阳之好乃是贵人们才会沾染上的东西,倒是无可厚非,但是世子你这一炷香都没……是不是车马劳顿身子还有些困乏?这春风一度,对这些事情很有些效果的……” 朱由崧忽然有一种想要撞墙的感觉,不仅被人们误会了自己的『性』取向,竟然还被人怀疑了自己的『性』能力!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由崧按捺不住刚要拍案而起,此时门口出现了三人,正是胡天德还有那两个锦衣卫。 胡天德没有发觉酒楼中异样的气氛,看了朱由崧一眼,委屈道:“公子,你把我老胡一个人留在那地方,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朱由崧对此前的作为,心中也有些故意不去,站起来拍了拍胡天德的肩膀,推卸责任道:“老胡,辛苦了,不过此事要是归根结底的话,我觉得责任应该还在孔昌义身上!” 众人听了胡天德话只听了个一半,觉得自己可能是人云亦云,说不定是是冤枉了世子。没听见胡天德说世子一见兔子巷的兔相公,就跑了出来了么?至于胡天德因为跟朱由崧关系熟才敢说出来的抱怨,却是没有听进去。 一个世子亲卫,本来就是要替世子上刀山下火海的,为了世子委身于兔相公又怎么了?只是他们却是听到朱由崧把孔昌义牵扯进来,觉得有些好奇,只希望朱由崧能够解释一番。 朱由崧冷哼一声说道:“孔昌义,昨日你先行回京,说是要打点相关事宜,现在老子被你蛊『惑』进了那玉蟾宫,你这是安得什么心?” 孔昌义心中一惊,不知道事情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分辨道:“公子,我……” 朱由崧把手一挥说道:“行了,你别说了,我才不管你对京城熟不熟悉。反正这事你没给我办好,你就逃脱不了责任!” …… 就在朱由崧在酒楼里面整治孔昌义的时候,此时皇宫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的太监和宫女们从皇宫的四面八方跑到广场前面,朱由检这时候站在高台上,盯着眼前『乱』糟糟的人群。 “哎呦,哪个不长眼睛的,把你爷爷的鞋子都给踩掉了!” “小祝,你的簪子,你的簪子掉啦!” “别挤人呀,你一个太监跑到我们宫女这边做什么?快点出去!” …… 朱由检心血来『潮』,一道圣谕便把内宫里面没有当差的宫人们,全都集合到了金銮殿面前的广场上,只见广场上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很多跑错人群的太监和宫女们手里拿着掉下来的鞋子,正在找着自己的队伍。 广场上的宫人们分成了几十个方阵,完全是根据各自的职务和所供职的宫殿来排列的。太监方阵前面站着宦官,宫女方阵面前站着女官,各自的领队们全都在声嘶力竭地吆喝着。 广场上保守估计就有一万余人,这些人此时全都处在无组织的状态,因为朱由检吩咐根据各自的职责站队,负责宫殿打扫的站到了一起,负责修剪花木的站到一起,负责膳食安排的站到一起…… 但是这群太监和宫女们平日间都是身兼多职,除了浣衣局那个苦命的部门,别的宫人们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组织…… 第四十七章 朱由检的信念 “王承恩!” 朱由检双眼微眯,看着广场上的宫人们无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窜,阴沉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王承恩。 王承恩见朱由检面『色』不善,就知道崇祯要发脾气,此时听到朱由检怒喝,赶忙躬身道:“奴才在!” 朱由检一挥衣袖,冷冷的道:“这就是你说的,三宫六院宫女太监,行止如一,训练有素?” 王承恩额间淌出冷汗,他哪里晓得崇祯会心血来『潮』,把全皇宫不当职的宫人们全都集合在广场上面。王承恩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诉苦道:“皇上,您说的宫人们要进行晨练,奴才领旨以后确实没有偷懒啊!只是皇宫中的人口众多,这些日子以来的早『操』,根本不可能把人们都集合起来啊!” 朱由检眯着眼睛问道:“朕说过什么话,难道你忘了?” 王承恩双手伏地,脑袋紧紧地贴在手背上说道:“皇上,三宫六院的宫人们集合起来不下三万余人,那么多人实在……实在是!” 朱由检看着颤巍巍地王承恩,心中的怒火不由更甚。 朱由检在信王府蛰伏三年,这三年里面他几乎把大明的方方面面都思考了一个遍,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定会荣登大宝,他知道以后的天下会交到自己手中,他知道自己会是决定历史进程的那个人!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还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的人们,以后的荣辱兴衰都会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一个人的手中! “一个人的能力越大,那么他的责任也就越大。”这句话不无道理,朱由检在三年前蛰伏,没有一天不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当一个人能够决定一个民族兴衰的时候,身上这种山海般的压力就只有他一个人扛在肩上! 朱由检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人群,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一个人跪久了,就没了骨气,就丧失了气节,就忘了怎样才能站起来!同样,一个民族跪久了,就忘了怎样才能抬头,怎样才能挺直腰杆子! 历史上有一个朝代,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历史上有一个朝代,七下西洋,万邦来贺,举世无双! 历史上有一个朝代,朝鲜对其奉君臣之礼,视她为父母之邦! 可是自满清入关,震碎了这片山河的骨气,拔去了这片大地的脊梁,自卑和奴『性』深深地埋入了这个这个民族。 区区百年,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轰开中国的大门时,这里的主人没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节,却多了宁与友邦,不予家奴和为寿宴以挪军需的自私和贪婪。 哪怕到了现在,自卑和奴『性』依然深深地根植在许多人的内心深处。自卑让他们不相信五千年的文明比不上曾经的番邦,奴『性』让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的主人原来就是他们自己! 一个人跪久了,就没了骨气,就丧失了气节,就忘了怎样才能站起来。同样,一个民族跪久了,就忘了怎样才能抬头,怎样才能挺直腰杆子! 『毛』公,你可知道我在视频中见到你庄严高昂地向世界发出呐喊时,为什么会热泪盈眶吗?周公,你可知道我在历史书看到你为新中国四处奔走,殚精竭虑时,为什么会仰头看天吗?邓公,你可知道你让中国三十年就走到世界前列,香港、澳门回归时,我为什么会对感激不尽吗…… 历史上的我们被外族肆意践踏,被列强任意欺辱,是你们撑起了我们的脊梁! “现在,我有了机会!我不想要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将来历经磨难才能重新抬起头颅!我不想让这个民族的人们将来饱受苦难才能重新挺直腰杆子!我要让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这个民族,依旧傲立世界之巅!不曾!低下她高傲的头颅!不曾!弯下她挺直的脊梁!不曾!屈下她宝贵的膝盖……那群野蛮愚蠢的通古斯野猪皮,我便要杀光,那群贪婪无度的文武百官,我便要清扫干净,那群『惑』民生『乱』的流寇,我就要一个不留……” 朱由检心中时时刻刻都在紧绷着一根弦,三年如一日的蛰伏换来了今天的君临天下,现在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因为大明现在可谓是百病缠身。 所有的事情摆在他面前,可是他只有两只手……这就养成了朱由检火急火燎的『性』格,万事都希望一蹴而就,这一点上,不得不说他跟历史上的朱由检『性』格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同点。 一个真正的强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个真正的强者,往往都是能够深刻认识自身的人,还好,朱由检有这方面的潜质。 朱由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又看了一眼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暗叹一口气道:“起来,是朕心急了。” 王承恩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躬身在一旁不敢说话。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就不要去传旨了,让那小子好好休息一天!” …… 朱由检口中的那小子,自然指的是朱由崧。不过朱由崧却没有休息,而是在大街上逛得开心。孔昌义哭丧着一样脸,刚才世子对他的惩罚既不是抽鞭子,也不是打板子,而是罚工钱! 这可要了孔昌义的老命了,他一个月的俸禄只有十六石,去了七消八扣后,折合成银两也就只有十多两银子可拿。而刚才朱由崧却是把他刚刚领的俸禄拿走了十两! 孔昌义哭丧着一张脸,简直比死了儿子还要难受,孔昌义一路上跟着朱由崧,好几次都想把手伸进朱由崧的口袋!要不是现在他们身在京城,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盯着,孔昌义恨不得立刻蒙上面当一回拦路的劫匪! 朱由检之所以抢孔昌义的钱,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没钱。虽然他爹福王富可敌国,他身为世子也有着朝廷俸禄,腰缠万贯,但是他们是径直来到京城,根本就没有回洛阳。 而他在出城的时候,衣服被换了,后来等到劫匪和他这个肉票和解的时候,杨文福也只是把他的衣服还了回来。可是衣服里的钱包却是没了,朱由崧不知道他的钱是被杨雪宁也偷了去,还以为他们几个人在装糊涂。而朱由崧就是穷惯了,如果兜里面空『荡』『荡』的,就感觉十分不安全。所以他这个腰缠万贯的阔少爷,贵公子,皇亲国戚,做出了抢属下钱财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午门外 朱由崧正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一只手轻轻地推着自己的胳膊,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兰儿。 朱由崧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这时候天还没亮,没有雾霾的天上如同一块漆黑的幕布,上面撒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朱由崧又把眼睛闭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兰儿,让我再睡会儿,时间还早着呢!” 可是兰儿却是不依不饶地晃着他,嘴里一声声地呼唤着世子。朱由崧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没好气道:“兰儿,你梦游呐?这么早喊我做什么?” 兰儿见朱由崧现在神智已经有些清醒,赶忙道:“世子,已经到了寅时了!” 朱由崧睁着的眼睛越来越小,嘴里模糊不清地问道:“什么……事?” 兰儿见朱由崧又要睡过去,赶紧拿手中的『毛』巾给朱由崧擦起了脸。朱由崧被冷水一激,睡意顿消,一把就把兰儿的小手握在手里,惊恐道:“兰儿,你疯啦?天还黑着,你干什么?” 兰儿小脸微红道:“世子,已经到了寅时了!今天皇上要见你,昨天夜里不是怕王公公传过旨了么?” 朱由崧愣了愣神,隐约想起来自己昨天好像是接过一道圣旨,不过当时他喝多了,是被人搀着接的旨。现在要不是兰儿说起来,他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这事! 朱由崧虽然觉得自己比那个劳什子崇祯要聪明还有眼解开阔的多,但是人家毕竟是皇帝,由不得他不重视。 朱由崧疑『惑』道:“现在就要去见他?” 兰儿赶忙点了点头,说道:“世子,典膳所已经准备好了饭食,洗漱完了就赶紧用饭!” 朱由崧洗漱完了在兰儿的侍候下换上了亲王世子的冕服。 这亲王世子的冕服很是讲究,冕八旒,每旒三『色』,玉珠八颗,青衣三章,纁裳四章……一通繁琐的穿戴之后,才终于把这身冕服给穿上。 冕服虽然穿上但是时间却花了不少,兰儿一看天外已经放亮,急得泪珠直在眼中打转,声音中带着哭腔说道:“世子,兰儿该死,伺候世子穿衣都用了这么长时间,世子还没用饭,怕是要误了时辰了。” 衣服是穿上了,但是却没时间吃饭了,不过朱由崧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胃口,朱由崧赶忙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不饿,现在根本就没胃口,有时间也吃不下去。” 话虽这么说,但是以防万一,朱由崧还是在桌上挑了两张油光发亮黄橙橙的葱花大饼,又往里面加了一点开胃菜还有嫩豆腐,从怀里掏出来两张大明宝钞一圈,就放到怀里。 兰儿瞪大眼睛看着朱由崧的动作,想帮忙又帮不上,急得直跺脚。 朱由崧在胸口拍了拍,微热的大饼刚刚烙出来,现在这时节放在怀里还有些烫,只好把这个饼夹菜转移到了袖子里面。 这冕服的袖子宽大,这个饼夹菜放到里面就会散开,兰儿见状赶紧找来一快干净的白布把这个饼夹菜包好。 朱由崧看着兰儿手忙脚『乱』的样子,只恨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袋这个神器。不过也无妨了,这个时代的人常常都是抄着手,包的四四方方的饼夹菜,一根手指头就能勾住。 朱由崧笑道:“好了,本世子去也,桌上剩的这点东西先不要端走,你吃完了在吩咐人来取。” 兰儿感激地看了朱由崧一眼,王府中自有王府中的规矩,兰儿一个小小的侍女是没有资格享用主人的饭食的,哪怕剩下的也不行。 可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兰儿跟着朱由崧这些日子以来,朱由崧常常要求她陪着自己吃饭,虽然兰儿一再坚持尊卑有序,一直没有跟朱由崧同桌,但是现在已经敢吃朱由崧剩下的饭食了。 朱由崧是初次上朝,又是第一次来到京城,虽然对崇祯嘴上说着不重视,但是见国家领导人心理上还是有些压力的。 朱由崧急匆匆地赶往紫禁城,到了宫门外一瞅,午门外面密密麻麻地站了好些个朝廷大臣。这些个朝廷重臣全都袖着手恭恭敬敬地站在午门外面等着上朝,朱由崧看得有趣,那里面有几个暮『色』沉沉的老头子,伛偻着身子的样子看着就要行将就木。 朱由崧心中叹了口气,心中骂道:“还整得事儿啊事儿的,这么早起来上朝,这不是折磨老年人么?” 这时候人堆里好像讨论着什么,朱由崧见一堆红衣服的大官凑成一顿,稍微走进一点才能听清楚。 那个胡子花白,牙齿都少了几颗的大臣慢悠悠的道:“老夫听说皇上昨日在皇宫里面『操』练宫人,这成何体统?我大明将士无数,难道还有用得着那些个阉人上阵杀敌?” 另一个人官帽下的头发还有些黑『色』,点了点头道:“恩,皇上少年心『性』,一时兴起无可厚非,不过我听说昨日好像十王府又住进了人,却不知道是哪位王爷,诸位大臣可听说了吗?”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听说了,但是具体是谁,也不上来。” 那个年纪最大的嘴里还是慢悠悠道:“皇上少年心『性』,才是咱们这些个朝廷重臣应该帮扶的。要是现在不把他的『性』子刹住,以后这天下百姓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 朱由崧走过去想要跟几个大臣套套近乎,谁知道这些个大臣看见他却是全身一个哆嗦。把身子一转就围城了圆圈,朱由崧吃了人家一个冰凉的脊梁背,心中知道他们不怎么待见自己,只好尴尬地又转了回去。 “这些个老不死的,占着茅坑里不拉屎,待会我就崇祯献上一个大计,让他查死你们!”朱由崧心里抱怨了一声,回到了来时的轿子旁边。 刚才在轿子里面颠得根本吃不了东西,现在得空刚要把大饼掏出来,毫无仪态地啃了起来。 在午门外等候上朝的官员众多,他们看见一个身穿亲王世子冕服的人站在午门前啃着大饼,人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那人身穿世子冕服,到底哪位亲王的儿子,怎么在这午门前如此失礼?” “哼,身为皇亲贵胄怎能毫不顾忌皇家仪态?待会儿刘某一定狠狠参他一本!” “禁声,藩王不得擅离封地,他没来由的来到京城,难道是没有赶上皇上登基,现在来谢罪的?” …… 第四十九章 终相见 午门前并不是所有人对朱由崧啃大饼的行为嗤之以鼻,在午门前的官员中,其实还有一些外地进京的官员,他们同朱由崧一样,也是头一次进京,对京城和上朝时间并不了解。 这些官员为了赶时间,好几个都没有吃早饭。他们看朱由崧吃的香甜,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朱由崧听到了大明朝中重臣的讥讽,但是毫不在意。朱由崧有时候虽然有点怂,但是在吃这方面上,却有着近乎偏执的执着。 傻子才会为了面子饿着肚子,天大地大吃货最大,朱由崧以前看过一篇报道,人在饿着肚子的时候,智商只有平时的八成甚至更低!所以朱由崧认为人饿肚子时候是傻子,然后傻子才会为了顾及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才会饿肚子!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朱由崧才不会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正当朱由崧大口地嚼着大饼时,宫门里面忽然出来一个宦官,这宦官低眉顺眼的躬着身子,在人群中扫视片刻,径直地走到朱由崧身前说道:“世子殿下,皇上宣您入宫。” 朱由崧抹了抹嘴,把吃剩下的大饼又放回袖子里,问道:“这位公公,不知如何称呼?” 那宦官弯了一下身子说道:“奴才王承恩。” 朱由崧听到这王承恩的名号,不由一愣,朱由崧明末历史学的不好,对于明末的太监他只知道三个,一个是史书上宦官干政的杰出人物魏忠贤,一个是七下西洋扬我国威的马三宝,最后一个就是陪着崇祯吊死在煤山歪脖树上的王承恩了。 朱由崧虽然对历史不甚了解,对王承恩的生平事迹也不甚熟悉,但是对这个太监的下场还是有些了解的。 朱由崧不由多看了这个王承恩几眼,这个太监一张大众脸,虽然长得不怎么起眼,但是能够跟崇祯一同赴死,这种气节和『操』守就是午门前那些朝廷命官所不能比的。 朱由崧跟着王承恩走小门进了皇宫,听到身后议论纷纷的喧嚣声,心中有些气愤,他虽然不清楚明朝的历史,但是这些个明朝的官员们也没听说谁谁跟着崇祯一同殉国了,他们这些人朱由崧觉得还不如眼前这个身残的太监。 朱由崧鄙夷地看了身后众人一眼,他们这些个道貌岸然之辈,其中大部分都是些贪生怕死之人,嘴里面说的好听,但是真要是事到临头,往往都是一群缩头乌龟。 这时候午门外的众官员对朱由崧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朱由崧斜了他们一眼,忽然觉得这大明的朝廷重臣,也不像印象中的那般可爱,心中便有些气愤。 听到身后的议论声,朱由崧进宫门前忽然身子一顿,转过来对着那群偷偷望向他的大臣们,从袖子里伸出一个拳头!拳心朝上,四指紧握,只有一根中指笔直地挺立着如同戈壁滩上的小白杨一般…… 此事好多人两只眼睛正盯着朱由崧,他们见朱由崧竖起了中指,有些困『惑』不解。 众人自然不知道朱由崧竖中指的意思,王承恩见朱由崧的动作也不明所以,可他见到方才的情景,心中还是猜到了朱由崧那个动作,代表的含义八成不是好话,遂低声道:“世子不用介怀,那些个文武百官皇上早就看不过他们了。”说着又瞥了午门前的大臣们一眼,冷哼一声道:“他们现在呀,就是入秋的蚂蚱,蹦扎不了几天了。” 朱由崧听了心中一跳,好像自己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朱由崧只知道历史上崇祯上台后,把魏忠贤给弄倒了,但是朝廷中的官员们的结果,他对此是一无所知。 就连魏忠贤的下场还是朱由崧看了电影《绣春刀》,才知道了些大概状况。想到《绣春刀》朱由崧摇了摇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锦衣卫真的跟电影上面演的那样,个个都身怀绝技,武力非凡了。 朱由崧想到了《绣春刀》里面说不上正邪的魏忠贤,遂向王承恩问道:“王公公,魏忠贤现在怎么样了?”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 历史上的魏忠贤好像不是崇祯一上台就倒了的,现在人家还是大名鼎鼎、炙手可热的九千岁,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满朝文武,数不清的人为了给这个九千岁当干儿子都抢破头了,怎么能直呼其名呢?要知道在古代直呼其名,可是就相当于骂人了! 谁知王承恩却毫不在意,抿嘴笑道:“魏公公在曹公公那里歇着呢,世子跟他有旧吗?” 朱由崧连忙摆手撇清干系道:“没没没……没有!” 别看现在魏忠贤风光无限,但是正如王承恩所说,这个九千岁跟那群文武百官一样,都是秋后的蚂蚱,蹦扎不了几天了。朱由崧如果不知道这段历史也就罢了,他脑海中仅存的这点历史知识,如果他还不善加利用,这关头跟魏忠贤扯上关系,那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朱由崧还要解释一番,王承恩道:“世子,前面就是中和殿了,还请世子稍后,皇上散朝后就回来见你!” 朱由崧虽然贵为福王世子,但是也是头一次见皇上,在后世,这就是见国家最高领导人,心中不免紧张。王承恩见他刚才还敢在午门前毫无顾忌地啃大饼,现在小心谨慎地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王承恩安慰道:“世子,皇上人很好相处,很少发脾气的,世子不用紧张至此。”随后又给朱由崧交代了一番待会见皇上的事宜,便转身离去了。 王承恩这一走,就把朱由崧晾在了这里,朱由崧刚要问问王承恩自己去哪儿的时候,这厮已经走远了。 王承恩没领着他进中和殿,他也不敢自己走进去。没看见守在门口的侍卫目不斜视,身子挺拔得就跟国旗班护卫队似的么?朱由崧看了几眼也不不敢过去跟他们搭讪,只好就在殿外候着。 朱由崧一人呆的无聊,想要个人说说话,可是殿外那两个侍卫威严肃穆,他也不敢上去跟他们扯闲篇,只好自己闷头站在原地。倒是不时有宫女经过这里,见了朱由崧的身上的冕服也不敢多看他,只是匆忙施了一礼就低着头走了。 朱由崧这一等,就从天『色』朦胧等到旭日东升,又从旭日东升等到了艳阳高照。这么长时间没人理他,朱由崧也觉得没趣,站得累了只好坐在台阶上数蚂蚁玩。 这个时代就是这点太无趣了些,枯坐等人的时候没有手机刷新闻,看视频,只觉得时间走得比蜗牛还慢。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也没人招呼他去吃饭,朱由崧只好从袖子里把吃剩的大饼拿出来接着啃。这时候的大饼已经凉了,加上朱由崧这么长时间连口水都没喝,结果刚吃了两口,就被大饼给噎住了…… 就在朱由崧想要站起来捶背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朱由崧回身一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穿着跟他差不多的衣服,身上也是一身冕服,只不过冕旒和玉珠的数量、颜『色』却是比他的要多得多。 朱由崧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少年笑道:“怎么,朕没穿金黄『色』的龙袍,你就认不出皇上了吗?” 朱由崧心中一惊,看向那人身后,果然宫中的侍卫和宫人们跪了一地,打着咯惊道:“皇……呃……皇呃上!” 第五十章 很有城府 朱由崧想要站起来却没有站起来,现在还坐在台阶上,他扭着脖子打着嗝,仰着头望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天子。 朱由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跟这个,很可能同样是穿越者的朱由崧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朱由检下巴一扬,身后便有一个太监跑到身后的中和殿内取了茶水出来,端给朱由崧。 朱由崧止了嗝,却是紧张地不知道如何自处,脑海里一片空白,把王承恩离开之前交代他的注意事项,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没办法,这可是朱由崧第一次见国家领导人,以前没经验啊…… 如果朱严格来说,朱由检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按照排行来算还是朱由崧的弟弟,可是朱由检现在的另一个身份,却是让人心惊肉跳的,人家现在是大明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大明帝国国家元首! 朱由检身旁跟着的却不是王承恩,而是太监曹化淳。曹化淳见朱由崧在君前失仪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现在看到朱由崧止了嗝后,还是一动不动地毫无表示,不由呵斥道:“大胆,见了皇上——” “闭嘴!” 朱由检一声厉喝打断了曹化淳的呵斥,曹化淳听到朱由检的厉喝,身子一颤,跪倒在地:“奴才该死。”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记住了,世子今后见朕不必行跪礼!”曹化淳连忙叩首称是。 朱由崧听到曹化淳的话,才想起了刚才王承恩的吩咐,天地君亲师,这句话虽然说的顺口,但是这都是按照顺序排列的!换言之,皇上在这世上,只比天和地低一等,别的东西都不能和他比肩! 哪怕自己的老爹福王朱常洵,见了自己这个侄子,只要朱由检叫起真来,那也是要下跪的! 朱由崧听到朱由检的话有些『迷』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朱由检对自己这么礼遇,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跪礼给免了,还下了一个口谕称自己以后见他不用下跪,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有些疑『惑』的样子,嘴角勾了勾笑道:“世子随朕入殿!”说着转身当先进了中和殿,剩下朱由崧一个呆愣愣地站在的原地,直到曹化淳爬起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朱由崧在曹化淳的带领下就要进入中和殿,谁知道这时候中和殿里传来朱由检的怒喝:“你这狗奴才,朕让你起来了吗?” 曹化淳闻言一个哆嗦,身子一矮,又跪倒在地上。 朱由崧没想到朱由检年起轻轻的脾气竟然这么大,赶紧撩起衣袍的前摆急匆匆地进了中和殿。 等朱由崧进了中和殿,看见朱由检正坐在椅子上,眯着一双眼睛打量着自己,这种天子威势不用做作,在不经意间就把朱由崧的头颅给压了下去。 朱由崧提心吊胆地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道:“臣朱由崧见过皇上!”既然人家已经吩咐了不用下跪,朱由崧也不做样子,只是朝朱由检拱了拱手。 朱由检似笑非笑地看了朱由崧半晌,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宫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惹得朱由检眉头一皱。 只听殿外一群人七嘴八舌道:“杨大人,去不得啊!” “杨大人,皇上正在跟福王世子在殿中叙话,不能冲撞啊。” 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怒道:“什么,皇上跟那个『乱』臣贼子共处一室?” “杨大人!” “你们别拦着我!” “杨大人,你要进去容杂家进去通禀一声,再——” “放屁,你们这些欺上瞒下的狗奴才,给我让开!” “杨大人!” “给我起开,皇上,臣已经破译了福王的密函!他们有大阴谋!” …… 朱由崧也正侧着耳朵倾听,开始还以为哪个脑子秀逗了的大臣,就要在自己眼前上演一出闯宫的戏码。谁知道听到后来那人说识破了自己老爹的阴谋,心中登时有些七上八下。 朱由崧虽然历史学的不好,但是穿越后的这些日子里也不是白混的。这段时间他算是彻底地弄清了,了解了他老爹朱常洵是个什么人物,老爹当年可是能掀起国本之争的牛『逼』人物! 朱常洵朱由崧心中惊恐地想道:“难道老爹在历史上造过反,这不是害人么?”朱由崧不由得偷偷地瞥了朱由检一眼,他实在是想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天子,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朱由检听到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时,脸上也有些为难,遂对朱由崧说道:“那人是杨涟,两年前我从天牢里把他救了出来。” 朱由崧听了却是无动于衷,心中想道:“杨涟?杨涟是哪个?我特么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朱由检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点了点头。他见朱由崧听说了本该两年前惨死狱中的杨涟现在还活着的消息,还能够保持地这么镇静,让朱由检误以为朱由崧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却不知道这厮根本就没有听说个杨涟是何许人也! 这时候中和殿的大门被人推开,闯进来一个五十多岁,颌下一部短须的大臣。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太监和侍卫正作势往外挡,几个宫人和侍卫,在拉拉扯扯间也跟着杨涟冲进了中和殿,可是再见到了朱由检后全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曹化淳跪在地上,正抻着脖子往中和殿里面瞧,杨涟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们也全都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 朱由检见杨涟闯了进来,只好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宫人们退下,杨涟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说道:“皇上,微臣已经识破了福王的『奸』计!” 朱由检饶有兴趣地看了朱由崧一眼,然后对杨涟说道:“起来,说来听听!” 杨涟看了朱由崧一眼,知道眼前这人就是福王世子,冷哼一声说道:“皇上,微臣根据这福王世子的随手涂鸦,看明白了这张纸上的内容!” 杨涟手中拿的正是付阳在朱由崧书房中搜出来的纸张,朱由崧心中一惊,那是他在无聊的时候在书房中的随手笔记,这可是他制定地种田计划!这计划现在怎么到了眼前这个人手中的?这也太邪乎了? 杨涟爬起身说道:“皇上,这福王窥视大宝之心不死,臣已经在看明白了个中词汇!” 朱由崧瞪大了眼睛,实在弄不明白这个叫杨涟的大臣,到底是如何看懂自己在纸上的信手涂鸦的,竟然还能从自己的随手笔记上看个大概,还看出了老爹的阴谋! 朱由崧心中充满了怀疑,杨涟能解释什么叫做冰箱、彩电、洗衣机? 第五十一章 世子谋反 朱由检此时也是满心疑『惑』,弄不明白在大明土生土长的杨涟,怎么能够破译朱由崧这个后世人随手写的几个词汇的。 杨涟在两年前本该死在牢里,当时朱由检已经来到了大明整整一年,蛰伏在信王府中。虽然有王爷身份的限制,但还是偷偷地整合一股并不小的势力。他正是通过这股力量,一番运作才把杨涟救了出来。 在朱由检登基前的这两年里,杨涟就一直窝在城外的某处民居里面。这人就是个驴脾气,被人带出天牢时,还以为是皇上要见他,后来见带他出来的人不是皇上的人,立刻就炸了锅。 杨涟嚷嚷着自己乃是大明朝廷命官,此时正在入狱待参,救他出来是大逆不道!然后整天寻死腻活的,好像被人救出来就跟别人害害她『性』命一样。 好在朱由检的侍卫严防死守,救了这个一心求死的杨涟几十次,才把他这股子愣劲儿给压了下去……,冷静下来的杨涟,弄明白了当时的形势。 朱由检救他出来后,就没有在杨涟面前现过身,就是怕两人见面后杨涟这人一根筋。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有了这块遮羞布,杨涟再被放出来后,也算是上路,从最初的拒不合作到现在的对朱由检的忠心耿耿。 杨涟虽然有些一根筋,但是却不是不知变通,虽然入狱前胆子很大,但在朱由崧谋反的这件事上,他不可能说谎。所以现在杨涟说得斩金截铁,也让朱由检好奇, 看着杨涟信誓旦旦的样子,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杨爱卿,不知你从这纸上看出来什么?” 杨涟冷冷地看了他身旁的朱由崧一眼,朗声说道:“皇上,福王窥视大宝之心未息,微臣从这纸上看出了他的谋反之意!” 杨涟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上面那段话,手中还随着声音的抑扬顿挫一摇一摇的,好似手里面拿的不是纸,而是握着一把匕首,瞧他那架势,还想把这把匕首捅在朱由崧的身上。 杨涟手中的宣纸,就是付阳在朱由崧书房中搜出来的那几张垃圾,朱由崧看到上面屎壳郎爬一样的字迹,就已经认了出来。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在这个世界,这东西别人还真的没有办法伪造。不仅屎壳郎爬一样的字迹别人模仿不了,还有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张上面的污渍,那是当初自己擤了鼻涕的…… 朱由检笑问道:“杨爱卿,朕看了这纸张许久都没有看出些什么端倪,不知杨爱卿看出些什么?” 杨涟拱手说道:“皇上,这些宣纸除了那张反意明显、大逆不道的‘城破国灭图’,还有一张就是这个!”杨涟说着把那张画着小人吊死在树上的涂鸦拿了出来,在朱由崧面前抖了抖,然后又把那张写着:“出城,发展军事,逐鹿天下,统一世界,种田,娶老婆,哈哈哈……”的宣纸拿了出来! 朱由崧早已经忘了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当初在书房里面yy,然后就随手写在了纸上。这时候看到这张纸,犹如五雷轰顶,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杨涟见到朱由崧瞠目结舌的样子,冷笑一声说道:“陛下宅心仁厚,纵使有这张纸还是不信福王会谋反,但是还有这张纸上却是写满了朝中大臣名字!不知世子殿下又如何解释?” 朱由崧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前世今生的经验告诉他,封建王朝造反谋逆那是天下最大的一个罪状!今天如果不解释清楚,那就再无活命的可能了!怪不得皇上会把自己劫出洛阳城,原来是找到了自己的“谋反”证据! 朱由崧不知道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了颠倒,事情的真实情况,是杨文福他们骑虎难下,只能把他这个世子给绑了,而后福王府的长史才把他“造反”的证据,送进了皇宫。 朱由崧咽了口吐沫,脑中转的极快,可是现在脑中一片浆糊,根本想不出来怎么合理地解释这几张纸上的图画,还有那几个后世词汇的意思。 朱由崧额间渗出冷汗,杨涟见此心中更是笃定,把最后一张纸拿出来说道:“皇上,这上面的词汇,微臣已经能够解释个七七八八了!” 朱由检见杨涟手里扬着的那张纸上写着:“冰箱,彩电,洗衣机……”看到这里,朱由检有些奇怪地望着杨涟问道:“杨爱卿,不知你从这上面,看出了什么?” 杨涟信誓旦旦道:“皇上,这上面的词汇用了谐音手法!冰箱代表兵饷,彩电代表菜店,洗衣机代表蜥蜴迹!其中菜店暗指粮草,蜥蜴更是有‘土龙’的寓意,应当是暗喻天子!” 朱由崧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叫做杨涟的大臣,联想能力居然如此丰富!这是要搞事情啊! 朱由检也是被杨涟的这个解释弄得有些愣神,要不是他也是个穿越者,说不得还真的会相信这个解释。 杨涟说完一撩袍裾跪倒在地高声道:“皇上,如今铁证如山,还请皇上即刻下令,削去朱常洵和朱由崧父子爵位!” 朱由崧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头上被人泼了一桶冰水,在这还有些炎热的初秋,却似掉进了冰窟窿。 朱由崧心惊胆战地看了义正言辞的杨涟一眼,又望向朱由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接下来的话,就会决定着自己的命运! 只是现在朱由检脸『色』淡漠,从他的面相上休想探究他的内心世界。朱由崧看着朱由检不辨喜怒的脸『色』,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朱由检听了杨涟的话,饶有兴趣的看了杨涟一眼,朱由检此时也被杨涟丰富的联想能力,给震惊了一把。 想当初杨涟誓死不从,后来知道他登基为帝后,当时就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地上,发誓效忠了。只是这杨涟为了这事真的煞费苦心,能把未来的词汇说出这么多隐喻,倒是弄得朱由检有些哭笑不得。 朱由检轻飘飘地道:“朕知道了,杨爱卿先退下!” 杨涟正等着朱由检的天子雷霆,可是现在朱由崧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对福王父子的谋逆事迹,一点都没有放在上! 杨涟对朱由检这个回答有些意外,福王世子意欲谋反,证据确凿,这可是抄家夷族的重罪!要不是朱由崧是皇家宗亲,人头落地,血染菜市口,都是轻的! 朱由检的能力和手段杨涟是知道的,纵然他不把朱由崧放在眼里,但是难道也不把福王放在眼里?福王离京就藩前,在京城搞得满城风雨,这都不值得朱由检高看一眼? 一个人自信过度就是自负!一个自负的人怎么能够清楚地认清眼前的形势,这是在玩火! 杨涟自认身为臣子,自诩有劝谏的责任,所以坚持道:“皇上,姑息养『奸』,养虎为患!福王在洛阳鱼肉百姓,欺压良善,要说世子谋反这件事,福王没有参与其中,臣是万万不信的!”说着就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 杨涟头颅撞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倒把站在一旁的朱由崧吓了一个哆嗦。他咽了一口吐沫,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叫杨涟的大臣,竟然让他这么跟自己死磕。 朱由检见杨涟驴脾气上来,也是有些为难,只是他对杨涟如此解读这些信件,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个自己颇为器重的大臣回心转意,放过朱由崧。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目。 第五十二章 来一根 朱由检闭上了双目,中和殿瞬间陷入了一阵寂静当中,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朱由崧现在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朱由检会怎么处罚自己,朱由崧心中懊悔不已:“我怎么这么手贱,自己没本事改变世界,还在纸上写上这些东西,这不是找抽么?我真的只是想要混吃等死的——” 朱由检慢慢地睁开眼,问道:“世子,你可有话说?” 朱由崧还正在对以前的行为懊悔,嘴里脱口而出道:“好吃懒做,混吃等死!额……” 朱由检身子动了一下,抿嘴轻笑道:“杨爱卿,你先退下!” “皇上!” “朕自有定夺,无需多言!” 杨涟看了朱由检一眼,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杨涟心中幽幽一叹,朱由检虽然看着年轻,但是他的权谋和手段,却不似一个少年人,在这两年间,杨涟已经领略过了。整整两年,朱由检把他救出来后,就没有和他见过面,要不是朱由检现在登基为帝,说不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初是谁把自己弄出了大牢。 不过就算如此,杨涟还是希望可以引起朱由检对这件事的重视,不肯让步。 “皇上!” “下去!” 杨涟闻言一怔,话憋在嘴里再也说不出来,杨涟本来是一个硬骨头,但是在朱由检面前,不知为何却不能坚持自己的主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杨涟的气势被朱由检一句话给打断,就再难以集聚勇气犯上直谏,只好站起来朝朱由检施了一礼,有些失落地走出殿外。 杨涟退出去了,地上还跪着一群无关的宫人和侍卫,朱由检冷哼一声道:“下去!” 那群宫人和侍卫如闻大赦,立马爬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现在朱由崧才真的体会到,为什么叫皇家威势,什么叫天子雷霆,刚才朱由检并没有发怒,但是这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却是压得朱由崧都不敢大声喘气。 先前怎么想的是一回事,事到临头又是一回事。朱由崧因为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潜意识中总觉得现在的人们都是一群土包子。 这种高人一等的潜意识,朱由崧并不知道,但是确实让他有一种优越感,所以之前就算他知道今天会面对这个帝国的皇帝,他也没放在心上…… 这时中和殿里面就只剩了朱由检和朱由崧二人,朱由崧还在为自己的信手涂鸦想着借口,忽然感觉中和殿内气氛忽然缓和下来。只见朱由检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这个十七岁少年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刚才还冷若冰霜的中和殿,现在却有些春暖花开的感觉了。 朱由崧见朱由检笑嘻嘻地走到自己面前,还以为看错了,定睛细看后返现,没看错,就是笑嘻嘻! 朱由检忽地伸出右手拍在了朱由崧肩上,朱由检感觉肩上都有些无力,似乎只要朱由检手上再用上些力气,他现在就会弯下腰去。 好在朱由检没有这么做,只是朱由检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朱由崧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只见朱由检把手伸进了宽大的袖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铁盒。这小盒子雕刻的异常精美,上面有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浮雕,还镂刻着两个正楷:“崇祯”! 朱由检熟练地弹开了铁盒的盖子,里面居然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无嘴香烟! 朱由检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却在一直盯着朱由崧的神『色』,等他看到朱由崧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嘴巴也有张开的趋势的时候,轻飘飘地说道:“来一根儿?”说着把一支烟叨在嘴里,把另一支递给了朱由崧。 朱由崧一口气憋在胸口,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由检看到后伸出手指『摸』了『摸』鼻梁,才发现鼻梁上面没有东西,这是他前世整理眼镜的习惯『性』动作。朱由检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养成了习惯,这辈子还真的是改不了了。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瞠目结舌,面红耳赤,好似便秘一般的表情,笑道:“怎么,没这习惯啊?” 朱由崧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飞快,把香烟抢到了手里。 朱由检见朱由崧也是个大烟鬼,心中对他更是有些亲近,人们在陌生的环境里,总是会找跟自己有相同嗜好的人做朋友。所谓有烟有朋友,礼多人不怪,香烟可以让人打破沉默,也可以拉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朱由崧本来就是一个大烟鬼,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找到烟草,只好随身带着些零食,要是烟瘾犯了过过嘴瘾。只是今天进宫,身上又穿着冕服,这么正式的服装,怎么合适在里面装一把瓜子? 两个人都有了烟,但是却没有火。朱由检往中和殿的书案上一昂头,朱由崧看见上面有一个长明灯,只好跟在朱由检身后对着灯火点着了香烟。 朱由崧见朱由检坐在了椅子上,也不客气,直接把屁股踏踏实实坐稳了,根本不像别的大臣面圣被赐座的时候,只敢欠着半块屁股。 朱由崧深深吸了一口,忍了好久才肯把这股烟气吐出来,脑中一阵昏沉。 朱由崧知道自己头晕是因为好久不吸烟,大脑对尼古丁产生了饥渴,尼古丁进入血『液』后,大脑产生了兴奋『性』缺氧。只是现在这个身体以前从没有吸过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大脑的应激反应,朱由崧也有些想不通。 不过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朱由检的身份!他作为大明皇帝,他手里怎么会有这种后世才会出现的这种造型的卷烟?答案呼之欲出! 朱由检好似知道朱由崧内心的想法,吐出一口烟气说道:“我跟你一样!” 朱由崧从朱由检嘴里听到了答案,心中忽地生出一种在异国他乡见到老乡的感觉,这种诡异的感觉竟让朱由崧一时间不敢相信。 朱由崧整理了一下思路低声问道:“穿越?”朱由检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坐在中和殿抽着烟,朱由检忽然问道:“刚才那个就是东林党的杨涟,你刚才见到不惊讶吗?” 朱由崧现在还处在找到组织的兴奋感中,对这个同样来自后世的朱由检充满了亲切,随口说道:“杨涟是谁,很有名吗?” 听到朱由崧的回答后,慵懒的朱由检忽然身子一正,对于朱由崧的身份,他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第五十三章 莫名其妙进天牢 朱由检心中对朱由崧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个叫杨涟的大臣?” 朱由崧正沉浸在大脑兴奋『性』的缺氧当中,听到朱由检的问话,点了点头道:“骗你干嘛,我是真不认识。” 朱由检眯着眼睛问道:“那你可知道孙承宗、袁崇焕还有曹文昭?” 朱由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只听说过袁崇焕,别的不认识。”说着好奇地望着他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问道:“咋,问我这些做什么?” 朱由检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书案前,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似乎在欣赏上面的青花,又似乎在沉思想着事情。 朱由崧见朱由检不说话,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把烟拿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刚要吐出一口烟气,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朱由检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中和殿的大门并没关上,随着茶杯的掉落,殿外忽然冲进来十几个护卫,个个手持兵刃,剑在手,刀出鞘,显得很是凶悍! 朱由崧瞪大眼睛想问个明白,可是还没有等他说话,朱由检抬手一指,喝道:“将此獠拿下!” 朱由崧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他实在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是好好的同志,怎么转眼就成了此獠了? “我——”朱由崧想问个明白,可是话还没说完,眼明手快的侍卫,就把朱由崧给按倒在地上! 朱由崧被人按倒在地,右脸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地板,这种姿势真是要有狼狈就有多狼狈。要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崇祯是穿越者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哪能还咽的下着口气? 人人心里面都有一种双重标准,此前朱由崧不知道朱由检是穿越者的时候,心里面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等到真正见到朱由检时,虽然因为身份的限制和阅历的不足,导致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心中的这种优越感却没有消退。 直到朱由崧知道了崇祯也是穿越者的时候,他心中的这种优越感虽『荡』然无存了,但是与之相伴的却是一种平等的感觉! 同是后世穿越者,谁能比谁更难惹?这让朱由崧对朱由检有一种本能的亲近感,还有朱由崧对时空和年龄的错位,他恍惚间就会以为眼前这个大明天子,就是后世的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论是在后世还是现在,他都得叫自己一声哥哥! 朱由崧被人按在地上,不由得怒火中烧,不由怒嚎道:“同样都是后世人,为什么这么对我?” 朱由崧红着眼睛望着眼前面『露』冷笑的朱由检,咬着牙问道:“为什么?” 朱由检面『露』冷笑,却不说话。朱由崧只看到朱由检随手一挥,就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等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朱由崧凝神静气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还趴在地上。只不过现在脸上贴的不是中和殿冰凉的地板砖,而是有些『潮』湿的稻草…… “咝——”朱由崧『揉』着脖颈子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不超过十平米的小房间。这间房的造型很是别致,三面都是大腿粗的木栏,只有一面墙,墙上开了一个西瓜大的小窗户,也是被木栏杆封得死死的。 小房子里有一张木床,上面有一床脏兮兮、臭烘烘的棉被,木床旁边有一个木桶,半掩着盖子,发出一股恶臭熏天的味道。 这里面唯一的一堵墙上面写了满满一墙的字,自己或潦草,或端正,反正朱由崧自认就是练一辈子字也赶不上的那种,上面的字并不是什么书法,而都是些或追悔莫及,或悲天悯人,或感叹命运不公的诗词…… 朱由崧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被关在牢房里。他穿越后还没有进过牢房,这时候进了牢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新奇,这地方『潮』湿、阴暗,正是老鼠和臭虫们的天堂,谁愿意住在这个地方? 朱由崧把背靠在栅栏上面,又发现自己身上的冕服已经被脱了,换上了一身囚服,脚上带着的铁链环扣竟然有成人小指般粗细! 朱由崧想到当时崇祯说翻脸就翻脸的情景,嘴里骂道:“臭傻x,也不让老子把话说完!老子不认识他们怎么了,历史学的不好还要被关进牢房,这是狗屁的逻辑!” 朱由崧嘴里抱怨着忽然一顿:“他小子不会是穿越的时候落下什么后遗症啥的?精神错『乱』?估计能有八成的可能!神经病!” 说朱由检是神经病,也只是朱由崧爽快几句。虽然朱由崧不明白朱由检为什么态度前后迥然不同,但是猜到了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要不然为什么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会翻脸了? “难道就因为我不认识什么杨涟?不认识孙承宗和曹文昭?” 朱由崧挠了挠头,实在是想不明白,正在沉思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声! 这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突如其来,还是吓了朱由崧一跳,这道声音就在他背后,好像就是在脑袋后面传来的! 朱由崧连忙把身子从栅栏上面挪开,这才发现栅栏那边还靠着一个人,这人披头散发的佝偻着身子,身上也是一身白『色』的囚衣。 朱由崧有些埋怨道:“你这人有病啊?一惊一乍的会吓死人知不知道?” 那人听到朱由崧的话后,却没回头,只是身子颤动地说道:“呵,吓死人,吓死人……” 那人手里抓着一把稻草紧紧地握住,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进了这天牢,还想活着出去吗,还能活着出去吗……” 朱由崧心中一咯噔,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进了天牢!“我竟然进了天牢!”朱由崧心中发苦,忽地又有些莫名其妙:“进了天牢又怎么了?我这么紧张做什么?” 朱由崧不由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把自己反常的举动全都归咎在“隔壁邻居”的头上,没好气道:“你能闭嘴不?说得这么丧气,不犯事能关你?” 那人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看了朱由崧一眼,见朱由崧没反应又把披散在面前的些许头发用手拨开,好想是想让朱由崧看清他的相貌。 天牢里面光线昏暗,朱由崧眯着眼睛才看清那人的相貌。这人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面相倒是老实巴交的,长得就像是一个乡下老农。 只不过这人的相貌,朱由崧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待看到那人光秃秃的下巴上时,才发现这人哪里有问题了。 现在的人都有蓄须的习惯,可不向后世为了显得年轻和精神都要求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人一般过了而立之年就会蓄须,这年头找一两个五六十岁还没蓄须的人,除了和尚,那也没谁了,而和尚往往也有些也是会蓄须的。 第五十四章 狱友魏忠贤 朱由崧被关在了天牢里面,却是心中不急,脑中不慌,他知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已经被崇祯给知道了,同是后世人这一点,他就是不能把自己随随便便的给杀了! 况且估计崇祯在看到自己书房中的随手笔记之后,就应该知道他虽然是福王世子,但是也是一个后世人,要是当时想把他杀了,也用不着把他辛辛苦苦地从洛阳给拐到京城里面来…… 既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还有很么可以着急的?说来可笑,自从穿越到大明以后,两次看似极为危险的情况,好像事后因为这样活着那样的原因,被化解了。 这样的话,这人的身份就好猜的很了,十有八九是个太监! 朱由崧试探道:“这个……这位老大爷,您是额——”说到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难道直接问:“您是宦官,太监还是小黄门?” 这可都是骂人的话啊! 那人见朱由崧见了他的相貌还是认不出他是谁,自嘲道:“原来我魏忠贤也有人会不认得。” “魏忠贤?魏忠贤!”朱由崧吃了一惊,问道:“您老就是九千岁?” 魏忠贤见朱由崧有些恭敬的话语,心中不免有些欣慰,对朱由崧也就有些亲近道:“难得还有人记得我。” 只是朱由崧的下一句话,却是让魏忠贤气了个半死,只听朱由崧说道:“您老就是弄得民不聊生的魏公公?史上有名的宦官干政的杰出代表魏公公?” “我——” 朱由崧穿越后见过不少太监,但是却没有时间跟他们深交,一来身份不允许,二来王爷家的花花世界还没玩痛快,什么时候有时间跟太监套近乎的? 这时候朱由崧被关在了天牢里,举目四望好像这地方除了这个魏忠贤,只有他这么一个福王世子。 朱由崧心中没有了『性』命之忧,心中也就活泛起来,这魏忠贤是他穿越大明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朱由崧在大明有些日子了,但是说遇到的能够让他叫上名字来的,也就只有四个。 第一个是他的老爹福王,这是因为“福禄宴”那事,才略有耳闻;第二个是崇祯,只不过现在他知道崇祯同样是后世人以后,心中也就没有了什么新鲜感;第三个是王承恩,他对这人也不熟悉,只知道王承恩最后跟崇祯吊死在了歪脖树上;最后一个就是隔壁屋的魏忠贤了。 这时候朱由崧看着魏忠贤,就跟第一次去动物园看见大猩猩似的,脑子里面充满了对这个明末大太监的好奇,所以嘴里的问题一个一个蹦出来,都不带打哏儿的。 “魏公公,您这么大把年纪了,在皇宫里面呆了多少年了?” …… “魏公公,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当你的干儿子、干孙子啥的?他们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好处吗?” …… “咳,魏公公,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是我听说你们太监一激动啥的,容易憋不住『尿』,这事是真的吗?” …… “魏公——咦?魏公公,你脸怎么绿了,可是这天牢里面会用刑?” …… 魏忠贤牙齿打着颤,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到了暴发的边缘!好奇宝宝朱由崧尤不自知,对魏忠贤有些发绿的脸『色』也是视若无睹,还在那儿嘟嘟囔囔道:“魏公公,我打小就有一个问题深深地困扰着我,就是不知道问出来合不合适?” 朱由崧见魏忠贤不说话,自顾自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啊!我就想问呐,你们太监没了那啥,到底是站着撒『尿』还是蹲着——” “你给我闭嘴!”魏忠贤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发出一声咆哮! 朱由崧被魏忠贤高昂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一正骂道:“我草,我刚才可是问了你的,我说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现在我问出来你为什么骂我?” 魏忠贤显然被气得不轻,全身都有些颤抖,把一只手从木栏的夹缝中伸了过来想要抓住朱由崧:“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朱由崧看着魏忠贤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惊恐,咽了口吐沫道:“你有病啊,我召你惹你啦?” 魏忠贤试了好多次,想要抓到朱由崧肯定都是徒劳,遂把手退回去,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嘲朱由崧扔过来! 朱由崧虽然双脚上带着铁链,但是身子还是很灵活的,直到魏忠贤把他牢房里的土坷垃扔完了,一次都没有砸中朱由崧。 “切!”朱由崧不屑道:“你说你发什么神经啊,怎么跟那个崇祯一个样子?” 魏忠贤听到崇祯却是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恐怖事物,这时候牢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说曹『操』曹『操』到,听那声音不是崇祯又是谁? 面相年轻的朱由检踱着方步走到朱由崧的牢房前面,笑道:“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关你吗?” 朱由崧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板,瞥了瞥嘴却不说话。 朱由检不以为意,脑袋一抬,便有侍卫拿着钥匙把魏忠贤从牢房里面拖了出来,这时候魏忠贤就像一条死鱼一样,任人施为,根本就没有丝毫反抗。 朱由检眯着眼睛道:“老魏,还是不说是?你到底还在哪里藏着银子,赶紧把它们说出来,免得待会儿又要受皮肉之苦!” 魏忠贤吓得体若筛糠,却还是牙关紧咬不吐半个字。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哼,真是个硬骨头!也罢,既然不说,也就算了!” 魏忠贤忽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朱由检,待看到朱由检有些阴暗的面『色』时,又赶忙把脑袋垂了下去。 朱由检说道:“将他送往中都(凤阳),去给朕守陵去!”两个侍卫拖着死鱼一般的魏忠贤出了天牢,这偌大的牢房里面,就只剩朱由检和朱由崧他们二人了。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起来么?” 朱由崧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朱由检轻笑道:“为什么?我问你杨涟是谁,你不知道。我又问你孙承宗、袁崇焕和曹文昭是谁,你也不知道!你让我如何信你的话,如何信你是一个穿越者?” 朱由崧怒极反笑道:“那你告诉我,你穿越前最后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玩彩票!也不关注彩票!” 朱由崧冷笑道:“同理,我不关注历史,尤其是明末的历史!” 朱由检胸中一怔,点了点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刚才是我表达的有些问题,我不是怀疑你穿越者的身份,而是有另外的一些疑虑。” 朱由检说着看了朱由崧一眼,见他不接话,只好接着说道:“我相信你是穿越者,但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是中国的穿越者!” 第五十五章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朱由崧听了朱由检的话,就只想说一句妈卖批,只是他看到朱由检认真地样子,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 朱由崧有些奇怪的问道:“什么叫我不是中国的穿越者?我不是中国的穿越者难道还是外国的穿越者?” 朱由检在牢房外的过道里背着手走了两步然后转身说道:“你穿越后是不是也继承了前身的记忆?” 朱由崧点了点头,朱由检又问道:“是不是以前你不会写繁体字,但是你现在会写了?” 朱由崧想要否认,虽然他现在莫名其妙地会写繁体字了,但是他现在写的字还想像原来那样难看,这样也算? 朱由检见朱由崧不说话,冷哼一声道:“就算你否认,我也是不会信的,因为我原来也不会写繁体字,但是我现在会写了!这些都是穿越带给我的!” 朱由崧看着朱由检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忍不住道:“你说这么半天,跟我是不是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坐在地上颓丧的样子,嘴角挂着一丝轻笑道:“有关系,有大关系!” “什么关系?” “这就证明了,只要你穿越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就算你是一个外邦人,你也会说汉话,会写汉字!” 朱由崧被噎了一句,有些恼火道:“中国人和外国人有区别吗?” 朱由检一听乐了,不屑道:“有区别,有大区别!” 朱由崧听着有些耳熟的问答,心中不知道怎么评价眼前这个少年天子,遂不再理他。 朱由检见朱由崧不说话,脸上的轻笑渐渐隐去,面无表情道:“外国人,不能当中国人的王爷!” 朱由崧胸口急喘,见朱由检三言两语就把他跟中华民族的关系给撇了个干干净净,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双手握住牢房的木栏骂道:“去你妈x!老子是中国人!”朱由崧嘴里骂骂咧咧的,双手用力地摇晃着木栏,但是成人腿粗的木桩子,岂是人力所能撼动的? 朱由检见朱由崧狂暴起来,后退一步不屑道:“你让我如何信你?你连大明杨涟、孙承宗还有曹文昭都不认识,你让我如何信你是一个中国人?” 朱由崧被怼的脸红脖子粗的咆哮道:“我他娘的认识袁崇焕!” 朱由检哦了一声,笑道:“认识袁崇媛?那你说说他的详细事迹,为什么在后世饱受争议?” 朱由崧被这个问题问得一脑门子黑线,他虽然听说过袁崇焕,但是根本不知道这袁崇焕是什么人。前世大明的历史剧拍的太少了,朱由崧的历史知识还全都是看电视剧看来的,这让他怎么回答? 朱由崧盯着朱由检阴沉的脸,心中忽然冷静了下来,这个朱由检之所以把他抓起来而不杀他,是因为他跟自己一样,都是后世的穿越者!但是朱由检唯一疑虑的问题,是因为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要证明了自己是中国人,那么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朱由崧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把脑门抵在牢房的木栏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问道:“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朱由检心头一跳,心中暗道:“中国山东找蓝翔!” 朱由崧却是不停,接着说道:“肥料用了金坷垃,一袋能顶两袋撒!” …… 牢房外面的侍卫瞅了一眼有些阴暗的过道,跟身旁的同伴说道:“王哥,这陛下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跟这个福王世子在这牢房里面唠起了嗑来了?” 王宇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从小就跟着咱们的殿下,对他的脾气最是了解,这福王世子要是没有什么大用处,咱们陛下才懒得在他身上下功夫呢!” “这我知道,但是咱们陛下平日里就是休息的时间都很少,为什么为了一个福王世子,肯在这牢房里蹲了整整三个时辰?眼看着这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皇后娘娘不着急?” 王宇挠了挠挠门说道:“别整那些没用的,好好守你的们,问那些做什么?” 同伴不说话了,王宇沉思片刻却说道:“皇上自有他的用意,当初救杨涟大人出狱,你忘了皇上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 王宇说道:“众所周知,杨大人是一个驴脾气,可是在咱们陛下的手里,还不是被磨秃了『性』子?我看呐,咱们陛下是想重用福王世子,不然不会跟他扯这么半天犊子。” “哦?” 王宇见同伴还是不明白,解释道:“知道熬鹰?” 那侍卫忙点了点头。 王宇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咱们陛下这是在熬鹰呢,只不过照我看啊,这个福王世子哪里能跟杨大人相提并论,不说展翅高飞、翱翔天际的雄鹰,我觉得他连一只在稻草堆里刨食吃的家雀儿都算不上!” 那侍卫皱着眉头问道:“要是这个世子连一只家雀儿都算不上,咱们陛下还那么看重他做什么?” 王宇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也不十分清楚,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说不上,但是就是很奇怪。” “什么感觉?” “你不知道,咱们几个里面,数我跟在陛下身边的日子长久,当我看到这个福王世子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这个世子跟咱们的陛下好像都是一类人。” “这怎么说?” “我也说不上来,我刚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感觉,我感觉这个世子自身的气质,我总觉得跟咱们陛下十分相像!” 那侍卫摇了摇理所当然道:“王大哥,你就哄着我!人家也是皇亲,跟咱们陛下还是堂兄弟,你说人家两个像不像?” 王宇皱着眉头却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那侍卫见王宇不说话,便说道:“我反正觉得是,人家堂兄弟的气质,还能差到哪里去吗?” 王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不定还真的跟着一方面有些关系,但是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哪里有些问题。 …… 朱由检从朱由崧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已经对朱由崧的身份不再怀疑。但是他把朱由崧关起来的目的,这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王宇所说的熬鹰。 朱由检为了振兴大明,在信王府中殚精竭虑,蛰伏三载,有些东西是他计划了很多次的。他原来也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这么一个穿越者,直到付阳把朱由崧书房中随手写的笔记,当做谋反的证据送进宫,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上天唯一的宠儿。 这事就有些难办了,朱由检知道作为穿越者对大明的影响到底有多么大,所以他才会这么重视朱由崧。可以说朱由崧不管去干什么,只要动用一些脑海中的后世的知识,就会在大明形成一个变数! 现在『乱』世将至,如果朱由崧逃出了自己的掌控,那么一个穿越者对他的计划,有可能就是毁灭『性』的!谁能保证他不会去裹挟流民造反?谁能知道他躲在哪个山旮旯里面种田? 其次的原因才是朱由崧后世的身份,毕竟谁也不想引狼入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个朱由崧在后世不是中国人,自己再毫不避讳地交给他大权,到时候如果他要搞政变,自己再制不住他,那就是把一个国家和民族交到了外族人手中! 这一点,不得不防! …… 可是现在朱由检听着朱由崧嘴里的话,心中对朱由崧身份已经十分笃定了,蓝翔、金坷垃、新东方、局座召忠……这些东西,不是中国人根本说不上来!就算是一个极为了解中国历史和国情的外国人,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典故! 朱由检见朱由崧还在那里背着广告词,轻咳一声说道:“那个,可能是我冤枉你了?” 朱由崧心中还有些忐忑,他也不知道朱由检穿越前是不是听说过这些东西,因为不了解他的年龄,他只能从00后、90后这个年龄段的知识说起。没想到现在朱由检已经对他不再怀疑,明白过来看来眼前这个朱由检,在后世绝对超不过三十岁! 朱由崧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眼前这个少年天子,稚嫩的外表下面还藏着一颗老『奸』巨猾的心,那还了得? 朱由崧说道:“现在你相信我是中国人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来人!将福王世子放出来!” …… 朱由崧被人从天牢里面放了出来,解下了脚下的镣铐,又换上了那身亲王世子的冕服。 朱由崧走出牢房,才发现这时候天已经黑了。这里严格说来并不是天牢,也不是大理寺的监狱,而是锦衣卫的诏狱,这也是朱由崧出来以后,在路上跟朱由检的交谈中才知道的。 他们二人走在最前面,身后的侍卫跟他们二人三丈开外,这便方便了他们说些不便为外人道的话。 朱由检这时候只穿了一件改良版的道袍,笑道:“兄台,我穿这冕服是因为加封皇后,你今日来见我其实用不着这么隆重的。” 朱由检倒是很用心,他跟朱由崧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朕,常常都是自称我,这倒让朱由崧对他的怨恨少了几分。 朱由崧瘪了瘪嘴说道:“我历史学的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什么衣服不行啊?” 朱由检见朱由崧心中好像还有些怨气,把话题扯到别处:“对了,你是在哪里毕业的?” 朱由崧拱了拱手说道:“不才毕业于纽伊斯特学院。” 朱由检哦了一声赞道:“那是名校啊!” 朱由崧见朱由检听懂了,心中更加确信这个朱由检前世的年龄并不大,便随口问道:“皇上言重了,敢问陛下——” “哦,我前世就读于布鲁弗莱学院,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明。” 朱由崧心中憋得好笑,心中认定了眼前这人说不定有些见识和手段,但是绝对是一个中二病! 朱由崧虽然看出来了,但是却没有说破,见朱由检有些兴奋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赞道:“陛下原来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啊!” …… 这里也就是没有别人,如果有第三个后世人在他们身边经过,肯定就会朝地上吐一口吐沫,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会骂道:“不就是新东方和蓝翔吗?一个个吹得上天!” 第五十六章 醉倒了 皇宫内一座宫殿内,朱由崧跟朱由检相对而坐,不大的方桌上只有六道菜,一道宫保鸡丁,一道酸辣土豆丝,一道小葱拌豆腐,一个油炸花生米,还有一个西红柿炒蛋外加一份紫菜汤…… 朱由崧看着桌上的普通的饭食,直咽口水,这些东西虽然在后世很是普通,但是现在大明,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稀有品种! 朱由崧当先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到嘴里,果然是熟悉的味道。朱由崧也不跟朱由检客气,手下运筷如飞,连吃了好几口菜,才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 朱由崧品了品嘴里的味道问道:“哎,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搞来的?” 朱由检说道:“这些东西咱们大明现在都有了,只不过还没有推广开来罢了。” 朱由崧又夹了一口土豆丝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推广一下。” 朱由检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可知道我为这些东西,耗费了多少人命吗?” 朱由崧被吓得一下子给呛住,表情夸张道:“人命?弄这些玩意儿还要人命?”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自然。” “弄这些东西这么就用得着人命了?你不是说咱们大明这时候已经有了这些东西了吗?派人去找不就得了,怎么还会死人的?”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东西的来历过于曲折,其中的经过就是跟你说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不过,我可以简短地告诉你,我的人在海上曾经跟外邦人干过一架。” 朱由崧皱着眉头道:“外邦人,哪国人?” 朱由检有些丧气的说道:“我说你不懂明朝的历史也就算了,怎么连世界史也都不熟悉了?这时候还有那个国家能跑到咱们大明来?” 朱由崧眉头一扬一拍桌子:“英国!”说着就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老子最恨英法联军了,烧了咱们中国的圆明园,简直罪无可恕!” 朱由检手握成拳敲了敲头,指了指座位示意朱由崧先坐下,然后才说道:“我算是服你了,你不会真是纽伊斯特毕业的?” 朱由崧见朱由检有些嫌弃的样子,轻咳一声讪讪道:“咳,我虽然是文科生,咳,但是历史这东西我好久都没碰过了,忘记了也不稀奇。”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却不接他的话,直接说道:“我的人跟现在的海上马车夫打了一仗,这里面的好些东西都是从他们的船上得来的。” 朱由崧虽然给文科生丢了很大的人,但是身为文科生,还是知道海上马车夫指的是荷兰! 荷兰这个国家在后世真的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朱由崧见朱由检对自己有些嫌弃,急忙说道:“我当是谁呢?荷兰也没什么嘛,在后世不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不就有个诺基亚嘛,智能手机起来以后不是一蹶不振了?” 朱由检咬着牙说道:“诺基亚是芬兰的!” “额——呵呵,记错了,记错了。你瞧我,我这穿越了,弄得记忆有些紊『乱』,好多东西都给记混了,呵呵……” 朱由检又从袖子里『摸』出了烟盒,递给朱由崧一根,自己叼了一根,身后侍奉的王承恩看见了,急忙把蜡烛给朱由检端了过来。 朱由检在蜡烛的火苗上点燃了烟,朱由崧也跟着抽了一根,吐出烟气后,朱由崧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整天拿着蜡烛和点烟,也真是不嫌麻烦” 朱由检没好气道:“我不拿蜡烛点烟用什么点烟?用打火机你造的出来吗?” 朱由崧有些好奇地问道:“你那装烟的盒子那么精致的玩意儿都能造出来,打火机这么简单的东西都造不出来?” 朱由检斜了朱由崧一眼却不说话,朱由崧见朱由检不相信自己便解释道:“煤油打火机用过没有?” 朱由检闻言眼前一亮,要说是煤油打火机说不定还真的可以造出来! 朱由崧终于找到朱由检一个“破绽”不仅出言讥讽道:“切,还好意思说自己在信王府蛰伏三年,这么简单的玩意儿都想不到,说起来呀,也不怎么样嘛!是不是三年里面光顾着研究生了?” “滚!” 朱由检拿起手里的烟盒就扔向朱由崧,朱由崧反应倒是极快,一把把烟盒接到手里笑道:“谢皇上赏赐啊!” 这屋里面的只有朱由检和朱由崧两个男人,外加一个不男不女的王承恩,王承恩深得朱由检信任,朱由检的奇异本领也从来都没有避讳过他。 这时候他看到朱由崧跟现在身为皇帝的朱由检这样打闹,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两个关系极好的故人,完全没有君臣本应恪守的礼仪! 朱由崧把朱由检的烟盒揣进了怀里,见朱由检却是一点不在乎,知道这小子肯定还有很多好货,所以也就心安理得的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他接着唠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后世人更是熟络,但是两人都很有默契,席间从没有打听对方前世的姓名还有职业。 或许两个人知道,既然上天让他们来到了大明,那么前世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了,虽然对有些东西念念不忘,但是那些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他们眼下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朱由检喝了点酒,脸上泛起了红晕,手中举着酒杯说道:“来,中午那事多有得罪,咱们干!” 朱由崧也有些喝大了,喝大了的朱由崧在酒桌上的表现就是来者不拒,他听到朱由检的话后,端起杯子说道:“来,干!” 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朱由检眯着眼睛问道:“世子,你对刚才我说的计划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毕竟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有些疏漏,你怎么看?” 朱由崧半睁着醉眼说道:“我觉得,咱们大明还是不打仗的好!” 朱由检伸出手指点了点朱由崧,大着舌头说道:“不打仗?这怎么行?”说着打了酒嗝接着说道:“在后世你听说哪个国家的国际地位不是打出来的?哪个国家不是经过了一场又一场战争的洗礼,才奠定了之后的国际地位的?” 朱由崧歪着脑袋想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还真的没——”说着一脑袋栽倒在酒桌上。 朱由检盯着醉倒的朱由崧,目光呆滞的自言自语道:“知道我为什么敬佩『毛』公他们么,真当咱们中国那么便宜就当了联合国五常?那都是打出来的!咱们中国当年可是跟几乎当时所有的邻居,还有当时所有的世界强国打了一个遍!没有败下阵来!不打仗?一定——”话说到这里,脑袋也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第五十七章 风云将起 天『色』已黑,书房中显得阴暗无比,弥勒佛一般的朱常洵窝在竹椅上,原本慈眉善目佛陀一般的福王朱常洵现在阴沉着脸,显得很是可怖。 书房的门扉忽然被人推开,常云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朱常洵心中有些发颤,深吸一口气走向前去向朱常洵躬身轻声说道:“王爷,还是——还是没有世子的确切消息。” 常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双目含星,耳聪目明,视力好得很。他看到朱常洵腮部的肌肉隐晦的动了动,知道朱常洵心中这时候正在积蓄一场怒火。 常云叹了口吐沫,他宁愿福王像刚得知世子被绑架时,把福寿殿给拆个精光的王爷,也不想见到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 就在常云心中忐忑的时候,听到福王问道:“弄清楚了么,世子可是真的是被皇上劫走了?” 常云赶忙说道:“是真的,昨日京里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宫午门外见到一个身穿亲王世子冕服的俊俏青年。举止放浪,在午门前站着吃……吃起了大饼。” 常云说完看了朱常洵一眼,生怕王爷听到世子人前失仪,会怒火中烧,发起狂来。 谁知朱常洵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缓缓道:“崧儿也长大了……” 朱常洵把朱由崧在午门前人前失仪的事情,看成了故意为之。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朱常洵也有自己的看法,那就是保全他这个父亲,保全他们福王一脉。 朱由崧是个小白,朱由检虽然熟知历史,混成了老油条,但是这三年间他蜗居信王府,脑子一直想的是如何让大明这艘巨轮不会半途沉没。 所以朱由检对皇上和亲王之间的复杂关系,认识地并不深刻,理解地也不透彻。 朱常洵之所以发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明朝的王爷们自从燕王靖难之后,全都是被当成猪一样的,养在了全国的各个大城市里面。坊间甚至有“双王不能相见。”的典故。 朱常洵把朱由崧在午门前的作为看成了故意为之,故意在人前失仪,落人口实,这样的作为让人们以为他们福王一脉只是一群混吃等死、不懂礼仪,不通诗书的闲王爷,这样一个“愣头青”、“二百五”能对皇权产生威胁么? 这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事情都因为合乎情理就能说得过去的。就像朱由崧现在虽然在北京现身,但是他只是接到了朱由检的密旨。 这样的情况很是被动,福王也只是收到一个口讯,连封正式的书信都没有。朱由崧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被裹挟到了京城,这件事的的主动权完全就『操』持在了皇上的手里。 如果崇祯有意陷害朱由崧的话,那么他一句不听祖训,擅自出城,就能把朱由崧的爵位一路到底,革为庶人! 朱常洵把身子深深地埋在了竹椅上,陷入思索:“皇上会这么做吗?如果不会,一道圣旨下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崧儿召进皇宫,为什么会派锦衣卫把崧儿绑出洛阳城?难道是锦衣卫自作主张,不可能,锦衣卫就是皇上的一条狗,皇上没发话,他们怎么敢龇出獠牙来?” …… 朱由崧幽幽醒来,楞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十王府里面,一阵幽香扑鼻而入,缓缓扭头望去才发现兰儿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朱由崧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脑袋沉重,伸手在头上敲了敲。朱由崧轻轻地摇了摇脑袋,慢慢地爬下床,光着脚径直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就喝了起来。 朱由崧一大壶凉茶水下肚,才感觉还了魂,走到兰儿身边,想把她唤醒让她去休息,又怕把她吵醒了这小妮子,到时候这丫头肯定又要服侍自己洗漱了,只好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外衣。 就在朱由崧举着胳膊踮着脚尖伸懒腰的时候,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世子,王——”。话未说完,说话那人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巴。 然后听到胡天德压抑的声音道:“世子正在睡觉,吵醒了打断你的狗腿!” 刚才那道闷雷般的声音自然就是孙长志了,只是胡天德虽然眼疾手快但是还是让大嗓门的孙长志把话给说出来了。 朱由崧此时已经醒了,孙长志的声音倒把兰儿给吵醒了。兰儿听见孙长志的声音从床上爬了起来,忽然看到刚才还躺在床上的朱由崧已经没了人影,心中一惊。 兰儿慌忙四顾才发现朱由崧这时候正光着脚站在屋子里,兰儿看到身上朱由崧的外衣,脸『色』微红道:“世子,我……” 朱由崧连忙挥了挥手道:“别说了,困了就睡。” 兰儿急忙施了一礼说道:“奴婢侍奉世子洗漱!” 朱由崧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把鞋子穿了起来,『摸』了『摸』兰儿的脑袋说道:“去睡,刚才孙长志在喊我说不定有什么急事,我先出去看看。” 朱由崧说完就站起来走出了屋子,这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了兰儿一人。 现在他们在十王府,兰儿身为朱由崧贴身侍女,头上还顶着一个侍妾的名头,在安排住所的时候,王府留守的承奉司就把她安排在了朱由崧的屋里。 朱由崧这间屋子跟福王府的世子所格局大同小异,屋子也分为内外两间,中间用屏风可开,朱由崧住在里面,兰儿就住在外间。 兰儿也有些累了,昨天朱由崧回来后吐了半宿,就像要把胃给吐出来,兰儿守了朱由崧一夜,也是方才才刚刚睡下。 兰儿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小哈气,等到眼睛里溢出些许香泪,才发现身上还披着朱由崧的外衣,脸上忽然微微一红。像个小狐狸一般睁开美眸四下望了一眼,才想起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兰儿微抿着嘴唇笑了笑,周围被朱由崧熟悉的气息所笼罩,竟然一时间不舍得把衣服给脱下来。只是越是这样,女儿家心中的羞喜越甚,最后只好把小手捂在了脸上,一时间竟然不困了…… 第五十八章 马路的典故 朱由崧皱着眉头出了门,就看到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正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低声说话。 孙长志瞪着一双牛眼看着面『色』不善的胡天德,心中有些忐忑地问道:“世子还没醒吗?” 胡天德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呢,世子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折腾了半宿,要是敢把他吵醒了,你觉得世子会给你好果子吃么?” 孙长志有些为难道:“宫里的王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有急事找世子,咱们叫不叫醒他啊?” 胡天德听了心里一咯噔,不可思议道:“你说你是不是彪?皇上派人来了,你还人家候在外面?” 孙长志疑『惑』道:“不让他候在外面,候在哪里?你不是刚说世子还在睡觉吗?” 胡天德痛心疾首道:“你傻啊,让宫里的那个王公公进来不就得了?到时候就算世子发脾气也发不到咱们两个头上!” …… 这二人背向房门,根本没有察觉到朱由崧这时候已经走到他们身后。朱由崧瞥了瞥嘴,算是彻底对这两个侍卫死了心了。 这俩人之前把自己说的忠心耿耿的,现在竟然也学会了甩锅,这到底是跟谁学的? 朱由崧心中忽然想到自己这个不正的上梁,只好『摸』了『摸』鼻子,又暗恨道:“这俩夯货之前把自己吹得上天,说什么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现在离他们这么近,都没有察觉,要是现在想要取他们『性』命,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就这德行怎么就当了我这个堂堂大明世子的亲卫的?走的后门么!” 朱由崧心中鄙夷了他们一把,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道:“孙棒槌,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朱由崧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们两人吓了一跳,看到世子已经走到他们身后,他们却没有丝毫察觉,心中不免也有些微赫。 孙长志尴尬道:“世子,您这踏雪无痕的功夫真的是练到家了,您走过来,我和胡大哥都没有发现呢!” 胡天德见孙长志的马屁说出来,朱由崧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急忙转移话题道:“世子,皇上派王公公来找你,说是有什么急事!” 朱由崧看着胡天德冷冰冰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额……”胡天德咽了口吐沫低下头说道:“属下不知。” 朱由崧又看向孙长志,孙长志大咧咧地道:“属下也不知。” 朱由崧不可思议道:“皇上有急事来找我,你们都不问清楚?”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讪讪的笑了笑,朱由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道:“老天瞎了眼,怎么就派了这么两个二货给我当侍卫的?”说完也不理他们两人,径直去前堂去见王承恩了,崇祯身边信得过的太监,也只有王承恩这么一个是姓王的。 孙长志疑『惑』的看了胡天德一眼问道:“胡大哥,什么叫二货?” “唉……”胡天德看了一脸不解的孙长志,也学着朱由崧的样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追朱由崧去了。 孙长志挠了挠脑门,纳罕道:“到底什么是二货啊?胡大哥看样子应该是知道的,怎么就不告诉我呢?”孙长志见二人已经走远,急忙追了上去,心中暗道:“世子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我这种大老粗听不懂,胡大哥又不告诉我,等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兰儿姑娘,她整日间跟在世子身边,一定知道什么叫二货……” …… 朱由崧刚进客堂,就看见王承恩在里面火急火燎的坐立不安,王承恩看到朱由崧来了,几步就迎了上来说道:“世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朱由崧有些忐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皇上出事了,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王承恩急忙解释道:“不是皇上出事了,是今日朝堂上出事了!” 朱由崧听了放下心来,只要朱由检没出事,这大明眼下也就估计出不了什么大事,遂慢悠悠地问道:“朝堂上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见朱由崧优哉游哉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躬身说道:“世子,咱们还是边走边说!”、 朱由崧昨天刚知道朱由检也是一位穿越者,人家可是在信王府蛰伏三年,日日夜夜的苦思良计想要振兴大明,他做了这么多准备,还能有什么大事? 朱由崧摇了摇头,打了哈气,说道:“先把事情说清楚,我听明白了再做打算。” 王承恩急忙说道:“世子,今日早朝不知那些御史言官们不知发的什么疯,纷纷弹劾您昨日君前失仪,不知皇家礼仪……”说着犹豫一番接着说道:“他们还说了很多捕风捉影的话,现在皇上正在那伙驴脾气的言官们僵持着呢,都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朱由崧忽然想到昨天跟朱由检在酒桌上的话,朱由检说今天会有一场行动,让他好生配合。只是当时喝得面红耳赤的,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之后朱由检说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难道今天这件事情是朱由检一手安排的? 朱由崧急忙问道:“王公公,你出宫前,皇上可有什么话让你对我说的么?” 王承恩闻言一愣,一拍脑门道:“哎呀,您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老奴出宫前,皇上让奴才告诉世子,说此事就是过马路。” “恩,然后呢?” “没然后了,皇上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朱由崧疑『惑』道:“过马路?” 王承恩点了点头问道:“世子,这马路有什么典故吗?老奴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杨涟杨大人,我把皇上这话告诉了杨大人,杨大人只说了一句,《左传·昭公二十年》,褚师子申,遇公于马路之衢,遂从。” 朱由崧有些奇怪地看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刚才说的话,除了一个左转,剩下的他是一点都没有听懂。朱由崧遂挑着眉『毛』问道:“杨涟说了一句你就记住了?” 王承恩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道:“哎呀,奴才也就是记『性』好一点,听过的话一般不怎么会忘,杨大人说的话,虽然记住了,但是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不明白了。” 朱由崧听了王承恩的自吹自擂,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需要锤炼一番的,也不知道谁刚拍着脑门子感叹自己记『性』不好,现在又说自己记『性』好一点的? 王承恩却号不自知,一副求知如渴的模样问道:“世子,这个马路是什么意思啊?好端端的大路、官道不说,怎么说起马路来了?” 朱由崧随口解释道:“马路就是马车走的路,没别的意思。” 王承恩现在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还有路专门跑马的?这可是稀奇了,路上分明跑得最多的车是牛车,为什么不叫牛路呢?” 朱由崧一头的黑线,这让他如何回答,马路的典故朱由崧前世也跟王承恩一样有过疑『惑』,只不过他能告诉王承恩说这个马路的典故,是因为纪念一个十八世纪的外国人?那小子现在还没有出生呢! 好在王承恩知道尊卑有序,见朱由崧陷入沉思,没有想跟他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再刨根问底。 朱由崧邹着眉头走了两步,思索道:“这件事就是过马路,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话不说,打得什么哑谜?” “过马路,过马路……过马路要一慢二看三通过。额,不会是这个?崇祯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总弄这些狗屁不通的事情?” 朱由检的意思八成是想让我静观其变,朱由崧想到一层意思,也懒得再往深处去想,不管猜得准不准就这么理解得了。 朱由崧猜到了朱由检的意思,边活动着身体边说道:“本世子还没洗漱呢,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现在胃里面空落落的,一点东西都没有,这样可不行。王公公,等我洗漱完了,再喝上一碗小米粥缓缓,咱们再去皇宫。” 王承恩还以为朱由崧知道了皇上的暗语,见朱由崧这个正主都不着急,自己这个太监着的什么急?也就安下心来。 只是听到朱由崧边走便嘟囔道:“年轻的时候对胃不在乎,老了以后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心中有些怀疑朱由崧理解错了皇上的意思…… 第五十九章 朝堂之上 朱由崧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碗小米粥,回想起昨天跟朱由检两个人喝酒的情景,心里有些发苦。 朱由检现在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自己现在也只有二十岁,当然他们的心理年龄不局限于此,但是他们的生理却是这样。两个人还很是年轻,因为都是穿越者,一朝相认,又全都是『性』情中人,全都给喝大了…… 酒这东西还真是害人,喝之前馋的不行,喝多了第二天又恶心的不行,真是遭罪。现在朱由崧看见什么都没有胃口,只能喝点小米粥来养养胃了。 等到朱由崧收拾停当,跟着王承恩到了皇宫中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 按照往日来说,现在应该已经散朝了,但是这时候乾清门里跪满了人,殿中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有很多已经跪到了殿外头…… 文武百官上朝的情景,朱由崧还没有见识过,以前只在电视里面看到过,电视中皇帝端坐在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站在下面,满打满算也没有多少人。 只是眼前的这个情景却让朱由崧震惊了一把,今天是大朝会,文武百官这个词还真的不是吹的,跪在地上的朝廷官员们根本就不是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随便找了十几个群演应付了事,这真是乌泱泱的一大片屁股……看不见脑袋,全都跪在地上呢。 朱由崧到了殿外,却不能直接进去,只能派人去通禀,好在王承恩已经先行进去了。 朱由崧正站在殿外抻着脖子往里面瞅,只见里面也是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朱由崧看到心中忐忑,远远地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暗道:“这小子今天抽的什么风,弄这么大阵仗?” 就在朱由崧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金銮殿里面想起了一道高昂的声音:“宣福王世子觐见!” “宣福王世子觐见!” …… 原本安静无比的大殿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跪在地上的人们交头接耳的,跪在角落的几个还在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能引起皇上震怒的世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朱由崧听到传令官的声音,急匆匆地走了进去,抬头看了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一眼朗盛说道:“臣朱由崧见过皇上!”说着就要按照此前王承恩的交代来个跪拜大礼。 “免了,站着说话!” 朱由崧立时从善如流,他声音虽然喊得响亮,但是心里面压根就没想着跪下去。 朱由崧和朱由检是后世人,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虽然他们对彼此的行为看似平常,但是这都是后世的标准。现在毕竟不是后世,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们见皇上连跪都不让朱由崧跪,心中更是有些不平。 朱由崧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发现了那天指证自己的杨涟,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朱由崧站直了身子,望着朱由检,朱由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却是一句话也都不说。 朱由崧纳闷了,来之前他只听王承恩说有人弹劾他,这种待遇当时可把朱由崧乐坏了,这放在后世可是总统才能有的。可是现在他来了金銮殿,满朝文武却都是一句话都不说,这是做什么,演哑剧给自己看吗? 朱由检不问,朱由崧又不能先说话,身子虽然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点漆般的黑眼珠子却是四处『乱』转。 朱由崧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朝堂上除了金瓜武士和宫人们,剩下的大官们并不是全都跪在地上,还有几个也是站的的。 甚至还有几个七老八十的大臣是坐在椅子上的,只不过这几个大臣一副有出气没进气奄奄一息的样子,看得朱由崧有些心惊。 朱由崧不清楚的是,在王承恩去寻他的时候,已经在殿上跪了两个时辰!再加上朱由崧磨磨叽叽磨蹭了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可是六个小时,这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那些体弱多病,年老体衰的早已经被抬下去了好几个,现在那些坐在椅子上还能喘口气的,那算他们平日间保养的好。 朱由崧不知道朱由检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昨天朱由检的计划他喝多了也没有往心里去,忽然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心中也有点发虚。 过了这么长时间,大殿上因为朱由崧到来引起的嗡嗡声已经平息下去。 当朱由崧又看向朱由检时,忽然见他点了点头,心中惊道:“坏菜,昨天商量的是什么来着,我全都忘了!” 朱由崧只好把脑袋垂下,装作没看见朱由检的示意。 这时候朱由检忽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们非要朕将世子打入天牢你们才安心吗?” 朱由崧听到朱由检话,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感觉到大殿紧张的气氛,因为朱由检的这句话竟然缓和了下来! 朱由崧不知道的是,文武百官们不怕皇上发怒,就怕皇上不说话,只要说话就好办了。皇上跟大臣就像一对夫妻,难熬的不是吵架的时候,而是冷战的时候,人与人之间不能没有互动不是? 朱由检这位皇帝一发怒,那真的是油盐不进,为文武百官求情的英国公张维迎出面,朱由检都是没说一句话。 现在文武百官见朱由崧一到场,朱由检就开腔了,哪能不把握住这次机会? 一个御史抬起脑袋来说道:“皇上,福王世子未得诏令,擅自出城,有违祖训!请皇上严办!” 朱由崧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来之前知道有人弹劾他,可是不是君前失仪吗?现在怎么成了他擅自出城了?他可是接了朱由崧的密旨的! 一人起了头,马上就站出来好多人接着指控。 “皇上,福王世子身为皇家贵胄,不知礼仪,应当严惩!” “皇上,福王世子本是藩王世子,早已跟随福王就藩,现在私自逃出封地,擅自入京,其心叵测!” …… 然后就是络绎不绝的 “臣附议!” “臣附议!” …… 朱由崧听着那些个大臣们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留给他,朱由崧哪肯被他们这么冤枉,被气得面红耳赤,脑门青筋尽起。 那些个官员们见朱由崧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只等着他说出话来,好接着参他一本。 第六十章 护驾 朱由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怒发冲冠,朱由崧现在真的感觉到脑袋上的头发,好像要把自己头上的网巾都给顶起来了! 朱由崧涨红了一张脸,脖子上青筋尽起,显然已经到了暴发的边缘! 就在朱由崧再也忍不住,想要豁出命去跟那几个吵得最凶的官员,在金銮殿上上演一出全武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怒喝:“散朝!” 朱由检一甩袖子,看也不看殿中的众人,冷哼一声便走了。朱由崧到底还是年轻,刚刚差点忍不住,这事要是换成了几个躬身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大学士,说不定人家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 皇上走了,跪在地上的官员松了一口气,他们当了一辈子官,除了守丧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这金銮殿上金砖铺满地面,说起来贵气『逼』人,可是跪起来那是相当难受…… 朱由检走了,百官们的气势瞬间全都给泄了去,年轻力壮的还好说,好些个硬撑到现在的,没人搀扶着根本就站不起来了……刚才剑拨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没了朱由检在场,殿内的气氛就好像寒冬三月突然出了一个三伏天的太阳,人们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却是没有一个理朱由崧的。 朱由崧现在身处殿上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刚才还像疯狗一样咬他的百官们,现在全然把他当成了空气。朱由崧看着方才想要在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的人们,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世子,皇上在中和殿等着您呢。” 直到王承恩走过来,朱由崧才回过神来,想到今天的事情有可能是崇祯一手『操』控的,心中不免有些抑郁。 朱由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诡异的情景,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只好跟在王承恩身后去见朱由检这个可能的幕后黑手。 …… 朱由检这时候正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见到朱由崧气呼呼的走进来,伸手一指座位,扔给了他一支烟笑道:“演得不错嘛,我还怕你有些怯场呢。” 朱由崧一听,果然这件事的幕手黑手就是朱由检,没好气道:“我演什么了?昨天你说的那什么鸟计划,我根本就没有听见去一句!” 朱由检闻言把身子直了起来:“昨天我说的你都没听进去?” “你以为呢?”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感情昨天我说什么了,你都不知道?” “你不是废话么?” 朱由检瞪着眼睛问道:“昨天我说的对付藩王的计划你没听进去?” 朱由崧就着桌子上的长明灯点燃了烟,随口道:“没有!” “昨天我说要计划废你世子的这件事你也不知道?” “我不知——”朱由崧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什嘛?要废我世子?” 朱由检点了点头,朱由崧须发皆张刚要发怒,转念想到朱由检肯定不会亏待自己这个穿越者,不禁疑『惑』道:“为什么要废我这个世子?” 朱由检抚额道:“敢情我昨天说了那么多话,你全都当耳旁风了?” 朱由崧牛脾气上来直冲冲地道:“我不是说了我没听进去吗?你是聋的么,还要问我几遍?”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发倔的样子,眉头拧到了一块气呼呼地道:“你怎么跟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自己犯了错,还横得二五八万的?你丫上辈子不会是姓叶的?” 朱由崧平白无故的受了一场气,此时正在气头上,现在又被朱由检损了几句,哪里顾得了许多,咬牙切齿道:“老子上辈子就姓叶,咋滴?姓叶的招你惹你了了?” 朱由检自穿越以后,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现在见朱由崧态度蛮横的样子,就算是泥菩萨也被『逼』出了三分火气,不由怒道:“姓叶的怎么了?姓叶的都是二百五!” 朱由崧闻言登时火冒三丈骂道:“我x,我姓叶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你说不清楚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朱由检见朱由崧撸胳膊拽袖子一副随时开战的样子,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嘴上却是不示弱:“我说你什么了?”话一出口觉得自己气势有点弱,改口说道:“我说你怎么了?你们姓叶的都是棒槌脑子,满汉不分,跪『舔』鞑子!” 朱由崧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一字一句道:“兔崽子你敢告诉你爷爷我,你姓什么吗?” 朱由检吐了口吐沫说道:“你爷爷我姓杨,你骂我一句试试!” 朱由崧也吐了口吐沫骂道:“我呸,你们姓杨的也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认识一个人就是姓杨的,跟他妈你一个德行,天天做梦拯救大明,拯你个卵蛋玩意儿!后世的中国就走在复兴的路上,需要你们这些就会做梦的家伙来拯救?” 朱由检见朱由崧竟然侮辱自己的最高的理想,将放在桌上充当烟灰缸的笔洗,“啪”的一声摔在了朱由崧脚下的地上,咬着牙道:“你就是个二百五!近代咱们中国遭受了多少苦难?两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华,还有现在还全民吃素的小矮子们,三百年后就会踏上咱们中国的领土,为所欲为!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再重演,怎么了?” 朱由崧被摔碎的瓷片溅在了身上,跳着脚骂道:“扯淡你就!一个没有经历过苦难的民族,怎么能够在未来挑大梁?怎么才会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有些罪只有吃过,才会不想再吃,才会奋发图强!” 朱由崧虽然愤怒,但是强词夺理的本事却是本能,他见朱由检已经率先动了手,再也按捺不住,脚下迈开步子就要跟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崇祯较量一番! 这时候的中和殿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个被吓傻了的王承恩,王承恩对刚才的朱由检和朱由崧的话,一丁点没漏的全都听了进去,只是他却十句话只能听懂半句,只知道皇上跟福王世子脸红脖子粗的吵了半天,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王承恩心里发慌了,直觉告诉他,今天皇上和福王世子肯定是中了邪,都在发癔症!福王世子还好说,叫侍卫绑了再去请太医,啊不,再去请张天师做个法事也就行了,可是眼下还有一个当今天下的九五至尊皇上啊,谁敢绑皇上,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王承恩心里发苦,福王世子好办,皇上可怎么整啊? 眼见情景危急,皇上跟世子随时都可能打起来,王承恩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想要派个人去请皇后,可是这时候朱由崧已经冲向了朱由检,王承恩只觉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就追了上去,一把就搂住朱由崧的腰,朝殿外大喊道:“护驾,护驾!” 第六十一章 误伤 候在殿外的侍卫早就听到了中和殿内的异响,守在门口的王宇朝殿内看了一眼,又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跟他一同守在殿外的齐寿低声问道:“王大哥,里面怎么了?” 王宇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正在里面发怒呢,世子跳着脚好像要跟跟皇上打架。” 齐寿听了心中一惊,一把握住手中的绣春刀道:“胆大包天,不知君臣之礼,那逆贼竟敢犯上,这如何了得!”说着就要冲进中和殿去。 王宇一把拉住他道:“等等!皇上真有危险一定会唤咱们,现在咱们冲进去,必定惹得他不高兴!” 齐寿听到王宇的话,只觉得不可思议,皇上都要被人打了,还等等?等什么,等着掉脑袋吗? 齐寿看了王宇一眼,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问道:“那福王世子以下犯上,咱们现在不去救驾,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宇解释道:“你不清楚皇上的脾气,我是信王府的老人,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最长,对皇上的脾气也算熟悉。要是咱们现在冲进去,肯定要被骂出来!” 说话间中和殿内忽然传来王承恩“护驾”的声音,王宇一把就将手中的绣春刀抽了出来,泛着寒芒的刀刃布满了杀气,二话不说,当先就冲了进去!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刚才还在跟别人说不着急的王宇,现在听到呼唤,脚下跑的却是比谁都快! 齐寿被王宇的这番迅捷的动作唬得一楞神,就这片刻功夫就已经被王宇抢占了先机,率先冲进了中和殿。 齐寿回过神来,这可是救驾的大事,这可是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齐寿见这样的机会被王宇捷足先登,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紧跟着王宇冲了进去,立不了头功,还有次等功! 齐寿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一道黑影向中和殿的大门狂奔过来,随后又听到一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崇祯的怒喝:“给朕滚出去!” 齐寿反应倒是极快,连忙把那只迈进中和殿的右脚给收了回来,定睛一看,那道黑影不是刚才的王宇是谁,王宇此时躬着身子,脚下不停变换,直冲殿门而来,等到距离殿门还有六七步距离的时候,脚下用力一个虎扑就窜出了中和殿。 齐寿连忙把摔倒在的王宇扶起来问道:“王大哥,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王宇急喘了两口气说道:“怕是不行了,皇上就要跟福王世子动上手了,赶紧去请皇后娘娘,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齐寿偷偷地朝中和殿内看了一眼,见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只见王公公双手死死地困住了世子的腰肢,吊在世子身后,却被世子拖着在中和殿里打转!而九五之尊的皇上,此时正在绕着中和殿的宽大的书桌边走边骂,不时将桌上的『毛』笔扔向世子…… 王承恩虽然抱住了朱由崧的腰肢,双脚瞪着地面,可是这中和殿的地面被那些尽职尽责的宫人们,擦拭的光可鉴人,这样哪有着力的地方,怎能困住身材颇为壮硕的福王世子? 齐寿心中一咯噔,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立刻明白此地不可久留!他可不是信王府的老人,这种麻烦事可不能跟自己粘上关系!齐寿连忙拉住想要去找人的王宇,说道:“王大哥,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定然熟悉皇上的一些习『性』。您还是好生守在这里,指挥这里的侍卫,找皇后娘娘的事情,就交给小弟我!” 齐寿说完也不待王宇同意,直接撒丫子就辽了,看他那速度也不比刚才王宇冲进中和殿的速度差上分毫。 …… 此时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正在中和殿内打得火热,两人此时已经打出了火气,朱由崧身上虽然挂着一个王承恩,但是速度倒是不慢,他躲过朱由检扔过来的『毛』笔暗器骂道:“算你小子识相,要是你敢叫人,老子今天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抽你两大耳刮子!” 朱由崧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们同为后世人,朱由检对谁都有些阴冷的态度又不想用在朱由崧身上,所以才会把刚刚冲进中和殿的王宇给赶出去。朱由检虽然自认心理年龄并不比朱由崧小,但是他的生理年龄却是比朱由崧小,朱由检今年刚刚十七岁,放在后世还是一个未成年人。 朱由检身子还没有张开,此时还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如果真要跟朱由崧近身较量一番,他又没练过武,是绝对打不过身高体壮的朱由崧的。 朱由崧咬着牙道:“小子,别以为你现在成了皇上,我就不敢动你!老子可是知道什么叫蝴蝶效应,你他娘的想改变历史,万一把后世给坑了怎么办?” 朱由检手里面捧着一方砚台,嘴里骂到:“你懂个屁,你就是个四六不懂的二百五!” 朱由崧双目圆睁道:“没有发生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才是最保险的!” 朱由检听到朱由崧的话,双眼通红道:“照原来的轨迹发展,等着咱们汉人为奴?等着近代咱们任人欺负?我看你他妈的纯粹是个亡国奴!”朱由检越说越气,随手就把比人头还大的砚台给扔了出去! 朱由崧反应倒是挺快,偏头就躲了过去,可是他躲了过去,这方被朱由检含恨出手用了十成十力道的砚台,却砸到了王承恩的头上…… 王承恩只觉得脑门一痛,想要努力地睁开眼,但是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最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朱由崧感到腰间一松,刚才怎么也挣不开的王承恩的双手,现在已经软趴趴地松开了。朱由崧回身一看,只见王承恩脑门上出现了一个豁口,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淌出来,越流越多…… 朱由崧回身骂道:“好哇,你杀了人!”话说出口,朱由崧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这句在后世能令一个人余生尽丧的话,在现在好像对眼前这个封建社会的皇上不算什么威胁。 两个人怒火攻心的时候,最怕看见血,不过这也要分看到谁的血。要是这方砚台砸在了朱由崧头上,让他头破血流,估计就算是下一刻会被赶来的侍卫砍了头,这一刻他也要在朱由检脑袋上敲上一个窟窿。 好在现在流血的人不是他,而是好心劝架的王承恩,虽然这个王承恩有拉偏架的嫌疑,但是这个王公公还是值得朱由崧尊敬的。 朱由崧见了血,心中的怒火就消了一半,蹲下身子在身上扯了一块布给王承恩止血。 朱由检见自己失手伤了王承恩,心中也有些歉疚,他来到大明的这三年不是没杀过人,但是他却从没有亲自动过手,这时候见到王承恩躺在地上,头上不停地溢出鲜血,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只觉得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朱由崧正在帮王承恩止血,看到朱由检还傻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口骂道:“你还愣着干吗,过来帮忙啊!” 朱由检此刻脸『色』苍白,只觉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道:“我……我晕血。” 朱由崧看朱由检的样子不似作伪,冷哼一声道:“怂蛋玩意儿,跟他娘的杨文正一个德行,你们杨家就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朱由崧手上的布已经被王承恩的鲜血印透了,他回身看了朱由检一眼,发现他睁目结舌的样子,好像见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不可思议的东西。 朱由崧见王承恩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皱着眉骂道:“你他娘的看热闹呢?还不去喊御医!” 只是朱由检下一句话,也让朱由崧变得如同见了上帝一般瞠目结舌:“你……你前世……是,是不是叫叶小玄?” 第六十二章 威猛如斯 朱由崧这时候捂着王承恩的脑袋,听到自己前世的名字从朱由检嘴里面喊出来,只觉得脑袋好像被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 朱由崧满脸震惊望着朱由检,他实在是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崇祯竟然知道他后世的名字! 朱由崧目不转睛的盯着朱由检,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既然朱由检知道他前世的名字,那他十有八九也应该认识朱由检的前世!朱由崧忽然间想到了刚才二人争吵时的情景,自己口口声声的说朱由检像自己前世认识的一个人,难道……难道眼前这个崇祯是……老二? 朱由崧咽了口吐沫,失神道:“你是老……老二?杨……杨文正?” 朱由崧看到朱由检震惊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他心中震撼无比,只觉得不可思议,好在经历过穿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后,朱由崧对这种难以置信的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朱由崧震惊之下忽地站起身来,忘了自己正托着王承恩的脑袋,在帮他止血。王承恩脑袋顿时磕在了地上,好在这时候他已经被朱由检给砸昏了过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朱由检听到朱由崧的话,知道他没有认错人,原来眼前这个福王世子,不仅跟自己一样是后世人,竟然还是自己前世同吃同住同睡一屋的兄弟! 朱由检震惊之余,只剩下了满满的欣喜,一个现代人来到古代,就好像后世人孤身一人来到异乡打拼。朱由检穿越后的三年间,经历了最初的惊喜后,只剩下了沉重的压力。 虽然他在信王府蛰伏三年,整日间思索着如何拯救大明这个将要沉没的巨轮,但是他知道,这些事情只靠他是完成不了的! 时代的洪流,历史的车轮,让知道历史进程的朱由检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一个人想到改变世界,一个想要改变历史,那是千难万难! 好在现在有了叶小玄,不,有了朱由崧!前世是宿舍中的大哥,这一世还是自己的堂兄! 刚才还剑拔弩张、相互问候着对方亲属的两个人,现在俱是呆立当场。朱由崧和朱由检两人相视良久,中和殿中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朱由崧看到朱由检有些微微湿润的眼眶,缓缓张开双臂,像要随时扑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时候,心中一惊警告道:“你别过来!” 朱由检被朱由崧给喝止住,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朱由崧脸上一红,朱由检不知道他是被玉蟾宫的人给吓到了,导致现在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你都多大人了?怎么经历这么点事情,就好像要掉眼泪了?” 朱由崧说着走过去,给了朱由检一个大大的熊抱:“兄弟,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到你!”说着双手成拳狠狠地砸在了朱由检的背上,算是报了此前遇到朱由检以后吃的所有的苦头…… 朱由崧跟朱由检一抱即分,望着朱由检手背在身后龇牙咧嘴的样子,笑道:“真当我那四年的大哥是白当的么?” 朱由检眉头拧到一起,威胁道:“你刚才真把我锤疼了!我现在可是大明的最高领导人,那可是国家元首!你敢捶我!不行,你让我打回来!” 朱由崧笑嘻嘻道:“捶你咋滴了?上学那时候你因为晚上不洗脚,被我揍得少了?” 朱由检脸上一红,叹了一口气低声嘟囔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揭人老底的人,最是可恶!” 朱由崧才懒得反驳朱由检,他一直讲究的是手底下见真章,想要道理,那就比比谁的拳头硬!朱由崧哈哈一笑,不由得想起了上学的时候,朱由检被他欺负的时候也只是低声嘟囔几句,却不敢还手的样子。 朱由崧笑着作势又要蹂躏朱由检一番,就在他刚拉住朱由检的衣袖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呼:“皇上!” 朱由崧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急匆匆地走进中和殿,朱由崧还以为是一个小宫女,初时还没在意,待一细看,才发现这个小女孩儿头戴凤冠,一身红蓝相间的燕居常服,身子娇娇弱弱的,跟兰儿不相上下。 这少女年纪尚幼,鹅蛋脸儿十分清秀,眉如远山,口如涂丹,见到殿中情景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慌,动人的眸子里隐隐还能看出一丝隐含的清泪。 她此时刚跨过门槛进到中和殿中,一眼就看到了被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遗忘的王承恩。王承恩此时头上被鲜血沾满,溢出的鲜血还淌了一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这少女见到王承恩的惨状,连忙朝朱由检望去,只见朱由崧手中拉着朱由检的袖子,挥着拳头就要砸下去…… 这少女心中一惊,实在没有想到福王世子在皇宫中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冲了上来,边跑边娇喝道:“逆贼,若敢伤了皇上,今日定叫你不得好死!” 朱由检见到来人一把将朱由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给甩开了,忙道:“周妹,你别……” 这话说出来已经晚了,朱由检没有想到平日间娇娇弱弱的小皇后,速度竟然如此惊人,之间几步就跑到他们二人身边,将他护在身后,一对小粉拳不要钱似的就往朱由崧身上招呼。 朱由崧被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女儿吓了一跳,这小女孩儿来到中和殿二话不说,只喊了一句皇上,然后就冲过来挥着小拳头劈头盖脸的往自己身上砸,期间还夹杂着女人特有的抓挠功夫……朱由崧见她跟兰儿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好意思还手?可是……不还手这小妮子打得还挺疼! 朱由崧只好挥舞着双手,古人宽大的袍袖鼓『荡』起来,正好可以抵挡一下这少女可怕的九阴白骨爪,朱由崧边挥舞着胳膊边往后退,他见朱由检忍着笑,脸都快被憋成猪肝了,只好对眼前这个不依不饶的少女求饶道:“小妹妹,小妹妹!你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那少女却不理他,只是又抓又挠的动作变成了把他往殿外推,朱由崧急急后退两步,拉开跟这个少女的距离,对朱由检喝道:“我说你也管管你这个疯妹子!” 朱由检听到朱由崧的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少女闻言娇喝一声,下手更重了…… 第六十三章 父母之命 朱由崧见眼前这个少女的攻势不可阻挡,急忙跳出战圈向朱由检求救,但是朱由检这时候正看的起劲儿,哪里会理他? 朱由检原本想多看会儿热闹,但是见到殿外人头攒攒,殿外的侍卫们已经把中和殿的殿门都给堵了起来,一个个装作要冲进来护驾的样子,眼珠子却是紧紧盯着中和殿内的战况。要不是王宇一个人站在最前面抵挡,说不定这些侍卫们现在已经全都冲到了中和殿。 当朝国母,母仪天下的皇后在中和殿内跟福王世子大打出手,这样的事情要是再持续下去,明天传到那些软硬不吃的御史言官耳朵里面,到时候有他受得了。这些侍卫又大多是信王府跟他出来的,朱由检太了解他们的秉『性』了,朱由检有些怀疑,是不是平日间待他们太好了,怎么一个个的连皇宫里面的规矩都不懂了? 朱由检见此只好轻咳一声说道:“皇后,快些住手!” 小周儿听到朱由检的声音,停了下来,急急地赶回朱由检的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皇上,您可受伤了么?”声音中甚至还带着意思哭腔,听了让人心疼。 朱由检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中和殿了?” 周皇后担忧道:“刚才有宫人传讯,说是您在中和殿犯了邪,侍卫们都不敢进来,妾身只好赶来了。”周皇后虽然见朱由检现在神智清明,但是心中却还是有些发过不下,担忧地望着朱由检说道:“我来时,已经派人通知了张皇后,想她待会儿也会过来了……” 朱由检头皮一麻,要是张皇后也来了,那她肯定也会通知宣懿太妃,老太太再带着自己爷爷和老爹的一大群遗孀……到时候这中和殿像什么样子? …… 朱由检却没发现朱由崧这时候失神的样子,朱由崧看着眼前的两个玉人,一个十七岁,是当朝天子也就罢了,一个十三四岁,竟然是当朝皇后!这……这不是开玩笑?放到前世,这两个人一个是刚上高一的高中生,一个是上小学还是刚上初中的女娃娃? 朱由检还好说,前世跟自己一个屋子里面住的兄弟,可是眼前这个皇后也太……小了点? 朱由崧盯着朱由检,偷偷地指了小周儿一下傻愣愣地问道:“这位……是皇后?” 朱由检见朱由崧提到了小周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 朱由崧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现在安静下来的小周儿不够端庄,也不是觉得小周儿不够漂亮,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周儿实在是……实在是太小了? 朱由崧难以置信道:“她真的是皇后?” 小周儿见眼前这个福王世子质疑自己的身份,眉头一皱,一张小脸又冷了下来问道:“本宫哪里不像皇后么?” 朱由崧见小周儿摆着一张小脸严肃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可笑,他努力地忍着笑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年纪……”朱由崧说到这里见小周儿脸『色』越发的阴暗,心中一动躬身说道:“臣朱由崧见过皇后娘娘!” 小周儿见朱由崧终于服软,心中的怨气稍褪,说道:“平身!” 朱由崧闻言才把腰直了起来,望着朱由检『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朱由检跟朱由崧一起吃住四年了,自然知道他这个笑容隐含的含义。 朱由检轻咳一声说道:“皇后,朕不碍事,你还是先去将张皇后她们劝回去,免得待会儿中和殿中一堆『妇』人,这成何体统?” 小周儿不情愿道:“皇上……” 朱由检定睛看了小周儿一眼,小周儿脸上微微一红,只好垂手称是,不情不愿地朝朱由检施了一礼后,仪态端庄地离开了中和殿。 堵在门口的侍卫们见中和殿情况稳定下来,全都一哄而散了…… 周皇后前脚刚刚走出中和殿,御医提着一个小木箱子就躬着身子进了中和殿,王宇带着几个侍卫也跟了进来,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昏倒在地的王承恩抬了出去。 众人把王承恩抬出了中和殿,这时候中和殿中就只有朱由崧还有朱由检两个人了,朱由崧不再装样子,大咧咧地在朱由检桌上的木匣中『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啧啧啧,老二,你还真是……” 朱由检明知故问道:“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朱由崧吐出一口烟气说道:“那个小姑娘放在前世怕是还没有上初中?这样青涩的果子你都下的去口?” 朱由检老脸一红争辩道:“你说我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府中有一个兰儿吗?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咱们俩谁也别说谁!” 朱由崧闻言一怔,轻咳一声掩饰道:“兰儿是我的侍女,我现在可还没有把她收了!” 朱由检呵呵笑道:“你现在没收,可不代表你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朱由崧被朱由检说中心事,嘴硬道:“我没有!” 朱由检说道:“什么没有?你当我厂卫的人们都是吃干饭的么?” 朱由崧刚要在争辩一番,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朱由检给带沟里去了,本来他们讨论的是刚才的那个小皇后,怎么说着说着跑到兰儿身上去了? 朱由崧微微一笑道:“我说老二,你就别跟我转移话题了,实话实说,你有没有对刚才那个小萝莉下手?” 朱由检支支吾吾道:“你就是个四六不懂的二百五,我懒得跟你说。” 朱由崧闻言震惊道:“你还真下手了?” 朱由检红着一张脸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是大明!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时还是信王的时候,我那个木匠哥哥又一直无后,我又没有出京就藩,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小周儿可不是我自己选的,是他们给我挑的!” 朱由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道:“皇后叫小周儿?她今年多大了?” 朱由检伸出三根手指道:“十三。” 朱由崧瞪圆了眼睛说道:“你嫂子给你挑的,还是你当信王的时候给你挑的?你们结婚的时候她多大?” 朱由检瞪着朱由崧说道:“你管她当时多大?你怎么这么八卦,跟街边嚼舌根的欧巴桑似的?” 朱由崧见朱由检不说,只好自己掰着指头自己算。 “你告诉我说你穿越来大明已经三年了,大明王爷选妃子一般十六岁。”朱由崧深吸一口气震惊地望着朱由检道:“你去年结的婚?她当时才十二岁!你嫂子怎么给你选了个这么小的媳『妇』?” 朱由检没好气道:“也不是张皇后,确切的说是宣懿太妃,也就是咱们爷爷的昭妃,她老人家掌管着皇太后印玺,是她老人家给我选的小周儿!” 朱由崧哦了一声,好在记忆里知道这个『奶』『奶』辈的宣懿太妃,这位太妃现年已经七十岁的高龄了,在这个以孝治国的时代,她老人家的话还真的是不敢不听。在婚姻大事上,现在的儿女们,别说是王爷,就是太子,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第六十四章 中和殿密谈 朱由检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望着朱由崧,朱由崧轻蔑道:“你干啥这么看着我?跟谁装无辜呢,你当我是傻子啊?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跟人家……”朱由崧说到这里,两条眉『毛』一动,这个眼『色』使得太明显了,就是傻子都能看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朱由检委屈道:“我没有,我接纳小周儿,也是被『逼』无奈。她那么弱小,我怎么会跟她做什么荒唐事?” 朱由崧安下心来,煞有其事地说道:“萝莉有三好,身娇体柔易推倒,可是咱们不能犯错误知道不?这在后世可是要枪毙的!” 朱由检被唬了一跳,问道:“在后世会被枪毙?” 朱由崧郑重道:“我还骗你不成么?” 朱由检咽了口涂抹说道:“小周儿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她在我眼里就像一个妹妹,我从没有跟她做过什么荒唐事,除了……” 朱由崧赶忙把耳朵支棱起来,可是他把耳朵竖起来了,朱由检却不说了,朱由崧忙问道:“除了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朱由检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道:“除了大婚那天,那天我喝多了,被人架着回去的,那天我们俩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朱由检嘴上这么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第二天起床时的情景…… 朱由崧见朱由检这么说,也不好再问,总不能问问弟妹第二天床上有没有落红,行走坐卧有什么不适?要是真的这么问了,那也显得太不知趣了。 朱由崧见他们越说越跑偏,刚刚相认就说起了这东西,心中不免有些鄙夷自己。不说朱由检的小周儿,十王府里自己还有一个兰儿让自己头疼呢!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给别人『操』的什么心? 朱由崧想到这里,赶忙转移话题道:“咱们别说这事了,你昨天说的削藩的那事到底怎么回事?” 朱由检闻言也把心给收了回来,指了指中和殿中椅子,二人落座后,朱由检正『色』道:“削藩那件事跟废你世子这件事,是分不开的。” 朱由崧问道:“怎么说?” 朱由检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目光深邃道:“老大,你可知道各路藩王的俸禄加起来有多高吗?” 朱由崧果断了摇了摇,翘着二郎腿脚尖一勾一勾的说道:“不知道,有多少?”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里的印象信口胡诌道:“我初登大宝,以前在信王府中也是有诸多限制,各项数据还未收集齐全,好多省份的财政收入连当地藩王的俸禄都支付不起,保守估计各路宗亲的俸禄占大明财政收入的至少五分之一。” 朱由崧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这么多?”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一个国家的财政将近五分之一浪费在他们身上,那还用什么兵,打什么仗?明年就是崇祯元年,史料记载,明年就会出现大旱歉收的情况,到时候流民四起,国家支出疲惫,局面更是难以应付。如果不削藩,咱们的第一桶金从哪里来?” 朱由崧皱着眉头道:“明末的历史我不怎么熟悉,但是我隐约记得大明历史上是有个叫朱什么炆的也搞过削藩?” 朱由检斜了朱由崧一眼说道:“朱允炆。” “啊,对对,朱允炆!他最后怎么样了?” 朱由检没好气道:“失踪了!” 朱由崧震惊道:“皇上还会失踪?” 朱由检扶额长叹,他发现跟朱由崧交谈实在是费劲的很,大明皇帝失踪很少见吗,皇帝被俘虏的都有过! 朱由检埋怨道:“你上过学没有,你上学的时候学过历史没有?” 朱由崧振振有词道:“我怎么没有学过历史,我只是对大明的历史不了解!你不信你问问我大清的,我是倒背如流!” 朱由检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朱由崧这才想起朱由检最讨厌的朝代就是清朝,朱由崧讪讪道:“呵呵,你还记得老五么?他也是满族人啊,跟咱们不也是挺好的么,为人讲义气,重情义,毕业那天你不是跟他喝得最多么?” 朱由检脸『色』缓和下来说道:“后世的老五能跟现在的鞑子相提并论么?” 朱由崧却不接他话,打了哈哈说道:“不说这个,你说说那个叫朱允炆的最后怎么就失踪了?” 朱由检算是对朱由崧没了脾气,长叹一声解释道:“因为当时还是藩王的燕王朱棣造反了。” 朱由崧瞪着眼睛问道:“燕王是因为削藩才造反的?” 朱由检没好气地看了朱由崧一眼,知道要跟历史小白解释其中的曲折,那就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明白,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 好在朱由崧没有问要是现在的藩王造反,朱由检该怎么做的话,朱由崧问道:“可是废我世子这事跟削藩有什么关系?” 朱由检解释道:“废你世子是为了立你为王,到时候招你入朝参政。” 朱由崧忽然想起了大明之后的大清的做法,好像大清就没有藩王的问题,人们都很耳熟的恭亲王那是政坛的一把好手啊! 朱由崧顿时明白了朱由检的计划,问道:“你是不是要把各路藩王都召回京城,然后削了他们的俸禄,让他们从政?” 朱由检点了点头目光坚决道:“有失必有得,就是此理。大明的亲亲之义实在是太过优厚了,必须要解决这件事情!” 朱由崧说道:“你是想把我立成一个旗帜?” 朱由检嗯了一声说道:“还有一个我希望你能说服,你现在的便宜老爹福王,福王当年在京城中引得满城风雨,要说他没有两把刷子,我是万万不信的。” 朱由崧疑『惑』道:“你就不怕放权后,他们中有人图谋不轨?”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你不会真当厂卫们是吃干饭的?虽说我不喜欢清朝,但是他们对亲王的处理方式还是很值得咱们学习的,大清你听说过哪个亲王造反吗?”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吴三桂啊,他可是被封了平西王!三藩之『乱』我还是知道的!” 朱由检闻言一怔,咬着牙说道:“三藩当时有封地、有军队、能开府、可自行任命官吏、俨然一个独立王国!吴三桂是普通的王爷吗,他是超品王爷!” 朱由崧哈哈笑道:“也是哈,我也没见过大清有哪个王爷能有这种能量,你把各路藩王召回京城,到时候只要不安排在要害部门,他们还真的翻不起什么风浪。” 朱由检眯着眼摇了摇头道:“这可不一定,你忘了那些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文官了!” 第六十五章 论政 朱由崧疑『惑』道:“文官?” 朱由检点了点头,双眼微眯道:“对,就是文官!” 朱由崧问道:“这事跟那些文官有什么关系?” 朱由检目光深邃道:“因为咱们是后世人,所以才会有些先见之明。大明在历史上亡了,人们都以为是国内灾荒流寇、吴三桂冲冠一怒,鞑子趁虚而入,真的是这样吗?” 朱由崧好奇道:“难道不是这样?” 朱由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气,右手紧握成拳捶在了桌上,缓缓说道:“是,也不是。大明亡了的原因,是因为她,从根上已经烂了!” 朱由崧见朱由检凝重的样子,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了下去,问道:“根上已经烂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一张颇为年轻俊秀的脸庞隐藏在烟雾中,让朱由崧看不真切。 朱由检腮部的肌肉动了动,忽然轻笑一声道:“那天被侍卫擒住前,你不是说有治国良方么,说来听听?” 朱由崧干咳一声,他哪里有什么治国良方,他脑子里的治国良方都是从小说上看来的。要是朱由检不是穿越者也就罢了,还能说出来糊弄一番,可是眼前这个朱由检不仅是穿越者,还是四年间跟自己一起同吃同住的兄弟。 而自己这个兄弟上辈子简直对明朝有一种病态的『迷』恋,人家在信王府蛰伏三年,啥都没干,净想着怎么拯救大明了,自己随便想出来的几个兴国安邦的计策,说不定在人家眼里屁也不是…… 朱由检见朱由崧不说话,面带微笑道:“老大,你倒是说说啊!” 朱由崧斜了朱由检一眼说道:“我说什么?你在信王府里面想了三年,我就不信你连个屁都没有憋出来!你问我做什么,你前世在宿舍里面不是整天净嚷嚷这些么?” “唉~”朱由检把身子侧过来说道:“此言差矣,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干嘛!” 朱由崧龇着牙说道:“我想揍你!” 朱由检连忙讨好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吗,你别当真啊!我是真想问问你有什么治国良策没有,说出来咱们讨论讨论!” 朱由崧见朱由检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也没啥治国良策,就是上辈子小说看多了,不过看的历史小说少得可怜,就从我看的几部小说里面说说!” 朱由检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朱由崧看在眼里,看来朱由检三年来有些习惯已经被古人同化了…… 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历史小说我倒是看过几本,只不过里面没大明的。”朱由崧瞥了朱由检一眼,见他神『色』不变还在认真听自己讲话,便又说道:“改变历史嘛,首先要重视军事,改革军事,创立现代化的军队,改良创造新式武器,有了好的兵器,到时候打仗不就跟闹着玩似的。” 朱由检听了不置可否,朱由崧又接着说道:“然后就是发展商业,再然后就是改良政体,弄到最后你弄个君主立宪啥的,大明应该就亡不了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摇了摇头道:“老大,小说里面的东西你都信,我真是服了。” 朱由崧瞪着眼睛问道:“咋,人家说的有理有据的,不该这么做吗?” 朱由检却不接他的话说道:“大明现在百病缠身,不是说改革就能改革的,在改革的这条路上,阻力实在是太大了!” 朱由崧问道:“那我说的改革军事不对吗?” 朱由检笑着说道:“对,只不过有很重要的一点,你却忘了。” “什么?” “用武器的人啊!” 朱由崧皱着眉头不说话,朱由检说道:“你说的那几点,真当没人试过人么?可是结果又是怎样的?” 朱由崧震惊道:“有人试过?” 朱由检轻笑道:“确切的说是一个国家试过。” 朱由检看到朱由崧好奇的样子不再卖关子:“就是清朝,清朝试过,他们搞得洋务运动,说什么中国器不如人,然后轰轰烈烈的自强求富,整整三十年!结果呢?” 朱由崧见朱由崧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极了前世在宿舍里面指手画脚的样子,朱由崧知道朱由检只要进入了这个状态,那就是不让他说完就会跟你拼命的那种,只好咽了一口不说话。 朱由检狠声道:“洋务运动最大的成果是什么?是北洋水师!1894年甲午海战全军覆没,一条舰都没留下来!一条都没有!日本联合舰队一艘未沉!而当时北洋舰队还号称东亚第一,世界第九!真是可笑!” 朱由崧挠了挠头发,还是一句话不说。 朱由检却是越说越激昂道:“洋务运动失败了,康有为、梁启超出来公车上书,君主立宪。说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的器不如人太表面化,中国的根本在制不如人!结果呢,戊戌变法失败了,光绪的结果更是可怜……” 朱由检长叹一声说道:“然后就是辛亥革命……” 朱由崧赶紧『插』话道:“辛亥革命可是成功了的!只不过是被袁世凯偷窃了共和的成果!”朱由崧偷偷抹了一把汗,好家伙,原来只知道老二喜欢明朝的历史,怎么对清朝的历史也这么熟悉了。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说道:“人们都说是袁世凯偷窃了共和的成果,可是袁世凯死后中国还试验了12年的共和啊……这12年里,北洋军阀『政府』24次内阁改组,换了26任总理,军阀混战、生灵涂炭,共和成了么?” 朱由崧说完看了朱由崧一眼,朱由崧被朱由检说的一头雾水,愣愣道:“你这是啥意思?难道不改革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要改,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朱由崧疑『惑』道:“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朱由检抬手指了指脑袋缓缓道:“这里是最重要。” “脑子?” 朱由检算是对朱由崧彻底没了脾气,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思想!” 朱由崧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明白改变历史跟改变思想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六章 民族意识 朱由崧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朱由检见朱由崧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说道:“改变思想才是拯救大明的唯一办法!” 朱由崧瞪着眼睛看着朱由检,朱由检连忙解释道:“思想就是意识,是家国意识,是民族意识!” 朱由崧问道:“你是说大明的人们没有家国意识,没有民族意识?” 朱由检点了点头,朱由崧难以置信道:“你骗鬼呢?民族意识早就形成了好不好!冉闵的大名你当我没听说过?” 朱由检面『色』凝重道:“身为汉人,冉闵确实值得尊敬,大明有些人也可以说是爱国的……”说到这里,朱由检见朱由崧想要反驳,连忙解释道:“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朱由检这话都说出来了,朱由崧只好按捺住有些躁动的心情。 朱由检轻咳一声问道:“如果在后世,有一天外国的军队踏上了中国的国土,跟咱们得子弟兵打了起来,如果你当时就处在战场附近,你会怎么做?” 朱由崧轻笑一声冷着一张脸反问道:“你说呢?” 朱由检微笑道:“我想你一定会加入战斗?就算不参战也不会拖累中国军人的后腿,毕竟外国人已经打到家门上了!” 朱由崧撇了撇嘴说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说道:“但是你知道第一次鸦片战争,当时的情景吗?” 真当老子文科生白当的?朱由崧轻蔑的看了朱由检一眼,轻咳一声朗声说道:“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赔款两千一百万银元,割让香港,五口通商……”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说战争结束后,我是说战斗的时候!” 朱由崧皱着眉头说道:“那我哪知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喜欢看历史书么?”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清朝的军队和英法联军作战,附近的老百姓该卖菜的卖菜,该卖粮食卖粮食,哪有自己的国家正跟外国打仗的想法?” 朱由崧冷哼一声,他对这些事情也是略有耳闻,实在是反驳不了朱由检的话。 朱由检说道:“当地的老百姓认为这是皇上在跟外国人打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打输了,割的是皇上的地,赔的皇上的银子,这天下都是人家皇上的,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朱由崧疑『惑』道:“你不是开玩笑?你还穿越到清朝过,怎么对当时老百姓的心理活动都这么熟悉?” 朱由检面不改『色』道:“我猜的。” “猜……” 朱由检说道:“虽然是我猜的,可是并非没有什么根据!” “你有什么根据?” 朱由检深吸口气缓缓道:“你或许知道三元里抗英,你也或许知道清末的义和团,但是你知道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京城外面许许多多的小老百姓是怎么做的么?” 朱由检见朱由崧不说话,接着说道:“那些外国军队的后勤,雇佣的都是中国人!”朱由检像是深恶痛绝,咬着牙又说了一遍:“中国人!” “当时的人们那来的国家观念,哪来的民族观念?八国联军攻到了北京,北京城高池厚,外国人攻进不去,当地的百姓给这些侵略者们指出了道路!广渠门下未曾设防!” “广渠门下未曾设防!你说,一个民族在侵略者面前无知到了这种地步,你说将来咱们真的打起仗来,会有什么下场?” 朱由崧心中有些震惊,他原来并不知道这些历史,实在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当时八国联军进攻皇宫,多少当地的老百姓帮着侵略者填壕沟,绑梯子,扶梯子?” 朱由崧低声说道:“那不是清朝么,大明说不定会好点?” 朱由检苦笑道:“如果咱们两个没有穿越,十几年后李自成进攻北京的时候,就会有人大开城门,满朝文武跪迎闯王……” 朱由崧见朱由检把中国历史上的百姓和百官说得这么不堪,低声嘟囔道:“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朱由检闻言深吸一口气说道:“没有么?孙中山曾经说过,四万万中国人,一盘散沙而已!改变思想,统一思想,是为了建立现代民族国家!要唤醒人们的民族意识,唤醒人们的国家意识!” “有人曾经说过,中国民众的心理上来说,安居乐业是其理想,至于政治和军事,只不过是统治阶级的一种职业,在政治上和军事上与民众有联系的,只是租税和维持治安而已,无论是谁掌握政权,谁掌握军权,都无碍大局!你说他说得对吗?” 朱由崧沉默着不说话,他知道他要是说不同意,朱由检肯定又要拿清朝来做例子了,那么多汉人被满清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大清不也坚挺几百年么? 可以见得,古代的百姓对这些事情还真的不感兴趣,管你当皇帝的是汉人还是满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只要自己能过日子就好……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咱们现在在大明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一个皇帝,一个亲王世子,可是这个天下将来出了问题,谁的过错,谁的责任?” 朱由崧闷着头抽烟不说话,朱由检喝了一口茶又说道:“有句话众人皆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宜宾莫非王臣。这句话你现在来看,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要是天下百姓都这么想,那这个天下,这个大明只是我们朱家的天下,只是我朱由检的天下!这是大明百姓的天下吗?不是!” 朱由崧吐出一口气说道:“启发民智,唤醒民族意识并非一日之功。” 朱由检气呼呼道:“正是因此,我才更加气愤!家国天下,那些个读书人习孔孟之道,却养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朱由崧叹了口气安慰道:“哎,你说的那些事毕竟都是清朝的,说不定大明会好一点?” 朱由检有些凄苦道:“大明这方面跟清朝一般无二。李自成来了投降闯贼,鞑子来了投降鞑子……” 第六十七章 朱由检的计划 朱由崧望着目『露』凶光的朱由检,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轻飘飘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咱们两个政坛小白,跟人家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难道还能把满朝文武都给杀了么?” 朱由检双目微凝道:“那又怎样?” 朱由崧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他咳嗽了两声震惊道:“那又怎样,你把他们都杀了,谁帮你治理这个天下?” 朱由检停了朱由崧的话,轻笑道:“那是你不懂大明历史,没有听说过胡惟庸。” 朱由崧皱着眉头道:“胡惟庸是哪个?” “胡惟庸是大明,也可以说是中国封建王朝里面最后一个名至实归的宰相,明初的胡惟庸案没听说过么?太祖朱元璋因为胡惟庸一案杀了三万多人,朝中牵连的大臣数不胜数,结果怎样?” 朱由崧斜着眼睛问道:“你没开玩笑?” 朱由检不置可否道:“当年太祖杀了那么多官员,也没见天下大『乱』啊?” 朱由崧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问道:“你真的打算动手?” 朱由检看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朱由崧,摆了摆手轻笑道:“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杀了那些官员对这个天下没有影响,可是如果得不偿失,杀他们何益?再说了,杀人是说杀就杀的么?” 朱由崧又坐了回去,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真要对那些文官动手呢!” 朱由检笑了笑却不说话,心中暗道:“不破不立,等我切实的掌握军权后,说不定真要杀上几个,通匪的晋商,顽固的江南官员,谁敢冒头就先砍了谁!” 朱由检见朱由崧一直盯着自己,拍拍脑门笑问道:“老大,我听说你在洛阳城遇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侠?” 朱由崧有些戒备的看着朱由检问道:“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朱由检笑道:“还不是那位女侠的爹爹告诉我的,求我给你说说情,说是他女儿在路上对你这位世子多有得罪,有机会一定登门致歉。” 朱由崧听到这件事是杨文福所说,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想到从洛阳到北京一路上马背上的一方倩影,心中不由有些怀念,随即又想到她火辣的『性』格,赶紧摇了摇头。 朱由崧『舔』了『舔』嘴唇身子倾向朱由检低声说道:“哎,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朱由检疑『惑』道:“什么事?” 朱由崧厚着脸皮道:“那个……我身边的侍卫的功夫实在是太差了,你皇宫里面有没有什么高手?给我匀两个当保镖,我好防身用。” 朱由检皱着眉头问道:“有我罩着你,别说这北京城了,就是这大明你不横着走就不错了,要劳什子保镖啊?” 朱由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由检见此想到了杨文福当日说的话,轻笑一声道:“好说好说,明天我就把人给你派过去!” 朱由崧哈哈一笑:“够兄弟!” 朱由检轻笑道:“福王身边的高手也不少,你怎么不朝你老爹要?” 朱由崧说道:“我不是刚穿过来,不知道行情么?”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明天我就要将你的福王世子给撸了,等到你老爹福王接到消息一定会上表陈情。到时候我顺势就把你留在北京,之后的日子就有的忙了,你先休息几天!” 朱由崧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会被人们看成是朱由崧削藩的一颗棋子,其实他却是削藩的一个急先锋。 朱由崧叹了口气,这大明在他们两个胡搞『乱』搞之下,谁知道会成了什么样子? 朱由崧嗯了一声,问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了皇宫里面的太监和宫女们怎么在练队列跑『操』?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在皇宫里面开军校?” 朱由检笑道:“皇宫里面人口众多,实在是太难管理了,这里面的人还有很多是魏忠贤留下来的老人,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甄别管理一番,其实是越权了。” “啥?” “后宫里面的事情其实是皇后说了算的,还轮不到我这个当皇帝的『插』手。” 朱由崧点了点头,问道:“对了,那个魏忠贤,你打算怎么处置?杀了一了百了?” 朱由检笑了笑道:“怎么可能?魏忠贤可是个人才,我留着他可是有大用的!” “那你怎么把送到凤阳看皇陵去了?” “先冷落冷落他,毕竟他确实做了很多的错事,坏事还有恶事,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把他召回来。” 朱由崧疑『惑』道:“这魏忠贤能有什么大用,除了争权夺利还会些什么,你把他召回来,就不怕引狼入室?” 朱由检笑道:“魏忠贤还算不上狼,他如果是一条狼,就不会被我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下狱了。他最多就是一条狗,只是现在放回来还会咬咱们,等到把他的『性』子给磨没了,让他认清了谁才是他的主子,他就不会『乱』咬人了。” 朱由崧好奇道:“你打算把他用到什么地方?”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 朱由检说着见朱由崧眉『毛』一挑,有要动手抻自己脖领子的趋势,连忙解释道:“我还没想好,不过这个魏忠贤真的有大用。” “切!”朱由崧刚要讥讽一番,忽然看到一个太监正抻着脖子往中和殿里面瞅。朱由崧向朱由检示意了一下,朱由检皱着眉头道:“进来!” 那太监正是跟朱由崧有一面之缘的曹化淳,曹化淳哆嗦了一下,连忙躬身进来走到朱由检面前。 “什么事?” 曹化淳躬身说道:“皇上,刚才后宫传来消息,娘娘没有拦住宣懿太妃和张皇后,她们一群人已经朝中和殿这赶来了……” 朱由检听了身子一下子垮了下去,他倒不是怕这些个皇后太妃们,而是实在受不了她们一圈人围着自己嘘寒问暖的…… 想到自己刚才跟朱由崧在中和殿里面好似中了邪一般的大打出手,说不定宣懿太妃这时候已经派人去请北京城的国师和高僧了…… 朱由崧见到朱由检的样子,就知道情景不对,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说道:“哎,这是你的家务事啊,我不便掺和进来。我先回去找个工匠,看看能不能帮你把打火机给造出来啊!”朱由崧说完朝朱由检拱了拱手,直接大步离开中和殿…… 第六十八章 吃饭吃饭 朱由崧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中和殿,刚出殿门就看到不远处一群衣着华丽、姿态各异的女子众星拱月般跟在一个老『妇』人身后。这老『妇』人头发花白,动作缓慢,可是众人却不敢稍她一步,崇祯的小周儿在这老『妇』人的左边,一个二十岁左右,容貌清丽的女子跟在老『妇』人右侧,她们三人在前,后面跟了一溜儿或老或少的妃嫔们…… “小周儿刚才见过,这两个老的肯定就是宣懿太妃,年轻的那个应该就是张皇后了!我滴个乖乖,这么年轻就守了活寡,搁在前世怕是婚都没结呢,可惜,可惜,白长这么漂亮了……”朱由崧见小周儿看了他一眼,一个闪身就躲在柱子后面,然后躬着身子撒丫子就跑没了影儿。 朱由崧一口气直接跑到宫门口,被朱由检派出来送他出宫的小太监,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守门的侍卫倒是见过这个他,见朱由崧腰间挂着穿宫令牌,也没拦他。 朱由崧这次来是王承恩带进宫的,现在老王被朱由检砸破了头,昏『迷』不醒,自然不能出来送他出来。朱由崧火急火燎地跑出了皇宫,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交通工具,自己身上身上的衣服镶龙绣金的,这样走在路上实在是太招摇了些。正在朱由崧发愁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胡天德还有孙长志二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上。 看到这两人在这里等自己,上午出门前对他们的怨气消散:“这俩夯货也算是尽忠职守。” 朱由崧朝二人走去,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应该先去看看老王的,他被朱由检给打昏了过去,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朱由崧看了看日头,暗道:“还是算了,等有时间再去,先填饱肚子要紧。” 孙长志正坐在车辕上打瞌睡,胡天德看到朱由崧后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两人赶紧迎了上来:“世子,宫里面的情景怎么样,刚才我们见文武百官散朝的时候,好多个面『色』不善,是不是皇上发脾气了?” 朱由崧被两人扶着上了马车才说道:“是发脾气了,还打了一架。” 胡天德手里的缰绳一把掉在了地上,孙长志手正撑着车辕要往车上爬,听到朱由崧的话又出溜回了地上,二人异口同声道:“啥,皇上打架,谁敢跟皇上动手?” 朱由崧轻挑着眉『毛』轻飘飘地道:“你们以为呢,除了本世子还有谁敢跟皇上打架?” 胡天德、孙长志二人闻言如遭雷击,两人相视一眼,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朱由崧正饿着肚子,见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问道道:“我跟皇上是兄弟,打一架很稀奇么?” 胡孙二人赶紧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孙长志闷着头不说话一下子窜上车来,胡天德也不敢再问捞起掉在地上缰绳一抖,马车就缓缓地动了起来。 朱由崧看着两个人反应就知道他们不信,孙长志坐在车辕上还是对朱由崧刚才的话有些心惊肉跳:“世子跟皇上打架?那可是皇上啊,虽说他们是兄弟,可是他们这个兄弟从前哪里有什么交情,就算他们有交情,世子就怎么干跟皇上动手了?” 胡天德闷着头赶车,心中狐疑道:“世子什么时候添了一个吹牛皮的『毛』病了?” 朱由崧坐在马车里面见里面还有一身常服,便在马车里面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下来,身上的衣服虽然华丽,可是就是不如这种粗布衣裳穿着舒服。 马车的速度刚起来,胡天德便问道:“世子,咱们回府吗?” 朱由崧道:“先不回府了,我一回去,兰儿肯定又要爬起来了,昨天熬了一夜,让她多休息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胡天德问道:“世子,您想去哪儿?” 朱由崧说道:“找个地道的小吃店,咱们随便吃点。” 孙长志挠了挠头说道:“世子,我们初来乍到,又是头一次进京城,对这北京城不熟啊!” “不熟就问啊,你不知道,本地的老百姓还不知道?” 孙长志哦了一声,忽然见到一条小巷子里面走出来腆着肚子、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拿着一根牙签剔牙,孙长志也不等马车停下来,直接跳了下去,吓得胡天德赶紧把马车的速度放缓。 孙长志走到那人面前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好汉,这附近有味道不错的饭堂酒馆没有?” 那大汉倒是热情的很,伸着大拇指笑眯眯道:“你算是问对人了,要说好吃啊,老刘家的菜做得那是顶呱呱!我就是刚从他那出来的!” 孙长志跟在朱由崧身边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只不过世子要吃北京城地道的小吃,遂问道:“他们家菜做得可地道?” “地道!” “那……” 大汉抢道:“顺着这条巷子往里走,走到头左转第一户就是他们家了。打着幡子呢,好认得很。” 孙长志拱手道:“多谢了。” 那大汉摆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 这大汉说的老刘家要进巷子,虽说这是条小巷,可是路并不窄,胡天德驾着马车驶进了巷子,刚一拐弯,就听到一阵犬吠。 眼前的这条小巷子头一间房开了一个门面,上面打着旗子,写了一个酒字。 朱由崧从马车里面出来,等胡天德在门口马车停好,才带着两人走进这个小酒馆。 这小酒馆并不大,进门就是大堂,堂中摆了五六张桌子,有三桌已经坐了人。在门口迎客的老板娘看到朱由崧一行三人有些面生,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几位客官,稍坐,吃点什么?” 屋子里面只有六张桌子,也没什么地方能让朱由崧选的,可是看到朱由崧看到情景,却是想到了前世在街边吃板面的情景,不由心生亲切。 “来三样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再来一壶酒,快点啊!” 老板娘应了一声,就走到了后院,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从里面跑出来,从柜台里面拎出一瓶酒端给了朱由崧一桌后,又跑了回去。 第六十九章 喝酒喝酒 朱由崧一行人在这个小酒馆显得十分突兀,朱由崧已经换了衣服,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宽袍儒衣,天气虽然清爽了些,可是手里的折扇还是没离手,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 再加上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对他恭敬有加的样子,明显是他的随从,旁边的几桌人看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 朱由崧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物,自觉自己应该算是下了基层,他看着端坐在对面的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低声说道:“估计我以后就不回洛阳了,你们二人要是跟着我,还是提前做好打算,安排好家室。” 胡天德听了心中一愣刚要拱手说话,被朱由崧拿扇子压了回去:“别整这套虚的,有话直说。” 胡天德垂下双手问道:“公子,咱们不回洛阳了?”也怪不得他再问一次,朱由崧身为福王世子,想要出洛阳城都是费劲,怎么能在北京城常驻? 除非……除非是皇上应允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不回洛阳了,也不是不再回去,就是以后应该就要在北京常住了。” 孙长志倒没有想到朱由崧不回洛阳的原因,只是挠了挠头问道:“公子,咱们不回洛阳以后住哪里?难道一直借住在十王府当中吗?” 朱由崧笑道:“这不用你『操』心,反正有地方住就是了。我想说的是,以后你们想跟着我就提前准备好,要是想回洛阳,我也不会拦着。” 孙长志拍着胸脯说道:“瞧您说的,公子,您走到哪儿,俺孙长志就跟到哪儿!我家里无牵无挂的,只有一个小妾,抽个时间把她接过来就是了。”孙长志说着看了胡天德一眼,说道:“只是胡大哥家里还有个老母亲……” 胡天德瞥了孙长志一眼鄙夷道:“去你的蛋,你我自幼就是孤儿,我哪里来的老母亲?” 孙长志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朱由崧拿手指了指桌上的酒壶笑道:“张嘴就说错话,自罚三杯!” 孙长志低声嘟囔了一句:“『奶』妈也是妈啊……”待他看到胡天德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时候,赶紧拿起酒壶开始往杯中倒酒。喝三杯酒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孙长志一连三杯下肚,面不改『色』。 这时候老板娘端着一个硕大的陶盆出来了,走到朱由崧这一桌,把陶盆放在桌上说道:“三位客官,请慢用!” 这个小吃馆的老板娘三十多岁上下,未施粉黛,不过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利落劲儿。她身后还跟着刚才出来送酒的孩子,头顶上四周都被剃光了,只有前额留了一块西瓜皮,这孩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碟小菜。 朱由崧还真把自己这次吃饭当成了下基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亲切地对那个孩子说道:“小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那孩子看着朱由崧的笑容,好像有些怕他,把身子靠在了老板娘身上,老板娘从他手里接过托盘,把菜端上桌后『摸』着那孩子的脑袋鼓励道:“快回这位少爷的话!” 孩子这才怯生生的说道:“八岁。” 朱由崧觉得自己坐的太高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忙把身子矮了下来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文生。” 朱由崧点了点头,笑道:“名字倒是挺好听,念书了么?” 那孩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老板娘看到后笑道:“这孩子,怕生人,客官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儿?” 朱由崧点了点头,老板娘说道:“孩他爹以前读过书,曾在衙门里当过差,这孩子现在跟着他爹爹学字呢!”提起了家里的男人,老板娘有些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朱由崧有些好奇道:“你相公曾在衙门里当过差,后来怎么不干了?” 老板娘听了神『色』有些哀伤,刚要说话,门口又进来两人,老板娘有些歉疚地看了朱由崧一眼,说了一句:“客官慢用。”就去照顾那新来的客人了。 朱由崧也是一时好奇,并不是非要刨根问底,见人家老板娘忙了起来,也就不再追问。更何况现在他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见到酒菜已经上全了,旁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填饱肚子要紧。 摆在朱由崧三人面前的只有三样菜,一个陶盆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肉骨头,一个里面是蒜苗炒肉,还有一个腌制的泡菜。 朱由崧不仅是一个吃货,还是一个肉食『性』动物。昨天因为跟朱由检喝高了,吐了一宿,早晨只吃了一点小米粥,现在眼睛看着盘中泛着油光的肉骨头,鼻中闻着扑鼻的香味,不由食指大动。 朱由崧也不客气,这桌上的三个人就属他的地位最高,要是他不动筷子,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怕是能闷着头干喝酒。 朱由崧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这肉口感细嫩,肉质紧密而饱满,放到嘴里一嚼,只觉得唇齿留香。 朱由崧点了点头,当下运筷如飞,不一会儿嘴里面便塞满了。胡天德和孙长志见朱由崧速度慢下来,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朱由崧想起宿醉的惨状,本来压抑着喝酒的冲动,但是他看到胡天德和孙长志你一杯我一杯喝的畅快,也就让孙长志给自己倒了半杯。朱由崧浅尝一口,觉得还不错,这一下子就让孙长志把酒杯给满上了…… 朱由崧嘴里又塞了一口肉,饮了一口酒后说道:“这酒还不错,待会儿走的时候朝老板娘买一点。” 胡天德应了一声,孙长志却问道:“公子,咱们府里啥酒没有啊,喝这酒做什么,这酒才几钱银子?套您一句话,喝这酒不是掉价儿吗?” 没钱喝劣酒,那是没办法,有钱喝劣酒,这叫追求真我,保持平民本『色』,两者大大不同……朱由崧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好酒劣酒,只有合不合自己口味的酒,本世……本公子爱喝这酒,又有谁能说我掉价儿啊?”刚穿过来的时候朱由崧可不是这么说的,朱由崧不懂酒,他前世喝酒只论口味,合自己的口味就会多喝点,不合自己的口味,那就看价钱…… 第七十章 狗肉吃不吃 朱由崧正在大块朵颐,忽然在桌边看到了一些垃圾,只是现在他正吃的过瘾,并没有往心里去,又夹了一筷子肉,有些疑『惑』道:“哎,你们吃过这菜吗,简直香的不成样子,我以前怎么没吃过?”朱由崧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对这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可是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吃过这么令他印象深刻的菜肴。 胡天德楞了一下不说话,孙长志憨笑道:“世子,这是狗肉,您以前没吃过?” 朱由崧顿觉五雷轰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道:“这是啥?” 孙长志愣愣道:“狗肉啊,又叫香肉,确实好吃啊!有的贵人看不起这肉,说这肉不洁——额……” 朱由崧听了孙长志的话,不由涨红了脸,只觉得肚子里面有一只小狗在支吾吾的在叫……孙长志二人看着他问道:“世子,您可是身子不适,怎么面红耳赤的,您也没喝多少酒啊?” 朱由崧红着眼睛看着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孙长志还要再问,胳膊忽然被胡天德碰了一下,孙长志傻乎乎地问道:“怎么了?” 胡天德看着孙长志脸上只有一副猪队友的表情,孙长志却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朱由崧咬着牙说道:“把老板娘给我叫出来!” 胡天德跟在朱由崧身边日子最久,也从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一副样子,现在的世子好久被人触碰到了逆鳞,一副随时就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朱由崧前世是一个孤儿,没见过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养过一只叫笨笨的流浪狗。他跟这条狗相依为命,只觉得这条狗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可是这条流浪狗在一天晚上被偷狗贼给偷了去……第二天朱由崧才发现狗窝旁边只剩下一摊血迹…… 所以朱由崧对狗这种动物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这次下基层却误吃了狗肉,实在是让他恼火不已。 胡天德咽了一口吐沫鼓起一股勇气求情道:“世子——” “快去!” 胡天德把头扎了下来,孙长志倒是听话的很,听到朱由崧的吩咐就起身去后厨去寻刚才那位『妇』女了。 老板娘被孙长志带到了朱由崧跟前,刚才还笑容可掬的客人,现在却是一副面沉如水的样貌,老板娘小心翼翼道:“客官,可是饭菜做得不合胃口吗?” 朱由崧阴沉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老板娘又问道:“那是怎么?” 朱由崧还不待老板娘说完,就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为什么吃狗?” 老板娘疑『惑』道:“客官,我们这儿就是狗肉馆啊,不吃狗肉吃什么?” 朱由崧闻言一怔,被老板娘一句话给堵得死死的。周围的人们看着他们这一桌的情景,见朱由崧衣冠楚楚、儒雅出尘的气质,知道他应该有些身份。 周围的食客都是这个狗肉馆的常客,他们见朱由崧有些身份,虽然不想惹麻烦上身,但是也不免低声为老板娘鸣不平。 “来狗肉馆不吃狗肉吃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哼,觉得吃不下去就吐出来啊,也没人拦着!” “人家是贵公子,可不稀罕咱们这些老百姓吃的东西!” …… 朱由崧被人们说的面红耳赤的,他看了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人一眼,二人立刻“会意”,孙长志猛然站起身来喝道:“都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我家公子乃是当朝……” “秀儿,怎么了?” 孙长志刚要表明朱由崧的身份,大堂和后厨的门帘忽地被掀开。一个身材瘦高,腰间系着围裙的男人走了出来,这男人头顶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质有些文弱,要是脱了围裙说不定比朱由崧还像一个读书人。 孙长志冷哼一声道:“原来是正主到了,我问你……” “孙长志!” 孙长志见朱由崧刚才隐忍发怒的样子,就要逞逞威风,先让世子出了气再说,可是话刚出口,就被朱由崧给打断了。 孙长志回身站定不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后厨中走出来的男人,饱含威胁的味道。 那男子把围裙解了下来,走到朱由崧面前,拱手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小店的饭食不合胃口?” 朱由崧本来就有些发窘,虽然他不吃狗肉,但是在这狗肉馆发怒,着实有些无理取闹的嫌疑,又见这男子执礼甚恭,声音不卑不亢,只好道歉道:“失礼了。” 那男人本来准备好了要受一番刁难,现在见到朱由崧道歉,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也都没有用上,只是点了点头。 朱由崧记起来老板娘说过他的丈夫以前是在衙门里面当差的,只是后来还没有说出他辞职不干的原因,朱由崧有些歉意,就想跟这人好好聊聊:“不知方不方便坐下聊聊?” 周青本不愿意,可是看到朱由崧衣冠楚楚,气质儒雅,再加上他身边胡天德、孙长志两个有些凶神恶煞的“凶仆”,只好点了点头。 周青看了王秀儿一眼,王秀儿就回到了后厨,还有客人在场,得有人照应一下。 这一次胡天德和孙长志却没有落座,站到了朱由崧身后,朱由崧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青,周青也在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 朱由崧率先开口问道:“如何称呼?” “哦,在下姓周,单名一个青字。” 朱由崧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你如何看待人们吃狗肉这件事情呢?” 周青被问得一愣,回道:“狗肉乃是大补之物,驱寒旺火,可以食之。” 朱由崧皱着眉头问出了一个白痴的问题:“我老家有一句话,狗是人的朋友,人怎么能吃自己的朋友呢?”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听到朱由崧的问话,表情各异,胡天德眉头动了动,随后便还是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而孙长志却是眼睛转来转去,显然在想朱由崧这个世子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周青也被朱由崧这一问弄得有些回不过味儿来,周青看了朱由崧一眼,见他不似作弄自己,猜到眼前这个公子应该是个爱狗之人,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周青却不给朱由崧面子,直言道:“人岂能与畜生相提并论?” 这就没得谈了,朱由崧眼睛一眯,人家都已经把狗和人分成了两个物种,在生物学上来讲,人家说的还没有一点『毛』病,这让朱由崧怎么说? 第七十一章 吃货才能改变历史 “忠犬尤可敬,恶犬何其多?公子,您见过吃人尸的狗么?您见过成群结队,呼啸山林的狗群么?陕西灾荒,犬如饿狼,人尤避之……” “我跟古人探讨吃不吃狗肉,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朱由崧盯着对面的周青侃侃而谈的样子,真的有些怀疑刚刚自己脑子进水了。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间忽然又看到了桌脚旁的垃圾,那只是一堆瓜子皮而已,实在是再平常不过。 朱由崧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东西,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轻咳一声道:“我听说你原来在衙门任职,后来怎么不干了?” 周青正说得兴起,侃侃而谈,闻言心中一震,问道:公子从何处听说的?” 朱由崧说道:“哦,我偶然从老板娘口中知道的。” 周青打量着朱由崧,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只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剑眉星目,眸若点漆,十分清秀,身上还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只能看出眼前这人身份应该并不简单,应该是名门之后。 周青长叹一口气,脸上有些落寞说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朱由松问道:“我观你不像是一个屠夫,更像是一个读书人,为何会在这坊市中开了一个狗肉馆?” 周青摇了摇头还是三缄其口。 大堂中的其他客人,此刻虽然已经停止了讨伐朱由崧,但是人们对朱由崧却是频频侧目,这让堂中的朱由崧有些如坐针毡。 胡天德和孙长志看到后眉『毛』一拧,在洛阳的时候,别说人们敢斜着眼睛看他们,就是路上遇见一个人敢多看他们一眼,说不定朱由崧就要发作。这些日子以来世子的脾气好的没话说,可是世子的宽宏大量,可不是这些平头百姓能够肆无忌惮的理由! 朱由崧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问道:“附近可有僻静之所?你我详细谈谈” 周青迟疑片刻,说道:“若不嫌寒舍简陋,便请公子到后院一叙。”周青也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的邀请朱由崧,只是觉得朱由崧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很有身份的读书人。 或许是朱由崧那种久居高位,令行禁止的气质,不自觉的便让周青对朱由崧话选择了服从。 朱由崧已经吃饱了,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在大堂中多待,闻言站了起来说道:“那便叨扰了。” 几人掀起门帘,穿过后厨,便看见一个小院子。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地方别有洞天,这里竟然是一个十分四合院,只是临街的那间屋子被改造成了狗肉馆。 小院子虽然十分简陋,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院中有一个孩童骑的木马,还种了一些花草,显得祥和又别致。 王秀看到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人阴沉的面貌,又看到朱由崧因为想刚才桌脚那堆瓜子皮而皱起来的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带着这三个面『色』不善的人进了屋。 王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叮嘱道:“快去寻你舅舅,就说你爹爹可能有麻烦了。” 周文生冷着一张小脸盯着朱由崧,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周青带着朱由崧三人进了自己的书房,一进门,朱由崧便有些感慨,这间屋子竟然是书房!这哪里是一个屠户家里该有的情景? 小屋的面积虽然不大,还比不上他世子所中书房的五分之一,可是小小的屋子里面被两排书架挤了个满满当当。这些书有些地方已经被翻得秃噜皮了,跟自己书房中完全是充当摆设的书籍形成了鲜明对比。 朱由崧随手翻看了几本,发现书架上的书也并不都是些经史子集,竟然是农书、医书,天文地理无所不包。 朱由崧赞叹道:“周兄家财颇丰啊!” 周青听到朱由崧喊他周兄,连忙谦虚道:“公子谬赞了,这些书并不全都是买来的,屋中共有各类书籍四百七十二本,十之八九都是在下誊抄的。” 朱由崧吃惊的看了周青一眼,这才发现这些书大部分都是没有书皮的,只是用拿线穿起来的侧翻本子。 朱由崧点了点头说道:“周兄真是……”说道这里忽然一拍脑门,面『色』变得有些激动。 周青看的有些发愣,不解道:“公子这是为何?” 朱由崧问道:“周兄,我来时见你大堂中桌脚有一堆瓜子皮?” 周青愣一愣神,才恍然道:“公子是说的番菊子?” “番菊子?” “哦,就是迎阳花的果实。” 朱由崧忙问道:“这迎阳花是不是还叫向日葵?” 周青摇了摇头说道:“向日葵在下倒没有听说过,不过从字面上咱们应该说的是同一种花。” “这向日葵的种子是从何而来的?” 周青愣了愣,他早就看出来了朱由崧身份不凡,还以为朱由崧不知从何处听闻了自己的事迹,有些赏识自己,是自己的贵人。所以周青才会把朱由崧带到自己的书房中来,就是想让朱由崧明白,自己身上还是有三两干货的。 谁成想眼前的这位公子好像不是对自己有兴趣,而是对那个迎阳花有兴趣…… 周青心中自嘲道:“我果然还是做不了隐士,见到一位好似颇有身份的公子便起了旁的心思。” 周青看到朱由崧急切的样子说道:“那迎阳花的种子是西市几个番僧带来的,他们在西市起了一间庙宇,好像叫什么教堂,犬子常去他们那里玩耍,那种子便是那些番僧送给犬子的。回来后我便种上了一些,公子要是喜欢,走时便送你一些尝尝。” 西市的番僧?朱由崧思索片刻,猜想那些个番僧应该就是写西洋传教士,这时候也只有那些狂热的传教士才会带着东西在全世界不断地『乱』窜。 朱由崧是很喜欢吃瓜子和花生的,只是花生也只有在皇宫里面吃过一次,后来朝朱由检这小子要,结果他扣扣索索地不给,说是要留种子,那一盘子是为了他才特意加的菜,平常他也没吃过。 倔强的朱由检『逼』得朱由崧用了曾痛殴他前世无数次的“拳法”,都没有屈服,最后朱由崧只好作罢,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朱由崧无意间发现了向日葵种子,哪里会放过? 第七十二章 知己 花生吃不上了,现在找到了瓜子,怎么能让它跑了? 朱由检不是说不给花生么,那老子就嗑瓜子!反正老子名下良田多的是,到时候种它个几十几百亩向日葵,就为了吃瓜子! 有钱任『性』!吃货无敌! 朱由崧撇了撇嘴冷静下来,有些事情也就是心里想想,他当然不会真的为了吃瓜子种个几百亩的向日葵,可是他刚才真的有那么一刻想无所顾忌,尝试一番。 朱由崧或许自己也不清楚,在他遇到朱由检后心里发生的变化。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找到生命的意义。 试问哪个人没想过自己青史留名?当初朱由崧知道自己穿越后,就算他再混吃等死,他心底深处也隐隐地希冀自己会成为改变历史的人物,在历史的书页上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生在世,活的就是名利二字。就算是那些远离世俗,遁世而居的隐士们,不也在无意之间获得了名声吗?不然那些隐士们隐居的消息又是谁传出来的?更何况还有些人为了名声,专门往山仡佬里面钻的…… 可是后来朱由崧遇到了朱由检,打破了他上天宠儿的优越感,现在大明不只他这个福王世子一个穿越者,还有个九五至尊,君临天下的皇上也是穿越者!虽然朱由检是他的兄弟,可是朱由崧心中总觉得有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感…… 朱由检在信王府蛰伏三年,为了大明中兴可谓殚精竭虑,对大明的现状事无巨细考虑的全都十分周全,或许有些策略有些瑕疵,但是以他脑中的历史知识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的…… 两张对比之下,朱由崧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混吃等死,抱着朱由检大腿吃闲饭的嫌疑。 “我将来的路,或许已经被那个现在窝在皇宫里面的兄弟,给画好了?以后只要他指哪儿,我便打哪儿?”朱由崧幽幽一叹:“这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作为一个穿越者,朱由崧觉得自己很是失败。 周青看着朱由崧打量着屋中的一幅画,心中有些疑『惑』,墙上的那副画是他闲来无事作的一幅荷花图,技艺并不出彩。他看到朱由崧出神的样子,也不好打扰,只好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候。 周青今年三十五岁,他在十五岁时便考取了秀才的功名,之后醉心科举连试三次都没有再上一步,心灰意冷之下决定踏踏实实做些实事,便经人介绍进了衙门当一个书记。 只是衙门里的事情更是勾心斗角,加上现在大明官场污浊不堪,宦官当政,把持朝廷,民不聊生……做不了睁眼瞎的周青一怒之下离开衙门,在自家这个小巷子里开了一间狗肉馆。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荷花,也需要那碧连天的荷叶衬托,才能显得自洁高雅,独树一帜……朱由崧盯着眼前的那副荷花图,若有所悟, 朱由崧回过神来问道:“我看你书房中书籍品类众多,周兄应该博览群书,所学甚杂?” 周青点了点头自嘲道:“说来不怕公子笑话,在下十五岁便考取了秀才,获得了廪生资格,只是后来连试三次都未能再进一步,后来无心科举后,心就宽了,眼睛也就不再四书五经,看的杂书便多了些。” 朱由崧又问:“周兄,你以前在衙门里面当过差是?” 周青点了点头道:“是。” “那怎么又不干了?” 周青盯着朱由崧不说话,朱由崧恍然道:“周兄不必忌讳,今日之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不对有第三个人知道。” 胡天德和孙长志闻言一愣:“世子这啥意思?”两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向周青抱了抱拳,走了门去。 朱由崧见胡孙二人这么识相,忽然发觉这两个亲卫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周青请朱由崧坐下后才说道:“公子,实话实说,我看你身份不凡,您的真实身份能够透『露』吗,您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 朱由崧摇了摇头笑道:“我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只是单纯的想听听你的故事而已。” 周青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想知道什么?” 朱由崧说道:“就是你的详细经历,我对衙门里面的事情不大熟悉,我听说朝廷里面藏污纳垢,衙门里面也是污浊不堪,所以就想详细地问问。” 朱由崧并不是八卦心强烈,闲的没事跟周青扯闲篇来了,而是希望从周青嘴里面得知一些现在大明衙门里面的隐秘。毕竟朱由检准备妥当后就要对朝廷动手了,可是朱由崧现在对大明的官场是一点都不熟悉,他相信朱由检知道的消息也只是从手底下的人们的口中得知的,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对他忠心耿耿就能说出来。 朱由崧刚刚看那副荷花图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以后大明这个国家的命运就掌握在了朱由检的手里,而他又准备着进行史上最为激烈的改革……如果准备的不充分,那他们就会让大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理由都是朱由崧打算告诉朱由检的,现在他之所以想跟周青详谈,只是因为拿人家的手段,吃人家的最短,如果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了直接把向日葵的种子给拿走,那不是显得有些太无礼了? 况且,朱由崧还打着一事不劳二主的念头,想把眼前这个周青给弄回去帮自己种地……额,养花呢!向日葵也是花啊! 周青叹了一口气,他本想开诚布公,可是朱由崧的态度却让他拿不准了,他从衙门离职不能说心中没有怨恨,心中的怨忧要是不说出来,还真是有些忍不住,遂开始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朱由崧倒是一位十分合格的听众,随着周青的讲述,做出或惊叹、或惋惜、或惊愕、或愤懑不平的表情…… 朱由崧的反应,实在是让周青感动不已,一席话说下来,已然把朱由崧引为了知己。只是周庆不知道的是,他眼前这位知己正琢磨着怎么把他糊弄到府上帮自己种向日葵呢…… 第七十三章 又生是非 周青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朱由崧只听了一半,倒不是朱由崧不尊重人,而是周青演说中旁征博引,其中夹杂的典故实在是让朱由崧听不懂。 朱由崧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不住地点头,能听明白的地方就会出声附和。周青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像是饱读诗书的朱由崧,会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周青一席话说完,见朱由崧不住地点头,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观点十分认同,这让周青奉为知音,视若知己。 朱由崧觉得二人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周青这时候已经不在乎朱由崧是不是什么颇有身份的公子了,也不在乎朱由崧是不是自己的贵人,这时候他把朱由崧引为知己,还想着跟朱由崧来场秉烛夜谈…… 周青挽留道:“朱公子,你我一见如故,如不嫌弃,今夜就在寒舍住下,咱们夜里再好好谈谈!” 朱由崧闻言一愣,没想到周青跟人这么交心,只听他说了几句话,就要留下自己吃饭? 朱由崧今天自然没有时间跟周青谈古说今,他已经跟朱由检约好了要商量削藩的事情,只是今天朱由检只说了个大概,其中详细还没有细说,就被朱由检后宫的那三个女人给搅和了,便婉拒道:“在下还有要事,以后得闲必定再登门拜访。” 朱由崧开始本想着亮出身份将周青拐到身边来,可是听完周青刚才的那番话,听他那意思,好想对他们这些大明宗亲也是意见颇多,自己如果冒然两名身份相邀,若是弄巧成拙,岂不是坏菜? 周青见朱由崧去意已决,有些惋惜道:“也罢,既然如此,周某便不挽留公子了。” 朱由崧站起身来,笑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今日不得空,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周青将朱由崧送出书房,见朱由崧的两个侍卫正守在门口,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递给了朱由崧。 朱由崧有些欣慰的看了孙长志一眼,这家伙越来越上道了。 周青倒有些疑『惑』,不知道朱由崧的这个家仆怎么还随身装着火折子?正在疑『惑』间,忽然见朱由崧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精致小木盒,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根根纸卷,里面卷着深『色』锯末一样的东西。 周琴越看越困『惑』,不知道朱由崧这是要做什么。 朱由崧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摸』出来四支烟,递给了周青一支,又递给了胡天德和不断地搓着手的孙长志一支。 胡天德没有烟瘾,以前没有抽过烟,只是他是来者不拒,只要朱由崧给了他烟,他就会抽。朱由崧估计,就算是一杯毒酒倒给了胡天德,这家伙也能不皱一下眉头,一饮而尽。孙长志倒是烟鬼,只不过他嫌弃烟袋锅不方便,并没有随身携带,刚才在车上朱由崧给了他一根,算是把他烟瘾给勾了上来,这时候学者朱由崧一样夹着烟,眼巴巴地看着朱由崧手里的火折子。 周青拿起手中的烟卷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认出来这薄如蝉翼的纸张里面卷的竟然是烟草,他以前没有抽过烟,不过见朱由崧甚是着『迷』的样子,好奇心上来也就着火折子给引燃了。 “咳咳……”烟一入口,就觉得如同吸进了沙子,呛得周青咳嗽起来。 周青咳嗽了两声问道:“公子,为何喜欢吸这干沥如沙的东西?” 朱由崧笑道:“周兄,这烟草还是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的,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试了,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就跟慢『性』毒『药』一样。” 周青疑『惑』道:“公子既知这烟草是慢『性』毒『药』为何还要吸食?” 朱由崧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哎,知道其中厉害,可还是欲罢不能。”朱由崧嘴里叼着一根烟,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大致的估『摸』了一下时间后,便朝周青拱了拱手道:“周兄请留步,小弟告辞!” 周青一拍脑门急忙说道:“公子且留步,你说的向日葵种子,在下这就给你取来!” 周青跟朱由崧打了个招呼,便走回书房,片刻后手里便提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公子,这里面就是向日葵的种子了。” 朱由崧亲自接了过来也没打开,人家送他东西,他却没有东西回赠,满口诚谢后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只好又站在院中跟周青随口扯几句:“周兄,贵府东边住的是什么人家?我看他朱墙碧瓦,飞檐斗拱,应该是个富贵人家?” 谁知周青听到朱由崧的话,冷哼一声不屑道:“恶仆居所,纵使家财万贯,有甚好羡慕的?” 朱由崧好奇道:“恶仆?” 周青解释道:“东边那家人的家主在顾秉谦府上当差,是顾家的一个管事,名叫顾三。” 朱由崧只觉得这个顾秉谦实在是耳熟,只是现在脑子里却没有他一丁点的印象,好像跟朱由检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过这个叫做顾秉谦,想来应该是个大官。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朱由崧一直没心没肺的很,又跟周青说了几句话,再次称谢后便要告辞离去。 四人刚走到院中,一个人影忽然掀开了后厨的门帘走进了院子,这人身上穿着五城兵马司的军服,粗眉阔嘴,眼大如牛,五大三粗的长得很是壮硕,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也跟他一般打扮。 朱由崧见这三人走进来,脚步停了下来,不知道这三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就来了这里了。 周青此刻见到自己的小舅子,本来也有些疑『惑』,待看到站在门口不断往里面张望的娘子,心中就猜出了个大概。怕是自己娘子唯恐朱公子带人刁难自己,所以才会找来自己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小舅子。 当先走进来的那个汉子,看了朱由崧一眼,径直走到周青跟前毫不避讳地问道:“姐夫,没事?” 周青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王成来自己这里的原因,还是装傻充楞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成本想实话实说,待看到自己的姐夫周青不断给自己使眼『色』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姐姐多虑了,便会意道:“哦,我就是闲来无事,来看看我外甥文生。” 朱由崧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来刚才这个五城兵马司的官差对自己的敌意?待他看到门口的王秀儿时,心中也猜出了个大概,知道双方产生了误会,这个王秀应该是怕自己给她的丈夫找麻烦?毕竟自己刚才在大堂中的表现,确实有些过分,在古人眼里,说不定跟神经病似的…… 朱由崧见周青尴尬的样子,本想说几句客套话化解一番现在的气氛,谁知道今天周青家的后院简直比他们家的前堂的狗肉馆还要热闹,这时又有七八个人闯了进来。 第七十四章 事关香火 朱由崧见到来人,还以为是周青的小舅子王成找来的帮手,待看到其中一人把守在门口的王秀给推进了院子,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前堂跑到了院子里,正是周青的儿子周文生。 这小家伙跑进了院子,一把抱住了周青的大腿说道:“爹爹,他们把客人都赶走了,还把铺子给关了!” 王秀儿也站到周青身边,周青把他们母子两个护到身后,怒喝道:“顾三,你这是干什么?” 朱由崧闻言一愣,没想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说起这个顾三,这顾三就找上门来了。 这七八个人里面为首的那个正是顾三,这人长得倒是很正派,身上的衣服也很是考究,只不过应该是给人当奴才当惯了,现在来到周青家里逞威风,身子也有些隐隐地躬着。 顾三现在脑门上青筋凸起,呲着一口白牙,他闯进别人的家里面,此刻看着倒比周青还要愤怒。他听到周青的问话,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 周青的妹夫王成带着两人正站在院子里,他们三个可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主管京城的治安问题,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了。 朱由崧还以为这个顾三撞在枪口上了,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把他们三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放在眼里。顾三瞥了一眼王成一眼,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周青在朱由崧面前落了面子,不由涨红了脸道:“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你真当这北京城没有王法不成了?” 顾三听到周青的威胁,阴沉着一张脸说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顾大人就是王法,魏千岁就是王法!” 周青胸中急喘,王成咬着牙上前一步问道:“顾大人和魏千岁德高望重,自然受万民敬仰,只是不知道你又是何人,胆敢擅闯民宅,扰人生意,跟我回衙门!” 朱由崧闻言『摸』了『摸』鼻子,什么魏千岁,什么顾大人,感情也就是现在通讯不发达,魏忠贤已经被朱由检那小子给派到凤阳守祖坟去了,竟然别人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朱由检这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是好。额……也说不准魏忠贤被捕的消息还没有流传开来,他们这些小人物还不知道。 朱由崧看了顾三一眼,不管如何,反正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人是不知道的。 顾三不屑地盯着王成说道:“你一个小小的旗官也想跟着淌这趟混水?别怪爷爷事先没告诉你,今天你敢阻挠我一下,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孙长志这时候偷偷看了默不作声的朱由崧一眼,心道:“个娘希匹,这小子怎么比老子还嚣张?比老子跟着世子在洛阳还要会甩威风?” 王成见顾三如此目中无人,就要上前将他拿下,王成这边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他带来的两个兄弟给拉住了,二人齐齐劝道:“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漫说权倾朝野,生祠遍天下的魏公公,就是那位顾大人咱们也惹不起啊!” 王成怒道:“怎么,你们怕了?” 二人垂下了头,他们虽然跟王成关系最好,有着过命的交情,可是他们在北京城不是孑然一身,上有高堂,下有妻儿,若是今天招惹了这个顾三,谁知道他们的家人会不会遭到报复? 朱由崧叹了口气,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在顾秉谦府上当差的管事,就能把他们两个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吓成这样。 顾三见王成他们三个起了内讧,心中更是不屑,向前走了两步,对周青说道:“房契呢,交出来!” 周青面『色』狰狞道:“你们这些狐假虎威的畜生,欺人太甚!” 这时候朱由崧轻咳一声,上前解劝道:“这位兄台,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你要周大哥的房契做什么?” 顾三看了朱由崧一眼,不由地仰面向天,拿鼻孔对着朱由崧问道:“你又是哪个?这里没你什么事,赶快滚!” 胡天德和孙长志闻言就要暴起,朱由崧抬手止住了他们,笑道:“这位小哥,小生倒是有缘见过魏忠……魏千岁一面,跟他还有些交情,你今日来我朋友府上,一未递帖子,二未派人通禀,这与礼不合?” 顾三听到朱由崧跟魏忠贤认识,心中重视起来,问道:“这位……这位公子,认识九千岁?” 朱由崧点了点头,别说认识,还在一个屋子里面睡过觉呢,就在天牢里面,只不过当时就隔着一个木栅栏而已。 顾三面『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周青家里居然有朱由崧这么一个变数,顾三不确定朱由崧说的是真是假,遂问道:“公子可认识我家大人?” 朱由崧明知故问道:“你家大人是谁?” 顾三见朱由崧问起他家主人,又仰面向天,拿鼻孔对着朱由崧,双手抱拳遥遥的给顾秉谦做了个揖道:“我家大人正是当朝首辅顾大人!” 朱由崧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 顾三压着胸中的怒气问道:“你可听说过我家大人?” 朱由崧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顾三闻言一怔,顿时恼羞成怒道:“好一个满口胡言的小子,我观你定也不认识魏千岁!” 他这就冤枉朱由崧了,朱由崧还真的不认识顾秉谦,他也只在天牢里面见过魏忠贤一面,朱由崧实话实说,可是却给人们一种拿顾三开涮的感觉,不然在京城里面的读书人,谁不知道当朝首辅顾秉谦? 顾三此刻心中气极,觉得朱由崧这是正拿他当猴耍,不过顾三见朱由崧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他身后应该也有一些能量,要不然不可能如此的肆无忌惮。 顾三冷哼一声不再理朱由崧,只对周青说道:“姓周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家房子挡了我家风水,今日我就出钱买了你这块地方,今日你这地方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原来这顾三极为『迷』信风水,他们家三代单传,都是给人当仆人,到了他这一辈才混成了一个管事,好歹也算有了一些能量。加上后来顾秉谦人老心不老,认了魏忠贤当干爷爷,算是当上了大明内阁首辅,他这个管事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现在就算是知府县令要他通禀一声,也得恭恭敬敬地说一声劳烦了…… 可惜的是,虽然他狐假虎威,有了地位,有了积蓄,可是却一直无后。他们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儿,取了四个媳『妇』,连生了七个孩子,只有一个男孩儿,就这么一个男孩周岁都没满,又给夭折了。 这可急坏了顾三,请风水先生一看,原来是周青家占了这块宝地的风水眼,导致周青家吸入清气,他们家只能呼吸浊气,天长地久,就导致他们家阴盛阳衰了。 顾三当时就找上周青家的门了,想要把周青家的地给买下来,可是这地方是周青家的祖宅,哪里是说卖就卖的? 再加上顾三当时也没打算出多少钱,只想着透『露』一些自己在顾大人府上当差,想让周青半卖半送的把宅子给了他,谁知道周青听说他是顾秉谦府上的仆人,当场就把他给骂了出来。 当时顾三算是窝了一肚子气,可是当时家里的一个小妾又怀上了孩子,庙里的和尚让他多行善事,所以他也就没有发作。 直到今天中午那个小妾生了,又是个闺女! 得知消息的顾三登时火冒三丈,想到风水先生的话,心中对周青这个挡了自家风水的人,怨忧更甚,直接带了人来,冲进了周青家里。 这可是关乎他们这一脉香火的事情,谁拦跟谁玩命! 第七十五章 应当抄家 然而现在顾三是玩不了命了,周青今天家里不知道刮得什么阴风,往日间根本没有什么人登门,今天来了朱由崧一行人不说,刚才又闯进来顾三一行人,谁知道这当口竟然又冲进来十多个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 顾三不清楚这些锦衣卫的来意,但是他知道这些锦衣卫都是魏忠贤的手下,凭着自家顾大人跟魏公公的交情,这些个锦衣卫定然不会为难他。 王成见到来人面上一白,手中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可是随后又放开了,在锦衣卫面前除非你想要造反,还真的没人敢抵抗。 周青一家人也都是面如死灰,他们都以为这些锦衣卫是顾三找来的,在场的众人当中也只有顾三有这个关系,听说他在顾秉谦跟前混的不错,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也有这样的能量。 周青心中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看了一眼朱由崧,见他也是面『色』错愕,心中一叹,这些人应该也不是朱福八的人了。 朱由崧也有些愣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为首的校官带着人在院中站定,打量了一番众人。 周青见到那人面『色』不善,甩开他妻子拉着她的手走向前去说道:“大人,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与他人无干。” 顾三见周青低头率先认栽,向那位校官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大人,在下认识北镇抚司的冯百户,可是他派你们来的么?真是劳烦了,等有时间,在下一定摆酒设宴好好的宴请诸位兄弟一番。” 那校官看了一眼顾三却不理他,向周青问道:“前堂的门可是你派人关的?” 周青不知道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满脸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个锦衣卫,顾三倒是听懂了,连忙凑上前去说道:“是在下关的。” 那校官脑袋回了过来笑道:“真是你关的?” 顾三连忙点头:“是。” 这锦衣卫校官手下一翻,“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了顾三的脸上! 朱由崧眼睛眯了一下,这锦衣卫校官这一巴掌打得实诚,朱由崧看见顾三嘴里吐出来一颗白『色』的东西,在地上一瞅,竟然是还带着血的后槽牙! 朱由崧咧了咧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一巴掌给打掉一颗牙的,原来“打得你满地找牙”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话。 在场的众人除了朱由崧一行三人都是一脸的错愕,不知道为什么顾三找来的人会把他给打了。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的当口,又有三人走了进来,这三人一出场,就显得极有派头,应该是这队锦衣卫的头头。 顾三见到主事的人来了,捂着红彤彤的脸说道:“大人,我家大人跟许大人很熟,今日您一定要为在下主持公道啊!” 顾三说的这个许大人,名叫许显纯,是魏忠贤五彪里面,武官里面的领军人物,官至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跟魏忠贤勾结,一手遮天,制造了杀害“六君子”等东林党领袖人物的惨案。 为首的那人迈着八字步,威风凛凛地走进了院子,听到顾三的话后理也不理,眼睛朝众人脸上一瞥,等看到朱由崧的时候,身子一下子就躬了下来:“孔昌义见过世子。” 来人正是前些日子刚跟朱由崧他们分别的孔昌义,朱由崧见到了熟人,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要不然被这么多人手持刀刃的大汉围在中间,还真有些害怕。 院中众人全都瞠目结舌,其中以周青为甚,他实在是想不到刚才跟他谈天说地的公子,竟然是当朝世子!这也怪不得他,世子不得擅离封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现在信王登基当了皇帝,什么时候北京城又多了一个世子?而孔昌义刚刚说的那座十王府,原来也只住着一个信王,人们都叫那是信王府,什么时候世子住里面了? 孔昌义把朱由崧的身份叫破,其余的锦衣卫也都单膝跪地向朱由崧行礼,朱由崧刚要让他们起来,心中忽然一哆嗦:“呦呵,这他娘的来了多少人?” 这时候屋顶和院墙上也探出了一个个半截身子,有的手里还握着弓箭,因为要跟朱由崧见礼才背在了背上。 朱由崧咽了一口吐沫问道:“老孔,你们来了多少人?” 孔昌义说道:“皇上担忧世子安危,听闻十王府人手不够,就临时抽调了三百人到世子身边,供您驱使。” 朱由崧心中一惊,正在掰着手指头算的时候,胡天德凑近朱由崧低声说道:“世子,他们这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不用咱们出钱。” 朱由崧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回头有些赞赏地看了胡天德一眼,这小子跟在自己身边,真是跟自己越来越有默契了。 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你们怎么回来这儿的?” 孔昌义说道:“回世子,本来我们是要直接去十王府向您报道的,后来查访到您出了皇宫没有回府,来了这地方,所以我们就跟了过来。可是后来这家酒馆的门被人给关上了,客人们还被赶了出来,属下担忧世子安危,就派人闯了进来,如有冒犯,还请世子恕罪。” 朱由崧说道:“无妨,劳烦你们了。” 孔昌义难得听到朱由崧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话,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朱由崧让他们平身后,便对他说道:“我看这个叫做顾三的人家财颇丰,应当抄家。” 孔昌义嘴里有些发苦,不明白家境富裕与应当抄家有什么联系。 他们虽然是锦衣卫,但是并不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现在朱由检继位后,他们锦衣卫的权利更是被限制的死死的。他接到的圣旨上面,还再三强调了他们只是负责朱由崧的安全,其他的事情让他酌情行事,不可逾越律法。 孔昌义只好装傻充愣道:“怎么查?还请世子解『惑』。” 朱由崧有些疑『惑』道:“还用怎么查么?他一个小小的管事,怎么能住这么好的房子?”说着指着顾三他们家的屋檐道:“你看看,雕梁画栋,朱墙碧瓦,这家伙家里一定藏着不少银子!你们去查查!” 孔昌义有些为难,谁知道这个顾三却是自我感觉良好,他跟在顾秉谦身边良久,自然知道这个世子也就是身份尊贵,要说有什么实权?说不定连个小小的知县都比不上。 孔昌义低声问道:“世子,那人是谁家的管事?” “听说他家大人叫顾秉谦。” 孔昌义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今有恶仆偷窃主家财物,置办家业,兄弟们,跟我去他们瞅瞅!” 第七十六章 会种田和会织布 一众锦衣卫躬身领命,起身就把顾三的人给绑了,顾三被人拿住,双手背上身后,挣扎道:“我家大人是内阁首辅顾大人!他跟魏千岁交情匪浅,你们这些爪牙别以为一个区区世子就能护得住你们!” 朱由崧皱着眉头听着顾三的话,实在是想不明白,魏忠贤以前到底有什么样的能量,不仅让内阁首辅俯首帖耳,就是内阁首辅家的一个管事也因为他,都这么肆无忌惮的? 孔昌义冷哼一声说道:“我孔昌义眼里只有皇上,什么内阁外阁,老子可没听说过!” 顾三还要再说,孔昌义喝道:“带走!” 一众锦衣卫出了院子,孔昌义带着两个百户跟着朱由崧,周青一家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大明世子。 朱由崧本来不想表明身份,在刚才的交谈中,朱由崧就知道了在周青眼里,他并不怎么待见他们这些大明宗亲,尤其是他们这些藩王世子。 可是现在朱由崧的身份被孔昌义率先叫破,朱由崧也不能再装下去了,只好『摸』了『摸』鼻子说道:“周兄……” 周青却是二话不说,当下就拜了下去:“草民周青见过世子。”他这一跪,引得妻子和王成也都跪了下去。 朱由崧把周青拉了起来有些责怪道:“周兄,你我一见如故,有些事情现在不方便说,你方才在屋中说的话……” 周青心中一颤,急忙说道:“草民也就是发发牢『骚』,世子千万不可往心里去啊!” 朱由崧笑道:“周兄误会了,我听周兄方才说的十分有道理,今日还有些事情,不然一定要跟秉烛夜谈一番,你先在家中准备准备,过两日我派人来寻你,周兄本有大材,不可埋没在这市井当中了。” 周青听了朱由崧的话,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朱由崧身为大明世子,就算有些势力,也不能在仕途上帮他做些什么,藩王不得干政这条就已经把他限制的死死的。一个藩王世子,找自己这个杀狗的做什么? 朱由崧言尽于此,有些事情只能让周青慢慢去消化,他拍了拍周青的胳膊,便带着人走出了门。 周青现在还没回过味来,实在是没想到刚才自己侃侃而谈的对象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大明世子!此前他虽然猜到朱由崧有些身份,心中猜想着他可能是某个朝廷大员的晚辈,没想到人家竟然就是刚才自己抨击最多的大明宗亲!而且是血统最为纯正的藩王世子!这可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啊! 朱由崧走后,王成才敢站起来,走到周青身边呆愣愣地问道:“姐夫,你是怎么认识世子的?”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自己刚进门是斜着眼睛看朱由崧的情景,只觉得后勃颈发凉,好想有把钢刀悬在了上面。 周青愣愣地不说话,直到儿子周文生抱住他的大腿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说道:“没想到这位公子真的个贵人。”周青说到这里『摸』了『摸』儿子周文生的脑袋接着说道:“狗蛋,咱们以后说不定就要搬出去了。” 王秀这时候走上前来问道:“相公,咱们这才过几天安稳日子,我听说藩王世子虽然尊贵,可是并没有什么实权,他还能『逼』着别人给他办事么?奴家从小生长在北京城,就算是皇上,也没说他强让哪个人当官的,相公若是不愿意去,咱们就不去,老老实实地开咱们的狗肉馆,还碍着谁了吗?” 周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周文生毕竟有些年幼,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有些害怕,王秀儿只好把儿子带进屋里安抚。 等到王秀儿把儿子带到屋子里面后,周青才对王成说道:“贤弟,今日之事你怎么看,你怎么打算的?” 王成面『色』凝重道:“姐姐是『妇』道人家不知道其中厉害,魏忠贤现在如日中天,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今天世子虽然教训的是一个顾府上的小管事,可是这就跟顾秉谦结下了梁子,而顾秉谦又是魏忠贤的走狗,打狗还要看主人啊,这件事还真不好说啊。” 周青点了点头说道:“世子若真的请我去他身边,那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说今日解围之恩,就是方才在书房中我对大明宗亲出言不逊,他好像也没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不好找了。” 王成心中好奇,周青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跟着他以后说不定会干出一番事业。” 王成狐疑道:“藩王世子虽然身份尊贵,可是被局限在封地上,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周青说道:“就是天下诸多藩王,也有高下之分的,世子对我投桃,我自当报李,不可辜负。” …… 朱由崧走在路上,胡天德凑过来问道:“世子,刚才那个周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我听说他连试三次连个举人都没有考取,能有什么大才能?公子若是想有个文人在身边,就请皇上在翰林院随便找个小官出来侍奉左右,我觉得定然不会比那个周青差了。” 朱由崧微笑道:“周青的才能不是在『吟』诗作赋写八股文上面,你没有认真看他书房中的藏书,他屋中藏书众多,可是其中以农书最多。与他交谈间,我便看出了他对种田十分有心得,是一个会种地的,这种人才一定要挖过来,怎么能让他在这个狗肉馆里面荒废了?” 胡天德和孙长志听到朱由崧的话心中不解,什么时候会种地也变成了世子赏识的对象了? 孙长志眼睛一转说道:“世子,周青会种地你就这么赏识,属下认识一人,听说他挺会织布的,要不要哪天让他过来见见您啊?” 朱由崧笑道:“会织布?怎么个织法?” 孙长志说道:“听他说别人一次只能纺一根线,他说他能纺十六根!” 朱由崧瞪大眼睛问道:“他人呢?” 孙长志『摸』了『摸』头说道:“在洛阳啊,就是咱们王府上的一个账房先生,他家生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我去蹭了一顿酒,后来喝多了他跟我说的,我当时以为他在吹牛皮,也就没在意。” 朱由崧胸中激『荡』,一次能纺十六根线,那不是比最初版本的珍妮纺纱机还要牛『逼』?中国明末的历史的朱由崧不清楚,但是他好歹是个文科生,世界史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朱由崧见孙长志也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也就安下心来,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免得到时候这人是吹牛皮,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再者说这人就在王府,跑不了的,等有机会一定要把他给弄过来问个清楚,看看他是不是弄出了珍妮纺纱机。 朱由崧正在沉思的当口,前面开路的孔昌义停了下来说道:“世子,前面就是顾三家了。” 第七十七章 实在人 朱由崧抬头一看,只见一扇朱门半敞着,锦衣卫们已经冲了进去,院子里面隐隐能听见锦衣卫门的咆哮和顾三家里面下人们的呼号…… 朱由崧回身看了一眼被压在身旁的顾三,心中吃惊的想道:“这特娘的是顾秉谦府上的一个管事?管事家里面还有下人?” 孔昌义说道:“世子,请!”朱由崧点了点头,一撩衣袍,走进了门去。 朱由崧进了门,心中一阵震撼,他没想到顾三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住的还是个三进的院子。瞧他家的规模,竟然隐隐都能赶上一些大户人家的格局了。 顾三此刻虽然被锦衣卫给拿住了,却是有恃无恐,不以为然,好像拥有着什么极大的底牌,让他这个大明世子不敢动他! 朱由崧见他嚣张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说道:“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小小的管事,本不愿意计较,现在看来嘛,今天肯定不能马马虎虎就这么走了!” 顾三闻言面『色』阴沉下来,他最大的底牌是因为他掌握着顾秉谦和魏忠贤勾结的证据,顾秉谦给魏忠贤当了便宜孙子,自然要孝敬魏忠贤这个干爷爷,可是再怎么说顾秉谦也是大明首辅,不可能事无巨细,时时伺候在魏忠贤身边,所以其中相当大一部分的勾当,都是他顾三替顾秉谦张罗的。 这些事情做久了,就有了来钱的地方,他们这些大人物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汤汤水水,就已经可以支撑着顾三置办下这么大一份家业。 顾三倚仗的就是这个,现在新皇登基,朝廷的势力必将迎来新的洗牌,到时候新皇和魏公公斗起法来,他掌握的这些事情怎么说都是有点用处的。 不得不说顾三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可惜他不知道现在这位新登基的皇上,可不是讲究“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古人,人家早就使用了别人不屑使用但是效率又是最高的手段,把他眼里那个不可一世的魏公公,打发到凤阳守祖坟去了…… 顾三见锦衣卫门冲进院子,屋中的妻妾和下人们『乱』作一团,怒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纵使你是大明世子,也不能无缘无故擅闯他人宅院,为非作歹!我一定要去告你!” 朱由崧见顾三恼羞成怒的样子,好奇道:“你要去何处告我?” 顾三眼睛通红道:“去大理寺,去找各位御史言官!你们这些大明宗亲,鱼肉百姓,欺压乡里,如今进京了还要为非作歹,天下一定有人能治得了你!” 朱由崧闻言一愣,『摸』了『摸』鼻子道:“说的义正言辞的,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顾三双眼饱含愤怒,盯着朱由崧。朱由崧面『色』一正说道:“孔昌义,让你的人都停下来!没听人家说你们为非作歹了吗?你们锦衣卫在这京城中有维护治安,修桥补路的职责,乃是所谓的执法者,要文明执法,懂不懂?” 孔昌义瞪着一双眼睛问道:“世子,啥叫文明执法?”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胡天德连忙凑过去解释道:“孔大人,文明执法就是态度要好,不能高声呼喝,要待人以礼,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孔昌义见朱由崧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更『迷』糊了,这都要抄家了,双方都结了死梁子,这等大仇,这怎么文明执法? 朱由崧冷哼一声说道:“榆木棒槌,胡天德都说这么明白了还不明白?”说完不待孔昌义继续发问,径直离开了。听说锦衣卫们抄家如狼似虎,进了别人家就跟鬼子进村似的,要是在这抄家的时候,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那就不是他所愿了。 孔昌义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发号施令,胡天德走过去跟他耳语一番,孔昌义恍然道:“原来这就是文明执法啊!” 朱由崧刚进一间屋子,就听见孔昌义在院子里高声的呼喝声:“兔崽子们,文明执法懂不懂?一个个跟土包子进城似的,你们没见过什么啊?” “声音都给我低点!说你呐,推什么推?让人家自己走,把人都哄……把人都请到前院儿去!” “你,没听见老子说话是?文明执法!东西要轻拿轻放,那北宋年间的瓷器你一个能搬得动吗?再过去一个人帮帮他!” …… 孔昌义说着忽然急走两步,一脚踢在了一个路过的锦衣卫的屁股上骂道:“你小子把老子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是?” 那锦衣卫捂着屁股委屈道:“大人,小的没动手啊!” 孔昌义骂道:“你没长眼睛啊,文明执法懂不懂?那老太太多大岁数了,走的这么慢,还不赶紧过去扶一把,赶紧把她弄到前院儿去?” 那锦衣卫应了一声,紧忙走了过去,一把拉住老太太的胳膊,似拉似拽地就拖着那老太太往前院子走…… 孔昌义又看了院中众人一眼,点了点头,觉得世子这个文明执法实在是太好用了,没看见刚才满院子『乱』窜的下人们,现在都乖乖地闷着头往前院子跑么?一个嚎的都没有!孔昌义『摸』了『摸』头,就是觉得这情景怎么不像抄家呢?抄家不都是鸡飞狗跳的么? 这边锦衣卫们忙活着抄家,那边朱由崧正在打量着顾三的院子,监督着在后宅抄家的锦衣卫们。 这些个锦衣卫应该常干这些抄家的活计,一个个眼睛毒辣的很,不一会儿功夫就在顾三家里搜出来三个暗格,这顾三也是实在人,里面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首饰珠宝,全都是真金白银。 众人忙活了半天,把看着值钱的东西都堆到了院子里面,朱由崧这次临时起意抄顾三的家,也没有带个账房先生,这些个兵大头们统计了半天,也没有统计出来确切数字。 好半天才有一个锦衣百户报上来一个数:黄金百两,白银一千五百余两,另有各类珠宝文物无算…… 朱由崧倒吸一口凉气,人家抄家每个天都是没抄干净,他们现在草草的抄了一遍,就搜出这么多银子,要是再多抄几天,是不是还有?他可是听说过现在的人们有在家弄个地道,地窖的习惯的! 朱由崧看着眼前的东西,先不说黄金,一个小小的管事家里居然查出来一千五百余两白银!要知道现在一两白银的购买力就相当于后世的六百到八百块钱,顾三家里草草的搜寻一番,抹去零头,就能查出来一千五百两!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可是一百多万啊! “这么多钱来路能正?”朱由崧感叹了一句,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却忘了他弟弟为了一个小白姑娘,随手甩出去的玉佩价值就比这多!记起来也不在乎,他们可是大明的蛀虫,双方不在一个量级,不能比较。 一锭锭银子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朱由崧的眼神就没有从上面离开过,看了好半天朱由崧忽然说道:“顾三是实在人啊,你们一个个也是实在人啊,身上鼓囊囊的不像话,都掏出来!” 在场的锦衣卫们身子都胖了一圈,官阶越高的越胖,朱由崧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众人哭丧着脸从身上往外面掏东西,心里却暗骂这个世子吃独食,自己吃了肉,连口汤都不给自己人喝…… 第七十八章 谁也不好过 一众锦衣卫们从怀里把私藏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地上的东西瞬间又多了一半。 朱由崧见状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在场的众人,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看看,国之蛀虫!简直是国之蛀虫,中饱私囊!” 一众锦衣卫一个个面沉如水,他们现在的心情估计比朱由崧还要悲愤,早知道这些东西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谁还能那么卖力地帮朱由崧找这个地方的暗格地窖的,简直后悔死了。 朱由崧正在顾三家里清点财物的时候,朱由检却是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围在身边三个女人,好说歹说,才说服了为首的宣懿太妃。 朱由检将老人家送出了中和殿,长舒一口气,想到刚才朱由崧很不讲义气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应付这三个女人,狠声问道:“福王世子呢,朕让他走了吗?” 曹化淳躬身说道:“皇上,锦衣卫刚刚传来消息,说是世子正在忙着抄家呢!” 朱由检心中一惊问道:“抄家?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他了?” 曹化淳说道:“是顾秉谦顾大人府上的一个管事,听说他在一家小酒馆里面冲撞了世子,所以才惹得世子抄了他家。” 朱由检咬了牙道:“真是胡闹,以为自己是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谁给的他抄家的权利的!” 曹化淳躬身问道:“皇上,要不要老奴去跟世子说一声,他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招惹是非比较好。” 朱由检眯着眼睛说道:“不用了,一个小小的管事就敢冲撞我大明世子,那个顾秉谦也有管教不严之罪,明天上朝此事朕自会处置。你下去!” “是。” 曹化淳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忽然又被朱由检叫住了,只听他说道:“朕不好受,朱由崧他也别想好受,他不是向朕要过高手么,你就把那个劫他出城的女子派到他身边去!” 曹化淳为难道:“皇上,那名女子叫杨雪宁,她一名女子,一无官身,二无功名,不在臣的管辖之下啊。” 朱由检背着手走了两步,吩咐道:“去,拟旨,擢升杨雪宁为锦衣千户,护卫福王世子左右。” 曹化淳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道:“皇上,杨雪宁本是女儿身,这道封官的旨意下去了,内阁也过不去啊。” 现在是大明可不是清朝,皇上还任『性』不了,不能朝纲独断。朱由检一拍脑门,这都给他一个老婆、一个嫂子、一个『奶』『奶』给绕『迷』糊了。 朱由检皱着眉头道:“那就先下一道中旨!” 曹化淳提醒道:“皇上三思啊,杨雪宁一无战功,二无贤名,一下子爬的太高恐难服众,要不,要不还是先从百户做起?” 朱由检没好气的看了曹化淳一眼,这小子不会真的以为他想让那个什么杨雪宁当官从政?他只是因为自己不好过了,也不想让朱由崧那小子好过而已! 朱由检思量一番,一个女人在锦衣卫当个千户,也是有些不妥,遂说道:“那就先安排个百户职,对了,告诉杨文福,明天散朝了让他来中和殿来找我!” 朱由检亲自动手写了敕书,曹化淳带着朱由检这道中旨,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宫门,皇上说的即刻动身,那就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曹化淳看着西下的落日,心中一叹,等会传完了圣旨,那时候宫门早已落锁,今晚算是回不了宫了,好在宫外他也有住处,实在不行,在十王府将就一宿也成,老地方睡得也舒坦。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脚下健步如飞,几个随从的小太监竟然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 朱由崧正对着一堆赃物流口水,没办法,他这就是穷惯了,来了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了,只要看见一百两往上的银子,还是挪不动地方。 朱由崧原来在福王府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往自己的小宝库里面钻,一天倒有小一半的时间躲在他自己的宝库里面,躺在一堆银子上面发呆。 朱由崧暗叹一口气,有些怨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变成了富可敌国的世子,还是对银子没有一点免疫力呢? 等到太阳西斜,华灯初上的时候,朱由崧才说道:“走了,把东西都搬上车!” 一众锦衣卫们全都是现成的劳力,孔昌义刚才已经派人找了三辆牛车过来,朱由崧不发话,人们也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瞪着等着他。 现在朱由崧一声令下,锦衣卫们全都鱼贯而出,七手八脚的往车上搬东西。 其中一个锦衣卫面『色』阴沉的埋怨道:“福王世子真是个铁公鸡,这等小钱居然还看在眼里,自己吃肉咱们一点汤水都喝不上,真是一『毛』不拔!” 另一个锦衣卫急忙把他的嘴捂上了,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不要命啦?” “抱怨两句又怎么了,他又听不见,兄弟们谁不是这么想的,咱们跟着他这个藩王世子出来,连个辛苦费都没有!皇上还不差饿兵呢!” “兄弟,你快别说了,这个福王世子,连皇上都不怕,你可小心一点,小心祸从口出!” 正在唠叨的锦衣卫疑『惑』道:“他一个藩王世子,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还连皇上都不怕?骗鬼呢?他就算是一只老虎,也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最多在他的王府里面逞逞威风,咱们锦衣卫照顾他面子,给他帮了这么大一忙,却是一点酬劳都没有,我牢『骚』几句怎么了?” “啊呀,你怎么还没玩没了?” “我怎么没玩没了,他一个藩王世子有什么本事,连皇上都不怕,这不是危言耸听么?” 那苦口婆心的锦衣卫应该是跟他关系不错,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让你多跟老五处处,你就是不听,你看不上人家嘴巴上没个把门的,你还不是一样?” “这时候说他做什么,咱们不是说那个福王世子么?” 年长的锦衣卫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听说今天中和殿那事了吗?” “听说了,不是说皇上发怒了么?” “发怒?何止发怒,都动上手了,王公公都被打昏了过去!” “皇上发这么大火啊!” “你我若不是同乡,我才懒得告诉你。” 那锦衣卫心中一惊问道:“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难道……难道皇上是因为……”说着偷偷指了指正在外面监督着一众锦衣卫的朱由崧。 “可不就是,你当那位世子是站在原地挨打么?” 面『露』惊慌的锦衣卫闻言心中更是惊骇:“世子他还不是站在原地挨打?” 那位年长的锦衣卫说道:“他们两个是打架!世子可不是站在原地挨打!而是两个人动起手来了!” 第七十九章 圣旨到 孔昌义跟着朱由崧把顾三家的东西运回十王府后,就找了个家中还有老母需要照顾的理由,急忙告辞离去。 朱由崧眯着眼睛看着孔昌义落荒而逃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时候兰儿已经迎了出来,脆生生地向他问安,听到小萝莉的声音,朱由崧摇了摇头,也就不再想孔昌义的异样。 胡天德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孔昌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孙长志见到世子扔下他们两个径直找兰儿姑娘去了,趁机问道:“胡大哥,孔千户怎么走的这么着急?刚才我请他留下来喝酒,他都再三推辞,真是不够爽快。” 胡天德瞥了孙长志一眼,却不说话。孔昌义匆匆离去的原因,胡天德是知道的,刚才抄家的时候,胡天德亲眼看到孔昌义这小子偷偷『摸』『摸』地把一锭金子藏在了怀里,而在朱由崧下令众人交出来的时候,孔昌义却是顶着压力没有掏出来! 孔昌义也看到了胡天德发现了他,在朱由崧下令的时候,当时孔昌义愁眉苦脸地向他求饶,胡天德也是于心不忍。堂堂一个千户,抄家本该有的份子,世子没给。前些日子,在玉蟾宫世子还罚了人家十两银子,实在是说不过去。当日孔昌义掏出那十两银子的时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情景,胡天德也是印象颇深,看样子这个锦衣千户的生活过的也不是特别宽裕,所以胡天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了。 孙长志见到胡天德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出来胡天德一定是知道其中的原因的,见他不说话,只好又追问道:“胡大哥,你知不知道啊?我觉得孔千户刚才应该说的是假话,一个八尺的汉子,说话扭扭捏捏的,肯定是心里面有鬼。” 胡天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那孔千户不像作假,他家里应该真有老母需要照料。” 孙长志却嘟囔道:“我看着倒不像,我觉得——” 胡天德白了他一眼打断道:“你看着不像,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狄仁杰啊?” 孙长志傻愣愣地问道:“狄仁杰是谁啊?” 胡天德本已经去追朱由崧,听到孙长志的问话停了下来,说道:“世子说过的话都不记得,狄仁杰是大唐一个饱读诗书、明察秋毫的大官,你比得了人家么?” 孙长志『摸』了『摸』头道:“大字我倒认识几个,这个叫狄仁杰的大官我还真没听说……”他见胡天德把他丢在原地,急忙跟上去问道:“胡大哥,你比我有学问,你给我详细说说这个狄仁杰的事呗?” 胡天德冷哼一声却不答他,他也只是一个练拳脚的武夫,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谁有那闲工夫看史书去?就连那狄仁杰也是听朱由崧说的…… 这时候不是后世,现在没有电视,不看历史书的人,谁知道狄仁杰是谁啊?其实后世也一样,大部分人的历史知识不是从书里面得来的,而是从电视里面得来的…… 孙长志见胡天德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好再问,只好闷头跟着他一同去追拉着兰儿的小手,正慢悠悠地往后宅踱步的朱由崧去了。 …… 这当口曹化淳正揣着朱由检的中旨,刚刚赶到杨文福的住处。 杨文福虽然在北京城有一处住处,可是因为年久失修,早就四处漏雨。这个小院子还是他被外派之前买的一处小四合院,回来的时候里面竟然成了乞丐的聚集地,好不容易把那些人赶了出去,修整了一番,才住了进去。 孔昌义没钱是真的,原来他们出去监视各路藩王也算是出外勤,待遇也算可以,也积攒了一些积蓄。可惜来了京城没两天就花完了,不是置办了东西,而是大明官场上的规矩,要挨个的送礼…… 可是杨文福得了朱由检的密旨,这让他觉得抱上了皇上的大腿,加上他官阶比孔昌义要高,送礼的人也要少,是以还剩下不少钱。 只不过他虽然是回京,可是常年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还是懂的,虽然他有钱买个大宅子,还是打算过一阵子,位子坐稳了再说…… 曹化淳上前叩响了大门的门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打开门,看见曹化淳的打扮,连连作揖道:“大……大人,您找谁?” 曹化淳闻言一愣,这还是曹化淳第一次被人喊成大人,他看了那门房一眼,知道这人应该是杨文福刚雇来的,一点大户人家的门房样子都没有。 其实他手拿圣旨,应该是畅通无阻才对,不过说到底这是杨文福的住处,曹化淳也不好直接闯进去,待会儿还要人家女儿帮忙,要是人家宁死不从,也需要杨文福这个当爹的敲敲边鼓不是? 曹化淳沉『吟』片刻说道:“劳烦给家主通禀一声,就说宫里一位公公传旨来了。” 谁知那门房闻言一愣,然后“嗖”的一声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道:“大……大人,宫,皇……皇宫!皇……皇上来了!” 曹化淳一只脚刚迈进院子,闻言另一只脚被门槛一绊,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杨文福这门房找的什么人啊这是……” 杨文福本来心中还极为忐忑,等出来看到曹化淳手里高托着的金黄『色』圣旨,才知道门房报错了讯,这是皇上的圣旨来了,不是皇上来了……可是一出来他就已经跪在了地上恭迎皇上了,现在这当口又怎么好意思起来?难道等那位公公说接旨,再跪回去么? 曹化淳刚刚站定,就看到杨文福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跪在了地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曹化淳眼前一亮,这少女长得唇红齿白,双眸灵动,看似娇弱的身子走动间竟隐含一股英气。 曹化淳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皇上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世子怎么会怕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应该是看上了人家才对!这哪里是让世子不好过,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让人家痛快。额……这也说不准,说不得这个女子也是泼辣『性』子,哎,看样貌倒是跟世子倒极为相配,郎才女貌,一对玉人。” 曹化淳因为来的匆忙,又遇见个没见过世面的门房,开始都没来得及喊:“圣旨到。”这时候杨文福一大家子又早早地跪在了地上,打『乱』了程序,只好顺势打开了圣旨开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杨家有女初长成,冰雪聪明,为人伶俐,武功高强,特擢升锦衣百户衔,钦此。” 第八十章 杨雪宁的大姨妈 月落日升,一夜无话。 天『色』已经大亮,十王府中的宫人们早已经忙碌起来,一间华丽的宫殿房门被人推开,朱由崧伸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回身看了一眼双手端着铜盆的兰儿,伸手捉住了她的皓腕,笑眯眯地道:“先不急着去撒,世子带你去看看昨天抄回来的宝贝,里面有些女人的首饰,你看上哪个就拿哪个。” 兰儿脸上如同抹了一抹红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朱由崧这是要做什么。王府里的姐姐们教过她,若是哪天世子赏赐她女人才用的东西,就代表要把她收进房了…… 朱由崧见兰儿忸怩的样子,还道她不好意思,刚要宽慰她几句,胡天德走了过来说道:“世子,杨文福杨大人到了。” 朱由崧松开了爪子,回身问道:“他来干什么?” 胡天德有些酸酸地道:“他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给世子送来了高手。” 朱由崧看了他一眼,知道眼前这个亲卫对那个高手不感冒,毕竟胡天德就自诩高手,可是自那天在潇湘馆见识了他的功夫,朱由崧就已经对他死了心了。 朱由崧轻咳一声问道:“他在哪儿?” “在前堂候着呢。” 朱由崧点了点头,就要赶去前堂去见杨文福,胡天德赶忙叫住他:“世子!” 朱由崧回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胡天德犹豫了一番说道:“世子,您可要有个准备,杨文福带来的那个高手是杨雪宁杨姑娘,我看她面『色』阴沉,神『色』好像不大爽利。” 朱由崧闻言一愣,想到自己在皇宫好像是跟朱由检说过杨雪宁,可是朱由检怎么把杨雪宁派到自己身边了?难道当时自己喝多了,作死提的这个要求? 朱由崧咽了口吐沫说道:“杨雪宁不过一介女子,有甚好怕的?”说道这里朱由崧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在巷口第一次见到她,却险些丧命的遭遇,强撑着说道:“我乃大明世子,她就算武功再高,又能奈我何?” 胡天德只是连声称是,不住地点头。 朱由崧忽然有些烦躁起来,起床的好心情被这个噩耗给毁得一干二净,朱由崧疾走两步,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便又停下来问道:“她手中可拿着兵器?” 胡天德摇了摇头说道:“进王府的时候已经被侍卫们给收了去了。” 朱由崧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去,再找几个人跟我一块去。” 朱由崧站在原地等胡天德,不一会儿胡天德就找了几个当值的锦衣卫带了过来,朱由检见这几人满身肌肉,身材魁梧,才长舒一口气。 朱由崧走在路上,现在身后跟着七八个锦衣卫,感觉底气十足,向胡天德问道:“孙长志呢?” “他正在前堂作陪,杨姑——哦,杨雪宁姑娘说是已经被皇上封了锦衣百户,专司这王府的护卫一职。” 跟在朱由崧身边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兰儿惊呼道:“胡大哥,女子也能做官么?兰儿还从没听说过呢!” 胡天德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也是极为震惊,他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女人能做官的,所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朱由崧身边这个可爱的小丫头。 朱由崧说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女人做皇帝呢。” 兰儿虽然认得字,但是毕竟年幼对史书涉猎不深,闻言更是心中惊骇,问道:“还有女人做皇帝?” 朱由崧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大唐的时候不是有个武则天的么,她不就是个女人么?” 兰儿听到朱由崧的解释后,心中更是崇拜朱由崧,只觉得他什么事情都知道。 兰儿正满眼小星星的望着朱由崧,心中忽然想到那天杨雪宁高超的武艺,有些担忧道:“世子,我看那杨姐姐脾气不大好,要是她发起怒来,咱们身边谁能管得住她啊?” 朱由崧闻言一怔,却是面不改『色』,又向胡天德问道:“那姓杨的真的面『色』不大好?” 胡天德连忙点头。 朱由崧脚步慢了下来,回身看了一眼身后肌肉疙瘩满身的锦衣卫们,咬着牙似像告诫胡天德又像给自己打气道:“说不定是她大姨妈来了,有甚好怕的?” 胡天德抬着眉『毛』看了咬牙切齿的朱由崧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杨百户的大姨妈来了,心情就不好了?转念一想,心中恍然,谁还没有个不成『性』的亲戚朋友?可是,世子怎么对杨姑娘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知道杨姑娘的大姨妈来了? …… 朱由崧带着人刚到前堂,就看见众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屋中最显眼的是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这人正是身着飞鱼服的的杨雪宁。 一身飞鱼服穿在杨雪宁身上,似乎盖过了她身上的英气。这一身英武打扮,竟显得杨雪宁此刻眉眼柔和,五官精致,素面朝天下,更是让人觉得天生丽质,姿容卓绝。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杨文福他们看到正主到了,全都跪在了地上。没办法,朱由崧身为福王世子,百官见了就是要跪迎。 杨雪宁此刻粉面含霜,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朱由崧,可是杨雪宁再是倔强,也强不过这个时代的尊卑有序。她爹爹已经跪了下去,她又能如何? 昨天接到圣旨的时候,她就想过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可是她思虑良久之后,还是留了下来,如果她走了,她爹爹怎么办,他娘亲怎么办……她终究不是孑然一身。 杨雪宁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垂下来头,屈膝就要向朱由崧跪下时,朱由崧早已经一把拉住了她,止住了她的下拜的动作说道:“无须多礼,全都起来。” 朱由崧自觉做了好事,没让这个心中倔强的姑娘跪下去,谁知道此时杨雪宁俏脸通红,一双美眸里『露』出凶光,好像要把他大卸八块! 朱由崧不明所以,杨文福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拱着手说道:“世子,昨夜下臣接到皇上旨意,说是您身边缺人手,特派小女护卫左右,供您驱使。” 朱由崧跟他客气了几句,又随口聊了一阵,可是这屋子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冷冰冰的,杨文福一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杨雪宁也是一副火山将要爆发的架势,惹得朱由崧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跟杨文福客气完了,他们父女二人在一旁说话,可杨雪宁的样子还是一副压抑的样子。 朱由崧低声嘟囔道:“不会是大姨妈真来了?脾气这么冲,让她免跪了还一副杀父之仇的模样,我招她惹她了?” 第八十一章 瞎了好 朱由崧却不知道刚才的行为有些孟浪了,这世界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可不是一句空话,纵使他想表达善意,不让杨雪宁大礼参拜,也不能上前结结实实抓住人家女孩子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而是应该双手虚托,隔着空气比划那么一下,估计杨雪宁也就顺势站起来了。可是刚才他却结结实实的抓住了人家女孩子的胳膊,这就有些不大合适了。 一旁的兰儿听到了朱由崧的低语,看着朱由崧碎碎念的样子,抿了抿嘴凑近朱由崧给他解释道:“世子,男女授受不亲,纵使您好意免跪,也不能当真去拉杨姑娘的胳膊呀。” 经兰儿这一提醒朱由崧才恍然大悟,脸上忽然一红,想到刚才自己的行径,在这个时节,怕是都够得上非礼的程度了……怪不得刚才杨文福刚才的脸都绿了,他不会以为我看上他闺女了? 朱由崧到底脸皮够厚,脸上只是一红便又安定下来,方才还不觉得什么,让兰儿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妥。 杨雪宁虽然长期练武,但是刚才藕臂入手,却是十分柔软,凑过去的时候,还闻到了一股如兰如麝的香味儿,虽是一身男儿装,但是却让朱由崧觉得她没什么时候比方才还要再女人了…… 朱由崧知道了方才杨雪宁面『色』不善的缘由,心中暗自庆幸,也亏得杨雪宁常在江湖漂泊,身上沾染了些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习气,才没有发作出来。要是她是一个恪守礼教的大家闺秀,就方才那个举动,怕是就要以死明志了。 想到这里,朱由崧忽然又想到了海瑞,这是朱由崧所知不多的几个明朝人物之一,听说他因为女儿从男人手里接过了一个糕饼,就把她给饿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由崧暗松一口气,也亏得杨雪宁他爹杨文福还算开明,要是杨文福是个像海瑞那样的人,就算杨雪宁她不想上吊也会让他『逼』得绝食饿死…… “骤居高位,今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招惹了杨雪宁这样的女人还好说,大不了取回来就是了,虽然脾气差了点,可是长得俊俏不说,还一身功夫,也不算吃亏,可要是招惹了如花那样的女人,人家要是不『自杀』哭着喊着往自己身上贴,那可怎么办啊……”朱由崧心思飘到了九霄云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了守在身旁的兰儿一眼,问道:“兰儿,这些都是你听谁说的?” 兰儿低声道:“都是王府里的姐姐们告诉我的啊。” 朱由崧忽然想到他和兰儿之间好像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刚要发问,忽然想到了朱由检和他那个萝莉老婆……兰儿对他没有诸多防备的原因,说不定早已经把自己看成是他的人了。 想到这里朱由崧偷偷地看了守在身边的兰儿一眼,心中暗道:“我靠,古代的女孩子都这么早熟?” 杨文福父女二人在一旁低声窃窃私语,期间竟然还伴随着低声的争吵,看那架势好像一副谈不拢的样子。 朱由崧今早一起床便赶来前堂见他们父女,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在他要决定让他们父女继续墨迹一会儿,自己先会后面吃个早饭的时候,杨文福忽然站了起来,拱手道:“世子,小女就托付给你了。” 朱由崧还未说话,杨雪宁冷冷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来托付之说?” 见女儿如此不给自己这个父亲面子,杨文福闹了大红脸。 朱由崧诧异地看了杨文福一眼,若是别的父亲被女儿如此顶撞,说不定当众来一场家庭暴力了。可是眼前这个杨文福不知是打不过自己女儿还是为人极为开明,简直比后世的某些人还要宠着他这个上辈子的情人,杨文福尴尬地朝朱由崧摇了摇头道:“世子留步,下官告辞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杨文福还不值得他这个世子亲自送出门去,只好装装样子目送他离去。而杨雪宁作为女儿,却是要送上一程的。 等杨文福父女二人走到了半路,杨文福见四下无人便嘱咐道:“宁儿,你现在也是官了,比你哥哥的官位还要高。女子当官,在我朝虽非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天子治下,除了那些蛮荒之地,你这个当官的女子,那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今后在王府中,一定要谨小慎微,朱由崧身为大明世子,虽无实权,但是身为龙子龙孙,地位尊贵,不要惹恼了他。” 谁知杨雪宁冷哼一声,冷着一张脸说道:“哼,若是那狗贼——” 杨文福眼睛一瞪:“嗯?” 杨雪宁轻咳一声改口道:“若是世子敢对我图谋不轨,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杨文福听到女儿的豪言壮语,急忙看了一眼四周,见到没人才安下心来。 他看着杨雪宁一副防备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惋惜道:“你想得到挺美,还世子对你图谋不轨,人家堂堂世子什么女人没见过?你一不会『吟』诗作对,二不会抚琴吹箫,就是洗衣做饭,我看你做得都不比世子身旁那个小侍女好!还世子对你图谋不轨?我倒想着他对你图谋不轨呢!” 杨雪宁闻言一怔,没想到她爹爹临走之前还要损她一番,不由涨红了脸道:“小……小女,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杨文福见四下无人,拿手指头狠狠地点了点杨雪宁的额头说道:“比这还差!你方才顶撞我,我这个当爹自由惯着你不在乎,可是别人看?除了上面的还要再加上没有家教,毫无教养一条!” 杨雪宁心中暂别的悲伤和怨忧,让杨文福的一通数落扫的一干二净,杨雪宁脖子一拧道:“养不教,父之过!杨大人慢走,下官就不送了!”说着柳腰一扭就真的回去了…… 杨文福看着杨雪宁的背影,满面愁容道:“可愁死我了,这闺女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啊?”杨文福摇了摇头,忽然想到刚才朱由崧对自己女儿不合礼的举动,心中狐疑道:“莫不是福王世子眼瞎了真看上了宁儿?嗯,瞎了好,瞎了好,宁儿要真的跟了他,一辈子荣华富贵也算有了着落,瞎了好啊……” 第八十二章 张口要钱 朱由崧因为急着查验昨天抄家得来的赃——财物,所以今天才起了个大早,典膳所的宫人们还没有给他准备好饭食,朱由崧现在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便随口吩咐了一句:“今早没什么胃口,随便弄几样菜就好了。”他倒不是真没胃口,而是那天见识了上菜的人站了满满一院子,觉得实在是有些奢侈,所以才会这么吩咐。 兰儿听命就要去典膳所安排,朱由崧一把抓住她笑道:“先不急着去,随便安排个人去就是了,你跟我去看看昨天运回来的宝贝。” 朱由崧的饮食一直是兰儿安排的,兰儿听到朱由崧的话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内侍代替了兰儿,去了典膳所,而朱由崧带着兰儿和现在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胡天德和孙长志,去了十王府的库房。 十王府的库房也是一个宫殿,紧邻着原来朱由检的住所,四周还有一队队的侍卫来回巡逻,可谓防备森严。 朱由崧这个世子入住十王府,现在算得上是这个王府的临时主人,侍卫们自然不会拦他。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原来朱由检储藏财物的院子,朱由崧把腰里挂着的钥匙给了胡天德,胡天德便麻溜儿的去开门了。 昨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朱由崧怕锦衣卫趁着天黑按捺不住伸出咸猪手,只顾着盯着锦衣卫们搬东西了,正因如此,他昨夜对这个地方倒没怎么细看。现在故地重游,朱由崧倒是起了细细搜寻一番的心思,要是在里面能找出点朱由检遗留的东西,也算白捡个大便宜。 胡天德一打开门,朱由崧便带着兰儿当先跨进门去,进门就看到了昨夜堆放在门口的那堆财物。 这些东西都是从顾三家里抄过来的,放在牛车上装了满满当当的三大车,当时放在顾三家的院子里就像是一座小山,可现在放在了十王府这个库房里,却是显得有些寒酸。 果然任何东西都是相对的,这座十王府中充当库房的宫殿,比顾三家的院子大得多了,在顾三家小山一般的财物,放在这里,就像把一条养在鱼缸里大鲤鱼扔进了池塘里…… 宫殿上下两层,下面这一层空『荡』『荡』的,除了眼前这些东西,连颗老鼠屎都没有,朱由崧粗略的看了一眼,说道:“老胡,去楼上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胡天德应了一声,踩着楼梯朝楼上看了一眼,便走了回来朝朱由崧摇了摇头。 朱由崧撇了撇嘴,他早就知道朱由检这小子的德行,都特么搬进皇宫了,十王府里的东西,一件不落全都带了过去不说,就连这仓库里面,盛放物品的木头架子都让他给搬走了! 自己还想着捡捡他的破烂,做梦去,都当皇帝了,还是一副扣扣索索的样子。 朱由崧看着一楼空『荡』『荡』的空间中一个孤零零的货架,盘算着要不是这个货架体积太大,要想完整的搬出门去,就得把门框拆了,估计连它也不会幸免于难。 朱由崧叹了口气,他此番进京,身无分文,虽然在洛阳福王府中,他的小金库里面金银堆积如山,但是这次来他们却没有返回洛阳。 进京以后见到了朱由检,朝他要车马费的时候,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一堆什么国库空虚,他自己也过的紧巴巴的,什么藩王家财万贯,还想着让他支援一下的……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反正到了最后连个安顿费都没给! 等朱由崧出了皇宫才回过味儿来,这不就是只包吃住,不开工资么? 朱由崧昨天想明白后,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所以才会很窝火地把顾三家给抄了…… 朱由崧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和颜悦『色』地对兰儿说道:“兰儿,你一路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去挑几样看得上的东西,就当我送你的了。” 兰儿犹豫了一番推辞道:“世子,咱们这次来京城,身上一钱银子都没带,在洛阳的咱们虽然不差钱,但是在这京城,皇上也没有赏赐,您出门在外,用得着这些东西的。” 兰儿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一双美眸却直勾勾地盯着箱子上的那支金灿灿的蝴蝶簪,朱由崧见状把那支蝴蝶簪拿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还差这点东西么,戴上!”说着亲手把簪子『插』在了兰儿的发髻上。 朱由崧退后两步,看着兰儿人簪相映,面带红霞,娇羞无比的样子,有心想跟随『潮』流作一首诗来称赞一番,憋了好半天后叹了口气,自己就不是这块料!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道:“漂亮,就跟花儿似的。” 兰儿羞喜地垂下了头,两个大灯泡四十五度角望着宫殿里面雕梁画栋的房梁,作视而不见状。 朱由崧轻咳一声,正『色』道:“行了,咱们回去!” 朱由崧一声令下,胡天德利落地在前面开路,孙长志却是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不像动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朱由崧一阵恶心。 朱由崧皱着眉头问道:“还不走?” 孙长志愁眉苦脸地望着朱由崧,支支吾吾道:“世子,那个……我和胡大哥此次来京,也是……身无分文,囊中羞涩,要不……那个……”孙长志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开了口的箱子里面的金元宝。 朱由崧曾经跟孙长志他们二人说过,以后只要生活上有困难尽管开口,这也是孙长志跟朱由崧混熟了,『摸』清了朱由崧的『性』子,知道眼前这个世子前阵子忽然转了『性』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正因如此,孙长志才敢磨磨蹭蹭地不动地方,张口向朱由崧要银子花花,如果是以前,今天这番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可是今天孙长志要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就张口要起了银子…… 站在门外的胡天德心中一惊,还以为孙长志喝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侍卫竟然开口朝主子要钱? 胡天德刚要向朱由崧求情,忽然见到朱由崧脸上玩味的笑容,知道了朱由崧并没有往心里去,安下心来。 他跟在朱由崧的时间最长,有些观念不免有些根深蒂固,是以对朱由崧这些日子以来行为和语言上的改变,虽然深有体会,但是心中的惯『性』思维还是难以破除干净。 第八十三章 好好谈谈 朱由崧见到孙长志吭哧了半天,原来就是想朝自己要钱,便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他两下,哂笑道:“长志啊——” 孙长志身子一躬,点头哈腰地应道:“哎。” 朱由崧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孙长志躬着身子走到朱由崧身边,朱由崧像首长一样拍了拍孙长志的肩膀说道:“怎么,想要钱?” 孙长志点头如捣蒜:“哎哎哎,世子,您也知道——” 话还没说完,朱由崧就把胳膊搭在了孙长志的脖颈上,用力一揽就把他夹在了臂弯处:“走走走,那边没人,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孙长志空有一身武力,在朱由崧的胳膊肘里却是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半躬着身子跟着朱由崧“半挟持”一样地去了院子的角落…… 兰儿见到两人滑稽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脆生生地向身边的胡天德问道:“胡千户,世子平日间就是跟你们这般打闹吗?” 胡天德本来还有些担心,听到兰儿的话后,捋了捋颌下的一部短须,点了点笑道:“兰儿姑娘,若不嫌弃,以后叫我胡大哥就是了,就像以前一样。什么千户不千户的,在你面前,还当不得。” 兰儿脸上一红,她一个小小的侍女,是不值得胡天德这么尊重的,胡天德却不让她叫他千户,其中的缘由必然是因为朱由崧,这一点纵使年幼的兰儿也是心知肚明。 兰儿点了点头,又遥遥地看了不远处的朱由崧二人问道:“胡大哥,孙大哥他没事?我听他声音喊得凄惨,世子刚才不会是伤了他?要不我去向世子求求情?” 胡天德大咧咧地摇了摇头,哈哈笑道:“哎~用世子的话说,孙长志这小子就是找抽,闲的没事找事!走走走,咱们两个先去前院等他们,杨雪宁,哦,杨百户第一次进王府,兴许对王府中的诸多事物还不清楚,咱们先去看看她!” 兰儿哦了一声,本想等着朱由崧一同出去,可转念想到今晨的饭食不是她张罗的,唯恐出了什么差错,跟着胡天德出去的时候,一双小脚走得倒比胡天德还要快了几分。 …… 朱由崧将孙长志带到了院子的角落,才把他松开。他看着孙长志一张老脸通红的模样笑道:“说,要银子干什么?在这王府里面包吃包住,你什么地方用得着花钱?” 孙长志哭丧着一张脸道:“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身上要是没俩钱,那就是浑身不自在啊。” 朱由崧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不自在?你怎么不自在了?” 孙长志犹豫了一番,看了看朱由崧脸上的神『色』,猜出朱由崧此刻心情正好,便清了清喉咙说道:“世子,您以前告诉过属下,让我们以后有话直说,那今天属下可就直说了啊!”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说。” 孙长志轻咳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世子,您知道的,属下……属下今年二十又五。这个……这个嘛……” 朱由崧在孙长志胸口上捶了一拳道:“别啰嗦,快说,本世子可没功夫听你在这儿装结巴,早饭老子还没吃呢,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孙长志『舔』了『舔』嘴唇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男人的那点事嘛,属下虽有一房小妾,可是她远在洛阳,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属下这一个多月来,肾……那个啥,肾火旺盛……男人,总有点需求的嘛……” 朱由崧听孙长志支支吾吾的说完,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孙长志问道:“就是这个?” 孙长志连忙点头。 朱由崧又问道:“没别的了?” 孙长志摇头道:“没了,没了,就这个!” 朱由崧忽然愤起一脚踢在了孙长志屁股上,孙长志也极为配合地一窜老远,直到跟朱由崧隔了两三丈远的距离才停下来! 孙长志用手『摸』着屁股委屈地看着朱由崧,朱由崧却是火冒三丈地骂道:“给老子滚!没带老婆?还想花钱出去爽爽?给我滚!” 孙长志见朱由崧暴走,不敢再在他面前装委屈,大踏步地就往院子外面冲了出去,脚下那双腿捣腾的速度,简直就要赶上电风扇了…… 朱由崧看着孙长志落荒而逃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想到刚才孙长志说的话,心中不免也有些戚然。 他看着自己那双不事劳作,保养的嫩白光滑的双手,心里有些酸酸地道:“他『奶』『奶』的,老子的需求还没人满足呢!穿越过来古代贵族骄奢『淫』逸的生活,一天都特么没过过!唯一看的上眼的两个女人,兰儿太小,下不去手,杨雪宁那个疯婆子又是一个暴力狂,用强的打不过,用软的人家还不理我,这特娘的委屈,老子跟谁说啊……” 朱由崧在院子里面怀古伤今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心里打定主意,今天要是进宫了,就算是让朱由检那小子包办婚姻,也要给自己说个老婆先! 朱由崧被孙长志这么一刺激,早起的好心情算是全都泡了汤,冷着一张脸回到了栖居之处。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身男装,俊俏得不像话的杨雪宁,可是人家这时候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别说理他,他进来了连个礼都不见。 杨雪宁的作为惹得屋中旁人纷纷侧目,朱由崧知道杨雪宁是故意气他,想让自己找个由头把她给驱离王府…… 朱由崧心中一哼:“想的倒挺美,我身边好不容易才有了你这么一个不仅养眼,功夫还高的女人,打死也别想逃出去了。” 杨雪宁昨夜知道今天的事情推辞不掉后,就已经有了一番打算,她心里盘算着只要自己惹得这个世子,见到自己就烦,看到自己就发狂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赶出去。这样做既不会牵连到父亲,也不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正是万全之策。 所以杨雪宁才会有这么一出见世子而不拜的场景,她已经做好了朱由崧发怒的准备,可是朱由崧看了她一眼后,却是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桌子上,对她理不都理!这不由让杨雪宁有一种蓄满了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有一种人只要看到了吃的,不敢刚才心里多郁闷,都会烟消雨散,无疑,朱由崧就是这样的人……朱由崧看到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心神便安定了下来。 朱由崧喝了口水晶一般的薏米粥,左手筷子上『插』着一个馒头,右手从兰儿手里接过来一个剥开了的咸鸭蛋,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杨雪宁道:“杨百户,吃过早饭没有,过来吃点?” 闻言杨雪宁脑袋一拧,『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脖颈,眼神看向了院中开的正艳的月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朱由崧却注意到她喉咙动了动,好似在做吞咽的动作…… 第八十四章 神秘纸条 朱由崧轻咳一声抿着嘴笑道:“得,人家不吃,咱们开吃!” 朱由崧一声令下,兰儿便拿起了筷子,杨雪宁看到兰儿一个侍女竟然敢跟朱由崧同桌吃饭,心中波澜顿起。 更夸张的还在后边,朱由崧这边话音刚落,孙长志便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往桌上一探,登时手里便拿起了整整五个馒头! 杨雪宁檀口微张,她不是震惊孙长志这家伙拿的馒头多,而是震惊于朱由崧身边的下人怎么一个个比她还要肆无忌惮?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吗?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主仆有别吗? 杨雪宁又把目光投向朱由崧,见他眉头紧皱,牙帮紧咬,一张颇为俊秀的脸上显得很是阴沉。 “果然,这个侍卫就要为他刚才的无礼受到惩罚了!” 孙长志一手把馒头抱在怀里,一手拎着个空盘子,正教唆着坐在朱由崧身边的兰儿给他往盘子里面拨菜! 朱由崧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吓得众人一哆嗦,他急忙用眼神安慰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兰儿,扭过头对孙长志说道:“你小子没完了是?” 孙长志哭丧着一张脸,有些委屈地道:“世子,您不是说为了避免浪费,让属下帮您处理这些东西么。您说每顿吃的东西根本就吃不完,属下这不是帮您分担点儿么?” 朱由崧以前确实说过这些话,当时他还让胡天德和孙长志他们跟自己一同落座来着,毕竟自己一个人吃饭,别人站旁边看着这种情景,让在后世长大的朱由崧十分的不适应。 可是胡天德和孙长志到现在还是不敢上桌,他们每次的饭食典膳所并不特别供应,他们两个这些日子以来其实吃的都是朱由崧的饭菜,只不过每次都是挑完了菜,躲到一边去吃…… 朱由崧冷哼一声道:“你拿馒头就拿,我拦着你了吗?你每个馒头上面都『摸』一遍,还让我们怎么吃?” 孙长志面『露』尴尬,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孩子被家长训斥的场景…… 朱由崧看的恶心,赶紧让他拿着东西滚蛋,再看下去,说不定待会儿连吃饭的胃口都让孙长志这个二货给搅和了…… “一味地无差别求平等,后果就是主仆错位,主人没了主人的威严,仆人没了仆人的恭谨……”朱由崧也不知道脑子里面怎么会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转念一想,猜测到这种奇怪的念头,应该是前身的记忆和自己的灵魂相融合的产物。 朱由崧啐了一口,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他看了一眼杨雪宁,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杨百户吃早饭了吗,没吃就一同来吃点!” 杨雪宁眼睛从桌上的饭菜上略过,朱由崧还以为她有些意动,还想接着示好,谁料杨雪宁朱唇轻启,冷冰冰道:“民脂民膏,难以下咽。” 朱由崧闻言一怔,算是对这个心中不服气的古代小娘们没了脾气:“爱吃不吃!” 也得亏这屋子里面没有王府中的下人,他们见朱由崧这样有些软软的表态见怪不怪。要是有外人在场,说不定就要为了维护朱由崧的威严,怒喝杨雪宁一声:“大胆!”了。 可是这屋子里面的三个男人都在杨雪宁手里面吃过亏,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尤其是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人,他们跟杨雪宁实打实的交过手,心中对她最为忌惮。既然朱由崧这个世子都没想着要把她怎么样,他们才懒得当这个出头鸟。 这顿早饭被孙长志这么一搅和,朱由崧吃得不咸不淡,了然无味。 吃罢饭,朱由崧换上一身常服,就端坐在屋中等着宫里的消息。 他现在是福王世子,虽然身份高贵,但是却没有上朝的权利,这一点甚至还比不过京城里面品级低下的小官。虽然他知道今天皇宫里面朱由检会做出一些事情,但是也只能乖乖地坐在十王府里面,等着朱由检的传召。 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眼看着日头就要到了人们的脑瓜顶,手里的书都快要翻烂了,传讯的太监还是没到。 朱由崧把手里的话本合上,『揉』了『揉』眼睛:“这古代的书实在是不方便,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这让人们怎么看?” 心里刚一抱怨,屋外就传来了传旨太监的声音:“圣旨到!”这太监应该也是以前朱由检身边的老人,对这以前的信王府熟门熟路,声音听着还远,这当口却早已经走到了门口。 朱由崧把书放到一旁,看了一眼传旨的宦官,见不是他认识的王承恩和曹化淳,就要跪下接旨,那太监笑眯眯地道:“皇上口谕:世子免跪。” 朱由崧当即从善如流,那太监清了清喉咙朗声道:“皇上口谕,传福王世子朱由崧即刻觐见!” 接旨可不是儿戏,虽然他跟朱由检前世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但是这个表面功夫却是要做足的,尤其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却忘了昨天不知道是谁跟当今圣上在中和殿里面打了一架…… 朱由崧正『色』道:“臣遵旨。” 那太监把朱由检的口谕说完,便凑过来对朱由崧说道:“世子,赶紧的,朝堂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刚要出门,那太监走过来用身子挡住后面人的视线,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低声说道:“城南城隍庙。”只有这么一句话,说完便疾走两步,若无其事道:“世子,快些,莫让皇上等急了。” 朱由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太监搞的什么名堂,今天的事情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就算有些纰漏,用得着搞这么神秘? 杨雪宁本不想跟去,但是她现在是朱由崧的特派侍卫,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朱由崧,朱由崧回避的态度实在是让她无力可使,犹豫良久之后,站起来跟了出去…… 朱由崧心中疑『惑』不已,不过人家搞得神秘兮兮的样子,朱由崧也不好当众把纸条打开来看,之好一直攥在手心里面,直到上了入宫的轿子才拿出来打开。 朱由崧坐上了轿子,打开了手里的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八仙过海,半仙渡人。” 朱由崧挠了挠脑门,不知道这没头没脑的八个字有什么深意。不过估计这张纸条应该不是朱由检给他的,他知道朱由检才没有功夫跟他打这个哑谜。可是不是朱由检给他的,那会是谁?这太监到底是什么身份? 朱由崧坐在轿子里面对手里的纸条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来个所以然来,要不是身边没有带着火,他都想在火上烤烤了…… 朱由崧叹了口气:“看来打火机的研发制造工作,要早日提上日程了。” 朱由崧又鼓捣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便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纸条的事情,闭目凝神坐在轿中,等着迎接待会儿朝堂上狂风暴雨。 第八十五章 进宫 “世子,该下轿了。” 轿外传来胡天德的声音,朱由崧把眼睛睁开,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朱由崧下了轿子,看了一眼刚刚递给自己纸条的那个太监,此刻他低眉顺眼,恭谨卑微,实在是和别的太监没什么两样。 “八仙过海,半仙渡人。说得到底是什么?” 本来朱由崧自认今天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朝堂上的狂风暴雨,毕竟这些事情早前他已经跟朱由检通过气,可是现在出现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让朱由崧本来踏踏实实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朱由崧望着眼前威严肃穆的皇宫,长舒一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今天有什么变故,皇宫这一遭自己必须要走!” 一路上朱由崧坐着轿子,而杨雪宁却是跟着他的轿子走了一路。她的身份虽然特殊,是当今大明朝锦衣卫中唯一一名女『性』,但是她现在的职务却是保护朱由崧,朱由崧要进皇宫,她也只能跟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一同前来护卫。 或许朱由崧和杨雪宁两个人就是天生的冤家,轿子落地,朱由崧刚刚从轿中走出来,杨雪宁就想出口损他一番。 可是待她看到朱由崧面『色』凝重,双眉紧锁,一张纵使她再厌恶也不能否认的俊俏面庞上,带着说不出的决绝。 杨雪宁见到此刻朱由崧认真的样子,嘴里讥讽的话咽了回去,低声嘟囔了一句:“假正经。” 朱由崧倒是长了一双顺风耳,他听到杨雪宁的话,回身淡淡笑道:“杨百户,我轿中备着些点心,若是早上没吃饭饿了,让胡天德给你取来就是了。”朱由崧说完淡淡一笑,回身大步走向皇宫。 杨雪宁盯着朱由崧挺拔的背影,有心嘲讽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可是朱由崧此时已经走远,再加上现在她身处皇宫附近,这庄严肃穆的宫殿杨雪宁也是第一次见到,无形之中便给了她心中一份压力。 杨雪宁轻喘了几口气,才把这种感觉挥散。有时候阶级的力量的是不容忽视的,礼教讲的上下尊卑不是一句空话,杨雪宁对朱由崧看不顺眼,以前还好说,什么大明世子,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可是现在看到他昂首阔步的走进皇宫,跟身边躬身垂头的太监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时候,潜意识中对朱由崧也保持着一份传承千年的尊敬。 杨雪宁对这种感觉却很是羞愧,自己怎么能尊敬这个鱼肉百姓的大明蛀虫?想到这里,杨雪宁冷哼一声,双手抱着锦衣卫的绣春刀站在一旁跟自己生闷气。 杨雪宁虽然是一名女子,但是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却不敢轻视,毕竟文人比的是文采,那么武人比的就是武功。虽然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他们两个人却是甚有自知之明。 杨雪宁现在身为锦衣百户,身上还兼着一份保护世子的差事,这份差事也没听她说有个什么期限,很有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是同僚了。 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胡天德和孙长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要跟杨雪宁套套近乎,这样一位高手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以后共事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不好好套套近乎? 胡天德走上前笑道:“杨百户,用得着老胡的地方说一声就是了,世子刚才特意吩咐过,若是饿了,我现在便给你那些吃的。” 杨雪宁脖子一拧:“本姑……本官不饿!” 孙长志这时候已经从朱由崧的轿子里面取出来一个食盒,打开了盖子,听到杨雪宁的话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食盒已经拿出来了,总不能因为杨雪宁一句话又给放回去? 孙长志想道:“虽然这姓杨的功夫很高,可是话说回来,她只是一个百户,我也是个百户,胡大哥还是个千户呢!既然食盒已经拿出来了,她不吃正好,我和老胡平分了,正愁刚才没吃饱呢!” 孙长志嘴里叼着一个酥脆的糕饼,对胡天德含糊不清地说道:“老胡,哎,你快过来尝尝!这东西还真好吃!” 胡天德走过去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点了点头后,又从盒子里拿了四五个…… 上梁不正下梁歪,朱由崧在午门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好意思啃饼夹菜,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个也站在大街上就开吃了。 杨雪宁面『色』铁青的盯着他们两个,她不仅早饭没吃,昨天接了圣旨后,气的晚饭都没吃,现在看到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吃心来,腹中更觉饥饿。 刚才拒绝了人家的好意,现在就不好意思上前讨要了,就算杨雪宁再如何霸道,她终究也是一个女孩子,矜持虽然跟她沾不上关系,但是脸皮还是挺薄的…… …… 杨雪宁在皇宫外面忍饥挨饿,朱由崧在皇宫里面却是提心吊胆。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路上皇宫里面的气氛肃然,一个个侍卫好像都面带杀气,看的朱由崧是心惊胆战,好似他们腰里雪亮的钢刀,随时准备着出鞘,然后落在一个人的脖子上。 朱由崧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本以为只是跟朱由检做一出戏而已,在这样的氛围下,心中不得不重视起来。 好在这时候一个老熟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见到他老远就招呼道:“世子,世子!您可算是来了,赶紧的,朝堂上面要炸锅了!” 这熟人正是昨天被朱由检失手砸晕了的王承恩,王承恩这时候脸『色』还有些苍白,朱由崧见他脑袋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关心道:“王公公,你的伤不碍事?朱……皇上也真是,下手这么重!” 王承恩不自然地笑了笑,他这伤要是较起真来,还是因为朱由崧和朱由检他们两个兄弟打架才会落下的,现在听到朱由崧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皇上身上,便说道:“不碍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能亲手打老奴,那是老奴的福分……” 朱由崧抿了抿嘴,拍了拍的胳膊,低声说道:“得了你,你口中的皇上又没在这儿,你拍他马屁他也听不见。” 王承恩面『色』有些尴尬,说道:“世子,咱们快进去,皇上都等您半天了……” 第八十六章 魏忠贤哪去了? 朱由崧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跟着王承恩走向金銮殿。 到了门口,朱由崧就听见朝堂上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原本威严肃穆的朝堂好似班主任离开了教室的自习课堂。一群大臣们交头接耳的说话,各种口音的低语高喝此起彼伏,简直比京城的大街上菜市场还要热闹。 守门的令官看到他们,向王承恩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王承恩点了点头,那小太监手中浮尘一甩,高声道:“福王世子觐见!” 朱由崧深吸一口气,躬身站定。 嘈杂的朝堂登时安静下来,片刻后一声尖厉的声音传来:“宣——” 朱由崧闻声入内,遥遥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龙椅,发现朱由检正坐在上面,不由心中有些好奇,他这个“班主任”不是在么,这群大臣怎么还是『乱』糟糟的? 朱由崧走到大殿中央,轻咳一声,高声道:“臣朱由崧参见陛下!”这声音说得极缓,配合着既夸张又缓慢的动作,等到他刚撩起衣摆,朱由检已经恩赐免跪了…… 朱由崧立刻从善如流,躬身站定不再说话。 朱由崧刚刚站直身子,已经有大臣挑了出来道:“陛下,福王世子昨夜胁迫天子恩赐之护卫,擅闯百姓私宅,行抄家之举!实为国法难容,请陛下明断!” 这人一出来,后面又出来七八个风闻奏事的御史言官旧事重提,把朱由崧擅自离开封地,又擅入京城的事情的翻了出来,全都嚷嚷着要数罪并罚,从严惩处,以正国法。 朱由崧偷偷瞥了朱由检一眼,见他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不知他做得什么打算,这时候不应该雷霆一怒,拍案而起将自己打入天牢吗? 等到一众言官们将朱由崧数落完了,大殿上鸦雀无声,全都等着朱由检这个皇上做最后的表态。 朱由检轻咳一声,朗声说道:“世子乃是朕召来的,不存在擅离封地,私自入京一说。” 朱由崧闻言一愣,有些诧异:“这家伙又想使什么幺蛾子?这昨天都排练好了的,怎么能说改剧本就改剧本的,这特么不按剧本走,老子的台词岂不是白背了?” 一众言官们的表情也是跟朱由崧一样,他们虽是御史台的人,但是朱由检这三年可不是白混的,这些人其实早就成了朱由检的人了。 他们昨天接到了朱由检的密诏,说是让他们今天上朝之后攻讦朱由崧,可是这个时候朱由检这个幕后指使,怎么突然又保起朱由崧来了?那让他们攻讦的意义何在?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露』出了一丝歉意的表情,这神态也只有站在百官前面,敢拿正眼瞧皇上的朱由崧看见了。 朱由崧心中哀叹一声,看到朱由检的眼神,他就知道了朱由检这小子昨天肯定是又想到什么新的东西,不然不可能说变卦就变卦…… 朱由检轻咳一声朗声问道:“昨日世子抄的是谁的家?” 大殿上人头攒动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回答,现在这个时候就连那些抱朱由检大腿的都察院的御史们,也全都缩头缩脑地不敢回话。 这些个御史虽然选择抱朱由检这个大明皇帝的大腿,但是他们可不是皇上这样的孤家寡人啊。他们也要吃饭,他们也有同僚,他们也有故旧,谁还没有个人情往来,不懂得人情世故啊? 昨天朱由崧抄顾三的家,虽然时间很短,可是京城就这么大,朱由崧有大张旗鼓的不懂的遮掩。 虽然现在信息传递不方便了些,但是朝堂上的关系盘根错节,总有几个官员是知道实情的。可是这些知情的官员们,也全都是沉默无言,当起了雕塑。 这些个官员不愿说出实情的原因倒不是估计顾三,而是顾忌顾三后面站的大明内阁首辅顾秉谦…… 朱由崧本来想说出事情,可是见金銮殿中的气氛诡异,朱由检的人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他这个时候三缄其口也就是眼前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后世的一句话说的好啊:“随大流,不挨揍。” 金銮殿上文官队列里面排头的就是顾秉谦,这位老人面容慈祥,气质儒雅,单从面貌上来看,实在是想不出他能够做出认魏忠贤这个宦官当干爷爷的事情来…… 这时候顾秉谦已经七十多岁了,一口老牙都要掉完。知情的人不想说的原因,不是因为尊敬老人,而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今天已经正式上书要告老还乡了。 一个官员告老还乡,就像是武林人士金盆洗手一样,这个时候要是供出了他家的管事,再牵连出一些事情,连累到了顾秉谦,不免给同僚们留下落井下石的小人印象。 所以,知情的官员们全都在装聋作哑,扎着脑袋研究着金銮殿上的金砖不说话。 朱由检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心中怒气不免有些压抑不住,自问自答道:“昨天世子抄的是顾三的家!而这个顾三就是当今大学士顾秉谦家的管事!” 顾秉谦见朱由检发怒,急忙跪倒:“老臣糊涂,管教不严,还请皇上恕罪……”之后又说了一些自己年老体衰,通宵达旦的忙碌朝政,现在弄得眼不好啦,腿不好啦,精力也跟不上啦云云。 反正那意思就是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自己是殚精竭虑,为了大明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末了顾秉谦又说出自己年事已高,不能继续『操』劳国事了,现在家中的管事都出了问题,那是因为自己精力都放在了朝廷大事上面,对家认缺乏管束…… 顾秉谦这一通说,听得朱由崧心中都升起尊老爱幼的心思了。 朱由检却没他这么软心肠,他听顾秉谦这么说怎么能同意让他就这么走了?自己任上干了坏事,现在仗着自己就要退休想要蒙混过关?门都没有! 朱由检冷这一张脸问道:“顾秉谦,顾大人,有些事情咱们还是查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顾秉谦本以为皇上会看在自己主动请辞的份上放他一马,可是听皇上的意思,好像打算彻查一些东西? 顾秉谦纵使见过大风大浪,但是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想要为自己开脱一番,可是朱由检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掉进了冰窟窿。 “你们就不好奇,魏忠贤这些天去哪儿了吗?” 第八十七章 昏过去了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正低着脑袋研究着金銮殿上的金砖,闻言俱是一惊,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间问起魏忠贤来…… 落针可闻的大殿与方才菜市场一般的朝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武百官好似从方才高声吆喝的小贩变成了一个个恪守礼教,语不高声的大家闺秀。 朱由检从龙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走下高台,一张年轻的面庞上挂满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愁怨。 大殿上的金瓜武士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金瓜锤,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跟随着朱由检的身影,好似大殿中的朝廷大臣之中混进了刺客一般。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语气悲凉道:“朕尝闻朝中有一种说法:只知有忠贤,不只有皇上。这可是真的?” 一众朝廷命官心中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却还都是默不作声,好像没有听到朱由检的问话一般。 朱由检冷哼一声又问道:“朕尝闻魏忠贤结党营私,文武百官不奋力相争,竟有人与其同流合污!这可是真的?” “朕尝闻魏忠贤权倾朝野,内阁大臣们卑躬屈膝,这可是真的?” “朕尝闻魏忠贤把持先帝内阁,排除异己,朝中诸位大臣不知忠义,竟行苟且,这可是真的!” …… 朱由检几句话问出来,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人们表情各异,有的长吁短叹,有的垂首不言,有的瑟瑟发抖,后背直冒冷汗…… 朱由崧见朱由检威严十足,几句话就把他这个世子擅离京城的议题,引导了阉党上面,不由得偷偷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朱由崧动作做的隐蔽,他又站在文武百官最前面,是以他的动作只有朱由检能看见。 朱由崧刚刚进入状态,被朱由崧这么一搅和,心中还有些话,却是接不上茬了…… 朱由检没好气地看了朱由崧一眼,对现在正傻笑着盯着自己的老大一点辙都没有。 朱由检好不容易才忍住踢朱由崧一脚的冲动,紧锁着眉头朗声道:“这些事情,众位爱卿可曾听说过?” 一众大臣们全都低着脑袋装起了稻草人。 朱由检面『色』渐寒,厉声喝道:“听说过没有!” 这一下子,一众大臣们全都跪在了地上:“臣等该死。” 朱由崧吃惊地看了一眼朱由检,实在是没想到这百十来号人竟然能做出这么整齐划一的动作来。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顾爱卿,你起来。” 顾秉谦抬起头来一双老眼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朱由检笑道:“起来。” 顾秉谦战战兢兢地想要爬起来,却是心慌意『乱』之间一时爬不起来了,站在他身旁的官员将他扶起来后,又撅着屁股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 朱由检笑道:“顾爱卿,朕方才说的事情,你可曾有所耳闻?” 顾秉谦虽然老『奸』巨猾,但是毕竟人老了,脑子也转的慢了,并没有什么急智,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朱由检的问话。 朱由检又说道:“顾爱卿,你劳苦功高,告老之前再帮朕做最后一件事!” 顾秉谦虽没有急智,但是政治嗅觉和危险意识倒是很丰富,他听到朱由检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推辞掉。 可是还没有等顾秉谦有所表态,朱由检就直接说道:“莫要推辞,这件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的了。魏忠贤结党营私,在朝中惹得千夫所指,把民间弄得怨声载道,今天,朕就派你去彻查此事。” 顾秉谦闻言两眼一翻,竟有要昏倒的架势! 站在他身旁的朱由崧直到刚才才认出来身边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就是朱由检曾说过的顾秉谦。他到底是年轻,动作麻利,眼明手快,在顾秉谦刚翻白眼的时候就已经冲了过来,双手托住的双肩,一把将他扶正了。 顾秉谦被朱由崧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睛倏地一睁,这时候也不好再昏过去。只是他虽然被朱由崧眼明手快的扶了起来,可站在原地还是是摇摇晃晃的,显得摇摇欲坠。 朱由检面『色』和善,语气温和道:“哦,顾爱卿,刚才朕话没说明白,魏忠贤的事情朕已经查明实证,你只要将他在朝中的党羽都查出来,朕便放你还乡养老!” 顾秉谦一听这话,身子也不晃了,直接就栽在了朱由崧的怀里。 朱由崧单手托着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看着他脸上槐树皮一样的皱纹,心中恶心的不得了。 这倒不是朱由崧嫌弃老人,而是他知道朱由检这么针对顾秉谦,绝非是因为他,想要给他出气,怕是眼前这个面容慈祥的老人,在历史上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啊…… 再加上这个顾秉谦又不是像兰儿和杨雪宁一样千娇百媚的姑娘,朱由崧只是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才勉为其难地将顾秉谦才抱在怀里。 朱由崧将顾秉谦抱在怀里,朱由检却一直在给他使眼『色』,朱由崧见到后松了一口气,手上力道一松,顾秉谦也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内阁中施凤来,黄立极等人也全都是额间冷汗直冒,顾秉谦身为内阁首辅,这个时候昏过去了,这不就是逃避责任么? 他们见到顾秉谦昏了过去,只觉得心中发紧,不管他昏过去是真的还是装的,反正人家是昏了过去,暂时逃脱了眼前的困局。 顾秉谦年事已高,他的首辅也没两天当头了,可是他们现在才五六十岁,正是人生中意气风发,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要是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他们,他们怎么办,难道他们也昏过去? 可是他们怎么能昏过去?顾秉谦还有个身体羸弱,年事已高的借口,他们真要厚着脸皮昏了过去,他们有什么借口? 可是不昏过去,待会儿皇上的这件事真落在了自己身上怎么办?漫说他们本就有人跟魏忠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纵使完完全全跟阉党扯不上边的官员们,也都不想接过这件差事。 朝中诸多大臣在魏忠贤权倾朝野,如日中天的时候,都投到了他的门下,真要把他们都揪了出来,这事可不是单单得罪人这么简单,这么多官员要是都被连根拔起,那大明的朝廷怎么运转?皇上这不是要自毁长城吗? 第八十八章 措手不及 文武百官全都跪在地上装聋作哑,有些人甚至还羡慕起躺在地上的顾秉谦,比如黄立极等人。 黄立极,张瑞图,李国普等人都是内阁中人,他们当中也只有一个李国普忠厚老实,洁身自好,没有投到魏忠贤麾下。 只是这李国普也就只能顾得了他自己,他虽身处内阁,却只能尽忠不能尽职,严苛说来,也不算什么能臣。 而文武百官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之前魏忠贤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还太大了,这种影响让他们一个个心中甚至都有了阴影。再加上要处置魏忠贤这等大事,不应该是召齐三公六部,遍询内阁诸臣之后,再过个个把月完善计划之后,才能下令的吗?朱由检这个政令以前跟谁都没有商量过,是不是显得有些过于草率,有些心血来『潮』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魏千岁,竟然被刚刚登基的崇祯帝定为“阉党”!这种震惊和落差才是他们难以相信和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 朱由检见大殿上的官员们低头不语,轻咳一声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百官听命而起,朱由检在他们前面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问道:“刚才朕所说之事,众位爱卿可有人选举荐呐?” 朱由检这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他把魏忠贤这等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之辈,列为“阉党”,对于大明政坛来说,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百官还没有从震惊中脱离出来,现在又被朱由检指着鼻子要人选,这事可不是推荐个一县之长,随便找个贤名远播,富有学识之辈就能胜任的。 再加上朱由检事先又没有跟他们表过态,百官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想把魏忠贤整到什么程度,他们怎么推荐人? 如果皇上想把魏忠贤弄得永世不得翻身,把魏忠贤在朝中的势力连根拔起,那就推荐东林党的人,自然不会出错。可是如果皇上只是想略施薄惩,还想着依靠他们中的一些人治理天下,那又怎么说?真要把东林党人举荐上来,那岂不是过犹不及,事后遭人忌恨? 朱由崧见他们反映,『露』出一种尽在掌握的笑容笑道:“既然众爱卿都举荐不了人,那朕这里倒有一个人选!” 闻言金銮殿中人人自危,尤其以内阁中人为甚,实在是怕从朱由检口中说出自己的姓名。 朱由检笑道:“既如此,那朕就让福王世子总理此事,三司六部听其调遣,不得违令!” 朱由检这句话就像在一个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朝中登时就炸开了锅,刚才要他们举荐一个人出来谁都不愿意,现在听到朱由检想要朱由崧主持此事,好多个官员接连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声明反对! “皇上,藩王不得预四民之业,福王世子虽贵为皇室宗亲,我朝却无宗室干政之先例,不可率『性』而为啊!” “皇上,兹事体大,应从长计议!” “请皇上收回成命!” …… 朱由崧心中有些震惊,刚刚默不作声的官员一个个害羞的跟小姑娘似的,现在却又变成了一个个的臭流氓,什么恶毒的话都能说出来,脸皮真的厚的可以!竟然还有人开始攻讦起来他远在洛阳的老爹,还有人玩起了玄学,说他是妖星降世,想要祸『乱』朝纲! 朱由崧看着一个个气的直跳脚的官员们,心中叹道:“我滴个乖乖,他们不想做,也不想让我做?” 朱由检见此情景心中就已经知道,这时候如果再问他们要一个人出来主持魏忠贤的“阉党”案,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人跳出来。 既然会有人跳出来,那朱由检就不问了,朱由检说道:“朕意已决,颁旨!” 众人实在是没想到,皇上都已经把圣旨都拟好了! 朱由崧咬了咬牙,这时候只能跪在地上领旨,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跪下接旨…… 一个小太监拿着明黄『色』的圣旨站了出来,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魏忠贤裹挟朝臣,结党营私,欺上瞒下,所行之事为国法天理所不容,现令福王世子朱由崧彻查此事,三司六部鼎力相助,如有拖延怠慢之辈,先斩后奏,便宜行事。钦此!” 旨意一颁布,朱由检便宣布了散朝,实在是把朝堂上百官打了个措手不及。 百官支支吾吾好像还不想走,可是他们的头头顾秉谦已经躺在了地上,没人主持大局,黄立极等人资历还不够,裹挟不了那么多大臣,个熟识的官员,只能相互使了使眼『色』,看样子是想着散朝之后再一起商量对策。 …… 朱由崧磨磨蹭蹭地跟着人群后面,果然被朱由检叫住了。 当下大殿中除了一众宫人和侍卫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朱由崧俯身拍着膝盖上本来就没有的灰尘,朱由检嘲讽道:“得了,让你跪一次有这么难么?我这次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让你参政,耷拉个脸给谁看呢?” “我艹~”朱由崧斜着眼睛盯着朱由检说道:“老子从小跪天跪地,连父母都没跪过!你这求我办件事还让我跪下,这算哪门子规矩?”说着就想到刚才因为迫于压力不得不跪的场景,心中怨忧更甚:“不行,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得给我还回来!” 朱由崧一边说一只手还真的伸了出去,好像还真的想让朱由检把他刚才磕的头给磕回来一样…… 朱由检轻身躲过,嘴里抱怨道:“你没完了是,这正打算说正事呢!” 朱由崧咄咄『逼』人道:“什么正事不正事?反正你要给我磕回来!” 朱由检拿他没办法,只好朝他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别闹了,有人看着呢!人前给我点面子!今天这事在我行不行?” 朱由崧一双眼睛圆睁,见大殿中果然有侍卫偷偷『摸』『摸』地在看着他们,只好作罢,低声问道:“你刚才说有正事,什么正事?” 朱由检正『色』道:“就是将作监的事情。”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道:“说人话,老子听不懂。” 朱由检闻言一怔,叹了一口气道:“就是火『药』的事情,根据史料记载,明年天下就会不太平了,国内的『乱』民,关外的鞑子,咱们要想怼得过他们,得有趁手的兵器啊!我还想着在有生之年,弄出把手枪来玩玩呢!” 就像女人天生对化妆品和包包感兴趣,男人天生就对运动和机械充满了好奇。 朱由崧兴致勃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第八十九章 赚钱计划 说到了火器朱由崧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孙元化。 孙元化这人是朱由崧这个不务正业的文科生,明末记忆中少数能叫得上来名字的人物。朱由崧记忆中孙元化这人简直就是牛掰,他不是大明的火炮专家吗? 朱由崧听朱由检说起了火器,才想起了这个人才,本想给朱由检举荐这个人,转念一想孙元化这样的牛人,朱由检可能早已经招入麾下了。 “孙元化你安排在哪儿了?” 朱由检听到朱由崧的话,说道:“圣旨已经在路上了,我打算让他主持新式火炮的铸造一事。” 朱由崧一听果然如此,想起刚才顾秉谦这个内阁首辅,便问道:“刚才我抱着顾秉谦的时候,你怎么示意让我放手?” 朱由检笑道:“那老东西是装的。” 朱由崧吃惊道:“装的?怎么可能?” 朱由检好奇道:“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学的专业好像不是医学?” 朱由崧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朱由检被堵了一句,没好气道:“既然你学的不是医,你又怎么能看出来顾秉谦不是装?” 朱由崧脸『色』阴沉道:“老子学的不是医,你难道学的就是医了?” 朱由检见朱由崧面『色』不善,打着哈哈道:“我学的也不是医,但是我看出来了,顾秉谦是装的,他躺在地上了尤嫌姿势不舒服,还偷偷地把腿伸直了。” 朱由松吃惊道:“不可能!他可是堂堂大明内阁首辅,为了不接这差事,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庙堂之上,他能装昏?难道他就不在乎颜面了吗?” 朱由检冷哼一声冷笑道:“他在乎颜面?顾秉谦要是在乎颜『色』才是奇了,你可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事吗?” “什么事?” “当年魏忠贤得势的时候,没去找他,他就自己上门去了。当时顾秉谦官居礼部尚书,已经七十一岁,可是他偏偏人老心不老,想更进一步,便巴结上了魏忠贤。” 朱由崧沉『吟』片刻说道:“你不是说当年魏忠贤权倾朝野,文武百官不敢忤逆吗?投靠在他身下的官员多了去了,不过是政治选择,站错队的问题罢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朱由检轻笑道:“可是别的官员最多给魏忠贤当个干儿子,人家直接求着魏忠贤要给他当干孙子!” 朱由崧闻言一怔:“好家伙,这可真是人老心不老了,这何止是心不老,感情刚才自己怀里的那位老爷子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娃娃呢!” 朱由检见朱由崧有些失神,继续说道:“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喜欢明末的历史,但是我一直认为,历史不过是记载在纸上的一些文字,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并不代表事实。” “可是自我穿越过来以后,或许别的事情,现实和书上说的有可能不一样,但是顾秉谦这个人,真的实在是让我看不起,没脸没皮到了这种程度,你说他能不能做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装昏的事情?” 朱由崧闻言眉头紧锁,如果朱由检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么顾秉谦这位老人家的脸皮厚度就要重新考量一番了,不能跟正常人作比较,这么一来,众目睽睽之下装昏也不是不可能的。 朱由崧叹了一口气,又问道:“我看那些文武百官,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喘。之前你还把他们说的如同洪水猛兽,至于这么重视他们吗?” 朱由检说道:“咱们跟他们的这次较量虽然看似赢了,可是我依靠的只是手中的权力,所谓一力降十会,这个力放在江湖上就是力气,放在朝堂上就是权力,有时候至高无上的权力,确实可以压倒一切阴谋诡计。” 朱由崧瘪了瘪嘴不说话,在他看来,有权利不用那是神经病! 朱由检解释道:“不要轻视那些老狐狸,如果不是咱们两个的太高,你以为这些事能够办得这么顺利吗?朝廷里面的尔虞我诈,朋党之争,盘根错节。如果你我二人一个不是皇帝,一个不是大明世子,摆在跟他们同等的地位上,咱们会被他们怼得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朱由崧笑道:“得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特么现在是皇上有谁能制衡的了你?这天下有谁敢不听你说的话?”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道:“我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滚蛋,你还管不到老子身上!” 朱由检对他这个前世的老大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说道:“就算我金口玉言,大明官场上乌烟瘴气的,这满朝文武有几个能用的?” 朱由崧说道:“这还不简单,建学校啊,实行现代教育,教育一批人才出来,我给你当老师去!”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特么小说看多了?教育是一两年能见成效的吗?再说了,现在这当口能建学校吗?银子你来出?” 一听要钱,朱由崧就看向别处,嘴里说道:“要钱我是没有的,我看小说里面说的最多的就是税收,你多收点大商人,大地主家的税不就完了么?”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你能不能别想着一口就吃成个胖子啊,要想天下稳,军队一定要稳,只有把军队掌握在咱们手里,到时候再说别的!” 朱由崧笑道:“可以啊,可以建军校,到时候你当校长,我成立个纠察队,当个教导处主任啥的,到时候我成天没事就专门给那些不好好听课的学生找茬!” 朱由检没好气道:“军校,学校都要建,新式人才也要培养,可是国库里面没钱!” 朱由崧撇了撇嘴,知道朱由检在跟自己哭穷,笑道:“没事,启动资金我帮你要出来!” 朱由检闻言激动道:“你打算捐多少?不是,你能说动你爹捐多少?” “滚犊子,老子不打算捐钱!”朱由崧一口回绝了朱由检,瞪着眼睛接着说道:“我老爹肯定也不会捐,额……也不是不会捐,最多百八十两的你会要啊?” “那你的钱往哪儿来?” 朱由崧笑道:“我看你是完全被这个封建社会同化了,做事怎么总想着师出有名啊,要不就是讲人情,脑子僵掉啦?” 朱由检说道:“别废话,你快说!” 朱由崧说道:“你不是让我彻查‘阉党案’吗?朝廷里面那么多人都曾经投靠过魏忠贤,只要『露』出去点风声,说是我这人极好说话,只要送点钱就能把他们的名字从我的小本本上划掉,你说给咱们送钱的人多不多?” 第九十章 哪里出了问题 朱由检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虽然这样公然受贿被人所不齿,但是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这才是目前来钱的最快的方法。 朱由崧见朱由检有些懊恼的样子,知道他经自己过来人这么一点拨,果然就明白了目前的局势,不禁有一种成就感。 朱由检沉默半晌,心中有些挣扎,向朱由崧问道:“咱们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如果咱们开了这个受贿的先例,那以后这种风气如何刹得住?” 朱由崧劝道:“你别纠结了,我听说现在不是还有捐资买官这一说么?既然现在的朝廷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就必然有它的意义,能让民间捐资买官,肯定是补贴国家财政用了,咱们跟这个情况差不多。” 朱由崧说的这个捐资买官却是存在,只不过别人捐资买来的官大多都是虚职,挂个名而已,没什么实权。 朱由崧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如果他穿越过来不是成了福王世子,而是成了一个深山里面猎户家的儿子,说不定他还真的就一辈子就不出来了,老死在深山老林里面。而朱由检的抱负就远大的多了,他就算是穿越成了乞丐的儿子,也不会安生,说不定会苦心孤诣地裹挟一帮乞丐,在明末这个多事之秋,发动一场农民起义…… 朱由检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只此一次。” 朱由崧笑道:“你就放心,这话事情从来都是捞完就跑,额……呵呵,反正能攒下一些咱们的额外开支。” 朱由崧心中一动问道:“对了,国库里面有多少钱,你统计过没有?” 朱由检摇了摇头:“正在盘库,我要求要把国库里面的银子精确到一文钱,所以还得有些日子才能报上来,反正现在的财政状况是入不敷出。” 朱由崧见百官们已经走远,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便低声说道:“那行,我这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开始等着收银子。” 朱由检点了点头,朱由崧拱了拱手朗声道:“陛下,臣告退!”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装模作样的样子,嘴角一勾笑道:“知道了,下去!” 朱由崧刚躬着身子走了两步,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金銮殿。 朱由检望着朱由崧的背影,摇了摇头,虽然他穿越到大明已有三载,并且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是他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总是缺少一种归属感,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而不是一个活在当下的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直到朱由崧这个同样的穿越者出现了,竟让朱由检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朱由检摇头轻笑,确实,他们本来就是旧相识…… 朱由崧怀里揣着圣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皇宫。 刚出宫门就看见杨雪宁正坐在车辕上,腿上放着他盛放点心的食盒,一双秀气的小脚丫在半空中摇晃,小嘴里面鼓鼓的,一只手揽着食盒,一只手正往里面扒拉着东西…… 朱由崧走了过去,却没看见胡天德和孙长志,有些好奇地问道:“哎,老胡和老孙他们两个呢?” 谁知道杨雪宁一个哆嗦,手下一翻,掌中便多出了一柄短刀,贴在了朱由崧的脖子上…… 朱由崧的腿登时就软了,一把跌坐在车辕上,举起双手求饶道:“是我,是我!” 杨雪宁面『色』有些尴尬,把短刀收了起来,拿袖子抹了一把嘴含糊不清道:“以后别一惊一乍的,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朱由崧只觉得自己这个保镖除了长的好看些,简直比莫须有的刺客对自己还要有威胁,为了化解一下眼前紧张的气氛,朱由崧问道:“怎么样,我没骗你,这点心还不错?” 杨雪宁脸上一红,把腿上的食盒放在了车上,不屑道:“民脂民膏,百姓血肉。” 朱由崧闻言一怔,瞥了杨雪宁一眼,心中骂道:“民脂民膏也不知道刚才谁吃的那么欢实!” 这时候孙长志从远处抱着一个大西瓜跑了过来,见朱由崧坐在车上,一边敲着西瓜一边炫耀似道:“世子,这北京城的大西瓜真的是甜,我买了一个,回去咱们尝尝。” 朱由崧点了点头问道:“老胡呢?人跑去哪儿了?” 孙长志撇了撇嘴说道:“他还在那地方挑呢,他说我挑的不好吃,这不是开玩笑的么?我孙长志别的可能不如他,可是挑西瓜这个本事,那是祖传的!” 孙长志正说着话,胡天德也抱着个西瓜回来了,他将西瓜交给旁边的锦衣卫,问道:“世子,宫里没事?” 朱由崧点了点头:“能有啥事?我跟皇上可是兄弟,我还能出啥事?” 杨雪宁就看不惯朱由崧小人得志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可是打心底里面就是看不上朱由崧,反正就是不顺眼就是了。 只是人前毕竟不好发作,只是一双美眸好像没有看到得意洋洋的朱由崧一样。 胡天德坐上车辕,问道:“世子,咱们回去吗?” “先不回去,在城里转转,找个地方吃顿饭。”朱由崧一拍脑门道:“对了,先不急着吃饭,问问别人看看有没有知道城南城隍庙的。” 胡天德召过来一个锦衣卫,朱由崧问道:“这北京城城南可有城隍庙?” 那锦衣卫躬身回道:“回世子,城南确实有一座城隍庙,听说几个菩萨挺灵的,所以香火旺盛,平常游人繁多。” 朱由崧点了点头:“行了,你头前带路!” 朱由崧想起了进宫前那个给自己纸条的太监,那张纸条上没来由地写了一句:“八仙过海,半仙渡人。”这没头没尾的话,实在是让他看不懂,既然现在时间还早,那就先去那个地方看看。 朱由崧刚要放下车帘坐回车里,孙长志这边一掌就把怀里的西瓜拍开了,朱由崧一看,这西瓜红肉沙瓤,籽少肉多,汁水丰富的已经顺着瓜皮流淌下来。 孙长志得意洋洋道:“胡大哥,怎么样?我说了这个瓜熟透了?” 孙长志说着把一块递给了朱由崧,笑道:“世子,您尝尝!” 胡天德那边也一巴掌把西瓜给敲开了,看他那个也是熟透了,只是不是沙瓤,黑『色』的西瓜籽明显比孙长志这个要多些。 胡天德也递给朱由崧一块西瓜,笑道:“世子,您也尝尝我挑的这个!” 两人看朱由崧一边咬了一口,异口同声地问道:“世子,是不是我挑的更好吃?” 朱由崧看着两人希冀的眼神,打了冷战,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只是看到两个人满脸期待的样子,只好照实说道:“孙长志这个更甜些。” 孙长志惊喜地回身看了杨雪宁一眼,杨雪宁手里也会一手一块西瓜,只听她冷冰冰地说道:“我倒觉得胡千户的更好吃些。” 孙长志一听脸就耷拉下来…… 朱由崧不知道胡天德和孙长志刚才之所以去买西瓜,只是因为杨雪宁说是想把他们支开,好自己偷偷吃点东西。为防止他们托人去办这事,还用这件事做了赌注,说是谁买的西瓜更甜,就教谁一招功夫…… 杨雪宁的功夫胡天德和孙长志是见识过的,虽然只是一招半式,可是这在关键的时候,可是能保命的东西! 可怜朱由崧还以为他们两个开了窍…… 第九十一章 八仙殿 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摊贩商铺鳞次栉比,瞧这热闹的情景,比朱由崧老爹的封地洛阳,还要繁华上几分。 朱由崧坐在马车上有些无聊,透过车窗想要看看街景,却瞧见了骑在马上的杨雪宁,杨雪宁一身戎装,端坐马上,由于坐姿的问题,裤子紧贴着那两条修长『迷』人的大长腿。 左右无事,街上也没有吸引人的景致,朱由崧索『性』偷偷地观摩了一阵。可是这段路上却不平坦,车身一个颠簸让朱由崧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自己这般偷窥有些猥琐,便把脑袋伸出了窗外,下巴枕在胳膊上,没话找话的笑『吟』『吟』道:“杨姑娘,哦,杨百户,你功夫这么好,练了多少年了?” 杨雪宁端坐马上,一双美眸正打量着京城的景致,这京城虽然算是她的故乡,但是她却是从小在外乡长大的,此时回到故乡,却是看到一切东西都有些新鲜。 杨雪宁听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朱由崧的脑袋从车窗里面伸出来,正枕在胳膊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杨雪宁却不答话,一夹马腹,身下的黄骠马速度便快了几分,只给一脸『淫』笑的朱由崧留下一方英武的倩影。 朱由崧也不以为赫,之前他一路上坐马车来京城,这种情景已经上演了不下十几回,早已经把脸皮练了出来。 朱由崧望着队伍前面的杨雪宁,把脑袋缩回了车里,挠了挠脑袋,他实在是想不通,别的人穿越了,不管是萝莉、少女还是贞洁的少『妇』,都好像是没见过男人一样的往身上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灵了?自己身上的主角光环呢,难道让朱由检那小子给抢了去? 朱由崧从马车里面『摸』出一方铜镜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这长得也不算难看啊?我老爹还是大明亲王,我又是福王世子,将来妥妥地继承王位,像我这样年少多金,又玉树临风的富二代,难不成在这时候不是抢手货? 朱由崧正在马车里面长吁短叹,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只听马车外面侍卫禀告道:“世子,城隍庙到了。” 朱由崧把手中的铜镜放回暗格,掀开布帘走了下去。 …… 这城隍庙果然热闹非凡,各路香客从四面八方赶来,路上熙熙攘攘的,其中不乏有些衣着不凡的游人,想来应该是京城里面的达官贵人。 朱由崧下了马车,带人逛了一会儿,一堆锦衣卫拱卫在他左右,明显是个大人物,路人见了纷纷给他们让路,闪在道路两侧,偷看一眼都不敢。 甚是亲民的朱由崧见此情景,便把其他人都支开了,只留下胡天德、孙长志和杨雪宁还有长居京城的一个锦衣卫四人跟在身旁。 这城隍庙建筑面积颇大,还分了中门,仪门和各类庙宇。朱由崧边走边听那锦衣卫讲解,原来这里的城隍神供奉的是杨继盛,听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不过要说这人的生平事迹朱由崧是一概不知。 朱由崧又观赏了片刻问道:“这里面有没有跟八仙过海沾的上边的地方?” 那锦衣卫连连点头,笑道:“有,有,世子说的是八仙殿?属下听说那里面还有个精通卜算的半仙,世子要去看看吗?” 朱由崧闻言一愣,难道八仙过海指的是八仙殿,半仙渡人指的就是那个半仙?就这么简单就找到地方了,这也太容易了? 朱由崧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准不准,便让那锦衣卫在头前带路去了位于城隍庙当中的八仙殿。 这八仙殿供奉的自然就是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吕洞宾、韩湘子和曹国舅这八个神仙,到了八仙殿门口,朱由崧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一位四十许岁的道士,端坐在门口的桌案后面。 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些看着像是用来卜算占卦的法器,这八仙殿建立的时间还不长,香火不像其他殿宇那么旺盛,毕竟这八位仙人还是明朝才敲定的,算是新晋的神仙,知名度还没有打开。 朱由崧进了八仙殿并没有找那位坐在门口的道士,而是先把这八位神仙挨个拜了个遍。 朱由崧原来本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穿越这件事用他有限的科学知识却是解释不通,这么玄乎的事情都能让他碰上,朱由崧也不敢打包票说这世上没有神仙。 毕竟朱由崧看过不少恐怖片,电影《双瞳》中那位老教授的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我说这世上有神仙,你肯定质疑我的权威,我只能说,如果让我选择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外星人还是有神仙,我选择的仙人。” 经历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朱由崧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是选择了尊重。可是朱由崧尊重这些东西,却不代表他对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道士也能保持尊重,毕竟神棍们也多了去了。 那道士见到朱由崧走了过来,『露』出一个平易近水的笑容,捋着胡须道:“这位公子,我观你周身紫气萦绕不绝,脚下祥云源源不断,真个是贵气『逼』人啊。” 朱由崧面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心里却骂道:“这不是废话么,我身边跟着四个随从,还全都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我要是普通人那才是怪了!” 道士见朱由崧脸上的表情,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待朱由崧坐到他对面的竹椅上后,问道:“公子,老道说的可对吗?” 朱由崧猜测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纸条上说的那个半仙了,只是却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只好面『露』难『色』让那道士接着去猜。 那道士见朱由崧不说话,便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朱由崧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道士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说道:“无妨,这八仙殿正是解『惑』之所,公子心中若是心中存有疑『惑』,不防在这纸上写下一字,老道给公子来解解。” 朱由崧也不客气,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福”字。没办法,浩如烟海的汉字当中,朱由崧也只有这个福字拿的出手,这倒不是他爹是福王的原因,而是在后世过春节贴福字的时候练出来的…… 那道士见状原本从容不迫的神『色』忽地一怔,眼睛倏地一睁,看到朱由崧身后的侍卫后又塌了下去,他把那张纸从桌上拿了起来,端详片刻,长叹一口气态度恭谨道:“贫道道行尚浅,这个福字非是小道所能解,若是公子方便,可随贫道到后堂,贫道师兄或许可以给公子解『惑』。” 第九十二章 乐不思蜀 朱由崧见这个道士说的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他才不相信这个道士能从这么一个福字上面看出什么东西来。 朱由崧只是想知道这张纸条上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印证心中的一些猜测,加上这时候好像又到了饭点,是以朱由崧直说道:“行了,别跟我拐这些弯弯绕了,你直说,‘八仙过海,半仙渡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八仙过海我倒是知道,半仙我说不定也知道,指的应该就是你,可是这个‘渡人’是个什么东西?” 那道士听到朱由崧说出了他们才知道的密语,心中更加惊骇,躬身说道:“这位公子,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这么多人听到的。” 这道士名叫韩世昌,他确实是一名道士,但他同时也是福王布在京城当中的一枚棋子。本来他的职责只是把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汇总后传给洛阳,可是自从朱由检进京后,他们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要保护好世子的安全。必要时刻,可以运用一些非常手段,将世子送出京城! 狡兔还有三窟,曾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福王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就藩这些年来,朱常洵暗中也扶植了一股势力,这股力量虽不足以造反,但是在关键时刻让朱由崧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韩世昌就是福王预埋在北京城中的棋子,只是福王没想到的,当年这条留给自己的退路,这时候却要让自己的儿子朱由崧来走…… 韩世昌早前已经接到了洛阳的命令,说是如果世子在京城遭遇危险,一定要将他安全送出城去! 皇宫中的那个太监自然也是福王收买了的人,名叫周诺。朱由崧和朱由检在中和殿中大打出手的事情,虽然被朱由检勒令保密,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周诺就是皇宫中给福王传递消息的人,对朱由崧和朱由检的行踪作为更是关心。 只是知道当日中和殿详情的人并不多,周诺也只听说朱由崧在中和殿中和皇上大打出手,触了圣怒,来请朱由崧入宫之前,朝中大臣一个个又如同疯狗般攻击着朱由崧,这就让周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为皇上要对世子下手了…… 所以周诺才会抓住时机,给了朱由崧那张写着“八仙过海,半仙渡人”的纸条,并给他指明了城南城隍庙的位置。 …… 朱由崧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那个太监是什么邪教众人,一副故弄玄虚,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实在是让朱由崧信不过。 朱由崧这次来就是来『摸』『摸』底,如果真是什么邪教,回去就会带人来把他们老窝给抄了……朱由崧可是听说过,这种地下组织的行动资金可是丰富的很,要是真的端了这么个窝点,正好能解了眼前缺钱的燃眉之急。 朱由崧见韩世昌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知道后面还有重头戏,如果自己跟着他进了后堂,说不定就要开始给自己洗脑了,说什么某某大法好啊…… 朱由崧见韩世昌殷切期盼的样子,点了点头,回身吩咐道:“你们候在这里,我跟这位道长去后堂聊聊。” 韩世昌赶忙在前面带路,等到朱由崧和他刚刚进了后堂,韩世昌把木门虚掩,朱由崧刚刚回过身来,韩世昌就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属下韩世昌参见世子!” 朱由崧唬了一跳,显然不知道眼前的韩世昌发了什么病,就突然跪在了地上了,听到他的话才回过味来…… 朱由崧只是脑洞比较大,却不是脑子缺一块,听到韩世昌自报家门的话,心中就想到另一种可能。 “你是父王的人?” 韩世昌低垂着脑袋道:“是。” 朱由崧心中大骇,韩世昌是老爹的人,如此说来给自己纸条的那个太监,应该也是自己老爹的人了!老爹这是想要干什么,谋反吗? 朱由崧连忙把韩世昌拉了起来问道:“父王给你们说了什么?” 韩世昌道:“世子,洛阳来消息说,若是您境遇危险,就将您送出城。”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问道:“你们认为我现在境遇危急吗?” 韩世昌犹豫了一下,问道:“世子,属下听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今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对您攻讦不休,您险被削爵为民,这还不算危急吗?” 朱由崧只好打着哈哈道:“我跟皇上乃是堂兄弟,我跟他有些矛盾用拳头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些话朱由崧不方便告诉他们,就像他和当今的皇上朱由检同是穿越者这件事,还有他们商量的怎么变革大明这个朝代这些事情,都不合适让第三个人知道。 韩世昌劝道:“世子,若是京城没事了,还是尽快向皇上辞行,尽早赶回洛阳才是要紧事。” 朱由崧不置可否,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福王世子的?” 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就算是素描也没听说现在有人会,他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他之前绝没有见过韩世昌,可是韩世昌怎么笃定自己就是福王世子呢? 韩世昌解释道:“世子,那句‘八仙过海,半仙渡人’本是咱们的密语,这道密语只有是我和周诺知道,周诺此人还算靠谱,除了您这个世子,他断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第三个人的。” 朱由崧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远在洛阳的老爹。 这时节也没有个电话,他在洛阳的遭遇要隔上好久才能传递给老爹朱常洵,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遭遇算是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前还进过天牢,要是这件事让朱常洵知道了,说不定自己这个老爹会对他现在的境遇,产生极大的误解……要是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到时候就难以收场了。 想到这里,朱由崧道:“你帮我给父王传个信,就说我在京城挺好的,不用他担心。” 韩世昌愣愣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如何会朱由崧的话,他本还以为是朱由崧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看这情况,好像人家是乐不思蜀的刘阿斗…… 第九十三章 水里有人 朱由崧和韩世昌交谈良久,才让他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像外人想象的那么危急。 韩世昌沉『吟』片刻后问道:“世子,属下这就给洛阳传信,向王爷上报世子的意思。” 朱由崧点了点头,若是今天之前遇到这个韩世昌,朱由崧说不定会是喜出望外,二话不说,肯定张口就会朝他要钱。 好在今天朱由崧跟朱由检商量了他们的赚钱大计,真要是有人贿赂自己,怎么着也得留下点回扣才是,这么想着,钱财也就不是太着急了。 等到朱由崧从里屋出来,看到胡天德等人站在屋外百无聊赖的,倒是杨雪宁身子站的笔直,在门口把守。 朱由崧心中一阵感动,回身盯着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就骂道:“好吃懒做的,你们这一辈子都出息不了!看看人家杨百户!” 朱由崧发了一通脾气,又对杨雪宁和颜悦『色』道:“杨姑娘,辛苦了。” 杨雪宁看了他一眼却不作声,只是双手怀在胸前,把脑袋别向了一边。 朱由崧吃了一记后脑勺,也不以为杵,向韩世昌告辞道:“道长,有劳了,告辞!” 韩世昌躬身说道:“公子,慢走。” …… 等到马车在路上走了一阵儿,孙长志一拉缰绳,跟胡天德并肩而行:“胡大哥,刚才咱们在城隍庙,世子进去跟那个道士说了半天话,世子那么聪明的人,还能让那个道士解什么『惑』啊?” 胡天德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鄙夷地看了孙长志一眼道:“还能有什么『惑』?除了前程,姻缘,子嗣,常人还能问什么?难不成世子跟皇上一样还要问问老道咱大明的国运吗?” 孙长志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你说世子问的是什么?前程,姻缘还是子嗣?” 胡天德朝前面的杨雪宁使了使眼『色』,低声说道:“我估『摸』着,世子八成问的是姻缘,说不定结果可喜,还可能顺带问问了子嗣,不然应该说不了这么久……” 孙长志见到胡天德眼『色』,刚把脑袋转过去,就看到朱由崧的脑袋从车窗里面伸了出来,一张俊脸上堆满了笑容:“杨姑娘,咱们待会吃什么啊?” 孙长志把脑袋别了过来,再抬眼时,果不其然,杨雪宁已经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而世子的脑袋也已经缩了回去…… 孙长志看了胡天德一眼道:“胡大哥,我估『摸』着这个半仙的名声应该是吹出来的,就眼前这情景,世子和杨姑娘的姻缘,结果还能可喜?” 胡天德也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世子这是何苦来哉啊?” 这时候朱由崧的脑袋又从车窗里面伸了出来,看样子心情也不是十分好:“不在外面吃了,回王府!” 队伍刚要转头抄个近道,马车里又响起了朱由崧的声音:“先不回王府,在外面吃!来了这京城,今天咱们就吃鸭子!” 一个锦衣卫疾走两步,跟上缓缓而行的马车,问道:“世子,咱们是去全聚德还是便宜坊?” …… 朱由崧正为吃什么发愁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南方有人正为了吃食发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自然也就要吃海了。 老郑身上短衣短裤,打着赤脚,没被一副遮盖的地方全都被阳光晒得黝黑。他今天的收成不好,三网下去就补上来几只拳头大的螃蟹,心中气不过,便仗着经验丰富把渔船往深海里划了划。 “爹爹,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咱们回不去岸了。” 老郑的船不大,并不能在深海里面乘风破浪,坐在的船头的郑小鱼见到老郑还在往深处划便出言提醒。 老郑看了一眼女儿,说道:“没事,今天下最后一网,收了咱们就回去。” 郑小鱼点了点头,埋头整理起船上的渔网。郑小鱼今天刚满十八岁,出落得前凸后翘,有可能是身边常常游水的缘故,身子十分匀称。 这时候郑小鱼屁股坐在船上,一双脚丫却是扎进了水里,不停地撩拨起水花…… 老郑看了一眼坐在船头上的闺女,叹了口气说道:“闺女,你今年也有十八了?” 郑小鱼头也不抬说道:“爹爹,我的年纪你比我还清楚呢,你还问我干啥?” 老郑抄起船上的鱼叉,倒拿着敲了郑小鱼一下,说道:“你这闺女,这是咋说话呢?” 郑小鱼抬起头来,嘿嘿地冲他爹爹笑了笑,『露』出了八颗整齐地小白牙:“爹爹,我就知道你要说啥,闺女不嫁!” 老郑怔了一下,把头上戴着的斗笠往上抬了抬,瞪着眼睛问道:“你都十八了,再过两年都成老姑娘了,你还不嫁,你打算让你爹养你一辈子?” 郑小鱼又把头扎了回去,埋头整理船上的渔网。 父女两个沉默了一阵,老郑说道:“你娘走得早,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和你弟弟,可是你弟弟现在都十岁了,啥不会干?当初你娘走了的时候,我还不是一个人把你们拉扯大的?” 老郑看了一眼女儿的神态,见她好像没往心里去,便又劝说道:“等今天回去了,我就去找找你王婶儿,让她给你说个婆家,这么大闺女了,再不嫁人,将来就嫁不出去了。” 郑小鱼嘟着嘴不说话,把手里的渔网也放了下来,眼神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蔚蓝。 “闺女,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爹爹!” “嗯?” “你看远处飘着的是不是个人?” 老郑还以为闺女在故意打岔,头也不抬地说道:“被整这些没用的,我正跟你商量你的终身大事呢!我看孟家庄的孟三就不错,打鱼也是把好手,听说他以前还给孟老爷家的公子当过书童,还认识几个字,这样的好小伙可不多见——” “爹爹!” “你别打岔,我正跟你说正事呢!” “爹爹,那好像真的是个人!” 老郑没好气道:“是人又怎么?在这海上飘着的人早就让鱼给啃烂了,你先听——哎!你慢点!” “扑通”一声,郑小鱼一个翻身就下到海里,往远处游去,郑小鱼这名字还真不是白起的,进了水以后,郑小鱼还真的就像一条鱼,一双小脚激起雪白的浪花,身子已经游出了老远…… 老郑把脑袋上的斗笠又抬了抬,眯着眼睛往前往前望去,心中一惊:“哎呦,还真有人!” 老郑见闺女越游越远,忙高声道:“闺女,你慢点,说不定那人早就死了,赶紧上船来,我带你过去看看!” 第九十四章 枕头 朱由崧听着肚子走进了十王府,刚到大堂,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正端坐堂中。小太监见他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纳头便拜:“小顺子拜见世子。” 朱由崧见状一愣,不知道这个小顺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见他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倒十分精明。 朱由崧让小顺子起了身,问起他的来意。 小顺子恭恭敬敬地说道:“世子,皇上派奴才过来,是来给您统账的。” 朱由崧瞪着眼睛问道:“统账?统什么账?” 小顺子却是躬着身子不说话,朱由崧忽然想起了他和朱由检之间拟定古代赚钱大计,难道让这个小太监来看我一共收了多少钱? 朱由崧到此才反过味儿来,心里却是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受…… “好你个朱由检,连我都信不过,可以啊,咱们走着瞧!” 皇宫中的朱由检正陪着他的萝莉老婆小周儿用膳,忽地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小周儿放下碗筷关心道:“皇上?” 朱由检拿起桌上的巾子擦了擦鼻子,随口说道:“不妨事,估计是有人在骂我,估计就是福王世子没跑了。” 小周儿听了朱由检的话抿了抿嘴,虽然不相信朱由崧敢背后诋毁皇上,但还是嘟着小嘴抱怨道:“皇上,您现在是九五之尊,福王世子在您面前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实在是可恶。” 朱由检见他这个萝莉老婆一副孩子模样,伸出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她的红唇,道:“我跟福王世子之间的事情,你是搞不懂的,你只要记住,他是我堂哥就行了,皇上这个身份还是不要用来压他。” 小周儿被朱由检亲昵又有些轻佻的动作,惹得一张小脸成了大红布,她拍开朱由检手,羞窘道:“皇上,您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捏人家了,只有长辈逗弄孩童才会这样的……” 朱由检好奇道:“可是你现在本来也不大啊?” 小周儿娥眉微蹙,小口微张道:“人家现在是皇后!” 朱由检见小周儿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在她嫩滑的脸上掐了一把,笑道:“皇后也是我娘子,相公捏不得吗?” 周皇后本来是一个极为守礼的女孩子,可惜的是,自从她跟了朱由检之后,好像就没有过过一天夫妻两人相敬如宾的日子。 朱由检这个丈夫,虽然是天下共主,人前正经的不行,但是人后对她却是从不拘礼,不是像哥哥戏弄妹妹,就是像流……流氓……调戏良家…… 小周儿心中有些惨然:“相夫教子,宣懿太妃吩咐的事情我还能完成吗?” 朱由检看到小周儿眉间挂上了些许愁容,连忙将眼前的一个裹了面,炸的金黄酥脆的鸡腿,夹到了她的碗里,轻声道:“想什么呢,以后不捏了。好好吃你的饭,这个鸡腿必须吃完!” 小周儿的身子与同龄人相比有些瘦弱,至今朱由检还记得第一次见小周儿时,她瘦瘦小小的样子,跟得了厌食症似的,是以朱由检一直在让她多吃些肉类,。 自从他们成婚以来,小周儿的身材在朱由检的监督下,也算慢慢长了起来。 小周儿本来已经吃饱了,听到朱由检的命令,只好无奈地把削肩垮了下来,埋头啃起了眼前的鸡腿,这个相公,甚至连每天自己吃什么,吃多少都要管起来了。 朱由检看着小周儿埋头吃饭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满足感,瞧他那样子,好像就是一只期待着羊圈里的小羊羔快快长大的大灰狼。 …… 兰儿听到朱由崧回来,赶忙迎了出去,朝朱由崧施了一礼道:“公子,可要备膳吗?” 朱由崧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 兰儿刚要下去,朱由崧拉住了她,从孙长志手里接过一个油纸包,放到兰儿手里道:“这是京城的鸭子,给你带回来半只,别的先不忙,趁热吃。” 兰儿甜甜的笑道:“谢世子。” 朱由崧从兰儿手里把油纸包接了过来,拉住兰儿的小手把她按到座位上,笑容可掬地说道:“趁热吃,吃完了好给世子捶捶腿。” 一旁的杨雪宁见朱由崧堂堂一个世子,对他这个俏俾如此上心,就觉得他没安好心,眼神不由得瞥向别处,嘴里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色』鬼!” …… 朱由崧坐在椅上,而吃了朱由崧亲自带回来的鸭子的兰儿,干活分外卖力,一双小手在朱由崧箭头和脖颈后面施展着按摩功夫。 来到明朝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是除了最初的几天有些空闲的时间,余下的时间全都是在路上奔波,是以朱由崧现在还睡得是硬邦邦的枕头。只不过洛阳王府里面的玉枕,换成了现在的竹枕。 王府里面的枕头大多价值较高,舒适『性』倒是差了一大截。 因为古人讲究高枕无忧,那一个个枕头做得,再朱由崧看来,完全就是反人类设计…… 朱由崧扭了扭脖子,说道:“兰儿,幸亏有你跟在身边,不然我这脖子非得落枕不可。” 兰儿娥眉微蹙问道:“世子可是睡的不舒服?” 朱由崧点了点头,除了那天睡在兰儿大腿上那次,他这每天枕着个硬邦邦的枕头,怎么能睡得舒服? 朱由崧说道:“兰儿,你一惯巧手,帮我做个枕头?” 兰儿一双俏眸里面『露』出询问的意思。 朱由崧边说边比划道:“你用布重新缝个大概这么大的布兜子,往里面填点旧衣服进去,最后缝上开口就行了。”朱由崧倒对枕头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有一个条件,不能再这么硬了。 往枕头里面塞旧衣服还是他在孤儿院里面学来的,现在天气还有些炎热,他也懒得派人找什么棉花羽绒。 前世朱由崧的枕头里面放的就是芥麦皮,其实枕头里面还可以放决明子之类的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应该『药』店里面才有,估计价格也不会便宜。 朱由崧想了想,想到还要花钱,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放上衣服也一样。 可是兰儿却误会了朱由崧的意思,她还以为朱由崧是要她将她的旧衣服放在里面,想到自己身上穿过的衣服要天天枕在世子的脑袋下面,兰儿的俏脸上红云就没有消散过…… 朱由崧见此也有些纳闷,怎么缝个枕头都能脸红了? 脑海中的记忆却是告诉朱由崧,这时节的女孩子是不会给别人绣枕头的,给别人绣枕头的时候,一般都是要出嫁了,开始着手绣的“鸳鸯枕”…… 第九十五章 两个小人在打架 朱由崧想到这一层关系,就明白了兰儿为何会俏脸如炬的原因。 只是他也不方便解释,因为他现在跟兰儿的关系十分微妙,在外人看来,兰儿本就是他的贴身侍女,这棵水灵灵的小白菜,说不定早已经让他这头猪给拱了。朱由崧让兰儿给他缝个枕头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实际上,兰儿这棵小白菜,朱由崧却是看得流口水,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拱啊! 朱由崧平日间虽然把兰儿看做了妹妹一般,但是毕竟没有血脉亲情。再说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女之间有没有纯洁的友谊?有,越丑越有! 朱由崧自认为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兰儿更不消说了,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姑娘,若是放在后世,贴的一群牲口,肯定又要哀嚎着:“三年血赚,死刑不亏”了…… 他们一个俊男一个小靓女,之间能有纯洁的友谊吗?开玩笑! 朱由崧感慨着自己节『操』高尚,没有跟这个世界同流合污。那个喝了点酒就没了底线的朱由检,根本不配做他的兄弟!想到这里,朱由崧说道:“兰儿,以后每餐多加一个鸡腿啊,早晨再多吃一个鸡蛋,你记下了。” 兰儿乖巧地点了点头,问道:“世子,油腻之物清晨是不宜多吃的,您早晨的鸡腿就免了?” 朱由崧拉起她的小手,在她的胳膊上按了按,长叹一口气轻声道:“不是我吃,是你吃,看你现在瘦的……” 兰儿低垂着头,有些为难地缓缓说道:“兰儿怕是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的。” 朱由崧看了一眼兰儿含苞待放的小胸脯,脸『色』一正说道:“你正在长身体啊,一定要多吃点!”剩下的半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被他咽了回去“你要是不好好吃饭,我得等你长到什么时候啊……” 兰儿见朱由崧言语严肃,心中温暖不已,缩在袖子里面的小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朱由崧有些哀怨的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兰儿一张小脸上严肃无比,好像朱由崧派给了她一项艰巨的任务…… 左右无事,朱由崧坐在堂中又跟胡天德几个扯了一会儿闲篇,听胡天德和孙长志吹嘘着他们的往日的经历和见闻,朱由崧也稍稍透『露』了些后世的事物,用来吹牛博弈。 “我见过一个地方啊,那地方的人们坐在铁盒子里,日行千里就是少的。”朱由崧说着声音一顿,瞧了瞧屋中的人们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便接着说道:“打个比方说,从咱们大明北边的京师到最南边的广州,不消半日就能到了。” 杨雪宁冷哼一声,对朱由崧说的话嗤之以鼻,她自诩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对窝在王府中的朱由崧的话是半点不信。 孙长志倒是信了,发出呵的一声赞叹,问道:“世子,世上还有这种地方?” 朱由崧点了点头:“我堂堂大明世子,还骗你不成?” 孙长志挠了挠头问道:“那个铁盒子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还能在天上飞吗?那里的人们日行千里都是少的,那岂不是神仙才能办得到吗?世子,您说的莫不是仙境?”孙长志两眼倏地一睁,声音中带着惊颤:“您去过仙境?” 朱由崧白了孙长志一眼说道:“我没去过仙境。” 孙长志这回『露』出怀疑的神『色』,只是不好当着朱由崧的面问出来。大堂中方才的热烈的气氛被孙长志这么搅和,朱由崧也懒得跟他们说后世的事情,刚才要是说出实情,对他们说那个铁盒子还真的能在天上飞,怕是孙长志都要不信了。 那时候别人就不是以为他去过仙境了,而是会以为他是神经病! 多说无益,朱由崧也没了兴致,便找了个由头歇晌儿去了。 朱由崧前脚刚走,孙长志脑袋上被人拍了一下。 孙长志回过头瞪着眼睛问道:“胡大哥,你干嘛打我?” 胡天德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是不是进了水了?世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听着就是了,刨根问底做什么?” 孙长志呆愣愣地问道:“那胡大哥你相信有人能日行千里吗?从咱们大明北京到广州不消半日就能到?” 胡天德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知道跟这个夯货是说不通了,只好叹了一口朝外走去。 朱由崧去歇晌儿了,杨雪宁虽是他的贴身侍卫,也不方便跟过去,这正和她的心意,便背着双手迈着轻灵的步子往外走去。 孙长志见胡天德不理他,见杨雪宁要走,急忙追了上去:“哎,杨姑娘稍等!” 杨雪宁听到孙长志的话,面上一冷,孙长志这时候倒是听机灵的,立马就改了口:“杨百户稍等,呵呵……” 杨雪宁见孙长志傻呵呵的样子,柳眉一挑问道:“什么事?” 孙长志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问道:“杨姑……杨百户,您相信世上有个地方的人们能日行千里?” 杨雪宁点了点头:“信啊!” 孙长志闻言一怔,又问道:“您相信世子亲眼见过那个地方?” 杨雪宁俏立堂中,依旧点了点头道:“信啊!” 孙长志敬畏地看着杨雪宁,问道:“杨百户您也去过那个地方?” 杨雪宁迈开步子,边走边说道:“去过啊!” 孙长志登时如遭雷击,没想到世子说的这个地方竟然是真的! 他见杨雪宁走远,刚要追上去问个明白,杨雪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就是梦里吗?朱由崧有你这样的侍卫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他福大命大了……” 孙长志刚要出门,闻言脚下被门槛一绊,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 朱由崧这个午觉倒是极为舒坦,兰儿的女红是极好的,他跟别人扯淡的功夫,兰儿已经给他做好了枕头。脑袋下面枕着软软的绸面枕头,鼻子里嗅着枕上的清香,一下子就睡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朱由崧睁开眼时,看到兰儿正坐在床边帮他赶着蚊子,见他醒来,甜甜地朝他笑了笑。 刚刚清醒的朱由崧见到兰儿小女儿一般的神态,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想要把眼前的小美人拦在怀里,狠狠地疼爱一番。 可是心中的两个小人却打了起来,打起来的自然不是禽兽和禽兽不如,而是朱由崧心中仅存的一丝良知和满心的欲望。 “她还那么小,你真下得去手吗?” “她已经不小啦,大明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是孩他娘了!你还在等什么?” “朱由崧,你要记住啊,有原则和底线才是做人的基准!” “良知说的对啊,朱由崧,你现在已经不是叶小玄了,你现在是大明世子,你生活在大明,就要入乡随俗!想想你那个兄弟朱由检,他是不是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你就别傻呵呵地委屈自己了……” …… 第九十六章 大客户 朱由崧小心地呼吸着,将兰儿揽入怀中,再也听不到脑海中的争吵声。 兰儿嘤咛一声,娇躯微微一震,似乎受不了这突兀的亲热之举。 朱由崧不是初哥,自然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他将兰儿紧紧地搂在怀中,一双星眸中仿佛燃起火焰,盯着兰儿微张的樱唇,想要俯唇相就。 门外忽然传来孙长志的声音:“兰儿姑娘,世子醒了没有?”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孙长志的惨呼:“哎呦,胡大哥,你又打我干嘛?” 胡天德轻声道:“你是不是虎?这么大声音,世子没醒也要被你吵醒了!” 屋中的两人被门外的声音惊醒,兰儿羞窘地将朱由崧的咸猪手推开,挣扎着想要脱离朱由崧的怀抱。 朱由崧心中暗叹一口气,在他休息的时候,没有重要的事情,孙长志他们不会来打扰自己的。 可是佳人在怀,又舍不得当下便放开兰儿,遂轻轻地朝兰儿赤红的耳朵上面哈了一口气。 兰儿一下子瘫软在了他的怀里,一双藕臂顺势搂住了朱由崧的蜂腰,兰儿把脑袋抵在朱由崧的胸口,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闪动。 朱由崧低头看了一眼鸵鸟般的兰儿,只见她嫩红的小嘴一张一合间,断断续续道:“世……世子,胡大哥他们……找您呢……” 朱由崧见她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逗她,若是挑逗下去,待会这小妮子怕是见不得人了…… 朱由崧在她翘『臀』上轻轻一拍,轻声道:“起来,胡天德他们没事是不会来叫我的,我出去看看。” 兰儿听到朱由崧的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刚才虽然紧张的要死,可是现在要从朱由崧怀里钻出来,倒有些恋恋不舍了。 朱由崧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自然不会再邪火蒙心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可若是兰儿一直这么赖在自己怀里不动,朱由崧也不保证不会做出什么白日宣『淫』的事情…… 好在此刻兰儿也从屋中旖旎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急匆匆地逃离了朱由崧的怀抱,在床边站定垂着头盯着自己小巧的鞋尖,一双小手搅着裙角,脸上红彤彤的就像涂了胭脂。 朱由崧『舔』了『舔』嘴唇,站了起来,微微向后撅了撅屁股,也不知在掩饰什么,走到桌边又翘起了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还好小脸通红的兰儿没有发现朱由崧这窘迫的一幕,径直打开了大门道:“胡大哥,世子已经醒了。” 胡天德和孙长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朱由崧正坐在桌边喝茶,连忙躬身道:“世子,前厅中来了一个少年公子,说是要见您!” 朱由崧眼前一亮,以为是客户上门了,没想到上午刚接了个彻查“阉党”的差事,现在就有人上门送钱来了,大明官僚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的是不一般。 由于是自己第一笔买卖,朱由崧立时来了精神,搓着手兴冲冲地问道:“见我?客户是……哦,客人是哪家公子?” 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朱由崧眉『毛』拧到了一起,诧异道:“不知道什么人,门房就放他进来了?守门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胡天德躬身说道:“这位公子是和英国公一起来的。” “英国公?是哪个?” 胡天德和孙长志对视一眼,实在是对朱由崧感到无语,来了这京城,竟然连大名鼎鼎的英国公都没有听说过。 胡天德小声道:“英国公就是执掌京营的张维贤啊。” 朱由崧点了点头,却是对张维贤没有半点印象,后世的记忆自不消说,这一世的记忆对张维贤也没有多少印象。 朱由崧叹了口气,这一世的记忆里面,好像前身这个世子,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洛阳王府里面逍遥快活,对旁的事情好像还真的不甚关心。 说起张维贤,他的家室实在是显赫之极,祖宗更是个顶个的了不得。 要说张家发迹,靠的自然是靖难名将张玉。 张玉原为元朝枢密知院,后归降明朝,累功至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隶属朱棣麾下。 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升任都指挥佥事,并担任燕军先锋,大败南军主帅耿炳文。后为燕军中军主将,在郑村坝、白沟河两次击败李景隆。 可惜的是在建文二年十二月,张玉参加东昌之战,为救朱棣,闯入敌军阵中,力竭战死。 而张玉的儿子就是第一代第一代英国公张辅,张辅的一生,战功赫赫。 张辅很早的时候,就随父亲参加靖难之役,为明成祖夺得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之后的岁月中,三次平定安南,灭亡了越南,三次跟随明成祖,北伐蒙古,威名赫赫。 明成祖死后,接着辅佐三代君王,最后七十五岁高龄的他,跟随明英宗北伐,死在了土木堡之变。 作为一个四朝老臣的将领,最终死在了战场上,真正的做到了鞠躬至死。 二代英国公张懋,他一上来就赶上了大明朝天翻地覆的时刻。 在之后的岁月中,张懋始终手握重兵,成为京城的护法门神,长达四十年间无论哪位『奸』臣上台从来没有人敢惹他。 三代张仑,他是张懋之孙。 四代张溶,这位老兄的厉害之处,除了依然位极人臣,最出名的是他成为骂神欧阳一敬手下唯一的幸存者。 要知道,被欧阳一敬弹劾的官员不计其数,干掉侯爵一人、伯爵两人,巡抚总督更是数不胜数,唯独张溶作为英国公爵欧阳在位子上稳稳当当。 第五六代,张元功,张元德,这俩人是兄弟,而且因为时间都不长,所以才破例来了一个兄终弟及。 二人当英国公爵的时候正好是万历『性』格大变的时期,但省了不少事,这两人也不咋能见到万历皇帝。 这英国公传到了第七代就是张维贤。在明末『乱』七八糟的政坛局势中,一直具有定海神针的作用。 张维贤在万历二十六年袭爵,天启年间,魏忠贤在朝堂上呼风唤雨,那是说弄谁就弄谁,可是就这一家,魏忠贤不敢得罪。 权因张维贤掌中军都督府,执掌京营,手中的力量不可小觑。 张维贤与明末三大案皆有牵涉,因背景显赫,执掌京营兵权,在明末混『乱』险恶的政治斗争中皆得身保。 而他在移宫案上出了大力,在魏忠贤等人的阻拦下,亲自抬轿将天启帝从乾清宫抬到文华殿继承皇位。 天启帝驾崩后,奉皇后旨意进宫接受天启帝遗诏,从而揭破魏忠贤欲秘不发丧的阴谋。 这是历史上的张维贤,现在的张维贤少了一件揭穿魏忠贤欲秘不发丧的功绩,因为这时候的朱由检已经原来的那个朱由检了。 天启帝刚刚驾崩,朱由检埋伏在宫中的宦官便把魏忠贤给『药』倒到了天牢里面…… 第九十七章 目的地,京营 朱由崧眉头紧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小说里不都是说这种大人物一般都是最后才出场的吗?最开始冲锋陷阵的不都是一些小鱼和小虾米? 他听完胡天德对张维贤生平事迹的叙述,心中已经勾勒出张维贤这人的形象,勋贵之后,大权在握,又对皇上忠心耿耿,只抱皇上这条大腿,这样的人物还真的是没处挑『毛』病。 朱由崧眉间紧锁,张维贤这样的大山,明显跟魏忠贤不是一路人,他在明末的政治斗争中得以自保,除了他本身的能量,更大的依仗应该是皇上对他的信任。 这样的人物能跟魏忠贤这个文盲半文盲扯上关系?他此次亲自前来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想通了这个关节,朱由崧眉头舒展开来:“管他什么英国公,想要说情,就得掏银子!” 在兰儿的侍奉下朱由崧洗了一把脸,信心满满地准备赚取自己的第一桶金,径直去前厅见大明的这个英国公了。 朱由崧刚到前厅,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身穿蟒袍,腰束玉带的老人,陪着一个年轻人坐在大堂里面,正慢悠悠地喝茶。 这位老人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在朝堂上见过,应该就是胡天德他们所说的英国公张维贤了。 这英国公虽然看似年老,但是朱由崧刚刚在大堂外面,就听见了这位老人爽朗的笑声,听那声音是中气十足,身子应该是挺硬朗的。 而那位年轻人就更是面熟了,不是朱由检那小子又是谁?怪不得能让张维贤这么个大人物跟在身边。 朱由崧见到此刻应该在皇宫中的朱由检,心中明白过来为什么王府的侍卫不拦他了,根本就不因为这个英国公,而是因为眼前这个『骚』包!什么,不是『骚』包?不是『骚』包这个九五之尊为什么偷偷跑出皇宫来了,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位大人物? 好在这里不是朝堂,没有那么多大臣,大堂上又没有什么外人,认识朱由检真实身份的就只有朱由崧和眼前这个英国公张维贤。 看到这里,朱由崧也懒得跟朱由检行什么跪礼,直接敷衍地朝朱由检拱了拱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怎么得空来我这里了?” 朱由检还没有说话,朱由崧异于常人的行为倒是让坐在一旁的英国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张维贤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朱由崧虽说是大明世子,身份尊崇,但是这也要分是对谁啊!对皇上见礼随便拱拱手就完事啦? 瞧他那样子,皇上到了他们家好像还真的被当成个外人了,这个世子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借住的这个十王府,原来可是被人们称为信王府的? 朱由检全然没有看到张维贤的反应,笑道:“来你这走走,正好有事要交代给你办。” 朱由崧一脸的不信,他还以为朱由检心中迫切,来查他账来的…… 朱由检站了起来说道:“没事的话,跟我出去一趟,带你去个地方。” 朱由崧迟疑道:“哪里?” 朱由检道:“路上说,马车已经备好了,人也就只差你一个了,走!” 朱由检站了起来,张维贤也就不好再接着坐着,也只好站在一旁,等他们哥俩把话说完。 朱由崧把兰儿叫了过来,向她吩咐了些事情,待兰儿刚刚下去,朱由检凑近朱由崧低声说道:“蕙质兰心,温婉可人,怪不得接到消息说你跟你这个侍女有一腿,我看也不全是捕风捉影。” 朱由崧反唇相讥道:“比不上你们家小周儿。” 朱由检面上一怔,讪讪道:“走,走,服了你了。” 胡天德他们本想跟去,朱由崧看了朱由检一眼,见他摇了摇头,便又让他们回去了。 倒是回去休息的杨雪宁,错过了这一幕,没有见到这个以后她和朱由崧的媒人。 …… 马车在城里走了一段平坦的青石板,等出了城以后,就开始颠簸起来。车上只有朱由崧和朱由检相对而坐,年纪颇大的英国公找了个借口自己独乘一辆马车,跟在他们的后边。 车是朱由检吩咐做的一辆四轮马轿车,松木车厢,里面很是宽敞,带着精致镂刻的壁板,马车外面虽然没有什么皇家标识,但是马车两边长长的两大队锦衣卫,就能让人知道这位马车的主人身份不凡。 这辆定制马车两侧壁板的下半截还有夹层,里面放着酒水,蜜饯,点心和时令鲜果。马车四周还围了轻幔,车窗上面挂着的是稀疏的珠帘。 朱由崧自打上了车就开始在车厢里面像是找宝贝一样东翻翻西『摸』『摸』,朱由检看着朱由崧想抄家一样的架势,没好气道:“我说你能消停会儿吗?夹层里面只有些吃的,还有点葡萄酒,小桶里装的就是冰块,要是想喝就自己倒!” 朱由崧闻言哈哈一笑,停止了翻箱倒柜,从夹层的最里面『摸』出了一个坛子,打开一闻,里面装的果然是葡萄酒,便往桌上的茶杯中倒了半杯,又拿着竹夹夹了两块冰块放在了里面。 朱由崧微微抿了一口,觉得也不怎么好喝,便笑呵呵问道:“哎,老二,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朱由检耷拉着一张脸说道:“京营。” 朱由崧哦了一声,问道:“咱们去京营干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定今天晚上给咱们行贿送银子的人能踏破王府门槛!你这时候把我叫出来了,我怎们赚咱们的第一桶金,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朱由检嘴里叼了一根烟,掏出火石来敲了半天,看的朱由崧都着急了才把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真当他们已经是砧板上了鱼肉了?就算是待宰的鱼儿也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我估计这两天朝堂上会有些变化。就算没有,你这个世子初来乍到,他们还不清楚你的喜好,送礼也是要讲究门道,正所谓投其所好才能事半功倍,你说是?” 朱由崧倒是省事的多了,『摸』了朱由检的一根烟,又从朱由检嘴里抢了他那根点着了的香烟对着,吸了一口说道:“这还不好办啊,就放出风声去,说我这个世子是个大俗人,不喜欢什么名人字画,古董珍玩,就喜欢那些黄橙橙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漂漂亮亮的女……额,最后一个就算了,呵呵……” 第九十八章 你来当政委吧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哎——说到钱,世上谁不喜欢钱,什么地方用不到钱?现在大明百业待兴,说是正值用人之际,其实更应该说是用钱之际。” 朱由崧问道:“你这次去京营的目的,恐怕也是为了钱?”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这京营虽然是张维贤掌控,但是里面鱼龙混杂,其中将官又多是勋贵之后,喝兵血,吃空饷的事情太多了。” 朱由崧闻言叹了口气,大明朝现在的整个社会风气都不大好,他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可惜,现在大明官场上的风气,就是有人想清正廉洁也难如登天。 朱由检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说道:“现在的大明,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万事胸有成竹的朱由检竟然会出现这种神『色』,让朱由崧是万分差异。朱由崧看着朱由检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刚刚认识他一般。 朱由检自顾自说道:“咱们两个的太高了,一个世子,一个皇上,有的时候,我宁愿我不是朱由检,没有继承这个皇位,而只是一个平头百姓!” 朱由崧的眉『毛』一个低一个高地望着朱由检,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奇怪道:“你脑子抽了?” 朱由检瞥了朱由崧一眼,郁闷道:“我不是脑子抽了,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有时候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且不说朝堂上那些贪赃枉法的文武百官,就是单单一个江南士绅团体,就够咱们两个忙的了。” 朱由崧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说?”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道:“大明眼前的局势,各种势力交错,各种利益团体盘根错节,想要通过改革把他们清丽干净,无异于痴人说梦。” “历史上大明之所以会灭亡的原因,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土地兼并和银荒,国家拿不出来银子和土地来安置那些『乱』民,那些造反的人灭了又起,起了有灭,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就这样硬生生的把这个王朝给拖垮了……” 朱由崧倒是听说过明末土地兼并和银荒的事情,只是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熟悉其中详情。他听到朱由检在在那里发的感慨,点了点头,问道:“大明的土地和银子呢?” 朱由检无奈道:“咱们的老祖宗说是要‘藏富于民’,大明一直轻徭薄赋,到了现在,天下的银子没有进入老百姓的手里面,全都跑到了商人、官员和贵族手里面了。” 朱由崧轻蔑道:“那就收税啊,就收他们的税!” 朱由检『摸』了『摸』鼻子:“前些年的税监听说过吗?虽然抽调繁重,但是着实给朝廷增加了不少收入,可是现在呢,还不是裁撤了?想要找他们收钱,那就是痴人说梦。”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税收人人都缴,就让他们出点力呗。” 朱由检笑道:“老大,亏你还是学文的,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是谁说的么?” 朱由崧把手伸出窗外,点了点烟灰,说道:“顾炎武,真当我——额,顾炎武现在出生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真当我是百度百科啊?反正目前还没听说他混出什么名堂来,应该还是名声不显。” 朱由崧哈哈笑道:“哎,这就把他的名言给偷了,回去我就宣扬宣扬,你先别张扬出去!” 朱由检没好气地看了朱由崧一眼,说道:“待会儿到了京营,先熟悉一下情况,能用的人就用,不能用的人日后都踢出去,这是咱们立足大明的资本,不容半点马虎。” 朱由崧好奇道:“我就是一个藩王世子,又没有什么实权,你这时候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朱由检说道:“张维贤虽然对皇室忠心耿耿,但他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了……” 还未待朱由检说完,朱由崧就兴冲冲道:“你想让我接手?” 朱由检把烟头捻灭,说道:“你做什么梦呢?你知道现在行军打仗是怎么个流程吗?你会排兵吗?你会布阵吗?你会练兵吗?你会……” 朱由崧面『色』越来越难看,咬着牙问道:“你上面说的那些我都不会,我只知道如果你让我执掌京营,朝廷里面的那些人,一定会炸开了锅!所以我才问你叫我来是做什么的?” 朱由检见朱由崧有暴走的迹象,态度登时软了下来,说道:“张维贤因为岁数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我想在京营里面,设立一个火『药』局或者军械所,到时候你帮我盯着。” 朱由崧面『色』缓和下来,问道:“只有这事还用找我跟你一起去京营?”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不是只有这事,我还想在军营里面设立一个政治部,然后你在里面当个总政委,主抓军队的思想工作。” 朱由崧双目圆睁道:“政委?” 朱由检点了点头:“对啊。” “还主抓思想工作?” 朱由检点了点头:“对啊。” 朱由崧把手里的烟头隔着窗户弹了出去,问道:“你开玩笑的?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咱们这当口是要赚钱!” 朱由检摇了摇头,正『色』道:“没有,你知道的,要是不把思想工作做好,那些当兵的打起仗来只会认钱,哪里有什么集体荣誉感?真以为现在谁都有后世子弟兵的觉悟?至于赚钱的事情,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位列阉党的官员们,这两天肯定会有动作,他们才不舍得把银子掏出来呢。” 朱由崧抓了抓耳朵迟疑道:“就算这样,可我对这政委的工作不熟啊?” 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整理了一套方案,到时候我拿给你看看。” “你丫准备地倒是挺齐全!” 朱由检腼腆地笑了笑,忽地眉头一皱,叹了一口说道:“大明现在千疮百孔,有一句话叫做不破不立,有时候我还真的想把大明的某些东西全都给砸碎,然后再重新建起来,那样都比现在傻呵呵地改革要方便快捷的多。” 有时候修补一件东西所耗费的功夫,还真不如重新再造一个,朱由崧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朱由崧朝车窗外面瞅了瞅,把跟在马车身边的一个锦衣卫叫了过来问道:“距离京营还有多远,快到了吗?” 那锦衣卫躬身回道:“回世子,距离京营只有三里路了,快到了。” 朱由崧把脑袋缩了回来,望向朱由检。 这时候朱由检双眸紧闭,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等在睁开眼时,刚才眉间还带着忧郁的神『色』一扫而空,只剩下威严和冰冷,马车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萧瑟起来。 “老大,你穿越过来见过杀人吗?” 朱由崧愣愣地看着眼前自己不认识的朱由检,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 第九十九章 先去看看打火机 朱由崧见朱由检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知道眼前这个兄弟是动了真怒,虽然不知道朱由检说的吃空饷喝兵血具体有多严重,但是只要看看朱由检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不能轻视。 缓缓而动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外想起一个声音道:“皇上,京营到了。” 朱由检向朱由崧点了点头,当先下了车去。 朱由崧却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但见朱由检面『色』不善,也只好点头回应,等到朱由检下了车,才想起来跟皇上坐在一车上,肯定是要自己这个世子先下车,然后再把朱由检搀下来才合乎礼数…… 好在这时候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朱由检的身上,朱由崧从另一面悄悄溜下车,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时候英国公张维贤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皇上,京营能得您检阅,微臣荣幸之至。” 朱由崧回身看了看身后面带笑意的张维贤一眼,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这个老头子了。 张维贤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他今天接到朱由检要视察京营旨意的时候,还未多想,只是他们一队人马走到半路,却折向了十王府,把暂住在十王府中的福王世子接了过来,这就有些让张维贤『摸』不清头脑了。 朱由检登基视察驻京嫡系尤可理解,但是为何偏偏带上这个福王世子?张维贤坐在马车上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张维贤见上车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朱由检,现在却是面『色』不善,面上笑容隐去疾走两步,边走边说道:“京营都督张维贤参见皇上。”说着就要向朱由检见礼。 朱由检没让张维贤跪实,将他搀了起来,说道:“英国公不必多礼。” 张维贤顺势站了起来,没有再跪下去,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臣年老体衰,不负当年之勇了,不然老臣身为武将,本该坐鞍骑马护卫皇上左右。” 朱由检笑道:“英国公不必如此,你为大明贡献良多,朕要是到了需要像您这样的老将护卫的时候,这大明的气数也就尽了。” 张维贤心中一凛,跪在地上:“皇上言重了!” 朱由崧看的想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动不动就要给还没有成年的朱由检下跪,这场景看的他直摇头。只是这时候是朱由检的主场,他一个藩王世子还『插』不上什么话,朱由崧偷偷瞥了行止有度的朱由检一眼,估计自己今天的任务就是要看他怎么装『逼』了。 朱由检将跪在的张维贤又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老国公,你们张家为大明做出的贡献,朕没齿难忘,今日你也不必慌张,请你来主要是就是想了解一下京营各将士的情况,好让朕心中有数才是。” 张维贤面『色』一正,铿锵道:“既如此,老臣这就为皇上引路,请皇上移驾。” 朱由崧倒是第一次进军营,这京营防备森严,远远地就看了一排拒马桩,营门口还有高耸入云的箭楼,朱由崧和朱由检跟在张维贤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向气氛肃穆的京营驻地。 朱由检这次出来,没有带着皇帝的仪仗,少了那些打幡的,他们这两个年轻人跟在张维贤的身后,虽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是却猜不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次是突击检查,张维贤即使有心跟京营的将士们透『露』些口风,这么点时间也不是不够他们运作一番的。 大明本来有一条重要的制度——屯兵制,寓兵于农,大明的户籍制度,绝对保证了可以子承父业,拥有铁饭碗。身为军户,你儿子里面就得有一个当兵,身为狱卒,你儿子十有八九也得接了你的班…… 这想法虽然是好的,但是自土木堡之后,估计大明屯兵制下能打的了仗的兵士们,全都给打光了。 这时候大明施行的其实大多都是募兵制,就连明末响当当的关宁铁骑,也都是要领军饷的职业军人,这京营也不例外。 这时候众人刚刚跨国壕沟,京营外面的守卫自然认识他们的大都督张维贤,见到张维贤带人前来,抱拳向他们施了一礼。 这片驻地面积颇大,一望无际,空地上还支着不少帐篷,营地里面巡逻的士兵一队接一队在营地中巡视,可谓是密不透风。 朱由检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点了点头,这片营地被张维贤整治的还算说得过去。 到了军营里面,朱由检却不让张维贤带路了,在营地大略的走了一圈,进了一个军帐。 张维贤面『色』有些忐忑,不知道一路上一直面无表情的朱由检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一进军帐就躬身问道:“皇上,京营将士有何不周之处,还望皇上指正。”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老国公治军有方!” 张维贤见朱由检『露』出笑容,吐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这时候朱由检问道:“京营报备的将士一共多少人?” 张维贤躬身说道:“八万九千五百人。”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击鼓点将,传令京营伍长以上的校官到这中军集合,限时两个时辰。” 张维贤面上一怔,不知道朱由检这个皇上这是要玩哪一出,可转念想到京营各部虽然没有集中驻扎,但是各营之间相距并不甚远,时间上也算是宽裕,便领命出帐去召集将士。 这时候大帐里面除了一众侍卫,只有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朱由崧瞥了一眼身后的纹丝不动的侍卫,好像是皇宫里面的守门的大汉将军。 朱由检这时候转过身来,说道:“世子陪朕出去走走。” 朱由崧躬身道:“是。” …… 出了帅帐,他们两人走在前面,跟身后的侍卫拉开了一点距离,朱由崧问道:“我说你今天来这京营是为了什么啊?” 朱由检轻笑道:“自然是为了杀人的。” 朱由崧撇了撇嘴不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特么见了血腿都发软,还想着杀人?杀谁?” 朱由检轻哼了一声,说道:“谁说见不了血,就不能杀人了?” 朱由崧刚要反驳,朱由检一拉他袖子说道:“咱们先不说这事,杀人的事待会再说。走走走,我从京城匠户里面抽调了一批人过来,早就把打火机的示意图给了他们,吩咐他们做一个打火机出来了,咱们先去看看进展,这打火石真的是难用。” 第一百章 匠营 朱由崧发出“嗬”的一声赞叹,笑问道:“怎么,你把工匠都搬到京营里来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工部隶属的工匠个个都是宝贝,不能浪费了。” 朱由崧闻言一怔,问道:“你还真把他们都给带到这里来了?” 朱由检疑『惑』道:“怎么,不行吗?” 朱由崧说道:“不是不行,那么多人,你全都放到这京营里面,等日子久了,就不怕出了问题?” 朱由检笑道:“这样安排只是暂时的,我想在这附近设立一个武备所,等建好了就会搬过去。” 朱由崧斜着眼睛望着朱由检,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朱由检笑道:“你这不是正在给我挣吗?” 朱由崧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想的挺超前。”心中又补了一句:“老子挣不出来,你就干等着。” 朱由检哈哈一笑,说道:“走走,那些匠户就在这京营当中,你随我去看看。” 两人走到半路,朱由崧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觉得以现在的制作工艺和工匠们的水平,能做出打火机这东西吗?” 朱由检皱着眉头说道:“难说,看看就知道了。” 朱由崧看了朱由检一眼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我们这两个难兄难弟,也真的是醉了,别的穿越者不是系统加身,就是获得超能力,现代古代随便穿梭,反观我们两个,造个打火机都这么没准,人家飞机坦克都是能兑换啊……哎,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朱由崧叹了一口气道:“走。” …… 京营看似防备森严,却是外紧内松,在这京营当中有一片区域显得很是寂静,就是巡逻的兵士路过,都绕会绕开这个地方。 朱由检好似对这个地方挺熟,带着朱由崧径直就往这禁区钻,把守的侍卫见到一群陌生人,将手中的长刀往胸前一横,喝道:“来者止步!” 朱由崧见一个小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看了朱由检一眼,低声问道:“这人不认识你啊?” 朱由检笑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这京营布置的外紧内松,这地方还特别派遣了守卫,看来张维贤办事还是靠得住的。” 朱由崧身为福王世子,身上自有一股气势,而朱由检身为当今天子,又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在前面,身上的威严更不消说。 那小兵虽然见朱由崧二人衣着不凡,知道眼前队伍当中为首的的两个年轻人,可能会是两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是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军令如山,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虽然他们二人给这个兵士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可是这把守匠营的小校尉却是咬着牙不退半步,喝道:“莫要再往前了,若想进这匠营,拿令牌来见!” 正当这小校尉朝朱由检和朱由崧两人要令牌的时候,张维贤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张口呵斥道:“不得无礼!” 那小校尉见到张维贤这个大都督,连忙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大都督!” 朱由检见张维贤想要教训一番这位校尉,挥了挥手道:“大都督不必如此,这位兵士尽忠职守,该褒奖一番才是。” 那小校尉见京营的大都督对这位年轻人都敬畏有加,心中一凛。张维贤执掌京营,位高权重,又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在这天下能有什么人,能让大都督弯下脊梁?可是眼前这两个年前人就做到了! 这守门的校尉双眼一睁,额间就冒出冷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张维贤躬身道:“是,皇上。” 守门的校尉将脑袋转向朱由检,颤声道:“皇上,小的有眼无珠,请皇上恕罪!” 朱由检笑着把他扶了起来,笑道:“做的不错,继续坚持!”说着拍了拍这个小校尉的胳膊,表示以兹鼓励。 等到朱由检进了匠营,那小校尉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 朱由崧见那个小校尉现在还晕乎乎的样子,知道这个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路过他的时候,便也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小伙子,做的不错!” 那小校尉眼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又是什么身份…… 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却不知道,他们两个刚才的举动,日后竟然为大明弄出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杀神出来。 …… 张维贤在前面引路,朱由崧跟在朱由检身后,进了匠营。 军营中本来就有匠营的编制,是为了给军队制作和维修兵器,只是前些日子朱由检把隶属工部通晓火器和打铁的工匠,全都搬到这里,这当口营地里面人声喧嚣,全都是“铛铛”的打铁声。 这时候一个显得很是干练的将官迎来上来,跪在了张维贤面前,中气十足道:“属下参见大都督。” 这人给张维贤见了礼,却是没有搭理朱由崧二人。 朱由检和朱由崧虽然衣着不凡,但是他们都是身着常服,身上也没有什么皇族的标识,这将官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张维贤的后辈,想要见识一番才跑到这军营当中的。 张维贤刚才得了朱由检的命令,不让他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只好吩咐了一声,便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给朱由检介绍起这匠营的状况。 张维贤在前面带路,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两个年级尚浅,在别人看来还真的像是张维贤的两个后辈。 匠营里面的匠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打铁的匠人全都光着膀子,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汗流浃背,胳膊上肌肉隆起,充满了健美感。 张维贤在一旁进行着讲解:“皇上,这匠营中的工匠都是能工巧匠,现在能够日产精品钢刀九十余把,其中有位匠人……” 正当张维贤给朱由检解释着匠营当中的情况时,一个宦官一溜小跑地就跑了过来:“奴才王玖参见皇上。” 朱由检还未说话,张维贤却是冷哼一声,皱着眉头先告起了状道:“皇上,您将隶属工部的匠人划到京营,本是英明之举,但是这王公公跟来了,整日间无所事事不说,还专门抽调能工巧匠,导致我这刀厂产量一直上不了百。” 王玖本来就是肩负着使命前来的,他一听英国公在朱由检面前告他黑状,心中不惊反喜,脸上却是表『露』出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只等着张维贤说完。 王玖就是朱由检吩咐前俩督造打火机的主事,他巴不得张维贤在朱由检面前多骂他几句,这样才能体现这项任务困难重重不是? 第一百零一章 风云将起 福建梅岭镇有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大明建国之初,逃荒或者躲避战『乱』的流民汇聚于此,这才有了这个小村子。 这个小山村地处山南,一条小河绕村而过。当年村民们就因为这事,还为了这个村子是叫山南村,还是叫小河村起过争执。 后来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有人从邻村请来了一位老秀才,这可就不得了了。那个年头找个识字的人都难,这位不仅识字,还有功名在身!这就让人敬重不已,老秀才出马这才把名字定了下来。 不过老秀才这两个名字都没用,元末明初的战『乱』,早已经让他厌倦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他深深懂得了平安是福的真谛。所以这个老秀才就给这个村子取了个福安村的名号。 这时候正值傍晚,福安村中炊烟袅袅,劳作一天的老黄牛摇着牛尾跟着主人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村中有一户人家,围着小院的篱笆上爬满了藤蔓,上面开着不知名的小花。院中有两间坐北朝南的茅屋,一大一小,西边还有一座牛棚。 太阳落山,院中的几只老母鸡咯咯叫着,正在往设在牛棚的鸡窝里钻。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站在鸡窝边,检视着自己的后宫们。 小院当中大屋的门半敞着,袅袅炊烟正从立在屋顶的烟囱里冒出来。 “爹,弟弟,我回来了!”头上围着碎花头巾的郑小鱼手里挎着篮子,拉开扉门,驱赶着想要逃离院子的鸡群。 话音未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屋中闪了出来,冲到了郑小鱼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兴冲冲地说道:“姐姐,你可回来了!” 郑小鱼『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问道:“怎么了,这么高兴?” 郑小海兴奋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姐夫醒了,正在屋里跟爹爹说话呢!” “真的?”郑小鱼眼前一亮,挎着篮子疾走了两步,身子忽的一顿,折回来在她弟弟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嗔道:“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姐夫?” 郑小海咧开嘴笑了笑,正在换牙期的他少了两颗门牙,显得十分滑稽:“嘿嘿,姐,咱爹都告诉我了,他说那人的命是你救的,当我姐夫没跑的!” 郑小鱼俏脸微红,伸出一根青葱指点在了郑小海的脑门上,佯怒道:“再敢多嘴,看我不把你的嘴缝上!” 姐弟二人边说边走,郑小海不在乎的『揉』了『揉』脑门,问道:“姐,你不是去买肉了吗,买回来了吗?” 郑小鱼从篮子拿出来一个荷叶包,说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把荷叶里的猪肉拿出来洗干净了,待会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就把荷叶包往郑小海怀里一塞。 郑小海隔着荷叶闻了闻,似乎得到了天大的享受:“真香啊……”说完就欢欢喜喜地拿着猪肉奔向了厨房。 “哎,你慢点儿……”郑小鱼一把没抓住,郑小海已经跑到了厨房。 郑小鱼看着弟弟兴冲冲的样子,摇了摇头刚要进屋,忽地想起刚才弟弟说的话,便又停了下来。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盯着半掩的房门,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子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榻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粗大的圆木,两边是一根根像肋骨似得檩木,上面直接铺着干透的稻草,连个承尘都没有。 费力地扭头望去,屋中除了一个掉了漆的木柜,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 不过屋中还有一个面容黝黑的中年男子,坐在床边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醒来丝毫不感到惊讶。 杨子安已经醒过来好几次了,只是每次都是刚刚睁开眼,便又会闭上。现在他再次苏醒,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只是觉得很是熟悉,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想不出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杨子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无力,只能无奈地又躺了回去,强吸了一口气问道::“大叔,这是哪儿?”话虽出口,声音却显得沙哑无比。 杨子安的声音虽然低哑,老郑头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盯着杨子安虽伤痕累累但却十分壮硕的身子,笑呵呵地道:“这里是福安村,我叫郑有船。” 杨子安喘了两口气又问:“福安村又在哪里?” “福安村在梅岭啊!” 杨子安本是北方人,他哪里知道梅岭在什么地方?刚刚苏醒的杨子安脑中『乱』极了,眼前仿佛有蔚蓝的大海和不停燃烧的火海不断地交替出现。 身体虚弱的杨子安哪里承受的住这般煎熬,脑袋一歪,便又昏了过去…… 这时候纠结的郑小鱼走了进来,正巧看到杨子安又陷入昏『迷』的场景,她有些埋怨道:“爹爹,这人还没康复,你总是这么守着他做什么?” 郑有船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在打探他的身世吗?要是救错了人,那岂不是坏了?” 郑小鱼好奇道:“那爹爹你打探出来了吗?” 郑有船『摸』了『摸』脑瓜子,从床边站了起来,说道:“还没有,这人至少在海里面漂了半个月,就这样都没有葬身鱼腹真是老天爷也待见他。” “对了,你把肉买回来了吗?这小伙子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补一补,明天我再出一趟海,看看能不能打上来些东西。” …… 朱由检挥了挥手,止住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张维贤,毕竟王玖是接了他的命令行事,属于给他干的私活,他也不好说什么,甚至心里还有些小自责。 这事也只有朱由检会这么想,这件事情如果放在了朱由崧身上,估计他会把这件事上升到国家大义的层面,心里也不会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朱由崧看着朱由检有些为难的样子,瞥了他一眼,心中一阵的鄙夷:“这就是老二在信王府闭关三年的结果?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难不成这三年老二用来研究怎么生娃娃了?” 朱由崧笑道:“英国公,消消气,既然这个王玖总是抽调能工巧匠,咱们不妨去看看他到底弄出来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祝融之器 王玖见朱由崧帮自己打圆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不知道朱由崧是受够了这个时代的火折子和打火石了,朱由检堂堂的一国之君,抽支烟都要“吭哧吭哧”的敲半天,还能好好的玩耍不? 朱由崧这么想着,又有些鄙夷地看了朱由检一眼:“打火机这么个简单的玩意儿,穿越过来三年了,竟然都没有造出来。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此前这个老二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还特么好意思说自己在信王府里面蛰伏三年,思虑良多,我呸!真的是丢我们穿越者的脸啊……” 朱由检倒没注意到朱由崧的态度,他听到朱由崧的话后,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老国公就随朕一同去看看。” 王玖一听要去查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激动地身子一躬到底,等他再直起身来时,脸上就像盛开了一朵菊花,连忙恭敬道:“皇上,奴才这就给您带路!” 面『色』阴沉的张维贤叹了口气,跟在一脸兴奋的朱由检和朱由崧两人身后,他看到朱由崧跟朱由检有说有笑的样子,眼睛一眯心中凛然道:“此子不是好人,蛊『惑』皇上沉『迷』这些东西,宾天的天启帝在民间有个‘木匠皇帝’的蔑称。如今大明看似安宁,实则内忧外患,关内不太平,关外辽东又正值多事之秋,若是这时候这个世子还在皇上身边厮混,难道要让大明再多个‘铁匠皇帝’吗?” 张维贤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日后一定想办法将朱由崧这个“佞臣”从朱由检身边赶走,如若不然,大明危矣! 朱由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声名赫赫的英国公给盯上了,他此刻正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新增设的匠营。朱由检用心良苦,这匠营是把隶属工部的能工巧匠,迁来了相当大一部分才形成的。 估算着,单单这个匠营怕是就不下三千人,虽说这里也是营房,但是这个地方却没有搭建帐篷,而是搭建的茅草屋。 这些个茅屋四面透风,没有哪里是门的概念,是以他们刚到地方,就看到了匠人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手上的工作,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管事王玖,带着人前来视察工作的情况。 王玖制造打火机的地方离这里倒是不远,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坐在屋子外面,正翘着二郎腿“嗒嗒”的抽着烟袋,他看到王玖带着人来了,急忙把烟袋锅在鞋底子上敲了敲,迎上来连连作揖打着招呼:“王公公。” 王玖此前得了朱由检的示意,知道皇上不想影响匠营的正常作业,便也不说破朱由检和朱由崧二人的身份,点了点头说道:“我来看看那个打火机,做的怎么样了?” 李老汉一听王玖问起打火机,沟壑纵横的脸上蕴含着丝丝得意,说道:“做好啦,做好啦!哎呀,这就等着您来查验呢!” 王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昨夜他监督匠人们工作,忙到了子时,当时只是做了个大概,还有些收尾的工作并没有完成。 现在他听到李老汉肯定的答复,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笑眯眯道:“老李头,辛苦啦,还不赶紧把那个打火机拿出来。” 李老汉应了一声,高声道:“大锤啊,把那个打火机拿出来,让王公公查验查验!” 茅屋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到李老汉的招呼,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憨憨地道:“爹,你说人家皇上的心眼儿是怎么长的啊?这么精巧的东西都能琢磨出来?” 李老汉把木匣子抢了过来,教训道:“闭嘴!皇上可是天子,人家是能和老天爷说上话的人物,哪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 李老汉说完将木匣子捧到王玖面前,恭敬道:“王公公,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打火机了。” 王玖把木匣子接了过来,自然不能冒冒失失地将木匣子直接给了朱由检,万一里面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那就是抄家灭族的灭顶之灾了。 王玖把木匣子打开,里面躺的是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张维贤定睛一看,这个铁盒子做得四四方方的,上面镂刻着四个字“祝融之器”,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和雕纹。 张维贤皱着眉『毛』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心中鄙夷道:“祝融之器,好大的口气!” 王玖把铁盒子拿了出来,笑眯眯地对朱由检说道:“为确保安全,让奴婢先行演示一番!” 王玖把打火机捧在手里,右手拇指在齿轮上一划,火石便因为摩擦激『射』出一片火星,只是火星虽然起来了,但是火苗却没有起来。 王玖见此心中一沉,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他见朱由检正等着他的表演,连忙咽了口吐沫,又伸手在齿轮上一划,这回火星顺利地将棉线给引燃了。 王玖松了一口气,把打火机捧在手里任人端详,明黄的火焰在棉线上燃烧着,让在场的人看的脸上如痴如醉。 当然这里面自然是不包括朱由崧和朱由检两兄弟的,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发现了对方脑门上的一头黑线。 原因自然是这个打火机做得比成人的一个手掌还要大,完全失去了打火机的便携『性』,要想使用这个东西只能双手捧在手里……巴掌大的打火机,他们还真的是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见到! 朱由崧两兄弟见过更好的,自然不会感到多么惊奇,这个打火机由于是匠人们一锤一锤打出来的,他们也早就见识过了,这时候脸上的得意倒是更多一些。 众人里面只有张维贤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身为军人的职业敏感,让他明白了这个叫做“祝融之器”的东西,在战场上的价值! 张维贤向前踏出一步,问道:“这个东西能用多久?” 李老汉见到一个锦衣加身,腰悬玉带,比自己年纪也不逞多让的人站了出来,躬身说道:“这位大人,这‘祝融之器’刚做出来不久,老汉还没有试过。” 这时候朱由崧笑道:“国公,这个打火——哦,这个祝融之器嘛,我估计烧个一天一夜是没问题的。” 第一百零三章 是左还是右 朱由崧自然不是信口开河,这个打火机比他前世见过的打火机整整大了十倍有余,这哪里是打火机,这分明就是个巨型煤油灯! 朱由检轻咳一声问道:“这个东西还能做得再小一点吗?” 李老汉也看出了众人正是以眼前这个年轻人为首,连忙点了点头说道:“能能能,完全可以!不知道这位大人想要多小的?” 朱由检看了王玖一眼,问道:“能做的多小?” 李老汉皱着眉想了一阵,然后拿两只手比划了一下,说道:“估计能做这么大!” 朱由检看到李老汉的手势,瞧那大小已经比后世的煤油打火机还要袖珍了! 朱由检问道:“真的能做这么小?” “大人,小的哪敢骗您啊,是真的能做这么小!” 这时候朱由崧忍不住跳了出来,问道:“那为什么不做个小的?” 李老汉闻言连连摇手,说道:“这可做不得,这东西听说是皇上要用的,宫里面传出来的图样,王公公亲自带来的!王公公说了,依葫芦画瓢,不能让我们擅自改动,除了这外壳上的镂刻,我们完全是比着图上的形状大小做的!” 朱由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他吩咐王玖这么做的。那张图纸可是相当大的一张宣纸,他怕这些匠人们看不清,才画的这么大的。 朱由崧无奈地看了朱由检一眼,说道:“如果再做一个,需要多长时间?” 李老汉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大人急用,今夜子时之前,老汉就能把这个东西送到大人手上。” 朱由崧拱了拱手,谢道:“我还真是急用啊,麻烦您再做一个?” 李老汉见这么个贵公子给自己作揖,连忙又是摆手,又是还礼:“当不起,当不起!” …… 这时候忽然跑过来一个军官,跑到众人身前,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众将士已经集合完毕!” 朱由检一见正事来了,刚才还笑容满面脸上阴沉了下来:“老国公,随朕去看看。” 正听着朱由崧诸多要求的李老汉瞠目结舌地呆立当场,好像患了老年痴呆。 …… 朱由崧怕李老汉没有听进去,便又嘱咐了一遍。 看着朱由检面『色』沉重的样子,叹了口气,世上什么最花钱?打仗最花钱!国库中的银子流水般涌进了辽东战场,可是这个顽疾还是没有解决。 这京营对外宣称说是有十万大军,其实人数远远没有这么多,现在大明的军事重心放在了辽东,哪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京营的满员的开销? 等到众人到了校场,只见校场上面人如蚁动,旌旗招展,飞尘漫天。今天检阅的还只是伍长以上的兵士,伍长从字面意思就能看出来,管理五个人的底层小军官就是伍长。 可是俗话说,人一过千漫山遍野;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就算只是伍长以上的人数也已经过了万数,这人就显得有点多了,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头。 朱由崧没去现场看过奥运会或者足球赛,上辈子参加的活动,见过的人数最多的场景也就是当初高考的誓师动员会,除了在电视上,根本就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人山人海的情景。 更何况校场上的这些人又全都是军人,身上自然带着一种杀伐之气。朱由崧看着眼前的军队,忽然有一种错觉:如果这支军队是自己的,那他统一世界都没有问题! 有杀气的不止校场上的这些个军人,朱由崧没有感觉到他身边的朱由检也是满面冰霜,不怒自威的神『色』,像极了一头择人而噬的老虎。 朱由崧还以为朱由检会走上校场上的那座高台,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又『露』脸的话出来,谁知道他这个皇帝只是看了一眼校场上威武雄壮的军阵后,就径直地回了帅帐! 正等着朱由检检阅部队的张维贤面上一愣,不知道皇上又看什么地方不顺眼了。 几人跟进了帅帐,发现朱由检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面上无喜无悲,一言不发。 这里的主事官是张维贤,自然是他来问明缘由,别人也不好『插』嘴。 张维贤站出来抱拳道:“皇上?” 朱由检冷冷的问道:“英国公,朕来问你,你这营中有多少人?” “回皇上,京营当中各级将士总共有八万九千五百人。” 朱由检眼睛一眯,问道:“当真有这么多?” 张维贤心中一震,硬着头皮说道:“回皇上,京营当中将士众多,刨去生病,复员,受伤不能继续为国效力的兵士,京营当中应有八万人左右。” 朱由检冷笑道:“好哇,现在就把朕的将士刨去了九成一。你来告诉朕,这个八万人左右,到底是左还是右?” 张维贤额间冒出冷汗,犹豫了半晌说道:“应……应当是……左。” 朱由崧看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对着朱由检卑躬屈膝的,心中有些不忍,不是说这个英国公在明末的政治斗争中,一直是正面形象的么?这个朱由检脑子抽啦,干吗为难这么个人? 朱由崧刚要站出来给张维贤求情,忽地看到朱由检盯着他微微地摇了摇了头,朱由崧的右脚都已经迈出了半步,见状又缩了回去。虽然他不清楚朱由检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兄弟已经给自己示意了,自然不好不卖他面子,谁让人家才是皇帝呢? 朱由检又望向张维贤,问道:“老国公,你可知道这个京营当中的确切人数?” 张维贤闻言立马跪在了地上,说道:“臣——末将不知。” 张维贤虽是这京营的大都督,但是他却是甚少来这京营,一则他年事已高,确实不适合爬鞍坐马,二则大明重文轻武,你要是个纯种的武将,那就会让人看不起了。 张维贤的发展目标是要向儒将靠拢,而不是当一个“兵头子”,首先就是这个称呼,张维贤一直自称臣,而不是末将,这里面就说明了一些问题,只是现在他身处军营,身在军中,只能自称末将。 朱由检冷哼一声说道:“你身为一营主帅,连自己手下有多少兵都不知道吗?” 这个时候的军队,很少有将领能够确切地知道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兵的,下面报上来多少,检阅的时候乌泱泱的一大片,差不多就够了。 这时候又不是打仗,有多少常备军并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 要是打仗那就更好了,人数要是直翻个一两倍,你都不好意思跟敌军打招呼!三倍保底,五倍合格,十倍也不算多! 第一百零四章 省嫁妆 杨文杰头上帮着一根布条,背后靠着一床被子,好像是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妇』女。 他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瓷碗,里面装的是一碗肉汤,上面零星的飘着一些葱花,喷香扑鼻。 只是他却是喝不下去了,不是因为他没胃口,而是因为屋子里面三个人六只眼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杨文杰咽了口吐沫,有些尴尬地说道:“大伯,你们这么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郑有船闻言一愣,转身“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郑小海的脑门上,怒道:“你瞅啥瞅,还不赶紧出去!耽误了你姐——耽误了这位小哥养伤,老子饶不了你!” 郑有船这一巴掌可不像郑小鱼轻轻的拍拍了事,郑小海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门,埋怨道:“爹,你以后别总打我脑袋,我听杨大哥都说了,如果常被人打脑袋,人就会变傻的!” 郑有船闻言一怔,看向躺在床上的杨文杰,问道:“有这事?” 杨文杰点了点头,郑有船嗯了一声,一脚踢在郑小海屁股上,骂道:“还不出去,愣着干什么呢?” 郑小海『揉』着屁股,哭丧着个脸出了门,郑小鱼歉意地看了杨文杰一眼,说道:“爹爹,我去收拾东西了。” 郑有船笑呵呵地说道:“去,去!” 等到郑小鱼出了门儿,郑有船像是自言自语道:“哎呀,我这个闺女勤快,让人省心。”说着眼睛一瞥,看到杨文杰也正点头,有些惊喜地问道:“怎么,杨小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杨文杰笑道:“小鱼姑娘为人善良,您不是还说是她救了我一命吗?” 郑有船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她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 杨文杰叹了口气,紧咬着牙帮,他们一船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能活下来几个,那些个长『毛』鬼,日后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郑有船看到杨文杰陷入沉思,出声唤道:“杨小哥,杨小哥?” 杨文杰回过神来,感激道:“我这条命是你们救得,等我伤好了,一定好好感谢小鱼姑娘和大伯你们一番!” 郑有船“唉~”了一声,说道:“说的哪里话,大和尚们不是常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是善事,我们家小鱼儿心地善良,就是爱做善事。” 郑有船说着声音一顿,问道:“杨小哥,你刚才说要是常打一个人脑袋,会把一个人打傻,这是真的?” 杨文杰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我听一个有名的神医说的,应该错不了。” 郑有船又问道:“那踢他屁股应该没事?” 杨文杰手里端着肉汤,只顾着说话了,一口还没喝,这时候他吹了吹飘在肉汤上面的葱花,喝了一口随口说道:“没事,屁股上肉多。” 郑有船嗯了一声,问道:“那你觉得我闺女屁股咋样,是个好生养的主?” 闻言杨文杰嘴里的肉汤一口没喝进去,呛得他连连咳嗽。 郑有船连忙一边给他拍着背,一边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这肉汤不合胃口?” 杨文杰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说道:“不是,不是,是喝的太极,这肉汤还有点烫!” 郑有船得意道:“我就说嘛,我闺女这手艺还真的是没得挑,做得肉汤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别着急,慢慢喝。” 杨文杰看着身边的极力推销自己闺女的郑有船,忽然想到了远在北方的父亲,自己的父亲也是整日间为了妹妹的婚事发愁,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话说回来,像妹妹那样的母老虎还真的是让人着急,如果总是这样,将来怎么找个好婆家? 郑有船看着杨文杰一口一口的喝着肉汤,搓着手地问道:“杨小哥,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啊?” 杨文杰犹豫了一番说道:“只有我一个。” 郑有船眼前一亮:“只有你一个?” 杨文杰点了点头,郑有船忽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的,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又都是欲言又止。 最后郑有船叹了口气说道:“杨小哥,你先好好休养,我出去一趟!” 杨文杰不知道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是怎么了,只好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郑有船拎着两只螃蟹刚刚出门,就碰到了邻居狗尾巴,这人跟郑有船年纪相仿,也是一张黝黑的面庞,而狗尾巴这个名字不是这人的诨号,而是这个人的大名。 这个狗尾巴之所以叫狗尾巴,是因为这人喜欢狗尾巴花,他爹取了个“狗剩子”的名字,他就不能叫这个名字了,只能叫狗尾巴了,而之所以不加这个花字,是因为这个字有些女气。 这时候民间的识字率低的吓人,人们的名字都是『乱』起的,只要有个称呼就成。 福安村这个村子又是个东拼西凑组成的村子,这村里叫什么的都有。郑有船虽然有名有姓,但是在村民们看了,郑有船这个名字并不比他们的“铁墩儿”,“铁蛋儿”,“狗剩子”什么的要高尚。 狗尾巴是个猎户,家里祖传的一门打猎的手艺,由于常常进山,还认识了不少草『药』,是这个村子的赤脚医生外加兽医,人和畜生都能看,就是杨文杰的伤也是他找的草『药』来医好的。 狗尾巴看到郑有船,打着招呼:“郑大哥,你这是干嘛去啊?” 郑有船停了下来说道:“哦,是尾巴啊。我去王大婶家看看!” 狗尾巴问道:“那个你门家小鱼儿救回来的人,伤势怎们样了?” 郑有船笑道:“快好利索了,这些天一天一个样,要不了多久就能下地了。” 狗尾巴点了点头,好奇道:“你这去王大婶家,怎么还带着两螃蟹啊?” 郑有船看了一眼院子里面,低声说道:“我是想让王大婶帮我家闺女说门亲事。” 狗尾巴点了点头说道:“小鱼儿年纪是到了,看上谁家小伙子了?” 第105章 如此杀人 这时候当兵可不像后世,后世那是子弟兵,一群最可爱的人。这时节的军人,可以说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大明施行卫所制,寓兵于农,设立了打量的军户,可是大明这个时候的风气,把卫所军官当做了有利可图的职位,以便中饱私囊;士兵被拼命压榨,使得他们是有机会便会极力地摆脱军户身份。 这种情况在大明各地上演,京营自然也不例外,这些事情并不是张维贤一个大都督就可以阻止的。、 军人不够了,只能在民间招募,各种亡命,流匪也趁机混进了军营。你还别说,平日间好勇斗狠,打仗的时候确实也肯卖命。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官府里面通缉的江洋大盗都能混进军伍充数,可见这个时候大明的兵源问题是如何的严重。 这时候士兵不是后世的“兵哥哥”,没有多少人喜欢,历史上有个罪名叫做“发配充军”,正是在大明朝发扬光大的,从这个词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时代对军人的轻视,虽然有人吹捧说这项制度补充了兵源,可是凭什么犯了罪的人会被罚去当兵啊?这是不是有点荒唐了? 张维贤虽然跪在地上,心中却是有些发苦。明晰京营的人数,确实是他这个京营大都督的职责,可是有些时候,有些看似明确的规矩,却是难以执行的。 张维贤紧绷着一张脸,他甚至觉得朱由检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有些无理取闹了。京营里面人数众多,今儿偷着跑了一个,当了逃兵,明儿又偷着进来一个,做了新兵,这都是常有的事……只要打仗的时候,有人拿个大刀片子往前冲不就得了,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可是朱由检却不这么想,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维贤说道:“老国公,起来。” “谢皇上!” 朱由检盯着他问道:“朕知道军伍当中的一些猫腻,今天只是来告诉国公,朕不管其他的地方如何,这京营不能跟他们一样!” 张维贤有些疑『惑』地看了朱由检一眼,问道:“皇上圣明,军伍当中确实存在一些不妥,可是有些问题却是根深蒂固,如何变革?” 朱由检微微一笑,自从刚才进了帅帐之后第一次有了表情,只是他却没有回答张维贤的问话,而是问道:“老国公,你可知道我禁宫当中有多少宫人吗?” 张维贤闻言说道:“臣不知,不敢妄言禁宫。” 朱由检嘴角一勾,轻飘飘地说道:“禁宫中大小宫人共计三万六千五百四十二人。” 张维贤看了朱由检一眼,有些不相信,他不相信朱由检可以把皇宫当中的宫人人数,具体到了个位数! 朱由检淡淡地说道:“有些事不是不能做好,只是没有花心思去做罢了。不过既然老国公没有做好,朕就给你派个人来帮帮你!” 朱由检大袖一挥说道:“朱由崧听令!” 朱由崧上前一步道:“臣在!” “今日,朕任命你为京营总思政,总理这京营的组织工作,辅佐老国公整顿这京营!” “臣遵旨!” 张维贤还在消化着朱由检的话,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手中的京营当中便空降了一个总思政。 张维贤皱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有弄清楚这个总思政是个什么官职,组织工作又是个什么工作……但是朱由检的这个举动,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往他身边安『插』人啊。 张维贤虽然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朱由检的一些话也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反对朱由检这个决定。 只见张维贤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地上,言语真挚道:“还望皇上三思啊!我朝自成祖以来,从未有过地方藩王领军参政之事,此风不可涨啊!” 朱由检见张维贤忠心耿耿,态度恭谨的样子,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张维贤身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低声说道:“老国公,不必如此,朱由崧一无统兵之权,二无调兵之权,只是个做个样子罢了。” 朱由检的声音虽低,但是就站在他身旁的朱由崧如何听不见?可是这时候他听见又如何,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跟朱由检过两招吗?开玩笑,这里可是军营,不是皇宫,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那帮子军汉就能冲进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张维贤现在更『迷』糊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朱由检,总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这个一无统兵之权,二无调兵之权的福王世子,安『插』进军营当中,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这个总思政和组织工作,这些都是啥玩意? 朱由检笑呵呵地说道:“老国公,你对大明贡献良多,劳苦功高,我派他过来,只是为了整肃军队的。不过有些事情,咱们一码归一码,朱由崧的事情咱们容后再说。现在朕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做,老国公请宽坐。” 朱由检说着将张维贤扶到椅子上后,转身对身旁的一个侍卫说道:“去!” 这侍卫人高马大,长得仪表堂堂,正是朱由检这个皇帝的仪仗队当中的一员。朱由崧上朝的时候见过他,好像还是大殿上的金瓜武士,只是这时候这个侍卫手里拿的不是金瓜,而是一个线装本。 那侍卫听到朱由检的命令,随即高声道:“遵旨!” 这侍卫朝朱由检施了一礼,大步离开了帅帐。 不时帅帐外面响起人员集结的声音,朱由崧听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中有些好奇。可是没一会儿,在远处又掀起一阵喧哗声,但是又快速地平息了下来。 朱由崧急得抓耳挠腮的,张维贤坐在椅子上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也不止。 朱由崧这个人是天生的爱看热闹,他坐在帅帐里看着朱由检慢悠悠地喝茶,心中有些按捺不住,他实在是想知道刚才那个侍卫出去是干什么去了。 朱由崧看到张维贤的神『色』,心中忽然想到了自己刚才问朱由检的问题:“你今天来这京营为了什么啊?” 当时朱由检轻描淡写地说道:“自然是为了杀人的。” …… 朱由崧心中一惊双目圆睁,难道刚才那个侍卫是去杀人了?不会就这么简单? 按照套路不应该是先击鼓点将,召集将士,然后把有问题的军官拎出来,当众揭发他们的丑恶嘴脸,引得大家同仇敌忾,最后在众人的呼声中下令斩首,解救这些被压榨剥削的兵士吗? 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描淡写?朱由检就是这么杀人的? 第一百零六章 媒婆上门 “小伙子啊,你不是本地人,你是不知道这个郑老大,哦,就是救你命的那个郑大叔的能耐,他可是我们这福安村出了名的打鱼好手。” 一个头发花白,身上穿的干净利落,说起话来就像蹦豆子一样的老『妇』,正苦口婆心地给正躺在床上的杨子安,推销着郑有船一家人。 杨子安现在还正处在失神的状态,他实在是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怎么自己刚刚醒过来,这媒婆就登门了? 这位老『妇』人就是被郑有船用两只螃蟹给请来的王大婶,这王婆婆是福安村出了名的媒婆,她已经给劝了杨子安半天,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放在床边的一碗清水,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咱们先不说这个郑有船,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老实忠厚,当了你丈人,绝对委屈不了你!” 王婆婆叹了口气,说道:“哎,本来照我说,你一无父母,二无兄弟的,直接给郑老大当了上门女婿也就是了,可是那小子怕你不同意,那老婆子我也就不说了。” …… “有件事你想想啊,你这条命可是鱼儿那傻丫头救回来的,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丫头这辈子之所以能救你的『性』命,就是上辈子欠下你的。” …… 这王婆婆老虽老,可是说起好来,中气十足,声音高昂而又连贯,根本就没有你『插』嘴的机会。 媒婆王大婶的声音从里屋里传了出来,坐在堂屋的郑小鱼听着王老太婆的话,双手搅着辫子,细腻的脸上登时飘上了两朵火烧云。 她想到屋中王婆婆给杨大哥的说的话,心中半信半疑道:“难道这一世我救了杨大哥,真的是因为前世我欠他的吗?那……那做他的媳『妇』,命里也是有安排的么?” 郑小鱼常年跟着郑有船出海,她的肤『色』说不上多么白皙,但也绝对说住上黑,而是一种健康的浅麦『色』。此时听到媒婆王婆婆的话,心中对她和杨子安的缘分说,已经信了一大半。 郑有船正守在门边,偷偷地听着里屋说话,转身的一瞬间,看到自己女儿脸上的『潮』红,哪里还不明白女儿的心意?郑有船忽然有一种自得感,自己这个父亲还是挺称职的,找王大婶说这门亲事算是说对了。 “小伙子,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世上能有这么赶巧的事儿吗?” 王婆婆见杨子安不说话,便自问自答道:“没有!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赶巧的事儿?所以说啊,鱼儿这丫头就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你债了!可是老身却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估『摸』着,她单单救你一条命,上辈子的恩情是报不完的,还得做了你媳『妇』,这事儿才能算完!” 杨子安咽了口吐沫,看着王老太婆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愣,怎么三言两语的,自己竟然成了自己恩人的恩人了?他之前是说过等伤养好了以后,会好好报答郑有船父女的话,可是这个报答,可不是给他做女婿啊! 杨子安不说话,王婆婆就一直在那里说这话,杨子安不由得想起方才伺候自己吃『药』的郑小鱼,那细细的眉『毛』,娇嫩的小嘴,如同山中莺雀般灵动的双眼,倒是个应了那句话“自古柴屋出佳丽”,这样女孩子做自己的娘子,也不是不行…… 可是,可是我并不是无父无母啊!老爹还在洛阳监视着福王,妹妹也不知道从黑石叔那里回来了没有,老娘要是知道我没有通知他们一声,在外面就成了亲,回去还不得打死我? 这杨子安正是杨雪宁的亲哥哥,官居锦衣百户职!当时他不辞而别,在江南呆了两天,便跟着几个要好的朋友跑去了海上,可是后来在海上遇到了一些事情,一船的人都被『逼』跳海,就连他也差点葬身鱼腹。 他之前告诉郑有船说他无父无母,是一个普通人,因为在海上遇见了风浪,失足落水,这才有了后来他们父女二人救他『性』命的事情。 可是现在怎么说?自己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人家看上自己了要把自己招了女婿,这事儿如何拒绝?更何况那个小鱼姑娘也着实不错,我如果真是一个穷小子,这更应该是上赶着往上贴啊? 难道表明自己的身份?听说民间对锦衣卫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到时候要把自己给轰走那就不大好了。 更何况能够代表自己身份的文书告身和令牌,又全都掉进了大海……现在自己在大明完完全全是黑户一个。现在要是不能联系上认识自己的人,自己在大明那是寸步难行…… 王婆婆看到杨子安纠结的样子,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心中一动便问道:“小伙子啊,你可是考虑清楚,小鱼儿这个丫头长得这么水灵,登门给她说婆家的媒人能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你可要把握机会,可别坐失良妻!” 杨子安有些为难地说道:“王婆婆,不是我不同意,小鱼儿这个姑娘温良贤淑,确实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可是我爹爹去世还不满三年,这一年内,小子我还是结不了婚的。” 杨子安说完心中暗暗祈祷道:“爹啊,说了一个谎,果然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啊,儿子可不是故意诅咒你的,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阿嚏!” 坐在京城家中的杨文福只感觉鼻头一痒,打了喷嚏,心中狐疑道:“难不成宁儿这个丫头,又给我惹祸了?” 正在杨文福狐疑的当口,一个老仆人在门外高声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杨文福登时站了起来,问道:“她不在王府里面好生当差,怎么回来了?” 杨文福刚刚问完,就看见一身飞鱼服的杨雪宁手里提着一串吃了大半的葡萄,边走边吐着葡萄皮地走了进来。 杨文福见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伸出的一根手指都发起抖来,他怒瞪双目,指着杨雪宁怒问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个女儿家家的,你看看你有没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杨雪宁径直坐在了凳子上,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杨文福看着女儿有些疲惫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在王府中好生保护世子,怎么跑回来了?可是世子将你赶回来的?” 杨雪宁摇了摇头懒洋洋地说道:“我倒想那个朱由崧把我赶回来。” 杨文福疑『惑』道:“那你怎么回来了?” 杨雪宁说道:“那个王府实在是无趣了些,都没人跟我说话,朱由崧有个小侍女看着挺可爱的,可以一直忙东忙西的,我也不好意思打搅她。倒是朱由崧有两个侍卫挺有意思,只是下午也出去了。” “世子可是也出去了?” 杨雪宁点了点头说道:“嗯,也出去了。” 杨文福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跟去,你可知道你现在可是有官身的,你现在的任务可是要保护世子在京城当中的安全!那两个侍卫跟去了,你为何不跟去?” 杨雪宁解释道:“他们不是跟着朱由崧出去的,朱由崧好像是被人请走了,他那两个侍卫是出去赌钱了。” 第一百零七章 撒泼 军靴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身处帅帐当中的朱由崧神『色』忽地一正,他看到十几个军士的手上拖着一个个木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红布的下面放着一个个圆圆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大西瓜…… 这些人一走进营帐,帅帐当中的空气便弥漫了一股血腥味,这绝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朱由崧实实在在的闻道了血腥味儿! 他小时候住在农村,这股子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猪,每到过年的时候,膘肥体壮的肥猪便会被送上屠宰台,杀猪的一刀下去,肥猪脖子上的豁口便会流出血来…… 朱由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懂得了什么叫做血腥味,这时候身处帅帐的朱由崧再一次问道了这种味道,忽然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下来,那些个盘子里装的可不是上完供还能被分食的猪头肉,而是一个个圆溜溜的人头! 朱由崧神『色』凝重起来,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朱由检,他万万没想到,前世这个宿舍当中脾气最要好的老二,现在完全就不按套路出牌,什么明正典刑,什么验明正身,统统都没有! 杀人之前他只说了一句:“去!”他这两个字,就要了这十几个人的命! 朱由崧愣愣地看着朱由检,好像不认识他这个前世的兄弟了,人的『性』命真的这么不值钱吗?哪怕他们再恶贯满盈,难道连个应该有的审理过程都没有吗? 十几个侍卫在帐中站定,齐刷刷地单膝跪地,为首的那名大汉将军高声说道:“皇上,涉嫌贪赃枉法,贪墨军资的一十六名各级将领已枭首浮诛,请皇上过目!” 张维贤不可思议地望着朱由检,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竟然这么雷厉风行!在京营当中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就杀了他手下十六名将官! 朱由检冷冰冰的纠正道:“他们不是我大明将领,他们是国贼!”朱由检说着挥了挥手,接着说道:“把他们的人头都挂到旗杆上,思政的人员留下,向京营的将士们说清楚,我大明容不得这些蛀虫的存在!” “朱由崧!” 朱由崧竟然被朱由检这句话给吓得打了一哆嗦,连忙应道:“臣在!” 朱由检拿手点了点那些个托盘上的人头,说道:“这些个国之蛀虫,依律应当抄家,克扣的军资还给那些兵士,剩余的家产充公,你负责此事。” 朱由崧躬身道:“遵旨!” 朱由检大袖一挥,说道:“哼,这京营当中乌烟瘴气的,算是带不下去了,起驾回宫!” 朱由检说走就走,等他们一队人都出了营帐,英国公才堪堪追出来相送,朱由崧被他们落在了后面,正好和这个英国公打了个照面。 张维贤显然这时候还处在震惊当中,不可自拔,他看到朱由崧这个世子,想到此前朱由检对他不一般的态度,连忙讨教道:“世子,皇上这是怎么了?” 朱由崧哪里知道朱由检怎么了,他硬着头皮揖了一礼,说道:“老国公,皇上并不是针对你,只是因为他对贪腐之事难以容忍,老国公不必介怀。” 朱由崧又拱了拱手,连忙撒丫子就蹘了,不走还等着干什么,确切的说这京营是人家张维贤的地盘,朱由检一个招呼都不打,上来就砍了人家十六名将领,张维贤回过味儿来,会给自己好脸『色』吗? …… 等到朱由崧爬上了朱由检的马车,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朱由崧见朱由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毛』一皱,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马车缓缓地动起来,朱由检递给朱由崧一支烟,然后又用他那个巨型打火机给他点着,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做什么了,还脑子有病没病的?” 朱由崧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头猩红的光亮映『射』在他此刻凶狠的面庞上,显得他狰狞无比,只听他咬着牙问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你还问我你做什么了?” 朱由检反问道:“那些人不该死吗?” 朱由崧说道:“那些人固然该死,可是不应该是这么个死法,他们这么死了,能起到什么作用?只会显出你皇帝的威风来!” “哦?”朱由检好奇道:“难不成还要交由兵部审理,然后明正典刑?” 朱由崧瞥了朱由检一眼,说道:“不应该吗?说杀人就杀人,连审都不审,直接‘咔嚓’一下子完事。哼,你这个皇上当得倒是挺威风!” 朱由检见朱由崧说自己风凉话,也不着恼,说道:“我要是敢把人送到兵部,三司会审,你信不信这些个将领最后总会有人被捞出来?然后接着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朱由崧说道:“那你也不能说杀人就杀人,谁不是妈生爹养的,长这么大容易吗?” “我……”朱由检见朱由崧给自己胡搅蛮缠起来,无可奈何地说道:“你道我是喜欢杀人吗?你信不信我要是在杀他们之前,像电视上那样开个批斗大会,然后再验明正身,明正典刑,到时候去他们家的队伍肯定要扑个空!” 朱由检说着瞥了朱由崧一眼说道:“这年头谁还没有个死士,这边的消息一泄『露』,他们家的人铁定就会有人跑了!” “我艹!”朱由崧发出一声惊叹,骂道:“你特么的还想杀人全家,你他娘的还有点现代人的良知吗?江湖上都有个‘祸不及家人’的规矩,你还想着让那些人的家属也都遭殃?” 朱由检自己刚刚点了一支烟,就被朱由崧抢了过去:“你别抽了,一个未成年学啥不好,学人抽什么烟?” “我——” “你啥你,你想说啥?你是不是也想把我脑袋也给砍了?”朱由崧说着把脑袋伸了过去,并指成刀在自己脖颈子上比划着:“来来来,就在这儿,你来砍啊!” 朱由检见自己前世这个大哥给自己撒起了泼,心中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叹了一口说道:“咱们想要发展,现在必须一文钱都不能放过,要是那些个将领的家人得了消息,携款私逃,到时候追讨又要花上一番波折。还有,我可没说过祸及家人,可是这个追讨制度一定要形成,他们那些个不明资产啊,都要没收充公!补不上的,全都得给我以工抵债!” 第一百零八章 比你多一点儿 朱由崧正抻着脖子让朱由检把他也斩了,这时候听到朱由检说的话,轻咳一声把脖子缩了回来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你是说这个啊,我还以为呵呵……” 朱由崧冷静下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刚才的歇斯底里是为了哪般,朱由崧不知道的他是被那十六个人头给吓得,他从没有想过朱由检会这么风轻云淡地就安排人,把那十六个将领给枭首示众。[【第&九中文d9t】 朱由检瞥了朱由崧一眼,说道:“我说老大,你是不是脑子抽了,我好歹也算一个穿越者,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 朱由崧白了他一眼说道:“谁让你上来不声不响地就杀了京营十六名将领了?那些个侍卫手中的盘子里,装的可不是圆溜溜的西瓜,那是一个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我估计他们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朱由检嘴角一勾,笑道:“真以为这是电视剧啊,死到临头还跟他们解释清楚,好让他们心如口服,死个明明白白?” 朱由崧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朱由检接着说道:“电视里还有句话呢,‘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我这个君,让他们死还用着找什么借口吗?更何况他们犯下的那些罪孽,我早已经查明实证,要杀他们还用得着拖拖拉拉的吗?我知道你担心不说明实情,害怕京营当中有人无风起浪,可是我不是把思政的人给留下了吗,他们会解释清楚的。” 朱由崧『摸』了『摸』鼻子,其实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京营的将士们生『乱』,现在听到朱由检说到此事,便问道:“你这样做会不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自你走后,英国公还没有回过神来,你这么突兀的动作,好像也把这个老国公吓得不轻。”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事先我也想过要给这个老国公透透口风,可是一想到他这个国公纵使没有参与其中,也有失察之责,所以就没说。” 朱由崧皱着眉头问道:“咱们两个都是没有政治斗争的小白,纵使你个皇上,可是也要团结一切你可以团结的力量啊,你这样做,不是伤人家的心,把他往外面推吗?” 朱由检笑道:“你忘了从古至今的天子们称孤道寡的,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天底下我这条大腿就是最粗的,还用得着抱谁的大腿啊?” 朱由崧见他这个兄弟穷嘚瑟的样子,不屑道:“切~你真以为你当了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难道忘了万历老爷子,如果皇上真的可以说一不二,没人制约,现在当皇帝的就是我老爹了。” 朱由检闻言一怔,叹了口气说道:“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如何不知,我是着急啊,明年天下『乱』象将起,一个处理不当,大明这条船就要翻了。” 朱由崧皱着眉头问道:“有人说‘英雄造时势’,也有人说‘时势造英雄’,我倒是觉得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你把历史上的那些个造反的头头,全都先揪出来啊!” 朱由检脸上一红,讪讪道:“有些困难。” “怎们困难了?” 朱由检说道:“历史上明末造反的人物众多,我也记不大清都有哪个。” 朱由崧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朱由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朱由检尴尬道:“你以为我是带着百科全书穿越的啊?历史上哪年哪月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朱由崧问道:“你不是明粉吗?” 朱由检红着脸争辩道:“明粉就一定是历史学家吗?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朝代,有错吗?你特么还是文科生呢,你知道的明末历史比我这个理科生多吗?” 朱由崧一副难以名状的表情说道:“哎呦我艹!那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说你到底对明末的历史了解多少?” 朱由检一副难堪的样子,说道:“比你多!” 朱由崧眯着眼睛,痛心疾首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跟你在一块儿四年,我竟然都没有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人!平时的『逼』装的都是挺大的,把老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娘的,原来你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朱由检反唇相讥道:“中华上下五千年,二十四史你说说有几个看完的?明朝只是这漫长的历史长河当中的一个,我一个理科生比你一个文科生记得还多已经不错了!” 朱由崧说完便单手扶额不发一言,本来朱由检在他的心目中就一个历史小百科的存在,他还以为自己的这个兄弟是个明末历史通,现在朱由检给他漏了老底,他算了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这个兄弟也就顶多比自己知道的多一点…… 朱由崧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原来在中和殿中自己跟朱由检的争执,他不愿意改变历史的原因的就是害怕,害怕朱由检这个人跟自己一样是个历史小白,害怕他胡『乱』折腾一气,到时候谁知道这个蝴蝶效应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改变历史不能保证将来中国的未来更加光明灿烂的话,那么改变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不是费力不讨好吗?可是自从自己知道朱由检是自己的兄弟的时候,朱由崧抗拒的心理也就淡了下来,这完全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兄弟。 朱由崧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对明末的历史是熟悉的,所以变革也不是不行,可是现在这个兄弟说他知道的明末的历史也就比自己多!这东西堕落的已经要跟自己比了吗?那么这个多,是不是就只是多一点儿?这个一点是多少?是谦虚的话,还是真的就多了那么一点儿? 如果是真的就比自己多了那么多一点,那么他们两个都是属于愣头青一般的人物,就他们两个人还妄想着变革?一个不慎,不就把中华民族给带阴沟里了吗? 朱由崧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真的服了你了。” 朱由检也有些尴尬,解释道:“你也用不着如此,大明现在必须要做出,这不仅仅是为了大明,为了咱们的民族,也是为了你我!正是有这些不确定『性』,这事做起来才有意思,如果说万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啊?再说了,咱们两个不干预历史,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咱们两个的穿越就已经干预了历史,历史的车轮已经走向了另一条轨道,咱们只有把它往好的方向引,可以说如果大明这艘船有舵手的话,那么就是咱们两个从后世来的人。” 朱由崧心底虽然已经被这朱由检的话说服,可是还是忍不住丧气道:“你可拉倒,你不变革,到时候你就会在丫煤山上上吊,这才是你的主要原因?” 【第九zhong文;为你更新更多精彩内容】 一百零九章 公元是纪念耶稣的 马车里面的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朱由检谈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可是前些日子我跟你商量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朱由崧情绪有些低落,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情?” 朱由检说道:“就是咱们来钱的法子啊!你一个文科生就算是对历史再不感兴趣,也应该有些东西能够补充的?” 朱由崧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来钱的法子?” 朱由检正『色』道:“就是阉党的那件事!” 朱由崧半眯着眼睛问道:“你就这么在乎那么点银子?” 朱由检瞪大眼睛高声道:“那么点银子?你是有多大的心,我现在就算是一文钱都不想放过,我当然在乎!” 朱由崧说道:“你在信王府蛰伏三年,就没有想出点什么赚钱的法子?” 朱由检闻言一怔,咬着牙说道:“发展工业,发展商业,我想的很多,可是没有启动资金,我能有什么法子?我现在连我修坟的钱都拿了出来了,还不是因为没钱!” “修坟的钱?”朱由崧瞥了朱由检一眼,吃惊地问道:“你修坟的钱?你把修皇陵的钱的都给拿出来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一个皇上能够被『逼』的挪用自己修建陵墓的款项,那么这个皇帝也确实可以了。[【第&九中文d9t】 历史上大多数的皇帝登基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就是修皇陵!一位皇帝自从登基就开始修皇陵,大体完工后,又会一直修修补补的,一般会修到自己驾崩,当然也有意外,就比如朱由检的老爹,他这个皇帝当得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些,皇陵地基还没打完呢,就驾崩了……这也是够悲催的。 不过朱由检虽然年轻,但他毕竟是个皇帝,登基修皇陵也是个必要的程序,可是朱由检现在确实是缺钱缺得眼睛都红了,辽东战场就像是个无底洞,把国库的银子全都填进去,也撑不了几年,更何况大明又不是只有一个辽东,各种开销那是花钱如流水。 朱由检脑子里有很多的计划,但是没有钱能做什么?虽说一个皇帝是天下共主,可是国库的钱和内库的钱却是分开的,甚至很多时候,如果国库入不敷出,英明点的皇帝还会把内库里面的钱拿出来补贴一些,抠门点的皇帝别说把自己的钱往外拿,很有可能动用国库里面的钱,来养自己的私库。 朱由崧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问道:“你修皇陵那钱能省下来多少?” 朱由检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四十万两。” “我艹!”朱由崧夹着烟的手指头一抖,声音都尖细起来:“你说多少?” 朱由检又说了一遍:“白银四十万两。” 朱由崧傻愣愣地问道:“你修个坟就能花四十万两白银?” 朱由检解释道:“你以为这些都是现银吗?所有的这些开销都是折算出来的,现在大明这么缺银子,你以为这时候是后世的清朝?” 朱由崧问道:“当年我老爹离京就藩的时候,拿了二三十万两,为什么就惹得天怒人怨的?” 朱由检冷哼一声说道:“一个福王三十万两,大明可不是只有一个福王!现在大明的财政支出养着多少万,只拿钱不干事的宗室肥猪?今天我给你透个实话,现如今大明的税赋一年只有三百万两白银!弄得我都想重开矿税监了。” 朱由崧疑『惑』道:“开啊,大明最有问题的地方就是税收实在是太低了,什么三十税一啥玩意儿的,这不是闹着玩呢吗?还有那些个不用交税的特权阶级,一并都收上税。” 朱由检欲哭无泪道:“你道我不想吗?可是如果咱们真的这么做了,这大明也就真的玩完了。” 朱由崧说道:“当年的矿税监惹得满朝文武反对,因为这触动的是恰好是他们的利益,尽信书则不无书,历史书看多了也会丧失自己对真实历史的判断的,更何况,你不是还说明史是那群投敌叛国东林党人修的吗?你看看他们的样子,从他们身上收税那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但是收老百姓的税,我觉得他们肯定一个人都不会反对的。“ 朱由检咬着牙说道:“我何尝又不知,有时候我还真的想自己不是崇祯,而是李自成,把那些坐享其成的官员们全都给五马分尸!” 朱由崧白了他一眼说道:“得了,别发牢『骚』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东林党的杨涟?” 朱由检说道:“我只看人,救他有大用,他官小但是胆子却不小,等你忙完了这阵,我想让他接手反腐工作。” 朱由崧点了点头说道:“到时候不说别的,抄家是必须的!” 朱由崧说着眼睛一转,说道:“其实,有时候咱们换一种思维方式也是可以的,那些个官员们不是不交税吗?好说,咱们自己弄呗,反正你是大明的皇帝,军校、书院之类的东西先不急着弄,咱们先把企业做起来!” 朱由检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企业?” 朱由崧笑道:“知道啥叫国企不?后世也是通过转型才慢慢把税收结构调整过来的,改革之前的纳税大户可就是国企!” 朱由检眉头深锁,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这个法子可行吗?” 朱由崧说道:“可行,可行,既然他们这些工商业主不纳税啊,咱们就自己干工商业,你再想个办法垄断一下子,把重要的资源全都收回来!发展前期的垄断还是很有必要的,等以后壮大了再说什么自由竞争。你可别忘了,现在的大明可是中央集权,这种政治制度的优势你要体现出来啊,集中力量办大事后世喊了多少年了?” 朱由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朱由崧问道:“哎,我说我这个灵机一动,你就没有想过?你在信王府里门三年想的都是啥玩意?” 朱由检叹了一气说道:“方向错了,我想了很多的事情,做梦的时候大明的军队的都开到了美洲了。”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说道:“想的倒挺美,三年你就光做白日梦了?一登基发现没钱,啥事也干不成了?” 朱由检闻言一怔,却是难以反驳,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朱由崧又说道:“还有你刚才的说的‘美洲’,你说的啥美洲?” 朱由检愣愣地说道:“就是北美洲啊,只不过现在还是印第安人的地盘,你不知道?” 朱由崧的双眼皮都快翻成三眼皮了,他拍了拍朱由检的胳膊说道:“咱们好歹也是个穿越者,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对于那些还没有流传的东西和名词,说出来前一定要慎重!” 朱由检问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朱由崧说道:“先不说这个美洲,按后世的说法,咱们这个大陆应该是叫亚洲?这个亚洲全称是亚细亚洲,最早起源于那个什么基语,反正不是中国话,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你觉得这个寓意咋样?” 朱由检不明所以,说道:“还可以啊。” 朱由崧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那些东西全都是外边传过来的,既然咱们来了,一定要重新命名一番。” 朱由检眼角抽了抽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有啊,实在是个太有了,还有后世的公元纪年,每次看到那个公元前我就头疼,中国没有自己的纪元?非要用别人的?公元是西方纪念那个耶稣的,咱们不凑这个热闹啊,现在这个年号纪念啥的也要改,一定要显示出咱们中华文明历史源远流长才行!把历法元年往前推,弄到夏朝建立。” 朱由检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朱由崧,心中暗道:“我怎么没想到啊?” 朱由崧还自顾自说道:“咱们也别叫啥亚洲了,就叫神洲,这个名字咋样?反正现在是谁的文化输出能力强,哪个有市场,咱们就先从这方面给那些番人争一争。”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后世的中国总是这人喷,还不是因为世界中心转移了?现在既然咱们两个来了,这个世界中心就让她一直留在这神洲,那个什么美洲,额,就叫殷遗洲……” …… 【第九zhong文;为你更新更多精彩内容】 第一百一十章 月下 时光荏苒,眨眼便过去了半个月。[【第&九中文d9t】 月『色』如勾,福安村的夜晚陷入了一片寂静,村里吠个不停的土狗在这种平静祥和的气氛下也都消停下来。 杨子安背负双手站在院中,望着悬在半空中的一轮残月,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杨子安是杨文福唯一的儿子,老杨对他这个儿子是寄予厚望,这个厚望倒也不是特别厚,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古代婴儿夭折的概率高的吓人,先不说老百姓的儿子,就连天下最为尊贵、最有权势的皇帝,他的儿女皇子和公主们,也不敢说全部都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如果只夭折个那么一两个,估计他就得烧高香了。 这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这时节又没有抗生素和特效『药』,儿童时期夭折了实在是在正常不过。 杨子安自幼体弱多病,杨文福对他这个一脉单传的宝贝儿子自然十分看重。杨子安好不容易有惊无险的长大成人,杨文福自然对他这个儿子十分照顾。 当初杨文福在民间潜姓埋名,化身成为江湖上的杨香主,监视着各路藩王,到了河南洛阳,因为任务的危险『性』,杨文福便把杨子安安排到了江南。 杨子安还以为是自己逃出了老爹的掌控,却不知道他的去向其实完全是杨文福给安排好的,只是计量颇多的杨文福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后来自己竟然偷偷地跑到了海上! 用现在的话来说,杨子安也算一个官二代,古代官二代和富二代的通病就是爱行万里路,这个时代没有多少娱乐活动,旅游这件事情自然是那些钱多、时间多的人们一个爱好。 得知消息的杨文福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地来把杨子安给追回去,可惜的是,等到锦衣卫的人追到江南的时候,杨子安已经跟着出海商客出了海去了。 然而这个时候,海洋并不平静,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欧洲的殖民先驱早已经通过海洋开始在世界各地叱咤风云。 大航海时代,又被称作地理大发现,指在15世纪~17世纪世界各地,尤其是欧洲发起的广泛跨洋活动与地理学上的重大突破。 这些远洋活动促进了地球上各大洲之间的沟通,并随之形成了众多新的贸易路线。伴随着新航路的开辟,东西方之间的文化、贸易交流大量增加,殖民主义与自由贸易主义开始抬头。 欧洲则在这个时期快速发展并奠定了超过亚洲繁荣的基础。人们不仅在这个时代中发现了新的大陆,增长了大量的地理知识,也极大促进了欧洲的海外贸易,并成为欧洲资本主义兴起的重要环节之一。 而新航路对世界各大洲在数百年后的发展也产生的久远的影响,对除欧洲以外的国家和民族而言,地理大发现带来的影响也是复杂而矛盾的。 这时候的东南亚自然也逃脱不过殖民者的侵略步伐,海洋贸易获利丰厚,大明现在虽然实施海禁,规定片帆不得入海,可是沿海居民没有土地,有土地也是大把的盐碱地,这样的土地自然不适合耕种。 下南洋的人还是很多的,可是这个南阳并不平静,早在万历三十一年,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宾屠杀华侨,近三万人被杀,整个吕宋仅有三百多华商侥幸活了下来。 时隔六年之后,因当地的大明出海商人抗议税收过重,又有两万多华人被杀,不到十年光景在菲律宾就有五万华商被杀。 这些东西也是杨子安出海后,从海外华商嘴里得知的,杨子安当时听了心中掀起一阵滔天怒火,可是随行的锦衣卫劝道:“这些个商人不顾禁令,无视朝廷法度,私自出海,死了活该。”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乘坐的商船便遭到了不明船只的炮轰。三艘快船为了上来,船头站的就是一个个红『毛』蓝眼的长『毛』鬼。 杨子安闭上了眼睛,呼吸粗重,紧咬着牙帮,腮部的肌肉一隆一隆的,手背青筋奋起,仿佛又陷入了那日刀身火海的境地。 那一战是碾压的一战,他们是一艘商船,不是战船,船上还有从吕宋等地乘船回大明的老弱『妇』孺,船上的青壮还没有抵抗片刻,便被海盗给斩了首…… 商船上的商人们联合起来,想要交个过路费,求他们放过自己这船人,可是那群红『毛』鬼钱收了,给他们送钱的人也给杀了。 这时候人们才看出来,人家不只是要钱,而是也想把他们的命和这艘船也给收了! 众人有反抗起来,可是这时候人们都已经缴了械,人们赤手空拳的跟全副武装的长『毛』鬼争斗起来,能落的了什么好? 杨子安和随从的锦衣卫也反抗起来,杨子安的功夫虽然不如他妹妹杨雪宁,可是毕竟师从李黑石这个高手,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可是一时竟没有拦住他,一众锦衣卫拼了命还是把他这个杨大人给送下了船。 船下是无边无垠的大海,船上是刀光剑影的火海,跳海虽然是九死一生,可是在船上却是十死无生! 杨子安不会游泳,可是在这紧要关头,抱着属下给他的木头,一头扎进了海里。 “杨大人,快走!” “杨大人,抓紧木头,无论如何也不要松手!” “杨大人……” 最后在杨子安耳边响起的是属下们的叮嘱,还有人们的惨叫声…… 杨子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睛通红无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一定!”这句话说出来,小院里安详的气氛都开始变得萧瑟起来。 “杨大哥,还不睡吗?” 杨子安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月白衫子细罗群的少女,月『色』下恰恰能够看清这名少女的脸庞,一张鹅蛋脸,娇俏的鼻子,菱叶般的小嘴,俏眸中闪烁着一丝担忧,一手扶着门框,正俏生生的望着他。 杨子安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这就睡了,鱼儿妹妹,你也早点休息。” 这一夜杨子安睡得却不安稳,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当日船上的情景,他曾发誓要为他们报仇,可是如今却是千难万难。 当初华侨被屠戮的消息传回大明时,朝廷的答复是:“所杀华人,皆系私自出洋,罪在不赦。” 现如今他私自出海,就算能够回到老爹的身边也不能,也不可能获得朝廷的支持,朝廷现在头疼地方在辽东,而不是大海…… 杨子安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天边泛着鱼白,握紧双拳:“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尽早联系上父亲再说!” 杨子安心里打定主意,可是又想起昨夜月下的那个少女,心里顿时又慌『乱』起来。 【第九zhong文;为你更新更多精彩内容】 第一百一十章 便宜实惠 朱由崧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轻轻的吹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第&九中文d9t】他此刻正坐在大堂中,翘着二郎腿,脚尖一勾一勾的,显得恰意无比。 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儒生,后世给魏忠贤评选了“五虎五彪”,这位儒生正是中五虎当中的吴淳夫。 朱由崧看了吴淳夫一眼,见他欠着半边屁股恭谨地坐在座位上,对身边的茶水看也不看,轻咳一声提醒道:“哎,吴大人,喝茶啊!” “是是是!”吴淳夫连声称是,小心翼翼地把茶杯端了起来,掀开盖子小小的呷了一口,又赶忙放了下来。 朱由崧点了点头,也把茶杯放到一旁,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问道:“吴大人,这茶味道如何?” 吴淳夫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不假思索道:“入口生津,回味无穷啊!” 朱由崧嗯了一声,把身子侧了侧,说道:“那可不,这茶可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吴淳夫眼角一动,他虽不好茶,但是喝了一辈子茶,怎么分辨不出这茶就是大街边的茉莉花茶? 吴淳夫『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色』,朱由崧却是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吴大人,这茶可不一般!这茶喝着像茉莉花,却是实实在在的大红袍,而且这这大红袍可是武夷山天光寺的大红袍。” “武夷山天光寺?” 朱由崧脚尖一勾一勾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啊。” 吴淳夫不懂装懂点了点头。 朱由崧好奇道:“吴大人知道这个天光寺?”他这个地方都是信口胡诌的,难道歪打正着了? 吴淳夫『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却是不好说明自己对这个天光寺闻所未闻。 朱由崧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武夷山天光寺这个大红袍茶树啊,一年里面风调雨顺也只能产两斤。这两斤里面啊,也只有三两的春芽最有滋味。” 吴淳夫听朱由崧说的玄乎,还以为自己刚才自己喝的那一小口没有品出滋味来,连忙又喝了一口。 茶水入口,口味依然,但是吴淳夫听朱由崧说的神乎其神的,似乎在这茶水里面又喝出了别的滋味来。 朱由崧见吴淳夫又喝了一口,便说道:“关键这茶啊,贵啊!” 吴淳夫连忙侧耳倾听。 朱由崧见吴淳夫这么配合,从怀里『摸』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这茶一两,就要两万两银子!”说着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吴淳夫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看看手里的茶杯又看看朱由崧,大睁着双眼断断续续地说道:“两……两万两银子?” 朱由崧把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是嘛,吴大人,本世子这可不是信口胡说的。” 吴淳夫眼角抽搐着,一两茶叶就要两万两银子,这还不是信口胡诌的? 朱由崧摇头晃脑的,像是在说书一般说道:“我这茶叶可是采自武夷山天光寺的大红袍,这天光寺中只有三株茶树,这茶叶向来是不外传的。” 吴淳夫见朱由崧说的煞有其事,脸『色』凝重起来。 朱由崧偷偷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说来这天光寺的三株茶树也是非同小可,它们白日沐浴日光佛语,夜里静享月华宏愿……”朱由崧说到这里声音一顿,问道:“吴大人,你可知道这三株茶树奇在哪里吗?” 吴淳夫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这茶树在佛寺当中日子久了,沾染了佛气?” 朱由崧摇了摇头说道:“这却是稀松平常了,天底下庙宇众多,种茶树可大有人在,这个沾染佛气一说,并不算什么稀罕事情。” 吴淳夫听朱由崧这么一说,心里又悬了起来,难道这茶叶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朱由崧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沾染佛气一说无从考证,本世子也不好妄下结论,不过这三株茶树却是天生异象。” “天生异象?” 朱由崧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确实是天生异象,这三株茶树一年当中只有一株可长出新叶来,另外两株在此期间却是如同枯萎一般。然而第二年就会换成另一株茶树长出新叶,如此循环往复。” 吴淳夫瞪大了眼睛,问道:“果真如此?” 朱由崧说道:“果真如此,不然这茶树如何价值万金?天光寺的高僧发现这种异象,此后每日在茶树边释读佛经,遍查古籍,参悟因果,在临终……在圆寂前终于明悟了这三株茶树功用。” 吴淳夫此刻被朱由崧编的故事深深吸引,竟一时忘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好奇道:“这三株茶树有何功用?还望世子赐教。” 朱由崧脸『色』一正,身子向前倾了倾,低声说道:“这三株茶树的茶叶据说可以斩断因果,而且只斩断会结出恶果的恶因,却不会斩断接触善果的善因……” 吴淳夫脑中急转,思索着朱由崧身为堂堂大明世子,没有理由诓骗他这个朝廷的一品大员。可是这个茶水不仅价值连城,而且还有这么大的功用,为何这个世子会给自己喝? 吴淳夫问道:“既然如此,世子为何不敬献给陛下一些?” 朱由崧闻言一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本是九五之尊,周身气萦绕,又有宏运加身,这茶对皇上却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吴淳夫对朱由崧说的话却又有些怀疑起来。 朱由崧说着此处灵机一动,又说道:“大人还记得驾鹤西归的天启帝吗?当日‘仙『药』’被送进宫中,不是最后还是没有能逆天改命么?所以说这世间奇物对皇上却都是没有什么效果的。这茶珍稀无比,也是大人头一次来我府上,所以本世子才拿出一点儿来给大人尝个鲜的,下次可就没有了。” 吴淳夫见朱由崧说了天启帝的例子,便对朱由崧的话信以为真。就在他连声称谢的时候,朱由崧身子一正问道:“对了,吴大人今日来访有何贵干啊?” 吴淳夫听朱由崧说起这事,才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目的。 这吴淳夫万历元年出生,号犹三,是泉州灵水村人。万历三十八年中了进士。从余姚县令到做到陕西佥事,然后太仆卿、右副都御史、工部添注右侍郎,右都御史,兵部侍郎、叙三殿功,擢工部尚书加太子太傅。 一年六迁,官至工部尚书,可谓官运亨通。不过这吴淳夫的官运是在在魏忠贤执掌朝政的时候才逆了天的,这就说明了这吴淳夫是明摆着的阉党。 吴淳夫此次是来给朱由崧送礼来的,朱由崧现在执掌彻查“阉党”一案,可谓是大权在握。在魏忠贤当政期间,他们这些个跟魏忠贤交从甚密的朝廷官员,实在是难以解释的清楚。 如果不认真对待办理此案的朱由崧,一个不慎,那就可能万劫不复。 吴淳夫为了自己的前途官运,这次来他卯足了劲儿才下了血本,这次来带着的礼品总共价值白银五千余两。 可是朱由崧上来给他喝了一杯两万两一两的因果茶,吴淳夫顿时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来。既然是送礼,那就要让人动心,这次来的任务是完不成了,既然如此,回去再好好准备一番,再来登门拜访。 吴淳夫心里打定主意,端起手边的茶水,一口喝干,然后跟朱由崧打起了哈哈,开始东拉西扯。 朱由崧嘴角勾了勾,也跟着他虚与委蛇起来…… 直到朱由崧把这个吴大人打发走了,兰儿微抿着小嘴从后堂走了出来,给朱由崧的茶杯上续上水,脆生生地问道:“世子,这两日王府里面的茶叶消耗的厉害,新茶下来了要不要换个口味?” 朱由崧用手把杯子遮住说道:“别倒了,喝了一肚子水了,我先去方便方便,茶叶就不用换了,就买街转角那家的,便宜实惠!” 【第九zhong文;为你更新更多精彩内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 钻钱眼里去了 朱由崧去了趟茅房,径直去了十王府的藏宝殿,这地方现在他一天几乎要来三回,看着原本被朱由检搬得空落落的仓房被慢慢地填满,朱由崧就有一种身为特权阶级的满足感。[【第&九中文d9t】 仅仅在路上,就碰到了三队护卫,个个龙精虎猛,看的朱由崧直点头,这藏宝殿大门的钥匙只有朱由崧才有,到了藏宝殿门外,朱由崧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了藏宝殿门口的巨型铜锁。 一进院门,朱由崧就看到藏宝殿的殿门洞开,一个小太监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毛』笔穿梭在各类宝物之间,朱由崧美好的心情顿时变得阴云密布,连带着他的脸『色』也都阴沉下来。 这小太监正是那日朱由检派过来的小顺子,小顺子今年刚刚十六岁,因为天资聪颖,能写会算,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对朱由检忠心耿耿,所以就被朱由检派过来给朱由崧当账房先生。 小顺子的任务美其名曰是统账,鬼都知道他是在给朱由检当『奸』细的。 不过这小太监对自己统账的任务看得极重,在朱由崧接第一笔买卖的时候,小顺子就搬进了藏宝殿,当起了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间跟着藏宝殿的各类财物待在一起。 他此时正口中念念有词地盘着库,由于工作实在是太过投入,一时竟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朱由崧。 朱由崧咳嗽了一声,小顺子抬头一看,见到世子前来,连忙小跑着过来给朱由崧见礼,两只眼笑成一条缝问道:“世子,可是又有人给您送钱过来了?” 朱由崧咬着牙摇了摇头。他看着笑眯眯的小顺子,仿佛看到了一只挥之不去的吸血虫,朱由崧双手握拳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没有让情绪发作出来,。 小顺子下意识地问道:“奴才听说那个吴尚书今日不是要来吗?他竟然没有给世子送点见面礼么?” “没有!”朱由崧有些歇斯底里咆哮了一声。 古人讲究礼尚往来,在这个时节人们平日间有些什么走动,肯定是不会空着手去的。 尤其像朱由崧这样一个不仅位高现在还权还挺重的大明世子,一手掌管着大明“阉党”一案,近日来不管是不是阉党的成员,反正那些政治嗅觉敏锐的官员们,已经要把朱由崧现在暂住的十王府门槛都要踏平了。 这些个官员们登门拜访自然不会空着手来,可是说这个藏宝殿中的一些东西是朱由崧的收的拜礼。 现在这个小顺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是送给朱由崧的东西都是皇上交代的“赃款”,一股脑的全都搬进了藏宝。 这时候小顺子被朱由崧这突然的高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跪倒在地。 “奴才该死,奴才多嘴了……” 朱由崧见自己这一声咆哮把这个小太监吓得不轻,也有些尴尬,只是两人身份相差悬殊,朱由崧也不好直接道歉,只好轻咳一声说道:“起来。” 小顺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朱由崧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钱,清点清楚了吗?”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回道:“禀世子,这半月以来藏宝共收到财物无数,白银五万八千四百两,黄金五百两,各类珠宝古董字画六十三件。” 朱由崧点了点头问道:“那这里的东西大概值多少钱?” 小顺子躬身道:“世子,真金白银的还好说,只是那些前朝遗物、名人字画的价值却是难以分辨了。具体价值几何,小的也不清楚。” 朱由崧冷哼一声低声嘟囔道:“说不清楚,我估计你的主子肯定清楚得很,你看看现在这屋里面还有那些名人字画吗?别人送一件他就派人过来收一件,真的钻钱眼里面了。” 小顺子见朱由崧抱怨自己的主子朱由检,有些护主心切,他偷偷看了朱由崧一眼说道:“世子,皇上说这些东西乃是赃款,是取之于民,他收回去是要用之于民的。” 朱由崧眯着一双眼问道:“那位工部侍郎送的两个美娇娥,我怎么没见你那个主子给收回去啊?” 小顺子一张白脸憋得通红,强说道:“那些个女子若是能找到下家接手,说不定也能换些银子的。” 朱由崧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真的服了你了!” 小顺子没有听明白朱由崧的反语,耿直地说道:“世子谬赞了,是皇上教导的好。” 朱由崧咬着牙说道:“那两个女子我收下了,皇上如果想要,就让他来找我!” 朱由崧又看了一眼满地的金银和珠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好好的守着这些财物,要是少了一两银子,皇上有什么样的手段你最是清楚。” 朱由崧说完也不看小顺子的反应,冷哼一声扭头走出了殿门。 朱由崧转身看了一下天『色』,知道这个时候今天应该没有人来送钱了,便踱着步子回到了起居处。 清新典雅的小院子中,三个妙龄少女正围着一个锦衣卫闲坐,这四人当中,一个是身穿浅蓝『色』宫装的乖巧可人的兰儿,另一个身着锦衣卫官服的自然是颇为英武俊秀的杨雪宁。 院中还有两个女子,一个二十许岁,身穿月白『色』的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浅黄『色』的腰带,显得轻腰欲折,姿态婀娜,另一个是身着鹅黄衫子的少女,年龄跟兰儿相仿,只是初来乍到,显得还有些拘谨,正和年纪差不多大的兰儿说着悄悄话。 这两名女子就是工部侍郎送过来两名美娇娥,只是这两人却是朱由崧的熟人,柳迎香她们姑侄二人。 玉娘和迎香姑娘他们被接进了王府,可惜与朱由崧失之交臂,她们进王府被常云熟悉王府规矩的时候,朱由崧被杨文福他们这些个锦衣卫给弄走了。 玉娘姑侄二人在福王府待了不少时日,可是福王朱常洵因为儿子丢了,哪有什么心思管她们两个的事情。 等到朱由崧在北京的消息让被韩世昌送回洛阳,福王才派人给朱由崧送消息的时候,顺带把这两个苦命的女人送到了北京,只是因为工部侍郎刘恒回洛阳探亲,回京的时候也就正好顺路把她们两人给送了过来。 【第九zhong文;为你更新更多精彩内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姝进门 清新典雅的小院子中,四个姑娘分成了两拨,三个身着女装的女孩子围坐在一起,正是玉娘、迎香和兰儿三人。[【第&九中文d9t】 玉娘和迎香姑侄二人虽然是半路出家的风尘客,但是她们二人好歹是在迎来送往的欢场上走过一遭的。 而欢场上女子的必修课自然就是接人待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是生活或者说是生存所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如何让客人宾至如归这些东西同样是风尘女子的必备技能,而如何让人看得见却吃不着这种技能,越是身价不菲的红姑娘越是精通,而那种脱了裤子直奔主题的主儿,是上不了台面的,文人墨客等一众风流鬼们也是瞧不上那些女人的。 是以玉娘和迎香姑侄二人还没来十王府几日,就已经跟朱由崧身边的小侍女兰儿撑起姐妹来了。 话说回来,当初迎香和玉娘从潇湘馆被接到了洛阳福王府,仿若就是在做梦一般,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救她们于水火之中的锦衣公子竟是大明福王世子! 更令她们想不到的是,竟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把大明福王世子给掳了出去! 当初朱由崧被劫的消息传回福王府的时候,老福王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惹得全府上下人人自危,甚至有她们姑侄二人的流言传出来,说她们是世子的灾星! 这些流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来也是,当初朱由崧因为路见不平,跟那个已经下了黄泉的张大头争斗中,差点遇刺身亡;后来福王刚把她们二人接到福王府,朱由崧就被杨雪宁等一众锦衣卫给掳出了城。 在老福王接到朱由崧报讯之前的这些日子里,她们姑侄二人在福王府中受尽了白眼,直到老福王因为要给朱由崧传递消息,假借给儿子朱由崧送侍女的名义,她们才逃脱了王府。 只是朱由崧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太忙了,自从京营归来以后,十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给朱由崧这个“阉党案”主事人送礼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朱由崧每日间迎来送往的,整日间为了从那些个贪官污吏嘴里多掏出一些肉来废寝忘食、绞尽脑汁,连伺候他起居的兰儿每日间都见得少了,是以根本没有时间见她们一面。 三个各怀心思的女人坐在一起喝茶,六只俏丽的眸子眼中虽然都盯着茶水,但是心思好像都没有放在上面。 迎香姑娘头上梳了一个朝天髻,配上身上那件素白『色』襦裙,一颦一笑间显得清雅脱俗。此刻她虽然没有说话,只是在这里呆呆的坐着,也自有一种出水芙蓉的气质。 头顶着双丫髻的兰儿双手捧着俏脸,羡慕地看了迎香一眼,说道:“香儿姐姐,你的头发可真好看!” 迎香五官精致,眉眼可人,本来就长得极美,兰儿虽是王府当中的一个小侍女,可是能在朱由崧这个世子身边当近侍,模样自然也十分伶俐,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清澈透亮的双眸,像极了动漫里面的女孩子,惹人怜惜。 迎香听到兰儿赞她,抿嘴一笑,道:“兰儿妹妹若是喜欢,姐姐明日也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髻。” 兰儿清亮的眸子泛着精光,一把抓住了迎香的皓腕,连忙点头道:“姐姐,咱们可说定了,你明日可不许逃了!不行,不行,等不得明日了,现在就给妹妹梳一个?”百无聊赖地兰儿牵起迎香的双手,就要她现在给自己梳头。 迎香还未搭话,玉娘『摸』了『摸』兰儿的头发笑道:“傻丫头,天『色』就要黑了,现在梳了头发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是要给弄『乱』了,明日早起我来帮你梳头。” 兰儿听了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笑着直点头道:“恩恩,姐姐一言为定!” 玉娘闻言一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兰儿喊迎香叫姐姐,叫她也叫姐姐,可是她是迎香的姑姑啊!这不是『乱』了辈分了么? 迎香听到兰儿的话,掩口笑道:“兰儿妹妹,你叫我叫姐姐,叫姑姑也叫姐姐,那我叫你叫什么啊?” 兰儿听了不在乎道:“哎呀,都叫姐姐,咱们各论各的。” 迎香抿嘴一笑,沉『吟』片刻后想要再次出言相劝,大户人家最是看重辈分,这是礼数,是礼法,人可以不认识字,但是不能不懂礼法。现在她们身在王府当中,自然更要注意这些东西。 “兰儿妹妹,咱们身在王府当中,若是让世子见到咱们这些女子,连辈分都分不清楚,岂不是会惹得世子不高兴?” 兰儿摇了摇手,从桌上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没事的,世子最不看重这些东西,世子有时候还让我喊他哥哥呢,可是却让我喊胡千户和孙百户叫大叔,但他有时候却叫胡千户叫胡大哥,这里面『乱』的很。你们不用担心,咱们各叫各的就好了。” 玉娘和迎香姑娘听到福王世子还有这等隐秘,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世子是大人物,不拘小节,可是她们却是仰仗这些大人物过活的小女人,怎么能不重视这些东西呢? 玉娘、迎香和兰儿围坐的桌边还有一个座位,这个座位本来是给杨雪宁留的,可是杨雪宁似乎不想投奔她们的阵营,离得她们远远地,怀里抱着绣春刀,大马金刀的屋檐下面,闭目养神。 玉娘和迎香二人并不知道屋檐下面坐着的女子,就是当初劫持世子出城的“匪类”,当初见一个女子身穿锦衣卫的衣服有些好奇,她们有意跟杨雪宁搭讪,可杨雪宁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玉娘姑侄二人只好放弃跟这个耷拉着脸、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女子拉关系了。 迎香想到兰儿方才拎着两包茶叶进来,便问道:“对了,兰儿妹妹,你是世子身边的人,为何采买茶叶这等事情也要自己跑去做呢?” 兰儿想到方才朱由崧在前堂中敲起鼓来扯大旗的情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思忖片刻说道:“香儿姐姐,这事我若说出来,你可不能往外传!” 这件事朱由崧并没有对兰儿下封口令,现在他大权在握,用的就是阳谋,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有朱由崧说十文钱一两的茉莉花茶价值万金,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他们不给钱试试? 迎香听了兰儿的话心中更加好奇,她见兰儿说得郑重,知道其中定有隐情,连忙伸出三根手指起誓道:“妹妹放心,今日之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来日就是打死我,这事儿也不会说出去的。” 兰儿一把拉住迎香的手,说道:“哎呀,姐姐,这事儿也用不着瞒人的,再者说,妹妹还信不过姐姐吗?” 迎香听了兰儿的告白,心中一阵感动。一旁的玉娘本不想听这种隐秘的,毕竟大户人家讲究该听的听,不该听不要听,更不要说王府中的这种隐秘,世子可比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们要高贵上一万倍的! 可是玉娘本来年岁也不大,身为女人,八卦更是天『性』,现在有机会听到世子的秘密,心中更是好奇不已。 其实岂止是她,甚至连坐在屋檐下、冰山模样的杨雪宁,听到兰儿的话后,一双耳朵都已经支楞了起来…… 【第九zhong文;为你更新更多精彩内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动起刀子可不好 兰儿见迎香和玉娘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轻咳一声说道:“说来其实也没什么,世子命我买的这些茶叶,大多是给这些日子登门的朝廷大臣们准备的。” 迎香娇媚的眼睛一转问道:“妹妹买的是什么茶叶?” 兰儿眼睛眯成了可爱的月牙,两根青葱玉指交叉在一起,道:“茉莉花茶呀,十文钱一两的茉莉花。” 迎香和玉娘二人对视一眼,似乎从兰儿的话中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心中又拿不住,只好问道:“好妹妹,世子是用这十文钱一两的茉莉花茶,来招待那些登门来访的大臣么?” 兰儿歪着小脑袋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脆生生地反问道:“要不然呢?” 兰儿说着嘴角一勾笑道:“不过啊,这茶本是十文钱一两,可是经世子之口,这茶可就价值万金了。世子把那些个身着朱紫的大官们,唬的一愣一愣的,好些个官员听到世子拿这么好的茶叶来招待他们,第二天便送过来了更多的东西。” 兰儿说的不甚清楚,不过迎香和玉娘二人蕙质兰心,何其聪慧。靠着兰儿的话和自己的想象,却也把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些个官员们个个都是猴精,哪里分辨不出朱由崧用来招待他们的茶叶,只是平淡无奇的茉莉花茶了?怕是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想明白其中缘由的迎香抿嘴一笑,想道:“没想到这个大明世子竟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迎香对朱由崧的印象是极好的,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从张大头手里救了下来,替她去县衙打赢官司,后来在府王府里,她和姑姑被流言蜚语中伤的时候,她又因为朱由崧被送到了京城…… 迎香认为女人是藤,而藤只有在攀附在大树身上时,才能获得更多的阳光和雨『露』,才能看到更多、更远的风景。 或许迎香也不知道,在她的潜意识里,朱由崧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棵大树。 而坐在不远处的杨雪宁却不这么想,突然冷哼一声,道:“小人行径!”什么大树藤蔓的,朱由崧在她眼里,最多也就是一个块烂木头。 兰儿翻了个白眼,样子娇俏可爱,好似没有听见杨雪宁的讥讽。 兰儿对朱由崧的所作所为那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的,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兰儿说不定会跳起脚来,可是这话却是杨雪宁说的,兰儿就没了脾气。 自从出了洛阳城,兰儿一直跟在朱由崧身边,自然对朱由崧和杨雪宁之间的事情十分熟稔,他们两个就像是戏文里的欢喜冤家,世子对杨姐姐无礼的举动,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又能怎样? 可是现在现场并不是只有兰儿一人,兰儿不在乎,剩下的两个女子可是上心的紧。 不说朱由崧身为大明世子的尊贵身份,就说那日迎香在万念俱灰的时候,被朱由崧这个“义士”给英雄救美,内心对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现在迎香姑娘听到杨雪宁对朱由崧出言诋毁,眉『毛』一挑,问道:“哦?这位姑娘,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杨雪宁这几日也不知怎的,看到迎香和玉娘来到了十王府后,就觉得胸口总憋着一口闷气。 现在她看到这个刚来王府没几日的女子出言“质问”她,心中更是恼火不已,故冷冰冰地道:“看法倒没有,本官想说的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朱由崧这般费尽心思来索贿,实在是令人不齿!” 杨雪宁把“本官”这个词咬得很重,似乎在表明自己和迎香她不同的身份和地位,说完便把雪白的脖颈扬起来,如同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迎香似乎没有听出杨雪宁话语里的隐喻,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说的很对,可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世子乃是大明的青年才俊,姑娘焉知其中没有隐情呢?” 玉娘毕竟年岁稍大一些,想得更多一些。她不想刚来王府几日,就跟王府中的人起了冲突,现在她们是寄人篱下,为何要为自己平白无故的树敌呢? 可是她听到杨雪宁直呼朱由崧的名字,实在是对这个女锦衣卫有些看不过去。或许她身份有些不凡,或许她是世子的女人,可是就算这样,一个女人,怎能把最基本的礼数都不顾了? 是以玉娘也加入了维护朱由崧的行列,说道:“姑娘,虽说一叶知秋,可是人却不能管中窥豹,免得冤枉了好人。” 杨雪宁冷哼一声,对她们二人理也不理。 迎香见杨雪宁似乎不为所动,站起来说道:“世子为人处世光明磊落,我相信世子这么做,一定有其他的缘由,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 兰儿见她们三个争了起来,便想把她们三个劝下来,可是两边谁都不听她的。 兰儿只好抿着小嘴,鼓着小脸听了一阵,想到朱由检赏赐的那坛子蜜饯,便悄悄地溜了出去…… 三个女人为了论证朱由崧的品格,已经开始引经据典起来,迎香和玉娘二人倒是饱读诗书,句句都是圣人言,杨雪宁一对二也是不虚,经历了江湖骂战的江湖人,嘴上功夫自认不弱。 只是她们一方是圣人言论,一方是江湖黑话,完全就没有在一频道上,完全是鸡同鸭讲,谁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她们说的道理在对方看来都是歪理。 陷入辩论环节的三人,连兰儿溜出了门都没有发现…… 朱由崧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正靠着墙角喷云吐雾,对院中的争执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呆愣愣地望着院中水池中的假山出神。 由于朱由崧整天和朱由检混在一起,朱由检是个明粉,朱由崧难免受他的影响,对明朝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可是这些天来,他算是见识到了明末官场的腐朽和黑暗,这样的大臣和朝廷,还有得救吗?就算有的救,是他们两个半瓶子水能救的吗? 朱由崧吐出一个烟圈,闭上眼睛。 一些人喜欢明末历史的人不喜欢清朝,他们知道扬州十日,知道嘉定三屠,知道文字狱,知道剃发易服,知道清朝把明朝的资本主义萌芽强硬的抹杀,知道“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知道孙中山先生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知道清末的丧权辱国,知道gdp一直傲视全雄的中国,是在清朝的时候被人不断的欺辱,知道跟明末崇祯的“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形成鲜明对比的慈禧,所说的“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知道现在银幕上满屏的辫子戏,把清末的发型强行安在了清初…… 如果站在汉族的立场的上,满清鞑子这个词,说的并没有错,这两个狭义的民族之间确实是有着很大的矛盾。 可是如果拿清朝来跟元朝作比较呢?他们都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政权,许多人或许不是那么的讨厌元朝,虽然元把更有可能创造历史的宋给灭亡了。 但是有一部分人却喜欢元朝的霸气,纵横亚欧大陆,远征欧巴罗,这才让西方有了“黄祸”这个词…… 可是清呢?人们一想到清就想到了屈辱,所以人们不喜欢这个朝代,可是清朝真的是一无是处吗? 抛去狭义的民族观,不论是汉族还是满族,其实都是中华民族! 那些秉承狭义民族思想的人,他们忘了是清朝明确规定了达赖、班禅等大活佛的转世灵童,最终须由金瓶掣签确定,加强了对西藏的统治,他们忘了清朝把明朝的疆域扩大了多少,明朝出了山海关就算是出国,他们忘了是在清朝的时候,才完全的把西南的改土归流给完成,确立了中央『政府』的统治,他们忘了收复新疆的左宗棠,他们忘了与舰同沉的邓世昌……这些都是清朝人,他们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朱由崧睁开眼睛,叹了口气,低声嘟囔道:“哎,最近脑洞怎么这么大?想这些东西做什么,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朱由检要的第一桶金给攒出来。” “世子?” 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朱由崧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碟蜜饯,正俏生生的望着他。 朱由崧把夹着烟的手背在身后笑问道:“兰儿,这是要干嘛去?” 兰儿急匆匆道:“世子,你快去院子里看看,要是杨姐姐说不过柳姑娘她们,动起刀子来可就不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公平待遇 朱由崧听了兰儿的话,又侧耳听了听院中的争辩声,瞧那争论不休的样子,像极了前世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参加六大系辩论时的情景。 朱由崧眼角抽了抽,暗忖道:“那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疯婆娘,如果把我这个世子放到眼里,那就不是她了。” 朱由崧心中自嘲一番,见兰儿正俏生生地望着他,面上一红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身处王府,大呼小叫的,这成何体统?”说完一撩袍裾,作势就要去庭院中教训教训那三个“喧哗王府”的女人。 兰儿见到朱由崧的架势,眼睛亮晶晶的。朱由崧动了,她却没有动身跟着,这却跟平日间兰儿的作风大不一样。 朱由崧刚走出两步,身子忽然一顿,转过身来看了兰儿一眼,好像才发现她手里端着一盘子蜜饯。 朱由崧像是对那盘蜜饯极为有兴趣,路也不走了,人也不教训了,轻咳一声问道:“咳,兰儿,这蜜饯是朱由检送的?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兰儿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角度,朱由崧派人送这些东西过来的时候,朱由崧可是发了好一通牢『骚』,说什么朱由检其心可诛,想拿这些破烂换他宝库里的钱财,又说什么朱由检为人『奸』猾,这个买卖做的真是亏本……当日反应强烈的朱由崧,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些东西是朱由检送过来的呢? 兰儿跟随朱由崧身边良久,对朱由崧的秉『性』十分熟悉,自然知道朱由崧是因为院子里的三个“女人”在装傻充愣。 兰儿的眼睛完成了『迷』人的月牙,她也不点破朱由崧窘境,只是脆生生道:“前日王公公带人刚送过来的。” 朱由崧哦了一声,把盘子从兰儿手里接了过来,伸手拈了一块蜜饯放在了嘴里嚼了嚼,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味道还可以。” 朱由崧说完看了兰儿一眼,见兰儿不接话,便笑容可掬地拉起她的小手说道:“走走走,给世子捶捶背去,这些日子忙死了,又没有时间运动,整的我腰酸背痛的,浑身不得劲儿。” “兰儿,你在这北京城住的可还习惯吗?” 朱由崧说完不待兰儿答话,又问道:“哎,对了,我吩咐你去买的茶叶买回来没有?这件事情可不能忘了,这些天来跟那些老狐狸在一块儿坐久了,三观差点都要给他们给毁了,一个个的脑满肠肥的样子,简直比我那个富可敌国的老爹还要土豪,出手还要阔绰,可想而知他们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 朱由崧义愤填膺地说着,身子却是悄无声息地往院子外面走去,目不斜视的样子,显得很是正经,但是对院子里三个女人的辩论却是绝口不提。 此刻被朱由崧跳跃『性』思维绕得晕头晕脑的兰儿,『迷』『迷』糊糊地就跟着朱由崧出了院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目不斜视的朱由崧眼角的余光,正在斜楞楞地盯着她,看着她没有问院子里面三个女人的情景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朱由崧说一句,兰儿便赞同的点点头,端着那盘子蜜饯乖乖地跟在朱由崧身后,提也不提院子里的三个女人,逃离了眼前的这个“是非之地”。 朱由崧走到了月亮门口,轻咳一声说道:“这些人啊,别说是拿喝我最爱喝的茉莉花茶招待他们,就是拿街边一文钱一碗的大碗茶来招待他们,我都觉得糟蹋!”朱由崧说到这里,一撩袍裾逃也似得窜出了月亮门…… 兰儿见朱由崧有些狼狈的样子,脸上『迷』『惑』的表情忽地褪去,顿时笑颜如花…… 朱由崧的卧房布置得雍容华贵,一缕缕檀香从香炉中缓缓升起,朱由崧“五体投地”地趴在榻上,乖巧的兰儿跪在床边,一双小手在朱由崧背上游走,使得趴在床上的人发出一阵阵舒服的呻『吟』。 这些天来,朱由崧确实一直在忙着他和朱由检的“中兴”大业。这段时间以来,由于朱由崧暗中派人放出了风声,说他这个世子只要钱到位了,那是好说话的紧。 所以在这个贪官遍地走的京城,朱由崧像极了一个香饽饽,任谁都想上来啃上一口,又或者说现在的朱由崧更像是标榜自己是一个腐烂变质的食物,最是招那些苍蝇蚊子的喜爱。 这些天来,朱由崧一直在应付着那些个听见风声,便闻风而动的大官们,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朱由崧走马观花的几乎把大明朝廷里面的当权人物认识了个遍。 那些个官员们就像是商量好似的,官小的成群组个团来参见他这个大明世子,官大的那就单独前来拜访……虽然朱由崧这些天里见了不下几百人,可是那些个登门拜访的官员们却是极为有默契,不管是成群的还是独自前来的,永远都是前后脚,从来都没有撞过车,中间还能给朱由崧留个上个厕所的空档。 在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这个位于京城当中的十王府,虽然说不上门可罗雀,可是想让这么多朝廷大员或掩人耳目或明目张胆的来拜见一个藩王世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大明对藩王和朝廷官员交从过密可是十分忌讳的,然而现在,人们却对这条几乎如同电网一般谁碰谁死的禁令视若无睹。 这些天来十王府门前的车马络绎不绝,所以朱由崧的接待工作一直在进行着,不接待?休想! 在朱由崧眼里,这些个人可都是大财主,那是给自己送钱来的,天底下除了吃饱了撑着了的、脑子有这驴踢了的主儿,谁会把财主把挡在门外边? 趴在床上的朱由崧闭上了眼,好不容易才能有时间休息一会儿,想这些事情干吗? 朱由崧甩了甩头,把这些事情甩出了脑海,却又想起刚才自己在院子中的情景,朱由崧脸上忽地一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杨雪宁这个江湖儿女也就罢了,没想到迎香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也是个暴脾气,更让人汗颜的还有那个柳玉娘,跟我前世的女朋友不仅模样相似,连脾气也是一个样子,真的是让人无语……” 朱由崧心中长叹一口气,悲催的想道:“不是说古代的女人要学啥《女规》、《女诫》的,很是讲究么?怎么到了我这儿好像就没这茬儿了?身边的女人怎么好像就没有一个继承了古代女人温柔内敛的美德的?” 想到此处,朱由崧苦着脸歪头看了一眼跪坐在床边的兰儿,兰儿年纪虽小,可是一双小手落在朱由崧后背却是有力的很,兰儿这手按摩功夫,可是专门跟人学过的,原来朱由崧还在福王府的时候,尝过兰儿的按摩功夫后,以后的日子里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朱由崧感受到背后那双有力的小手,一阵感动忽地从心底里升起:“唉,还好兰儿乖巧懂事。”心中如此想着,朱由崧翻身把兰儿的手轻轻的按住,轻声道:“好了好了,兰儿,就到这!” 第116章 交配失败的狒狒 兰儿被朱由崧捉住了双手,俏眸微闭,朱由崧此时双眸中莫名的情愫,对此刻的兰儿来说如同一壶久藏的陈酿,只看了一眼,兰儿便脸『色』微酣的低下了头,低声唤了一声:“世子——” 听着兰儿的软语,朱由崧心中忽地一跳,猛然撑起身来,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想把眼前这个小美人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冲动…… 就在朱由崧将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孙长志的声音非常准时的在门外响起:“世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屋中旖旎的气氛被孙长志那雄浑而又低沉的男低声给绞了个粉碎,朱由崧眼神一凌,紧咬着一口白牙在心中怒骂道:“孙长志,我是你大爷!” 由于怕吓到身旁的兰儿,朱由崧才没有骂出声来,可是怒火攻心之下怎能控制住自己的言行? 朱由崧没抓着兰儿的那只手在床榻上重重一拍,恨不得一掌把屁股底下的床榻都给击碎了!只可惜这一击并未打在床上,而是打在了柔软的棉被上面,不要说骇人的威势,就是连个像样的响动都没有…… 朱由崧饿狼一般的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半掩着的屋门,他也不回话,径直从床上跳下,几步就赶到了门边,猛然把门拉开,盯着神情错愕的孙长志咬牙切齿地道:“孙长志,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孙长志见朱由崧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吓得赶紧把脑袋垂了下去,单膝跪在地上忙道:“世子恕罪!” 甭管自己有错没错,只要世子心情不好,那肯定是自己的错,这可是胡大哥告诉他的至理名言啊!哪有不遵循的道理? 孙长志的反『射』弧有时候虽然有些长,但是并不代表他这个人就蠢了。一个蠢人完完全全地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大明世子朱由崧的贴身侍卫,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所以孙长志一看到朱由崧有暴走的倾向,立马听从了胡天德的“至理名言”…… 孙长志被朱由崧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脑袋都要扎进裤裆里面了,可是斜楞楞着的眼神,还是透过门缝看到了朱由崧身后那个脸『色』红彤彤的兰儿…… 孙长志立时就明白了现在朱由崧怒火滔滔的原因。明白了朱由崧有些暴走倾向缘故,孙长志心里忽然有些委屈。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连门都没开,这还能是在干吗?孙长志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急忙吸了两下鼻涕,他想到那日自己腆着脸向世子要钱,被世子给义正言辞拒绝的情景,原来世子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孙长志哪里知道自己冤枉了朱由崧,这厮自从穿越过来以后,那也是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了…… 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明朝,成了王爷世子,那就算是完全投入了特权阶级的怀抱,可以彻底地骄奢『淫』逸、腐朽堕落了。 没成想,在这个『妓』院合法化的古代,自己一个堂堂王爷世子却混得只能依赖五姑娘,这事要是要让别的纨绔子弟知道了,自己还怎么在纨绔圈混啊…… 每每想到自己的惨状,朱由崧都不免一阵唏嘘后热泪盈眶。 朱由崧好事被搅,一双墨染般的眉『毛』倒束如剑,浴火转成怒火,直感觉自己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孙长志找自己的所为何事也不问了,做了几个深呼吸也是徒劳,这股子成分复杂的火气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的一样,一下子爆裂开来! 朱由崧心中咆哮一声:“老子让你瞧瞧什么是招惹单身狗的下场!”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朱由崧怒喝一声道:“孙二愣子,看小爷今天不把你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孙长志听到朱由崧的怒喝,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只看到一个越来越大的鞋底子正往自己脸上印过来! 孙长志好歹也算是个武人,见到朱由崧这一脚的威势,心中就是一惊,知道这一脚要是被世子给踢瓷实了,那非得破相不可! 在这电光火石的紧要关头,孙长志鬼使神差地想到朱由崧常说的那句话:“我是靠脸吃饭的。”心里接了一句:“世子,属下也是靠脸吃饭的啊!”遂脑袋往后一仰,双手护住脖颈,身子就像一个煮熟了虾一般蜷缩成一团,往后一个干净利落地翻滚,躲过了朱由崧的这一记“面目全非脚”! 要是放在以前,今天就是朱由崧打死孙长志,孙长志也是不敢躲的。正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朱由崧虽然不是君,但是却是实打实的亲王世子,在这个阶级高于一切的时代,上位者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下位者的生死,朱由崧这个上位者含怒出手,放到别的勋贵家里,挨打的那位绝对站的跟小白杨似的,哪能像孙长志一样,施展出“倒栽葱”的功夫? 会不会另说,谁敢啊? 可是朱由崧手底下的人敢,逃过一劫的孙长志回身看了朱由崧一眼,见朱由崧不肯善罢甘休,一脚没踢中,另一只脚又紧随而至,脚底抹油想要撒丫子蹘了。 孙长志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由崧身边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潜规则”:那就是世子年轻气盛,肝火旺盛,容易发怒,要是看到势头不对,溜之才能大吉,事后世子气消也就没事了,逃了的人事后世子是不会追究的…… 然而今天的朱由崧却是没有打算放过要逃走的孙长志,他见孙长志猫着身子想要逃走,一个助跑身子就飞了起来,这一记飞踢朱由崧可是用了他全身的八成力气!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刚才超常发挥的孙长志躲得过朱由崧的那记“面目全非脚”,现在他身子刚站稳,还没有开始跑起来的速度怎么能躲得过朱由崧的这一记“夺命追魂脚”? 抽空回身张望孙长志心中悲呼一声:“我『操』你大——”啊不:“我命休矣!” 朱由崧这一脚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孙长志的屁股上,孙长志一个马趴在地上滑出了老远……没办法,王府的宫人们太敬业了,把地板擦得太滑溜了。 “好功夫!” 正当朱由崧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孙长志,心中后悔是不是自己出手过重时,一声赞叹从屋转角传了出来。 穿着一身朱红『色』常服的朱由检从转角走了出来,朱由崧看到朱由检身后还跟着不少宫人,只好低头跟他见礼…… 趴在地上装死的孙长志,后悔地只想拿头呛地,今天出门怎么就没看黄历呢? 他这次来找朱由崧还真的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想起了那日顾三家旁边的狗肉馆,狗肉馆的主人叫什么孙长志早就忘了,那天朱由崧说的一句话,让孙长志的心里留下了一点印象。 当时朱由崧对那个狗肉馆的主人另眼相看,世子的的理由是因为那人书房的藏书当中有一多半都是农书,世子说那人是个种地的人才。 当时孙长志就留了一个心眼,会种地的世子这么重视,会织布的世子自然也不会放过,当时他还跟朱由崧提过那么一句。 可是后来见朱由崧整日跟朝廷大员见面,根本没有个闲工夫,所以这事也就放了下来。 朱由崧忙,可是孙长志却整天闲得很。 闲极思动的孙长志想帮朱由崧做些事情,所以就跑去问了问胡天德。 在孙长志的心里,除了最最崇拜的朱由崧,剩下的就是胡天德了。 作为世子的亲卫,孙长志心里一直以胡天德为榜样,听到胡天德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作为世子亲卫,那就是要为世子排忧解难的!” 秉承着这个念想,孙长志也派人去洛阳把那个账房先生的祖宗八代给调查了个遍。 第117章 讨债鬼 “好功夫!” 朱由检拍着双手走进小院,发出一声赞叹。虽然他不知道趴在地上的这个侍卫因为什么原因招惹了朱由崧,但是见朱由崧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头交配失败的狒狒,所以心头大乐,出言调侃。 朱由崧见朱由检冲着自己竖大拇哥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脚底下那双兰儿亲手缝制的靴子脱下来,狠狠地抽在眼前这个“九五之尊”的脸上。 当然这样的行为自然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是不敢,而是打不过…… 朱由崧看了看跟在朱由检身后的两个样貌平凡的侍卫,要是自己真的付诸行动的话,或许到时候挨抽的人就是自己了,还是根本还不了手的那种。 朱由检见朱由崧像看贼一样的看着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身子微侧道:“下去。” 跟着朱由检来的宫人们刚刚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现在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这“涨『潮』落『潮』”之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的朱由崧啧啧称奇。 旁人都走了,朱由检身后的两个侍卫却是没挪地方,朱由检眉头一皱,道:“你们也下去!” 那两个侍卫闻言头也不抬,相视一眼后也离开朱由崧的这个小院子。 等人都走了,朱由崧也不招呼朱由检,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揉』着自己有些隐隐作痛的小腿。这长时间不运动,猛然间发力,不是把肌肉给拉伤了? 朱由检见朱由崧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不见外,径直在朱由崧身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朱由崧却是对他视而不见,一双眼睛盯着现在还趴在地上挺尸的孙长志,脸上摆出一副生人或者熟人都勿进的表情。 躲在屋里的兰儿脸上红晕刚刚褪去,把那方在她手里备受折磨的香帕收起来,安抚完自己悸动的内心,走出门来,就看到了朱由崧正坐在院中会客。 那个客人也是个年轻人,比朱由崧面相还要在年轻一些。 兰儿以前没有见过朱由检,自然不知道他的身份。见朱由崧对那人好像不是特别感冒的样子,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客人,而不是客户。 兰儿在朱由崧身边耳濡目染,早已经把客人和客户分得清清楚楚了。 客户那是来送银子的,就像刚走的那个吴大人,一定要好好招待。街转角的茉莉花茶,那是可以永久续杯的!只要人不走,那茶杯一定要时刻是满的。 而客人却没有这个待遇,要是世子心情不好,一杯茶都欠奉。 兰儿看了良久,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由检,才一跺脚低声道:“便宜你了。”说着回身去屋里给他们两兄弟去准备皇上赏赐的贡茶去了了。 朱由检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朱由崧的收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到真正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才发现万事都要钱! 可是大明现在最缺什么,就是缺钱啊!或者可以说,大明不缺钱,缺钱的是这个朝廷! 这些天朱由检恨不得让户部尚书搬到宫里去住,仔细盘问盘问这个老贼,大明的国库怎么就只剩下了区区五百万两银子! 朱由检心中心情复杂难明时,见一个模样伶俐的小姑娘端着两盏茶走过来,忽的眼前一亮,猜到了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朱由崧身边的那个兰儿。 还没等他问话,朱由崧当先一把抓住了兰儿的小手,指着朱由检的那张颇为俊秀的脸,语气沉重道:“兰儿,你今天看清楚了,记住这个人的相貌,本世子的万贯家财就是被这小子给收走了!” 兰儿到底跟在朱由崧身边日子久了,见到陌生的客人也不害怕,本来就要把茶放到桌上了,可是听到朱由崧的话后,又咻的一下子端了起来。 朱由崧见到兰儿的动作,心中赞了一声:“这就是默契!” 朱由崧擦了一下本不存在的眼泪,接着说道:“你还好心好意地给他上茶?这茶水就是喂了狗,也不能给他喝!”说着端起自己那盏茶一饮而尽,又把朱由检那侧的茶水也抢了过来…… 朱由检更是无语,长叹一声后看了看他眼前这个宁愿自己当狗的兄弟。 “你闹够了没有?” 朱由崧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一般,径直走到孙长志身边踢了他屁股一脚,问道:“你小子死了没,没死就给我爬起来!” 孙长志见瞒不下去,只好哼哼唧唧地佯装刚刚醒过来,朱由崧还以为是朱由检来了,所以孙长志才会扰了自己好事,所以对这个亲卫也没了什么怨气。 冤有头,债有主! 这也就是朱由崧见到朱由检爱答不理的原因,朱由检这个朱扒皮,每次来自己这边自己准没好事,不是破财,就是有灾,反正邪乎的很就对了;再一个就是自己好事被搅,五姑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光荣下岗呢? 孙长志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慢慢睁开了眼,待看到朱由崧正面『色』肃然地盯着他时,连忙爬起来道:“世子恕罪啊!属下是因为那天世子抄顾三他们家的时候,听到世子说的会种田的要,会织布的也要,所以才来求见世子,不料扰了世子休息,属下罪该万死!” 朱由崧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到顾三才明白了他说的应该是周青。 再怎么说孙长志也是他的人,他本想把孙长志喊起来先让他下去,免得让他在朱由检面前丢人现眼,可是听道孙长志的话后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周青怎么了?你站起来慢慢说!” 朱由崧说完就往回走,娘的,堂堂世子手里端着两只茶碗跟人说话也不是太像话,是? 孙长志在后面亦步亦趋,说道:“世子,那天我见您对那个开狗肉馆的周青另眼相看,说不定就是看上了他那身种田的把式,要我说啊——” 朱由崧走到石桌旁,对兰儿吩咐了一句,让她去准备晚宴,说完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朱由检,这个点过来不就是来蹭饭的吗?娘的御厨做出来的饭不比我王府做出来的好吃? 朱由崧在石凳旁站定,说道:“从头说,刚没注意听。” 孙长志见朱由崧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只好对他拱了拱手算是见礼,刚要开口接着讲,朱由崧却是双手交合在前做了一个标准的揖礼,轻声说道:“圣上勿怪,这侍卫脑子虽然不咋好使,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孙长志听到朱由崧的话后,直感觉脖颈后面有一把钢刀似的,脚下一软跌跪在地上,脑门印在地面上道:“卑职有眼不识真龙,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却是对朱由崧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刚才不给那个小丫头介绍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把自己搬出来吓唬这个心眼有点直的侍卫? 朱由崧却是一副你懂我的样子,心里却是“恶毒”地想道:“整不了你个罪魁祸首,还不兴我吓唬吓唬这个为虎作伥、吃里扒外的亲卫?” 第118章 抢你了咋地 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好似『奸』计得逞的朱由崧,知道他这个前世今生的兄弟又在做什么无聊的事情了。 朱由检坐在石凳上,朗声说道:“免礼!” 孙长志脑袋微微一抬,又给朱由检磕了一个头,才大气都不敢喘的站了起来。 朱由崧看着孙长志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平衡了,丫的我这个世子虽然不是皇上,可是好歹也算是一个皇族,孙长志这小子以前怎么就不在我面前这么恭敬?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眼中的疑『惑』明显是在问朱由崧这是玩的哪一出,朱由崧现在看着孙长志就有些心烦,便挥手叫孙长志下去。 孙长志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皇上,正手足无措之际见到朱由崧吩咐他下去,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又向朱由检行了一礼后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这时候这小院子里只有朱由崧他们兄弟二人了,朱由检带来的侍卫最近的也都是在院门外守着。 朱由崧撇了撇嘴坐了下来,盯着一脸浅笑的朱由检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来拿钱的,我就闹不明白了,你一个九五之尊的天子,为了那几十万两银子值得区均降贵亲自跑一趟?” 兰儿被朱由崧给支走了,朱由崧这厮肯定是不会给自己倒茶的。 朱由检只好自食其力,取了茶杯和茶壶,听到朱由崧的话后,手里的茶壶差点没有摔在地上! “你说多少?多少两银子?”话虽出口,声音却是有些颤抖。 朱由崧好奇道:“那个小顺子没有告诉你,你从我这儿拿了多少钱?”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一直在为筹粮的事情的发愁,哪里顾得上这些东西?”说着咽了一口吐沫,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单单这京城中的官吏,这些日子就给你送了这么多钱?” 朱由崧点了点头,说道:“大明的官儿可是真的富啊,人们不是常说大明的官员被太祖老爷子定的俸禄很低吗?” 朱由检点了点头却又冷哼一声道:“屁!他们的俸禄要是折合到后世,个顶个的高收入群体。只是他们送给你的那些钱,不是他们的俸禄罢了。” 朱由检见朱由崧『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缓缓说道:“你还别不信,你说他们收入低,那是你没有看过《醒贪简要录》!” 朱由检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说道:“朝廷正一品官员的俸禄是每月支米八十七石,一年就有一千多石,米来自稻谷,加工一千多石米需要近三千石稻谷。而要生产这三千石的稻谷,则需要用田近千亩地。你能说他们俸禄低?” 朱由崧听朱由检说的数据手到拈来,知道他对官员的俸禄是有过一番研究的,不然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遂递给朱由检一支烟,想听他慢慢说。 朱由检把烟叼在嘴里,从袖子里掏出匠营打造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忽地心底一动,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呼呼守在门口侍卫的冲动! 他如有所感地看了朱由崧一眼,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头噬人的饿狼! “你待怎地?我——”说着就要把手里的打火机收起来。 可是还没待他说完,手上的打火机就被朱由崧给一把给抢了过去! 朱由崧在朱由检掏出打火机的一刹那,就差点被晃瞎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 朱由崧把打火机拿到手里,才眯着眼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我看看不行啊,别整天扣扣索索的!” 朱由检被噎了一句,只能闷着头盯着朱由崧把玩自己的打火机。 朱由检把朱由检的打火机拿在手里,入手微沉,通体黄『色』,心里便是一喜,这一定是纯金打造的!遂细细打量起来,朱由检这个打火机造型古朴,外壳上面还雕了一头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另一面有四个娟秀的楷体字:“大明锦绣”,外衬祥云! 朱由崧是越看越喜欢,这个打火机可比自己那个黄铜的打火机好看多了,便紧紧地抓在手里道:“送我了,你再做一个!” 朱由检一听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朱由崧又说道:“你坐拥着万里江山,又从我这儿拿走了那么多钱,送我一个打火机能死啊?我说出去都怕丢人!你还不乐意?” 朱由检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要不是顾忌自己的面子,朱由检真的恨不得说能了!能死,心疼死了! 朱由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用这东西,你用不了这东西!” 朱由崧眉『毛』一抬不屑道:“我用不了?” 朱由检抿着嘴嗓子里发出一声:“嗯。” 朱由崧纳罕道:“我怎么用不了?”说着还是非常潇洒地把打火机在手里翻了个花,不知用什么技巧把打火机给打着了火。 朱由检断断续续说道:“那……那个,你用,你用属于违制。”话虽出口,声音却越来越低。 朱由崧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不在乎道:“好说好说,五爪龙我用不了,回头我找个人把一个爪子给扣下来就能用了!” 朱由检闻言一怔,他算是服了眼前的朱由崧了。 古代等级分明,因龙纹地位尊崇,故皇帝诸王之外,一般人不得使用。 明的亲王,世子,郡王,其实都是可以用龙纹的,甚至都是可以穿龙袍,用五爪龙的,只是龙的形态有的只能皇帝能用,别人不能用。 朱由检自然不会把这事告诉朱由崧,没看见他听到僭越后一点都不在乎吗。要是让他知道实情,那还得了? 其实明朝现在对僭越五爪龙已经十分严重了,原因是自明建国以来,以士人阶层为主体的文官集团与皇权之间不断进行着或大或小的“斗争”。 皇帝通过赏赐高等级纹样的服饰进行拉拢是皇帝控制官员的手段之一,随着这一手段的反复运用,赐服(及高级纹样)的泛滥不可避免。 泛滥到现在,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来“蟒袍”和“龙袍”的区别了,现在蟒袍那都是五个爪子的。 闹得紧跟在蟒身后的飞鱼、斗牛也都出现了五爪的飞鱼、斗牛。 不过这里要说一下大明这时候的小弟,朝鲜。 虽然大明僭越五爪龙的现象严重,但是朝鲜国王的身上的龙袍却是四爪龙。 大明不说亲王,就是连郡王都是可以穿五爪龙袍,可是朝鲜国王只能穿四爪龙袍,所以说朝鲜国王这个附属国的国主,其实地位比中国的郡王地位还要低上一个等级。 言归正传,朱由崧却像没看到朱由检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把打火机收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哎呀,不说这事了,你接着说官员俸禄的事儿嘛!皇上学识渊博,快给小的解解『惑』!” 朱由检知道今天这个打火机是要不回来了,只好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心思放到官员俸禄的事情上,说道:“朝廷正一品官员的俸禄是每月支米八十七石,一年就有一千多石,米来自稻谷,加工一千多石米需要近三千石稻谷。而要生产这三千石的稻谷,则需要用田近千亩。” 朱由崧配合的语气夸张道:“这么多!” 朱由检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这还不算人力和畜力,种田需要耕牛,按一头牛耕地五十亩计算,就需用牛头二十头左右。田间劳作方面的人力花费,按一个人种田二十亩计算,就需要五十个人耕种!你说俸禄少吗?” 朱由崧沉『吟』片刻后,皱着眉说道:“你说的是一品大员,整个朝廷又有多少个一品?” 朱由检说道:“好,那以七品县令的俸禄标准而论,他们月俸是大约八石大米,一年大约百石,与一品官员的月薪差许多。但也需要近八十亩地、五六个农夫全年专门为之生产!” 第119章 悲催的大明官吏 朱由崧皱眉问道:“照你这么说,大明的知县也不是很穷啊?可是那些哭穷的官员们是怎么来的?” 朱由检脸『色』有些尴尬地看了朱由崧一眼,说道:“其实有一个东西叫‘折『色』’。 ” 朱由崧一副白痴样,低声嘟囔道:“折『射』?娘的怎么还出现物理知识了?” 朱由检忍俊不禁道:“是‘折『色』’,不是折『射』!” 朱由崧瞪了朱由检一眼,怨道:“把舌头捋直了!” 朱由检被噎了一句,恨不得叫侍卫过来赏朱由崧几大板尝尝。 大明的普通话是凤阳官话,可是帝都北迁后,到了现在慢慢的北京官话异军突起,也在京都朝官之间流行开来。 不过这两种常用话朱由检都没有说,他跟朱由崧说的是后世普通话。 “迟早脱了你裤子,打上三十大板!” 这话朱由检自然没有说出来,在朱由崧的『淫』威下,轻咳一声说道:“你也知道,中国就算到了后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业大国,更遑论现在的大明。现在的官员们俸禄发的都是粮食,可是北方粮少,朝廷发不出来,只能用别的东西来抵了,这就是折『色』。” 朱由崧弹了一下烟灰,问道:“用什么来抵?” 朱由检缓缓道:“布、棉、纱。” 朱由崧好奇道:“就算你这当老板的发不了工资,那也是粮食不够,用别的东西抵扣了,那也说得过去,他们怎么一个个的还喊穷?” 朱由检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说的纱,是大明宝纱。” 朱由崧一口烟没吸进去,呛得的咳嗽不停,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望着面『色』有些尴尬的朱由检说道:“狠!你竟然把擦屁股纸发给人家!怪不得,怪不得……” 这大明宝纱早已经废止,这种不能称为货币的官方货币,现在竟然还拿来当做官员们工资折『色』,怪不得当官的一个个的喊穷啊! 在这种环境下,还没有造反,在朱由崧眼里,那些个没有贪污,只靠死工资过日子的官员们,是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忠君爱国”了。 其实还有好多东西朱由检是没有告诉朱由崧的,大明官员的俸禄不能按时按量发放,只是官员喊穷的原因其一。 当官的为了官威,自然是要讲究面子的,毕竟完完全全地守着死工资过日子的官员只是很少一部分。 而默认灰『色』收入的官员当中,相当大一部分不是不想做清官,而是做清官活不下去啊!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中国人要面子的情节,那是自古以来的! 十年寒窗图个啥?难道是为了吃糠咽菜?谁不想要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按照现在这个社会的风气,这些要面子的官员,做饭要请厨子或者厨娘?抬轿子要用轿夫?看大门要用门房?这些开销都是钱! 别说这些要面子的官员们嫌钱不够花,就是不要面子,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官员们,要想过上小康生活,那点死工资,也是不够花的…… 因为现在这时节,为了多子多福,开枝散叶,谁不娶个两三个的?而且现在又没有计划生育,谁家不生个两三个的? 生两三个那都是少的,谁能保证孩子全都能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中途不夭折? 集天下权势于一身的皇家都不能保证,公主,皇子之类的早夭的例子还少吗? 所以现在一家子人口都是很多的,就算一个官员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家里也没有仆人,可是家里还有父母需要赡养,妻儿需要养育啊。 现在可没有『妇』女解放,双职工一说,妻子要在家相夫教子,照顾双亲,顶多空闲的时候纺棉花,织织布,做做衣裳,是不能给家里带来多少收入的! 所以养活全家五口人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这个当官的身上,可是朝廷到了现在连俸禄都发不够了,能让人们怎么办,除了灰『色』收入,要想活下去真的只能吃糠喝稀了。 这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大明朝县令一级的正七品,给他往高了算,月俸多说有八石,一个月也只有一千四百斤大米,按照现在大米2块钱一斤折算的话,大概相当于2元人民币左右。 这2元看起来也够活命了,可是万事都怕人均啊! 一个官员假设他不要面子了,所以也不请婆子,不请门房,不请下人,不要丫鬟也没有小妾…… 只有一个孩子,一个老婆,加上父母,一家五口人,人均一人一个月也只有500多块钱,这就是人们口中破家县令的一个月工资。 而这2块钱,也不是能够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发到官员个人手上的,经过折『色』这么个东西,官员能到手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2块钱的一半,只有1400块,集县委书记,县长,县公安局长,县教育局局长,县财政局局长等各种头衔于一身的一把手县尊,一个月只有1400块钱!这就是大明清官县令一个月的收入! 还有一点很要命的地方,这时候是没有社会福利的,也就是说,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想要看病就得从这人均的500多块钱的生活费里面扣。 公费医疗先不说了,其实大明成化十五年前,朝廷就是连退休金也是不给的。 也就是成化年间的户部尚书杨鼎退休,皇帝特地加恩,每个月给米二石。 这二石大米,价值拿到现在来说不过500块人民币,这才开了大臣退休给米的先例。 可大家要看清楚,是先例可不是惯例啊! 而且这个杨鼎,可是位列六部的户部的一把手,户部尚书这个一把手相当于后世的财政部部长,这么高的职位,退休金一个月才给500块钱! 其他官员能有什么待遇,大家可以想象。 所以在大明要想做个一点灰『色』收入都没有的清官,仅凭上面说的工资,自己去想一下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要不然历史上有名的清官海瑞,也不会因为老母亲过生日,自己这个儿子买了两斤肉,都能被人当成新闻来看了! 有人或许会说海瑞这个太极端,当不得数,那咱们来看看正德年间的李东阳。 李东阳字宾之,号西涯,走了一辈子仕途,九曲十八弯地终于做到内阁首辅,太子太师,可谓尊荣到极点了。 而且他家中人丁单薄,儿子又早逝,家里绝了后,养家负担很小。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清节不渝”,只靠工资吃饭的李阁老,他的生活条件是怎样的呢? “罢政居家,请诗文书篆者填塞户限,颇资以给朝夕”。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积蓄,退休了在家里是靠别人求诗文时给的润笔费,才能勉强度日。 等他去世的时候呢?“门人故吏醵金钱赙之,乃克葬。”这是说李东阳已经穷的不能治丧了,全靠门生和当年朝中的同僚们凑钱,才办成了葬礼。 这就是一个谥号文正的朝廷大员,全靠死工资过日子的结局。 堂堂首辅过成这个怂样,其他清官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了…… 这些东西朱由检自然是知道的,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是妄想。 虽然朱由检想改革,可是现在的大明哪有钱给他,让他来提高官员们的福利? 朱由检甚至怀疑,史书上的万历皇帝那么招人恨、被文人们黑的原因,说不得就是他这个爷爷当年太有钱了。 万历皇帝有钱所以自己挥霍无度,文臣们看在眼里,自然两眼通红。这就好比打工的天天看着老板大鱼大肉,香车宝马,而自己整天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不说,这么有钱的老板不说涨涨员工待遇,居然还拖欠工资! 人们要是遇到这种事,背后不说万历皇帝的坏话,那才是怪事…… 清逸文学71wx w 第120章 步子迈太大,小心劈了跨 朱由崧面『色』有些难看,按照朱由检所说,大明的官员们应该是一个个的穷的叮当响,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接待的那些官员们,用来贿赂自己的银两到底从何而来?除了搜刮和贪墨,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朱由崧顿时感觉那些放在屋子里的财物,就像是一座大山像自己压了过来…… 朱由崧对这些历史不甚了解,就是朱由检也是穿越过来以后,通过各方的消息的汇总,才详细地了解了这个情况。 朱由检自登记以来,那是就有不下百道折子向他说官员俸禄这件事了,这些个官员奏折当中,语气或委婉、或凄苦,反正就是向崇祯传达了一个信息——再不涨工资,我们就过不下去了…… 朱由检相信,他绝不是大明第一个被下面的官员们催着涨工资的皇帝。 虽然史书上的大明皇帝,那是一个赛着一个的荒『淫』无道,可是真的如此吗? 如果一个国家没了最高领导人,这个国家真的能照常运转吗? 按照史书上来说,那是可以的,大明多少年没上朝的皇帝都有的是,国家还不是照常运转? 有人说大明内阁制度,保证了大明政令的施行和这个帝国的正常运转,大明之所以能够在风云飘摇中坚挺了这么多年,完全靠的就是那些个忠心耿耿的文武大臣! 这些忠心耿耿的文官们不仅要和皇帝斗,还要和宦官斗,那一个个的真的是斗天斗地,决不像恶势力和强权低头的铮铮君子,铁骨硬汉! 现在朱由检却是知道,原来的自己高看他们了,受人吹捧的内阁制度,在现在的自己看来,能有多高大上? 只不过相当于一个皇帝的智囊团而已,内阁连自己的正式办事机构和地点都没有,怎么可能决定国家大事,来替皇帝做决定? 如果内阁的权利真的那么大,文官真的能在皇帝不上朝的时候,处理好政事,那明朝一个个权倾朝野的宦官,又是哪里来的呢? 有句话叫做“开府设衙”,这就是说一个正式的行政机构,那都是要有自己行政场所,办事人员和办公单位的! 可是内阁这个机构,这些通通都没有,没有自己的行政场所,没有自己下属的办事人员,没有自己正式的办公地点…… 内阁只是在皇宫里占着一间房,在皇宫里的办事机构,哪能是正式的行政机构?皇宫那是皇上办公的地方,可不是内阁办公的地方,可要想内阁正式化,那就要出了皇宫,想别的部门一样,有自己正式的办公地点! 所以内阁更像是皇帝的一个智囊团,地位甚至都不是秘书,因为皇帝身边有秘书,那就是宦官。 而内阁的票拟,也根本没有半点法律意义,而内阁的票拟想要变成真正的政策实行下去,就必须要用到皇帝的“批红”。 夹在奏折里的小纸条,上面写上内阁大臣们自己的处理意见,皇上觉得行,那就画个标记,就照这办;皇上觉得不行,那就等于扯淡! 皇帝的批红才是处理政事的最终方案,所以内阁并无实权,只是皇帝的一个附属。。 而魏忠贤之流,之所以可以把持朝政,就是因为人家是皇上的秘书,花了一些小心思,掌握了皇帝一部分批红的权利。 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皇上不上朝,不等同于不理政事,如果皇帝不上朝就代表他不管事,文武百官又可以自己做主,明朝的大臣们绝不会像史书上说的那样哭天喊地了。 所以,那些个不上朝但是并不代表不是不理政事的皇帝们,难道就没有发现大臣们的待遇有点低吗? 肯定有人发现过,只是没人解决过,因为他们同样没办法,因为大明没钱!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有两件事情要麻烦你。” 朱由崧皱着眉问道:“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我思虑良久,我觉得阉党案应该尽快结案,尽快充盈国库,改革税制才是正途!” 朱由崧听罢点了点头,回道:“这些日子以来,给我送钱的也少了许多,该送的应该也都送完了,你怎么计划的?” 朱由检问道:“我听说你这些天忙的不可开交,怎么给你送钱的少了?” 朱由崧哼了一声说道:“不是人少,是钱少。” 朱由检瞥了朱由崧一眼,眉间尽是愁绪,缓声道:“我想派你回一趟洛阳。” 朱由崧皱着眉头道:“回洛阳?” 朱由检不自觉间把要背直了起来,缓缓道:“对!” 朱由崧问道:“我在这京城收钱收的好好的,怎么派我回洛阳?” 朱由检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半眯着眼睛说道:“大明的税收的制度,不能只压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百姓身上了。” 朱由崧望着神『色』坚定的朱由检,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决定了吗?” 朱由检默默地点了点头。 朱由崧听到朱由检的答复,心中有些忐忑。朱由崧这些日子以来,对大明的局势已经有了较为明晰的认知了。 现在局面看似平稳的大明,明年开始以后,那天灾人祸真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大旱,绝收,活不下去又得不到救济的流民,只能聚众造反……可是大明现在的北方一直都不安宁,萨尔浒之战后明军中打仗的精兵几乎消耗殆尽,自此大明在辽东战场的局势从战略进攻,变成了战略防守。 辽东战场就是一个无底洞,扔进去多少银子都填不够…… 不怕事情一件一件来,就怕这些事情一股脑的全都涌上来! 大明现在这幅身子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现在朱由检还要做改革。到时候如果施行不下去,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朱由崧见朱由检面『色』凝重,眼神中却又透漏出无比的坚定,心中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决定了,可是你准备好了吗?这记猛『药』虽好,可是现在的大明积重难返,已经病入膏肓了。你这记猛『药』下去,说不得会让这个帝国瓦解的更快。”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这项政策会引起多大的反弹吗,会牵涉到多少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吗?” 朱由检脸颊的肌肉动了动,压抑着怒气说道:“时间才过去多久?你便收了多少银子?大明官场上乌烟瘴气的,若是再不做出些变化,大明真的要完了。” 朱由崧面『色』阴沉道:“要想改变现在的大明,只能温水煮青蛙!你想要一蹴而就,就不怕步子迈大了,把你裤裆给崩了?” “我——” 第121章 你快憋不住了? 朱由检的脸『色』变成了酱紫『色』,在朱由崧眼里,现在朱由检的脸『色』活脱脱地就是一块腊肉。 朱由检闭上眼睛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忍住了把守在庭院外面的侍卫喊进来,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竟敢“谤君”的朱由崧大卸八块的冲动。 朱由检看了一眼一脸无所谓的朱由崧一眼,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能听朕把话说完吗?” 朱由检不自觉间把称呼都给换了,朱由崧听到了却是满不在乎,瞥了他一眼说道:“放!” “我……我放——” 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就是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来人啊!” 朱由检这一嗓子,把朱由崧都给吓了一跳! 门外的锦衣卫听到朱由检饱含怒意的召唤,提着绣春刀就冲了进来! 朱由崧一见朱由检动真格的了,一副本来十分清秀的脸上,顿时布满了褶子,那样子要多贱就有多贱。 只见他一手拉住朱由检的胳膊,一手攥住朱由检的龙爪子,打着哈哈道:“哎呀呀,跟你开个玩笑,你咋还当真了呢?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朱由检见朱由崧认了怂,心中的怒意平息了大半,一把甩开朱由崧的爪子,皱着眉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正经事,你怎么就这么没个正行?” 朱由崧赶紧赔笑道:“有正行,有正行,正得不能再正了!”说着赶紧把身子坐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还真的有些道貌岸然。 朱由检冷哼一声却不理他。 朱由崧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没维持两秒,见此赶紧给朱由检倒了一杯茶,推到朱由检身前谄笑道:“喝杯茶,消消气,消消气!让侍卫先下去再说?啊?” 朱由检阴沉着脸挥了挥手,那涌进院子的锦衣卫们,全都退了出去。 朱由崧见侍卫们走了,心里才松了口气,本想一把制住身边这个无产阶级的头号敌人——大明国头号大地主头子。 可是见朱由检一副凝气屏息,想要再次喊人的样子,只好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朱由崧暗骂一声,把朱由检身前的那杯茶抢到了自己手里,问道:“你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大明的局势稳固了吗,现在大明内忧为患,你还要再来一次血雨腥风的改革,你就不怕动摇了这个国家的根基?” 朱由检见朱由崧肯跟自己好好说话,那就代表自己刚说的话,他已经听了进去,遂说道:“刚让你听我说完,你偏不听,一句话有三句都是用来堵我的,现在能听进去了?” 朱由崧撇了撇嘴却不答话,朱由检说道:“京营近十万将士,我已经掌握在手,哪怕这天下大『乱』,我也有力量与之对抗!” 朱由崧打认识朱由检第一天起,朱由崧就知道这小子做什么事都爱留后手,还记得当年还在上学期末考试的时候,这小子小抄都比别人做的多一份! 既然朱由检说他已经把京营握在了手里,估计他手里还不只这一张牌!不过朱由崧听到朱由检话中带着杀伐之气,以这样的态度做变革是不行的,如果改革一定要伴随着腥风血雨的话,从一开始,这条路就注定不能走的长久。 朱由崧对朱由检的话不予置评,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派我回洛阳?” “回洛阳自然是为了配合咱们这次行动,你都说了大明变革需要温水煮青蛙,这第一刀我选在了河南。” 朱由检顿了顿解释道:“而之所以选在河南,一是因为河南距离北京很近,纵使有什么差错,消息传递回京城也很快,我也能够较早地做出对策;这第二嘛,河南自有明以来,受封的王爷众多,现在数量繁多的宗亲都在河南,只要把河南拿下,咱们的削藩之举,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朱由崧听完深深地点了点头,朱由检这三年的宅男还真没白当,沉『吟』片刻后站了起来抻了个懒腰道:“哎,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咱们两个的经历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前世为了生计奔波的两个小人物,一眨眼竟变成了历史上本不该出现的改革先锋。” 朱由检轻笑一声问道:“现在不说什么‘蝴蝶效应’了?就不怕我把大明和这个后世历经磨难才能复兴的民族带到深沟里去?” 朱由崧望着不远处的树荫,点了点头道:“你我二人在这几百年前的大明相遇,蝴蝶效应就已经开始了,我们能做的就只是让大明的巨轮能够小心地驶过冰川,不要重蹈‘泰坦尼克’的覆辙罢了。” 朱由崧虽然说的轻松,但是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辽东的局势,大明在历史上之所以挺不过来,正是因为内有饥民作『乱』,辽东又一直陷入僵局,深陷两线作战苦苦支撑,而且雪上加霜地又遇到了这个该死的小冰河时期。 来到了大明,朱由崧才对小冰河时期的气候有了一定的了解。 现在才刚刚入秋,可是天气早已经转凉,这几日早起阴冷的天气竟让他有些怀念起秋裤来了…… 朱由崧有些担忧道:“历史你记得比我清楚,据我所知明年大明就要开始陷入僵局,辽东狼烟未熄,陕西又要大旱,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现在的大明不能两线作战,朝廷的财力不够,所以我打算在辽东的部署,要全线收缩,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毕竟咱们输不起,不能打没把握之仗。” 朱由崧还要再问,朱由检说道:“辽东的事情太过复杂,我有一个想法,只不过能不能成我还要回去好好想想。” “什么想法?” 朱由检笑了笑却不说话,朱由崧看到朱由检装大尾巴狼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的要鄙视一番,只听他嘘了一声道:“故弄玄虚!” 朱由检笑问道:“你可知道什么是‘己巳之变’?” 朱由崧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什么急死之便,你非要误导我以为你快憋不住了?说人话行不行?” 朱由检见朱由崧发窘,笑眯眯地解释道:“己巳之变现在代表的是土木堡之变,不过再有一年,它又会成为后金攻明京畿之战的代称。” 朱由崧眉『毛』一抬,顿时想起了朱由检跟他详细说过的这一段史实。 如果他们带来的蝴蝶效应,没有影响到皇太极,那么等到崇祯二年十月时,皇太极就会率军,避开宁远、锦州,分兵三路从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突入关内,攻占遵化,直『逼』京师。 原来的历史上大明急令各地兵马驰援,督师袁崇焕统领诸路援军,把皇太极的后金军挡在了京城于广渠和德胜等门外。 朱由崧心中忽地一跳,如果在皇太极进军的路上坐下埋伏…… 朱由崧激动道:“占得先机!一劳永逸!” 朱由检点了点头轻笑道:“到时候如果要调兵,我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借口。” 朱由崧忙道:“还想什么借口?军事演习!” 第122章 海带缠潜艇 朱由检听了朱由崧的话,赞叹一声道:“老哥的想法很是活泛啊!” 朱由崧扳回一城,用居高临下的姿势问道:“没办法,我这人平时就喜欢看些军事类的东西,听说过‘局座召忠’吗?知道什么是国防大学教授,因果律武器之父吗?” 朱由检嘴角轻扬道:“海带缠潜艇?” 朱由崧眼睛一眯接道:“雾霾防激光!” 朱由检开怀大笑道:“这个上下联,不是战忽局的人是绝对对不上来的。” 朱由崧哈哈一笑把话头扯回正题:“呵呵,废话少说!说,你安排我回洛阳,要我做什么事?事先说好,如果事情里面有让我劝我那个胖爹捐钱,你还是不要妄想了。” 朱由检沉『吟』片刻后道:“这次把你接到北京,也是迫不得已,当初发生了那件乌龙事,我怕那些锦衣卫狗急跳墙,把你真的给扔到荒郊野外喂了狼群。” 朱由检说着一顿,看了朱由崧一眼接着说道:“如果你是别人,死了也就死了,最多也就是可能会浪费一个也许具备现代专业技能和知识的人才,可也省得我想办法安置你,防你生事。” 朱由崧也回想起第一次他们二人见面时的情景,两人随时初次见面,同为穿越者,理念却是不同。 听到朱由检的话,朱由崧心中不由感慨,如果他们在前世没有什么渊源的话,说不得自己在皇宫跟朱由崧掐架的那一波,自己就会被一涌而上的侍卫剁成肉泥。 朱由崧长叹一声道:“哎,确实,本来睁眼到了大明就是一种梦幻,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还能遇到熟人,更是让人唏嘘。” 朱由崧想到这里,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如果咱们俩在前世不认识,你最后会把我怎样?” 朱由检沉默片刻后,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缓缓道:“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杀了是最保险的手段。” 朱由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实,如果自己不能为朱由检所用,那自己脑子的东西随便掏出一件来,或许都会引起大明这个社会的些许变化。 毕竟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大明亲王世子,朱由检改革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权力要牢牢地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如果他们不相识,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这个拥有后世灵魂的人,到底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会不会在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时,被身边的势力和人裹挟动用后世的知识,再创造出一个威胁皇权的力量。 朱由崧得到了自己答案,虽然对朱由检对自己开诚布公有些感动,但是望着一本正经的朱由检,心中还是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比我早来三年,心居然变得这么黑了。” 这个话题显然不是朱由检想聊的,朱由检轻咳一声道:“其实这次派你回洛阳,你的目的地并不是河南。” “不是河南?”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道:“嗯,河南距离北京较近,政令施行下去还用不着你在那里看着,只要派个信得过,镇得住的官员,便可以了。” 朱由崧皱眉道:“那我去哪里?难道会福王府接着混吃等死?”话虽出口,朱由崧自己都不信,如果朱由检放着他不用,除非他是脑子抽了! 这话绝不是朱由崧夸海口,因为这是两个人的四年来培养的默契,除了他,这大明灾难找一个真正了解朱由检内心想法的人了。 难道怕他掌权以后威胁到他的皇权? 朱由崧眼角抽了抽,皇上过得那是什么日子啊? 现如今这世道,真要当个勤勉的皇帝,整日间政务缠身,不得休息。哪怕自暴自弃,当个荒『淫』无道、不理政事的皇帝,不仅整天被文官们骂,还要在史书上留下不好的名声…… 当这样的皇帝,那还不如在福王府里面逍遥自在,无事一身轻来得轻松! 他脑子抽了去争权夺利? 朱由检看到朱由崧的脸『色』,嘴角一撇,前世多年的相处让他已经猜出了朱由崧在想些什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你想太多了,我就算不防着你,你也造不了反。” 朱由崧一脸感动,顿时生出知己之感:知我者莫过—— “就你那点能耐,你觉得能成功吗?” 还没感动完,朱由检的讥讽紧接着就出来了,朱由崧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朱由检这人啥都好,就是他娘的嘴太欠! 朱由崧咆哮道:“我怎么就不行了?我怎么不能成功了?” 朱由崧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差揪住朱由检的脖领子了…… 朱由检见朱由崧气急败坏,瞥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锦衣卫,才安下心来,问道:“哦?你能成功?你打算怎么反?” 朱由崧望着门外的锦衣卫,咬牙切齿道:“老子一巴掌呼死你!” 朱由检哈哈笑道:“你要是真能一巴掌将我打死,我现在尚无子嗣,这皇位十有八九还真的要落在你爹头上。你已晋封世子,说不定你还真的能成为太子,入主东宫,将来继承皇位。” 朱由崧见朱由检分析着自己登基大宝的可能『性』,端起茶杯往朱由检身边一推,没好气道:“喝你的茶,最好喝水呛死你,也省得脏了小爷的手!” 朱由检接过茶杯来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不说笑了,这次来寻你,有正事。” 朱由崧翘着的二郎腿问道:“什么事?不就是来收银子的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此前说过,大明的税负不能只压在那些穷苦的百姓身上了。” 朱由崧闻言把翘着的二郎腿收了下来,眯着眼睛问道:“你准备向那些人动手了?” 朱由检不置可否,只说道:“现在江南等富庶的地区工商业发达,已经有了好多脱产阶层。” “你想要加收工商税?”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工商业加税是历史的必然,而且现在的工商业也需要加以引导,否则那些做买卖赚了钱的人,只想着赚了钱买田置地,而不扩大再生产,这样可不好!” 朱由崧面『色』凝重道:“这确实是一块肥肉,可是你想把这块肥肉从人家嘴里抠出来,有那么容易吗?” 朱由检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说道:“这自然是一块肥肉,肥肉谁都想吃,当年天启也想吃,而且也确实吃了,只不过吃法错了。落到最后,别人吃肉,他吃到嘴里的都是汤,而现在我也想吃,不过我要换个吃法。” 朱由崧还要再问,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世子,膳食已经备妥,可要现在用膳吗?” 朱由崧回身看到娇俏的兰儿站在台阶下面,正对着自己行礼。 见到了兰儿,朱由检闭口不言,朱由崧心中的八卦之火也是顿事熄灭。 怎么吃这块肥肉是朱由检的事,现在他是皇上,本就该为了这江山社稷『操』心。 朱由崧转身对朱由检道:“不说了,先去吃饭,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蹭我这顿饭吗?咱们在哪儿吃,是过去还是就在这小院里?” 朱由检站起身道:“走,不要让宫人们忙活了,咱们多走几步路。” 朱由检在这十王府住了十几年,各处宫殿和道路自然十分熟悉,说完便不理朱由崧当先走了出去。 朱由崧落在后面,看了走在前面的朱由检一眼,低声向兰儿问道:“膳食准备的怎么样?准备了几道菜?” 兰儿望着同样望着朱由检的背影,悄悄伸出四根葱白的玉指低声答道:“四道,花费不过四百文。” 朱由崧听完点了点头,勉励道:“好兰儿,还是你懂我!” 他见朱由检已经走远,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对兰儿说道:“记住了,以后只要这人来咱家,都不准超过今天的伙食标准,他坑了咱们太多钱了!” 虽不明白朱由崧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对朱由崧完全是『迷』信的兰儿来说,朱由崧的话,就是天理,自己只要照做就好了…… 乖巧的兰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把朱由崧的交代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第123章 归乡途 的盈丰楼依水而建,岸边是一排绿茵茵的垂堤杨柳,树下停靠着食客的车马,宽阔的河面上商船行舟交织如梭,一派繁荣景象。 盈丰楼,乃是梅县最大的一家酒楼,楼高六层,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相传这盈丰楼自前宋初建,如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门前还有自宋朝便屹立于此的彩楼和欢门,显得富丽堂皇。 此时刚至晌午,盈丰楼里已是人声鼎沸。一楼是大堂散台,当中还设有戏台,一桌桌的客人围着酒桌推杯换盏,酒保,茶博士来回穿梭,兜售着自己的酒水,点心和干果。 戏台上,耍戏法的陶不完正在表演落活,这落活是戏法的一种,区别于手上功夫的小戏法,落活是一种大戏法。 陶不完一身长袍,手里拿着一张毯子,手中的毯子一个起落,便变出一样东西。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草里蹦的,带水的,带火的,吃的用的……戏台上已经堆了一大堆。 人们明明知道他身上带了东西,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带的,火带在身上着不了,水带在身上洒不了,还能变的来去自如……总之他一个人变出来的东西,摆在台上,几个人都拿不走。 台下呷酒的客人看到精彩处,齐叫一声彩,掌声雷动间,引得陶不完又开始往外变东西了,这陶不完真不是白叫的,身上的东西似乎真的就是掏不完…… 台下围桌而坐的客人当中,有一对青年男女。女孩儿似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每当陶不完从毯子底下变出一样东西,她就随着酒客们齐声喝一声彩,手舞足蹈地鼓起掌来,陶不完变到了现在,那女孩儿也从方才拍到了现在,惹得她一双小手已经拍得通红。 杨子安看了看身旁的郑小鱼,眼中充满了爱怜。这桌上青年男女,正是半个月前刚从福安村出来的杨子安和郑小鱼。 这些日子以来,郑小鱼的肉汤和各种海鲜汤,杨子安喝了无数,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只剩半条命的杨子安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了,身上的伤势也已痊愈。 人言日久生情,这些日来的朝夕相处,他们二人早已情愫暗生。在福安村淳朴的民风下,在郑小鱼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在锲而不舍的王婆婆唇焦口燥地劝说下,杨子安终于没能抵挡住本就欲拒还迎的内心,和郑小鱼定了终身。 在福安村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杨子安也渐渐地『迷』恋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状态。。 可杨子安终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爹爹是锦衣卫的掌权人物,他自己年纪轻轻,也已经是锦衣卫要员。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一个人独处时,眼前总是不断地闪现那日商船上刀山火海的情景,似乎在催促着他这个流连温柔乡的浪子! 一船心怀故土,坐船归乡的大明同胞,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死在了那些长『毛』鬼的屠刀之下!而他耳边似乎仍能听到那日一船男女老少绝望的哀嚎…… 还有那六个跟着他不远千里地从北地到江南,又从江南到海上的兄弟,那六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路上,不知道为他这个外强中干的公子哥解了多少围! 那六个朝夕相处的兄弟,就是赤手空拳地面对着那些手持枪刃的长『毛』鬼,他们也毫无惧『色』! 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动物,杨子安受不了自己良心的不安,他必须做出些什么! 杨子安『摸』了『摸』胸口上的剑伤,那名番人的匕首本是刺向他的胸膛的,可是老三和老五挡下了,他们一个被发怒的番人用火铳打烂了胸口,一个被剑刃刺了个通透。 而自己逃命用的木头,是老二和老四合力取下来的,他们一人被枭首,一人被破开了胸膛扔进海里…… 几人当中的老大平日间最是沉默寡言,可是在定下计量,决定护他这个公子逃命的第一时间,老大就冲了出去! 长『毛』鬼对他们这个小团体的第一波攻势就是他一个人拦下来的,至于结果,当时慌『乱』的自己竟然没有看清楚! 为救他的命而丢了自己命的老大,他当时竟因为害怕,没有看清楚! 而那个平日间自己踢了无数次的老六,终于在那日“报了仇”,他是被老六踢下船的,落进水里前只记得老六的怒喝:“莫要回头!抓紧木头!”…… 他的命是郑有船和郑小鱼父女两人救的,同时也是那些个忠义两全的汉子拿命换来的! 如果他杨子安不能给那些为他而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杨子安伤愈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郑有船辞行!虽然杨子安舍不得郑小鱼的温柔可人,舍不得福安村的宁静祥和,可是他不得不走了,兄弟们尚有亲眷,他要担起这个责任! 杨子安知道现在朝廷的政策是片帆不得入海,这件事就算是上报朝廷,说不得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 可是他总要试一试,不然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那些为他而死的兄弟,对不起那些个死在了商船上的大明百姓! 每每想到此处,杨子安就会心中发郁,他虽不是普通人,可是他也是个普通人。 他如果孑然一身,哪怕回去朝廷不重视此事,哪怕自己偷抢拐骗,哪怕落草为寇自己起一支队伍…… 只要!只要能手刃了那些个贪得无厌又面目可憎的长『毛』鬼! 可是他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双亲健在,还有个未出嫁的妹妹,又是家中独子……他肩上的责任并不轻松,所以那些过激的想法,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在脑海里想想。 杨子安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郑小鱼,见郑小鱼小脸通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陶不完,似乎在猜测他到底还能用张毯子再变出多少东西来…… 虽然他此前找了个还在守孝的借口,没有和郑小鱼成亲,可是在他养伤的这些日子,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已经让二人有了感情。 在热情的郑有船和唯恐砸了招牌更加热情的王婆婆的撮合下,二人虽未成婚却也立了婚约,现在郑小鱼已经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杨子安遥遥地望向北方,想象着远在洛阳的父亲得知自己这趟出门,给他领回来一个儿媳『妇』的情景,心中就充满了无奈。 …… 第124章 一把老骨头 天已入夜,往日间气氛有些松散的王府,现在严密地飞不进一只苍蝇,一队队的侍卫在王府内外巡逻。 府外虽然刀兵气息浓厚,府内的气氛却是十分惬意,这十王府的防守可以算是外紧内松,而这座王府的两个主人,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已经用罢饭,此时坐在厅中用茶。 朱由检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捧着茶杯,低头吹着杯中翻滚的茶叶,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的慵懒和懈怠,姿势端正得当真是站如松,坐如钟。 反观朱由崧却是相去甚远,此刻他全身就像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在椅子里,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腿挂在了扶手上,手里正拿着根竹签剔牙。 这幅坐没坐相的高难度动作,就是天桥底下专门练软功的卖艺姑娘看见了,也要叫上一声好。 可如今朱由崧这姿势跟朱由检一比较,就是伺候在一旁的兰儿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兰儿看着厅中坐着的两个人,忽然想起了听说过一个词:云泥之别。兰儿出去进来好几次,怎么看,她的这个世子哥哥怎么跟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云彩搭不上边,遂借着倒茶的功夫拉了朱由崧的衣角好几次。 以兰儿的想法,就算坐在世子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份如何低微,如何入不了世子的眼,可是来者是客,既然已在堂中待客了,这待客的礼数总不能缺了。 再者说了,世子以这种姿势待客,不仅堕了自己威风,传出去也是有损声誉, 朱由崧被兰儿扯的不耐烦了,只好把身子坐正,他自然知道兰儿为什么拉他。 朱由检比他早来三年,接人待物和饮食起居的方式,没有影响了他周围的古人不说,现在看来,好像是被他身边的古人们给影响了,想当年这小子在宿舍里,可是因为学葛大爷的葛优瘫出了名的。 朱由崧也不是不想像朱由检一样腰杆挺得笔直,可是刚刚试了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如果他眼前的这个人坐着的人不是朱由检话,朱由崧说不定会竖起大拇指来暗赞一声:了不起。 可是这事却是朱由检这个人做的,朱由检这个人,朱由崧是不会佩服的,所以现在正襟危坐的朱由检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名刚上一年级背着手听课的小学生。 朱由崧好不容易把兰儿支走后,身子又瘫了回去。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的坐姿,笑着摇了摇头,想起自穿越以来,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任谁见了自己不是低声细语?而自登基以来,哪个见了自己不是诚惶诚恐? 就算是被自己赐座的朝廷大员们,在自己面前也都是只敢欠着半块屁股坐下,双手放在膝上,那姿势是准备着随时能够麻利儿地站起来或者跪下去的。 还是在朱由崧面前轻松啊,如此想着,朱由检把自己挺直的脊背也弯了弯,这几年在明朝的生活确实改变了自己好多。 朱由检喝的是茶,而朱由崧喝的却是加了冰块的酸梅汤,他喝了一口,把浮在水面的一块冰含在了嘴里,抻了一个懒腰发出舒服的呻『吟』:“吃饱了,喝足了,说啥也都不服了!额——” 看到朱由崧还是像原来在学校里那个样子,朱由检笑了笑,问道:“吃饭前的那件事,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朱由崧把冰块含到腮帮子那里,那张俊俏的脸上,就像是被人给打肿了一般,他回道:“其实,这些事情你不应该跟我商量的。” “哦?” 朱由崧转了转脖子,问道:“我问你,你觉得我这个刚来明朝没几天的世子,能有多了解大明的政治,经济和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制度吗?” 朱由崧把身子往前倾了倾,不待朱由检回话,接着说道:“我不行,我觉得你也不行,咱们两个在这里闭门造车,远不如你找几个能干的能官干吏来商讨这些事情。”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在物『色』人选,毕竟天子问政,这个可是一个好传统,可是可以跟他们商讨细节之类旁干末枝的东西,这种拿大鼎的活却不能跟他们商量。一旦大方向的事情开始和他们讨论,那就别想着有个所以然来了。” 朱由崧嗯了一声,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吗?难道真的要开始对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动手了?” 朱由检讳莫一笑,说道:“你放心,就算是要动手,我也会有分寸的,我又不是愣头青。” 朱由崧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眼里,朱由检有时候还真的就是一个愣头青,遂不放心地问道:“你还是跟我说说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不清楚你的计划,我总是感觉不踏实。” 朱由检撇了撇嘴说道:“当然是铁腕政策,京营到了现在,可以说是牢牢地我在我们手里,接下来就是要再把朝政牢牢地握在我们手里,这一项也不难,多亏了明朝的特务政策,这些人实在是太可爱的了,当锦衣卫和东西两厂效忠我的那天起,这大明朝政其实就已经开始掌握在了我的手里。”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朝中一些只懂得勾心斗角的庸官踢下去,把那些想做事,能做事,有胆量做事的官员给提上来。” 朱由崧问道:“你想把杨涟扶起来?”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杨涟是一定要扶起来的,可是他的资历还是不大够看,想要登阁还有些欠火候。” 朱由崧皱着眉头看着朱由检,朱由检眉『毛』一抬,笑问道:“不知道你听说过韩爌这个名字没有?” …… 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背负这双手,站在山坡上抬头仰望悬在天际玉盘一般的明月。 这老人穿着一件粗布麻衣,衣摆垂地,在皎洁的月光下,能够清晰地看见上面沾满了泥点子。 不过稍有些见识的人,就会知道这个老人是个读书人,而不会把他跟一个吃饱了饭,坐在自家门前嗒旱烟的老农看成一类人物。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人们在千百年的生活习惯当中,往往还是奉行以貌取人。 毕竟人不可貌相,只是个例,而以貌取人往往一看就中,就像你不能在大街上看到乞丐了,你觉得不能以貌取人,就觉得人家身上肯定揣着一本《如来神掌》或者一出手就是降龙十八掌? 这老人身上就有一种不同于农家老农的气质,他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旧,头发也已半白,可是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只木簪束在了头上。而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眸子在月光下却显得十分睿智。 你若是见得人多了,就会看出来这老人家就算不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也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这样有神的眼睛断然不会出现在一个整日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身上的。 “死老头子,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坡上喝西北风呐!” 正举头望明月的老人听到妻子的呼喝,挺直的脊背立马垮了下来,背负起双手低声道道:“就不得一刻清净!”可是脚下却已经不听使唤地往回走了。 一个坐在院中纺布的老『妇』捶了捶腰,看到那老人进了院子,想要挣扎着站起身。一旁的儿媳看到后,赶紧将她搀了起来。 老『妇』见老伴进了院子,捶着后背埋怨道:“这黑灯瞎火的,你跑那坡上去作甚?一把老骨头了,还不让人省心,若是不慎伤着了怎么办?” 老人闻言不服道:“老夫身体强健着呢!耳聪目明腿脚利索,怎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爬个小土坡就能栽跟头的老骨头了?若是还在朝中,还能再为大明『操』劳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老『妇』把嘴一撇,道:“还不老?头发都白了一半了,前些日子,是哪个爬到了房顶上换茅草下不来了?还想着朝堂呐,那里面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物混的,你能平平安安退下来已经是托了先帝的大福了!” 韩爌听到妻子提自己的糗事又说起自己仕途失利的往事,登时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后,一甩袖子赌气进屋了。 第125章 造反前的李自成 眼前的这条路平坦宽阔,在大明这个时代,自然只有官道才能有这样的条件。 由于行人和牲畜经年累月的脚踩蹄踏,这条官道也是越来越结实平摊,可谓风不起尘,雨不洼水。这样的路跟后世的比起来,不堪一提,但是在大明这个时代,已是难得的好路。 官道旁有一个四方院子,院里两三间砖瓦房,一间茅草屋还有几个牛马棚。 建筑虽有些简陋,但是看起来却是十分干净整洁,门口高高的木杆子上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上书一个驿字。 这里便是位于银川百里沟的百里驿,从此处再往南走二十里路就是县城,往北走十五里就是银川驿,条件比这里好上几倍不止。 这百里驿挂在这么个地方,位置也是有些尴尬。如果不是雨天避雨,热天歇脚,加上问路打探消息的,走这条官道上的官员们,是绝不会在这百里驿停留的。 这百里驿站条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却顶着个官驿的名头,在这里当差自然吃的是皇粮,当的是皇差。 驿站在古代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机构,不仅承担这飞传军报,传递文书,转运物资的军事作用,还要接待官道上奔波的大小官员们。 大明对驿站的管理十分严格,驿站和转运所设有驿卒,每处所应用的马驴牛、船夫和轿夫,看具体情况设置。 依据规定,一般重要处需马八十匹、六十匹、三十匹;非重要处则为二十匹、十匹、五匹。并且各个驿站还要储备充足的粮食,以供过路差人食用。 不过百里驿就没有这个条件了,这处驿站说是官办驿站,但是若是熟悉此处的人就知道,这处驿站只是银川驿的一个小分支。 这个百里驿不过是银川驿的大人们用来节省开支敛财的小手段罢了,这个百里驿虽顶个官驿的名头,但是朝廷上并没有建制留给他们。 驿站很小,只有五个人,一个是熬了半辈子,把头上的人全都熬死了然后接班上岗的小驿官,再有四个就是这所官驿的驿卒,两个轿夫,一个船夫再加上一个厨子就是这所驿站的全部人手。 现在朝堂风云变幻,这座小驿站的气氛倒很是和谐,在官道上奔波的官员们是不屑来这条件简陋的驿站停留的。 这处驿站跟银川驿自然不一样,他们虽然也是银川驿的分支,但是没有列在官府文牒上,朝廷给驿站的供给自然也不会发给他们。 不仅朝廷应有的供给没有,就是他们挂靠的银川驿对他们的死活也不甚关心,每个月该有的米粮也总是给不够数,被安置在这所驿站人们,倒有些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味道。 苦熬半辈子才上位的老王头,听从后生的建议在门前搭了一个棚子,把卧房里的桌子搬了出来,卖起大碗茶来了。 茶叶倒是不缺,官道上贩茶的客商虽然不多但是从来都没断过,大碗茶也用不到好茶叶,从他们手里批一点茶叶沫,不远处就有一眼泉水,一碗碗黄橙橙的茶水就这么出来了。 卖茶得来的钱,全都用在了驿站身上,原来的驿卒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常年稀粥野菜也只是勉强度日而已。 现在有了额外的进项,驿站的人们也算是能隔三差五的能吃上白米粥了,白米饭还不敢想,至少不用常年吃那些牙碜的糙米了。 老王头坐在驿站外面看着茶水摊,他身旁蹲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人,把手笼在袖子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个年轻人姓李,名鸿基,小名黄来儿。就是他给老王头出的主意,这才让百里驿有了额外的进项。 老王头看了年轻人一眼,把手里的烟袋锅在脚底磕了磕,语重心长道:“枣儿啊,我知道你想调到银川驿那个大驿去,可是银川驿的待遇好是好,可是成不成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李鸿基被老王头识破了心思,脸上微微一红,道:“王叔,我也不是非要托你办成这事,您老跟我爹是兄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有什么想法,您还不知道吗?” 老王头拿烟袋锅敲了李鸿基脑袋一下,佯怒道:“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现在引逗的你小侄子也跟着你不学好。” 李鸿基憨憨一笑,讨好道:“王叔,我也不是非要调去银川驿,可是我提的那个法子您又不同意,你侄媳『妇』刚过门不久,我看她啊,好像也不是过的了苦日子的人……” 老王头哼了一声道:“这个『妇』人!” 李鸿基『摸』着后脑勺哈哈一笑,老王头正『色』道:“枣儿啊,你是个有法子的人,可是你的法子在咱们这里是行不通的。” 李鸿基楞了一下问道:“为啥?” 老王头道:“咱们百里驿上面的人虽然不关心,但是分给咱们的活计一样都不少,在门前支这么一个摊子已是极限,就算真按照你的说的,把咱们的驿站也改成了客栈,让那些个商旅住进来,你觉得大老爷们会同意吗?” 老王头看了李鸿基一眼,见他疑『惑』的样子,解释道:“上面给咱们供给不到位,咱们支起这么个摊子也说得过去,可是如果到时候把百里驿改成了百里客栈,那还不『乱』了套了?那些个老爷们都是有功名的人,士农工商,你让大老爷和经商的贱民们住在一起,那不把他们气死?” 李鸿基低声咕哝了一句,老王头严肃道:“这百里驿自建成以来,十多年了只住过一位过路的老爷,还是因为雨天路途难走,这才不得不到了咱们这里来,可是大老爷们就是讲究的一个名分,朝廷的东西怎么能『乱』让别人用?” 老王头嘬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再说了,就算是大老爷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咱们计较,你以为这好处能落到咱们自己手里吗?咱们为什么不能待在银川驿来到这个百里驿?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李鸿基听完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老王头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小伙子了,你也别哭丧着个脸,你不是喜欢舞枪弄棒的吗?赶明我收拾一下,豁出这张老脸了,看看能不能给你在银川驿求来一个位置!” 李鸿基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老王头在银川驿里面大风大浪的熬了几十年了,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就是他还稳稳地吃着皇家饭。 他知道他这个王叔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争,不争就是他这个王叔的处事秘诀,可是从来不争的王叔,今天竟然为了他也要向上面争一争了! 李鸿基心中有些感动,老王头从凳子上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哎,谁让我当年欠你爹那么多情分,先说好了,我也不知道我这张老脸在上官面前能值几个钱,求来了最好,求不来也是应当的事情。” 李鸿基喜形于『色』道:“没事,王叔,只要您问过了,不管成不成,我也就没有别的心思了!” 老王头指了指茶水摊上的桌椅:“收拾东西,收拾完了早点吃饭。”说完就背着手进了院子, 第126章 天子召见(一) 李鸿基搓着手望着他王叔背手走进了院子,一手成拳,一手平掌,重重一拍,颇有些大事可成的味道。 李鸿基又回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茶水摊,哈哈一笑,听了老王头的话就开始收摊了。 正当李鸿基环抱着两条长凳刚要进院,自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鸿基站在台阶上眺望,只见远处三人六马风风火火地飞驰而来。定睛一看,却是三个肩头『插』着三角红旗的军驿信使,那三人远远看到百里驿高扬的旗帜,便是直冲而来! 李鸿基把怀中的长凳放下,抻了抻身上破旧的驿卒服,刚背手进院的老王头听到了马蹄声,又折返回来。 “枣儿,速速备马!” 老王头呼喝一声,早已经迎了出去,李鸿基听到老王头的声音,急忙跑回马房。 此时远处的人马已经驰骋而来,当先的那名小校灰尘满面,嘴唇还有些干裂,头盔下鬓发也十分杂『乱』,流下的汗水在脸颊上冲刷出一道道轨迹。 三人风尘仆仆地向老王头一拱手,当先的那名小校疑『惑』地看了看老王头身上的装束,又看了看百里驿的布置,问道:“不知此处距那银川驿还有多远?” 老王头连忙抱拳回礼,高声道:“此处距银川驿不过二十里路,就是慢赶也只需半日,几位急使不若在我这儿稍息半刻,等换了马后再上路也不迟。” 三人对视一眼,那名小校上下打量了老王头一阵,又看看了这百里驿的陈设,问道:“此处是官驿?” 老王头答道:“此处是百里驿,乃是银川驿的一个下属,正是一座官驿。” 这时候正巧李鸿基把百里驿的三匹马拉了出来,这百里驿的驿卒供给虽有常常不到位,但是这百里驿唯有的三匹马,却是被照料得颇为神骏。 百里驿人数本来就不多,但还是专门有一个马夫来专门照料这些牲畜,由此可想而知老王头对百里驿的这三匹马是有多么的上心。 小校与两名下属交换了一下眼神,翻身下马,那小校走到百里驿的三匹马身旁,拍了拍马脖子,转身对老王头笑道:“你们这里的驿马倒是精神!” 老王头闻言捋了一把胡子,道:“您别看我们这百里驿地小人少条件不好,可是朝廷交代下来的事情,那是万万不可怠慢的。” 小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带着两名下属,就坐在了百里驿支起来的茶摊座位上。 李鸿基连忙把茶碗冲洗干净,要给三人满上茶水,那小校见状把手往茶碗上一遮,道:“不必。不知此处可有活水能取用的?” 李鸿基拎着一个大茶壶看了老王头一眼,老王头笑道:“往东走不过小半里路,就有一眼甘泉。”说着用手给小校指明了方向。 一名信差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三个干瘪的水囊,顺着老王头指引的方向径直去灌水了。 老王头见三人不喝他们的茶水,知道他们对自己这个百里驿还是有些防备,趁着这个空档问道:“不知几位急使从何而来啊?” 剩下那个撩着衣摆给自己扇风的信使,竖起大拇指往东边一指,说道:“京城!” 那人提起京城心中有些自豪,大抵在他的眼里老王头和李鸿基这两个人就是乡下的土包子一般。 还别说,这时候的李鸿基还真的是有些土包子的味道,听到那名信使的话想要打听打听京城的见闻,那名信使刚要回话,被领头的小校看了一眼,也就不再言语。 尴尬的气氛倒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名信使已经拿着三个鼓囊囊的水袋回来了,他冲着小校点了点头,小校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水袋,扒开木塞一顿牛饮。 等到三人饮了水,那小校朝老王头一抱拳,道:“劳烦了!”说完干净利落地一个转身,当先就换乘了百里驿的一匹马。 三人六马眨眼间便绝尘而去,李鸿基望着那三名远去的信使,心中有些羡慕。 老王头回神看到李自成还抱着茶壶眺望着远去的三个信使,笑道:“咋啦,心痒痒了?” 李鸿基连忙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 老王头揶揄道:“得了,我还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骑马,咱们这百里驿的三匹马啊,马夫跟它们在一起的时间都比不过你。本想着明天再给你小子讨个差事,瞅你这猴样,也罢,现在就去,免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李鸿基听到王叔的话,心中一喜,连忙道:“我这就给您备马!” 老王头把手一抬,佯怒道:“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这百里驿的马是给我这样的人用的吗?再者说了,就我这样的年纪了,还能骑得了马吗?去把牲口棚里的那头『毛』驴给我牵过来!” 李鸿基又说了几句如愿的话,去马棚的路上感觉身子都轻了几分。 李鸿基把『毛』驴牵了过来,扶着老王头上了『毛』驴,却没有回百里驿,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毛』驴后面。 老王头骑在驴上走了一阵儿,回身一看,见李鸿基还跟在身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勒停了『毛』驴,对跟在身后的李鸿基道:“枣儿,你回去,此去银川驿怕是要走到天黑,你这么跟着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李鸿基见老王头停了下来,赶忙过去牵住缰绳,仰着头对骑在驴上老王头道:“王叔,晚辈觉得您老是给我去求差事的,如果我这个当事儿的没跟着过去,在上官眼里怕是不够诚意。再说了现在世道也不太平,我好歹也练过几年的功夫,多个人也多个帮手,以防万一嘛!” 老王头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叹了口道:“行,你也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跟着!只是此去路途遥远,你可要有点准备了,老头子我腿脚不好,到时候你走不动了,我也不会把『毛』驴让出来的。” 李鸿基展颜道:“瞧您说的,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能办出这事来!” 两人哈哈一笑,就一起上路了,倒别说人到底是群居动物,有人作伴,两人说说笑笑的在这路上也不算烦闷了。 …… 李鸿基到底是年轻人,又有功夫在身,再加上这个时代人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养得起代步的牲畜的,也都习惯了徒步赶路,所以这二十里路等二人走完了,看到银川驿城墙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 银川驿座落在银川河谷中段的西番庄,银川河从驿馆西边流向黄河,是河州通往青海、河西等地的第一驿站,位置十分重要。 银川河入黄河处附近的凤林关、凤林渡、莲花渡是丝绸之路上着名的关隘和津渡。 从河州至银川驿再入青海境,一般有以下几条线路: 一是从银川驿渡过银川河至黄河南岸,沿黄河南岸而上至寺沟峡,从凤林渡(凤林关)渡过黄河,经永靖杨塔、王台入青海境,或沿银川河到莲花,从莲花渡渡过黄河经永靖入青海境; 二是从银川驿到安集、胡林家、吹麻滩、刘集,从大河家渡黄河或出积石关入青海境。 要走上述路线,都需要从银川驿渡过银川河,明朝在银川河上建了两座桥,明嘉靖《河州志》曰:“银川桥,在州西四十里,共二座“。明代推行“茶马互市“,在积石关设茶马交易的榷场后,银川驿发挥着更加重要的作用。 银川驿是一座大驿站,自然不是百里驿站这种野路子可比的。 当二人看到银川驿高大的城墙的时候,李鸿基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要调到银川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要那份俸禄,他跟同乡的举人举了债,那举人大老爷是看在他是个驿卒的身份上才贷给他的,这是要按本付息的。 如果还不了债,到时候被拉到了衙门里,上了枷锁,挨了板子,还要被拉到大街上走一圈,那可就别想再在乡里混下去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千辛万苦来了银川驿投靠王叔,可是向来以不争为处事之道的王叔在上面人的斗争中被波及,被下放到了百里驿,他一介新人,没有跟脚,也只能跟来。 可是百里驿那个糊弄人的鬼地方,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想要挣一份俸禄那是千难万难,更遑论还那举人的债了。 想到这里,心思百转的李鸿基感激地看了骑在『毛』驴上的老王头一眼,他知道他的这个王叔不是不争,只是不想为了办事给上官送钱罢了,可是世道是这样,想要办成事就得要送钱啊! 李鸿基暗暗发誓,王叔这次为他破了例,这次事成了,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一番。 李鸿基胡思『乱』想间,两人已经到了银川驿跟前,望着飘扬的旗幡,李鸿基握了握拳,成不成就看这次了! 第127章 天子召见(二) 银川驿虽然是座大驿,但是命运多舛。因当地土质松软塌陷,驿馆颓圮,不堪驻节,因为地质的问题,今天盖好了说不定下个月就给塌了。 嘉靖三十九年,知州刘卓督就曾令驿臣刘定维修,后来坠毁。 隆庆三年知州聂守中增修公馆三座,这才让银川驿发挥出它的作用。现在的这座银川驿主体,就是当年知州聂守中修的三座公馆,几十年来修修补补的,倒也坚实地挺了过来。 老王头骑着『毛』驴还没有走到银川驿近前,就已下来安步当车,给李鸿基交代着见了上官后的注意事项,李鸿基自然是满口称是。 等二人走到银川驿跟前,守在门口的两个驿卒看到了老王头,迎了上来,一个人跟老王头相熟的驿卒道:“哎呦,王叔,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刮过来了?” 老王头大笑一声道:“李青,几个月不见你小子,还是这么没个正行!” 李青陪笑道:“王叔,这次来可要陪我爹喝上两盅才能走啊,上次你过来,我爹嫌我没有留住你,回去了拿着锄头追了我半个村子!” 老王头哈哈一笑,点了点李青道:“你爹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没变过。” 李青笑着看了一眼跟在老王头身后的李鸿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问道:“王叔,你这次来是来领供给的么,怎么没见赶牛车过来?” 老王头摇了摇头,道:“这次来我是有别的事儿。”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鸿基,接着说道:“枣儿这小子你也见过,我还在这边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年轻人嘛,跟我在百里驿养老,怕是会耽误了他,所以今天豁出这张老脸,过来看看能不能给这娃讨个营生。” 李青皱着眉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可巧了,何巡检今天正好就在驿里,您先去见见他,有他帮忙说话,这事情应该就好办的多了。” 老王头朝巡检的院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那行,我这就进去看看。” 老王头刚要动身,李青忽然拉住了他,接着说道:“哎,王叔,先不要急。” “怎么?” 李青解释道:“您几个月不来这银川驿,这驿里的变动有些大,您老先听我说道说道。” 老王头纳罕道:“我在这银川驿几十年了,都没多少变动,这才走了几个月,就有大变动了?” 李青点了点头,把老王头拉到了角落处,这才说道:“王叔,你是不知道,你知道现在的驿丞已经换人了吗?” 李青眼睛一瞪,问道:“怎么,又换人了,不是那个姓郑的了?” 李青摇了摇头,说道:“郑驿丞上个月刚被家里拔走了,说是回河南当教谕了。” 老王头闻言眉头一皱,他就是在姓郑的任上被撸了下来,当初的这个郑驿丞年纪不大,又是背井离乡初来乍到,却又想着整治驿站大干一场。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把火,就烧到了老王头的身上,原因不是老王头有问题,而是因为老王头在这个银川驿资历最老! 在这个郑驿丞眼里,像老王头这种老资历才是真正的老油条,对他接下来整治驿站的动作,肯定会明里暗里的使绊子,所以一声令下,老王头就远蹿二十里,跑到百里驿给几位官老爷们减轻负担了。 老王头听到这个郑驿丞被调走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姓郑的只是想做事,却并不贪婪,在他看来不管姓郑的的想法是好是坏,总是一个有心思办事情的人。 可是如果这个新来驿丞脾『性』贪婪,他这一遭怕是要大出血了。 李青看到老王头的担忧,叹了口气说道:“王叔,现在的这位驿丞姓刘,长得五大三粗的,听说是捐纳得来的官,估计是想着捞一票就走的人,您这次估计有些难办了。” 老王头暗叹一声,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回身看了看不远处牵着『毛』驴的李鸿基,回身对李青道:“好小子,我都知道了。” 李青憨笑着『摸』了『摸』头道:“王叔你说的哪里话,我都是您看着长大的,这有些什么。” 老王头又跟李青叙了一会话,然后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径直进了驿站。 老王头自然不会直接去找刘驿丞,而是熟门熟路地去了何巡检的院子。 在这银川驿里,其实跟老王头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个何巡检。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身边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只有他们两个一直坚挺地戳在这银川驿里面。 人口中说的何巡检名叫何宁,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因为战功被分配到了驿站,然后一呆就是二十年,成了银川驿里除了老王头以外,“最老”的老人了。 当然了,身在大明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官场上的陋习自然也是一个没有落下,但是几十号人在一起久了,也不端着架子,为人很好相处。 古人结婚生子都很早,何巡检自然也不例外,当老王头进院子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教他孙子写字。 何宁看到老王头进了院子,赶忙迎了上来,语气夸张道:“哎呦,王二狗,你怎么来了?” 老王头听到何宁叫他的名字,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没好气道:“何大人,我这名字在银川驿里估计也只有你还记得?” 何宁一拍脑门哈哈一笑,道:“忘了忘了,一时心喜,忘了你的忌讳!怎么,是来领供给的?” 老王头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何宁听完面『色』有些凝重,如果这事在他的职权里面,他二话不说就会把这事给办了。 可是他这个巡检却没有银川驿的人事任免权,大明朝文官和阉党轮流把持朝政,武将一直不被人们放在眼里。 他这是巡检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银川驿里的二把手,可是银川驿里的大事小情的,全都是驿丞一个人拍桌拿主意,不然等上一任驿丞调走的时候,他就会把老王头调回来了。 老王头难得求人,何宁也不好跟他明说,只好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我帮你去说说,不过成不成还要看新来的这个驿丞拿的什么主意。” 何宁也不啰嗦,说完吩咐了一声,就径直带着老王头去了驿丞的院子。 路上何宁又给老王头详细说了说新来的这个驿丞,他知道自然比李青详细多了。 新来的这个驿丞叫做刘德鑫,他自己说是陕西一个世家大族的,专门负责族里的一部分生意,世道艰难,生意做不下去了,没有颜面回陕西老家,只好变卖家产,跑到了甘肃,捐了一个官,打算过来养老了。 这个新来的驿丞一口河南话任谁听了都不相信,他会是陕西人。不相信不要紧,反正驿丞这么说了,大家伙这么听就是了,离乡日久,忘了乡音也很正常! 老王头跟着何宁进了驿丞的院子,院子不大,一边还种上了菜,一个素面朝天,身段婀娜的盘头少『妇』蹲在院子里拔着青葱。 院里有一口水井,一个身材高大,浓眉阔目,有几分英气的男人正在摇着轱辘打水。 老王头一见人家有女眷在场,连忙把头扎了下去,何宁跟这个刘德鑫接触过几次,倒是不在乎,一进院子就哈哈笑道:“刘驿丞,冒昧来访啊,打扰,打扰啊!” 刘德鑫看见来人,也是哈哈大笑,只不过音若落雷,震得人耳膜直疼。 “何巡检!快坐,快坐!” 两人刚要叙话,院外忽然又进来一人,连忙禀道:“两位大人,知州来了!” 听到这话,何宁有些诧异,可是新来的这个刘大人,却是头皮一麻,心中发虚的很…… 第128章 想不明白 李鸿基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望着前面的在官道上飞驰的马车,还有人数不少的兵士,恍惚间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此时距离王叔带自己去讨个职位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 这些日子以来李鸿基把头发都快揪下来了,可就是想不明白,往日间高高在上的堂堂的知州大人,怎么会亲自前来,说了一大堆勉励自己的话,然后就让自己跟着那天见过那三个信使上路了! 为表知州大人对此行的重视,就连刚刚上任的刘驿丞就给他安排过来了,美其名曰,一路护送! 我滴个乖乖,能让驿丞亲自护送的,不都是那些极为重要的外使来朝贡的时候才能有的待遇吗? 晕乎乎的李鸿基再加上一个晕乎乎的刘驿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三位军驿启程了。 去什么地方? 不清楚。 去干吗? 不知道。 为什么去? 没敢问…… 这些天来,李鸿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三位急使,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一直在往东边赶…… 这些天以来,终于把人给混熟了,然后才打听出来目的地,他们要进京! 进京去干吗? 不知道。 为什么要进京? 三位急使也不清楚…… 然后此事就陷入了死循环,李鸿基也不知道此行到底是好是坏。 往好了想,难道自己家里的亲戚当了大官,想要提拔一下自己? 李鸿基把自己家的亲戚朋友和旧相识们想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个熟人在京城的,想到此处不由有些气馁。 往坏了想,难道自己曾经得罪过的人当了大官,想要惩治一下自己? 李鸿基又把自己得罪过的人想了一个遍,也是没有找到一个仇人在京城的,唯一一个可能会跟自己结仇的,也就是那个在老家等着自己还钱的举人大老爷了,可是也没有听说他现在拔了缺,被外派当官了啊?李鸿基想到此处更是气馁。 这一路上来,经过了无数的山川大河,城池驿站,让李鸿基算是大开眼界,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一个土包子,又开始自惭形秽起来。 对前途的『迷』茫,对未来的恐惧,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再加上心里还挂碍着家里欠的债,能不能及时还上,让李鸿基这些天抓耳挠腮的不得劲儿。 好在前些日子好过起来,起来眼前的这支队伍在进京的途中,竟然还在不停的壮大着。 这些日子以来,李鸿基也算打听出了一些东西。前些天听说来了一个朝中的大官,本来被罢免回乡,听说也是要进京的。大官是看不见的,听说年纪大了,不能骑马,坐在马车里。 这个队伍里面,有三个人是被上面点名要去的,其中一个是前些日子加进来的大官,还有一个是面庞黝黑,精瘦精瘦的中年汉子。 李鸿基左右看看,称得上是熟人的只有那天自己只见过一面的驿丞刘大人,那天知州亲自前来,显然很是看重自己,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然后以表重视,就派这个刘大人前来护送自己进京了。 只是这个刘大人眼下面『色』也些愁苦,看模样就知道这个刘大人应该有些难言之隐,这是人家的私事,可不能『乱』打听。 李鸿基驱马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前面那个精瘦汉子,这是一个读过书的,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的雄心壮志,就是任谁听了都要竖起大拇指来。 李鸿基跟那人并驾齐驱,抱拳道:“徐大哥,您知道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吗?” 徐弘祖听到李鸿基的问话,也是愁眉苦脸地摇了摇了头,道:“你都问我了三十回了,我也不知道,你说你一个驿卒,我一个只想走遍名山大川的一介草民,怎么就被人要拉去京城呢?” “哦,对了,小兄弟哪里人来着?” “陕西榆林米脂,就是咱大明九边重镇延绥镇。” 徐弘祖点了点头道:“那地方我去过。” 李鸿基眼角抽了抽,他觉得自己的经历就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可是跟眼前这位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不少。 听说眼前这位,是在一个山旮旯的半山腰上被人给请下来的,然后就一路坎坷的走上了去京城的道路了,半个月前他们在官道上相遇,目的地相同,他们也就结伴而行了。 为了赶路而赶路,这样的旅程才是最无聊的,这些天李鸿基和徐弘祖也算混熟了,就打听起徐弘祖的家室来,徐弘祖也是有些无聊也就跟李鸿基说了一些。 这一说可把李鸿基吓坏了,在李鸿基眼里,眼前这位大牛估计是得了失心疯,不然不可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听了徐弘祖的自我介绍,李鸿基渐渐地对徐弘祖的生平有了一些大概的印象。 徐弘祖于明神宗万历十四年出生在南直隶江阴一个有名的富庶之家,祖上都是读书人。 他的父亲徐有勉一生不愿为官,也不愿同权势交往,喜欢到处游览欣赏山水景观。 估计是受了耕读世家的文化熏陶,徐弘祖幼年好学,博览群书,尤钟情于地经图志,少年即立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大志。 万历二十九年,徐弘祖十五岁时,应过一回童子试,但没有考取。 他爹见他无意功名,也不再勉强,就鼓励他博览群书,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徐弘祖读书非常认真,凡是读过的内容,别人问起都能记得。但家里的藏书渐渐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到处搜集没有见到过的书籍,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 徐弘祖十九岁,他爹去世后。徐弘祖生来有奇癖,很想外出探询名山大川的奥秘,而且想绘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但因为有年迈的母亲,不忍成行。 徐母心胸豁达,通情达理,与父亲的“志行纯洁”比起来,母亲的“勤勉达观”对徐弘祖的影响更直接,“弘祖之奇,孺人成之”,积极鼓励徐弘祖放心远游。 然后徐弘祖就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乡,走上了征服大明名山大川的征途。 李鸿基在得知徐弘祖的事迹以后,心中虽然有些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但是不得不佩服徐弘祖风餐『露』宿也要完成其志向的勇气,这是要徒步走遍大明啊! 难道是京里有大官知道了徐老哥的事迹,然后想要见一见这个怪人? 这么一说就能说通了,他们这一队人马,那位官老爷是要去上任的,这位徐大哥做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难保会让上面脾『性』有些怪的官老爷产生兴趣,可是自己生来平淡无奇,活了这二十多年,最远也就只从老家跑到银川驿这项壮举能拿出来说一说了。 自己这么一个一没文采,二没智慧,只有一身还算能拿得出手的功夫,只是这世上比自己功夫好的多了去了,他怎么能让上面的官老爷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李鸿基显然不是朱由崧一般没心没肺的人物,想不明白的事情总要去想,可是他绞尽脑汁估计也想不到跟他一路同行的人里,马车里坐的是四朝元老韩爌,在他身旁的徐弘祖,还有个别号叫做徐霞客,而他自己以后会改个名字叫做李自成…… 第129章 大傻子 东方晨曦初现,内侍已经开始鸣鞭,皇宫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运转,可是除了皇宫这个时代大清早的北京城,远没有后世的喧嚣。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说的可不仅仅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除了在白日拉夜香会被人嫌弃的队伍再加上卖早点需要提早准备的摊贩,普通百姓是很少『摸』黑起床的,毕竟又不是大户人家,谁舍得浪费灯油钱。 这时候京城的百姓还在酣睡,可是在京城需要上朝的大官们,却是起了个大早。 虽说上朝需要提早准备,文武百官也都习惯了,可是今天却有好多人比平日间上朝起得还要早上一些,住的离皇宫远的官员,害怕耽误事,有的竟然一夜未睡。 今天这次朝会之所以让文武百官重视,是因为这次朝会是天启年最后一个大朝会,等过完年下次再上朝的时候,年号就不再是天启,就要改成崇祯了。 大明的文武百官全都起了个大早,有资格踏入金銮殿的各部要员,朝廷重臣全都早早地来到皇宫。 他们都是朝参官,也叫做预朝官,全都佩了牙牌。星月未散,他们就赶到皇城,由东、西长安门步行入内,在朝房内等候。 右阙门南,是锦衣卫值房;下三间为翰林值房,候朝时,大学士居北槛,众学士中楹,余者南槛。另外端门内左侧有值房五间,又名“板房”,是詹事府、左右春坊及司经局官候朝之所。 午门乃紫禁城正门,辟有三阙,中为御道,不常启,左右二阙供当值将军及宿卫执杖旗校人等出入;左右两掖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为百官入朝之门。 午门上楼名“五凤”,设朝钟朝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 百官早已在左右掖门排好了队,等候钟鼓齐鸣入朝,朱由崧却在不远的地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躲在轿子里不愿意出来。 不知不觉间,朱由崧已经来到大明大半年了,刚来时候是夏天,光着腚在世子所里面跑还觉得暑热难耐,现在躲在轿子里身边还有一盆烧红的木炭,还是觉得屁股底下这座装饰华丽的轿子四处漏风。 北方冬日在太阳将生未生的清晨最是严寒,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没办法给大地补充热量,又经过一夜的冻彻,简直是要把手脚都能冻下来。 轿帘忽然被从里面掀开,『露』出了朱由崧那副贱兮兮的脸来,他望着守在轿边披了一件红『色』大氅的杨雪宁,看到她的挺翘的鼻子被冻得通红,心里有些心疼道:“小姐姐,太冷的话就来轿子里躲一躲,里面有火盆。” 杨雪宁却是充耳不闻,自从皇上一道圣旨把她调到了朱由崧身边,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世子的疯言疯语。 有些事情还真的是习惯了也就好了,从最初只要听到朱由崧说话就忍不住拔刀的气愤,到现在她已经能够做到对这个世子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同样守在朱由崧轿边的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也早已习惯了世子在杨雪宁面前碰一鼻子灰,也是装作没听见朱由崧说话。 朱由崧从轿里出来走到杨雪宁跟前还要再说,朝鼓忽然响起,等到三通后,当值将军及宿卫执杖旗校人等衣甲鲜明,仪仗整齐,昂然而入。 仪仗在奉天大殿内外站定后,朝钟响起,文武百官按照将军、近侍官员、公侯驸马伯、五府六部、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的先后顺序鱼贯进门,监察御史和仪礼司官员站在路边,手里拿着小本本,瞪着两只大眼睛看谁『乱』了礼仪,纠仪校尉虎视眈眈地等着拿人。 今天这次朝会跟那天朱由崧在宫门前啃饼夹菜那次来说有些不同,不仅对文武百官有些特别,对朱由崧来说也是不想生出『乱』子,所以他也不再撩拨杨雪宁,把脑袋上戴的貂皮帽子一把扣在了杨雪宁的头上。 杨雪宁武艺高强,若想拒绝的话,平日间朱由崧是万万不可能得手的,可惜她被小冰河时期的北京城冻得够呛,站的久了,气血都有些凝滞,竟然没躲过去,让朱由崧一扣得手! 杨雪宁楞在那里,一时间只能瞪着一双美目死死地盯住朱由崧,往日的朱由崧见到她这副样子,说不得要退避三尺。可是今日的朱由崧也不知怎的,竟然不顾她眼神威慑,又把脖子上围的貂皮围巾挂在了杨雪宁的脖子上,末了还熟练的把红『色』的绑带给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节! 杨雪宁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好在这时候天寒地冻的,别人也分辨不出她红彤彤的脸蛋,是因为羞怒充血还是因为被寒风吹的。 朱由崧脖子上还挂着一副手套,两只手套被一根棉线连了起来,他也取了下来放到了一时怔住还未做出反应的杨雪宁手上。 “傻妞,让你去轿子里你不去,早饭用过没有?轿里的火盆上有一碗正热着的羊『奶』,旁边的匣子里还有几个包子,路上让你吃你又不吃,现在凉没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放到火盆旁边了。如果凉了你就在火上烤烤,早上不吃东西,你受得了这北地的寒风吗?亏你还是在北方长大的!” 说完这些话,朱由崧见宫门前的队伍已经走了大半,也不再耽搁,赶忙追了过去。 这时候忽然刮来一阵寒风,脱了装备的朱由崧被冷风灌进了脖子,打了一个冷战后,紧了紧衣领缩着脖子耸着肩继续往前追去。 杨雪宁怔怔地望着缩着脖子的朱由崧,感受着貂皮帽子和围巾传来的余温,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奇怪的感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朱由崧的杨雪宁,最后硬生生的从嘴里憋出了两个字:“傻子!” 可能是觉得两个字不能够把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祛除干净,杨雪宁又低声骂了一句:“大傻子!” 见此情景,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对视一眼,嘴角都是轻轻地扬了扬。 等到文武百官全都进了宫,宫外也都冷清下来,等着老爷散朝的下人和仆役们也都各自找了地方躲起风来。 杨雪宁见别人家的护卫都星散而去,径直走向轿子,她看了一眼盯着她的胡天德和孙长志,解释道:“谁家在轿子里放火盆,也不怕把衣服烧个窟窿,轿子要是被引燃了,徒费民脂民膏,我去看看!” 第130章 语出惊人 除了有大事需要进京,大明的王爷几乎不会出现在朝堂上,可是只要上了朝堂,这些皇室宗亲自然会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面。朱由崧自然也得了这个殊荣,站在了人群的第一排。 皇上要上朝了,文武百官全都扎着脑袋不敢随意张望,可是朱由崧却是个例外。 虽然身处皇城,但是他却极少来上朝。不是他没有这个权利,自从他主办阉党案后,他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了,他当然有权利上朝。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凑过这个热闹,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根本起不来…… 上朝就要『摸』黑起床,所以上朝对习惯晚起的朱由崧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反正朝廷诸员也不待见他,来不来的无所谓,不来说不定还正和人家心意。至于朱由检这个皇帝的想法,谁有那功夫管他的想法? 朱由崧在北京城浪『荡』了小半年,这一次的朝会却是是他第二次进宫觐见皇帝,上一次他是等在宫外等人传唤,没有见识过皇帝上朝是个什么模样,现在有机会观摩,自然要好好看看。 朱由崧伸着脖子看着朱由检的仪仗队,锦衣卫力士张着五伞盖、四团扇,自东西升立座后站定;又有两个小内使,一执伞盖,一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朱由检神情严肃,举步登阶,这时候鸿胪寺嚎了一嗓子,开始唱班,文武百官应声而倒,“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 等到这一步的流程走完了,鸿胪寺的官员忽然报了几个人名和官职,这些都是今日谢恩、辞驾的官员以及外地进京朝觐的官员。 这些官员此时都候在午门外,一般除非重要官员,否则皇帝是不见的,自有内侍去传旨,那些候见的官员们便在午门外行五拜三叩头礼,对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遥遥一拜,之后就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朝臣和皇帝与内侍配合的十分娴熟,再加上今日朱由检也没有要召见的官员,发费的时间并不多。 到了这时候应有内侍高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了,站在龙椅旁的太监刚刚唱完,朱由崧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臣有本奏!” 随着声音一个拿着笏板的官员从人堆里躬身走出来,他朝端坐在龙椅上朱由检行了一礼,刚要说话,就听见那名内侍高声道:“陛下口谕:爱卿所奏之事可是军机大事?” 出列的官员微微一愣,竟然一下子被这个奇葩问题也问住了…… 这名官员是都察院的一个言官,名叫韩本昌,御史言官原本就有风闻奏事的权利,只是今天的奏本他还没有念出来,被内侍这么一打断,不知道怎么回了。 他昨天熬了一夜,好不容易引经据典写了一篇辞藻华丽的奏折,本想在这次朝会上,在朱由检这个新皇帝面前『露』一次脸,结果皇上却问他他所奏之事是不是军机大事? 军机大事哪能轮得到他这个言官来上禀的?就是有军报也轮不到他来看啊! 他今天的奏本的主要内容就是想弹劾朱由崧,手里捧得笏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上面罗列了朱由崧进京以来的斑斑劣迹,说他在京中结交大员,收受贿赂,培植党羽……反正说的就是如果再不把朱由崧感触京城,那就是后患无穷。 韩本昌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呱呱响,大明是把藩王当成猪一样的养在各地的封地上,突然间在朝堂上多了这么一个朱由崧,百官必然心存芥蒂,颇有异议。 可是朱由崧能够留在京城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皇帝的意思,没人敢触这个霉头,可是现在朝堂对朱由崧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没人敢站出来,自己就站出来,只要把这个火『药』桶的导火索引燃了,朝中大臣自然会附和他。 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到时候他韩本昌自然不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直言敢谏的名声。 可是韩本昌万万没想到这个新上来该皇帝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这么多年了,除了御史言官所奏之事太过荒唐被人打断了的,还没有不让御史言官说话的,这不让我们这些佐朝政的言官说话,这大统还怎么传下去? 韩本昌刚想说自己所奏之事关系朝廷根基,毕竟一个藩王世子常年留在京城,这是个变数,万一将来他图谋不轨,那还不是谋反的大事吗?而且他今天就是要把朱由崧往谋反的路上说的…… 可是韩本昌刚要说话,那名内侍又高声道:“陛下口谕,今日奏事只报战事民生,其他奏事稍后再议。” 皇帝已经下旨,铆足了劲儿的韩本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委委屈屈地退了回去。 韩本昌退回去了,随后有几个官员站出来,报了几个天灾,朱由检按惯例询问了几位大臣的意见,然后就按照他们建议的办法处理了。 朝会进行到现在,还没有过半个时辰,这跟往日间有了很大的不同,这让朝堂的上的人很是不适应。 其实如果一开始就让那位韩本昌说的话,估计这时候的朝堂上,还一个个地发表自己对朱由崧的处理意见呢…… 见没人在站出来,朱由检从龙椅上起来,拾阶而下,一旁的内侍躬着身子,仿佛怕他摔倒一般,紧紧地跟在他身边。 朱由检却没有理会,只是背着手站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眼神像狮子一样扫过大殿中的官员们,高声道:“既然诸位爱卿没话说了,朕这里倒是有几句话要讲一讲!” 朱由检走大殿上踱了几步,忽然站定身子,问道:“诸位爱卿饱读史书,觉得历代帝王当中,朕可以达到哪位帝王的成就呢?” 听到皇帝的问话,躬着身子的文武百官心思百转,立马把历史上的出了名的明君想了一个遍,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答案。 朱由检等了片刻,道:“施爱卿,你来讲讲。” 朱由检说的这个施爱卿,其实就是内阁当中的施风来,由于在任上跟魏忠贤同流合污,风评差到了极点。 施风来思索片刻后回道:“陛下有东汉光武帝之相,定能使大明风化最美,儒学最盛,中兴可望。” 文武百官听到施风来的话,倒是心中有些可惜,好些人都想的是这个答案,因为从国号就能听出来朱由检有重振中兴大明之意。 朱由检却是摇了摇头道:“爱卿倒是猜错了,朕最欣赏的君王却是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第131章 错在 “晋惠帝,历朝历代当中朕最欣赏的就是晋惠帝!” “陛下英——额……” “晋惠帝!” 大殿当中的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好多大臣习惯使然,差点把上朝习惯用的对白“陛下英明”给喊出来了! 文武百官上朝用的笏板其实有两个作用,一个用来记载上朝时要说的东西,作用类似现在的笔记本;另一个就是为表上下尊卑,用来遮挡自己视线,这个时代,大臣可是不能直视皇上的,可是现在大殿上的文武大臣们个个被朱由检的惊人言语震得目瞪口呆,一脸呆像地望着朱由检。 我的老天爷啊,这要是喊出陛下英明来,待会儿要是要问英明在哪里,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快玩笑吗?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净出这些幺蛾子? 当然还有好多官员心是心思百转,觉得皇上这么说,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心里赶紧回忆着这个晋惠帝的生平,想从里面找出几件给皇帝这个职业长脸的事情,来印证朱由检语言的正确性。 可是思来想去,大殿上官员们个个愁眉苦脸,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皇帝这个话茬了。晋惠帝从古至今都一直是拿来当反面教材的,这怎么给他加上正面形象?这不是难为人吗? 唐宗宋祖,秦皇汉武,哪个不是建立了盖世功勋的明主,随便你说哪个,我们一人一句赞美之词都说不完,可是你偏偏提这么一个晋惠帝,这比夸秦桧忠肝义胆,一心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难!你知道吗?陛下! 朱由检抛出自己惊世骇人话后就一言不发,然后像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一般,逡巡着眼前的文武百官。 被朱由检盯住的大臣扎着脑袋,额头直冒冷汗,心里不是滋味。 在历史上新皇登基,总是要先稳固朝政,培植亲信,除了那些老于世故,又经历过杀伐的君主,朝廷总是会在新皇登基初期形成一种主弱臣强的局面。 而朱由检又是个少年天子,放到后世估计还没有高中毕业,就是在这个时空来说,也不算大,未及弱冠。纵然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命天子,但是他照样也是一个少年啊!这个年龄的少年不应该天真烂漫,幼稚单纯,如此天性应当是最好骗的的才是。 可是自朱由检初登大宝以来,百官们总是感觉这个皇帝又不和他年龄的成熟之感,朝堂上暗流涌动,众人觉得只要行差就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这个少年天子还总是给他们一种神秘之感,这种感觉就是在他哥哥天启帝身上也都没有体会过,如此种种更是让人拿不准他的心思。 在百官看来朱由检年纪虽小,但是麻烦却不小,今后的朝堂真是难熬了。 几位文官偷偷地相视一眼,面楼苦涩,方才皇上说的晋惠帝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啊! 这时候再看武官,大明以文御武,其实好多武官也都是有功名的,除了这几位从文官转职来的武官有些退缩,其他的兵大头倒是昂首挺胸地站得笔挺。 他们才不怕朱由检问他们晋惠帝的事情,如果真要问了,脖子一梗肯定就会说:“回皇上,俺兵书都还没看完呢,没工夫看史书,不认识那个晋什么帝!” 朱由检见百官全都扎着脑袋不说话,心中有些失望,他看到好几个官员欲言又止,最终却没有敢站出来说话,摇了摇了头。 如果杨涟在这儿的话,铁定会梗着脖子跟自己争起来了,如果韩爌在此的话,和事佬肯定也就是他了……下面的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不是因为摄于自己的威严,而是害怕抢了内阁的风头。 朱由崧却没有文武百官这个觉悟,他今天起了个大早,感觉睡眠有些不足,可是今天这个位置选的不好,没办法靠在柱子上睡觉,只能戳在原地发呆。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回应。 朱由检轻咳一声道:“皇兄,你觉得晋惠帝这个人怎么样?” 一语言毕,却没有听到回应。百官偷偷地看了朱由崧一眼,却发现他站的笔挺,纹丝不动,在大殿上当起了金瓜武士。 好在朱由崧站在最前面,别人只能看见他这个后脑勺,没看到他迷茫的眼神,此时他的思绪早已经飘到了中午和小宁宁吃什么的事情上了…… 天子问话,臣下不答?知不知道你都要吱一声啊! 他身旁的大臣拿胳膊碰了他一下,朱由崧回过神来,呆呆望着好心提醒他的大臣的问道:“怎么了?” 那位大臣听到他的问话眼角抽了抽,很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闲的蛋疼管什么闲事!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是落下个结交外藩的名声吗? 好在跟在朱由检身旁的小内侍知道这个福王世子跟自家主子交好,说道:“世子,陛下问你晋惠帝这个人如何?” 朱由崧好奇道:“晋惠帝是哪个?” 小内侍脸色发糗,心道:“皇上是问你,怎么你又来问我了,我咋知道晋惠帝是哪个,我要知道晋惠帝是哪个,还能被我爹送到宫里当太监吗?” 小内侍不知道,但是大臣们知道,明朝的王爷都是被拿来当成猪养的,不读史书,不知古人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有好事的大臣不知真心还是想看朱由崧的笑话,偷偷给朱由崧提了两句醒。 别的大臣见皇上嘴角轻扬,没有阻止和发怒的迹象,开始大起胆子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晋惠帝司马讳衷字正度,晋武帝次子也。” “母武元皇后杨艳,西晋第二位皇帝,年号永熙,在位一十七年。” “为人痴呆不任事,初由太傅杨骏辅政,后皇后贾南风杀害杨骏,掌握大权。” “八王之乱中,惠帝叔祖赵王司马伦篡夺了惠帝的帝位,并以惠帝为太上皇,囚禁于金墉城。” …… 朱由崧听着他们前村不着后店的说法,脑子晕陶陶的,但是也听了个大概。 这个晋惠帝就是何不食肉糜和官私蛤蟆的晋惠帝。 官私蛤蟆朱由崧没有听说过,但是何不食肉糜却是知道。 朱由崧反应过来,道:“臣以为晋惠帝亦是一位明君。” 朱由检笑问道:“何以见得?”满朝文武也都是直愣着耳朵想听朱由崧说出个所以然来,好多大臣心中暗笑,无知小儿口出愚昧之语,看你怎么圆! 朱由崧轻咳一声说道:“臣下才疏学浅,不如堂上各位大臣博学强识,但还是听说过晋惠帝说过何不食肉糜这句话的,能说出这句话的皇帝,必然是宅心仁厚,心系百姓之辈。” 有大臣听不下去了,见过瞎掰的,就没见过这么瞎掰的!“何不食肉糜”被当成笑话,传了多少年了?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皇上宅心仁厚,心系百姓了? 有人出声道:“世子此言差矣,若是——” “我此言不差!是诸位想差了。” 那人被噎了一句,不知该怎么回话。 “一个让百姓食肉糜的皇帝难道不是明君吗?” “话虽如此,可是当时百姓困苦,衣食无着,怎么……” 朱由崧抢白道:“晋惠帝这个想法并没有错,他身为皇帝,想让百姓食肉糜非但没有错,更是值得称赞的。”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晋惠帝没有错,那是谁的错? “皇上没错,是当时大臣们的错,晋惠帝有这个想法,但是当时的大臣们却没有这个想法。何为良臣?自然是为皇帝排忧解难的臣子。晋惠帝提了让百姓食肉糜的法子,可是下面的臣子却没有辅佐君王实现这个法子,所以错就错在当时没有良臣,不能为晋惠帝排忧解难罢了。” 第132章 要动手了 “所以错就错在当时没有良臣,不能为晋惠帝排忧解难罢了。” 朱由崧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他的这个观点,大殿中的大臣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错不在君王,而在臣子! “何不食肉糜”这个典故自出现以来,向来都是君王的必修课,故去的晋惠帝用自己遗臭万年的方式,来告诫在他之后的君主。 世人都认为晋惠帝是一个笑话,却没有一个人来为他来打抱不平,朱由检这个观点一抛出来,大臣们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出一股君虽是昏君,但臣亦是庸臣的味道… 晋惠帝之所以在历史上的名声不好,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当时晋惠帝身旁的大臣们也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 …… “哈哈哈……好一个错就错在当时没有良臣!”朱由检见朱由崧说完了,抚掌大笑,接过了话茬,根本不给大臣们发言的机会。 大明朝的官儿啊,别的本事先不说,抢功诿过的本事个顶个的都是一流。如果给了他们开口的机会,那铁定就是一顿引经据典,之乎者也。 到时候大明的官员东拉西扯一番,最后这口锅一定还得是让皇帝来背。 朱由检见大臣们全都默不作声正在聆听圣训,轻咳一声说道:“诸位爱卿,想必大家都知道今日乃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等下次上朝或许朝堂上会有许多变化,所以有些事不能拖到明年再做了结!” 百官心中一动,从朱由检的话中听出了隐藏该意思,明年朝堂上会有许多变动,也不知道这个变动到底是个什么变动…… 朱由检朗声交道:“皇兄!” 朱由崧躬身道:“臣在!” “阉党一案,查的如何了?“ 朱由检话锋一转,登时把大臣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阉党一案!主办阉党案的正是眼前这位福王世子!难道朝堂上变动是因为阉党案要结案了吗? 想那九千岁魏忠贤这些年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混到了许多男人都混不到的人生顶点,怎奈何崇祯帝即位后,不声不响地就把这个朝堂巨擘给收监了! 此等变天的大事发生之前,在朝堂上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也正是因此,诸位大臣才对朱由检颇为忌惮,不然他这个少年天子,身边没有重臣辅佐,怎么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站的这么稳如泰山? 朱由检这个皇帝不仅脾『性』难以让人捉『摸』,行事风格也是颇有些率『性』而为,令人不可揣度。 魏千岁倒台这件事皇帝难道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吗?在诸多大臣心中,扳倒魏忠贤说不得就要引起大明的一场政治风暴,可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皇帝没有找一位官声不错,有能臣之名的大臣来做,竟然交给了一个藩王世子来办,难道不怕外藩就此坐大,尾大不掉? 借古观今,前有燕王之变,后有宁王之反,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能够让皇帝引以为戒吗?如今竟让福王世子来主持此事! 好多大臣脑中想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心里却是暗自发苦:“陛下!您难道不知道这个福王世子有多黑心吗?去他家送了千百两银子,可是他竟然用大街上随处可见用来熬煮大碗茶的茶叶来招待我等!还哄骗我等茶叶是被高僧用高深的法力加持过的,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话虽这么说,但是大殿上的诸位大臣,还是眼巴巴的等着朱由崧回话,各自盘算着自己送的礼物有没有送到位。 朱由崧躬身道:“回皇上,阉党党首魏忠贤在朝堂上作恶多年,朝中诸多大臣为其爪牙,其中派系众多,关系复杂,实难在短短数月时间查探清晰。” 闻言诸多跟魏忠贤交好的大臣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福王世子是打算用“拖”字诀了,如今就看皇上的态度了。 朱由检听到朱由崧的话后,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如今你查到什么地步了?” 朱由崧轻咳一声道:“回皇上,自打皇上吩咐督办阉党一案后,这些日子以来,朝中诸多大臣投献诸多银两,臣有记账的习惯,所以就把这些大臣的名字和敬献银两的数额记录成册,如今我已经带来了!” 朱由崧说完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本,恭恭敬敬地向朱由检递了过去! 朝堂上的诸多大臣见此如遭晴天霹雳!什么拖字诀,什么敛完财就走……通通都是放屁! 这个福王世子把他们给卖了! 京城中的大臣们之所以肆无忌惮地给朱由崧送钱,就是想让朱由崧在查办阉党案的时候可是放自己一马,有些罪大恶极的也有自知之明,忍着肉疼送了一大笔钱,不求朱由崧放过他们,只求朱由崧可以在查办的时候,把自己这只大老虎,写成小苍蝇。 谁知道朱由崧竟然把他们给卖了!看着朱由检身边的小内侍,把朱由崧手里的折子接过去拿给朱由检。 朝堂上给朱由崧送过银子的大臣们,恨的牙痒痒的同时却又是心思百转,送钱送得多的心里盘算着朱由崧的小册子里有没有写他的名字,送钱送的少的合计着是不是散朝了再去十王府走上一趟…… 朱由检装模作样地翻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其实朱由崧给他的这个小册子,只是别人抄录的一份,而抄录的原本现在还放在他的御桌上。 毕竟十王府藏宝殿里的小顺子就是他安排过去的,之前朱由检根本就想象不到朱由崧收受贿赂的银两竟然能够达到数十万两之巨,知道之后,自然不敢轻视,现在朱由崧每天迎来送往的所得,小顺子是每日一报,可以说朱由检现在比朱由崧还要清楚他现在到底收了多少钱。 大殿中的大臣们看着朱由检翻着手中的册子,脸『色』越翻越青,心中俱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站在他们前面的这个福王世子,到底在册子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个小册子上面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见此情景百官俱是缄默不言,不发一语,就连呼吸也都不自觉地轻了起来,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响动把处在爆发边缘的皇帝给点燃了,大殿上的气氛登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当中,可谓是落针可闻。,精彩!( = ) 第133章 钓鱼执法 朱由检的脸『色』越来越青,大殿中许多大臣们心中的石头也是越来越重,生怕处于爆发边缘的皇上开口就会喊到自己的名字。 “啪!”的一声,随着朱由检重重地把手中的账本合上,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房都抖了一抖。 “皇兄!” “臣在!” 朱由检厉声问道:“这册上的账目可有虚瞒?” 朱由崧回道:“回皇上,册上账目并无虚假或瞒报!” 送了礼的官员心中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福王世子竟然把这事还记了账! 朱由检眼睛一眯,问道:“如何证明?” 朱由崧奇怪地看了朱由检一眼,腹议道:“这小册子还是你差人给我送来的,你让我怎么证明?” 朱由崧心中一转,正气凌然道:“回皇上,册中记载若是有半分虚假,项上人头去留但凭皇上吩咐!”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把脖子上的脑袋给压上了?这个福王世子至于把路走得这么绝吗? 他们之所以敢给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肆无忌惮地送银子,就是吃准了他不会把吃进嘴里的银子再给吐出来,毕竟这可不是几千两或者几万两的一笔小钱! 虽然他们一人只送了千八百两,可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送礼的可不止他们当中的一个!他们拉帮结伙地去十王府拜会,这么多人的孝敬加起来估『摸』着要有数十万两之巨!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多钱,别说是鬼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们老老实实地推磨去! 可是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福王世子,竟然是个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主。 居然把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直接捅到了御前!难道他想把天给捅个窟窿吗…… 朱由检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殿上乌泱泱的人头,冷哼一声道:“世子的话,想必诸位都听到了。世子以项上人头作保,这本账目没有虚瞒之处,若是他的脑袋没有挪地方,怕是诸位某些人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挪挪地方了!” 给朱由崧送过银子的官员,登时体若筛糠,冷汗直冒。 朱由检神『色』肃穆,睇着大殿中的文武百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道:“不过诸位爱卿也不必惊慌,朕秉政执国,深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世子将他手中的账目递送到御前,朕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装作视而不见,可是也不会就此大动刀兵,按册拿人,个中详细,自然会查明实证。” 百官闻言齐声道:“陛下英明!” 朱由检轻蔑一笑,说道:“总要让你们过个好年嘛!”说着把手中的账册递给了傍身的小内侍,道:“着大理寺、锦衣卫与东厂稽查此事,不可牵连亦不可欺瞒,黄爱卿你来主持此事。” 朱由检登基后,并没有对朝堂的官员进行大换血,现在的朝中大部分还是天启朝的官,内阁与六部中人一个没动,现在大明内阁成员正是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和黄立极,而此时的内阁首辅正是大学士黄立极。 黄立极风评历来不好,朝中一直有人在弹劾他说结交内侍,排除异己,其实就是骂他在任上的时候跟魏忠贤走得太近了。 史书对黄立极的评价并不友好,说内阁中除了李国普为人正直以外,其他三人大抵是阿附讨好魏忠贤之流的人物,因为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三人每每票拟提及魏忠贤之时,只写“朕与厂臣”,不敢提及魏忠贤的名讳。 当然“夜半片纸了当之!”这个典故也是出自黄立极,说的他阴谋杀害熊廷弼的事情。 其实朱由检甫一上台,就想把黄立极给换下去,只是他把这个想法说给朱由崧听的时候,朱由崧却是提了不同的看法。 朱由崧现在对大明朝的官员还停留在叫得上名字,但还认不出人的地步上,他不像朱由检一样了解历史·这是他的弊端。可换言之,也代表了朱由崧不会被史书左右了自己的看法,他不会像朱由检习惯『性』地根据自己脑海里的历史知识来看人,就算朱由检对史书上事情也不尽信,但是前世的观点总会影响到朱由检的第一印象。 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产生以后,想要有所改观,那就有些难办了。 如此种种,导致了朱由检看人和看事不如朱由崧客观,朱由检深知这一点,所以听从了朱由崧的建议,并没有一上台就开始整治朝政,大肆给朝廷换血。 可是今天这件事出来,就算是不想换血也不行了。 朱由检把这件事交给了黄立极来办,而黄立极此人的风评不好,但是才学是没的说,他是接替顾秉谦入主内阁,崇祯这个年号还是他拟的。 黄立极只觉得自己掉坑里了,虽然说不得哪里不对,但是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可是皇上有命,臣子哪敢不从? 朝堂上的诸位大臣也是有苦难言,他们一时想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但是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朱由崧在主持阉党案的时候,被人行贿,他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而是向给他送礼的官员大打包票,画了好了一张大饼。 其实朱由检和朱由崧这样的做法,在后世就是典型的钓鱼执法。 朝堂的文武百官不清楚朱由崧和朱由检兄弟二人,最喜欢干这种钓鱼执法的事情了,虽然两人也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受贿得来的孝敬,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大明现在很缺钱,这笔钱是有大用处的!这么想着,朱由崧和朱由检两人对视一眼,心安理得起来。 百官还以为这件事被朱由崧捅出来,皇上说不定会把这件事一并安排给朱由崧来『操』办,毕竟这件丑事是在朱由崧主持阉党案的时间发生的,可出人意料的是,朱由检却把这件事安排给了任上跟魏忠贤走的颇近的黄立极! 难道这是要自查吗?如果是自查的话,那这件事还能查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吗?阉党这件大事还未平息,这又要搞一件大事么? 大殿中此时人心惶惶,朱由检却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黄爱卿,此事倒不急于一时,等散朝后把账本誊抄一遍,拿回去好生研读,上面的每一个人,每一笔银子都要写明来龙去脉,如何所得!” 黄立极连忙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又说道:“诸位爱卿,散朝后厂卫可能会派人去尔等家中请人,到时不必惊慌,只是请诸位喝喝茶而已。”朱由检看到有几位大臣额间冷汗直冒,没来由的说道:“若是有人畏罪自戕,不老实交代问题,那就不是脑袋搬家能平息的了了的。” 朱由崧看了朱由检一眼,知道他肯定要弄他那一套双规的玩法了,不过朝中的大臣个个都是老狐狸,跟他们玩政治,他们两个还远远不够资格。 朱由检只能利用自己皇帝身份的优势不停地转移战场,胡萝卜加大棒,来牵着百官的鼻子走。 这个主动权不能丢失,不然皇帝剩下的命运就是被百官或者宦官牵着鼻子走…… 朱由检轻声道:“回!” 一旁的小内侍闻言高声道:“退朝!” 天启年最后一次朝会就这样结束了,朝中诸多大臣愁云惨淡,面『色』凄苦,以往散朝后恨不得三步并两步走出去的宫门,现在竟觉得路有些太短,建的有些近了。 发生这种反差的缘故,盖因为他们不知道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是不是已经有锦衣卫或者东厂的番子恭候多时了…… 第134章 双规 天启年最后一次朝会散朝,百官从宫门内鱼贯而出,文官坐轿,武官骑马,各回家中。 此时天已大亮,街上行人如梭,赶巧附近一条街上今天还有个集市,街上到处充斥着买卖年货的商贩和百姓,商贩的吆喝声,买家的讨价还价声,孩子讨要东西而不可得的哭声,母亲的喝骂声……各种声音交织成曲,生活气息浓厚。 听到轿外的嘈杂的声音,坐在轿中的吴淳夫恍然记起,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了,还有三天便是春节。 “要过年了啊!”这个大明朝的工部尚书感慨一声,心里却又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魏公公一朝被收监,朝野上下风云变幻,好多官员见魏公倒台,皇上想要清算“阉党”,已经开始见风使舵,向东林那伙人摇尾乞怜了。” 吴淳夫幽幽一叹,别人可以向东林党那伙人卑躬屈膝,他却不行,原因无他,就凭他在魏忠贤把持朝政时,那令人咋舌的升迁速度,他身上阉党的烙印就已经不可磨灭。 吴淳夫有些不甘心地想到,皇上还是太年轻了,魏公公虽然为人专横,手段狠辣,但是有他在,皇家才有恶犬看家啊!不然这大明的江山靠那些满口大体为公,暗地里却个个结党营私的“清流”吗? 现在魏公公这条恶犬被皇上关到了笼子里,还有谁能震慑宵小,稳固朝堂?大明现在的朝堂经不起折腾了,当今的大明官场没有三杨,没有张居正,只有魏忠贤此人堪用呐! 魏公公此人虽然劣迹斑斑,但是只要有他这尊杀神在,满朝上下便忌惮他的手段,害怕他的报复,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为这大明江山出力! 如今辽东战事糜烂,关内也不太平,大明现在不需要和稀泥的和事佬,需要的是能一言定乾坤的人物!皇上自幼长在宫闱,哪里了解民间疾苦,若是看不清朝堂形势与天下大势,被东林党那伙人蒙蔽,让其坐大,有无人制衡,终会酿成大祸…… 吴淳夫轻叹一声,看今日朝堂上的情景,这个年关魏公公是熬不过去了。他虽然是皇家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可魏公公这条恶犬对天启帝摇尾乞怜,不一定对当今圣上崇祯帝也是如此,如今的天子想要吃他的狗肉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论内廷还是外臣,都逃脱不过,皇上这是要在朝中安『插』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吴淳夫又是一声长叹,权倾朝野的魏公公尚且如此,自己这条跟在魏公公身后狐假虎威的小虾子,估计也逃脱不过。 吴淳夫拉开轿帘一角,看着街上喧嚣的情景,听着街上鼎沸的人声,喃喃道:“朝堂要变天了……”。 就在吴淳夫感慨横生的时候,轿子已经停了。 对于工作来说,不论古今,人们都是想找个事少钱多离家近的,所以吴淳夫这个工部尚书的住所,离皇宫并不远。 轿夫刚把轿子放下,吴淳夫就看到轿帘被人掀开。 这人六十岁上下,身材偏瘦,脸上已经有了许多褶子,一双眼睛却老而不昏,颔下一部山羊胡修剪的整整齐齐,身上未着寸缕绸缎,但一身布衣长袍浆洗地干干净净,显得精明干练。 来人却是府上的管家吴良。 吴淳夫看着脸『色』颇不平静的管家,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吴良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宅院,扶着吴淳夫下了轿子,低声说道:“老爷,家里来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 吴淳夫闻言一怔,问道:“何时来的?” “有一阵儿了,您上朝不到半个时辰,人就来了。老爷,朝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吴良是吴淳夫身边老人,吴淳夫对他倒是颇为信任,朝中诸多政事并不瞒他,可是如今朝堂上情景错综复杂,三言两语吴淳夫也跟他说不明白,只好摇了摇头问到:“夫人呢?” “夫人和小姐都在后宅,家里没有公子,老奴在招待他们。” 吴淳夫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刚没进院,就看到一群人已经迎了上来。 吴淳夫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是一名锦衣卫千户,身着锦衣卫的飞鱼服,那如龙似蟒的飞鱼,被朝霞映的熠熠生辉,炫的他一时竟看不清来人相貌。吴淳夫微微侧了侧身子,才发现此人身旁还跟着一名头戴圆檐铁帽,面白无须的公公,想来是东厂的人。 吴淳夫看到眼前的情境,心中忐忑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厂卫向来不和,他们一为天子亲军,一为陛下家臣,二者总想在皇上面前争个上下高低,两家同时出动的情况少之又少,没成想今天却是见到了一次。 近年来东西两厂更为得势,锦衣卫隐隐有成为两厂附庸的嫌疑,但是今日却是锦衣卫的人打头,东厂的公公为辅,这种情景倒是少见的很。 吴淳夫见来人气势汹汹,心中不免忐忑,又向人群中望去,厂卫来人并不多,看样子并不是要抄家灭户,人群当中也没有人手拿枷锁铁链,看样子也不是像是要将自己即刻法办,吴淳夫不由松了一口气。 来人走到吴淳夫近前,那名锦衣卫千户抱拳道:“吴大人,在下锦衣卫千户沈炼,已奉皇命恭候多时了。” 吴淳夫连忙还礼,道:“朝中政务繁忙,方才刚散朝,怠慢之处,还请大人海涵。”说着伸出一条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门外待客有失礼数,咱们进院再详谈,请!” 沈炼却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吴淳夫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僵,沈炼却是视若无睹道:“吴大人,开门见山,皇上吩咐我等协办阉党一案,吴大人和魏公公关系匪浅,我等此次前来就是特来通知吴大人,有些案情还需吴大人配合。” 吴淳夫脸『色』一白,强说道:“阉党一案,我一无所知,魏公公与我的事情纯属无中生有,我——” 沈炼打断道:“吴大人,有没有关系进了咱们锦衣卫的诏狱事情自有分晓,吴大人,请!” 吴淳夫还要再说,沈炼却是不给他机会开口,语气生硬道:“吴大人,不要分辩了,我们此次前来,乃是奉皇命行事,将你双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文书,递给了吴淳夫。 文书很短,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吴淳夫,双规。” 吴淳夫虽然心中波澜横生,还是忍不住问道:“双规?” 沈炼解释道:“双规说的就是要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一些问题。皇上说的是双指,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交代问题。只不过皇上的指定,在我们这里自然是规定了。请,吴大人,您是个体面人,不要让我们这些粗人动武,街上人多眼杂,到时候斯文扫地可不是件美事。” 第135章 能不能行 今日京城人心涌动,朝中诸多大臣的宅院皆有厂卫的人手登门,无一例外皆被告知“双规”,这些朝廷大员虽然不甚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是现在的朝堂风云际会谁都看得明白,只是没想到这变化竟会来得这般突然罢了。 …… 临近年关,因为阉党一案,厂卫与府衙各路人马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宫里的公公们近些天也忙得不可开交。 王承恩这个朱由检身边的近侍虽然没有接到外廷的差事,但是这两个月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逮个功夫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掏出了个四四方方的打火机,从袖中『摸』出了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王承恩原本是不吸烟的,但是跟在大烟鬼的崇祯身边久了,不自觉地就沾上了烟瘾,毕竟皇上递给你的烟,这可是御赐,没让你跪着接就是天大的圣眷了,还敢不抽? 一来二去,王承恩也染上了这个『毛』病,好在他倒不用为香烟发愁,皇上的烟卷都是他卷的,隔三差五地皇上还能赏赐些下来,名义上说的是给他的劳务费…… 王承恩不知道啥时候奴才给主子办事,还得要劳什子劳务费了,但是皇上既然赏给他,那自然要千恩万谢地接下来。 王承恩手里夹着烟爱不释手地打量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神里洋溢着新奇和欢喜,这个打火机是匠营量产以后的产物,虽说是量产但是数量并不多,碰巧他手中就有一个。 王承恩嘿嘿一笑,他知道皇上的脾气,打火机这个物件虽然巧夺天工,但是只要下面的人开口,看情况皇上还是愿意给的,所以他就拐弯抹角地厚着脸皮向朱由检求了一个过来。 王承恩太明白他伺候的这个主子了,他知道朱由检这个皇上不怕你朝他要,就忌讳有人背着他暗地里偷偷的拿,当初匠营的大匠在做好第一批成品的时候,下面监工的王玖是给自己留过一个孝敬的,不过他没有收,与其偷偷『摸』『摸』地收了别人的好处,念别人的情,还不如从皇上手里讨一个出来,知皇上的恩。 如今的这个天子啊,是他见过的最不容易糊弄的主子,虽然年纪不大,又长于深宫,但是各种事情好像门清。那双龙眼一瞪过来就像能把你这个人看穿了一样,这种感觉,王承恩就只在朱由检一个人身上碰到过,如果非要再加上一个人的话,福王世子也能勉勉强强的算上一个。 王承恩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这打火机现在产量还不多,都是有定数的,若是从别处拿了也不敢在人前用,如此还不如从皇上手里讨一个出来,光明正大,拿出来用不生是非不说,还堂堂正正! 王承恩刚吸了一口烟,就看到了一身蟒袍的曹化淳皱着眉头正急匆匆地赶路。 两人都是老相识了,以前王承恩跟的公公就是曹化淳,可以说王承恩是曹化淳一手带出来的人,只不过朱由检得掌大宝之后,王承恩的地位是飞速攀升,现在在宫里已经有了跟曹化淳平起平坐的势头,好在两人都不是什么争权夺利的主,所以二人相处的倒还算融洽。 王承恩见到曹化淳,打了声招呼道:“曹公公哪里去?” 正闷头赶路的曹化淳闻言抬起头来,见到王承恩叼着烟头喊自己,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道:“小六子,如今已是年关,宫中祭祀,各宫赏赐等诸事繁多,你怎在这里偷起闲来了?” 王承恩讪笑道:“不差这一时片刻,小的已经忙了一个晌午,刚闲了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烟递了过去,王承恩倒没有因为现在得势,就想跟曹化淳争一争高下的想法。他跟着曹化淳c位出道,现在得势了还是一副小跟班的样子。 曹化淳端着架子却是不接,王承恩忙又掏出几支烟塞了过去,曹化淳这才勉强收下。 曹化淳是不吸烟的,但是这些天来他要见的人却是有不少人好这一口,他知道王承恩手里的烟是宫中特供,到时候一支烟递出去有面子不说,还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毕竟因为阉党一案,现在外廷的官员可是不怎么待见他们这些身体残缺之人。 曹化淳把烟装在了怀里,脸上的寒霜如遇春风,只见他叹了一口气道:“哎,如今的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办了。咱爷们在宫里这么些年,逢年过节的只见过下面的人给皇上进贡,还从来没见过皇上这么大规模赏赐群臣的,虽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这样平白无故的事情确实少见。” 王承恩也是点了点头附和道:“不止外廷的大人们有赏赐,就是宫中咱们这样的奴婢也是人人都有赏赐,我记得皇上把这叫年……年终奖!对,年终奖!曹公公这些天就是因为这些事闹心吗?” 曹化淳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小六子,世子殿下来京已经快有半年了?” 王承恩略一深思回道:“世子今年八月份进京面圣,还差一个月才有半年。” 曹化淳嗯了一声道:“圣上不知为何,对福王世子总是另眼相待,世子殿下已经入京半年,如今又要过年,仍不见皇上下旨赐归,咱家也没听说殿下请旨回洛阳藩国,如此可不是皇家应有之事啊。” 王承恩倒没有曹化淳那么多的心思,笑道:“曹公公多虑了,圣上自有打算,世子就算在这京城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咱们当奴才的只要把圣上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曹化淳斜了王承恩一眼,看他的神『色』不像作伪,遂没好气道:“你就是个吃饱了混天黑的主,不知为圣上分忧!”说完便拂袖而去,毕竟他可不像王承恩一样负责那个什么春节联欢晚会,整天除了彩排就是彩排…… 王承恩不知道曹化淳为什么气哼哼地走了,静静地把手里的烟抽完,轻咳一声也甩了甩袖子接着去盯着春晚的彩排了。 王承恩边走边思索,这可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情,听说到时候不仅要请文武百官,还要请诸多近日奉旨进京的人士,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面子? 不过这事可不能出了差错,那个领舞的小姑娘近些天好像来了月事,这些天彩排动作总是做的不如前些天好看,得问问她还能不能行了,要是忍不了就只能把她撤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出了纰漏…… 第136章 大名内阁办公厅 今日虽已散朝,却不是说百官已经下班,散朝是散朝,散班是散班,这个一定要搞清楚。 挂个闲职连个衙门都没有的人可以回小家,而大多数人回的家还是各自的衙门,衙门也是家,只不过是公家罢了。 能像吴尚书那样散了朝直接回家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如果他不是一部之首,再加上心中恍惚,仿若大难临头,也不会散了朝就往家里奔的。 这个时候双规的队伍早已出发,只不过一队去各部衙门,一队去犯官家中,做个两手准备罢了。 提出做两手准备这个建议的正是曹化淳,曹化淳万历十九年出生,今年虚岁已经四十,已近不『惑』之年的曹化淳自从信王朱由检登基以来,常常感到困『惑』不已。 就比如今天他有皇命在身,朱由检要他给各部衙门下发通知。 曹公公活了大半辈子,给朝中官员传过圣旨,也传过懿旨,还传过口谕,就是从来没有传过通知的。 曹化淳小心翼翼地把从怀里把那份通知掏出来,又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要是圣旨的话,他是不敢的,可是这是通知,按皇上说的这通知就跟贴在城门口的告示一个样子,只不过告示是给进出城的百姓看得,这通知是贴在衙门里面,让里面的大小官员看的。 曹化淳手中这份通知的大小和排版格式曹化淳是第一次见,他用手量了量,纸张长一拃加四指,宽为一拃。 在曹化淳看来这份通知作为告示来说,纸有点小了,显不出皇家气派。 可什么样的纸才能显出来呢?曹化淳心中没来由的冒出了这个疑『惑』,略一思索,念及放皇榜时的情景,心中暗道,写皇榜的那张纸才能显出皇家气派! 曹化淳暗叹一声,忽的想起福王世子朱由崧说过的一句话:够大才能显得够阔啊!此时的曹化淳对此深表认同。 曹化淳手中的这份通知打头的是“大明帝国内阁办公厅”九个大红字,然后被一条红线分隔开,下面又是小一号的字“关于春节各部衙门休沐及年货礼品、年终奖发放通知”。 诗文书画无一不精的曹公公又往下看去,接下来又是小一号的字,写的是: 春节将至,普天同庆,为朝中诸臣有一个愉快的假期,经内阁建议,陛下御批,特作如下安排: 一,休沐时间 腊月二十九日至正月初一为百官休沐假期,共三天。 腊月二十九日内阁及六部尚书正常点卯,三十正午开始休假,初二正午到岗画卯,其余各级官吏正常休假。 二,年货礼品发放 各部尚书明日散班前,前来承天门领取各部年货,福利发放标准明日立牌公示。 三,年终奖发放 明日点卯之后,各部首前去户部领取各衙门年终奖明细条,年终奖金与年货一同发放,年终奖需本人亲至签字。 曹化淳越看越别扭,缘自他手中的这份通知并不是右起上下行文,而是左起左右行文,这让习惯了点头看书的曹化淳怎么也不适应。 通知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日期,写的不是天启七年,而是二千一百七十八年腊月二十七日。 当时看到这个日期的曹化淳心里满是疑『惑』,幸好书写文书的小太监热心地给他做了解释,说这是皇上特意问了史官和钦天监之后确定的日子,说这是用衍圣公孔子诞辰为元年,今年正好是二千一百七十八年,皇上还说了以后公文日期都要用这个日期格式来写。 听那个小太监说福王世子还因为这个时期还跟皇上起了争执,世子本来是建议皇上直接用黄帝的诞辰来定元的,后来退了一步说可以用尧舜禹里面的一个来定这个元年。 皇上开始其实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可是这有些难为史官了,好多人翻遍故纸,也没有从史书上找出来这三位先贤确切的出生年月,后来还是皇上发话,用了衍圣公的诞辰来定元的。 曹化淳眉头紧皱,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和世子这是闹得什么名堂,听那个小黄门还说皇上好像要钦天监的人把《大统历》再改进一些,以后还要把这个日子加上去,曹化淳倒是知道大明用的大统历完全就是照抄的元朝的授时历,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罢了。 曹化淳虽想不明白皇上和世子的意思,不过上意不可揣测,皇上说怎么办他这个当奴才的人就怎么办就是了,所以他这个朱由检身边的红人,只能把这个另类的通知揣进怀里,带着东西去内阁先看看这些个阁老的反应。 下发通知这事只能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跑,可是要发这个通知还要内阁用章。 曹化淳回身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这小黄门手里捧得就是皇上给内阁的印章,这个印章不是官印,不是给一个人或者一个官位的,而是给内阁这个部门的,对,皇上说的就是内阁这个部门…… 内阁离得近,办公地点就在皇宫东面的文渊阁,等到快到地方的时候,曹化淳却是故意放慢了步子,心中不免有些恶趣味,心里盘算着这些阁老见到皇上这份特别的通知以后的反应。 到了文渊阁门口,只见圣谕高悬,严申规制:“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 曹化淳轻咳一声,像往日传旨一般将手中的通知高举,高声道:“圣——通知到!” 门口站得笔挺的侍卫虽然纹丝不动,但是耳朵早已经支楞了起来,当听到曹化淳一开口说什么通知到,要不是认识曹化淳这个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说不定就要拔刀赶人了! 曹化淳手中托着通知,疾步入内,走到内阁办公的暖阁外面,又高声道:“通知到!” 正躲在暖阁喝茶的施凤来,黄立极,张瑞图和李定国四位大学士接到小黄门的招呼,说是曹公公传旨来了连忙跑出来接旨,可等黄立极把门帘掀开,曹化淳已经走到了门口。 黄立极纳罕地看着曹化淳,曹化淳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只听他说道:“不用迎了,不用迎了,咱家今日传的是口谕。”说着把手中的通知扬了一扬,“还有这个通知。” 曹化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皇上口谕!” 四名大学士连忙垂手倾听,曹化淳见到四人俯首听旨,把腰一挺说道:“皇上说:把这个通知拿给那个内阁看看,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让他们来问朕,如果明白了,就用这个新印盖章抄送给各衙门!”说完,曹化淳挺直的腰杆又垮了下去,口谕讲究的就是把皇上的话一字不差地给传下去,连说话的语气都得模仿好。 四人听完了朱由检的口谕,抬起头来,曹化淳身后的小黄门忙把刻着大明内阁办公厅的印章捧了上来,曹化淳道:“诸位大人,这就是皇上给内阁的新印了,皇上说这印交由内阁签发通知与文案,由首辅保管。” 第137章 个个都很谦虚 四名大学士垂手听完口谕,黄立极心中诧异至极,只感觉自己年事已高,脑筋不够。 朝中的大臣们都有自己的官印,毕竟在这个时代官印可是官员身份的证明。朝中大臣的官印极难伪造,严刑峻法之下也没人敢私造官印,黄立极有自己的官印,内阁中的大学士人人都有官印,那这方朱由检赐给他们内阁的印信是用来做什么的? 还有那个什么通知,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下旨就是下旨,经过内阁就是圣旨,不经就是中旨,怎么还跑出来一个通知来了? 四大学士面面相觑,这时候曹化淳从小黄门接过了印信,把朱由检御赐的印信捧到了黄立极面前。 黄立极连忙双手接过,又偷偷瞧了一眼面前这个皇帝眼前的大红人,见他眼角含笑面『色』和善,双手随意地搭在小腹上,手中握着的浮尘,静静地望着自己。 黄立极只好细细打量起手中的这方印信,这枚御赐的印信入手冰凉乃是纯铜打造,印面刻有“大明帝国内阁办公厅”几个古篆,只是镂刻的篆书竟从右至左排成了一条弧线,这要用了印泥扣在纸上那印出来的字就是要从左至右了,这是何道理…… 再说印把部分,既未雕刻瑞兽,也未镂刻祥禽,就是直突突地一柱擎天,毫无欣赏价值,跟官员们收藏的私印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黄立极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又从一个小黄门手里接过了那份通知。 只见这份通知正上方写的是“大明帝国内阁办公厅”九个大红字,然后被一条红线分隔开,下面又是小一号的字“关于春节各部衙门休沐及年货礼品、年终奖发放通知”。 这两行应该就是这个通知的标题了,接下来又是小一号的字,写的是: 春节将至,普天同庆,为朝中诸臣有一个愉快的假期,经内阁建议,陛下御批,特作如下安排: 一,休沐时间 腊月二十九日至正月初一为百官休沐假期,共三天。 腊月二十九日内阁及六部尚书正常点卯,三十正午开始休假,初二正午到岗画卯,其余各级官吏正常休假。 二,年货礼品发放 各部尚书明日散班前,前来承天门领取各部年货,福利发放标准明日立牌公示。 三,年终奖发放 明日点卯之后,各部首前去户部领取各衙门年终奖明细条,年终奖金与年货一同发放,年终奖需本人亲至签字。 右下角还有一个日期,写的不是天启七年,而是二千一百七十八年腊月二十七日。 手中的这份通知并不是右起上下行文,而是左起左右行文,黄立极也遇到了曹化淳同样的问题,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曹化淳盯着眼前这个大学士发愣的样子,心中恶趣味得到满足,遂低声问道:“黄阁老,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施凤来见黄立极一时出神没有回答曹化淳的问话,握拳掩口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可是黄立极还是皱着眉头没有回话,他不免觉得好奇,皇上的这个通知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竟然让首辅如此失态? 曹化淳见状笑道:“诸位大人,皇上的通知可是发给内阁的,诸位大人看完若是觉得无甚纰漏,那就用印下发各大部衙!” 曹化淳本想多等一会儿,让这几位满腹经纶的大学士消化消化,等到他们消化完了,说不定还有事情要请教请教自己。就比如那个日期,他们能看懂是什么意思吗?还有这份通知为什么左起行文,他们又知道是为什么吗? 曹化淳也不说坐下喝茶,就老神在在地看着眼前几位大学士阅览通知时的反应,能让这些文化人吃瘪的机会可不多见啊。 就在曹化淳心里暗笑的时候,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凑到他跟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爷爷,皇上唤您呢!” 宫里太监喜欢拉帮结派,可他们的辈分又错综复杂,没什么资历的小太监们,一贯称呼几个大公公“爷爷”以示亲近。其实宫里面只有一位爷,就是今年初登大宝的朱由检,几个跟朱由检比较亲近的宦官,私下里一直称呼他皇爷的。 曹化淳闻言心中一紧,忙收了些心思问道:“皇上说什么事儿了吗?” 那小黄门回道:“皇上问给百官的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事儿是您督办的,别人不敢『插』嘴。” 曹化淳嗯了一声,转身朝四位正在盯着通知发愣的大学士拱了拱手道:“几位大人,皇上找奴婢有事,可不敢在这儿再耽误了,这事儿咱家已办妥,这就告辞!”说完也不停息,还不待几位大学士送他,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去。 此时朱由检发来的通知已经传阅完毕,到了施凤来手中,施凤来抬头看了内阁中几人一眼,把手中的通知扬了扬,苦笑道:“诸位,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张瑞图年轻时倒是生的一表人才,只是宦海浮沉几十年过来,现在生的脸圆腹挺,腮满项隐,只见他托着肥腮思忖片刻后慎重道:“这份通知的意思倒是明白,皇上开恩要给我等休沐假期,不知为何还要在年底大赏群臣,这是好事啊!” 李国普眉头紧锁,却是一言不发。自从魏忠贤入狱后,他虽然官声不错,未与魏忠贤同流合污,但是在内阁当中只有他一个好死不死的是魏忠贤的老乡。 虽然他自认品行无瑕、尽忠职守,但是他和魏忠贤是老乡这个关节却是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现在新皇登基,正在大力惩办阉党,与魏忠贤有同乡之谊却成了他的把柄。 在魏忠贤执掌朝纲时,他并未阿附,但不可不说他却是因为同乡这个原因让魏忠贤促成他破格提拔的。 在他任上,虽然他一直没有与阉党交从过甚,但是他也没有受到来自阉党的刁难,这背后定是魏忠贤看在同乡的份上给了他些许照顾。所以李国普对魏忠贤入狱,心中却是有些矛盾,这些时日以来,在内阁当中也是三缄其口,轻易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施凤来见李国普默不作声,心中暗恨:“自魏千岁入狱,这李大学士越发沉默了,好似与我等共事便是折辱了他一般。凡事都要与我等划清界限,朝中谁人不知他是魏忠贤同乡,魏忠贤才对他破为看重,破格提拔的?” 施凤来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笑『吟』『吟』地问道:“元治(李国普的字),皇上的这份通知方才你也看了,却不知作何感想?” 李国普眉头微皱道:“皇上的这份通知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只是有几处看得不甚明白。” 黄立极和张瑞图捧着茶杯点了点头,施凤来手中拿着通知,也是微微点头静待下文。 李国普接着说道:“其一,日期未用天启年号,写的却是二千一百七十八年,却不知这是为何?” 黄立极拨茶的手忽的一顿,恍然道:“二千一百七十八年,皇上莫不是用的衍圣公的诞辰纪元?” 其余三人经他这一提醒,眼中一亮,附和道:“理当如此!” 张瑞图疑『惑』道:“这日期若是首辅大人没有猜错的话,确实应当如此,可是为何这通知行文顺序如此……别具一格?” 四人又陷入深思,黄立极轻叹一声道:“圣上心思难料,如此行文也不知作何解释。” 施凤来说道:“此事也非无解,方才曹公公说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倒是可以去向皇上请教。奈何数月前皇上下令让我等编纂的《大明朝廷政务报告》已经被打回来三次了,若是我等还要因为如此小事劳烦圣上,不免给皇上落下个能力不济的印象。” 张瑞图眉『毛』一抬,说道:“皇上子登基以来,增添了许多以往从来未有的公务,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或许可以给我等解『惑』。” 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道:“谁?” 张瑞图圆脸一抖,说道:“自然是现在朝中风头无两的福王世子了!” 李国普疑『惑』道:“大明宗亲向来被朝堂忌惮,原来福王在京搅得满城风雨,国本之争皇上必然知之甚祥,不知为何皇上却对这个福王世子总是另眼相待。一个中心是忠,两个中心可就是患了,如此下去,皇上就不防备世子党羽渐丰,难以控制,将来危及社稷吗?” 黄立极三人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说的话,只是福王世子这件事却不是当务之急,眼前要紧的手里这份通知。 张瑞图接着说道:“世子之事皇上自有打算,不过眼下通知这件事怕是只有世子可以相助我等了。” 施凤来问道:“上次你说报告打回来的时候,还是福王世子指点,才让皇上有所改观的?” “正是,那日我面圣归来,正巧遇到世子,他正在殿外吸烟,见我路过便寒暄了几句。后来我将报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才指点到,皇上不喜欢看什么言辞华丽,辞藻华美的文章,在皇上看来越是引经据典,越是言之无物。皇上喜欢看数据,国库收支银两较去年比较是多是少,多了多少,少了多少,各承宣布政使司人口增减,赋税,文教,风俗,交通……如此种种,越详尽越好,后来还给我画了一个什么柱状图。这才找准了报告思路,前日把修改后报告又呈了上去。” 黄立极叹了口气道:“世子或许明白这个通知为何做成这个样子,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今日通知就要下发各部衙门,若是现在去寻世子只怕来不及了。” 朱由崧虽然现在可以上朝,但是他只有一个差遣的职位,并无坐衙,就是这家伙只是从朱由检那里领了一份差事,并没有他自己正式的办公地点。散了朝以后,如果在十王府没有找到他,那估计就跑没影了,他可能在宫中,也可能在宫外,就算打听出来行踪,他们再过去也是来不及了,到时候找到他,各部衙门估计都散班回家了。 黄立极说完,瞅了张瑞图一眼,拱了拱手说道:“所谓一事不劳二主,通知这事还是有劳贤弟去皇上那里走一遭。” 张瑞图一听不高兴了,刚说了不想给皇上落下能力不济的印象,现在就要把我推出来,这是何道理?遂推辞道:“首辅大人如此说话就不对了,报告是报告,通知是通知。岂能混为一谈?” 黄立极见张瑞图不愿意去,也无计可施,张瑞图已经去了两次了,这次再去也说不过去,只好又看向施凤来,施凤来见状两眼看向房梁,凄凄道:“昨夜霜来寒雪至,家中无被无人知。第一次报告就是在下交的,被皇上扔在脚下,数落半天,已经沦为宫中笑谈了。” 那日的事情黄立极也是有所耳闻,施凤来熬了一夜,写了一份花团锦簇,辞藻华美的《大明朝廷政务报告》送至御前,却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正是因此,后来才让张瑞图接了他的班去送报告的。 黄立极见施凤来也是不愿意去,也不好强迫,只好看向最后一个李国普。 李国普见状一拍脑门,忙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皇上交代要把去岁户部统计钱粮的折子交上去,今日再不去,怕是就要延误了,如此可是吃罪不起,诸位先慢慢商议,我先去趟户部!”说完起身就走,三步并成两步,瞧那样子简直比饿死鬼投胎还要着急,根本不给黄立极开口的机会。 黄立极站起身来,还要把李国普喊住,却是没想到这厮原本一个文官,逃起来却比武官骑马还要快些,真真岂有起理! 李国普见机走了,张瑞图随便找了借口也逃了出去,一个大胖子走的虎虎生风,就像会使缩地成寸的功夫一样,真是难为了他。 黄立极见施凤来还没走,心中有些感动,还以为他能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只见施凤来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道:“此事拜托首辅大人了,毕竟皇上御赐印信在您手中,若是弄不清楚这个通知的事情,如何盖章下发,还望首辅大人莫要再拖延了,李国普第一次呈送折子的时候就被皇上训了一顿,从此之后就再没有单独面过圣,我们四人当中,只有您还没单独去过,今日就去尝尝鲜,万事总有第一次的嘛。” 黄立极心中暗恨,现在阉党一案正在紧要关头,内阁中除了李国普,他们个个劣迹斑斑,如果现在去触皇上的霉头,没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那岂不是去『摸』老虎的屁股,现在只适合明哲保身,不去触怒皇上,因为谁都不知道什么事情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显然现在内阁中人谁都不想把这根稻草放自己背上,那么就只能他黄立极自己来背了。 第138章 黄立极的科学知识 黄立极看着桌上的通知,知道事不宜迟,内阁中四人跑了三个,他这个内阁首辅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圣。 好在内阁的办事处就在皇宫当中,他跟着一个小太监来到了中极殿,往日朱由检散朝以后都会在中极殿浏览奏折,然而今日却是个例外。 小太监进去不消片刻又出来了,说皇上不在大殿,正在偏殿休息。 黄立极只好又赶去偏殿,这个偏殿是新修的一处的房子,匾额也没有挂,外面连个把门的侍卫也没有。 说是偏殿其实就是一处面南朝北的三间瓦房,虽然金瓦飞檐,规制与皇宫浑然一体,但是这间屋子与皇宫的各个主殿比较来说,差的太远了,就是连一般的偏殿也是有所不及,房屋低矮不说,门口还挂了一个大红『色』的棉门帘,真是有碍观瞻。 只不过这里是一处离后宫和前殿最近的地方,想来是朱由检为了方便自己上朝,才特意修了这么一处偏殿,虽然皇上上朝可以用龙撵代步,可是朱由检却是从来不用,向来是安步当车,自己动腿。 黄立极刚到地方,就看到曹化淳躬身挺『臀』顶着门帘从门口倒退着出来了,曹化淳出来以后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衣领后,又把门口挂的门帘归置平整后才转过身来。 寒冬腊月,这时候的明朝又正值小冰河时期,天气太冷了,黄立极从内阁到这处偏殿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冻得手脚冰冷,十指发僵了。 曹化淳转过身来,呼吸间一股股白『色』的雾气自他鼻间喷薄而出。待他见到黄立极,知道这个大学士定也是被皇上的通知给难住了,一双眼睛登时眯成了一条缝,只见他走过来笑眯眯地打了一声招呼:“黄阁老,可是那份通知有什么问题么?方才咱家走得急,确实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黄立极闻言眼前一亮,心中暗道:“难道曹公公知道这份通知的玄机不成?如果他知道,大不了我忍痛出些血求教一二,也好过去面圣受人指摘。” 黄立极缩在袖中的手刚打算抬起来作揖见礼,曹化淳复又说道:“其实咱家也不甚明白其中缘由,想来个中情景只有圣上才是最清楚不过了。既然皇上此前有过交代,大人若有疑问自去面圣问个清楚就是了。”末了又加了一句,“啊,皇上就在里面。” 黄立极见这条路走不通,连忙拱手称是,曹化淳交代完以后,也急匆匆地走了,现在阉党案风波未平,内阁人人自危,人情往来骤减,他没有进项,也懒得指点什么。 到了门前,黄立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方才轻轻咳嗽一声,通禀了一声,听到宣进后,才矮着身子进了这个新修的偏殿。 黄立极甫一进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屋外寒风冷冽,屋内却是温暖如春,黄立极心中一骇,这般温度屋内怕是要烧七八个火盆才能有的?这么多火盆烧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门窗关的又是那么严实,这难道不会出人命吗? 这个时节,人们对一氧化碳中毒还不是特别了解。因为大多数人是烧不起碳火的,再加上这时节的房屋大多是砖木结构,屋顶窗棂大多密封度不够,有的连个承尘都没有,就算烧了碳火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也引不起人们的重视。 过冬的时候有人家一夜死绝,官府介入后,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招了瘟神。子不语怪力『乱』神,黄立极倒是因为兴趣查过相关的资料和文案,总结出来几点经验。 其一就是房屋不可密闭不通,阻碍天地之清气与屋中之浊气交替;其二就是不可燃放多只火盆,加速屋中清气虚耗,浊气速增。 黄立极总结出这两条经验以后,随后的几年,每次过冬民间一夜暴毙的例子,无不应证了他的观点。不说别的地方,只说北京城每年过冬都会有那么几户较为富裕的人家横死在床上,纵然有人侥幸存活,也会落下个痴傻的后遗症! 只可惜他身处朝堂,身不由己,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互通清气,而是位极人臣,党同伐异,所以他也没有在乎这么一件小事,只是吩咐了家里人不要犯了这两样忌讳。 黄立极心思电转,却又微微一愣,心中又生疑『惑』,七八个火盆烧起来,纵然烧的是极品兽碳,屋里也早就乌烟瘴气,不能待人了,怎么这个暖阁却不见一丝烟火? 黄立极正疑『惑』间,一缕轻烟从里屋飘了出来,黄立极心中一喜,果然如此! 如此立功之事,他怎能不牢牢把握!此时的黄立极早已经把手里那份通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想尽快见到皇上,把心中忧虑说出来,这可是关乎天子『性』命的大事!事后也要好好地查一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出了这么一个恶毒主意! 黄立极立功心切,俯首几步走了进去,到了里间头也不抬跪地便说道:“皇上,微臣有急事上奏!”说完也不待朱由检让他答话,便有些逾礼接着说道:“皇上,屋中不可燃放多只火盆,门窗也不可关得这么严密,内外清气不通,是会出大问题的!” 黄立极说完左手垫在右手上面,以手揖地,额头紧紧贴上手背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大礼,此时屋中可谓是落针可闻。 黄立极见朱由崧没有回话,还以为他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好解释道:“皇上,京中每年过冬都会有人家因此二因,死于非命,微臣对此也是有所耳闻,还望皇上重视,以保龙体安康,社稷安稳!” 此时跪着的黄立极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大学士不用这么紧张,这房屋乃是木质,虽然挂了门帘,可是没有挂窗帘的,再说——” 黄立极听到这声音不是朱由检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福王世子朱由崧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屁股下面垫着厚厚的垫子,怀里还抱着个四四方方,软绵绵的枕头,翘着二郎腿,神『色』有些玩味地正盯着自己说话。 黄立极面上一冷,心中暗道:“难不成是福王世子教唆的皇上?” 朱由崧还没说完,却见朱由检白了他一眼,打断他道:“免礼,平身!以后若非上朝不用大礼参拜,赐座!” 黄立极心中一愣,他早就听说过,皇上不喜欢大臣给他跪下见礼,好像听说是皇上嫌这样的繁文缛节麻烦,不过下面的人都说是当今圣上颇为『迷』恋盛唐,听说唐朝臣子面圣不跪,也想效仿从之。 黄立极可不管那么多,内阁众人可是都是在礼部担过职的,要想进入内阁,就要在礼部走上这一遭,先在礼部提名,才能进入内阁,这是固定的程序。 皇上客气一句,你要当真了,下次你要不跪,第二天皇上的桌子上必定是摆满了弹劾你的折子,便说道:“君臣之礼不可费!”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老实地站了起来,身后的小太监给他搬来一把椅子,他小心翼翼地搭了半拉屁股坐下了。 第139章 尚方宝剑 黄立极依命坐定,偷眼四下打量,才发现屋中哪有什么七八个火盆?只有一个青铜炉内的熏香散发着袅袅香气,可这点烟气根本散不到屋外去啊? 他又看了一眼书案茶几,才发现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身旁的桌案上,均摆着一个平地瓷碟,里面塞满了烟头。 见到了皇宫出产的特供烟卷,黄立极鼻尖抽动,这才嗅出来屋里的烟气是烟叶燃烧和熏香混杂一起的,方才他看到的烟雾飘渺,竟然是世子和皇上抽的烟! 饱读诗书又恪守君臣之礼的黄立极一时气愤,竟然犯了大不敬,心中非议道:“这尼玛得抽多少烟啊……” 其实也难怪黄立极心中不忿,这烟卷是宫中特供,而恰好黄立极也是个老烟鬼,烟卷抽起来比烟袋锅要方便多了,可是他这个内阁首辅,也是难得能得到一支。 若是仅仅是因为抽不到皇宫特供的香烟,他也不会如此不平。还因为如他这般的老臣,向来都是谋而后动,不见兔子不撒鹰。唯独这一次立功心切,让他『乱』了方寸,还没探明虚实,就急急忙忙地跑来表忠心,着实闹了一个大笑话。 想到方才自己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又想到方才弥漫出去的烟雾竟是皇上和福王世子两个人抽的烟,黄大学士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额——五味缸一般…… 黄立极面『色』发窘,实在想不明白,屋内没有烧这么多的火盆,也不见火墙和火炕,怎么就这么暖和?黄立极垂首四顾,暗自寻找着其中缘由,眼神一动便看到了墙上有几块桌面大小的铜壁,贴地放着,各个铜壁之间还以铜柱相连,这是什么东西? 朱由崧见到黄立极的样子,知道他是对朱由检屋中的暖气产生了兴趣,他方才还想解释一番,后来才省得他不是此间主人。黄立极不明白,那就去问朱由检,他才懒得解释。 朱由崧心中也是有些愤懑不平,汇集了全天下能工巧匠的匠营,没有想方设法地改进火器,倒是临入冬按着朱由检的图纸,把暖气造出来了!就这么个骄奢『淫』逸的德行,居然还有脸说我不务正业,我呸! 造暖气干吗?皇宫还能冻死人吗?冻死谁也冻不死他朱由检!宫中自有暖阁给他用,虽然宫中的暖阁温度不如这里这么暖和,可还能把他给委屈了咋滴? 再说了,这暖气虽说是后世的产物,可是按照大明现在的工业水平,每年的钢铁产量能供应的上吗?能有市场吗?能推广开吗?能形成产业,大把搂银子吗?可不是谁家都能像朱由检这样拿着铜来造暖气的,金银铜这仨玩意儿,现在可是实实在在地贵重金属,用来造钱的! 最关键的是,匠营就赶出来这么一套暖气,连他都没有! 朱由崧靠在椅子上心中尤为不忿,黄立极却有些局促地坐在座位上,两只手笼在袖中来回搓着,虽然微微颔首,但是不时飘向朱由崧的小眼神却是被朱由崧捕捉到了,朱由崧见他刚刚坐定便掩口打了一个哈气,眼泪花都出来了。 朱由崧心中一动,想到关于这位内阁首辅的传闻,知道黄立极这位老哥十有八九是烟瘾犯了。 趁朱由检还没有问话,朱由崧开口问道:“大学士抽烟吗?”说着从桌上的木匣中『摸』出一根烟来。 黄立极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可是他看看朱由崧,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朱由检,却不好意思去接,随后冲着朱由崧“腼腆”一笑,既没说不抽,也没说抽。 朱由崧见黄立极在朱由检面前放不大开,看了朱由检一眼,朱由检嘴角轻扬笑道:“大学士也吸烟吗?想抽就抽,这里没那么多忌讳。” 黄立极心中一喜,连忙应道:“微臣遵旨!”说着腾身而起,三步并成两步,恭恭敬敬地从朱由崧手里接过了烟卷。 黄立极把朱由崧递给他的烟卷拿到手里,打量着通体雪白的香烟,不禁说道:“这烟草自传入我中华以来,民间种植、吸食已蔚然成风,听说这烟草能提神醒脑,排解忧虑,还有杀虫祛藓避瘴气之功效。老臣每日饭后便吸食一烟袋锅,只觉飘飘欲仙,远去尘世矣。有时熬夜撰写奏章也会吸食,便会心静神明,文思泉涌……” 朱由检和朱由崧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别的意味,大明现在吸食烟草已然成风,方才他们两个就是在商量这件事。 历史上的朱由检是不吸烟的,不仅不吸烟,而且还下过禁烟令。当然历史上的朱由检禁烟,不是认识到吸烟对于人体的伤害,也不是土地大量种植烟草影响粮食生产,而是因为民间的一句“谶语”。 据明末吴伟业在《绥寇纪略》中记载,明熹宗天启年间,在市井中流传过一首童谣,里面有一句“天下兵起,遍地皆烟”。同时,民间还流行一种说法,说自永乐以后的皇帝,都是燕王朱棣的子孙,而京城又是“燕京”,“烟”与“燕”谐音,因此,“吃烟”就是“吃燕”。 当时的大明王朝,已经呈现出大厦将倾之势。崇祯在恐慌中,愈发『迷』信。因此,崇祯十二年,坐不住的崇祯颁布了一道禁烟令:“己卯,上传谕禁之,犯者论死。” 吃个烟就得死,更不要说贩烟等行为了。所以,京城的烟桌尽被收缴,烟民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吸烟了。 就在禁烟令下发不久,有一个外地举人顶风而上,携烟进京,并暗中高价售卖。结果被禁烟小分队抓获,次日便斩于西市。可见当时禁烟决心之大,律法之严。 可是现在的朱由检已经不是历史上的朱由检,但是他对烟草这件事一样很乐意管一管。 毕竟吸烟有害健康,现如今大明的烟民却是不分男女老幼,这种情况一定要遏制。况且现在的大明穷啊!在如今大明经济不发达的时候,烟草税这种税收收上来,只怕跟如今大明财政的大头盐税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今天他跟朱由崧在这偏殿紫星阁商议的也就是这件事。 只不过这件事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现如今他初登大宝,根基不稳,阉党一案余波未平。他必须干净利落地把这件事摆平,把影响压到最小,然后在把整日间游手好闲的朱由崧推出来,内外呼应,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准备一件大事,想到这件事,朱由检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线,他看了一眼和他一起的始作俑者朱由崧,这件事在后世或许会成为一个未解之谜,想破他们的脑袋瓜子。 朱由检微眯着眼,现如今大明百病缠身,必须做出变革。变革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水滴石穿、循序渐进,可是这样的水磨工夫太慢了,他等不了。所以他和朱由崧必须争取到更多的人,把阻碍降到最低,水磨工夫急『性』子的朱由检是等不来的,只有胡萝卜加大棒,快刀斩『乱』麻才是朱由检心里的想法。 朱由检瞥了黄立极一眼,这位朝廷大员身上没有带火,手里拿着烟却是抽不上,有些窘迫地坐在那里。 朱由检见状让人给他把烟点上,微微一笑道:“黄爱卿所为何来啊?” 黄立极听到朱由检的问话,方才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是向皇上请教通知的事情,想要站起来回话,朱由检隔空摆了摆手,说道:“在这紫星阁不用拘礼,坐下回话!” 黄立极这才知道这座偏殿的名字是紫星阁,怕是方才建成不久,还没有来得及悬挂匾额。 黄立极拱手说道:“皇上,微臣此前接到一份通知,心中疑『惑』甚多。” “哦?什么疑『惑』?” 黄立极刚要回答,就见到一个小太监俯首含胸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见到朱由检头也不抬,一把跪在了暖绵绵地地毯上,急声道:“皇上,匠营急奏!” 朱由检本有些舒展的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恭声道:“据闻匠营大匠李文昌妻子王氏前去营地探望丈夫,被京营一军官程威凌辱,李文昌得讯后前去与程威理论发生争执,被程威一干人打了个半死丢了出来。王公公见匠营群情激愤,生怕延误年货贮备遂前去找程威替匠营找回公道,却是连程威的面都没见到。匠营未得答复,消极怠工,年货交期已近,王公公自觉干系重大,遂派人前来上禀。” 朱由检闻言只觉心中一口气顿时自肺腑中直冲天灵,猛然起身一只龙爪“啪”的一声拍在御桌之上,声震房梁。 “混蛋!” 黄立极被朱由检的反应吓了一跳,一下从凳子上出溜了下来,跪在地方恭声道:“皇上息怒!” 朱由检神『色』狰狞,胸膛起伏不定,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咬牙问道:“匠营防备森严,怎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不知。” “那匠人李文昌现在伤势如何?” “奴才不知。” “他妻子王氏呢?” “奴才不知。” “不知不知不知,你知道什么?” “奴才不知……” 朱由崧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匠营在朱由检心中的地位,朱由检可是把这个匠营里面的工匠全都当成了宝贝!不然他绝不会把匠营放在京营当中,还单独成营! 匠营太重要了,在朱由崧的记忆里,第一次工业革命基本上是靠积累的经验来完成的,并没有过多的科学理论指导! 而匠营恰恰汇聚了大明几乎所有的能工巧匠,这样的工匠工艺娴熟,经验丰富自不消说,只要把他们的智慧集中起来,再加以引导,大明完全有可能在这些工匠的推动下,产生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火花! 而且这个李文昌朱由崧是认识的,他和朱由检第一次去京营的时候,那个给他们送打火机的干巴巴的李老汉就是他的父亲! 朱由崧印象中李文昌这人见到匠营的管事就会『摸』着后脑勺傻笑,给人的感觉就是老实憨厚,可是这个老实人在铁器这一行却生了一个玲珑心思,不但把他爹这个匠营泰斗李老汉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而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听说前一阵子朱由检想要把火绳枪改成燧发枪,他只是提了这么一个想法,仅仅三天,李文昌就把一个具有实用价值的扳机做了出来! 这阵子他们应该正在做燧发枪的第一批样品,只要检验合格,说不得就要大规模量产了!没想到在这个关头,京营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那传讯的小太监被朱由检的反应吓傻了,脑袋紧紧挨着地面,还有些瘦弱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衣袍下面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由崧见此心中一叹,他还身兼一个京营总思政,京营出了事情他也是要负责任的,遂站起来道:“我前去看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朱由崧知道匠营在朱由检心中的地位,如果朱由检不是不能随意出宫,这件事朱由检一定会亲力亲为,绝不会假人之手。 朱由检见到朱由崧主动请缨,阴郁的一张脸缓和下来,说道:“好,如果情况属实,朕许你先斩后奏!”说着把御桌上的一把通体金黄的宝剑递给朱由崧。 朱由崧躬身接过,宝剑入手温凉,宝剑纹龙雕凤,以彰皇权;纹饰北斗,以应天像,尚方剑! 第140章 各怀心思 若是平日间朱由检想指使朱由崧去办一件事情,就算是费尽口舌,说不得朱由崧还要推三阻四不想去。 在朱由崧眼里,朱由检这个兄弟尚未成年就已经脱单,已经成婚不说,小周儿这个弟妹贵为皇后,偏偏还年纪尚幼,朱由检这厮已经混成了玩养成的高级玩家,他却还是光棍一个,难免心里不平衡。 况且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若是事情不顺利,说不得年三十的年夜饭都吃不上。 平日的朱由崧是打死也不会接这个差事的,可他好死不死的还身兼了一个京营总思政的差事,现在位于京营当中的匠营出了问题,他还真的逃脱不了干系。 朱由检贵为天子,不能随意出京,他走不了,如果朱由崧还推脱的话,英国公的这个京营大都督也是可以办这件差事的。可是匠营已经单独成营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里,好多工作已然开始着手,如果贸然派个外人『插』手,难免有些不宜让人知道的秘密会泄『露』出去,所以只能他这个福王世子走上这一遭了。 朱由崧手持尚方剑心中一叹,不免腹议道:“大过年的还要加班,挂个名就要干活,真真的吃亏,总思政这个职位朱由检连个俸禄都不给,都说皇帝不差饿兵,却专门坑我这个堂哥,每次都是白跑腿……” 至于尚方剑,朱由崧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估计是朱由检现在这个时间给他安排差事,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会赐他一方宝剑,增加一些所谓的仪式感和荣誉感,平息一下他心中的怨气。 朱由崧对手中的尚方剑没放在眼里,可是在一旁戳着的黄立极却是着实震惊了一把,代表天子皇权的尚方剑被赐给朱由崧这么一个藩王世子,这种震惊可比什么匠营一个工匠受辱要来的直接! 这可是尚方剑!怎么能给一个藩王世子! 可惜黄立极终究不是杨涟之辈,骨子里的基因又有些软,不过就算骨头有些软,如果不是骨子里溜须拍马的基因作祟,今天怕也是要做个犯言直谏的直臣了! 盖因为在黄立极看来,若不是军政分离,处理匠营这么一个小小的案件,派个大理寺的主事过去都显得小题大做,现在不仅福王世子亲自出马了,皇上还御赐了尚方宝剑!这又不是去斩京营的大都督英国公,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难不成因为一个小工匠的案子,还要大肆诛连吗?这京营可是皇上在京的根基所在啊! 黄立极纵然是饱读诗书的内阁首辅,眼界也不算狭隘,但是一个古人的见识,怎么能赶得上他眼前这两个拥有着后世灵魂的家伙? 当然这不是说黄立极的学识不如朱由崧二人,而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让他的见闻不如朱由崧二人。 毕竟现代人身处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月接收的信息量说不得比古人一辈子都要多,而且这两人还很荣幸被几千年古今中外经验学识浇灌了十几年,没有辍学。 因此,黄立极自然也想不明白这个匠营有什么特殊之处和重要作用,朱由崧这个亲王世子亲自出马不说,竟然还御赐尚方剑!等消息传来,这件事怕又是一场风波了…… 黄立极暗下决心,下去要好好查一查这个匠营了,这么一处重要之地,以前竟然没有耳闻。要不是这次机缘巧合,我恰好在此,怕是只知道皇上原来抽调工匠组成匠营,却不知道这个匠营在皇上心中地位如此之高! 黄立极原本不重视什么匠营,待他现在见到朱由检为此大发雷霆,终于知道了这个匠营不是什么普通之处,匠营里面一个小工匠的事情,竟然能直达天听,还惹得一位亲王世子手持尚方剑亲自去查问,这简直闻所未闻! 屋中几人心思各异,不过朱由崧既然决定接手匠营此事,也不拖沓,有外人在场,朱由崧也不好表现得太随意,遂抱着尚方剑朝朱由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出了里屋。 到了外屋,朱由崧的步子忽的一顿,想到屋外犹如剔骨刀一般的寒风,朱由崧轻咳一声,给朱由检使了个眼『色』。他的越冬装备进宫前给了杨雪宁,现在要是光着脑袋出去,被冷风一吹,说不得就要拖着两条大鼻涕过春节了。 还没待朱由检回应,朱由崧就本着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的原则,伸手把在衣帽架上朱由检的狐裘貂帽取了下来,给自己穿戴起来。 朱由检对朱由崧的“无礼”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见此也只是摇了摇了头见怪不怪了。 世上的傻子很少,但是人精却不少,黄立极也是个人精,他见到朱由检正在气头上,知道此刻不是请教问题的最佳时机,找了个借口也跟着朱由崧遁出紫星阁。 甫一出门,屋外的冷空气便扑面而来,激得黄立极打了个冷战,只感觉寒风顺着领口往衣服里钻,黄立极赶紧紧了紧了衣领。 他与朱由崧前后脚出来,此时朱由崧正站在殿外的过道上,一身皇家名贵皮草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站在一处背风向阳的位置眦眯着双眼打量着手中的尚方宝剑。 此时,剑已出鞘! 只见这位福王世子用拇指在试了试剑刃的锋利程度,好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中抖了一个剑花,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剑入鞘。 人在宫中,黄立极本不想私下跟朱由崧产生什么联系,毕竟大明朝几百年的规矩就是这样定的,皇上最是忌讳朝臣与诸藩私下产生什么联系。 可是黄立极还是腆着脸走了过去,跟朱由崧见了一礼。 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这半年来在京城中的表现满朝文武有目共睹,当今圣上根本就没有提防这个堂兄,也丝毫不忌惮这位仁兄当年在京城闹得满城风雨的父亲老福王,。 身为内阁首辅,他看到过诸多弹劾朱由崧的奏折,内阁最初的票拟也是赞同让这个福王世子赶紧滚回封地,可是这样的奏折只要到了皇上的御桌上,全都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久而久之,他们也不做这个恶人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待见这个福王世子,不想让他离京。像黄立极这种惯会见风使舵的人,自然也不会触朱由检的霉头,惹他不高兴。 今天,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还被御赐尚方宝剑,这样的殊荣可真真的让黄立极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不过这也恰好也印证了黄立极心中的猜想,这位福王世子跟皇上的关系真的是不一般啊。无情帝王家可不是说说的,黄立极坐在这个位置上,见惯了皇家勾心斗角,两面三刀的事情,像朱由检这般对一位亲王世子毫不设防的皇上还真的头一次见。 黄立极心中一叹:“朱由崧这个世子,未来不可低估,他与其他豢养在封地中的亲王世子根本没有可比『性』。” 当然了,黄立极跟朱由崧见礼自然不是专门来拍他马屁的,他被通知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这位跟皇上关系密切的世子,说不得知道一些东西,可以给他解『惑』。皇上正在气头上,眼下只有求教这位福王世子了。 第141章 汉语拼音 朱由崧闻言转过身来,恰好见到黄立极正在向他见礼,朱由崧眉头一皱,纳罕道:“啊,原来是大学士当面,大学士寻我有事?” 黄立极知道朱由崧有命在身,也不好与朱由崧寒暄,开门见山道:“殿下,确有一事有劳殿下给老臣解『惑』。” 朱由崧心里一乐,诧异道:“大学士满腹经纶,本宫却是才疏学浅,如何能给大学士解『惑』?” 这倒不是朱由崧自谦,这年头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不管是忠臣还是佞臣,想要从一介布衣高居庙堂,就要参加科举。 可是自从朱由崧他们的老祖宗创立八股取士,这几百年来已经把有限的题目考烂了,想要把前人写烂了的文章写出新颖的观点,并从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中脱颖而出,那难度对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还要难上百倍。 毕竟后世的高考是一年一次,而有明一代,按常例科举取士是三年一次。三年考一回,再加上落第再考的考生,这就堆积了大量的考生,可是每次科举取士大概也就只有二三百人能获得进士之名,这难度丝毫不比后世考上清华北大难度要低,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不谈黄立极历史上的风评如何,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闯过三试的进士,单论学识的话,黄立极的文凭可是货真价实,所以朱由崧见到黄立极向他请教问题,才会惊讶莫名。 黄立极闻言还以为朱由崧有心推诿,连忙恭维道:“唉~,殿下过谦了,眼下此事只有殿下能给老臣解『惑』了。” 朱由崧见黄立极态度恭谨不似作伪,只好犹豫道:“不知让大学士为难的是什么事?”朱由崧只问黄立极什么事,却没有给他打包票,就怕黄立极问了他不知道的问题,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下不来台。 黄立极见他答应,忙从怀里把那份通知拿了出来。这地方虽然背风向阳,可是他的保暖装备跟朱由崧不是一个档次,只想着三言两语可以把这件事给解决之后赶回内阁的暖阁饮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黄立极手里拿着那份通知,满脸纠结道:“早前老朽收到皇上的一份通知,内阁用印后,就要抄送各大部衙。此次前来面圣,就是因为这份通知,却不想出了匠营这么一档子事,此事也不好再提,殿下看看这份通知,能给老朽说道说道吗?” 朱由崧接过黄立极手中的这份通知,见写的是年终奖的发放条例,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他又简单扫了一遍后问道:“这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这是大大的不妥!” 黄立极腹议一句,才说道:“自古我华夏文字便是从右至左,自上而下,这份通知却是左起右终,于理不通啊!皇上还说以后的公文,都要按照这份通知的格式写就,在下总要问个清楚明白,下面人问起来,也好有个说辞啊。” 经黄立极这么一提醒,朱由崧才省得前一阵子朱由检和他讨论过这件事情,哈哈一笑说道:“这份通知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皇上这么排版自然有他的深意,我简单说说。” 黄立极态度恭谨道:“多谢殿下。” 朱由崧摆了摆手,轻咳一声道:“前阵子本宫和皇上闲聊时说起过这事,皇上的论断是:人目系左右相并,而非上下相重。试立室中,横视左右,甚为省力,若纵观上下,则一仰一俯,颇为费力。以此例颇,知看横行较易于竖行。且右手写字,必自左至右,一笔一势,罕有自右至左者。自左至右横迤而出,则无一不便。” 朱由崧把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新青年》杂志编辑钱玄同写给的公开信上的话稍作修饰后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黄立极听。 黄立极听了朱由崧的话,微微一愣,汉字的行文规则传承了几千年,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写的,为什么单单到了如今就要改了呢? 他方才听了朱由崧的话,心中倒是有所感悟,但是就算他认为朱由崧说得有理,可是习惯已经养成了,难不成以后真的要改按照这种方式书写了? 朱由崧见到黄立极踟躇无措的样子,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是消化不了这些东西了,估计他今天来面圣,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朱由检这诡异的行事风格,行文规则沿用至今,怎么说改就改了? 既然行文规则改了,估计朱由检的标点符号和汉语拼音也快要出来了,这是朱由检曾说的的教育改革措施,一环套着一环。 朱由崧又说道:“还有文章断句,没有标点,每至孩童启蒙,必由西席教诲,皇上思量此法实在不便,正在研究一套标点符号,方便人们断句启蒙,过几日皇上说不得就会与诸位商议此事。” 黄立极还没回过神来,听到朱由崧说的标点符号,微微一愣:“啊?” 朱由崧笑道:“还有汉语拼音,这是为了方便推广官话,提高启蒙效率,说不得过两日皇上也会找大学士过去一起商谈的。” 黄立极又是一愣:“啊?” …… 黄立极听了朱由崧的话,只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没有带脑子,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福王世子是在说什么东西,只知道当如天子是真的天心难测,想到哪出是哪出,不仅要改行文规则,还要加什么标点符号,汉语拼音? 黄立极的学识不可谓不渊博,他对这件事却是没有提出异议,只能说他这个内阁首辅在阉党案风波未平这段时间内,还是不想做出什么惹得朱由检厌恶的事情。如果朝中都是像黄立极这样的应声虫,说不得朱由检改革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改变行文规则,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几千年来,中国的文字都是自上而下,自左而右。朱由检说改就改,黄立极这个内阁首辅身为百官表率,却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提,就看这份通知发出去后文武百官的反应了。 一阵冷风超过,朱由崧缩了缩脖子,暗道:“朱由检这家伙什么都想搞,什么都想做,这些东西要想推行下去,说不得朝堂上还要吵上一阵子。” 朱由崧瞥了一眼有气无力的冬日,把朱由检赐给他的尚方剑抱在怀里,径直去了宫门。 第142章 两人转变 此时正值隆冬,再加上大明现在小冰河时期的加持,这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一吹,只觉天气阴寒彻骨,寒风凌冽尤胜往昔。 朱由崧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惨白的太阳,却不觉灼目,夏日能把人晒脱皮的阳光此时已经绵软无力,晒到身上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朱由崧叹了口气,心思有些沉重,他毕竟不是原来那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福王世子,拥有后世的灵魂再加上这大半年来的所见所闻,他自然知道这个冬天并不好过。如此寒冬,有吃的还好,如果没有食物给身体提供热量,无米下锅的穷苦人家就会饥寒交迫,被活活冻饿而死…… 朱由崧根本不敢去想历史上大明未来几年经历的事情,未来几年大明的光景会越来越差,南涝北旱,饥民遍地,外寇入关,硝烟四起…… “乱世啊,乱世……” 头戴锦帽,身披貂裘的朱由崧慢慢地踱着步子,又想起前些日子出城去打猎经历的事情,心中莫名一沉。 当时他一时兴起出城打猎,经过难民搭的窝棚区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哀鸿遍野,礼崩乐坏。此时大明还没有到达历史上最严峻的时候,可是城外已经出现难民的影子了,随行的人说了一句话,难民年年有,只是人多人少的区别罢了。 当时映入朱由崧眼帘的是面黄肌瘦的人群,遍地都是,寒冬腊月就住在这些四面透风的窝棚里,靠着城里几个善人支起来的粥棚,勉强度日。 人多粥少,人们是熬不下去的,所以这里也是有妓馆的,只不过没有城里的风花雪月,诗酒琴茶,就在四面透风的窝棚里办事,一次只要三文钱!一个肉包子的价钱! 城里风月坊的人在人群里挑选模样俊俏的小姑娘,选好了之后就会把姑娘的裤子扒了检查是否是完璧之身,甚至宫里都来了一个公公选那些年龄不大的小男孩……孩子的父母全都没有不舍,反而充满了感激,不管将来孩子过得怎么样,至少能活下去。 哀鸿遍野,易子而食,质妻卖女……文字总有记录不到的东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朱由崧觉得自己到死都不会知道这几个词的沉重感。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朱由崧知道,之前也仅限于知道,当他见识了难民区的乱象后,他才知道这句话背后隐藏了多么沉重的东西,到那时,他才真正的理解了朱由检。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激进,知道了他为什么那么偏执…… 望着眼前的宫门,朱由崧握紧了手中的尚方剑,暗下决心:“总要做些什么啊!” 出了宫门朱由崧忽的一愣,他看到他那座豪华的车轿旁伫立着一位妙龄少女,穿着一件大红色御赐飞鱼服,只是脸颊上雪嫩的肌肤被冻得通红,一阵阵淡淡的白雾随着她绵长的呼吸自她挺翘的琼鼻间溢出。 杨雪宁这小妞竟然没走? 往日间杨雪宁可不会乖乖地等着朱由崧,往往都是先行一步,美其名曰:为他开路!今天是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朱由崧心中好奇之余,两眼一眯凑了过去。美好的事物总能给人带来一些好心情,长的漂亮的女人同样如此。 走到近前,朱由崧紧了紧衣领,一双星眸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可谁知他刚要张口说话,鼻头冻得通红的杨雪宁吸了吸鼻子,径直转过身子去安排人手了。 杨雪宁习惯性地再一次避过了朱由崧,心中滋味却不同往日,只觉得心中多了一丝怪异之感。 她还围着朱由崧强套在她脖子上的貂皮围巾,光滑的貂绒不时划过杨雪宁雪嫩的脸颊,杨雪宁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却越来越盛,与此同时脑海中便出现了朱由崧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总是挥之不去。 或许连杨雪宁都没有发觉,她之前对朱由崧的冷淡并不仅仅是因为朱由崧是她眼中的国之蛀虫。虽然她对朱由崧的“百般示好”总是冷面相对,对朱由崧的种种作为也是嗤之以鼻。可是她毕竟不是新时代女性,她生在大明,长在大明,大明的风俗已经烙进了她的骨子里。 在她的潜意识中,朱由崧乃是皇族中人,含金匙而生,自幼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虽说国朝已延续几百年,皇族宗室遍布天下,也不稀奇,可是朱由崧却是福王世子,福王又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崇祯帝兄终弟及继位大统,他这个天子堂兄,血统是正的不能再正,天生高人一等。 而她呢,在父亲锦衣卫的身份没有公开之前,她自幼跟随师父习武,学成后又在江湖中四处闯荡。 虽然在江湖中闯出了些名号,但是这些名号在当今权贵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不仅如此,他们这些所谓“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侠士。在朝廷眼中,也就仅次于落草为寇,拦路劫道的绿林盗匪了,同样是社会的不安定分子,“以武犯禁”在哪个朝代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们一个天潢贵胄,一个江湖儿女,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当初在洛阳时的阴差阳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身为皇家贵族,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贱样子,还总是晃到她眼前来讨嫌,若不是看他星眉朗目还算顺眼,早就一刀砍了他的狗头了;堂堂大明世子偏偏没有世子的样子,也不端着皇家贵胄的架子,跟街头甩着鼻涕踢毽子的小屁孩也能玩到一块儿去…… 想到此处,杨雪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头一次觉得这个整天像苍蝇一样围着自己转的福王世子好像也挺有趣的。 杨雪宁不知道的是,当一个女人开始对一个男人感兴趣,以后她还舍不舍得像初次见面的时候,想要把朱由崧断子绝孙,那就要两说了。 朱由崧可不知道杨雪宁的心思,自以为凑了一个没趣,但他却不觉尴尬,显然对杨雪宁这般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再说像他这种脸皮的人,根本不在乎杨雪宁这样的漂亮姑娘,是拿脸对着他,还是拿后脑勺对着他,区别不过是让他看胸,还是看屁股罢了。 杨雪宁走了以后,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个狗腿子才有机会迎上来,朱由崧把尚方剑递给胡天德,吩咐道:“接着,咱们去请英国公。” 尚方剑!先斩后奏,如帝亲至的尚方剑! 胡天德把尚方剑拿在手中,定睛一看,差点眼珠子给瞪出来!作为锦衣卫千户,胡天德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毕竟明朝自万历之后尚方剑泛滥成灾,胡天德还是有幸见过一次,见到朱由崧把民间盛传的尚方宝剑随手扔给了他,一口气没捣过来,脚下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这代表着圣上亲至的尚方剑那是能随便交给别人的吗?就算不用三牲祭天,六畜飨祖,那也应该黄绸玉匣,香薰暗格好生保管才是啊! “世子,这……这个……” 朱由崧闻声回身问道:“怎么了?” 胡天德咽了一口吐沫,忐忑道:“世子这柄宝剑是——”他故意拉出长音,却不敢把尚方剑的名字说出口。 “这柄剑就是尚方剑,京营出了些事情,皇上特许我先斩后奏,所以就把这剑赐给我了。方才我观摩了一番,工艺倒是十分精湛,你好生照看,这可是皇上御赐之物,不能有所损坏!” 此去京营,路途有些远,来时坐的轿子自然是不能坐了,朱由崧说完翻身上了一匹良驹,丝毫没有把尚方剑收回去的意思。 胡天德见朱由崧没有丝毫犹豫之色,当下也不再为难推脱,只当朱由崧对他信任有加,自然他不知道朱由崧把尚方剑交给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朱由崧嫌弃带着这柄尚方剑实在是极为不便。 朱由崧他本就马术不精,现在骑的马还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如果带上了尚方剑就只能单手持缰。常人骑马一手持缰一手握鞭再正常不过,可是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朱由崧来说,还是有些超纲的。 第143章 世子求见 英国公的府邸离皇城倒不远,后世的人们或许像之前的朱由崧一样,对于原本明末历史上的人物,只知道几个皇帝或者太监,九千岁魏忠贤的“威名赫赫”,也有很多人都知道他,而说起英国公张维贤,人们就没有那么多见识了。 人们只知道魏忠贤飞扬跋扈,欺上瞒下,在朝中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明各地趋炎附势跑去抱大腿、建生祠、认干爹干爷爷的人都把魏忠贤推崇到了在世圣人的位置了。 可就是魏忠贤这样一个只手整天,牛逼轰轰的人物,却拿英国公张维贤一点办法都没有,让这位英国公在原本明末的历史上狠狠地出了几次风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初朱由崧第一次进京因为不认识这位大人物,还是被胡天德帮他“科普”了一波,当时朱由崧只是听胡天德说过,并没有把这个国之柱石一般的人物放在心上,或许是因为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太高了,开局不仅就一步登天,成了亲王世子,还有个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好哥们的皇帝做靠山,自然就有些飘飘然了。 等他真正地在明朝混了一些日子后,了解到明朝皇帝,文官,宦官等各种利益团体之间的恩怨纠葛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初在信王府第一次见到的那位长的慈眉善目的英国公,能量是真的大到没边了。 毕竟朱由崧此前对皇帝的印象大多来自于清朝的电视剧,那里面的皇上或英明神武,或诙谐幽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言九鼎,真正的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他开始以为明朝的皇上也是这样,等到他现在对明朝的政局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之后,他才知道明朝的皇帝如果不是自己真的有两把刷子,那就只能在皇宫里做个聋子和瞎子,被外臣欺瞒,被内臣哄骗,关键时刻还得被拖出来在史书上给戴上一个“昏君”的帽子。任性如当年的万历老爷子,还不是只能以撂挑子来威胁朝臣,用打屁股来惩戒百官? 朱由崧骑在马上,被众人如同众星拱月般护卫其中,想着一些自从来到明朝以后对这个时代的见闻。 英国公的府邸离皇城不远,朱由崧一行人还没有走多久,英国公门前的一对大石狮子已然在望。英国公的府邸对于一个需要上朝的重臣的来说,距离皇宫够近确实是一个方便,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却隐隐有些不般配了。 因为英国公的府邸并不大,门三,堂五,这样的建筑规模和格局不说与江南豪绅那种连成片的建筑对比,就是跟江南那些稍稍有些名堂的人的宅院作比,也是比不上的,着实显得有些寒酸。毕竟现在这个时节的人有了钱不是买地就是建房,怎么也逃不开锦衣玉食、广厦美人这几件事。 而英国公的府邸“不大”的原因就在于明初就已经对亲王以下各级封爵和官民的第宅的规模、形制、装饰特点等都作了明确规定,并颁布禁令。而他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不管京城外边什么光景,反正京城里面的人们对僭越这件事还是很忌讳的。 当朝第一国公门前,朱由崧也不好放肆,侍卫上前通报,那守门的下人也是见惯了市面的,国公门前当差,迎来送往的自然都是些权贵。可是一听端坐在马上的那位就是现在京城里风头正劲的福王世子,头也不回的奔了回去。 英国公府,书房,国公府的老中青三个核心人物尽皆在此。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眉头紧皱背负双手,有些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此人正是朱由崧今日求见的英国公张维贤。 一名年约弱冠,一袭白衣的年轻人望着眼前这位老人焦躁的样子疑惑道:“爷爷,我看那世子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低调内敛,行止有度,既不欺压良善,也无搜刮民财,他愿意跟那些贪官污吏斗,就任他去嘛!与咱们张家有何瓜葛?而且,我听说他和当今圣上关系极好,怎会那么多流言蜚语?”说话这人是张维贤的嫡孙张世泽。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倒是对朱由崧和朱由检两兄弟的所作所为有些自己的看法。 “愚昧!” 张维贤还没说话,坐在一旁张世泽的父亲张之极开口训斥道:“我张家先祖随成祖成事,张家上下全靠皇上恩泽与信任才能屹立不倒,如今福王世子进京已近年关还不离京自证,你若不表明态度,想要学以前东林党与阉党之争一般独善其身,岂非让当今圣上怀疑我国公府上下忠心?” 张维贤点了点头接道:“此言有理,当初阉党势大,但是其乃帝之爪牙,东林不服与之相抗,虽然满口天下万民,大多亦是为了一己之私。此等党争,咱们国公府自然不会站队,五军都督府与京营有这个分量,可是如今我们不能不表明态度了。不管皇上与世子是何等关系,福王世子都不能再在京城停留片刻!” 张之极看着一脸不在乎的张世泽,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他这个儿子哪里都好,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就是在政治上是个白痴,还整天躲在屋子里瞎鼓捣一个个没用的玩意儿。 以前觉得还好,觉得他不会像别的权贵家的后辈晚生一样,四处招摇给家里招惹麻烦。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东西他现在得上心去学学了,遂解释道:“当初我与你爷爷猜测,福王世子进京,这是当今天子的一步棋。当今天子年纪尚幼又得位于父兄,难免会让下属觉得势单力孤,当年福王在京中惹出来那么大的风雨,岂不让当今圣上忌讳?本以为福王世子乃是质子,待朝局稳定以后自然会放还洛阳,怎知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把福王世子留在了京城,而且还委以重任,这岂不是养虎为患吗?” 今天张家三人齐聚一堂,自然是接到了朝中一些势力的橄榄枝,想要联合他们把这个福王世子给赶出京城!不能让这个不确定因素再在朝堂上出现了! 现如今福王世子在京中风头正劲,前些天这小子在朝堂上的表现可谓让人眼镜碎了一地!原本人们以为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大俗人,只喜欢白花花的银子,黄橙橙的金子还有漂漂亮亮的女子…… 人们自然投其所好,这位世子喜欢什么那就送什么啦!当时送礼的人其实心里是挺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的,古玩字画、名家墨宝此等文人雅士无价之宝,竟然因为什么不容易变现,身边没有懂行的师傅难以辨别真假通通拒收!他这人既然这么俗,那我等雅人也就只能跟这个俗人庸俗一回了? 可是谁特么知道这小子竟然还藏了一个小本子! 而且大朝会的时候当朝交给了皇上! 这时候满朝文武才看清楚,这个福王世子哪里是俗人,根本就是个愣头青,他是完全跟文武百官撕破了脸,完全打破了朝中礼尚往来的潜规则,既然他不按规矩来,那就怪不得有些人想往他身上泼脏水了,有时候这招好用的很,只要攻击你的人够多,你如何自证清白?难道像《让子弹飞》里一样把自己肚子划开看到底吃了几碗凉粉? 张维贤本不想参与进这次的“捏柿子”行动,可是他是当朝国公,到时候难免会让他表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好像都只能被迫跟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势力站在一条船上,张维贤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人高声启禀道:“老爷,福王世子门外求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事求你 张家三人闻言相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张维贤轻轻捋着修剪地十分整齐的胡须,心中无奈至极,莫非是福王世子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想让自己改弦更张,他要如何说服我呢?难道以势压人?想借朝堂之势,逼我就范?当初魏忠贤权势滔天,我亦不惧他分毫,我堂堂英国公,还会怕他这个乳臭未干的福王世子? 张维贤冷哼一声,难不成还让自己帮他出谋划策?自己跟他有这么深的交情? 想到此处,张维贤心中一怔,双目圆睁,这厮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跟他的交情不错? 他实在是不想跟这个亲王世子扯上什么关系,前阵子朱由崧主掌阉党一案,初时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不是没有亲朋故旧拜到他这个英国公面前,想让他这个在朝堂上的常青树去跟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愣头青说上几句好话。 他当时都一一推脱了,为此好像还在外面落下了个不近人情的名声,更有甚者,说什么他这个英国公、大都督畏毛都没长齐的福王世子如同老鼠见了猫,花猫见了黄狗,黄狗见了主子…… 流言蜚语如此不堪入耳,想到此处,张维贤两眼一眯,手上一用力竟掐了颌下的一缕胡须下来。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改过主意,朱由崧的身份太敏感了,常人避之尚且不及,又怎会主动贴上去。 后来朱由崧把他的小本本交给了皇上,当初那些走他英国公这条路没走通的人,无不一阵庆幸,他这个不近人情的英国公又变成了铁面无私,当初的老鼠见猫的言论也自然被明察秋毫,思虑甚远所代替。可是人们也难免产生他这个英国公跟福王世子有一腿的遐想,他必然知道一些内情,如若不然,当初他这个英国公为何拒绝的如此果决呢? 想到此处张维贤就一阵牙疼,虽然他从不主动招惹这个福王世子,可是朱由崧这厮却似没有一点政治觉悟,朱由崧就像是盯上了他一般,但有机会便会来国公府打秋风,难道我国公府的饭食还能比得过十王府的不成? 难道这厮不知道当年他爹福王在京中闹得是何等的天崩地裂吗?此次他进京,一待就是半年,时间如此之久,而自己又为京营大都督,主掌京营,一个亲王世子,一个京城兵权在握的英国公,难道这厮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避嫌吗? 张维贤咬牙切齿地心中暗忖,此刻他真的怀疑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被养在王府之中给憋傻了,这点政治嗅觉都没有吗?那群乱嚼舌根的御史言官们的奏章上指不定把他们说成什么样子了呢!就不怕当今天子猜忌吗? 张维贤神游天际中,他孙儿张世泽站起身说道:“爷爷,世子已到了府外,咱们还是见上一见,不然双方颜面俱不好看。当初他来我国公府上,您与我父亲均借故不见,那世子也不觉没趣,硬是在府上吃过饭才走,现在世子圣眷正隆,又身为皇亲,代表皇家颜面,再不见面,只怕不妥。” 张维贤闻言点了点头,张世泽见状忙吩咐道:“快请世子进府!” “慢!”张维贤说道:“福王世子身份尊崇,咱们爷仨一块去迎一迎!” 说话间,又一位下人秉道:“老爷,世子已经到了前堂了。” 张维贤眼角抽搐一下,勉强道:“好,我这就去见他!” 等三人到了前堂,只见锦衣玉带,面冠如玉的朱由崧大大咧咧地坐在梨花木椅上,悠然自得地饮着茶,已然到了国公府前堂。 英国公张维贤抱拳道:“不知世子前来,尚未远迎,恕罪恕罪。” 朱由崧忙站起来还礼,而后向前几步热络地拉住了英国公的一只手,用地的摇了摇,张维贤想把手抽回来奈何朱由崧攥得太紧,只得作罢。 朱由崧满脸堆笑道:“老国公近来身体可康健?” 张维贤不冷不淡地回道:“尚可。” 朱由崧打了个哈哈,也不纠缠,又挨个去摇张之极和张世泽的手,英国公三代男主人的手被他摸了个遍,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落座。 张之极的养气功夫传承自张维贤,宠辱不惊,面色不变,只是心中也是阵阵狐疑:“这世子是什么毛病,为何见面就摸人手,我与他有这么熟络?” 张世泽与朱由崧年纪相仿,到没那么多心思,只是绕有兴趣地看着朱由崧这个风头正劲的福王世子,猜测着他的来意。 张维贤甫一落座,便开门见山道:“不知世子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朱由崧答道:“不瞒国公,方才我与皇上在暖阁闲坐,京营中传来消息,说是京营中匠营出了些事情,特遣我过去查办。” 张维贤闻言心中一紧,腹议道:“莫不是这个福王世子查到了些什么,想要攀咬到我的头上,想借此让我改立门户?” 心中如此猜测,张维贤还是面不改色道:“哦?不知世子查到了什么?” 朱由崧苦笑道:“我刚从宫中出来,便径直来拜访国公了,说来有些难以启齿,此次前来是想让国公陪我一道去的。” 张维贤心中暗道:“难不成他要卖我一个人情?匠营都是些匹赖的工匠,能出多大事情,就算打杀几个又有什么打紧。这能有什么人情?” 朱由崧见张维贤不说话,便解释道:“不瞒国公,虽然我挂着一个京营总思政的名头,但是我对这京营尚不熟稔,怕独自前去闹出什么误会。此次前来也不是非要邀国公前去,天时正值寒冬,怎敢劳烦老国公奔波,只希望国公遣一人与我同去,其中门道还需他来指点。” 朱由崧这说的倒是实话,这时节军中山头太重,尤其是京营当中,充斥着京中达官贵人的子系亲朋来刷资历。如果他这个对京营一知半解的小白一头扎进去,只怕有诸多掣肘,想要查案也是事倍功半,远不如找一个熟稔京营事物的人从旁指点绕开这些弯弯绕,来得方便快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将士回家过年了 张维贤有些冷峻的眼神缓和下来,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朱由崧,笑道:“世子既承皇命,老夫也不好推脱,这样,世泽啊!” 站在一旁的张世泽正在打量这个已经登门多次,自己却无缘得见的朱由崧,只觉得他丰神如玉、星眸朗目,若不是知道之前他在京城中的行径,非得让人误认为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此时他听到祖父唤他,连忙应声道:“在!” 张维贤嗯了一声,说道:“世子既有差事,你便陪他走一趟,记得要多加用心,不可懈怠!” 张世泽忙应道:“是!” 张维贤复又转身对朱由崧介绍道:“殿下,世泽是我张家长孙,京营中的事物也是明晰的,有他在,放心施为,当可无虞。” 朱由崧本意是想托张维贤委派一个熟稔军中事务的副职偏将给他,好让他查办时不被下面的人所蒙蔽,这时候人家直接把嫡孙给派了出来,朱由崧哪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立马拱手称谢。至于说什么张家派人来怕是要见机给京营兜底,朱由崧才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兜,兜得住,他可不介意发上一笔,拿了钱不办事,这是原则! 这厢他们倒没有磨蹭,几人寒暄了几句,朱由崧便带着张世泽出了英国公府,一队人直奔京营而去。 待一行人远去,站在门口相送的张之极疑惑道:“父亲,京营之中又没发生多大变故,何以派出世泽过去,父亲修书一封或者让老许跟世子走一趟,京营当中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张维贤盯着远处阴暗的天色说道:“京营中的这档事一千户便可解决,可是京营中的匠营却不是我可以染指的,你不知道皇上多么看重这个匠营,虽然其中的道理我看不明白,但是区区一个匠营中的工匠出了事情,便把这个能躺着就不站着的世子都给惊动出来,这件事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张之极自然明白其中关节,只是现在他们想要背后阴朱由崧一把,这厢自己儿子又跟朱由崧一同出去办差,会不会给别人传出什么错误信号,说他们英国公府蛇鼠两端? 张维贤又说道:“咱们英国公府唯仰仗皇上鼻息,你晓得这个世子跟当今圣上的关系如何亲密,皇上如此重视这件事,咱们张家自然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之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再说朱由崧一行人,众人御马而行,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又恰逢小冰河时期,天寒地冻,是在不是出行的好天气,众人骑在马上面巾蒙面,抵御严寒,倒是一路无话。 众人一路疾驰到了营门口,朱由崧只觉得双膝冰凉刺骨,勒停马后,双手搓着膝盖,若要此时贸然下马,只怕要双腿打颤,站立不稳。 再说叫门这事哪能世子来做,队中自有人下了马去,跟守门的将士说明来者何人,倒没有起什么波澜。 快过年了,京营守门的只有寥寥几个将士,毕竟京营里面有些勋贵子弟,此时早就回了家等着过年了,剩下的大多是从地方各处提拔上来的兵士。 朱由崧是来过京营的,毕竟他还挂着一个京营总思政名头,手下清一色宫里出来的太监,被分散打入各伍,整天给那些大头兵上政治课。 原来他还有饶有兴趣地去视察过工作,还以为这些个宫中出来的公公在朱由检的熏陶之下能有什么高论,没成想这些个太监,天天在人耳边子念叨什么忠君爱国,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也就没了兴趣。在朱由崧心目中这种事情找这些太监来做,还不如汇集一些落魄的读书人来的有成效。 当初这个京营总思政,人们不知道是个什么官职,本来对朱由崧担任军中要职颇有微词,怕朱由崧趁机在军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职位就是个太监头子,这个职位的职能还是整天对着人们念叨忠君的,这才没了话说。 当初的情形在朱由崧心中一闪而过,朱由崧的隐在面巾之后的嘴角弯了弯,对于匠营的位置,朱由崧倒是认得,遂带着众人直奔匠营。 刚到营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后面跟着四五个工匠打扮的人,跑在前面的那人脚下一滑一个狗吃屎跌了出去,都不需人扶,爬起来速度不减一瘸一拐地又奔了过来。 朱由崧看见这情景微微一怔,迎了上去,才发现冲过来的人正是匠营的留守太监王玖,王公公这时候看见朱由崧,仿佛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隔着一丈远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后膝行向前,一把抱住了朱由崧的大腿,哭声震天道:“殿下可算是来了啊……” 朱由崧被王玖这阵势唬了一跳,忙把他拉了起来,问道:“王公公,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听闻匠营出了变故,特遣我来了,你这大哭小叫的是做什么?” 王玖一听朱由崧问话,又想跪下回话,朱由崧一把拉住他道:“不必多礼,先说要紧事!” 王玖一路狂奔,喘息不停,只听他断断续续道:“殿下,今日京营中的将官大多告病还家……京营将官程威调戏匠营大匠李文昌之妻,李文昌带人去跟程威理论,这程威在京营当中无人敢惹……却是被程威纠集人等打了个半死,只把他妻子刘氏抢了回来……自己却是落在程威手里,奴婢……奴婢前去要人,却是连程威的人都见不到,现在李文昌生死不知……” 朱由崧听了王玖颠三倒四的禀告,只听了个大概,只觉头大。什么叫京营当中的将官大多告病还家,一个小小的将官在这个京营当中竟然还无人敢惹? 朱由崧脚下不停,王玖也只好边走边说,待到朱由崧的眉头快要拧成一股绳的时候,站在一旁张世泽才上前来跟朱由崧介绍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公公说的京营的将官告病回家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天子亲军二十六卫,有能量的贵人自然是把自家子弟往好了送,可是现在的天下,讲究的是大家族,讲究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现在这年头可不是后世,生一个儿子能优着养,两个儿子将就养,三个儿子豁命养,现在只讲究多子多福,只怕人不够,不怕人多了,计划生育那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所以如今这个年代,除非你家被诛了九族,谁都是一大家子人。 好去处给了家中嫡子,好去处没了,可是其他儿子呢,其他兄弟的儿子呢,其他亲戚的儿子呢?找个次一点的,来京营,三大营十多万人,有的是机会。再加上那些能量不够的,去不了天子亲军,来京营,反正好歹也算是个出身。 所以京营中的将士也有好些是京城的的二线勋贵子弟,他们来京营可不是为了征战沙场,为国杀敌,而是过来刷资历来的,在京营当中无风无浪地呆上几年,家里再拖个关系,不管是顺杆爬还是转头外放,也算有了个好出身。 既然人家家里就是京城的,这快过年了,人家又生了重病,回去京城寻访一下名医,将养一下病体,阖家团聚一下,也不算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 所以说京营从根上已经有了糜烂的趋势,再加上天下虽不能说是承平日久,但是从万历老爷子之后,京营是一直在走下坡路的,现在的京营没打过仗,一直是武备松懈,惰于操练,营官贪残无能,只要能捞钱,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朝廷为辽东的事情焦头烂额,也没功夫和闲心来管身边的京营,不闹事就行了。 虽然现在朱由检上台了,可是他又不是神仙,一口就能吃个大胖子。虽然前一阵子砍了那么多人头,抄了不少人家,这股新人新气象的风好似吹到了京营头上,随后又派了朱由崧这么一个政委过来,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朱由崧没钱没粮,也做不得事,发财,他没钱,升官,他没权,封妻荫子画大饼之类的,他说了也得有人听啊。所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躲了个干净。 朱由检和朱由崧二人现在也只是想先稳住京营人心,所以并没有给京营大换血,这事只有朝堂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们才能放手施为。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主心骨 朱由崧看着王玖狼狈的样子,双目微阖,这个程威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不把宫里钦点的留守太监放在眼里?现在的朝堂可不是原来历史上因为清算阉党案,人心惶惶,人们着急与阉人们割袍断义、划清界限。 现如今内阁四个大学士一个都没动,被划定为阉党派系的官员也是一个都没动,除了那些作奸犯科,京营里面一个小小的校官连匠营之中的留守太监都不怕,竟敢在京营中枉法作乱? 朱由崧微眯着眼,也不知是思索问题还是被寒风刺的,转头问道:“张公子,这程威是什么人,你可晓得?” 张世泽躲在朱由崧身后,双目无神,显然在神游天际,此时听到朱由崧的问话,回过神来,暗道一声失礼,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答道:“这……这个不是很清楚。” 此时候在一旁的一人答道:“回禀世子,这程威原是辽东边军一员,立了战功,去岁被提拔到了京营。” 朱由崧闻声抬眼一瞧,答话的是跟着王玖前来迎他的众人之一,这人身上既没顶盔披甲,也不像匠营中工匠的装扮,只是穿了一件深蓝色厚袄,胳膊下夹着一本册子,倒像是个读书人。再一细瞧,竟还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刘三顿见朱由崧看他,忙把身子佝偻了下去,这下子朱由崧才看出来,刘三顿含胸耸肩踏背的姿势跟这王玖如出一辙,这要不是宫里出来的,常人还真的练不出来。 朱由崧转念一想,心中恍然,他知道这人是谁了,这是京营当中的思政佐官刘三顿,朱由检派给自己做秘书的。 想到此处朱由崧却是有些汗颜,自己惫懒的性子,当初来了京营几次,还煞有其事给他们开过会,交代了一些工作,后来这股子新鲜劲过去了,却是就再没来过京营。 朱由崧奉命而来,也不好跟他这个小秘书寒暄,只是皱了皱眉,颇有威严地问道:“李文昌之妻王氏如何了?” 王玖闻言赶忙搭话:“王氏惊惧过度,昏了过去,现在正在营中将养。” 王玖心里也是忐忑非常,忙把之前的遭遇都说了出来,被皇上如此重视的匠营,在他这个留守太监手底下出了这么档子事,若是处理失当,他也脱不了干系, 况且他原本也没想过宫里会把世子爷给派出来办这件差使啊,当时出了李文昌这么档子事情,他左右无着,只好向自己的爷爷曹公公求援,希望他能指点一二,谁知道竟然把世子爷给炸了出来?方才他出来迎人的时候,也是远远地认出了朱由崧,心中惊惧之下,所以才一时失神,摔了个狗吃屎。 朱由崧听完王玖的叙述面色阴沉,似要滴下水来,先前他还以为京营里面有人要反了,里面即使没有发生火并,也应该是剑拔弩张,双方对峙,气氛森然,不然朱由检给自己尚方宝剑做什么?这摆明了一旦查明实证,就砍了闹事者的狗头! 原来之前李文昌刚出事的时候王玖就去京营当中要过人,只是当时带了人去要人,京营军户只是推脱不曾见过便把他打发回来了。 王玖新人出道,既没有养出厂卫的霸道,也没人教他怎么拿着鸡毛当令箭,倒是原来在信王府一直被告知的要守规矩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连行使自己正当权利跟对面碰一碰的心思都没有,遂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可是回去路上王玖却是越想越气,自己身为匠营留守,怎么能听对方的托词,遂又带了人回去想要硬闯,可是失了先前的气势,被人识破了他外强中干的面目,对面守营门的兵士也是有恃无恐,扬言京营重地,擅闯者死! 这次双方倒是对峙起来了! 王玖他原来只是个信王府的小太监,因为办事细致所以才被朱由检委以重任,留守匠营,以前哪里经过这番阵仗?一看双方剑拔弩张局势不妙,深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要在京营闹出事端,他也没有好果子吃,遂也不敢过于坚持。一见双方僵持不下,王玖率先露怯,只好息事宁人,下令匠营军伍放下刀剑带人灰溜溜地又折回匠营去了。 只是李文昌还在那个程威手里,却是不好办,王玖毕竟是新人,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向自己的爷爷曹化淳求援,想让他指点一二。如果宫里的老祖宗让他闯,他豁出命去也得把人要回来,如果老祖宗让他不再追究,他也好想想托词,怎么劝慰一下李家匠户。 可是谁知道曹化淳因为宫里要过年,各种赏赐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报信的小太监一通乱闯却是没见到曹公公的人影,去了皇极殿人们却说老祖宗在交泰殿,去了交泰殿,人们又说老祖宗在景仁宫,去了景仁宫,人们说老祖宗去了景阳宫,去了景阳宫,人们又说老祖宗去了前廷暖阁……小太监寻了半天不见人影,到了暖阁外面,想到当初皇上的交代,匠营中事,大小无论,急事面圣,所以才有了直接闯进了朱由检暖阁的事情。 朱由崧倒不知道在宫里的曲折,听了王玖的话心中也是有些恼火,厂卫在明朝的名头,那可不是吹出来了!堂堂一个匠营留守,挂靠在东厂名下,竟然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维护不了,凭白污了厂卫止小儿夜啼的名头!你上大街上打听打听,向来只有厂卫欺负人的,哪有人敢站在厂卫头上拉屎拉尿的?只是身边还有旁人,这话朱由崧却不好说出口。 朱由崧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走,带我去要人!” 王玖见到朱由崧来了,自是找到了主心骨,忙道:“奴才头前带路!” 与此同时,京营一处营房之中,一个人影佝偻成了虾米,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也是褴褛不堪,处处破洞,破洞处能看到一道道血印,皮肉外翻,有几处竟深可见骨,骇人至极。 屋外天气阴沉,虽是白日,却不见光,显得屋中更是阴暗,所以屋里还插着几根火把照明。 一个八字胡的小校官坐在长凳上,斜依着桌角,一条腿曲着搭在凳上,手里把玩着鞭子,冷笑道:“李老二,想不到能在这儿遇到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原来如此 李文昌生的身材魁梧、五大三粗,身为匠户,常年跟他爹李老汉打铁,也是身体强壮。看他身上的伤势,若是换了旁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只是他身子骨虽好,受了这非人的摧残,此刻也是躺在地上,双唇发紫,气若游丝。程威只是中等身材,蓄了一副八字须,眼中不时放出些许寒光,坐在凳上耀武扬威,盯着四肢被紧缚住的李文昌,笑道:“怎样,认出爷爷了吗?” 李文昌听到程威的话,想要撑起身来,只是因为牵动了伤势,没有成功,李文昌双目含恨,只听他缓缓道:“常威,你不得好死!”话虽出口,却因为伤势声如蚊蝇。 程威见到李文昌说话,却没有听清,狞笑一声,把头附了过去,讥笑道:“孙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是不是想让爷爷我放了你?” 李文昌深吸口气道:“常威,你不得好死!” 程威呦呵一声,左右看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在跟我说话呐?爷爷现在可不姓常了!您可要骂对了人!我不得好死?大锤,作为原来你的亲亲乡里,爷爷好心问你一下,你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咱们两个现在是谁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啊?怎样,后悔了吗?” “后悔?”李文昌怒目而视,狠声道:“我只后悔当初没有追上你这狗东西,当年你弑父杀母,戕害兄长,天理难容!当初我李大锤没看到便罢,既然看到你这个畜生行径,自不会让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逍遥在这世上!” 程威闻言站起身来,冷哼一声,道:“傻大个儿,看来你这身子骨倒是硬的很呐,挨了这么多鞭,还有力气骂爷爷!”说话间把手探到一旁的火盆,拿起一支烧红的烙铁,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接着道:“只是不知道你那老爹受不受得住?” 李文昌闻言大怒,双目发红道:“狗东西,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程威见李文昌发怒,冷笑一声道:“冲你来?老子哪有那闲工夫,冲你有什么意思,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不知道你这傻大个儿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把小翠弄到手了,当年老子对她那般好,她都不愿跟我,待了结了你啊,我倒要尝尝小翠的滋味!” “王八蛋!啊——”李文昌刚要呵斥,却是发出一声哀嚎,程威已经紧紧地把烙铁烙在了李文昌身上,空气里瞬间弥漫出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骂啊!怎么不骂了?” 程威咬牙道:“傻大个,其实我还真应该谢谢你,当初若不是你多管闲事,哪有我今日的飞黄腾达?” 原来程威与李文昌本是旧识,多年前这个程威还是李文昌的乡邻,只是当初程威不学好,他是家中幼子,自幼娇惯,家中无地可种,又不肯随父学艺,家里的情况也没钱送他上私塾,遂整日间无所事事,成了乡人口中游手好闲的溜子。程威虽不争气,但在乡间也只是偷鸡摸狗,小恶不断,可等他略长成一些,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接着染上酒瘾和赌瘾,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每日不回家不说,回家也只是找父母要钱,他父母也是匠户,时年光景不好,有些积蓄也是打算给他们兄弟二人成家用的,眼看他没有不成性,哪肯给他? 一日他又酒醉归家,朝父母要钱还债,他父母自是不给,发生口角间程威破口大骂,抄起家中的利斧杀害了父母,恰逢其兄归家,又砍伤其兄,搜罗了家中财物直接逃出门去。好巧不巧,事发经过被路过得李文昌撞到,李文昌自是不会放任不管,呼朋唤友,纠集乡邻,连连他追出八里地。 可惜的是,程威被讨债人追惯了,脚底功夫那是一点都不含糊,硬生生让他给逃了出去! 程威逃脱以后,却是陷入两难,村里已容不下他,城中也是不能去的,想要落草也不认识门路,只好一路向北。只是他没的路引,不能住客栈,又怕官路官差,只好遇破庙住破庙,遇山洞钻山洞。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是竟然让他有惊无险的走到了辽东,又赶上边军招募流民修建工事,他谎称逃难,改名换姓,混了进去。 之后便是程威的逆袭之路了,时年天灾不断,白莲教众混到流民里面发展教徒,程威自然入伙。恰逢白莲教安插边军耳目,他就被上面的人运作一番,让他转投了军户,结果他沾了袁大都督的光,跟着边军接连打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两个大胜仗!他因战功被升了职,又一番溜须拍马、上下打点抱上了大腿,随着上官到了京城,对于一个以前的浪荡子来说,这翻经历也可谓是一番造化。 可是他虽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却是没忘了之前的狼狈,有时候人的心理真是奇妙,当初他做了天理难容的事,却不心生愧疚,反而觉得导致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当初追他八里地的李文昌! 后面的事情就是巧合了,一日程威在营中偶然见到李文昌,又见到昔日村花小翠嫁作他人妇,之前他劣迹斑斑,现如今虽换了身份,可又是白莲暗探,还有暴露风险,这程威哪肯放任?没说的了,前有八里之仇,后有“夺妻之恨”,今有暴露之危,新仇旧恨,一起算! 程威见李文昌不再回话,也失了再捉弄他的兴趣,方才营门传来消息,说是匠营留守前来寻人,他许了诸多好处才让人帮自己搪塞几句,现在一刀结果了李文昌,还真是有点便宜他了! 程威抄起桌上的尖刀,用手试了试刀尖的锋利程度,笑道:“想起小翠,爷爷心里就发烫,今天爷爷就大发慈悲,早早地送你上路!要知道爷爷为了买你这条命,可是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说着就要一刀攮进李文昌心窝! 此时,房门忽的“哐”的一声巨响! “谁!” 程威听见响动,眉头高耸,怒上心头,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一身锦衣的公子带着一票人闯了进来! 朱由崧凝神一看,心中大怒,此时还未待他吩咐,一旁的王玖喝道:“拿下!” 一旁的侍卫从朱由崧身后鱼贯而出,直奔程威而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程威被一时的变故惊得有些发愣,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莫不是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正在恍惚间,程威被侍卫近身,臂膀一痛,就被下了兵刃,双臂反缚,被人拿下。 程威心中惨然,抬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这年轻人模样俊朗,身上锦帽貂裘,腰间挂玉,可谓贵气逼人。 此时,朱由崧并没有理会已经被制服的程威,上前查看了一番李文昌的伤势。李文昌的伤势骇人,已然昏了过去,只见他伤口淤青遍布全身,全身已经没有多少好皮肉了,而有些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可是鲜血已经与衣物凝结在一起,更难处理。 朱由崧看到李文昌的伤势,心中大怒,着人不要冒然去揭李文昌已经与伤口粘在一起的衣物之后,自有人好生看护,寻医救治。 这时朱由崧才抽身转头向程威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京营当中擅用私刑?” 程威本以为加入白莲教的事情东窗事发,已经被对方尽数知晓,死到临头,此时听到朱由崧的话后却是心中稍安,此事说不得还有转机,遂颇有底气地道:“大人,卑下巡营时发现这李文昌伙同妻子偷窃京营军资,所以才自作主张把他拿了!”理由都是现成的,这本是他准备杀了李文昌之后对匠营的交代,这时候朱由崧问起来,都不用临时再找借口! 至于后面找不找得出赃物,李文昌一家人是不是被冤枉,在程威心中,自不消去担心,匠营之中人数庞杂,区区一家匠户的生死自不会有人放在心上,没人会给他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朱由崧哪肯听他解释,顺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马鞭,一鞭抽了过去! 只听“呜咻”的一声破空声后,紧接着“啪”的一声鞭响,鞭落衣破!这一鞭朱由崧用了全力,可惜他却不懂得如何用鞭,十成力道却发挥不出七成威力,可也打得程威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预想中的惨嚎没有出现,程威牙关紧咬,只是发出一声闷哼!依然在为自己强辩道:“大人,卑下也是为了京营!” 朱由崧本想再抽他几鞭,见程威这般模样也不似作假,一时竟不好下手。现在自己一顿乱抽虽然解气,却难免让属下生出兔死狐悲的念头,遂看了一众生出恻隐之心的侍卫一眼,最后冷哼一声,将马鞭掷于桌上,道:“好生看管,待查明实证后发落!” 候在一旁的王玖赶忙躬身道:“是!” 朱由崧来之前已经收到匠营奏报,自然不信这程威的鬼话,但是杀他容易,却不能此刻杀他! 总要查明案情,然后明正典刑,让这个程威死得心服口服,给匠营一个交代!不然怎么平息匠营怒火? 此处潮湿阴暗,李文昌已经被人用单架抬去了匠营,那里匠人集聚,炉火飞溅,刀劈斧砍,总免不了出现意外有人受伤,所以那里也是有大夫的,而且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外伤治疗。 朱由崧说完也不再此处多呆,径直出了房门赶去匠营。临近年关,这些匠人有家不能回,在营中赶制器具,绝不能因为此事寒了他们的心,他们可是大明的宝贝! 一旁的张世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一声不吭。他祖父英国公派他前来,说是为了辅佐朱由崧查明案情,其实也有一层害怕朱由崧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京营当中为非作歹,为害官兵的意思。 屁股决定脑袋,各有各的立场,来之前他的祖父英国公已经交代了,如果他们京营将士并无过错,一定要把人保下来,哪怕闹到御前,他也敢跟这个世子碰一碰! 现在他见朱由崧处理还算公道,所以只当自己就是一个透明人。看了一眼被制住的程威,叹了口气,也随着朱由崧出去了。 程威并非营中高级将领,遂不认得朱由崧和张世泽,但见领头的贵人走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伤口传来的疼痛疼得他直吸凉气! 程威虽被制住却是心思急转,暗下决心,这次就算能够蒙混过关,京营也不能呆下去了。现在营中出了思政,自己发展教众的阻力越来越大,此前还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洗白的身份,现在却是没了退路。一挨到李文昌醒来,怕是万事皆休,自己的身份可不经查,不过好在他们没有现在追究,等到夜间自有人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程威双目发寒,到时候自己带着一批近日来笼络的教众,趁着夜色四处放火,摸黑杀人!临近年关,这京营将士不能与家人团聚,心中必然憋着一口气,自己未尝不能利用这点把这京营给搅乱了!到时候,京营大乱,自己带人趁乱杀出重围,不管是占山为王,还是西去投奔一位白莲香主总能有一条出路! 心中有了定计,程威心中大安,只是思索着夜间如何串联人手。 两位主事人已经出去,几名锦衣卫出身的侍卫也得了吩咐,只好把程威寻个地方去看押起来,等待案情查明之后,再作发落。 程威见此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更是冷笑不止!谁知还没走出两步,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等等!” 王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着程威的鼻子骂道:“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程威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直跳脚的王玖,这又是谁? 朱由崧和张世泽出去了,咱们的王公公可还没走呐!所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来人呐!给我好好伺候伺候这位程大爷!世子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咱家却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程威闻言急道:“大人,小的也是为了京营啊,也是为了——啊——”王玖哪肯听他白话,不等身后带来的人从锦衣卫手中交接,抄起放在一旁的一根硬木狠狠地朝程威腿上就敲了下去! 王玖虽身为匠营留守,但有时一时兴起还会陪着匠人打铁,他是穷苦人家出身,也不计较这个,遂练了一膀子力气,这一棍子下去,只听“咔”的一声,程威的一条小腿已经应声而断,弯曲成了一条诡异的曲线! 随着朱由崧前来的锦衣卫面露不忍,王玖见状冷声道:“出了事情咱家一人顶着,这厮目无上官,不知尊卑,着实该打!” 王玖也是怒极攻心,他身为匠营留守,自己任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这不是打自己脸吗?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手下的工匠给拿了,自己来了竟然还吃了闭门羹!最后竟然还劳动世子亲临,皇上过问,这就是自己大大的失职! 现在世子来了,真相大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小的校尉!他才不去管眼前这个校尉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不论真假,他都难辞其咎!若是真像这个程威所说,李文昌伙同妻子盗窃军资,他就是御下不严,监管不力,是谓失查!若是这个校尉所言是假,自己就是维护不力,有损人心,也是失职! 王玖心中也是恼火的很,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遭无妄之灾,若是自己被追究的话,轻则被调回宫进那浣衣局,浆洗一辈子衣裳,重则项上人头不保,尸首分家! 王玖心中火起,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还有性命之忧,全赖眼前人所赐!自己就是死也要拉他做垫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程威一条腿被打断,那是万念俱灰,眼含热泪。如此就算晚上有人来救他,他也行动不便,自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到时候不能夺马奔行,靠躺在马车上跑路吗? 在这个时节坐马车逃命,无疑是往骑兵长枪口上撞啊! 王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虎口,依然不依不饶道:“好硬的骨头!看来不让你见识见识厂卫的手段,你不知道什么叫死到临头!” “来人,给我大邢伺候!我倒要知道知道,这厮为何如此胆大包天!” 程威痛得冷汗直流,闻言更是心中大骇!厂卫的手段他没见过,却是听过,人不死也要脱层皮!那匪夷所思的刑罚,他哪里受得住?到时候,就算有人把他救出去了,他也万难活命! “大人,饶命啊!小的不知得罪了大人,但求放过小人,小人来生做牛做马也要偿还大人的恩情啊!”程威一听还要受刑,即刻求饶,真要让他在厂卫手里走上一遭,估计他能把祖宗十八代都能交代出来! “晚了!现在求饶,罪加一等!来呀,不让他尝遍咱们东厂的手段,绝不能让他见了阎王!” “大人,饶命啊,大人……” 程威心中惊恐,他千算万算,自以为自己的这次行动没有什么纰漏之处,却万万没算到王玖如此小肚鸡肠,锱铢必较,有仇必报! 其实他最没有算到的是李文昌的身份,李文昌虽然是个普通匠人,但是人家正在给文武百官赶制年货,当初那个巨形打火机就是在他手里完工的,还又见过皇上和世子,是咱们王公公眼里的红人!要是李文昌没有兼着这份差事,说不得还真就让他得手了。 …… 朱由崧出了门来,有些郁结,他自然不相信李文昌会偷盗京营军资,当初他和朱由检第一次来京营见到的那个憨厚大汉,着实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但是那个程威言之凿凿,想必其中定是会有些隐情,朱由崧只是对这个程威想要隐藏的东西感兴趣,只是不论结果如何,待查明之后自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程威擅用私刑,必是难逃其咎! 朱由崧冷哼一声,健步如飞到了匠营,此时王玖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朱由崧见到王玖,忙道:“快,带我去李文昌住处!” 王玖应了一声,忙去前头带路。 京营中原本没有匠营的编制,所以匠营中匠人的住处都是新起的茅屋,夯土作墙,上覆茅草,连个像样的门窗都没有。 王玖在建筑群中七扭八拐,待朱由崧快要绕晕了时候,王玖停下了步子,恭敬道:“世子爷,前面那间挂着蓝白门帘的就是!” 朱由崧一路行来,心中暗悔,这工匠们的居住之所如此简陋,之前自己和朱由检竟全未察觉,朱由检甚难出宫,还有情可缘,自己倒是来了几次,可每次来匠营都是来拿新玩意儿,竟忽略了关心这些工匠们的衣食住行! “脱离群众了啊!”朱由崧暗叹一声。 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但有一条,这人怎能安心劳作? “这是李文昌的住所?” 朱由崧有些迟疑,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预料中的妇泣婴啼,哭声震天并没有出现。他记得李老汉是匠营铁部的部头,手底下管了不少人,只是此时屋中虽不时传来些响动,却是没有出现众客盈门的景象,若不是门外站着抬李文昌出来的几名侍卫,朱由崧都要怀疑走错了地方。 “是了,奴才来过好几次,绝不会认错。” 朱由崧随手招过来一个小黄门,对他交代了几句,这人是宫里派出来的,匠营这次发生的事情,回头事无巨细都是要禀明皇上的。 这小黄门听了朱由崧的话,有些迟疑,朱由崧说道:“你就如此跟皇上回话,我就在此处等他把东西送来!” 那小黄门也知道眼前这个世子跟皇上的关系非常,闻言也不再迟疑,转身快步离去。 朱由崧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上前叫门!” 王玖现在对朱由崧是唯命是从,闻言即刻上前,他来过李文昌家中几次,轻车熟路,他知道李文昌家无门可叩,全凭门口挂的那个脏兮兮的门帘充当门扉,遂站在院中直接喊了起来。 “老李,老李!你儿子伤势如何,世子殿下前来探望了!” 屋中传来几声低语,门帘掀开,李老汉有些佝偻的身子出现了。他一手掀着门帘,一手还拿着好些破布,方才好似哭过,眼睛通红,待见到了王玖和朱由崧,急忙迎了出来,还未走几步,身子一躬到底就要拜下道:“多谢世子殿下,多谢王公公!” 朱由崧哪肯让他拜下,赶忙上前将他扶起,说道:“我去迟一步,让大头受苦了!他伤势如何了,可有人来医治?” 李老汉双目含泪道:“来了,来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走,我们去看看。” 李老汉自无不允,王玖却是有眼色的紧,赶忙上前把门帘掀开,朱由崧一进门,便见到躺在东边炕上的李文昌。一个匠营的大夫正在用剪刀剪掉附着在他伤口上的衣服。 那大夫看到朱由崧前来急忙要给他见礼,朱由崧挥了挥手止住了。 “伤势怎么样?” 那大夫早就听到了王玖的话,知道眼前是世子当面,他以前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遂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道:“李文昌伤势太重,不过好在都是外伤,未伤及内腑,但是小人也说不准,只能把他的创口清理一遍,之后他是死是活,要看他的造化了。” 李老汉听完又在偷偷摸泪,朱由崧见状忙安慰道:“皇上接到传讯就派我赶来,方才我已向宫中奏明,皇上也牵挂你等,定会派御医前来为大头医治。” 一旁的张世泽闻言眼睛都快突出来了,皇上遣御医问诊,那是朝廷重臣才有的待遇!眼前这个匠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朱由崧这个亲王世子和皇上如此重视? 李老汉闻言却是热泪盈眶,身子一矮,“咚咚咚”三声,结结实实地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口中念道:“草民多谢皇上挂念!” 这三个头是李老汉给朱由检磕的,朱由崧也不好阻拦,待他磕完,朱由崧把他搀起,环顾四周,想要让老人坐下,却发现屋中只有东边盘了一道小炕,西边用门板支了一张小床,屋中别无它物。 只是西边那张床板一个妇人躺在上面,双目紧闭,脸色蜡黄,想来这应该是李文昌的妻子。 朱由崧皱眉道:“这是嫂嫂吗,为何没人给她医治?” 李老汉闻言连道不敢:“殿下折杀这妇人了,他正是小人儿媳,方才王先生已经给她瞧过了,说她是脾胆受惊,气郁于胸,我那孙儿已经去给她取药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不见匠营中其他人来此帮衬?” 李老汉忙道:“其他几部的部头来过,可是给京中各位大人赶制的年货,今天就发运,不然城门关了,明天怕有些事情来不及交接,老汉也不好因为自家事一直耽误他们。” 朱由崧叹了口气,又跟李老汉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并嘱咐他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开口,就告辞出来了。 紧接着,一道消息传遍匠营,福王世子前来慰问匠营工匠,晚上在匠营的大仓库开大会,发年货! 跟着朱由崧的张世泽心底里却是很不平静,他有些看不懂朱由崧这个亲王世子了,之前在京中一直听闻他骄奢淫逸,好逸恶劳,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这次朱由崧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有一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感觉,如此亲民的世子当真如同传言中那般不堪吗? 第一百五十章 世子说你好 是夜。 寒风凛冽,灯火如柱,亮如白昼。 匠营那面积颇大的仓库中,人头攒动,放眼望去,到处挤满了各部工匠及其家属。 相熟的匠人凑到一起,或站或蹲,摆起了龙门阵。人一多,冬夜的严寒都没那么冷了,所以家中有孩子的妇人,也跟着当家的抱着孩子出来了,跟相熟的人凑到一起,扯起了闲篇。也有好些半大的孩子,平常都是擦黑就睡,今日这仓库夜如白昼,所以兴奋异常,四处乱跑,可是遂了他们的心思。 这些孩子一闹起来,父母的喝骂声,孩子的苦喊声,旁人的起哄声交织在一起,仓库中顿时人声鼎沸。 不过仓库中虽乱糟糟的,但是人群却男女分群,泾渭分明。有些半大的小子被母亲带来,却不愿在女人堆里,嚷嚷着要去男人那边。 仓库中临时支起来一座一人高的高台,四周围了不少火把,最是明亮。有淘气的孩子想爬上去玩,却被父母拉下来拿着鞋底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如此这些半大的孩子才能消停会儿。 此时大会还没开始,也没有侍卫维持秩序,人群当中议论纷纷。 一个圆脸大汉在人群中挤了半天,才找到几个相熟的匠人,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别人扯的闲篇儿,瞅准时机,只见他双手抚掌嗨的一声道:“嗨,今年可真是稀罕!” 众人正在闲聊,旁边自然有人接过话头:“什么稀罕啊?” 那大汉见有人接话,颇有些神气的说道:“你们是没看到,啧啧。下午你们都在赶工装车。我们石部下午倒没啥事儿,所以就被部头叫去帮忙搬东西了。这次我算是开了眼了!” 旁边的人连忙追问他:“开眼,你看到啥了?” 那大汉微眯着双眼,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却不答话。 旁边的人催道:“卖什么关子啊,你倒是说啊!” 圆脸大汉其实正在组织语言,想要形容一下下午的见闻,突然思绪被打断,遂不满地瞪了一眼催他那人,说道:“那一头头的牲口啊,一眼望不到边!那一坛坛的好酒啊,倒出来能成河!那一匹匹的布匹啊,堆得跟山一样!” 旁边的人发出一声赞叹:“嗬,这么多东西!” 圆脸大汉一副你没见识的样子,说道:“那可不,运那些东西过来的那一辆辆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 “还有啥东西啊?” “米面油茶,这都不消说。俺们石部的人啊,五六十个,整整扛了两个时辰!” “这么多!运这么多东西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大半夜的不搂着媳妇睡觉,来这地方干什么来了,当然是给咱们送来的年货啊!” “给咱们送的年货,那不是京营的吗?这里边儿还有咱们的份儿?” “那可不嘛,自然有咱们一份!要不你当老子为啥那么积极?” 旁边有人不信道:“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圆脸大汉听到有人质疑,强声道:“不准?哪个说不准?我这消息是王公公亲口告诉我的!” “你见到了王留守?” 圆脸大汉神气道:“那可不,王公公亲口跟我说的,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里面有咱们的份儿?” 旁边的人还是有些不信:“可是为啥要给咱们发东西啊?” 圆脸大汉又是嗨的一声道:“嗨,你这可和咱爷们想到一块去了,当时我就问了,王留守说这是皇上和世子爷的意思!说这些都是赏赐!” “可是为啥给咱们赏赐啊?” 圆脸大汉有些鄙夷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贵人的心思也是你个小小的木匠能猜出来的?再者说了,赏你东西,你就接着,哪里那么多为什么?” …… 人群当中临近高台坐着的是匠营当中的几位部首,清一色五六十岁的老头。他们听到身后人群的议论,也是颇有些得意,他们是匠营的各部部头,消息自然更加灵通一些,方才那圆脸汉子说的那些东西可不是有他们一份,而是全都是他们的! 王玖的意思其实也没问题,这给匠营的东西自然有石部一份了! 靠边上坐着的石部部头徐向清转过身子,冲着那圆脸汉子吼道:“牛二,你不知道就不要多嘴!” 众人听了徐向清的话,眼前一亮,纷纷凑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追问道:“徐部头,您老知道内情就说说呗!” 徐向清哼了一声道:“问那么多干嘛,待会儿殿下来了你们就知道了,都别嚷嚷了!” 居中的木部部首岑天明,问道:“唉,我说老徐,我们这几部下午都忙着,根本抽不出身去李家看看大头。听后面的意思,你们石部好像下午没啥事儿,你就没有去看看老李头?” 徐向清白了他一眼道:“咋没去,我不仅去了,还见着御医了呢!” 几个部头把眼睛睁得老大,异口同声道:“御医?” 徐向清颇有些神气道:“那可不,就是给皇上瞧病的御医!”说着他把身子往前面凑了凑,接着低声道,“我听老李头说啊,这是世子专门给他们家大头从皇宫里面请来的!” “他们李家这么大面子?” “这我哪晓得,反正我是亲眼看到的。” 皮部的部头孙有田不信道:“我倒觉得不是,想那御医又没有长着三个眼,你咋知道那人就是御医了?” 徐向清好像就在这等着他的问题一般,神采奕奕地说道:“我咋知道,因为那个世子亲口说的!” 器部的邓满仓惊讶道:“世子,你还见到世子了?” 徐向清见他震惊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慢条斯理道:“你以为呢,不仅见到了世子,世子还跟我说话来着!” 旁边的人连连追问:“世子跟你说什么了?” 徐向清此刻如同众星拱月般,享受极了,他轻咳一声说道:“当时我刚到老李头家,谁知道闹起了肚子,也就没进屋先借用了他们家的茅房——” “你在茅房见到了世子?” “屁话!” “那你白话这些做什么?” “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你说,你说!” “在茅房里面啊,我就听到院子里面有人说话,知道老李头家他们来人了,所以我就赶紧出去了。” “你们猜怎么着,我刚一出茅房,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院子中间吃烟!” “那人就是世子?世子也吃烟?” 徐向清说道:“那可不!哎呀,你别打岔!” “然后呢,世子跟你说什么了?” 徐向清咽了口口水,说道:“那时候,我哪知道这年轻人就是世子啊!所以就多瞅了他几眼,然后,然后……”说到此处,徐向清满面红光,就像酒喝多了一般。 “然后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徐向清深吸一口气道:“然后世子就朝我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好!” “殿下跟你说你好?你咋回的?你给殿下磕头了吗?” 徐向清听到问话,一拍大腿,后悔道:“当时我不知道那人就是世子啊!我都要进屋了,脑子给懵了,我就答应了一声。” “答应了一声?” “哎?” “嗯?” …… 其他各部的部头听到这里,纷纷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徐向清。 徐向清有些微赫道:“当时我也不知道啊!然后我就进了屋子,世子隔了一会也进来了,世子又冲我笑了一下,然后问老李头我是谁,这时候经过老李头的介绍,我才知道刚才跟我说话的人就是殿下!” “后来呢?你给世子磕头了吗?” 徐向清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我是想磕的,结果被世子给扶起来了!然后世子又跟我说,你们辛苦了,过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还让我跟你们说,大头的伤处理的及时,性命是保住了,背后害他的那人世子已经派人抓起来了,等到审问清楚了,到时候会告诉大家伙儿,明正典刑。” 众人听完徐向清的话,心里泛起阵阵感动,如果世子真的像老徐说的那样没有架子,那将来世子一定是个好王爷,匠营的日子好过了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世子下厨 就在匠营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此刻朱由崧坐在李老汉的堂屋,刚用罢晚饭,正翘着二郎腿抽他的饭后一支烟,想起方才的事情却是有些忍俊不禁。 时间仓促加上条件有限,朱由崧原本计划吃的简单一些,便叫人吩咐匠营的厨子随便做两三道小菜,不要铺张,他是本意是就着热粥啃几个馒头了事。 结果一见那端菜上桌的厨子,朱由崧心里却没了底,便多嘴问了句:“这桌饭菜是你做的?” 菜做的简单,却明显用了心思,一道蒜苗炒腊肉,蒜苗鲜嫩,长短如一,腊肉大小均匀,红润有泽;一道孜然羊肉,切的薄如蝉翼,用料十足;一道皮蛋豆腐,摆盘也相当考究,还有一份热腾腾的羊汤,鲜香四溢,汤白如奶。 那厨子听到朱由崧问话,忙在在油哄哄的围裙上揩了揩手,满脸堆笑。 他方才得了吩咐,为了这桌子菜,那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使出了浑身解数。此刻只见他点头哈腰的满面红光道:“正是小人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胃口。” 朱由崧看着那厨子恭谨的态度,却是没了胃口,倒不是说他嫌弃桌上的这几道菜,仅用看的,这几盘菜颜色鲜亮、搭配恰当、摆盘讲究,色字站足,而菜又刚出锅,热气腾腾,香味也是若隐若现,站在一旁的李老汉的孙子盯着这几盘菜,已经偷偷咽了好几次口水了,自然也占了个香字,菜虽还未入口,但是眼前这几道菜仅看卖相,明显眼前这个做菜的厨子是花了大心思的。 菜没问题,是这个做菜的人有问题啊! 那厨子长长的没修剪的指甲,里面还藏满了黑乎乎的污垢,腰前油哄哄的围裙,黑了一片,入冬后天气严寒,这厨子好似还患了感冒,鼻涕流下来,毫无顾忌的用手背一擦,顺势再往围裙上一抹…… 见到此处,朱由崧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干,他见到了这种刺激的画面,对桌上色相俱全的菜肴,他还真的没有这个好胃口了。 可是这粮食可不能浪费啊! 朱由崧可是念着“粒粒皆辛苦”长大的孩子,那是五讲四美二热爱的优秀青年,虽然沐浴在袁隆平老爷子的光环下,并没有为吃饭发过愁,倒是常常为吃什么发愁,可是珍惜粮食这件事,朱由崧和朱由检这两兄弟却是如出一辙。 这都是百姓一滴滴汗水浇灌出来的粮食啊,怎么能浪费! 所以朱由崧转手把这桌菜送给了李家人,你没看到李老汉的孙子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菜肴,口水就没停过吗? 这可怜的这孩子,遭了多少罪啊…… 大厨的菜被送了人,可是朱由崧晚上还有活动,他又已经跑了一天了,着实有些饿了。而且现在天气天寒地冻的,在这冻彻骨的寒夜,如果不吃东西,虽然朱由崧身上的御寒装备很是齐备,依旧让他有些遭不住。 朱由崧只好让随从在匠营的伙房拿了几个鸡蛋、一块腊肉和一些佐料过来,借用李老汉家里的灶台准备亲自下厨。 朱由崧熟练地生了火,让本想跟着他蹭饭的张世泽坐在灶前看火,然后把宽大的袖袍绑起来,刷锅热油切肉切葱磕蛋一气呵成,做的是有条不紊,而蹲在灶前正手足无措的张世泽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朱由崧找了个重新洗刷干净的盘子把煎蛋和葱爆腊肉从锅里面盛出来的时候,他脑袋还是蒙蒙的,好似一团浆糊。 倒是李家人没有张世泽那般震惊,一来他们不了解大明真正的贵族的奢靡生活,就像猜想皇帝拿着金锄头刨地的农夫一样,二来家中遭遇巨变,他们也没其他的心思来管朱由崧亲自下厨这件事,只是觉得有些愧疚,殿下来了他们家,竟然不能好好招待一番。 李老汉不会做饭,家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就是他的儿媳妇,可惜现在也躺在病床上,下午的时候醒了一下,就又睡过去了。 等到朱由崧把菜做完了,看了张世泽一眼笑道:“张兄,你也别麻烦匠营的厨子了,坐下来一起吃!老李,你带着孩子也坐下来一起吃!” 李老汉自然不会上桌,连连推辞,朱由崧也不好强迫,倒是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他的身份不同一般,就算他表现再没有架子,有时候规矩这个东西,还是深深地刻在了人们的心里,不是一时间可以打破的。所以他也不再强求,只想着先抓紧填饱肚子,给李家人把饭桌给让出来。 张世泽机械般的坐下,看着不停扒饭的朱由崧,心里不停地反问:“眼前这人确实是大明皇朝的一个亲王世子?听说他在京中出则鲜衣怒马,仆从如云,入则锦衣玉食,玉盘珍羞。这样一个天潢贵胄,到底怎样才能和一个蹲在地上扒拉蒜皮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这样一个皇家世子,到底怎样才能和一个潇洒的单手磕蛋好似深谙此道的人联系到一起?” 张世泽坐在桌旁,也不相让,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煎蛋放到口中,心中暗道:“这煎蛋色泽清亮,只加了油盐,竟然做得滑嫩而不焦!”遂又夹了一块切的薄薄的腊肉,“这腊肉竟然做得肉香四溢!” 朱由崧看到张世泽木木样子,心中也有一些猜想,不过他才懒得解释,就算他现在的行径再怪异,再跟以前的生活轨迹对不上号,也用不着担心,就算真的有人质疑他为何从前从未下厨,今日竟会做饭这种事情,他和朱由检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说不定用不了不多他们还要找个机会,主动把一些事情说出来,只不过要换个说话,比如仙人传道,一梦千年? 朱由崧待会儿还要去仓库给匠营的匠人们开会,顾不上管张世泽这个国公府的嫡孙,遂说道:“随便吃些,待会儿还有事!”说完不管其他,埋头苦吃。 …… 朱由崧把一根烟抽完,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道:“走,我们去开会!”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匠营年会 等朱由崧到了仓库的时候,里面早已人头攒动,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朱由崧见此暗暗咋舌,他本以为天寒地冻的,所以只叫人通知了匠营中匠户,预想着来的人估计也都是些大老爷们,不成想看现场这架势,家里面爷们来了,娘们来了,连小屁孩子都来了! 朱由崧望头兴叹,就凭自己这小身板儿,挤进去还不得成了面片子? 正当朱由崧愁眉苦脸的时候,站在朱由崧身后的胡天德一挥手,便有侍卫越众而出。 孙长志望着一个个后脑勺,暗道仓库中的匠人没有眼色,遂伸出胳膊往人群中一探,几个身材魁梧,身高手长的侍卫见状也往前一挤,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便被硬生生得扩出一条小路! 有这样孔武有力的侍卫头开路,朱由崧自然顺利地找到了那条通向高台的小道。 朱由崧一踏上那条人群留出来的小路,这几个大嗓门的侍卫齐声高呼一声:“世子驾到!” 这一声通传犹如平地惊雷,乱糟糟的仓库登时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定格了三秒,随后只见人群齐动,伏地三呼:“恭迎世子殿下!” “恭迎世子殿下!” “恭迎世子殿下!” 仓库中人山人海,事前又没有演练,离得近的已经跪在地上了恭迎了,远处的人还在抻着脖子望这边看,这样一来呼声自然不会整齐,但是正是因此,此处未平,那处又起,呼声显得连绵不绝。 朱由崧见此也是面色红润,犹如醉酒一般,这么多人同时给他请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人们的恭迎声中,朱由崧走到了高台,他拿出一个上宽下窄的纸皮话筒,显得有些滑稽,高声道:“免礼平身!” 待到众人站了起来,朱由崧平复了下心情,笑眯眯地问道:“方才我从外边进来,外边天寒地冻,寒风彻骨,怎么样,大家伙儿,冷不冷啊?” 这话一问出,台下却是鸦雀无声,朱由崧却也不尴尬,又问了一遍。 “大家伙冷不冷啊!” “不冷!” …… “不冷!” “不冷!” 这次倒是有了回应,只是人群中稀稀疏疏地响应了几声。 这时候匠营的几个部首,嚷嚷着大嗓门齐声说道:“天气虽冷,但是世子殿下在年前专程来看望咱们,匠营上上下下几千匠户的心里暖和!” “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忙连声附和:“是!” “大点声,晚上没吃饭呐都!” “大家伙都冷不冷啊!” “不冷!” “冷不冷?” 不冷!”各部的匠人被他们的部头撺掇的嗷嗷叫,几千人爆发得呼喝,可谓声震霄汉! 朱由崧望着眼前一张张充满希冀的面容,面上露出微笑,复而大笑道:“哈哈哈,既然几位部首都说了小王是来看望大家伙的,我这个世子自然不能空着手来!” “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朱由崧这边的话音刚落,胡天德连忙给了一个手势,只见一队队披甲执锐的侍卫,两人一组分别抬着个小箱子,进了仓库! 外面天寒地冻,但是这些侍卫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冷盔冷甲,但却步伐整齐,行进间威严肃穆,一副生人勿进的样貌。 披坚执锐,顶盔束甲的侍卫一进场,人群登时安静下来,眼睛盯着这些侍卫抬进来得木箱子,猜测着里面装得什么东西。 朱由崧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个侍卫,这些侍卫都是朱由检调给他的亲兵,分给他的总共也就只有不到百人,现在朱由崧见到这些军人的军容,也是有些震撼。 他心底里一直是有些小看明朝的军伍的,总觉得古代的老百姓只想着安生种地,谁没事想着打仗,直到来到了大明这么长的时间,他才逐渐明白,什么叫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古人尚武,并不是一句空话,就他这半年多来接触的一些武官,还真的大部分嚷嚷着要打仗,好几个愣头青还找到自己的门路,想要让自己给朱由检进谏,想要外派辽东,给朝廷平了鞑子这些心腹大患! 朱由崧当时还有些兴趣,想要问问他们的计策,结果,没有! 听他们意思,好像只要让他们有仗打,把他们放到哪里都行,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种“在京城不自在,规矩太多,就想着开疆拓土,收复失地!” 朱由崧接触的越多,越觉得不对劲,这什么玩意儿?怎么感觉大明的武官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贪生怕死啊?虽说这样也没什么,可是朱由崧总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 可思来想去,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这好像跟朱由崧了解的历史不一样啊? 直到有次跟朱由检闲聊,朱由崧才回过味来。 儒家写的史书,春秋笔法,给人一种那完全就是一部“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历史,好像历史上的中原王朝都是在被游牧民族欺负,其实呢,中原王朝这个只想着老实种地的民族,心里更是有对土地的渴望。 开疆拓土不是说着玩的,每一次的国界外延都伴着血与火,刀与剑! 而抬着箱子进来的这些个侍卫,都经历过血与火,刀与剑,生与死!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些面容肃穆的侍卫,他听朱由检说这些都是边军中的精兵强将,是他特意从各路边军中选出来这些身世清白,军纪严明,头脑灵活的大头兵,想要拉到京城想要好好培养一番的。 毕竟朱由检想要练兵,除了兵源很重要之外,军中骨干和基层军官同样重要。这些大头兵就是朱由检新军的基础,由不得他不重视。 朱由崧也不再多想,回神见到前面的人已经到了朱由崧的高台这里,后面侍卫还排在仓库门口看不到人影。 而这些侍卫把箱子放到朱由检台下后,就分立两边,将他拱卫起来。 朱由崧笑道:“天色已晚,小王我也不再卖关子了!” “皇上知道大家伙儿这些日子来又忙又累,为了给宫里赶工,这些天有的人更是通宵达旦,所以就派小王我来给大家送些东西!” 台下的人闻言俱是一愣,显然还没回过味来。 朱由崧也不等他们,只见他面色一暗,语气低沉道:“今年流年不利,咱们大明诸多地界天灾人祸,朝廷东奔西走赈灾,也很拮据,皇上早就吩咐户部给咱们匠营的犒赏不能落下,可是户部也没钱,当时户部尚书上奏说朝廷没钱啊,要不给咱们匠营的赏赐就免了,反正咱们要服役,哪有服役还给赏钱的道理?” 台下有些脑子转的快的已经听明白了上一句话,可是朱由崧说的户部尚书的话,让他们眼神一暗,紧接着看着台下的箱子有些疑惑。 恰在此时,朱由崧声情并茂道:“可是皇上一听,当时龙颜大怒了!不过这也怨不得户部尚书,如今大明遭难多,朝廷处处用钱,没钱留给在咱们,灾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眼巴巴的等着咱们朝廷救苦救难呢,皇上也不好多说,但是有一点还是不一样的,咱们匠营不一样,虽然皇上现在宫里也很拮据,但还是勒紧裤腰带,要把咱们匠营的犒赏给发了,不能让忙了这么长时间的匠营流血流汗还流泪,不能让咱们赶工出力还寒了心!” …… 这个仓库虽然很大,但是也装不下匠营几千号人,很多人因为来得晚,只能在隔壁的仓库听着喧哗声干着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突生变故 朱由崧的话刚说完,偌大的仓库霎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匠营的几个部首是坐在前面的,朱由崧上台讲话,他们自然也不敢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遂站在人群前面“聆听”世子殿下的教诲。 皇上这样的九五之尊,日理万机,竟然为了我们匠营训斥天官!那些个尚书、侍郎听说都是天上的星宿转世下凡,辅佐皇上的,没想到皇上竟然为了我们这些匠户训斥他们! 这样的想法充盈在台下的匠户脑海当中,简直比听到皇上赏赐给他们年货和银钱还要来的震撼! 大明近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朝廷的财政一直都是在勉力维持。他们虽然也只是普通匠人,但是相对普通百姓更是深有体会,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看重他们,竟然为了他们训斥天官!他们何德何能,他们如何担当的起啊? 原本他们就有徭役在身,对于什么年货和赏银那是想都不敢想,做工就做工,还要什么钱啊!这算哪一出嘛! 原本寒冬腊月,又恰逢春节这个中国人最为重视的节日,匠营中的匠户都觉得自己可能又要背井离乡在异地过年了。 他们“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些个底层匠人,自然上不得什么台面,原本也就没有什么期待。 况且如今世道不净,回家怕是也找不到什么活路可做。几个技术过硬的大匠自然去哪里都是不愁活路的,这些个大匠都是主持过大项目的匠人,修个行宫,建个王府,那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听说老李头他们祖上当年拜的师父还是主持修建紫禁城的大匠人蒯祥呢。 匠营像他们这些个部头以及他们这个级别的匠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放在后世那就是总工程师一个级别的人物。 可是匠营不止有大匠,除了他们几个部头和极少数的几个大匠,还有着为数众多子承父业,技艺还没有炉火纯青的新晋匠人亦或者是学徒工。 在他们这些人新匠人看来,身处匠营虽是异乡,但却是三餐无忧,除了那个公公有时候逼迫的紧,但也没有出现以前做工时被人在后面抽鞭子的事情。 匠人这个行当大部分是子承父业的行当,家庭对他们这方面的教育自然是够够的,因为他们“家学渊源”,自然知道打仗的时候,也是需要工匠的。 这时节可没有什么工程兵,后勤办,工匠役夫干的就是这些后勤工作,那才是朝不保夕,不仅要做云梯,攻城车,还要修补铠甲,刀剑,戈矛,这还算是好的,遇到战事不利,他们这些工匠可能就被扔了,听说谁谁家的七舅姥爷啥的就是上了战场,没有回来。 上了战场,回不来是必然,能回来才是偶然,所以他们已经对目前的生活基本满意了,若是春节的时候,能喝上几口浊酒,那也不枉自己这些时日来在匠营中流的血汗。 朱由崧自然不清楚匠营中人心,他说完以后,只见仓库中人人呆立当场,还以为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所以又重新演说了一番。 又是一番车轱辘话来回转,水平是没有的,不过重点和中心都是强调皇上很是看重他们匠营,就差没有说出朱由检宁愿自己吃糠喝稀,也要让匠营喝酒吃肉了。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在大明当下匠户不被看重的时代背景下,作为匠营中的匠户,谁能不被朱由崧兄弟二人这样“把戏”感动的一塌糊涂? 匠营木部的部头岑天明更是感觉心中一股暖流直冲天灵,噌的一下向前跨了两步反身面向人群了,双目含泪,振臂高呼道:“皇上万岁!”朱由崧见有人捧场,心里刚打算给岑天明记上一功,只是朱由崧竟从岑天明的高呼声中听出了些许颤抖。 再定睛一看,这个木部的部头眼眶通红,方才的高呼也不是什么托,看着架势,这家伙是真的想要发自内心地给朱由检的卖命了。 岑天明率先站了出来,匠营其余的几大部头也都颤巍巍地从人群中站出身来,个个双目含泪,眼睛赤红,真情流露,一下子匍匐在地! 低沉又带着哭腔的朝拜声从他们深埋的头颅下传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身后的匠人距离高台较近的听到了朱由崧的话,他们也都随着几个部头跪倒在地,万岁声真心实意地被他们喊了出来,距离较远的也只能听个大概,更远的纯粹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是他们看到匠营各大部头和匠当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工匠,全都跪拜在地后,他们也都跪在地上,跟着人群呼嚎起来。 排山倒海的万岁声再一次在仓库中翻腾起来! 这次,比当初恭迎他朱由崧的声音不止强了多少。 朱由崧深吸口气,震耳欲聋的万岁声在他耳边响起,只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这些个人,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满足呢? 朱由崧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好半天才止住了仓库中人群的呼号。 今天朱由崧来匠营的目的自然不只是为了来处理李文昌的事情,他和朱由检正是因为李文昌这件事才反应过来,匠营一直默默无闻地给他们两个做着贡献,实现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构想,现如今为了赶制朝廷给文武百官的年货,寒冬腊月还要在这里加急上工。 要不是匠营的李文昌出了这档子事情,或许他们两个还真的就忽视了匠营的存在了,或许在他们心底里,也觉得匠营做这些东西是应该的。可是这些真的应该吗?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这是应该的,可是偏偏他们两个不完完全全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 朱由崧正思索着要怎样把话接下去的时候,仓库突然一阵喧哗,只见仓库外面火光冲天,人吼马啸,然后就是刀兵相接的声音传了了进来!京营出事了! 朱由崧正要遣人去查看,就看到孙长志火急火燎地从仓库外面跑了进来,只见他眉毛和胡子都被炙烤地有些弯曲了,来时服服帖帖的飞鱼服,现在也被火燎了几个破洞。 他远远地看到朱由崧,径直跑了过来,到了朱由崧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殿下,卑职罪该万死,京营出现白莲余孽,点了不少粮草,抢了马匹,趁卑职带人救火时,将那个程威劫走了!” 朱由崧双眼一眯,心中有些惊骇,却不动声色道:“兄弟们可有伤亡?” 听到朱由崧如此一问,孙长志和一旁的下属心中一暖,京营中出现这样的变故,世子殿下第一时间想到却是兄弟们的性命,跟了这样的主子,个个心中都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愫。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剑出鞘 匠营就修建在京营当中,可以说是京营这个大圈包了匠营这个小圈,当时这个主意还是朱由崧和朱由检他们两个一起出的。 觉得匠营修在京营当中,防守严密,自可无虞,不成想他们两个以为固若金汤的军营竟然会生这种变故出来! 不论后世对白莲教的评价是否积极,反正现在的大明朝,白莲可是位列邪尊,是朝廷重点的打击对象。 原因自然是白莲教贯穿整个大明朝的作乱历史,唐赛儿当年搞出来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大吗,把整个山东搅得一塌糊涂,震动京师,现在北方的说书人还常有人说起卸石棚寨这个地方,那就是唐赛儿最初的扬名之地。 还有当年混到太原卫指挥使的李福达,那也是个大明的造反牛人,真正的让统治阶级脑壳痛的主。 白莲教虽然依靠邪术蛊惑百姓,但是如果当地真的政清民和,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就像陈胜吴广一般,躲在树林里学几声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就能拉起队伍,天下景从,跟他们起来反抗暴秦? 还不是时局混乱,始皇驾崩,给了他们可以起事的空间和机会? 这自然是站在后世看古人的立场,可是朱由崧如今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他现在屁股下面坐的可不是无产阶级的交椅,而是封建大地主阶级的世子宝座。 所以京营当中出现白莲余孽,朱由崧是深感震惊,这可是天子脚下,拱卫京师的御下近军,虽比不得天子亲军雍容华贵,也可被称为威名赫赫,名声在外。 好多权贵次子之选啊,没想到被他们两个如此看重的国之重器,白莲邪匪竟然能腐蚀进来! 朱由崧心中忽地生出一种失职之感,低声嘟囔道:“队伍没带好啊,自己这个总思政的思想工作做的太差了,队伍思想纯洁性竟然都不能保持了!” 朱由崧眉头紧皱,眼下最让他担心的是不清楚被白莲蛊惑的京营将士有多少?营外又乱成了什么样子,不知敌知彼,实在让他难以决断。 人们见朱由崧眉头紧锁,神态黯然,还以为京营突生变故,朱由崧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拱卫在一旁的一位边军将领见此走上前来,干净利落地给朱由崧行了个军礼,恭敬道:“殿下,卑职愿率边军一部平定京营叛军。” 朱由崧回过神来,盯着眼前自告奋勇的将领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下狄诚!” “狄诚?” 朱由崧双眼一眯,心中回想起朱由检给他看的那几份的从边军中抽调的档案,其中就有这个狄诚的信息。 狄诚今年三十四岁,是辽东土生土长的汉人。时下因为辽东冲突,满汉战火不休,他们村子虽深处后方,但是却因明军作战不力,遭了牵连,家人尽殁。 这狄诚也被破门而入的满兵插了一刀,刀身透体而过,他痛昏了过去,却也因此捡了一条命回来。 等他醒来,发现家人惨状,自然悲痛欲绝,恨欲焚天。遂待他伤好以后便愤而从军,几年间与满兵作战不求升迁,只求杀敌,临阵已斩首三十余,已累功升任将官。 也因为他战功赫赫,才被朱由崧派出去搜罗精兵强将的小太监相中,提了他的军籍和过往经历,呈报给朱由检。 “这是一员猛将啊!”朱由崧心中一叹,双手一抬,道:“将军且站起来说话!” “卑职遵令!” 这狄诚站起来,朱由崧才看清他有一张被辽东的风霜击打的黝黑面庞,颌下一部短髯,身材并不魁梧,也不知道他这个身材如何阵斩三十余首的。 朱由崧沉声道:“如今不知营中混进了多少白莲邪匪,不过料来是不多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辛辛苦苦盘踞到现在,就因为一个程威被捕就选择暴露。只是此事一出,处理起来却是万分棘手。” 狄诚恭声道:“世子不必忧虑,卑职定可平定此乱!” 朱由崧闻声却是不答,脑中急转,他此刻身处匠营,身边护卫周密,自然不虑出什么问题,如果他只是一个亲王世子,此时自当固守仓库,保命要紧。 可他不仅仅是亲王世子,还是京营总思政,虽说他兼了这个总思政之后,京中事物繁多,事情千头万绪,他一直脱不开身,总共也没来京营几次,可是职务如此,职责所在,那便责无旁贷了! 朱由崧想要带人出去剿匪,稳定京营局势,只是此时天色已晚,现在又不像后世,军营的探照灯一照,便可亮如白昼。 此时天上一轮残月,惨白如霜,映在地上也只能让人们看个大概,不至于跌到沟里去。 想要在此条件下辨路拿匪,防范埋伏,那是在难为他。 况且现在敌我不明,混入营中的白莲匪徒也不知凡几,现在又天色晦暗,出匠营击敌,与之短兵相接,实非良策。 现如今对朱由崧最安全的计策便是固守匠营,等待天明,天明之后,京营之乱自然平定。 若是常日,朱由崧断然不会生出身先士卒的想法,他因祸得福穿来明朝,做了这个福王世子,锦衣玉食他是享了,可是娇妻美妾还没影呐! 修炼了两世的千年童子功还没人帮他给破了,他可是惜命的很! 放在往常,朱由崧自然不会以身犯险,只是此时京营当中,诸多高级军官,全都翘班回家过年了,几万军卒怕是找不到自己的长官。 不然也轮不到程威一个小小的低级军官,在京营当中大逞淫威、肆意妄为。 此时月黑风高,京营当中敌我难辨,又无长官约束,若是被零星白莲教匪煽动起来,被他和朱由检寄予厚望的京营怕是要折损不少人手! 想到此处,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防祸于先而不至于后伤情,统统被他抛诸脑后。 朱由崧脑中思绪万千,却是仅仅一瞬,想通其中关节后,他便不再犹豫,冷着面朗声道:“好!狄将军,你率兵在前,打我旗帜,高举火把,招收营兵,本世子亲自出马,为你掠阵!” 候在一旁的胡天德眼睛圆睁,刚要劝说,可话还没出口。朱由崧“刺呤”一声,抽出手中宝剑,指向杀声震天的京营喝道:“区区白莲邪匪,能翻的了什么风浪,众将士听命,随本世子逐匪!” “是!” 随他而来的侍卫们唱了个肥诺,躬身领命!朱由崧宝剑出鞘,披坚执锐的将士列队而出,步声如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意外之喜 朱由崧听着营外传来的人吼马啸,透过匠营大仓库的窗子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面色森然。 不论前世今生,朱由崧最是痛恨假借神明天意,兴风作浪为害一方的邪教。 若真的是活不下去为口吃的铤而走险,杀官造反,他朱由崧两世为人,别看他一朝穿越,血脉加身,遁入皇室,成了大明这个地界最大的封建代表性人物,但他心里本就有对无产阶级的天然同情,说不得还得敬他们是一条汉子! 可是京营将士护卫中枢,这白莲邪教竟然也敢把手伸进来,实在是罪无可恕。 此时正属岁末,一轮残月当空,散着微弱的月光,落在地上也是道路难辨,聊胜于无罢了。 朱由崧又眯眼看了一下月色,就要带人出去。 “殿下稍待!” 朱由崧转身看去,方才京营大乱,喊杀声传来,仓库中就有一股不小的骚动,不少妇孺已被家里的男人遣回家去,也有不少妇人拖着自己男人走了,朱由崧见状也并未着人阻拦。 匠营中人不是兵将,他们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手里也没有趁手的兵器,冷兵器时代的盔甲戈矛,防护力和杀伤力均不容小觑,让他们不着寸甲拿着短锤、短斧上阵,去跟京营的长矛长枪去碰,那不过是送命罢了。 所以虽然他们人数不少,但朱由崧却没有号召他们参与平乱的意思,如果真的领了出去,匠营怕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对平乱就算有所助益,但伤亡也怕是不小。 况且这些个能工巧匠,在他和朱由检眼里,全都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种子,一个个全都宝贝着呢,怎么舍得他们出战? 不过此时朱由崧他们立身的大仓库中,还剩了不少工匠,匠营中的几个部头一个也都没走,只是神色各异,正在低头叙话,几人促首而谈,最后推让一番,石部的徐向清走向前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朱由崧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我匠营方受陛下之赏,敢不争先?待我等点齐人手,愿追随世子,助殿下一臂之力!” 朱由崧心里有了计较,自然不会让匠营中工匠出阵,不过他们主动请战,朱由崧心里也满是欣慰,看来今天他这个皇帝代表福王世子的慰问还是有了一定效果的。 朱由崧森然的面色稍解,轻轻一笑,解释道:“徐老,此时月色昏暗,道路难辨,匠营中人也无甲胄,亦缺乏趁手的兵器,贸然随我出营,只怕徒增伤亡。你等好生守好营盘,安抚家中妇孺,照顾老弱,明日天明,兵乱自可平定,我自来跟匠营讨一碗热茶,到时——。” 徐向清听着眼前这个福王世子耐心给他解释,又感念这个福王世子担忧他们匠营伤亡不舍得他们出战,虽是寒冬腊月,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遂不待朱由崧说完,连忙解释道:“回禀世子,小人不敢欺瞒世子,匠营虽然甲胄不全,但是新制了一批火器,还未交付。我等不与那些贼兵短兵相接,只需站在远处激发火枪便是!” “火器?” “正是!”此时站在后面的器部部首邓满仓出列,接话道:“前些日子匠营报呈的勾连装置设计已经稳定,所以王公公令我们先制出一批火枪来检验这个……质量!” 朱由崧心中一动,想起了燧发枪这事,忙问道:“有多少支?” “有五百支,全在仓库!” 说话间,人群散开一条路,远处的工匠搬着几十只木箱走了过来,当着朱由崧的面打开其中一箱,只见箱子里面的稻草中码着几只火枪。 邓满仓献宝一样取了一只拿给朱由崧,朱由崧接过来就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着大明这第一批燧发火枪! 这把枪端在手里微沉,怕是有十来斤重,看了一眼枪口,这口径应该在两厘米上下,竖枪立地,枪口都要超过朱由崧的下巴,应该有一米六上下,朱由崧将火枪端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位于枪柄出的燧石激发装置,这套装置倒是与后世朱由崧在博物馆里面看到的遂发枪极为相似。 燧石夹牢牢的固定住燧石,后仰上翘,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就像一个引颈高歌的天鹅,火镰也被固定,盖住了火药池。 朱由崧扣动扳机,燧石夹啪的一声与火镰相撞,一阵火星闪过,在黑夜中极为亮眼,撞击力使火镰翘了起来朝向枪口方向,而燧石正好点在了因为失去火镰覆盖,而裸露的火药池上面。 这支枪没有装填火药和弹丸,所以朱由崧也就没有感受到激发后的后坐力,天寒地冻的也不嫌铁质的枪管冰凉,朱由崧拿手抚摸了一番,赞叹道:“不错!” 这第一批量产火枪口径大小不一,因为要测试燧石激发装置在不同规格情况下是否稳定,所以这批枪长短也不一样,长至朱由崧手里一米六上下的长枪,短至三掌长的手铳,还有一臂长的短铳…… 匠营的几个部首见朱由崧看到这批火枪后意有所动,连忙劝道:“殿下,京营当中虽然没有装备这个燧发火枪,但是神机营中亦有不少火器,此时虽不闻京营方向传来火枪声,但不可不防啊!” 朱由崧心思电转,京营的历史他此刻早已明了,上次朱由检巡视京营,看得也只是此处的京营,京营三大营并未驻扎在一起,毕竟十多万人吃喝拉撒,挤在一起,那后勤压力在这个时代可想而知。 所谓京营,其实就是三大营的总称,五军营,神枢营(三千营,嘉靖皇帝改名),神机营,简单说三大营的区别就是五军营以步兵为主,神枢营以骑兵为主,神机营以火器为主。 神机营专习火器,不止火枪,也得打炮,这批燧发火枪如果试验质量过关之后,也是要装备他们神机营的。 神机营的火器在当今是专门克制北方骑兵的利器,更是早于西班牙火枪兵100多年,是世界上第一支成建制的热武器部队。 神机营作战首创三线射击法。士兵分列三排线,第一线射击,二三线准备,二三线射击时,第一线可以装填弹药,此后循环射击。形成对骑兵的不间断火力打击。 后期装备了三眼铳后,弹药用完,调转铳头,可以作为冷兵器继续突击敌阵。三线战法由沐英首创,领先西方和日本200多年。 而五军营,分为中军,左、右掖,左、右哨,因此得名,由京师卫所和中都留守卫所精锐兵马组成,以及大宁、河南、山东三地卫所精锐马步军骑轮番宿卫京师。 神枢营,以归顺的蒙古铁骑为主力,实际上就是一支雇佣军,负责以骑兵冲击敌阵。 京营三大营兵员由京师及附近各处精干卫所部队抽调组成,作风强硬,装备精良,他们继承了洪武皇帝以来强悍,死磕到底,剥皮衔草的精神,时刻被徐达、常遇春、李文忠、蓝玉灵魂附体,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们开创了汉人军团靠步军一样能碾压一切草原铁骑的优良传统,他们代表了大明朝最精锐强悍的野战部队。 三大营战法,首先由神机营猛烈轰击敌阵,然后由三千营五军营的骑兵上去突击敌阵,最后五军营的步军出击,巩固阵地并对敌军残部给予最后的打击。 自永乐开始,三大营随成祖皇帝五征漠北,仁宣年间也功勋无数,成为帝国雄兵。 然而这一切到明英宗正统十四年八月,戛然而止。土木堡一役京师三大营精锐尽失,英国公太师张辅、泰宁侯陈赢、驸马督尉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等元勋宿将一股脑团灭…… 正是因为京营历史上的辉煌战绩,所以朱由崧与朱由检二人才这般重视。 朱由崧收回心思,望着眼前匠营众人,有了这批火器,他们出去平乱的人也安全不少,遂略一沉吟说道:“好,本世子答应了,点齐人手,拿足弹药,多燃火把,随本世子平京营之乱!”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莲护法 朱由崧一声令下,仓库中方才静默的人群瞬间动了起来,仓库中工匠人数不少,但是火器却是不足。 这是表忠心的关键时刻,哪部出人多,哪部出人少,也是要商量一番的,好在世子当面,他们也不能起了争执。 在几个部首的坚持下,最终各部只得精挑细选却又不能厚此薄彼,最终匠营五部各出了一百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精壮的小伙子,且全都熟悉火器的使用,等匠营的人手列队完毕,消失良久的张世泽才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 朱由崧也是看到一脸急色的张世泽,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仁兄,事情紧急,刚才也忘了寻他,不成想现在跑了出来。 张世泽这家伙虽然被英国公派来协助朱由崧处理京营事物,但是方才吃完饭后,朱由崧还是与他同路来的仓库,但是转眼间就不见了这厮的影子。 朱由崧不知道张世泽这个英国公隔代传人,喜欢把自己关起来鼓捣一些鲁班器物,若不是这次朱由崧登门造访,他被家里人派出来协助整顿京营,现在张世泽说不定还在研究古书中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期望复刻出来呢! 张世泽这次来了匠营,机缘巧合地看到了宫里准备给朝廷百官发放的年货,其中一个被工匠称为自来火的器物引起了他的兴趣,方才就是在观摩这个东西,缠着工匠给他讲其中的原理奥秘。 等他得偿所愿之后心里还是意犹未尽,静静地把玩着手里的那个打火机,若不是京营当中传来了人嘶马啸声把他惊醒,说不定朱由崧的年终奖发放大会开完了,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张世泽回过神之后,废了半天功夫才弄明白目前的状况,方才他听说世子要带人去平乱,心里一个咯噔,虽然张世泽不喜欢政治也不喜欢军事,但是毕竟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也是个半拉子的军事行家。 他抬头一看这阴暗的月色,就知道这不是出兵平乱的好时机,他又深恐朱由崧一时冲动已经带人出发了,方才是一路小跑挤到了前面,希望能在人马出发前拦住朱由崧。 这福王世子如果在京营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张家就算是再有权势,这种责任他们也是承担不起的,毕竟这个天下,可是姓朱的。 待他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之前,见到朱由崧还未出发,手里正端着一把火铳细细打量,方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张世泽见到正主便三步并作两步,挤上前来,朝朱由崧施了一礼劝道:“殿下,外面天昏地暗,道路难辨,您是亲王世子,身份尊崇,哪能以身涉险,殿下且在此稍候安坐,卑职即刻带人平息此乱!” 这张世泽带人去,自然也有其正当性,他爷爷英国公是三大营的统帅,总督京营戎政,他这个世家子也在京营当中有一个参将的职位。 他这个京营参将虽是虚职并未掌兵,但他家风甚严,自幼饱读诗书、弓马娴熟,可谓文武双全,此刻带兵平乱心里倒也不怵。 一旁正闹心的胡天德,见到张世泽主动请缨却是心中稍安,瞬间觉得张家这个嫡孙也算是有些担当! 这可由不得胡天德不闹心了,先前在洛阳的时候,朱由崧在潇湘馆险些遇刺,后来朱由崧又在胡同里面被人劫走,虽然两次全都化险为夷,可是对于他这个世子亲卫来说,也太特娘的刺激了,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他可不想偿第三回了! 再说了福王封地都能整出来这么两档子让他后背发凉的事情,更遑论此刻的京营? 外面黑灯瞎火的,世子还想带人去平乱,这可不是出去打猎,而是要跟久在行伍的兵士去拼刀剑,比戈矛!朱由崧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胡天德到底还活不活了? 是以,他对朱由崧亲自出马是一万个不赞成的! 只是朱由崧已经打定主意要亲自带人平乱以稳定军心,怎么能听胡天德的劝诫? 朱由崧心中有了定计,不听胡天德的,自然也不会让半路杀出的张世泽乱了他的计划,遂微微一笑说道:“本宫还挂着一个京营总思政的名头,今夜京营骚乱,却是白莲邪匪所为,说不得就是我这个思政渎职,若是今夜不能将功折罪,明日天明面圣,怕是不好交代。” 朱由崧语气虽然谦和,但是态度却是坚决,此刻又搬出了皇上,手里还握着出鞘的尚方宝剑,瞧着架势,张世泽自然也不好再阻扰。 只好请求朱由崧带他一起去,他打定主意不离这个世子半步,一定要护卫朱由崧的周全,这种要求朱由崧自然不会拒绝。 少倾,匠营中人也准备停当,几乎每两三个人手中就有一个火把,拿火把的人腰间别着短铳,没拿火把的,背后背着长枪,朱由崧腰里也插着两把短小精致的手铳以备万一。 随他来的辽东护卫早已等候多时,待到朱由崧一声令下,众人便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寒风冷冽,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夜中…… 这时候京营当中一些营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京营当中的白莲教徒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但是他们却十分擅长蛊惑人心,煽动叛乱。 白莲教的历史悠久,相传前身可以追溯到唐宋。白莲教流传至今,各个教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各个教派的教义却不尽然相同,有的甚至是截然相反,且各教派信奉的神只也是极为繁杂。 有天庭的玉皇、地狱的阎王、人间的圣贤又或者传说中法力高深的山妖鬼神,但是最受尊崇的还是弥勒佛。 而从大明正德年间起,出现了所谓的“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八字真言,又出现了对无生老母的崇拜,白莲诸教发展到现在,这无生老母大有争抢弥勒佛在教中头把交椅的态势。 据称这个无生老母是上天无生无灭的古佛,她要度化尘世的儿女返回天界,不受轮回之苦,免遭人间劫难,这个天界就是白莲教徒口中说的真空家乡。 而且他们每个教派都有自己杜撰的经卷,称为宝卷,其中内容十分庞杂,常拿出来对信徒宣讲,对其进行洗脑。 前面说到白莲教派系复杂,教义也各不相同,人人都可自诩正统。且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本就是颇为奢侈的事情,稍微有点能力和手段的人自称托梦或是顿悟,就能自称为开派祖师,招揽信徒。 因为各个教派首领的成分复杂,所以各派之间对待朝廷的态度也是迥然,有的兴教收徒,求财骗色;有的撰写经卷谄媚上层,取悦朝廷;有的则妄自称帝,对抗朝廷,教义便是将真空家乡搬下人间…… 程威参加的这个闻香教,听教中相传,他们是天启年间大名鼎鼎的王好贤传下来的,这个王好贤当年可是跟徐鸿儒齐名的人物。 又因为程威在军中的地位上升,反应到了教中,他便成了四大护法之一。 说到程威,他此时已经被白莲教众给救了出来,只是他的腿被王玖敲断了,行动不便,白莲教的信徒只能架着他这位护法狼狈逃窜。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京营思政 此处的京营,不是三大营的全部人马,只是从京营中抽调了部分人马。 因为驻扎训练,护卫匠营,又因为匠营总是试炼新型火器,需要熟悉火器的部队提个意见,所以此处京营的人手,离匠营最近的军伍大部分属于神机营,少部分属于五军营,神枢营只安排了不到千人,由一名千户统领。 此时程威已被闻香教的信众趁乱救出,只是他小腿已断,行动不便,有那信徒趁乱抢了马来,一手揽着缰绳一边急道:“程护法,速速上马,我等留下来断后!” 程威定睛一瞧,见来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兵卒,看着眼熟,却是叫不上名字,心中感动,感激道:“好兄弟,今夜我若是走脱,日后必然重谢!” 说完翻身上马,却是牵动断腿,疼得他龇牙咧嘴。程威心中幽幽一叹,却又有些欣然,还好只是断了右腿,左腿倒是无碍,不然马镫难使。 只是他虽只是断了一条腿,却也是无法像平日间那般双腿用力夹紧马腹,自然不敢驱马疾驰,与程威相熟的几个兵卒也寻来战马,翻身上马,护持在他左右。 此时,京营中兵卒骚乱渐起,好多兵卒在睡梦中被惊醒,胡乱批了衣甲奔出营房,想去看个究竟。 混在京营中的闻香教教徒并不多,且大部分都是程威带入京营中的兵卒,毕竟闻香教自程威入京方才把势力安插进京营,发展教徒这件事却是还没有正式开展多久。 再加上朱由崧和朱由检两兄弟给京营安排了思政这个职位,虽不见得多么有用,但是这些个思政都是从当初信王府出来的老人,受过专业培训的主,对兵卒那是相当的关心,常常嘘寒问暖,解决困难。 朱由崧接任京营总思政这个职位后,又心血来潮地按照后世的政工干部职能依葫芦画瓢,总结了八条纲领,让他们依照行事。 这八条纲领,就是此时京营中各个思政所施行的《思政八项》 一:忠君爱国,执法严明; 二:传文授字,代写家书; 三:战斗动员,战功评定; 四: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五:嘘寒问暖,心理辅导; 六:辅佐将领,彰显君心; 七:思想防卫,抵御堕落; 八:提携先进,团结官兵。 朱由崧根据后世政工干部的职能,写了个七七八八,提请朱由检御批以后,信王府的这些个小太监们就依照这八项职能开展工作。 只是效果怎么样,朱由崧最近一直在京中忙着敛财,却是没有适时来检验成果。 京营中的这些思政,确实是朱由检精挑细选过后的人物,朱由检知道历史上的出了许多名为监军实则乱军的先例,所以很是看中这些思政的人选。 这些信王府出来的思政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谨记着平日朱由检的教诲,朱由崧这个总思政来了之后,写出了思政八项职能,更是有了行动纲领和准则。 他们已然身残,有着这种先天的劣势,又是伺候人的宦官出身,让他们忠君爱国自然容易,但是让他们去跟这些个大头兵讲这个忠君爱国,却是难为他们了。 好在聪明人不少,皇上和世子不让他们搞特殊化,让他们跟兵卒和将领们打成一片,这个倒是容易,本来兵卒在营中就对将领有着天然的敬畏,只要放下身段这一项倒是容易做到。 这些个思政又是伺候人出身的,狐假虎威皇上和世子不让他们做,但是察言观色这种本事却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这些个思政对手下的这些个大头兵常常嘘寒问暖,只待看到谁脸色不对,就要去询问,听到谁犯了军规,惩罚完后也要去开导,知道谁家有了困难,也努力去解决…… 朱由崧又规定逢年过节必须帮想写书信回家的士兵代写家书,一来二去,这些个思政倒是在京营中有了坚定的支持者和维护者。 至于说笼络军心,意图不轨这种谗言也不会落在他们身残之人的头上,就算是笼络军心,他们也是代表皇上来笼络军心的。 只是因为军心这一条,他们不需避嫌,朱由崧却是要避的。朱由崧不常来京营除了在京中忙的不可开交一个原因,避嫌也是另一个原因。 别人避嫌是因为君心难测,怕君臣生隙,而朱由崧却没有这个顾虑。朱由检前世今生都是他兄弟,自然不会怀疑他,就算怀疑他又怎样,撂挑子不干,他正求之不得呢! 皇上好伺候,同僚可难对付得紧,他避嫌是因为受不了那些啰里啰嗦的朝臣,这些个朝臣嚷嚷起来,真的是吵的脑仁疼。 再者说不来京营就不能干总思政这个工作了吗?英国公张维贤不知道为什么朱由崧总是隔三差五的就跑去找他,正是因为朱由崧自觉总思政这个职位的工作目标就是他这个英国公京营大都督。 总思政对大都督,没毛病! 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京营中的思政工作开展的不错,所以程威想要在京营中发展信徒,确实阻力不小,困难重重。 所以此时京营中虽因为闻香教的信徒四处点火,挑拨是非,谣言四起,看似混乱不堪,却也有不少营帐被思政和留守的将领约束起来,并没有贸然出营,给营中徒增混乱。 程威久处军营,自然听人说过营啸这种事情,他料想此时派人四处煽风点火,传播谣言,又恰逢年关一众兵卒不能回家,心怀怨忧,说不得可以煽动出京营营啸。 就算因为这些个思政的原因,没有引起营啸,但是大明的军队,历来都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因为拖了几个月不发军饷就发生哗变的不在少数。 只要产生了哗变,场面一时半刻必然不能平息下来!真的想要这几万人的军营骚乱平息,不等到明日天明,谁都不要想。 等到了天明,自己就算骑不得快马,也早就换马乘车,跑出几百里地了,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想要拿他,那是千难万难! 程威冷冷一笑,扭头对护卫他身旁的教徒说道:“走也,随我出营!”说完马鞭一扬,落在马臀,他胯下的战马唏律律一声,奔入墨染的夜色当中。 此时闻香教的教徒还在营中四处大肆传播谣言,边跑边吼道:“鞑子来了,赶紧逃命啊!” “大营被攻破了,有叛军投了鞑子,正在四处杀人呢!” “兄弟们出来啊,跟我们一起出来平乱啊!” …… 方才闻香教的信徒四处点火时,人们为了救火,倒是混乱不堪,给京营带来了不小的混乱,但是现在最重要的粮草辎重火势已经被控制,人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这时候,思政的工作职能体现了出来,各个思政都在安抚属下人手,虽然他们没有上过战场,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夜袭”,但是好在他们政治素质过硬,牢牢地记住了朱由检和朱由崧的教诲。 上峰不在,当团结军士,安抚军心。 此时一个闻香教的满脸炭黑兵卒跑到一处营房,高喊道:“兄弟们,快出来随我杀贼呀,叛军来了!” 这人依照计划行事,先前他已经到了好几个营房,只要他出声诓骗,里面的军士一时着急也不疑有他。 只要把他们这一波波地挑拨起来,去跟对面他们教中人挑拨起来的人对攻,到时天黑难辨,就算自卫也不得不出手。 到时候他们个个认为自己是奉行上峰命令,对叛军杀无赦,打出火起来自然不会留手!场面自然会愈发难以控制。 那人喊完,他脑海中营房人影乱动,然后慌乱奔出的情景却是没有出现,只见营帐厚重的门帘一掀,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思政,在两个兵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那名思政甫一站定,问道:“你是何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浮出水面 刘本诺甫一站定,问道:“你是何人?” 赵老三心中一突,这营帐的兵士怎得跟其他营房不一样?心中忐忑道:“回思政的话,小的是五军营的伍长赵老三。” 刘本诺打量了赵老三一番,忽地眼睛一眯,喝道:“拿下,将他带入营房!” 话音刚落,刘本诺身旁的两个兵卒便冲了上去,赵老三心中发虚,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思政是不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只是他不能赌,自然转身就要逃走。 此时“砰”的一声枪响,自营房中响起,奔跑中的赵老三只感觉腿上一疼,便栽倒在地。 两名兵卒此时赶上来,将他两边胳膊往身后一别,就要拖回营房。 远处负责接应赵老三的同伙见到他被擒住,哪里敢暗中离去,刘本诺这方也只三人出来拿他,隐在暗处的三人倾巢而出想要抢人。 只是几人尚有任务,也不好现在就暴露身份,又听到躺在地上的老赵三言两句的争辩,还以为生了误会,遂只是拦住了刘本诺一方的两人,为赵老三说着解脱的话。 此时赵老三被人擒住双臂挣脱不得只好哀嚎道:“思政大人,我是奉了上峰军令,来通知各位同袍平乱的!” 刘本诺冷笑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那你见了我等跑什么?” 此时天寒地冻,赵老三伤处又不断沁出血来,血液带走身体的热量,真个是又冷又痛,只见他脸色苍白强说道:“我……我以为跑错了营房,您二话不说就要将我拿下,小的心思龌龊,揣测您是已经投了叛军!” 刘本诺望着他们臂上不起眼处缠着的白绳,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换了一副惊诧莫名再加上懊恼的表情,只见他动容道:“竟是如此?没成想却是误伤壮士,当真是得罪了,快快将那名弟兄扶到营帐中,令人好生看护!” 赵老三这伙人哪里肯去,还待推脱,只见刘本诺走上前来,朝赵老三深鞠一躬,安慰道:“好兄弟,是我错怪你了!来,帐外严寒,随我进帐,我等给你好生疗伤。” 刘本诺几步赶了过来,又接过一人手中的火把,此时天色昏暗,虽然营中装了火把,但是火焰映出来的光亮,延伸也不过一丈长远,更远处的事物已经看不清了。 刘本诺高擒着火把,赵老三一伙人完全处在了火焰的照射范围内,这时候却是又响起“砰砰”两声枪响! 刘本诺身旁一人,应声而倒! 赵老三一伙人臂上缠着白绳,团伙四人,方才灯火幽暗,营中持枪的兵卒不敢贸然开枪,怕误伤自己人。 这时候刘本诺将火把高举,他们也没了顾虑,刘本诺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距离营房倒也不远,拿枪射击的两人也是刘本诺他们营中有名的“神枪手”,纵使现在的火枪打人精确度离谱,也不怕他们给射偏了。 其实本来众人一涌而出,赵老三他们几个也是抵抗不得的,只是那样的话,外面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怕是他们还没有接近,这些个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所以刘本诺才跟营中的兵卒说了这个计划,本来还想抓一个人问明营中虚实,谁知道却是误打误撞,碰到了四人。 枪声甫一响起,本来擒着赵老三的两名兵卒,顺势就把他们架着的赵老三往地上一掼,直把他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一人已经被火铳放倒,他们二人抽出腰刀,一句废话都无,直取剩下的二人面门,这二人被眼前的情势惊了一把,还没回过神来,好端端地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又是误伤吗? 还在发愣的两人看到眼前明晃晃的长刀,才知自己身份暴露,一人反应稍快,举起胳膊防住钢刀,却是噗的一声,手起刀落,半截手掌掉落在地;另一人反应稍慢,刚刚后退一步,手按在腰间想要抽出兵器,却是没了机会,因为明晃晃的钢刀随后跟上,瞬时抹过他的脖颈,人头落地! 短短片刻,赵老三一伙四人,一死三伤,中枪的那人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快要不行了。 这时候营门厚实的门帘被掀开,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只听有人骂道:“小魏,你行不行,我说我打左边那人,你打右边那人,为甚跟我都打了同一个!” 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亮起一个火把,黑夜中那柄火把急速接近,等走的近了,才发现一个兵卒穿着厚厚的棉服,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他身后背着一把火铳,随着他的呼吸白色的哈气不停地涌现,等到刘本诺身前,行了一礼,刘本诺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干得不错,等此事一了,我便为尔等请功!” 魏宇豪吸了一下鼻涕道了声谢,这时候才低声嘟囔的抱怨道:“刘思政,我们什长也不说清楚,是他的左边还是我的左边。我跟他方向正好相反,他的右边不正是我的左边么。” 这时候王冠才正好带着人走近,听到魏宇豪的抱怨,骂道:“我他娘——” 刘本诺一把拉住,劝道:“行了行了,老王,小魏这次立了大功,你少说两句。” 说话间身中两枪的哥们,已经咽了气,现如今赵老三一方活着的人,只有赵老三和那个被削断手掌的人。 王冠才下令不清,也不好再抱怨,只好领了人把活着的人带进了营房,这个时节天寒地冻,在地上躺久了也会冻出病来。 可别好不容易捉了几个奸细,没被打死,全给冻死了,那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活着的两个叛军押入了营房,朱由检和朱由崧他们可还没有给这些个思政上过优待俘虏的课程。 所以一群粗鲁汉子自然用遍私刑,从赵老三口中问出了他们的计划。 原来闻香教隐藏在京营中的人手,只有不到三百人,几乎全部都是程威那个营房中他相熟的人手。 他们今天听闻程威被下狱,自然要想办法救闻香教的护法出来,不说教义约束,就说程威一个撑不住,把他们招了出来,到时也是难逃一死。 他们原本计划救出程威这个护法后,就趁着夜色抢夺马匹四散而逃,但是转念一想,京营防备森严,纵使趁着夜色,这么傻愣愣地冲是冲不出去的。 所以他们才有了四处放火,传播谣言的谋划,后来把程威救出来后,程威又加了一条攻占神机营的火药库,只要趁机把火药库引燃,京营势必大乱,到时候他们自然可以趁乱逃脱。 这些个大头兵已经自觉找到了组织,他们营中的思政自然不如闻香教深入人心,所以他们也觉得别的营地亦然。只是没想到传播谣言挑拨各营将士相互残杀的计策却是大多被当值的思政给压了下去,虽然有上当的,但是声势却是不够。 所以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摸到了神机营,诓骗营门去烧火药库了,只是留了几伙人继续挑拨是非。 第159章 世子遇袭 赵老三断断续续地把闻香教的计谋说明白了之后,众人却是开始了大眼瞪小眼。 按说他们一行人问明乱军虚实后,应当立即通传各伍,去神机营支援,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去不去神机营支援,却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若是此时顶着外面乌漆嘛黑的夜色去驰援神机营,他们这座营房的几十号人怎么济事? 就算到了神机营,此时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万一跟闻香教的叛军搅到一起,怕是连累得神机营的弟兄也得束手束脚。 可若是不去,万一神机营真的出了什么差池,这大过年的不是要了亲命么? 把赵老三几人暗中处理了,然后隐瞒不报,全当做无事发生,待天明之后再观后变? 这倒是个法子,可是他们营房的责任就是协防神机营营门,不然他们营帐里面哪里能有火铳,还不是因为跟神机营有关联。 去了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不去神机营若有个闪失,他们也是失职,按律当斩亦难逃一死。 王冠才悄咪咪地瞥了一眼刘本诺,只希望他这个思政能够给出个两全的主意,却见到刘本诺此时眉头深锁,一言不发,怕也是给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方才营帐中鬼哭狼嚎,神叱人怒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营中几个头头盯着惨不忍睹的赵老三等人,面面相觑。 大家在营中厮混多年,自然知道这些军法禁忌,谁都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够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只不过深浅的问题罢了。 王冠才方才活动量有点大,头上有些微微发汗,他见刘本诺半天也不吱声,气道:“个娘希匹,方才就不应该下手这么重,这些个白莲贼子也是窝囊,忒不中用,爷爷只锤了他两下就招了!” 说着将手中几十斤重的铁锤,随手往地上一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落在赵老三的小腿胫骨上! 赵老三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哎——”的一声,喊了一半却又收了回去,身体扭成了一团抱着小腿躺在地上小声哼哼…… 这倒不是他赵老三怕了军营这些糙汉子的血腥手段,而是刚才这一下,真真地的钻心疼啊! 一般的疼痛,人们可以喊叫出来,可是这种疼,真的是痛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刘本诺被赵老三这半声惨呼喊回了神,制止道:“老王,适可而止,现在还不是要这贼人性命的时候!”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说法,躺在地上的赵老三闻言心中一惨,怕是已经绝了活下来心思。 刘本诺也不在乎赵老三怎么想,既然赵老三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他们有的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来撬开他的嘴。 因为这时节,同样没有虐待俘虏的说法。 军情如火,耽搁不得。 刘本诺一说话,王冠才也就开始顺杆爬接道:“思政,若这贼人说的是实情,那你给拿个主意!只要你点头,不管去不去支援神机营,我这个营头绝无二话!” 刘本诺见王冠才把皮球踢给了自己,又见营房里面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也盯着自己拿主意,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刚才的思量:“这个消息事关重大,不是咱们能担下来的,现在营中将领大多回家省亲,只余下一些基层将领,令出多门,各自为政,最是容易闹出误会,让这些闻香教的贼匪钻了空子。” 王冠才追问道:“那怎么办?” 刘本诺看了他一眼,王冠才心中一紧,暗道:“坏了,这家伙不会把难题又抛回来,让我老王拿主意?” 刘本诺说道:“老王,营中又不是没有人主事,你不知道世子殿下来了吗?他可是京营总思政,听说一同来的还有小国公,此时京营骚乱,想来这几位大人正在匠营固守营门,咱们直接去匠营求见,陈明实情,说明利害,让各位大人定夺便是!” 王冠才闻言心中一喜,一拍脑门哈哈笑道:“这个法子好!”到时候不论世子殿下如何处置,对于他们这队报送消息的军士来说,都是有功无过。 京营近日的整顿还是有些效果的,刘本诺拿定了主意,营帐中的各个长官开始喝令下属兵卒,集结整队。 人自然是不能全部出动的,没瞧见营中还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么? 这时节可没有什么服役年限一说,你当兵就得当一辈子,你完球了,你儿子当,你儿子完球了,你孙子当,世世代代当下去,这叫军籍。 三大营是大明精锐,轮番调入京营训练,这些个老兵虽然血气不足,但是胜在经验丰富,只是今天不是他们出力的时候。 所以,就留下他们和几个体格较差的兵卒,看守今天自投罗网的白莲乱兵。 王冠才点齐人手,带齐装备,一队人便冒着夜色直奔匠营而去。 …… 再说朱由崧一行人从匠营当中出来,行得却是极慢,此时天寒地冻,张世泽两只手抄在袖子里面,看了前面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的朱由崧一眼。 朱由崧带着匠营的精壮们来平定乱兵,在张世泽眼中是大大的失策。 此时天黑路难行,带着的又不是精锐,这些个匠营的精壮虽然满腔热血,但是有些军伍的东西却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可以一蹴而就的。 只是朱由崧已经拿了主意,他也不好多说,只能闷头赶上,跟着前面这个近日在京中风头无两的福王世子亦步亦趋。 此时天寒地冻,朱由崧没有骑马,只想着徒步运动一番可以让自己的身上暖和一些。 匠营虽然就在京营当中,但是距离有军卒的营帐还是有不短的一段距离的。 毕竟匠营的工匠们不少是携家带口的,其中还有不少女眷,两个地方自然要有一段距离,避免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刘本诺与王冠才两人带着他们营房的人直奔匠营而来,行到半路正好遇到朱由崧带着匠营当中的人马过来,长长的队伍拿着火把,就像一条火龙。 火龙的最前面一队戴盔着甲的兵卒打着幡子,在火把的映照在,刘本诺他们老远就看到了,那就是朱由崧这个世子的仪仗和旗帜! “世子出营了?” 刘本诺心中一喜,连忙派人过去通告。 王冠才等人被人引荐到队伍前面,王冠才和刘本诺前去面见朱由崧,说明了京营当中他们遇到的遭遇。 “殿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闻香教的乱兵想要在京营当中制造事端,听说他们还要的纠集人手,去攻占神机营的火药库!若是火药有失,这些乱兵不知道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还望殿下早下定夺!” 刘本诺说完以后,大气都不敢喘,因为朱由崧好歹挂着一个京营总思政的职位,所以方才也就是刘本诺给朱由崧说的今夜拷问出来的消息。 朱由崧皱眉听完,心中却是火起,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幺蛾子! 朱由崧二话不说,刚要下令去神机营支援,远处却是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他们这一队人站在外围的几个倒霉蛋,登时应声而倒! 队中的老兵见状爆喝道:“遇袭!匪贼有鸟铳!散开队形,散开队形!” 刘本诺却是张开双臂,挡在朱由崧身前,对左右喝道:“保护世子,保护世子!” 第160章 火力压制 黑暗中火舌喷发,枪声响起的十分突然,受惊之下,朱由崧不禁脖子一缩,只觉头发根根直立! 枪火在黑暗的夜色中十分显眼,距离他们的队伍并不甚远,所以眼睛刚刚看到黑夜中鸟铳喷吐的火舌,近处已经有好些人应声而倒,惨呼连连。 刘本诺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挡在朱由崧身前,他做出这种反映倒是不稀奇,他宫里人的身份,这种为上位者挡刀的行为习惯自幼就被教导得根深蒂固。 半路遇袭! 又来! 又来! 朱由崧受惊之余胸膛却是起伏不停,自己今天出门可是看了黄历的! 腊月二十七,宜乔迁、乔迁、嫁娶!百无禁忌,诸事大吉! 自己到底是气运所钟还是厄运所钟! 自从当了这个福王世子,混成了统治阶级,但凡自己出来总会有意料之外的麻烦找上自己! 原来还在洛阳的时候,去潇湘馆看个热闹,惹出来一个意图行凶的张大头,自己把他丢进了大牢里吃牢饭。 后面出去逛街,遇到了现在的“贴身侍卫”杨雪宁,当时的杨雪宁可是与自己起了冲突! 虽说命运弄人,他跟杨雪宁是不打不相识。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跟杨雪宁暗生情愫,那时候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妮子可是想要他断子绝孙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八字是跟洛阳不合所以才会有此后果。 哪成想到了京城还是这样! 朱由崧刹那间不禁有些失神,挡在他前面的刘本诺一声闷哼。朱由崧只觉得有温水溅到了自己脸上,拿手一抹,趁着火光一瞧,鲜红一片! 血! 朱由崧回来神来,吼道:“灭掉火把!散开,散开!” 现在还打着火把,敌在暗,我在明,完全就是活靶子! 第一轮枪响之后,听到朱由崧下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扔掉火把之后,四散而逃地寻找掩体。 众人抱头鼠窜之际,就看出来经历过军伍训练的军士和没有经历过训练的匠营精壮的差距了。 此时边军狄诚已经率人将朱由崧给团团围住,组成一道人墙,簇拥着朱由崧往路旁的大石处撤离。 这队边军正对枪口方向的兵士均是身着重甲,顶着盾牌,行动急促却不慌乱,显得有条不紊。 这时节大明制式军械火枪威力并不怎么巨大,火器的弹药还有不少用的泥丸石子,若是距离再稍稍远一些,就是一口铁锅怕都是难以击穿,所以这些顶着盾牌又满身鳞甲的军士并不慌张。 有人还趁乱将倒在地上的伤员给拉回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反观京营的精壮,可以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他们也是顶盔披甲,全副武装,穿的还是匠营最新仿制的板甲。只是时间仓促,未着全甲,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倒霉蛋是被铅弹泥丸恰巧射中了没有披甲的部位。 这倒不是说匠营的精壮不济事,而是各部没有统一指挥,又不像边军那样令行禁止,遂显得杂乱无章。 有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临危不惧,见到队伍遇袭想要举枪反击,可是更多的人却是听到“散开!”的命令,开始不顾队形胡乱逃窜。 人群一乱,方才齐整的队列也不能保持了,枪口前乱糟糟的全都是自己人,就是有人想要反击也不敢开枪了,只能被人群裹挟着往后撤去。 好在匠营中出来的精壮此刻也不是毫无战意,虽然队伍慌乱不堪,却也不至于一触即溃。等到人们找到了自己满意的掩体,也有部分人回转过身,躲在掩体后面开始反击! 朱由崧对这队匠营的精壮倒是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此时看到遇袭后,匠营众人没有一口气逃回营房,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匠营精壮,其实也有着军户身份,他们大多分属于武功左卫、中卫、右卫这三营,属工部管辖。 后来朱由检将工匠集中管理,又塞了不少人进来,调拨隶属天子亲军。匠营这才专职各种制造,从工部手里解脱出来。 只是他们虽然是军人,可平日里只接受过简单的军士训练,之前大多时候还在在营中铸造军械,有时候还会被工部抽调赶工项目,成立匠营之后,更是疏于训练。 朱由崧知道匠营精壮的根底,知道他们只适合打顺风仗,若是两军对垒,怕是不堪一击。好在方才朱由崧已经从刘本诺那里知道了闻香教的虚实,对方人手并不多,匠营众人也用不到真个与叛军捉对厮杀。 对面的闻香教人数不多,看对方火铳的威力便能猜测出来。 枪声虽然连绵不绝,但是细细听来,对面火铳的数量并没有多少。不然他们毫无防备之下,一轮齐射,伤亡还要更加严重,若是如此,队伍就真的要崩溃了! 朱由崧转念一想,如此说来,他们应该并没有攻占神机营! 事实也跟朱由崧的料想相差不远,闻香教的叛匪也想过攻占神机营,补充军械。只是神机营防备森严,程威被捕又事发突然,众人被迫临时起事,自然没有万全的准备。 他们倒是想要诓骗开神机营的营门,只是他们一无内应,二无外援,在丢下几条人命后,仓皇逃离。 他们手中的这些火枪也只是趁着京营大乱,从其他少量配发了火器的营房趁乱抢来的。 神机营他们是进不去的,可是京营不止一个神机营有火器啊! 神机营的火铳哪里来的? 匠营! 神机营进不去,匠营还进不去吗? 所以几个闻香教的头头聚首一合计,收拾一番,点齐装备,就朝着匠营开始进发! 只是好巧不巧正好遇到朱由崧带人出门,闻香教的叛军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打了一波埋伏。 如果他们真的趁黑摸到了匠营,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得真的会被他们这些人趁乱混进去。 匠营可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伍,就是有所防备,也不是说多么严密。毕竟匠营的防守一直以来依托的是京营的人马,谁曾想过京营当中会出了变故? 此时朱由崧也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心中一阵后怕,等他定下神来,指着远处稀稀拉拉正放着火铳的地方,转身道:“老胡,照明弹!” “诺!” 胡天德取下背上的弓箭,搭箭在弦,这照明弹只是把箭头位置绑上了匠营研制的火药。这种特质火药说是叫霹雳火,其实更像是后世过年燃放的烟花,点燃后光亮十足,光可映丈之远。 只见旁人点燃引信,胡天德弯弓如满月。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箭枝带着匠营特制的照明弹飞射而出,胡天德身后的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瞬间,几十支捆绑着照明弹的箭支朝着不远处正喷吐火舌的黑暗处射去! 落地之后,之听“滋滋”的一阵声响,火药引燃,爆发出绚烂的红白色火焰,登时闻香教叛匪的藏身之处亮如白昼! 火药引燃的突兀,朱由崧定睛一看,只见远处有几十个身着大明军服的军士,好些人手里拿着火药和弹丸正在装填火铳,此时被火药引燃散发的强光晃得直愣神。 “顶上去!” 朱由崧一声令下,拱卫在他身旁的边军分出一队精锐顶着盾牌就往前冲去! “火力压制!” 这词倒是新鲜,好在匠营当中已经普及这种词汇,知道世子是什么意思。 边军出身的狄诚倒是第一听到这个词,不知道朱由崧这个世子说的火力压制是什么意思? 好在一旁的匠营精壮用行动给他上了一课。 他看到朱由崧一声令下,距离较近的匠营的精壮回过神来,开始听令行事,不管打不打得到,找到掩体之后也开始开枪还击! “砰!” “砰!砰!” “砰!砰!砰……” 火铳密集的击发声响起,就像是新店开张燃放的爆竹。 呛人的销烟稍稍散去,狄诚就看到对面的叛军,已经被自己这边密集的弹雨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就叫火力压制! 远处有了光亮,对面的叛军也无力还击,狄诚眼前一亮,反手摸出三支箭夹在手中。 只见他擒弓在手,拉弦如满月,拉弦的手因为动作太快已经看不真切! “噌!” “噌!” “噌!” 朱由崧只听到三声仿若连在一起的弓弦震颤声,连珠箭已经射出,远处已经传来了三声哀嚎! “好箭法!” 朱由崧见此不由出口赞道,说着他也取了一张弓来。仓促间也不目测瞄准,反正他对自己的箭法甚有自知之明,瞄了也白瞄,瞅了个大概方向也胡乱射了几箭! 管他射没射中! 两地距离并不远,对面闻香教的叛匪见行踪暴露,当然也不会傻站在原地等死。众人也没有提刀拼命的架势,不少人更是将手里的火铳丢弃,摸黑钻进了密林中。 他们的任务是在京营当中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将程威救出去,想来此时程威已经脱困,他们也没有力战的必要,自然溜之大吉。 拦路埋伏的叛匪逃之夭夭,朱由崧分出一队人去搜寻这些叛匪,又遣人回去通知匠营加强戒备,多燃火把,收拾一番后,接着往京营进军。 第161章 收拾残局 闻香教的匪军并没有给朱由崧一行人制造多大的困难,伤员被人抬回去救治,又派人去搜寻逃去密林的闻香教溃兵之后。朱由崧仍旧派人高举火把,摆开世子与总督京营总思政的仪仗,径直往京营驻地赶去。 朱由崧找到刘本诺,见他只是伤了手臂,弹丸入肉并不深,真情实意地向他作揖道谢:“多谢公公!” 刘本诺慌忙还礼,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世子使不得!” 朱由崧还是拜了下去,起身后看着面色微白的刘本诺,正色道:“公公且先去修养,此时京营情况难料。一时间营中的郎中怕也是难寻,还请公公跟着匠营的伤者,先去找匠营的郎中医治!” 刘本诺本想跟着同营的泽袍一同回京营的,他喜欢思政这个职位,虽然他只是思政官中一个小小的指导,但是在营中却未受到轻视。 刘本诺在营中接触到的都是些大头兵,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直肠子,不像朝中文官那般喜欢弯弯绕,拐着弯骂人。 营中的兵卒大多都是穷苦家的孩子,舍得把自家孩子送进宫里当太监的,更是穷困潦倒。 在那些个老实巴交的大头兵眼里,他是已经出人头地的榜样了,倒也没有因为太监这个身份受过歧视。 虽然每日辛苦些,但是跟在宫里小心翼翼的伺候主子相比,他还是更喜欢在京营中当这个思政指导。 只是刘本诺见朱由崧态度坚定,只好低头称诺。 送走了刘本诺和伤兵,朱由崧路上又遇到了几伙京营中被冲散的兵卒,零零散散,成群。他们看到了朱由崧的仪仗之后,也不再漫无目的乱窜,跟在了朱由崧队伍后面。 这些兵卒大多并不当值,大半夜的被吵闹声惊醒,看到京营生乱,一时间慌了神。 上峰不在营中,没人发号施令,思政官又遇害了,跟着人群乱糟糟的一冲,不知怎么的竟然跟着叛军冲出了营门。 也好在他们遇到明火执仗的朱由崧,不然事情都说不清楚了,说不得等到天明事态平息之后,就会被当做逃兵斩了脑袋。 之后的这一段路,倒是未起波澜,众人到了京营驻地,还未入营就见到营房中火势惊人。 营门倒是还有人把守,只是站在箭楼值夜的兵卒大多时候倒是盯着混乱的营房。 朱由崧在营门外,只见到火光映天,人影幢幢,人嘶马啸,喧闹不停。 心中有些着急,赶紧派人叫开了营门,一进营门看的更真切了。 营地当中此时四处乱糟糟的,有两伙人火并的,捉对摔跤的,也有提水救火的,还有怀里抱着戈矛勾肩搭背在看热闹的…… 更糟的是还有数量不少的战马受惊,不知是不是被闻香教的叛匪给放了出来,四蹄交错正在京营当中狂奔。 战马在前面跑,后面有骑士正挥舞着套马杆想要将马套住,也有不少没有马的骑士正凭两条腿撒丫子追在后面…… 看到京营此时的情景,朱由崧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过不少小说,里面大多提过所谓的“营啸”,他真的害怕自己来了之后只看到京营当中一地尸体,血流成河。 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中国传统军规有所谓“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传统军队等级森严、管理闭塞,唯有军官凌虐、士兵无知才可统领,平日全靠军纪弹压。 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就可以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 士兵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有人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军官、仇人、不认识的战友,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赶来的路上朱由崧心中一直有些打鼓,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现在没有战事,可此时恰逢中国人最重视的春节即将来临。诸多兵卒不能返乡省亲,而京营的各位中高级将领大多走了个空,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可不是妙事。 若是被人煽动起来,就算不是营啸,说不得也会引得士兵哗变。士兵哗变要是打出了真火,那今夜的损失怕也是难以承受的。 朱由崧可是从朱由检那里知道大明的士兵最好哗变,一缺粮、二缺响,士兵就敢跟总兵动武。 他还听朱由检说过一个叫毕自肃的官,这家伙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穿过来,明年就要被因为缺响而哗变的士兵给绑起来搜银子了,最后这官愤而自杀了。 一路上朱由崧真的是提心吊胆,直到见到了如今京营虽然一副乱糟糟的样子,却也没有出现想象中最糟糕的情况,朱由崧不由心中一松。 营啸自然是没有发生的,哗变看情况也没有发生,在此朱由崧真的是谢谢了朱由检他二大爷。 前些日子朱由检异想天开的想要给京营开一场春节联欢晚会,还打算大年三十下午的时候亲自过来一趟视察。 最近这段日子,天寒地冻,又正值春节来临,各营将士也就没有拉练,都正在紧锣密鼓的排练自己的节目。 也正是因为这种轻松的氛围,所以京营的中高层将领,大多都趁着这个机会请病假翘班了。 朱由崧心中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面色还是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胡天德见状连忙向后挥了挥手,招呼跟在后面的匠营的精壮,看到胡天德的手势,几十个大小伙子站了出来。 只见他们深吸一口气,齐声高喝道:“总思政巡营!诸将士归营,以待检阅!抗命者,杀无赦!” “总思政巡营!诸将士归营,以待检阅!抗命者,杀无赦!” “总思政巡营!诸将士归营,以待检阅!抗命者,杀无赦!” …… 这些人都是提前甄选出来的,个个都是大嗓门,又是齐声同呼,声音如同落地惊雷,在京营当中炸开! 离他们近的军士闻声看来,才发现京营当中此时多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披银甲,星眸朗目的的年轻人。 只见他站在仪仗之下,阴暗的夜色衬得他面色阴沉如水,这人正冷着脸看着眼前的闹剧。 声音响起时,一个追马的兵卒正好路过。 平地惊雷般的声音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脚下一个不注意,左脚绊右脚,瞬间跌了个狗吃屎。 这兵卒还没爬起来,抹了一把被烟火熏得黑糟糟的脸,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阴着脸的朱由崧,他面上一惊随后又是一喜。 他是见过朱由崧的,这人就是当日朱由检和朱由崧两人视察匠营的时守门的小旗,马从戎。 匠营的守卫并不固定,而是京营定期更换兵卒进行守卫,这时他已经从匠营调回了京营。 今夜遇到骚乱,他上峰没在,思政又被身份不明的乱军杀死,无人发号施令,他们伍的兵卒提刀去找乱军报仇了,他却因为上茅房没有赶上趟。 等他回来路上,发现有粮草失火,赶紧跑去救火。等火情好不容易扑灭回到营房的时候,才发现出去的时候热闹闹的营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他摸着脑门想了半天,也没有听到紧急集合的号角,怎么一个人都不在了,只好找旁的战友问明情况。 然而这时候营地内已经乱象频生,好不容易等他找到熟人问明情况,想要提刀取马找战友的时候,却发现了营中战马受惊,正在四处狂奔。 今夜活动量太大,他热的直冒汗,遂也不嫌冷,想着掠一匹马来代步,可还没把眼前的战马追上,就看到了那天跟皇上一起来的年轻人。 当天这个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的年轻人,他自然是不认得的,后面找人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个拍着自己肩膀的年轻人竟然是福王世子,总督京营总思政! 总督京营总思政,终于有人来来收拾残局了! 朱由崧正阴沉着脸打量着混乱的京营,待瞧见一个追马的兵卒不慎跌倒,爬起来后就给自己行礼。 再看这人还有些眼熟,只是忘记了在哪里见过,遂向左右吩咐道:“叫那军士过来问话!” 马从戎见到那边的人招呼自己过去,一路小跑到朱由崧面前,站在一丈开外,行了一个军礼,语气铿锵道:“卑职见过总思政大人!” 朱由崧嗯了一声,道:“起来回话!” “营中是什么情况,是谁在发号施令,营中留守的将军姓甚名谁?” 在军中讲的是令行禁止,朱由崧一声令下,马从戎也不矫情,站起来稍作沉思便说道:“营中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股乱军,挑拨是非,袭杀了几位营房的思政指导与教导,又有人四处放火。” 马从戎说道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接着说道:“卑职营中的指导也遇害了,营中的同袍已经出去追凶去了,卑职因为救火落后一步,正想着夺一匹马来代步。” “至于营中的发号施令的将军,卑职没有见到,自入夜之后,营中好像还没有哪位上峰发布命令,各营好像只有所属的思政大人们在暂代军权,约束军纪。” 朱由崧听完点了点头道:“好,先回营房等候检阅,那惊马先不要追了。” “诺!” 他们在这里说话,那几十个大嗓门却是没停,只见他们被边军守在中间,一步步的往营中走去。 不少军士听到声音已经回了营房,朱由检见状把胡天德叫了过来,交耳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那几十个大小伙子的声音变了。 “总思政令!诸将士归营,严守营帐,非本营帐兵卒擅闯者杀无赦!” “总思政令!诸将士归营,严守营帐,非本营帐兵卒擅闯者杀无赦!” “总思政令!诸将士归营,严守营帐,非本营帐兵卒擅闯者杀无赦!” …… 声音渐渐远去,京营当中四处乱窜的人影也逐渐消失不见。 第162章 人命草芥 匠营来的精壮已经派出去捉拿还在京营四处乱窜的兵卒,这些人也不问缘由一概关押,等到天明之后再审,看看混在其中的有没有闻香教的叛军。 京营当中的情势逐渐得到了控制,见此朱由崧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开始带人巡营。 此时巡营一是搜剿闻香教余孽,二是盘点京营当中的损失,三是找到有思政留守的营帐,派他们出去协防救火。 诺大个京营朱由崧一行人一夜自然巡查不完的,朱由崧这时候没时间也没心情,搞什么礼贤下士的把戏。 不然他今夜在京营当中的所作所为,被有心人透露到一些文官武将的耳中。第二天朱由检的御桌上必定摆满了弹劾自己或者自证清白的折子。 如果那种情况出现了,就算朱由检跟他再铁,该走的流程和程序也躲不过去,到时候辩白的折子写起来,这个年也就不用过了。 所以朱由崧打算进了营帐只问几个人员是否齐全的问题,然后每个营房中抽调部分兵卒赶去维稳,稳定京营中的情势。 朱由崧要进营帐,自然不能冒冒失失的直接闯进去。 此时已经有人在前面打头阵了,询问各营帐的情况,预先排查营帐中是否有闻香教的漏网之鱼。 朱由崧徐徐踱步也不作他想,待胡天德从里面出来之后,他才皱着眉头进去。 当胡天德掀起营帐遮挡寒风的棉门帘之后,朱由崧甫一进门,里面十多个兵士已然单膝跪地,高声唱喏道:“参见总思政大人!” 看到这些恭敬的兵士,朱由崧紧皱的眉头松了,说道:“起来回话!” “诺!” 朱由崧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有些唏嘘,这些兵士住的实在是不怎么样,比匠营的房屋还要差上几分。 由于京营在此常驻,所以他们并没有用行军帐,而是垒土为墙,用杂草装填其中当做泥土的筋络,上覆茅草。 一座低矮的茅草屋,就是京营中兵卒的营房。 因为冬天天寒,营房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还用几片破碎的瓦罐给遮挡住了,想来是为了遮挡寒气用的。 此时屋中只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等到朱由崧进了屋,胡天德才派人又燃起两支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将屋中照亮。 屋中也没有旁的陈设,只有一铺土炕,营中的人都是睡在这炕上的。炕上没有褥子,只铺了一张大草席,然后就是十多张破破烂烂的被子。 朱由崧虽然想端着些架子,不跟这些士兵过分亲近,免得落人口实,可是他骨子还是一个普通人,后世人,等级观念在他眼里一直都不够牢固。 看到火炕,朱由崧已经将之前的打算忘得一干二净。 他走过去摸了摸火炕,发现入手冰凉入骨,眉头一皱,这火炕并没有烧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炕上还躺着两个人。 屋中并不宽敞,方才由于人群遮挡,他们躺的又靠里,进门那刻朱由崧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朱由崧心中纳罕,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一人面色发青,已经没了呼吸。一人面色惨白如霜,嘴里还在呕血,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是没救了。 这二人眉目间还带着一些稚色,想来年纪并不怎么大。 朱由崧瞅着这两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小兵,心中一酸,刚要吩咐胡天德催促军中的郎中过来,屋中一个年轻的兵卒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见到朱由崧回头看他,红着一张脸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旁边的泽袍忙要将他扶起,朱由崧却抢先一步将他掺起,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腿上裹着一条染血的烂布条,此时伤处还在往外渗血。 朱由崧忙道:“且先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回大人,小的叫李铁。” 李铁手足无措地被朱由崧扶着坐在了炕沿上,屁股刚刚挨到了炕沿儿,见到朱由崧直起身想要说话,又想挣扎着站起来。 朱由崧见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老实坐着。” 朱由崧这一巴掌绵软无力,可是李铁却像是中了定身术,虽然面上还是有些潮红,却是老老实实的定在了炕沿儿上。 朱由崧望向屋中其他的兵卒,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知道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便吩咐道:“大家都坐!”说着挨着那个还有气息的兵士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这人面色已经开始泛白了,朱由崧看了看他的伤势,却是只找到了一处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伤口流血也已经止住,可是这人还在呕血,想来是内腑受创。朱由崧连忙将他头偏过,免得血液涌进气管,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了。 这人躺在炕上,口中呕血,眼珠乱动,像要睁开眼睛,朱由崧一手握住他布满冻疮的手问道:“小兄弟,你有什么话说吗?” 这人的面相带着稚色,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搁在前世还是个半大孩子。 话一出口,朱由崧心头就有些发紧。 那人听到有人唤他,面色竟反常的有些红润,他睁开眼,看着朱由崧有些迷茫,“我……我好困……” “回光返照?” 朱由崧心中一凌,忙道:“小兄弟,你先撑着,不要睡,等郎中过来!”胡天德一听这话,连忙吩咐人去喊京营当中的郎中。 这人迷茫地看着朱由崧,却是一言不发,挣扎着想越过朱由崧去看往日熟识的泽袍,其他人这时也涌了上来。 有与他熟识的兵士看了一眼朱由崧,壮着胆子安慰道:“赵小二,总思政大人已经派人去找郎中了,哥哥们抬你去见的那个郎中医术定然不怎么样,大人找的人一定能把你医好!” 躺在炕上的赵小二听到眼前这个人是京营总思政,眼睛微微一亮,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字:“卑——卑职——”说完脑袋一沉,已经没了呼吸。 这时候屋中多了几声叹息声还有吸鼻子的声音,朱由崧默然地盯着炕上的两具尸体良久,才松开赵小二的手。 从袍袖中摸出一支烟点燃,辛辣的烟草味冲的嗓子微微有些难受,这样却让他颤动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现在的他心头就像燃起了一团火! 他们不该死的,不该这么死的!但凡军中多几个高级将领,他们也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朱由崧走出营房,寒风扑面而来,冻彻入骨。朱由崧紧了紧衣领,只见寒风凛凛,天色依然漆黑如墨,不见一丝星光月色。 …… 朱由崧沉默无语,他已记不清自己巡视了几个营帐,各个营帐几乎都有人员伤亡,最糟的一个伤亡过半! 此处京营并非京营的全部人手,而是从三大营中各抽调了三至五卫兵卒汇聚在这儿,因为建制杂乱,互不统属。 平日营中自己的主官在还好一些,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今夜出了这事,却是将这个问题暴露的一览无余。 好在这时候京营各处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营帐被烧了的兵卒,已经被就近安排到了附近的营帐。 “卑职参见总思政大人!容下官前头为总思政引路!” 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朱由崧回过头,看到一个衣甲齐整的高级将领头上顶着血迹斑斑的裹伤布,正在给自己行礼。 正在行礼这人朱由崧倒是认得,还是前不久才认识的,他是战兵二营的练勇参将,可以说是目前营中除了朱由崧与一路跟随的张世泽,唯一的高级将领了。 这位参将被闻香教的叛军偷袭打伤了脑袋,刚才朱由崧巡视诸营,是见过他的,当时他还在昏迷之中。 想来他也是刚苏醒不久,得知自己正带人巡营,立马过来参见自己这个“总督京营思政”的福王世子了。 第163章 姗姗来迟 “梁参将,你头上的伤不碍事?”朱由崧看着梁超头上还渗着血的裹伤布,有些疑虑。 这由不得他不担心,脑袋受伤这事儿谁说的准,说不得就可能会有些隐疾,如果硬撑着陪自己巡视一圈的京营,最后躺在地上了,那玩笑可就大了。 梁超闻言,忙举起一双铁拳往自己胸口上“框框”的捶了两拳,铿锵道:“不打紧,不打紧!” 随后想起自己被人敲晕了现在才醒,面色微赫道:“要不是那小贼从背后偷袭,我一时没有防备,他们再来人,也近不得我身!” 朱由崧盯着梁超将近后世一米九的身高,膀大腰圆,胳膊练的比自己的大腿都粗。 方才梁超遇袭的经过朱由崧已经听他的侍卫说了,他们参将是去茅房的时候被人偷袭的。 当时事发突然,梁超正一手提着裤子呢,就被人打了闷棍。 可是这厮虎背熊腰的很是抗揍,孩臂粗的镔铁棍一棍子竟没撂倒他!也或许是他身量较高,没被打中要害,反正被他呼喊反抗起来,三拳两脚就将那些闻香教的叛军打倒在地。 侍卫听见声音正赶过去的时候,这位猛人已经追了出来! 逃窜殿后的叛军手中镔铁棍乱舞,照平日是必不可能击中梁超的。可是好巧不巧,他被人偷袭,反击心切,腰带没有扎紧,跑动中裤子给滑脱下来,脚下叫这裤子一绊,头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这才昏死过去。 朱由崧对梁超的自我保证,不置可否,后面看他手脚麻利,走路也没有成了之字,想来也没有脑震荡之类的隐患。 又瞧他满腔热忱的样子,朱由崧也不再强迫他回去养伤,也就默许了他随同自己巡视京营。 话说话来,他还真的需要一个熟悉营中事物的高级将领陪同自己,他身边虽然有张世泽这个英国公嫡孙,却济不得事。 这厮挂着一个指挥使的名头,可他手下无兵无将,只是一个虚衔。 京城当中挂着虚衔的人不在少数,就像是皇帝如果取了老婆,他老婆的娘家人如果没有官身,一般也都会在五城兵马司封个指挥使的官衔,亲王老婆的娘家人一般也有个副指挥使的官衔。 更不消说朝廷因为财政困难大肆卖官卖爵,官身虚衔只要给钱好说的很。 而张世泽这个指挥使是京营的指挥使,原因自然是他祖父英国公是“总督京营戎政”。张世泽虽有官衔,但无任职,对京营当中的具体事务也是个半吊子。 如今他自幼熟识的那些京营中的叔伯兄弟还都告了病假,无一人在营中。低级军官对他这个指挥使,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名头甚至还没有他这个“总督京营思政”来得响亮。 如此看来,今天带张世泽来,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过朱由崧找他来,本也没有指望他出多大力。朱由崧请他来,一是为了见到了各营将领的时候好说话。二是有这个英国公嫡孙,可以给自己避嫌。 毕竟英国公嫡孙,在外人看来是属于文武百官这个外臣的团体的,有他这个代表在自己身边,朱由崧可以说是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敞开在了朝堂文武诸公眼皮底下。 只是没想到因为匠营和程威这件事,竟然牵扯出闻香教这么一档子事情,最后弄得今夜京营损失惨重,实是难料。 …… 朱由崧见梁超态度恭谨,满腔热忱,也不再多说,二人一前一后又开始了巡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们从一座营房中出来时,几个请病假回京过年的将领姗姗来迟。 这几人均未着甲,穿着居家的常服,有人鞋子还跑掉了一只,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显得风尘仆仆。 想来他们是得人报讯,知道了京营突生变故,从京城的家中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赶过来的,朱由崧看了一眼却不再正眼瞧他们。 此时京城城门已闭,若没有手令,想要叫开是千难万难,他们也是疏通了不少关节才能够出来。 这几人中有参将,有副将,一见到朱由崧径直跪了下去,高呼道:“卑职见过总思政,卑职死罪!” 朱由崧却是面无表情,说道:“我可不是军法官,你们犯的是不是死罪,赶明儿天亮了自己去找人问。” 几个翘班的将领闻言面上一惨,驻训期间,将不离营,这是铁律。 人都说兵不离将,将不离兵。在驻训期间,如果抛弃了自己手下的军伍跑了,那罪过不亚于临阵脱逃。 没造成严重后果还好,视情况轻者罚俸降级,重者贬官为民,发配二千五百里。 如果造成了严重后果,斩立决! 几人来的路上,京营当时的情况已经知道一二,所以才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等入了营中,也没有着急着参见朱由崧,而是唤来手下的亲兵问了清楚,才知道今夜营中起了多大的骚乱。 摸清了状况,自然是商量对策了。京中文武百官皆知福王世子与当今圣上君臣相宜,恨不得整日间混在一起,好似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般。 如果能够把这个福王世子,总督京营思政争取过来,给自己美言几句。到时候再发动朝中的好友游说朝堂诸公,说不得皇上有可能会饶了自己这条狗命! 明朝的法律讨价还价的余地极大,基本全凭当权者的好恶。当权者心情好,那就可能逃过一劫,如果心情不好,可能只是一点小错,那也得下辈子小心点了。 至于站在福王世子身旁的张世泽这位贤侄,他们如今就权当没看到了。他们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英国公这个“总督京营戎政”受他们拖累,说不得还得摊上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责,这时候真的是羞见故人。 几人见朱由崧身旁除了一个头上带伤的老梁也没旁的将领,估计他们是第一波赶来的,刚要诉苦给自己求情。 朱由崧却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说道:“营中事物诸位比我清楚,诸位既然来了,后面的营房就请亲自去巡!” 几人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世子没有将他们即可拿下,还让他们即刻巡营,估计是想让他们戴罪立功,此事说不得还有回旋的余地。 朱由崧说完也不待他们回话,对跟在身后的匠营来人说道:“各位辛苦,你们回,今天的事儿我会如实向皇上禀报,到时候谁该赏,谁该罚,自然皇上定夺。” 姗姗来迟的几位将领,闻言面色一变,刚要说些什么,朱由崧却是冷哼一声,跨上一旁胡天德牵过来的一匹枣红色骏马,冷声道:“回京!” 第164章 迎香身世 寒风凛凛,一路无话。 朱由崧一行人从西便门进城,沿着东西长安街一路直行才拐到了澄清坊的王府街,十王府就在澄清坊中。 这条路过后,十王府和英国公府便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张世泽与朱由崧也不能同路而行了。 张世泽便在此与朱由崧道别。 “世子,就此别过!”张世泽端坐马上,对朱由崧恭敬行礼。 朱由崧连忙还礼,说道:“请!” 张世泽刚要调转马身,朱由崧拉下遮住自己的面部的围巾,道:“张兄稍待!” 张世泽回过头来,朱由崧打马上前正色道:“张兄,今夜京营之事张兄与我共睹,若是英国公还有皇上问起来,希望贤兄能够如实相告。” 张世泽眉头一皱,不解何意。 朱由崧却不解释,手中握着马鞭,朝他一拱手,道:“有劳了!” 朱由崧说完手中缰绳一震,胯下骏马已经扬蹄奔了出去。 他对张世泽说这话,只是希望张世泽能让英国公明白,不要袒护旧部,今夜有些人必会受到惩罚,一定要有人对那些死去的士兵负责! 张世泽望着朱由崧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京中传闻这个世子好色贪财,举止放荡,朝中诸多大臣对这个“赖”在京师不走的世子,多有诋毁。 自己之前虽然没有过早的对他下过评价,但是他有事无事来他们府上蹭饭,他还是知道一二的,所以对他的观感也并不怎么好。 只是今夜朱由崧这个世子,给张世泽的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堂堂世子,竟会自己洗菜切肉,执掌庖丁! 不仅如此,带兵遇袭,临危不乱,初次上阵就比一些邸报中望风而逃的将领强上百倍! 再看他对那些兵卒和匠人的态度,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也不似作伪,而是发自内心一般。 身兼总督京营思政,手掌御赐尚方剑,判立阉党,册录奸佞,京中风头正劲。 世子一朝得志,京营当中出此纰漏,他真的有些想朱由崧不问缘由,给那些离营的将官来个立斩马下,哪怕杀一两个也是好的! 可他竟然没有,只是吩咐天明后让将领自去领罪!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朱由崧的所作所为,挑不出毛病,可挑不出毛病才是最大的毛病! 如果做这些的是朝中的一个文官,那可谓一名能臣,可他是藩王世子啊,如今他锋芒太盛! 这个世子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会遭人忌惮,朱由崧做得越好,人们对他防备越深。 如果以上这些都是他故意演给人看的,那这个世子的城府也实在太深了些! 张世泽盯着朱由崧的队伍没入黑暗当中,眼神有些复杂。 张世泽逡巡良久,才引马离去,直到看到自家朱红色的大门,国公府的匾额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熠熠发光,心中叹息道:“只盼你不会行差就错,万劫不复。” 朱由崧还不知道他最近在京城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朝中诸公的注意,越挑不出他的毛病,朝中诸臣对他防备的越深,就只能越用大义来压他。 …… 这厢朱由崧回到府上,只觉自己的耳朵都要冻下来了,双手双脚也似乎没了知觉,赶忙吩咐人去烧水泡茶,自己坐在堂中等候。 屋中本来就燃着一盆火炭,朱由崧在堂中坐定,惯会伺候人的王府下人,立马又加了两盆,不多时,屋中便温暖如春。 等到热茶上来,朱由崧立马捧上茶杯,几杯热茶下肚,身上竟微微有些发汗,貂裘是穿不住了。 朱由崧脱下身上御寒之物,随手放在了桌上,却没有着急洗漱休憩,而是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两只大拇指不时绕着圈子,想着今夜京营中的事情。 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朱由崧却没有睁开眼,想来应该是府中的下人添水来了。 脚步声在自己身前停下,又转到了自己身后,片刻后自己肩膀上攀上来一双小手,规律地揉捏着自己的肩膀。 朱由崧嘴角露出轻笑,心道:“这小妮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还在等我么?”他这一天早出晚归,一路奔波,还真的觉得有些乏了,不然也不会想先坐在堂中缓缓神。 肩膀和脖颈被揉捏了一阵,朱由崧转了转脖子,只觉轻松多了。 朱由崧嘴角含笑,抬手按住了肩上的小手,调侃道:“兰儿,你这按摩技术有些退步啊,怎的只会揉捏,不会捶打了!太阳穴也不按了!” 肩上的那只手忽地一下抽了出去,朱由崧纳罕着回过头,却是一下愣住了。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黛眉弯弯的小姑娘,面上有些嫣红,娇娇怯怯的站在那儿,来人却不是兰儿,而是曾经潇湘馆的红姑娘——柳迎香。 柳迎香此时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对襟长衫,外边罩了一件碎花夹袄,五彩夹丝腰带束在腰间,衣裳裁剪得体,显得整个人聘聘婷婷,我见犹怜。 认错人了,朱由崧摸了摸鼻子,面色尴尬道:“柳姑娘?” 柳迎香一头乌鸦鸦的青丝随意挽了一个懒人髻,正有些局促的站在那儿,此时朱由崧说话,她才回过神来,赶忙行了个万福,道:“见过世子。” 朱由崧最近忙到足不沾尘,柳迎香姑侄自从入了府来,两人却是没有多少交流,不过她们姑侄二人一直以来倒是颇为守礼,每日早晚都要给自己问安。 朱由崧挥了挥手,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吗?” “奴……奴家已经歇了,只是屋中炭盆烧的有些旺,出来透透气。”柳迎香说完脸上一红,她撒谎了。 朱由崧进京以来,从来不在外面过夜。今天一下子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小姑娘也不知怎的,今夜在屋中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来正堂一回,询问值夜的下人,世子有没有回来。 朱由崧自然不知道其中隐情,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由崧看着面若桃花的柳迎香,想起洛阳时与她相逢的场面。 自己的父王端的霸道,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自己跟柳迎香姑侄的事情,竟然把柳迎香姑侄给掳到了府上,如今竟然还送到了京城。 朱由崧对这对姑侄观感不错,颇有好感,只是碍于脸面,不好亲近。 此时他也不好提起往事,只好抬手示意柳迎香坐在一旁,随口问道:“柳姑娘,你原是哪里人士?” 柳迎香看了朱由崧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盯着自己,螓首低垂轻轻地道:“奴家原是南直隶人士。” 朱由崧哦了一声,疑惑道:“姑娘本是南直隶人,怎么跑到了洛阳了?” 柳迎香闻言心中却是一痛,她想起了她的父母,想起了那血海深仇。 原来柳父是个不大不小的木商,在一次外出做生意的时候,与那税监王虎起了冲突,回来后郁郁寡欢,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后来柳迎香才知道,原来父亲典当了家财又从好友那里告借了不少钱款,从四川进了一批松木。 这时节木材的运输,基本靠水运,大木集束成排,扔到河里顺流而下,人就站在木排上押货。 等到这批货缴了钞关,纳了抽分,要从河中上岸的时候,被税监王虎看到了。 当时全国各地大建生祠,太监王虎想往上爬,自然不能落后。他找到柳父,向柳父收税,这批木材一路过关纳税,税票都是齐全的。 柳父自然要问个明白,是不是朝廷又新增了什么摊派,王虎也不再找借口,要求柳父报效! 第165章 不虞之隙 大明的税务机关在后世看来,就跟闹着玩似的,户部收税,工部收税,兵部收税,礼部也收税,地方官员还收税,有时候皇帝还会派些太监奔赴全国各地去收税…… 这税收部门杂乱,税收项目也是乱的不行,户部的钞关,商税,番舶抽分,门摊税,酒醋税……工部的竹木抽分,矿银,芦课,匠银,四司料价。兵部的桩朋银,马差,皂隶折银,驿传银……礼部的香税,历日,光禄寺厨料,不一繁多。 收税部门多,项目多,但是收上来的钱却不多。 归其缘由,还是朱元璋老爷子的功劳,他将田赋正税定了一个额度说:“以后的皇帝收税不能超过这个数,超了就不是朱家人!” 国朝之初,与民休息,这乃是正途。 但是朱老爷子却不知道社会是发展的,税收应该匹配当时的经济情况。古代的文人总有一个错觉,总觉得国富民强不甚靠谱,觉得一国之财富是个定数,朝廷收多了,百姓留下来的就少了。 根本没有想过通过税收来调节经济,只觉得自己藏富于民,不知道最后只落得个国匮民乏。 到了明末,天灾人祸不断,辽东战事羁縻,朝廷用度大增。 因为税收制度的严重不合理,总是被人钻空子,朝廷税收能力又大大降低,这不失为明亡最大的一个因素。 朝廷钱不够用,只能不停地朝地方摊派,而地方也只能在里甲、杂泛、均徭中各种巧立名目,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来钱的手段,叫做商人报效。 这里的报效,有的时候是捐钱,有的时候是捐物。 至于自不自愿,那就不是当权者考虑的了,当然这种报效并不是经常税目,而类似于紧急征用。 报效放在柳迎香父亲身上,那就是不管柳父自不自愿,那也不是他税监王虎应该考虑的。 九千岁修生祠,商人报效不是应该的吗? 王虎带着税吏将这批木材扣了下来,为九千岁修生祠,应当应分,用了你的木材,那是看得起你。 柳父求告无门,魏忠贤风头正劲,人家王虎是给九千岁修生祠的,更是无人敢得罪。 家产已经典当,在外又举了债,全凭这批木材过活了。如今木材没了,柳父一时间心灰意冷,当夜便悬梁自尽了。 柳家遭此一难,家道中落,柳母也是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好在柳迎香还有一个大她几岁姑姑柳玉娘,两姑侄一路扶持才走到现在。 想到此处,柳迎香鼻子一酸,凄凄道:“奴家命苦。” 朱由崧想到人家沦落风尘,还真的够苦的,只好转移话题道:“姑娘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柳迎香双目含泪道:“若能了却心中挂碍,愿深山古刹,诵经念佛。” 柳迎香想说的是,若是有人能将逼死她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王虎,绳之以法,她愿意余生诵经念佛,为那人祈福。 朱由崧见柳迎香美目通红,双眸含泪,心中纳罕道:“这怎么说哭就哭了?二八芳龄,如花似玉的少女,余生怎么就想着青灯古佛的?” 朱由崧定了定神,问道:“姑娘心中有何挂碍?”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柳迎香张了张嘴,却是心中悲恸,说不出来话。 朱由崧见柳迎香悲痛莫名,只好猜道:“姑娘久别故乡,难道是思乡了?” 柳迎香擦着眼泪,却摇了摇头。 “难道是在府中受了欺负,你说出来,我与你出气!” 柳迎香眨了眨眼,想要止住泪分说,胸中气闷却还是难以开口,只好继续摇了摇头。 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站在你面前,泪眼盈盈,你却猜不出她的心思。 朱由崧也是有些头大,只好继续猜道:“难道是因为人?” 柳迎香这回点头了。 朱由崧试探道:“男人?” 柳迎香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又点了点头。 她此刻心中凄苦,又不敢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害怕朱由崧觉得自己是存心接近他,想要利用他,而恶了自己。心中的话只说了个七七八八,在朱由崧耳中含义却是大相径庭。 朱由崧心道:“是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就能看淡红尘,估计是为情所伤了,也不知道哪个渣男做了什么事,竟能让她生出此意。” 片刻后,朱由崧脑袋嗡的一声响,面色微黑的想道:“她说若能了了心中挂碍,才愿意深山古刹,诵经念佛。估计现在人家跟那个男人还没有断呢!” 想到她们姑侄二人,是被人掳到王府的,朱由崧心中不由更是郁结。 在朱由崧耳中,迎香姑娘的话,翻译过来说的不就是:就算跟那个男人断了,你也想都不要想,本姑娘要出家! 朱由崧越想越觉得有理,把自己都给气乐了,这小姑娘说话还真的是够委婉的,说话还要靠人猜的。 原本朱由崧对柳迎香姑侄的感觉,一直处在模棱两可之间。 柳迎香含苞待放,亭亭玉立,气质出尘,是个不可多得的入风尘而不染风尘的美人。 柳玉娘如,正是花开正艳的年纪,媚意天生,也是个性感尤物。再加上酷似他的前女友,心中更是有些流连。 可是朱由崧最近忙得早出晚归,也没有时间跟她们这两个大小美人沟通感情,再加上心里总觉得王府将她们“请”过来,有些太不尊重这些女子了,也不知道如何跟她们相处。 美人谁都爱,朱由崧也不例外,哪怕什么都不说,放在那里也是养眼的啊!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跟迎香姑娘说两句话,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人家姑娘的当头棒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强人所难不是朱由崧的风格,可让朱由崧再做舔狗,博美人欢心,他也不愿意。 小姑娘正哭得伤心,朱由崧虽然是个直男,也不好说什么重话,犹豫一番方才下定决心,叹息一声说道:“姑娘,等这个年过完了,你们姑侄便搬出府去!” 柳迎香闻言脸上一白,如遭晴天霹雳,泪珠立马又溢满眼眶,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朱由崧要赶她们姑侄二人出门! 想到自己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如今自己孤苦无依,心中凄苦。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世子身边,看到了报仇的希望,世子竟要赶她们走! 柳迎香此刻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而朱由崧就像她手中紧紧握着的一根稻草。 如今稻草也要断了…… 柳迎香只觉得胸中发闷,喘不上气来,眼泪就像放开了闸,涌得越来越多。 柳迎香自己都不知道,听到朱由崧要赶她们出府这个噩耗,泪流不止的原因,是因为父仇难报多些,还是因为朱由崧“始乱终弃”多些…… 朱由崧的样貌在眼中逐渐模糊不清,柳迎香知道自己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也不去擦,此刻心痛得仿佛已经没有心了一般。 朱由崧这个直男先入为主,见柳迎香还是泪流不止,还道她是欢喜过甚,喜极而泣呢! 所以也不去安慰,人家姑娘刚向自己“表明”了心迹,朱由崧原本就是个醋坛子,更不愿装作大度说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丧气话。 柳迎香呆愣愣地戳在那儿,显然心情的激荡还没有平复下来。 朱由崧继续坐在这里也觉得尴尬,刚要起身离去,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世子,你回来啦!” 朱由崧回头望去,见到兰儿正一脸欣喜的望着他。 兰儿此时身上穿着月白色中衣,披了一件青色小夹袄,头发乱槽槽,如同一团鸡窝。 朱由崧见到这个可人的小侍女,心中一暖,走过去又将她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兰儿虽然对朱由崧这个动作有些抵触,却也只是微嘟着嘴一脸幽怨的盯着朱由崧,待她看到屋中还有一人,惊喜道:“呀,迎香姐姐也在啊!” 柳迎香见到兰儿来了,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朝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兰儿瞧着柳迎香双眼通红,显然方才刚刚哭过,遂纳罕道:“姐姐,你怎么哭了呢?” 柳迎香却不说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是盯着朱由崧。 兰儿看看柳迎香,又看看朱由崧,再看看柳迎香,才回头对朱由崧问道:“殿下,你欺负迎香姐姐啦?” 朱由崧见兰儿来了,仿佛自己才有了底气,语气夸张道:“矮~怎么说话的,殿下我是这样的人吗?” 兰儿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正色道:“不是。” 朱由崧瞧她作怪的样子,在她头上轻轻一拍,没好气道:“看看房中浴桶有没有添好水,本世子沐浴后要睡个大懒觉了,明天谁来了都不要喊我,一定要睡到他日上三竿!”说完抻了个大懒腰,打着哈气对柳迎香道:“姑娘,早点歇息!”说完径直回了房区。 兰儿见屋中两人气氛有些奇怪,还想着让朱由崧先回屋,自己找柳迎香问问什么情况呢,结果被朱由崧一手按住脖颈不能达成所愿。 朱由崧还边走边催促道:“快走,快走!世子累了一天了,待会儿你得好好帮我搓搓背。” 兰儿被朱由崧提在手里,只好对柳迎香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第166章 兰儿小红娘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 兰儿提着一桶热水走到屏风后,只见雾气氤氲。衣架上挂着世子换下来的衣袍,桶边摆着浴后要穿的木屐,浴桶里还飘着一些花瓣,却没发现朱由崧的人影。 兰儿挽了挽衣袖,从桶沿儿上拿起一个干爽的丝瓜瓤,拍了拍桶壁,唤道:“世子,出来了!” 朱由崧这才从水底钻了出来,抹了一把脸,重重的呼吸了一口,口中模糊不清道:“三百四十二。” 兰儿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朱由崧的肩膀,道:“好生趴着,我来给世子搓背。” 朱由崧乖乖的趴在桶沿儿上,兰儿拿起丝瓜瓤在水中浸了浸,摆干后才在朱由崧背上搓了起来。 朱由崧此刻如坠云中,心中幽幽一叹,自己终究还是被腐朽的封建阶级给腐蚀了啊! 兰儿年纪尚幼,身体瘦弱,但是手上却有些力气,她边搓边问道:“世子,方才是怎么回事啊?” 朱由崧闻言偏过身子,不假思索道:“什么怎么回事啊?”动作有些大,引得桶里的水乱晃。 兰儿好看的眉头一皱,轻轻地在朱由崧肩头拍了一巴掌,道:“世子你好生趴着,桶里的水都溢出来了。” 朱由崧好笑道:“兰儿,你以前可从不说我的。”不过还是依言乖乖趴好,继续享受小美人的服务。 朱由崧性格随和,兰儿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两人整日厮混在一起,朱由崧对这个小侍女又颇多维护,再加上十王府也不像福王府中人多眼杂,行为举止处处被规矩限制的死死的。 这半年多来,兰儿天性逐渐暴露,胆子也越来越大,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要跪在地上求饶的小侍女了。 朱由崧闭目养神,只听兰儿又问道:“世子,我只是好奇嘛,方才你跟迎香姐姐做了些什么啊,怎么她就哭了呢?” 朱由崧抿了抿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兰儿等了一阵儿不见朱由崧说话,只好叹息道:“世子不想说便不要说了,不过要我说啊,迎香姐姐人还是很好的。” 朱由崧转头调笑道:“小丫头,你认识她才多久,怎么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她好,我就不好啦?” “这不一样嘛!” “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兰儿“哎呀”一声,脸色通红道:“世子当然好啦,世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朱由崧忍俊不禁道:“小妮子,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 兰儿口是心非道:“才没有!”说着手里不禁又加了三分力道。 朱由崧故意哀嚎一声,“哎呦喂,谋杀亲夫啊~” 兰儿见朱由崧喊的真切,也没理会朱由崧言语上调戏,连忙停下手,去看朱由崧的背,只看到如绸般的肌肤,一片通红,也不知是被热水激得,还是方才自己搓的。 朱由崧见兰儿停了动作,忙安慰道:“方才骗你的,接着搓!” 兰儿闻言叹了口气,却不敢再用丝瓜瓤了,换了一方柔滑的丝巾,给朱由崧擦起背来。 “兰儿,你跟迎香姑娘很熟捻吗?”趴在浴桶边上的朱由崧问道。 兰儿信口回道:“府中又没得旁人,我与十王府那些人又说不来话,跟迎香姐姐自然熟悉了。” 兰儿在十王府中,可不像在福王府里有一群熟悉的朋友。 她年纪尚幼,同龄人本就少,又是朱由崧的贴身侍女。而朱由崧在京中的位置,在外人看来也是有些尴尬,所以人人对她几乎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免得将来吃了挂落。 所以在十王府中,兰儿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直到柳迎香姑侄来了之后,兰儿才觉得有意思起来。 朱由崧唔了一声,问道:“你听迎香姑娘说过她的事情吗?” 兰儿纳罕道:“什么事情啊?” “就是她以前的事情。” 兰儿挠了挠头,思索一番才回道:“恩,倒是听她说过一些。” 朱由崧八卦的心思顿起,期待道:“她有跟你说过她的感情经历吗?” “感情经历?” 朱由崧嗯了一声,见兰儿不解的样子,斟酌一番道:“就是……就是她有没有爱慕过什么人?或者你有没有听到过她提起过什么人?” 兰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也是充满了兴趣,只是还有些懵懂,不晓得吃醋。 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好似在说悄悄话一般,她见到朱由崧满脸希冀的样子,不忍让他失望,遂认真思索起来。 好半晌,她才说道:“我知道了!” 朱由崧一脸迷茫道:“知道什么了?” 兰儿笑的就像一个小诸葛一般,肯定道:“恩,迎香姐姐她喜欢世子你啊!” 朱由崧却是一头黑线,不信道:“开什么玩笑?如果她真对我有意,那还说什么青灯古佛,想要出家的。” 兰儿好奇道:“迎香姐姐要出家,不会?” 朱由崧解释道:“她说只要了却了心中挂碍,甘愿深山古刹,青灯古佛。” 兰儿皱着好看的眉头,呆呆道:“迎香姐姐要出家,没道理啊?” 朱由崧见她还沉浸在迎香出不出家的问题上,却不说柳迎香心中的挂碍是哪个男人,遂白了她一眼,得,问了也白问。 二人说起了柳迎香,朱由崧不觉有些气闷,先不说自己对柳迎香颇有好感,他就是想知道自己输给了什么样的男人? 如果自己现在依然挤着公交车,啃着方便面,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遇到了柳迎香这样比花解语般的姑娘,朱由崧最多饱饱眼福,心里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 可是现在自己是世子啊,家财万贯,地位显赫,豪宅连栋,良田千顷……朱由崧又摸了摸脸,剑眉星目,鼻梁硬挺,应该跟英俊搭上边了,也不算太丑? 想到自己写的那一手狗爬字,朱由崧心有戚戚焉。 他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对繁体字见字知义,提笔也是手到擒来,但是肌肉记忆却是没继承过来,依然狗爬的厉害。 朱由崧不由想起了身在洛阳的老爹,不自信的想道:“难道嫌弃自己写字丑,没文化?” 兰儿拍了一下朱由崧的肩头,兴奋道:“我知道啦!” 朱由崧正在出神,被兰儿这一下吓了一跳,白了她一眼问道:“你又知道什么啦?” 兰儿满面潮红,显然兴奋极了,只见她道:“迎香姐姐出家的事儿!” “哦?” 兰儿抿了一下嘴唇,兴奋道:“原本我也不清楚的,可是听世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第167章 心境变迁 朱由崧倒没有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隐秘,只是见她兴趣盎然,话头正浓,便附和道:“想起什么了?” 兰儿就像一个奸计得逞的小奸细一样,嘎嘎笑道:“前几日顺天府送冰块入宫,宫里转运了一批过来窖藏,说是皇上赐下来的。我过去查看的时候,见到迎香姐姐和玉娘姐姐正站在院中说话,我就听到迎香姐姐说过类似的话!” 兰儿停了一下,见朱由崧正侧耳倾听,便接着说道:“那日,玉娘姐姐说,家兄死的冤屈,如今那人却逍遥法外。我看世子殿下,嫉恶如仇,为人又随和,咱们找个机会应向他表明心迹,除此恶獠!迎香姐姐犹豫了一番说,眼下却还没寻得合适的机会,不知如何开口向世子分说。” 说到此处,兰儿停了下来,笑眯眯的问道:“你知道玉娘姐姐接下来说了什么吗?” 朱由崧心中一震,赶忙问道:“说了什么?” 兰儿模仿着柳玉娘的语气,绘声绘色的说道:“香儿,我知你爱慕世子。世子年少英俊,风流倜傥,前翻又救你清白,我不怪你。可是家仇未报,又怎能涉及男女之情?待咱们向世子道明原委,世子就算肯帮咱们,但是对咱们的观感也要坏上几分。 你我虽说出身良家,可是毕竟在这风尘中走了一遭儿,那时世子还愿不愿意将你我留在府中,谁也不能预料。只盼此事你能好生思量,早早决断。” 兰儿接着说道:“你猜迎香姐姐怎么说的?” 朱由崧此刻心中乱糟糟的,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迎香? “她怎么说的?” 兰儿笑着道:“迎香姐姐说,只要世子能帮她铲除奸佞,报得父仇,她愿意余生焚香祈祷,佛前诵经,保佑世子!” 朱由崧讪讪道:“这么多话,你都记住了?” 兰儿得意洋洋道:“兰儿记性好着呢,再说玉娘姐姐夸你的话,兰儿听着也高兴,所以就记下了!” 朱由崧闻言脸上一苦,完了,还真的是误会了人家了…… 兰儿见朱由崧面色有异,好奇道:“怎么啦?” 朱由崧苦笑道:“水凉了……” …… 桌上一盏油灯,燃起豆大的火苗。 柳玉娘和柳迎香姑侄二人对坐,听柳迎香说完方才在堂中的经过,朱由崧要她们过完年就搬出王府的决定,俱都哭丧着一张脸,如丧考批。 原本柳玉娘与柳迎香姑侄二人,对自己投身王府还有些忧虑,害怕藩王的禁律让她们一生出不得王府,成了贵人玩物。 如此一来,要想为兄长和父亲伸冤,将那王虎绳之以法,怕是遥遥无期。 后来朱由崧被朱由检绑进了京城,竟然亲自督办阉党一案,又身兼总督京营总思政,在朝堂上一时风头无量,二人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她们进府的名义是朱由崧的侍妾,她们觉得这个身份总有机会能近距离接触到朱由崧。 如果能与世子朝夕共处,有朝一日同床共枕,到那时吹吹枕头风,流几滴伤心泪,古道热肠又嫉恶如仇的世子,自然能够帮她们伸张正义! 可是自从入府以来,她们恪守礼教,早晚拜见,虽然总能见到朱由崧,可是总寻不得机会跟朱由崧单独相处。 她们不知道朱由崧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们二人,也在故意躲着她们。 朱由崧又身兼数职,早出晚归,二人也总遇不到他得闲的时候。 朱由崧有了闲暇也总是往宫里跑,她们虽然跟朱由崧熟悉,但是朱由崧行色匆匆的样子,总是让她们找不到机会。 更无语的是,柳玉娘这个仿若能滴出水来的蜜桃和柳迎香这个脆生生的青苹果,早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毕竟她们的身份可是朱由崧的侍妾,侍寝之职,责无旁贷! 入京以来,她们这两个侍妾心中惴惴不安,还颇有些忐忑。为了这事,两姑侄还说过悄悄话,想着如果世子要她们侍寝,谁先谁后,谁来初一,谁当十五…… 可是结果却与她们所想,所去甚远。 入京第一晚姑侄二人心中忐忑,世子不喊,还道世子体谅她们舟车劳顿。 第二晚姑侄二人心中忐忑,世子不喊,还道世子白日辛劳想要休养。 第三晚 第四晚 第五晚 …… 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玉娘和迎香姑侄月事都来了好多次了,朱由崧一次都没有叫过她们侍寝。 两姑侄从开始的惴惴不安,到之前的满怀期待,再到如今的迫不及待,谁知道她们受了多少煎熬? 原本她们计划跟朱由崧有了床笫之欢,再将自己的苦衷与冤屈一一相告,可是自从入府以来,这个世子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她们! 她们有时候都开始怀疑和自我怀疑了,是不是自己不够漂亮?是不是世子嫌弃她们出身?是不是世子……那方面不行? 如果不是她们一直找不到跟朱由崧独处的机会,她们也不会前些日子商量着哪怕引得朱由崧厌恶,也要和盘托出了,就这事还被恰巧路过的兰儿给听到了。 姑侄二人,盯着桌上豆大的灯光,相对无言,但彼此心中悲切却是感同身受。 迎香哽咽道:“姑姑,都……都怪香儿,如……如果不是我今夜去见世子,也不会……” 玉娘心中也是苦楚,却还是安慰道:“香儿你不要自责,自从咱们入府,世子待咱们一直不冷不热。纵使你今天不去见世子,想来这王府,咱们也住不长了。” 迎香哭得眼睛都已经肿了,她忽地站起来,一把投进了玉娘的怀抱,哭道:“姑姑,香儿心里好难受!” 玉娘也是泪落无声,她轻轻地抚摸着迎香头上青丝,心酸道:“定是有什么误会,定是有什么误会,待明日天亮了,咱们姑侄一同前往拜见世子。”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世子真的属意她们二人,之前不会连碰都不碰她们的,更不会要讲等过完年让她们搬出府去,这分明是将她们赶出府去。 朱由崧的这个决定,对她们来说,不亚于天塌了下来…… 姑侄二人在房中枯坐,只怕今夜要以泪洗面,一夜无眠了。 而朱由崧这厢对柳迎香的误会解开,又从兰儿嘴里知道个这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瞩意自己,自然有些飘飘然,睡的极为香甜。 第168章 早间新闻 腊月二十八。 寅时。 此时正值严冬,昼短夜长,天色依旧黑漆漆一片。 皇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却早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今日皇上不上朝,光禄寺、尚膳监和尚食局侍候皇上膳食的人倒可以起的晚一些。 可是宫中又不是只有皇上和妃嫔们需要吃饭,太监和宫女们也没有修炼成仙达到辟谷的境界啊,所以宫里普通的厨役起来的更早,为宫人们开始准备早饭。 袁明德就是这样的厨役,他在厨房里面已经忙活了好一通了。 袁明德原本是尚膳监的御厨,伺候宫里的贵人吃食,可惜喜欢吃他拿手菜的老太妃不久前驾鹤西归,再加上他又添了一个手抖的毛病,精致的御膳是做不得了。 袁明德是个鳏夫,妻子早丧,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嫁的又远,不能看顾。 宫里马上就要待不下去了,前些阵子袁明德正在为将来的出路发愁时,朱由检一纸诏书,要求统计并妥善安排宫中的老人,这可就给了他一条出路。 宫里的内官颇为体谅,知道他家中无子,无人赡养,又无亲族,无人照料,就把他调到了宫内东裕库,专门给宫内看管东裕库的小太监们做大锅饭。 此时他将如同澡盆大小的锅盖盖上,又吩咐厨房中的杂役看好火,将手在油哄哄的围裙上抹了抹,抄起烟袋锅径直走出了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小黄门抄着手弯着腰走了过来,就着门口灯笼定睛一看,袁明德就把袖子里摸烟丝的手掏了出来,笑道:“小云子,每天就你赶早儿,再等会儿,米已经下锅了,再过个一时半会儿就能吃了。” 小云子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子,哈了哈手,吐出一股白色的哈气,然后又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才说道:“今儿可不是我催你,是庞大官儿让我来瞧瞧,怕你还没准备。今天库里事情多,害怕您老年纪大了,万一给睡过了头,那可就给耽误了。”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 袁明德却不愿别人说他老,刚要反驳,忽然见到小云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红双喜,打趣道:“你个小黄门,还能抽上红双喜了?怎么,换口味了?” 小云子嘻嘻一笑,摩挲了一遍烟盒,才从里面掏出两根烟,自己拿了一根,递给袁明德一根,才说道:“大过年的,总不能还抽一钱银子一条的白河?” 袁明德喜笑颜开的接过烟,才把嘴一撇,开玩笑道:“你道我信不信?就你一个小黄门还能买到红双喜?我可听说了,这烟也就前些阵子刚刚出来,因为喜庆,烟丝又是特制的,人人都喜欢。不是二十四衙门的大官,根本买不到,可别是你守着东裕库,自己个儿监守自盗了!” 小云子闻言哼了一声,脸色黑黑的道:“你这鳏夫,怎得信口胡言污蔑人呢?这烟是我们庞大官儿赏的,前些日子他跟宫里的常女官儿成了亲,结了对食,这烟是酒席上拿出来招待人的!大官儿看我那天卖力,所以才赏了我一包。” 小云子越想越气不过,自己好心给他抽红双喜,竟然落不到好,说着就要从袁明德手里把那根烟抢过来,“你这厮不识好歹,我这烟不与你抽了,抽你的烟袋锅子去!” 袁明德见小云子不识逗,连忙赔笑道:“哎~烟袋锅子辣嗓子啊!你这人怎么不识逗呢,我跟你开玩笑呢!来来来,进屋进屋,外边多冷,我先给你盛一碗蛋花汤,暖暖身子!”说着一把将烟叼在嘴里,拉住小云子就要进厨房。 袁明德年纪颇大,力气却不小,小云子拗不过他,只好说道:“不去不去,厨房是能随便抽烟的地儿吗?自从这卷烟在宫里火了起来,宫里为防火灾,三令五申吸烟要到吸烟区,如果被人发现随处吸烟,那是要被打板子的!前两天吴公公督导彩排的时候抽了一根烟,立马被带着被看箍的女官,告到了皇上面前,还不是被罚去写检讨了?” 袁明德一拍脑门儿,想到那些神出鬼没的被看箍,也是有些头疼,只好说道:“你瞧我这脑子,走走走,只要你不嫌冷,咱们出门走两步就到了!那是我们这儿的吸烟区。” 小云子哎了一声:“火呢?” 袁明德冲着厨房喊了一嗓子:“长寿,歇一会儿,别守着灶了,夹块炭出来!” …… 朱由检睁开眼,看了看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但是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宫人们忙碌的声音。 朱由检坐起身来,瞧了瞧躺在身旁的小周儿,见她侧着身子睡得正甜,自己起身好像惊动了她,迷迷糊糊的换了个姿势。 当朝国母脸上被枕头映出了一条条红印,头发也乱槽槽的,一条藕臂搭在锦被外,见此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 朱由检害怕惊动她,蹑手蹑脚的起了床,又帮她把被子掖好,才静悄悄地出了门。 候在门口的宫人见到朱由检,立马见礼,朱由检挥了挥手,轻声道:“大伴,等了挺久了?” 曹化淳躬着身子说道:“回皇上,奴才也是刚刚过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后踮起脚尖,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十五!” 曹化淳见朱由检看向他,解释道:“奴才过来的时候,屋里的自鸣钟响了五下,刚过五点,现在应当是卯时一刻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吩咐道:“我去偏殿洗漱,喊人过来!” “娘娘?”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先不去喊她,早膳就不用她陪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等朱由检洗完漱,出完恭,宫里越来越热闹了,都已经可以隐隐听到宫外的爆竹声了。 朱由检用膳的时候,瞧了曹化淳一眼,一扬下巴,一旁的曹化淳就跟播报早间新闻似的,开始禀报一天的行程和宫外的消息。 “皇上给百官准备的年货,广惠库与东裕库一大早已经点检完毕,等皇上批了条子,就能出库了。” 朱由检一边喝着粥一边点了点头,吩咐道:“花名册要再审一遍,京中虚衔官不少,那些没有实职的官就不要发了。” 一旁的小黄门笔走如飞,已经将朱由检的话记了下来。 “吴公公汇报说,后天的联欢会场地,今天下午就能布置好,他呈了一份节目单上来,想请皇上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没有?” 朱由检接过节目单,扫了一眼,用勺子边搅着粥边说道:“世子这个笛子独奏怎么说,有没有变动,他真的要上?” 曹化淳心道:“这还不是您给安排的吗?他不上也得上啊!” 只是嘴上说道:“吴公公说世子也没参加过排练,所以就把他这个节目安排在了最后。” 朱由检说道:“这可不行,世子怎么能不参加排练呢?今天就让他过来跟那那些倡优见见面。” 曹化淳点了点头,说道:“说道世子,昨儿接到福王来信说,世子留京过年,希望能给他个机会拜见祖母郑贵妃,为此,福王献银一万两,为陛下登极改元贺。” 朱由检闻言一愣,他倒忘了这茬儿了,朱由崧现在还有个奶奶在宫里啊! 这可是名留青史的郑贵妃,不管朝中百官怎么看待之前的“国本之争”,他倒对郑贵妃没有什么偏见,但是朱由崧这个做便宜孙子的也忒不靠谱了! 他亲生奶奶还活着呢!来京这么些日子,他这个做孙子的也不说进宫来看看!就凭自己和他的关系,他肯定会有求必应啊! 不过为了这事,福王能够捐银一万两,只为了让朱由崧见见郑贵妃,这倒是赚大了。 朱由检笑着说道:“嗯,等世子入宫的时候,我找他谈谈。” 曹化淳偷瞄了朱由检一眼,见他心情不错,才说道:“昨夜京营出了事情,京营当中混进了闻香教的教徒,惹了不少事端。世子领命去处理匠营的事情,捉的一个叫程威的人,那人正是闻香教的一个头目。那些邪教教徒在京营为了解救程威,在京中当中制造事端,京营当中损失不小,好在世子及时赶到,控制住了局面。” 朱由检眉头一皱,问道:“损失如何?” 曹化淳躬身道:“现在报上来的数字是伤六百八十二人,亡三百六十四人,另有马匹受惊死亡,营房、粮草被烧无算。” 朱由检冷着脸怒道:“京营当中竟然混进了邪教,还死伤这么多人!营中诸将干什么吃的?马上就要过年了,死伤的这些军士,我如何向他们的父母妻儿交代?具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曹化淳脸色发白道:“皇上,宫禁未开,最新的消息还没有送过来!” 朱由检越想越气,站起身来道:“派人将世子请过来,我来问他!”随后略一沉吟,道:“等等……昨夜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曹化淳一时答不上来,一旁做笔记的小黄门连忙掏出一个本子,翻到一页,曹化淳看了一眼道:“城门官记录,昨夜子时三刻世子一行人从西便门持手令进城。” 朱由检嗯了一声,道:“派人去十王府守着,等世子醒了喊他进宫。即刻去国公府召英国公进宫!再去兵部,让兵部把情况给我搞清楚!” 第169章 夸人骂人 朱由崧虽说要睡到日上三竿,却是早早醒来。 前世熬最晚的夜,顶最黑的眼圈。 现在没了手机,玩不了游戏,看不了电影,上不了微博,刷不了抖音……更别说什么夜生活了,京城里面唯一的夜店就是青楼,那可不兴去啊! 没办法,朱由崧跟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被迫养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时间。 昨夜虽然被迫熬了夜,但是今天照样被规律的生物钟叫醒,再闭眼躺了一会儿,却是躺不下去了。朱由崧此刻由衷的怀念,以前冬天赖在被窝刷手机的日子。 朱由崧只好翻身起床,刚要唤兰儿过来伺候自己更衣,却看到月亮门旁边小床上的兰儿还没起来,睡得正香。 兰儿年纪尚小,正是贪睡的年纪,想到昨夜陪着自己一通折腾,估计也是累极了。 朱由崧只好自己胡乱的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却是皱皱巴巴的怎么捋都捋不平,不由暗叹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添的毛病,现在没人伺候着穿衣服,都有点不习惯了。 朱由崧悄没声地出了屋,洗漱完后换了一身短打衣服,把裤腿扎好,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就腾腾的出了门去。 晨练! 自从到了大明,朱由崧生怕自己患上什么现在医学水平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所以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颇为重视。除了刮风下雨或者临时被朱由检喊去上朝,晨跑几乎从来没断过。 此时天色还有些黑,不过路已经能看清楚了,朱由崧轻车熟路,瞅准方向,开始跑了起来。 待到运动了一阵儿,朱由崧身上暖和起来,状态越来越好,步伐越来越轻。 转过街口,朱由崧瞧见一个老汉挑着骆驼担子,这骆驼担子一头放着炉灶,另一头摆着的是个货物架。货物架上斜楞楞的插着杆尺许长的幡子,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吴记”。 担子上瓷碗竹筷满满登登的,这老汉又穿的臃肿,想来是乏了,这时候把担子放在地上,换了个肩。 朱由崧倒是认识他,遂赶上前去,打起了招呼:“老吴头,这都快过年了还不歇两天啊?” 吴老汉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瞧见是朱由崧这个常来光顾自己生意的食客,便笑道:“哎呦,朱公子啊,又晨练呢?”说着身子一挺就要站起来,朱由崧倒是有些眼力劲儿,立马上前给他扶了一下。 吴老汉挑起了担子,又笑着说道:“老汉可比不得你们读书人,一家老小就指着我这个挑子养活呢。” 朱由崧笑呵呵的问道:“你这还是要去老地方?” 吴老汉点了点头道:“前门大街,天色大亮之前我都在那儿出摊,等太阳出来了,我可就得走街串巷了。” 朱由崧嗯了一声,道:“行,今天照顾你生意,待会儿我回来,你给我煮上一碗,今天这馄饨是什么馅儿的?” 吴老汉拿眼睛一瞥,笑道:“这天寒地冻的还能有什么馅儿啊,猪肉白菜的。” 朱由崧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 吴老汉见此复又说道:“就知道你这嘴刁,前个儿运气好,收了捆儿大葱,还有猪肉大葱馅的。大葱的可就上面这一抽屉,卖完可就没了,要不要给你留?” 朱由崧笑道:“那得大葱馅儿的了,物以稀为贵嘛!” 吴老汉笑着摇了摇头,把挑子放下,把货物架上面两层抽屉抽开,包好的馄饨码的整整齐齐,如同一个个小银元宝儿,因为天冷已经冻在了那儿。 吴老汉拿了副碗筷将冻得硬邦邦的馄饨赶到了碗里,又放回了抽屉里面,这才挑起担子说道:“你可一定要来啊,我这都给你留好了,谁来了我都不给。” 朱由崧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今天怎么就只你一个人,大婶怎么没来?我可念着她的肉包子呢!” 吴老汉笑呵呵的说道:“我那浑家在家看孩子呢,儿媳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 朱由崧纳罕道:“你家富贵呢?没在家吗?” 吴老汉哎了一声道:“上工去了。” 朱由崧赞道:“嗬~这大过年的还上工,挣大钱去啦。” 吴老汉哼了一声道:“挣什么钱呐,前些日子县里派下来的徭役,宫里要储冰,富贵去河里凿冰去了。” 朱由崧唔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他记得十王府好像还有宫里转运过来的冰块。 这时节百姓不仅要交税,还要服徭役,而这徭役就是服务,并没有工钱一说。 现在虽然有了徭役折银一说,说的是徭役你自己本人可以不去,但是要出钱,等于是自己给官府交钱,官府再雇人替你干活。一般的小户人家算算账,如果不划算,并不会出钱,而是亲身应役。 朱由崧暗叹一声,心里也是无奈,就凭大明这烂到底的财政收入,如果没有徭役,根本干不成事情。 朱由崧沉默良久,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吴老汉说道:“老爷子,你可劲儿活着,这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等你孙儿成亲的时候,你用当时的日子再来比比今天的日子,指定另一番光景!” 吴老汉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不盼着这日子越来越好,只要不越来越差就谢天谢地了。” 朱由崧笑道:“怎么,你个老吴头不信我吗?” “信,信!”吴老汉像是感受到朱由崧情绪的变化,哈哈笑道:“朱公子,瞧你年纪轻轻的,倒是有些志气。老汉只盼着等你考中状元郎,进了翰林院,当了官老爷,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就行!” 不过朱由崧对吴老汉的话,却不置可否,他现在是福王世子,将来的一字亲王,论起品阶,那可是超品。 如果朱由崧真的是个期待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的话,吴老汉这话倒是对他莫大的鼓励了。 也得亏吴老汉是京畿人士,对大明这官场也还算是了解一二,若是让个四六不懂的人赞人,只怕会说出:“盼你高中状元,出来做个知府县令,为民做主。” 这话要说出来,那就不是夸人,而是骂人了。 因为明代官场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人中进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给事,又次期主事,得之则忻。其视州县守令,若鹓鸾之视腐鼠”。 明中期以后,那些一甲,二甲的进士往往都留在中央各衙门任职,三甲进士则大多被外放知县,但即便如此,这些三甲进士任职年满后,也会被调往京城任职。 进士出身者都流向京城,那么州、县官们只能在举人、监生中选择,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知县,知州,县太爷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也没人来接班。 明朝的地方官,尤其是边远地区的地方官跟京官比起来,地位低,工作难,收入差,有的还真的是只凭着一腔热血来干这个位子的。 而俗语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是后面清朝的事情了。 朱由崧嘴角轻扬,明代官场这种轻视地方官的陋习,估计存在不了多久了,等到新政下来,明年恩科中举的士子们,有的他们看的。 想到此处,朱由崧道别道:“老爷子,你先忙着,待会儿过去找你。” 吴老汉点了点头,笑道:“好嘞,一准儿等你。” 第170章 美人泼辣 等到朱由崧跑尽了性,才缓缓踱步到前门大街去找吴老汉的摊子。 等到了地方,天色虽然还是有些昏暗,但是比起朱由崧出门的时候,已经亮堂许多了。 此时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这条小吃街所处的位置绝佳,旁边那条大街每逢三,七,十就会有个集市,而小吃街入口正好处在集市当中。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虽然不属集,但是这条街上的行人比起往日却不算少。原因自然是年关将近,前来置办年货与售卖年货的小商贩们更多了,等到天色大亮,人多起来,估计此处就要摩肩接踵,被人堵得水泄不通了。 朱由崧穿过市集,拐进小吃街,等找到吴老汉摊子的时候,见摊子后面的桌椅已经快要坐满人,摊子前面还站着一人。 隐隐听这人与吴老汉的争论的声音,朱由崧才晓得眼前这人是个姑娘。 这姑娘一身男装,玄衣玄裤,一头青丝被头顶的木簪束起,垂下的头发刚过双肩,显得颇有英气。只是她腰间系着一条青色腰带,脚下踩着一双鹿皮小靴,却又衬得她身段婀娜。此时她正岔开双腿,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吴老汉,好似在跟吴老汉争论着什么。 而吴老汉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却是一直摇头。 朱由崧走上前去,想看看吴老汉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位泼辣主。 离得近了,朱由崧听到那姑娘说:“好你个老头,本姑娘好说歹说,你都不允,硬说这最后一碗大葱馅儿的馄饨有人定了!你喊那人过来,让本姑娘瞧瞧!所谓无奸不商,我看你就是想坐地起价!” 朱由崧闻言一怔,听这言语,说不得还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吴老汉却是涨红了脸,自己本本分分做生意,要的就是一个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这姑娘这么说不异于砸他招牌呢! 可他毕竟是个生意人,这小姑娘看着挺漂亮,却是个泼辣性子,已经跟他闹了有一阵儿了。再这么闹下去,自己还怎么做生意啊?正当他要告饶的时候,忽然看到朱由崧走了过来。 吴老汉见此眉头一扬,说道:“姑娘,不是老汉不卖给你,实在是这碗馄饨已经有人定了。” 那姑娘见吴老汉又旧话重提,一双美眸睇了他一眼,高声道:“人呢,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样,你这馄饨多少钱一碗,本姑娘出三倍价格买下!” 朱由崧这时候凑上前道:“我出五倍!” 那姑娘听到身后有人跟她作对,柳眉一竖,转过身想要看看什么人这么不开眼。 朱由崧此时正笑眯眯地盯着这个撒泼的姑娘,心道:“大明也有小太妹啊!” 那姑娘转过身来,却是让朱由崧眼前一亮,看模样小姑娘只有十六七岁。一张粉光致致、娇嫩妩媚的脸蛋儿,腻如玉脂的琼鼻,红嫩鲜润的樱唇。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眼白似脂玉,眼黑如墨珠,更显得黑白分明,那弯弯的娥眉倒竖,像极了刘雪华老师年轻时的神态。 小姑娘冷着脸瞪着朱由崧不说话,朱由崧也笑吟吟地看着小姑娘不说话,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朱由崧已经被这姑娘千刀万剐了。 吴老汉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过来解围道:“朱公子,你可算来了,这边坐,这边坐。” 朱由崧歉意地看了吴老汉一眼,找了个空位坐下,道:“真是对不住,没成想给我留的这碗馄饨,竟还留出祸端来了。” 那小姑娘见正主来了,知道那卖馄饨的老汉不是诓骗自己,正犹豫要不要走人,此时听到朱由崧的话,娥眉再次竖起,竟然跟了过来。 朱由崧剑眉一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旁边的食客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太妹,小姑娘见此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 周围的食客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不知道这个姑娘的深浅,谁也不敢还嘴,只好闷头吃起了馄饨。 吴老汉见状只好解劝道:“姑娘,老汉这里真的只有这一份了。你若真的想吃,赶明儿我给你留一碗成不成?今天,你先去别处去看看怎么样?” 小姑娘瞪起一双美眸,道:“谁稀罕,且与我煮一份其他馅儿的!” 吴老汉还要再说,小姑娘怒道:“休要啰嗦,再多句嘴,本姑娘砸了你这破摊儿!”说着一屁股坐到了朱由崧对面。 对面这姑娘虽然眉目如画,但是性格却着实泼辣,朱由崧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她。一个姑娘,纵使长得再千娇百媚,张口挖眼,闭口砸摊儿,在这个时代,也难有什么好归宿。 至于说教,朱由崧才懒得管她,能养出这样的姑娘,可想而知这姑娘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旁边的食客方才被威胁了一番,不敢抬头观望,只是此刻嘴里虽然吃着馄饨,眼睛却斜楞楞的瞧着热闹。可惜现在两人虽然对坐,却皆是一言不发,众人见没热闹可看,再加上快过年了各自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只好将馄饨刨进肚子里,磨磨蹭蹭地结了账。 小姑娘见朱由崧正襟危坐不敢看她,就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一般嚣张起来。她屈膝将脚踩在长凳上,一手曲臂撑在桌上,一手搭在膝上,放在桌上的葱葱玉指,五指交叠轻轻敲着桌子。 朱由崧看她年纪,知道处在这个年龄段人正是叛逆的时候,一着不慎,就可能成为中二病,小太妹,杀马特的混合体。纵然大明还没有这些名词,但是在朱由崧眼里,眼前这姑娘绝不会辱没它们。 此时小姑娘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精致小巧的烟袋锅,又从一只绣着荷花图案的小袋子里掏出一些烟丝装好,然后便开始吭哧吭哧地敲起了打火石。 朱由崧倒是见怪不怪,这时节不论男女老幼,烟民率极高,京中还有不少专门开设的烟馆,售卖烟叶和烟具。 朱由崧才懒得劝她吸烟有害健康,女孩子不要抽烟,将来对宝宝不好。这小姑娘好不容易将烟袋锅点燃,将碧玉烟嘴放在樱唇上一吸,随后冷笑着朝朱由崧脸上吐出一股烟雾。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这烟自然没有吐到朱由崧脸上,不到这种行为挑衅意味太过明显。小姑娘嘴里叼着烟嘴,如同一只抱蛋的小母鸡的咯咯大笑起来。 小姑娘眼神轻蔑地看着朱由崧,只见他冷着一张脸,从兜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纸盒,摆在桌上。这盒子印刷精美,上面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楼阁,还有三个大字:“黄什么楼”! 没办法,虽然她长的貌美如花,却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睁眼瞎。 朱由崧摆在桌上这包烟,是宫里最新试制出来的烟卷,内部代号:黄鹤楼30,意思就是升级了三代。 这包烟是加了皱纹纸过滤嘴的,烟丝也是宫里的师傅特意调配,加了各种香料,以祛除烟草原生的辣味,增加香气。 最重要的是包装升级,匠营的工匠们参考西方油墨与古方油墨技术,试制出了这种可以用在金属板上的彩色油墨,才能制出这么精致的烟盒。 朱由检特意送了他一条,让他品鉴。 小姑娘见朱由崧拿起桌上那个精美的盒子,在手里磕了磕,盒子里便冒出来一根白色的小圆棍。再一细瞧,这小圆棍原来是两种颜色,黄白两色,白色的那头长,黄色的那头短,盒子里满满当当的怕不是有十几支。 朱由崧将烟叼在嘴里,小姑娘又见朱由崧从兜里掏出一个更加精美的铜盒,铜盒上是山水浮雕,山石峥嵘,流水潺潺,更是精美。 这是朱由崧常用的打火机,至于从朱由检手里抢的那个,他可舍不得拿出来,随便磕破点皮,掉下来的都是黄金啊。 小姑娘只见朱由崧拇指一探,铜盒打开,又听“嚓”的一声,那盒子竟然冒出来了火苗! 朱由崧将香烟的引燃,也美美地吸了一口,随后张开嘴吐了一个烟圈,斜了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此时秀目圆睁,原来这竟然也是烟!原来烟还能这么抽!原来抽烟还能这么潇洒! 小姑娘见朱由崧屈指一弹就将烟灰弹了下去,又想起方才自己在脚上磕烟袋锅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出糗,只好暗矬矬地将往日里最爱在人前炫耀的烟袋锅收了起来。 吴老汉给众人会过账后,看了一眼对坐的朱由崧和那个小姑娘,摇了摇头,随后麻利地将碗里的馄饨下了锅。 锅下的炭炉烧的正旺,不大会儿,大肚的馄饨已经漂在了水面上。此时,吴老汉拿出一个竹笊篱将馄饨盛出,又把剁碎的葱花,虾皮,麻油,陈醋调配进去,最后往上面浇了一碗烧的正滚的汤水,顿时香气四溢。 吴老汉将馄饨捧了上来,笑呵呵的对朱由崧道:“朱公子,还是你们读书人花样多,抽烟都能抽出花样来!” 朱由崧接过馄饨笑道:“这话说的,麻烦了。” 吴老汉对那姑娘说:“客官你稍等,你的也马上就来了。” 小姑娘却没接他话,一脸不信地指着朱由崧向吴老汉问道:“他是读书人?”也不怪小姑娘不信,这时节的年轻儒生言谈举止,衣冠鞋帽,总想着将自己和普罗大众区分开来。 “而士不得短褐”这句话让儒生们不愿意穿这个形制的衣裳。今天朱由崧因为晨练恰恰就穿了一身兰儿改良后的短褐,这改良就是两胯上方加了两个衣兜,方便朱由崧装东西。 吴老汉笑着说道:“可不是嘛,朱公子将来可是要当状元的。” 朱由崧拦住了吴老汉的话头,说道:“什么读书人,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这倒不是他自谦,他有时候虽然瞧不上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但是人家读书人在某些方面那是他这个后世大学生拍马都赶不上。 第171章 悠悠出手 那小姑娘闻言眼波一转,却不信朱由崧自谦的话,将长凳上的脚放了下来,而后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一脸有趣地盯着朱由崧。 小姑娘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对能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却极有好感。方才跟朱由崧起了冲突,所以觉得朱由崧这人面目可憎,等知道眼前这人竟然是个读书人,而且这个读书人抽烟竟也能抽的这么脱俗,心里就对朱由崧有了好感。 眼下再一瞧,朱由崧鼻梁英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皮肤也比常人白皙许多,可不就是说书先生常说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么?又看他坐在桌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身材欣长,若是换上儒袍,可不就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么?脑海中又响起方才朱由崧说的几句话,落在耳中可不就是温声细语,文质彬彬么? 朱由崧正拿着勺子搅碗中的佐料,对面坐着的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纵使他脸皮颇厚,也觉得颇不自在,这让自己怎么吃? 朱由崧将手里的勺子放下,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双手托腮,见朱由崧跟自己说话,一双眼镜弯成了月牙儿,喜道:“没事,你吃你的。” 待她看到朱由崧面前的馄饨,想起方才自己颇为无礼的样子,只怕会给眼前这个读书人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又脆生生道:“公子,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朱由崧抬起头来看着她,她连忙解释道:“其实这大葱馅的馄饨我吃不吃是不打紧的,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她们家孩子害了病,一直高热不退,烧的神志不清,用了药也不见好。” 小姑娘说着此处,像只小鸟儿一般睇了朱由崧一眼,见他正认真听自己说话,便接着说道:“这孩子只想着吃一碗大葱馅儿的馄饨,她们家又没什么人,就委托了我。所以天不亮我就出来了,好不容易找到这家有大葱馅的馄饨摊,方才一时着急,所以胡搅蛮缠了些。”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平日不这样的!” 朱由崧听面前这个小姑娘一口气儿的解释完,说的是情真意切,心里却搞不清楚眼前这小姑娘的状况。 朱由崧皱着眉头不说话,小姑娘见朱由崧眉宇之间有些不信,连忙又脆生生地说道:“你瞧!我食盒都带来了!真没骗你!”说着从脚边拿起一个竹藤编的食盒拍了拍。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怜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看着眼前这碗馄饨,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这样,这碗我一口也没动,你要不嫌弃,就让与你了。”说话间将碗往小姑娘面前一推,已经站起了身,要去结账。 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心道:“这书生还真是心软。” 待她回过头见朱由崧已经结过账要离开了,连忙站起来大着胆子问道:“我叫王悠悠,你叫什么名字啊?” 朱由崧却是头也不回,只是伸手摆了摆,说道:“有缘再见。” 王悠悠见朱由崧不愿告诉他名字,只觉得他不解风情,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到朱由崧的身影在小吃街消失,王悠悠才坐回去,待她看到桌上朱由崧那碗还热气腾腾的馄饨时,心里才好受一些。 她眉开眼笑地将馄饨折进自己带来的碗里,向吴老汉道:“老头儿,我那碗也要带走,煮好了跟我说一声。” 吴老汉连声答应,王悠悠又问道:“我见你跟刚才那个读书人蛮熟悉的,你认得他吗?” 吴老汉想起常常来自己摊儿上吃馄饨的朱由崧,笑道:“认得,认得。” 王悠悠复又问道:“那我问你,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吴老汉尴尬道:“那我怎知?” 王悠悠小脸一板,见四下无人便冷声道:“你是知道不说,还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不说,信不信本姑娘砸了你这破摊儿!”说着五指一翻,只听“咄”的一声,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插在了吴老汉担子上! 吴老汉被吓了一跳,连忙求饶道:“姑娘,女侠!那位公子只是常来我这小摊子照顾生意,我怎么好打听人家的私事,我只晓得他姓朱,旁的真不清楚。” 王悠悠见吴老汉反应,就知道他没骗自己,听吴老汉说朱由崧常来他这儿吃饭,胳膊一挥,那把匕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威胁道:“下次那书生再来的时候,你给我打听清楚了,记住没有?” 吴老汉还有些心悸,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说动刀就动刀啊,只好连口答应:“记住了,记住了。” 王悠悠哼了一声,吩咐道:“快将我那碗馄饨煮出来,我要带走!” 吴老汉手脚麻利地将馄饨煮好倒进她碗里,又加好佐料,平日间不舍得放的香油,也不由得多撒了一些。 王悠悠问道:“这多少钱?” 吴老汉连连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 王悠悠怒道:“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会占你这点小便宜吗?”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也不去数,直接扔到了吴老汉的面板上。 王悠悠将馄饨装进食盒,又对吴老汉说道:“老头儿,你记住了,今天的事儿你要敢说出去,尤其是对刚才那个书生说了,我一定要你好看!” 说完将食盒一提,脚下莲步轻移,已经不见了人影。 吴老汉见王悠悠几个挪移没了人影,才暗道一声晦气,这年关来了,什么样儿的人都出来了。方才心里还想着报官,瞧人家那身手,说不得就是一个江洋大盗,还是不惹这个麻烦才好。 吴老汉见此时没了客人,赶紧开始收摊儿。这桌椅倒不用去管,平日间都寄存在附近的居民处,等吴老汉出摊的时候,才会搬出来。他只将骆驼挑子收拾好,打定主意,要回家躲几天风头。 王悠悠提着食盒走在路上,想起方才在馄饨儿摊遇到的那个书生,嘴角透着一抹轻笑,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师姐!师姐!” 王悠悠回过身去,见到一个穿着士子袍的儒生正在奔过来,待他走近,眉头一皱说道:“刘瑞,你好端端的穿这读书人的衣服做什么?” 刘瑞哪肯让她知道自己这是投其所好,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不正冬天么,这儒袍穿在身上,里面穿多厚,外面都看不出来。” 王悠悠斥道:“不伦不类,穿上儒袍就是读书人了吗?回去就换了!” 刘瑞垮着一张脸,丧气道:“知道了。” 王悠悠问道:“你不在城外好生呆着,来城里做什么?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刘瑞点了点头道:“城外那些流民的棚户区,今天来了不少官兵。师父怕咱们行踪泄露,让我来找你,让咱们低调一些,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王悠悠冷声道:“那些朝廷的爪牙,个个养的脑满肠肥,却不干人事。城外流民汇集,不思救助,只想着赶他们走!” 刘瑞附和道:“对啊,那些个爪牙确实不干人事,可是他们也是听命行事,真正作恶的啊,还都是那些朝堂的高官!” 王悠悠嗯了一声,说道:“那些个高官也都是些衣冠禽兽!” 刘瑞连忙接道:“可那些高官都是读书人啊!可见书读的越多,心肠就越坏!” 王悠悠刚要点头,忽地俏眉一挑,道:“谁说的?” 刘瑞见王悠悠反应过来,讪笑道:“我这不是随着师姐你话接下去的嘛!” 王悠悠一本正经道:“这话儿我可没说,读书人跟那些贪官是不一样的,你只看到了那些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儿,却没看到为民请命,勇于担当的读书人!” 刘瑞哦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个师姐的筋是转不过来了,也不好再跟她争。 王悠悠见师弟不再说话,便问道:“你来的时候,小草怎么样了?” 刘瑞道:“我去王大娘家寻你,见她刚刚用了师父的药,刚刚睡过去。只是看她模样,还是高热不退,一直呓语不断。” 王悠悠叹息一声,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这是我给小草买的馄饨,说起来,可还真有意思,今天早起我到了馄饨摊儿——” 王悠悠刚要多说几句,忽地眼前一亮,看到不远处一人正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这不正是刚才馄饨摊儿遇到的那个读书人吗?想起他方才说有缘再见,自己跟他还真有缘分! 王悠悠面上一喜,喜上眉梢,却见到朱由崧身后还跟着一人。 这人贼头贼脑,鬼鬼祟祟,像是在东张西望的逛街,可是身子却离朱由崧越来越近,好几次想把手伸进朱由崧兜里,好似时机不对,又缩了回去。 原来是个偷儿! 王悠悠急忙跟了上去,见到那个贼眉鼠眼的偷儿撞了朱由崧一下,朱由崧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王悠悠心中一叹,还道朱由崧已经有了防范,自己没了露脸的机会,却见到朱由崧又将那人松开,隐隐听到一句:“小心点。” “有机会!” 王悠悠眼睛一眯,刚要上前,就见朱由崧已经大步流星的拐进了巷子,而那贼偷儿也已经钻进了人群,一时间也不知道先追哪个才好。 王悠悠想到师弟在场,可以分开行动,急道:“你看到刚才那个贼偷了吗?” 刘瑞一脸迷茫道:“哪个贼偷?” 王悠悠气得一跺脚,将手中的食盒塞给刘瑞,说道:“在这儿等我!”说着急急地朝那个偷儿追了过去。 刘瑞却没听话,而是捧着食盒连忙跟上,王悠悠速度极快,他拿着食盒害怕东西撒了不敢疾驰,只跟了片刻,眼里已经找不到王悠悠的身影了,刘瑞一脸无奈道:“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悠悠速度虽快,可是她方才跟朱由崧他们本就有一段距离,而这偷儿显然也是个熟手,一旦得手,钻进人群里面还真就是滑不溜丢,七扭八拐之间,竟让王悠悠这个江湖老手跟丢了! 王悠悠站在一处巷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这还往哪儿去找?心中沮丧,不由哎了一声。 忽地身后传来一道猥琐声音:“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在这儿唉声叹气做什么?” 王悠悠回身一看,只见这人面色黝黑,唇上一摸八字须,干干瘦瘦,想来收成不错,眉目间还带着喜色,可不就是刚才偷东西的人吗?竟然自己送上来门来了! 王悠悠面上一喜,也不多说,抬起玉腿一脚就把这干瘦的男子给踢进了巷子! …… “师弟,走了!” 刘瑞正蹲在街边的台阶上守着食盒,回头见王悠悠满面红光,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 刘瑞站起身问道:“怎么样,师姐,抓到那贼偷儿了吗?” 王悠悠娇俏的鼻子一哼道:“那还用问,小小蟊贼,手到擒来!” 刘瑞好奇道:“那贼偷了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王悠悠嘿嘿一笑,面上的喜色已经压抑不住,说着手里亮出来两个精致的盒子,一大一小,只是一闪,又收了回去。 刘瑞瞥了瞥嘴道:“我都没看清楚呢!” 王悠悠却不再拿出来,说道:“走,再不回去,师父该等急了!” 刘瑞连忙跟上道:“师姐,这东西不物归原主吗?” 王悠悠道:“当然要还!” “可是去哪儿找它主人?” 王悠悠摇头晃脑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172章 三从四德 杨雪宁吃完早饭,拿袖子一抹嘴巴,拿起搁在凳子上的衣帽道:“爹,我走了。” 杨文福看着杨雪宁豪放的动作眉头紧皱,这丫头来京这么久了,还是一副江湖中不拘小节的性子。 之前自己是锦衣卫暗谍,还道自己这辈子都要隐姓埋名,所以对家中子女疏于管教,以致家中一对儿女行事诸多不守礼之处。 可是自己如今已经在人前亮相,哪里还能让自己女儿把一些柴门小户,江湖做派带进家里来,遂将即将出门的杨雪宁喊住:“宁儿,等等!” 杨雪宁转过身,俏眉微抬,好奇地看着杨文福道:“怎么了?” 杨文福盯着杨雪宁,想着方才她拉起袖子擦嘴的举动,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压下心中火气,语气生硬道:“怎么了?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啊?” 杨雪宁啊了一声,低头查看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好愣愣地问道:“爹,哪里不妥吗?” 杨文福一头黑线,一语不发。 杨雪宁回想起自己刚才吃完饭拿袖子擦嘴的举动,恍然大悟道:“爹爹,我以后会注意的。”说完就要开溜。 杨文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见杨雪宁要走,站起来道:“再等等!” 杨雪宁已经窜出了屋子,听到杨文福的话,只好站定,回过身来语气无奈道:“又怎么了?” 杨文福捋着胡须道:“前些日子,我不是派管家老胡南下去接你娘了吗?” 杨雪宁闻言喜道:“有消息了?” 杨文福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我一直东奔西走,对你们这一双儿女也是疏于管教,你娘一个人带着你和子安在乡下度日,也是苦了她了。”说着眼睛竟有些红润。 杨雪宁见此面色有些怪异,却不说话。 杨文福虽然是个锦衣卫暗谍,捞外快的机会不多,俸禄也少得可怜。但是杨家在当地是个大族,杨文福祖产颇丰,倒不会真的让她们母子三人过穷日子。 杨雪宁偷偷瞄了杨文福一眼,见他满面憧憬,心中犹豫要不要告诉杨文福一些事情,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心里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有开口。 杨文福见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欣慰道:“宁儿,你也不必劝我,我只是一时感怀,不妨事,不妨事。” 杨雪宁见杨文福会错了意,也不解释,对母亲的一些事,自己还是保持缄默的好。在她爹眼里,他母亲那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自己要是背地里打小报告,她母亲有的是法子整治她。 在她看来,他母亲钱氏嫁的极好。杨文福父母早殇,她嫁过去不用像这个时代其他女子一般伺候公婆,属实过得惬意。不过这些话,杨雪宁可不敢跟她爹爹说, 钱氏曾也是一个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惠名远播,名闻乡里。 杨家的家产颇丰,杨母钱氏上无公婆需要伺候,下只有一双儿女需要抚养。等到杨子安与杨雪宁兄妹年纪稍长一些,失去了做母亲的新鲜劲儿,杨文福又长年累月的不在家,闺中寂寞所以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喜欢打牌。 杨雪宁还记得小时候去赌桌上找她娘的情景,真个是跟平日间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 杨家在老家是名门大族,跟母亲来往的夫人小姐也俱是有身份的主,可惜能有大把时间坐在牌桌上的夫人小姐,定也是在夫家不甚受宠,不然夫家不会不闻不问。 这些女子不可不谓才学兼备,可惜闺中寂寞,难免有些怨忧。跟这些人相处久了,久而久之,钱氏好像也沾染了一些她们身上的脾性。 那时候母亲打的还是叶子牌,若是手气好,那便眉开眼笑,面色红润,说话温声细语,喊自己是小囡囡,真是自己的小福星。若是手气不好,那就口歪眼斜,面色阴郁,说话也是冷言冷语,喊自己是磨人精,专门来挡她财神。 前些年老家又流行起了打马吊(麻将前身),钱氏更加痴迷起来,上次回家,杨雪宁在家里等了整整三日,都没等到自己母亲从牌局上下来。 钱氏一门心思扑在了牌桌上,对儿女的管教自然有些疏忽,所以杨家这两个孩子慢慢的开始跑疯了,也成了整日不着家的主。 而后一个南下跑到了海上,一个跑到了陕西学武。 这些话杨雪宁自然不会对杨文福说,要是说了说不定还是自己做了小人,让他爹爹自己慢慢去发现便是。 发妻即将入京,夫妻即将团圆,杨文福心情倒是不错,他走过去屈指弹了一下杨雪宁肩上的貂皮问道:“这哪来的?” 杨雪宁摩挲着朱由崧送她的围脖,糗糗地道:“女儿自己买的!” 杨文福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可以,知道打扮了!”说完退了两步,打量着自己这个女儿。 一张鹅蛋脸,这半年来一直在京中没再奔波,风吹日晒,肤色相较半年前已经白皙许多,有了肤如凝脂的味道。微嘟的小嘴娇嫩红润,娇俏的鼻子透亮挺秀,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应该也能勉强称得上顾盼生辉。只是一双眉毛较现在的女子显得稍有些粗,不够婉约,说了几次让她修成柳叶眉,也是不听,算了,不去管她。 杨文福心中暗忖,这三从四德中的妇容一德,应该……大概……也许……勉强算得过去? 女儿身段儿倒是还好,唯一不足的只是身量较高。虽说显得亭亭玉立,可这未免太高一了些,比府中的好多男子还要高出半头,将来这女婿可不好选了…… 更气人的是,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跟着老李学了功夫不说,谁知竟然还将老李一些邋里邋遢的习惯给学了过来。 杨文福想起之前自己女儿的一副邋遢样,不知怎的,“不修边幅”和“姿容上佳”这两个词,在脑海中交替出现。 今日见自己的女儿终于对打扮上了点心,杨文福可不想打击杨雪宁的积极性,口中赞道:“这皮子倒是不错,跟你很配!” 杨文福心中想道:“如今嫁女,夫家总要看三从四德,如今这丫头,妇德自有自己说辞帮衬。宁儿若不犯性子,答问也算得体,妇辞倒也说得过去。杨文福又看了一眼杨雪宁,妇容也算她勉强过关,可这妇功……” 杨文福抄起杨雪宁手中的手套,问道:“这也是你买的?” 这手套本是兰儿比着朱由崧手做的,兰儿年纪尚小,女红却是不错,可杨雪宁不是原主,明显跟杨雪宁的手不匹配。 杨雪宁只好红着脸道:“这是我做的。” 杨文福将手套套在自己手上,观摩了一番批评道:“你怎么画的样子?你手这么大吗?” 杨文福斜了杨雪宁一眼,见她脸色糗糗的样子,不好再打击她,只好又勉励道:“这针线功夫爹爹倒没见你练过,没想到你还有些天分,针脚细密整齐,线头也敛得不错!” 杨文福咳嗽了一声,道:“这手套你带着又不合手,就送与我。” 杨雪宁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杨文福道:“爹爹,这不好?这是女儿给自己做的,您若想要,等女儿得空再专门给您做一副就是了。” 杨文福却将手套戴在手上向杨雪宁抬了抬手,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你看!多合适!”说着指了指天色催促道:“行了行了,快走!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杨雪宁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再说,只好一跺脚转身出了门去。 杨文福见杨雪宁出了门,将手套摘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观摩了一番,心中暗忖道:“妇德,妇辞,妇容,这最后一项妇功啊!容我将这手套戴在手上,逢人便夸赞一番,父慈女孝,那便四德齐备!” 想到此处,杨文福双手背在身后,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道:“嘿嘿,杨家有女,待字闺中,三从四德,岂患无夫?” 这倒不是杨文福瞎操心,杨雪宁这样面容姣好,又有官身的女子放在哪个时代都不可多得,自然是不愁嫁不出去的,可是想要嫁得好,却是难了。 所谓嫁得好,不只是说两家门当户对,还要夫妻二人性格相合,生活美满。 杨雪宁性子执拗,如今又沾染了一些江湖习气,若是跟夫家犟起来,那婚后生活可就有得瞧了,所以杨文福一直在头疼这件事。 之前他一直打趣朱由崧跟她的事情,放在别的家长那里那是绝不会提的,这是事关女儿名节的大事,可是杨文福却是开明多了。 朱由崧对闺女的态度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而且朱由崧这个世子杨文福是接触过的。 看他对他那个随身婢子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个重情重义又疼老婆的主儿,就算将来这小子见异思迁,宁儿也不会真个在王府当中受了委屈。 可惜如今女儿已经跟世子相处了半年了,也没见朱由崧托媒人上门纳聘,王府侧妃算是不敢想了,只是可惜了这个金龟婿。 杨文福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得意洋洋的神色消失在脸上心道:“只希望能找个跟宁儿般配的人家,将来和夫家能和和睦睦。不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到时候可就难了。”想到此处,杨文福又想起了那个冤大头朱由崧,不由,叹道:“可惜,可惜啊……” 第173章 是个死结 杨雪宁虽然是朱由崧的贴身侍卫,但朱由崧可不敢真个要求她贴身。所以朱由崧的其他侍卫一般都是住在王府中的,以便朱由崧有什么吩咐,好就近使唤,而杨雪宁却有了晚上回家住的特权。 杨府距离十王府所处的澄清坊倒是不远,走路也用不了一时半刻。 所以每日杨雪宁皆是步行到十王府值守,此时杨雪宁已经到了澄清坊的王府街,心里想着早上父亲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突然,一只大手就按住了她香肩,一道低沉又贱兮兮的声音响起:“姑娘,借俩钱花花啊?” 杨雪宁俏眉一皱,肩头一顶就已经就已经将那只手甩脱,回过去身去。 …… 朱由崧唉声叹气地走出巷子,他是真的有些气闷,自己只是像往日间一般早起晨练,偶发善心扶了一个身体瘦弱之人,没成想自己竟然被摸了口袋。 索性不是什么的值钱的物件,朱由崧思想斗争一番,奶奶的,就当自己大发善心,扶危济困了。 他这厢刚走出巷子,就瞧见了走到了前面的杨雪宁,虽然他此时只看到杨雪宁一道背影,但他与杨雪宁相处日久,对杨雪宁的身形打扮太熟悉了,遂一眼便认出了她。 只是此时有一个身形猥琐的男子跟在杨雪宁身后,朱由崧眉头皱起,难不成这也是个偷儿? 朱由崧刚要高声提醒,却看到那男人竟然将手往杨雪宁香肩上一拍! 朱由崧倒吸一口凉气,这厮还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老虎的肩膀也是能随便摸的吗?想到此处,心中吃味,奶奶的,老子都还没摸过呢,心中对杨雪宁咆哮:剁了他手! 果不出朱由崧所料,杨雪宁肩部一个抖动,就将那人手掌震脱。然后反手一个把腕擒拿,那人就蹲在了地上! 朱由崧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想要献上一番殷勤,可是此时却见到杨雪宁手上一松,将那人手腕松开了!一张小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不出的百味陈杂! 朱由崧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再看下去,就看到蹲在地上的那人站了起来,贼眉鼠眼地对杨雪宁的附耳说了几句话,然后杨雪宁那个母老虎竟然粉面含俏,有些羞红! 妈妈呀! 朱由崧愣在了原地,他们认识?他们什么关系?自己虽然还没有将杨雪宁追到手,可也觉得自己头上长满了青青草原。 杨雪宁与那人又说了几句话,见他们说说笑笑,那男人插科打诨得样子,直引得杨雪宁娇笑不停,朱由崧实在是吃味极了。 可是经过柳迎香的事情的后,朱由崧可不想让自己多想,可是越不让自己多想,他就越要多想。 朱由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杨雪宁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种情愫产生的好感真的没有由头,如今见她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有说有笑,朱由崧自然不乐意了。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明明朱由崧知道杨雪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朱由崧却觉得她是一个知性温婉的女孩子。 明明柳迎香对自己守礼备至,朱由崧却觉得柳迎香是一个活泼跳脱的女孩子。 明明柳玉娘在府中谨小慎微,好像木讷少人的女子,朱由崧却觉得她跟自己的前女友一样,是个话唠。如果啰嗦起来,那能吵得人脑仁儿疼。 明明兰儿年纪尚幼,还是一个四六不懂的小屁孩,朱由崧却觉得她好像才是王府里面最懂事的一个,也是最迁就自己,最宠自己的一个。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没有证据,没有依据,只是直觉,朱由崧的直觉。 此时见到杨雪宁跟那个男人不但有说有笑的样子,还开始拉拉扯扯起来…… 朱由崧忍不住了,心中虽然忐忑却还是赶忙迎了上去,心里想着最不堪的结果,臭着一张脸,冷声道:“宁儿,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他只跟杨雪宁说话,对旁边的男子却是看也不看。 旁边的男人却是皱起了眉头,语气夸张道:“宁儿?”说着他打量了一番朱由崧,虽然朱由崧此时一幢并不光鲜,但是一股养尊处优的气质却是掩藏不住。这可太容易看出来了,那一张小白脸,可不是寻常百姓能有的。 杨子安望向杨雪宁问道:“小宁,这人是谁,你认识他?” 杨雪宁看了朱由崧一眼,瞧见他臭着一张脸,再看着哥哥贴着自己的样子,就算她再迟钝,又怎么不晓得他的心思? 杨雪宁后退一步,心中有些羞喜,面上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白了朱由崧一眼道:“认得。” 杨子安看着妹妹神色,还道朱由崧是一个自己妹妹的追求者,再看妹妹不屑一顾的样子,估计眼前这人死缠烂打,阴魂不散,妹妹应当看不上他。 这种事情,哥哥出马责无旁贷,杨子安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容我打听你一番,看看你品行如何。你父又姓甚名谁,官居几品?操行如何?我妹妹花容月貌,饱读诗书,通晓经义,爱慕者甚众。你对她有些好感,这我不怪你,瞧你也应该是个念过书的,守礼如仪的规矩可不要抛诸脑后!今日也就我在此,如果我不在此,你若再敢骚扰我妹妹,我定要你好看!” 朱由崧旁的没听见,只听见一个“我妹妹……”,感情这是大舅哥?倒是听说杨雪宁还有一个哥哥,不是说这人南下出海了吗?这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由崧愣愣地看着杨子安,杨子安更觉得这个“呆书生”没见过世面,便挺了挺胸道:“今日我这话你可记住了,如果他日——” “哎呀,哥~”杨雪宁此时俏脸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了,自己这哥哥真的是什么孟浪话都敢说。花容月貌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饱读诗书,通晓经义,爱慕者甚众了? 杨子安回过头去,看着一脸羞红的杨雪宁,疑惑道:“怎么?”随后恍然低声道:“难不成你看上了这个呆子?” …… 十王府,杨子安一脸尴尬地看着朱由崧,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街上碰到的妹妹的“追求者”竟然是福王世子! 有些事他本想跟杨雪宁私下谈谈,只是如今知道了朱由崧的真实身份的,正是近日京中得势的“宦官头领”世子朱由崧。 再看杨雪宁的态度,好像有些事情也不想避着朱由崧,杨子安犹豫再三,也只好将自己的遭遇的和盘托出。有些事情,有朱由崧在场,也正好提前探探他这一方的态度。 杨子安已经打定主意要为那些葬身鱼腹的兄弟们报仇,只是想到和做到之间,还差着一座大山,而跨过这座大山也只有京中的几方势力才有这个能耐。 东林党,阉党,修显学的官员以及眼前这个突然崛起的政坛新秀福王世子。 杨子安将自己经历娓娓道来,南下出海,船上遇袭,跳入大海,被小鱼救起,两人私定终身……直到杨子安带着郑小鱼走出山坳之后的经历,杨子安都讲了出来。 杨子安他们走出山坳之后,利用锦衣卫的系统,一路向北,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已经到了京城。 只是杨子安当初撒了谎,他说自己父母早亡,郑有船想要招了他当女婿。虽然当时还没有立下婚约,但是郑小鱼这个傻丫头已经跟着他不远千里,一路颠簸到了京城。 这种行径放在哪个时代,都无异于私定终身了。两人一路扶持走到京城,朝夕相处,姑娘姿容秀丽,温婉体贴,小伙子样貌俊朗,知恩图报。这一来二去,可不得擦出些爱情的火花么,两人寻了个客栈,点了两支红蜡烛,喝了交杯酒,就把事情给办了。 现在郑小鱼已经是杨雪宁实际上的嫂子了,可坏也坏在这个婚礼仓促,不合礼教。 这时节讲究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你情我愿,也得父母点头,媒婆说媒,不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两个糊涂蛋子自己成就了好事,路途上好的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结果入京之前郑小鱼身体有恙,找了个郎中一看,有喜了! 这就坏菜了,杨子安可是打定主意以身相许,要娶郑小鱼这个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救命恩人为妻的。 郑小鱼有了身孕,这下就难办了,就算郑小鱼没有身孕,他爹娘也不一定同意他跟郑小鱼在一起。若是再加上这个未婚先孕,这在某些地方,足够浸猪笼了。 所以杨子安到了京城之后,却是一直不敢回到杨府,近日来一直住在客栈里面,整天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儿,过了这关。 可是他们身上的盘缠都是路上几个暗谍相赠,如今也要快花完了,杨子安在京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如果去找那些人,无异于自投罗网。 因为他认识的那些人,哪个都跟他爹更熟悉,他回来了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 …… 杨雪宁坐在椅子上,盯着黑了又瘦了的杨子安没好气道:“所以你来找我,就真的是为了找我要钱来的?” 杨子安哪里肯承认,说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也是离家日久,想你了不是?” 杨雪宁哼了一声道:“想我?好,今日咱们就一起回家!” 杨子安告饶道:“好妹妹,你可别折腾你哥哥了。如果爹爹知道了我做的事情,爹爹还不得拔了我这一身皮?” 杨雪宁想到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心中也是懊恼,想不出办法。 杨雪宁苦恼道:“哥,事已至此,还能做何打算,你只有早早归家,跟爹爹认错,求他收下小嫂嫂才是正路。” 杨子安语气坚定道:“这绝无可能,小鱼于海上救得我性命,我又与她私定终身,她就是入门,也是你大嫂才是正理!哪能是你小嫂子?不然,这个家,我不回也罢!” 杨雪宁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回家,嫂子就不能真个进杨家门,入杨家的谱。可你要回了家,嫂子却也绝无可能做杨家的少夫人的。这还不是一个死结吗?” 杨子安无奈道:“若不是一个死结,哥哥我不早就解开了吗?” 杨雪宁道:“事到如今,你来找我也没有办法,除非皇上下诏赐婚,否则啊,谁都帮不了你!”说着将身上所有的银两摸了出来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爹爹那里,我也帮你瞒着。” 杨子安搓着手讪讪道:“多谢妹子,多谢妹子!”面上虽然尴尬,但是手上倒是毫不客气,一把就将银两都揣进了怀里。 杨雪宁偷偷瞧了朱由崧一眼道:“我是没法子,不过这事说不得有人能有主意,就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出手相助。”说着眉头一挑,瞥了一眼朱由崧。 朱由崧作为一个吃瓜群众,虽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端坐在椅子上,可是杨子安说的话却是一句话没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朱由崧暗笑,这位大舅哥玩的可真野啊,这时节人们最为看重女子名节,他跟郑小鱼干柴烈火,一朝放纵,终酿苦果。 估计就是有人说和,杨文福这个未来老丈人再是开明,不计较郑小鱼出身,这个郑小鱼最多也就是入了杨府当一个小妾,根本不可能成为杨子安的正妻。 二人说到此处皆不再言语,房中为之一静。 朱由崧睁开眼一看,只见杨子安和杨雪宁兄妹二人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朱由崧赶忙推脱道:“别这么看着我,这个忙我也帮不了!” 第174章 怎么回事 朱由崧当然有他的理由,先不说朱由崧计不计较他跟杨子安有没有交情,如果是个举手之劳,朱由崧就是看在杨雪宁的面上,朱由崧也得出手相助。 哪怕困难再上升几个级别,朱由崧说不得也要出手,倒不是朱由崧色令智昏,而是杨雪宁此时的态度。 杨子安这种事情算是家丑,在这个时代最是讲究家丑不能外扬,人们活的就是一个名声。 如今杨雪宁没有避讳朱由崧,明显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啊!所以朱由崧如果能帮的话,他自然乐意出手。 只是他不能帮啊!真当朝堂里面的文武百官是吃素的吗?人家在这种大义面前,那立场是坚定的很。朝堂中的那些官员,不管是不是正人君子,都是一些儒家门生。 而儒家讲究的修德,对一个人的道德和品行最为看重。如果一个人德行有亏,就算这个人能力再大,本领再强,也入不了他们的眼。如果一个人是个出了名的道德君子,那他就算是犯些错误,那也并非不可以原谅。 如果这些人知道自己撺掇朱由检下旨赐婚,而杨子安这笔旧账,日后如果被人翻了出来的话。他和朱由检都不会有好下场,一个奸佞,一个昏君,那是跑不了的了。 杨雪宁见朱由崧以一副为难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强逼他,她跟朱由崧说到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瓜葛,如果这件事真的让朱由崧难做的话,杨雪宁也不好再说。 杨雪宁心中虽然不想让朱由崧为难,但是嘴里却不听使唤道:“哥哥,咱们不去求他,你与我一同回家,跪在爹膝下,求他应承了便是。” 杨子安此时心中惴惴不安,着实对自己这个妹妹和眼前这个福王世子的关系搞不清楚,弄不明白。他们本来一个世子,一个侍卫,本是上下级关系,可是瞧现在的情景,怎么就像一对怨侣一般? 朱由崧看了一眼一张小脸挂这些落寞的杨雪宁,心中不忍,问道:“杨兄,我且问你,你真的想娶你那个救命恩人郑小鱼为妻?” 杨子安忙道:“回世子的话,杨某之心天地可鉴,此志不渝!” 朱由崧点了点头,又想起方才杨子安说起的他在海上的遭遇,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只是还很模糊,他便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我思量几日,找几个人商量一番。” 朱由崧见杨子安欲言又止的样子,解释道:“杨兄,放心,你的事情在你准备之前,不会传到杨指挥的耳中去的。” 杨子安心中安定下来,他只怕现在人多口杂,他的事情提前走漏了风声,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三人正坐在偏厅中说着悄悄话,忽地门扉被人敲了两声,待朱由崧答应了一声,才推门而入。 只见兰儿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盛了一碗肉粥,她先看了朱由崧一眼,又看到屋中还有杨雪宁,对她甜甜一笑。 而后又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赶紧把头扎了下去,守礼如仪,恭恭敬敬地对朱由崧说道:“殿下,宫里来人了,催你赶快入宫呢!方才殿下出门去了,他们已经等了有一阵了,赶快用了这碗粥就更衣入宫。” 兰儿身后还跟着几人捧着朱由崧的袍服,而门外还站着几个从宫里出来的小黄门扎着脑袋不说话,只是这架势明显是催促朱由崧抓紧时间了。 朱由崧嗯了一声,他今日将馄饨让给了一个京城小太妹,还真的有些饿了,只好将兰儿手里的粥接了过来,吹了口热气,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朱由崧要入宫面圣,杨子安也不好再呆在这里,他看了妹妹一眼,两人向朱由崧告退。 等到出了门儿,杨子安问道:“小宁,世子是怎么回事?” 杨雪宁不知为何闹了个大红脸,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杨子安嘿嘿笑道:“你道我不知道这个世子如今在京中的情景吗?想这天下藩王亲宗数不胜数,怎么皇上却独留他一人在京中?” 杨雪宁见自己会错了意,没好气道:“我怎知道?” 杨子安啧啧称奇道:“这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你跟世子是怎么回事?” 杨雪宁心情平复下来,淡淡道:“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杨子安嘿了一声,说道:“你跟他能有什么事?人家是堂堂世子,皇亲贵胄,身份尊崇。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女官,我看你对他,还有他对你的态度,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杨雪宁哼了一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杨子安被杨雪宁揭了疮疤,心中一叹,不再说话。 杨雪宁见自己的话勾起了自己哥哥的烦心事,连忙劝道:“你放心,那人虽然平日间看着不着调,其实只是他的想法天马行空的让人捉摸不透。如今他圣眷正隆,说不得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杨子安闻言却不说话,而是后退两步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妹妹,许久未见,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好似一眨眼,以前那个流着鼻涕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活泥巴的小姑娘,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姿容清丽了。 杨子安有些后悔道:“小宁,你跟世子的事情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瞒不过。哥哥在这儿劝你,世子身份尊崇,咱们身份低微,可不要因为哥哥这事儿,你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杨雪宁俏眉一瞪,道:“他敢!” 杨子安闻言一怔,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子哪里来的这般底气,只是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跟她说道:“小宁,有句话为兄还是希望你切记:切莫恃宠而骄。” 杨雪宁闷着头不说话,杨子安解劝道:“世子如今对你颇有好感,对你千依百顺,那是你们还没有成就好事。纵使你们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日子久了,也难免产生矛盾。两人之间的悲欢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他是堂堂世子,现在他真个喜欢你,所以能耐得住性子。可是世子身边能缺的了漂亮的女人吗?万一有一天,你着实惹恼了他,他身边多得是女人代替你的位子,他还会像如今这样对你吗?” 杨雪宁也是心里打鼓,以前自己对这个福王世子朱由崧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他面目可憎,哪里都讨厌。可是如今,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朱由崧身上一些有别于这个时代的男人的特质,却是让她有些着迷。 别人的府上,丫鬟下人人人过的都胆战心惊,守礼备至,生怕自己的某些行为给自己的主人跌了脸面,行差就错一步就会失了宠。 反观朱由崧府中呢,下人没有下人的样子,兰儿自不消说,其他的原来十王府中的老人也没了朱由崧刚来的时候的拘谨。常常成群的有说有笑,可是对朱由崧的爱戴和关心是藏不住的,原因无他,是这个世子实在是没有世子的架子。 常常自己跑去厨房跟一群伙夫讨论做饭,跟他们讨论一些新的菜品。跟一群打杂的婢女讨论女红,聊着怎么走针能更好的隐藏针脚,少用补丁,让补的衣服更好看。跟修剪花枝的师傅讨论花树的习性,跟蓄养鸡犬的师傅讨论牲畜的喂养…… 好似他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好似他什么都懂一样,可偏偏厨师做的菜越来越好吃,婢女们补的衣服更好看,花树也生得更茂盛,鸡犬也长得更欢实了…… 朱由崧不仅如此,一次有闲暇逛街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个世子跟几个流着鼻涕的半大孩子一块踢毽子的,玩得还不亦乐乎……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或许? 可是他以后真的会因为别的女人嫌弃现在得自己吗? 杨雪宁想到府中的柳迎香姑侄,心里不自信起来,这对狐狸精对朱由崧可是上心的很,看着着实让人讨厌…… 第175章 宫内宫外 朱由崧坐上了轿子,将轿帘掀起,对随着轿子步行的杨雪宁招了招手道:“宁儿!” 杨雪宁左右看看随行的侍卫,却是不理她,似乎很不愿意在人前与朱由崧表现得过于亲近。 朱由崧见状将胡天德唤了过来,吩咐道:“带人头前开路,我有些话要对杨姑娘说。” 胡天德赶忙称是,领了人过去了,待轿子旁边随行的侍卫走干净了,朱由崧又喊了一遍,杨雪宁却还是不为所动。 朱由崧看了看前后的轿夫,有些无奈道:“杨姑娘,不是,这几个残疾人你也防?当心我检举你歧视残障人士!” 杨雪宁闻言白了他一眼,这时节大户人家出门,唯恐随行的侍女妆容不精致,衣着不华丽,深怕伴当的仆人身体不强壮,办事不机灵而落了面子。 可这朱由崧在这方面却是独树一帜,这几个轿夫均是战场上退役的伤兵。有被挖了眼却侥幸留了一命的夜不收,有被大炮震聋了耳朵的边军,还有战场上被砍了一条胳膊的独臂人……反正没一个是四肢健全、五觉敏锐之辈。 这些人还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也不知道朱由崧的脑子是不是就像他常说的那样,真的被门夹了,这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杨雪宁拗不过他,只好走到朱由崧近前,冷着一张脸问道:“世子相召下官,所为何事?” 朱由崧见她过来,笑呵呵地说道:“自然有事!”说着从袖子里摸处一个金灿灿,圆滚滚的金蛋,再一细瞧,原来不是圆滚滚,这金蛋是扁的,上面还系着一条金光熠熠的小链条。 朱由崧将东西掏出来,把手又往轿外伸了伸说道:“喏,这个送你了。” 杨雪宁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却不去接,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朱由崧展颜道:“这东西叫怀表,匠营的钟表匠做出来的,现阶段还没办法大规模生产,还是个稀罕物呢!” 杨雪宁抬着眉头问他:“怀表?这是做什么用的?” 朱由崧按了一下怀表顶端的一个装置,表盖弹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精致小巧的表盘。他将表盘那面冲着杨雪宁,以便让她看清,然后说道:“这下认得了?” 杨雪宁好奇道:“怎的跟我见过的自鸣钟有些相像?” 朱由崧也不卖关子,解释道:“这就是匠营的匠人根据自鸣钟的原理,将里面的机械结构……额就是将里面的机关缩小制成的。” 杨雪宁哦了一声却不去接,朱由崧有些气馁,只得解释道:“你再仔细瞧瞧这个表盘,跟那些番钟有什么不同?” 杨雪宁看了两眼,有些惊奇道:“这表盘上印的是时辰呢!” 其实自鸣钟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通过西方传教士之手传入中土,当时的万历皇帝十分喜欢这个东西。 好似还因此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笑话,说是当时太后听说了自鸣钟,让万历拿给她去看看这个稀罕玩意儿。 万历皇帝害怕这个自鸣钟有去无回,就把里面的一个零件给拆了,太后把玩了一阵子也没见像传说的那样神奇,到时辰就有钟声,过了一阵子又把这个自鸣钟还给了皇帝。 后来万历皇帝命令工匠协助传教士打造自鸣钟,这自鸣钟的制造工艺也就在匠人圈子里小范围的流传开来。 只是可惜自鸣钟这个商品,并没有在大明广泛流传开来,只有一些豪门富户将这种东西当做一个“稀罕玩意儿”收藏起来了,并没有真正地让它发挥出它显示时间的价值。 朱由崧将这个怀表递给杨雪宁道:“拿着,送你了。” 杨雪宁不解地看着朱由崧,然后说道:“无功不受禄。” 朱由崧接口道:“我这算是无事献殷勤好?”说着将手中怀表塞到了杨雪宁手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却是趁机用手指在她手心一勾,差点没惊得杨雪宁将怀表给扔出去。 杨雪宁芳心乱颤,涨红了一张脸却不好再推拖,只好暗搓搓的收下。这呆子,莫不是借口送我东西占我便宜? 杨雪宁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怀表掷在朱由崧脸上,却见朱由崧正色道:“这怀表真的是个好东西,你要好好利用,以后有些事情,可是会卡时间的。我那几个侍卫,你又不是不认得他们的脾性,一个个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匹赖成性,不过他们还真的是对你尊敬有加。以后你就负责监督他们,之后限时之事,你就拿着这个怀表计时,再好不过。” 朱由崧此时一脸正色,一本正经,完全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一时间让杨雪宁也是有些犹豫,根本分不清他方才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 朱由崧说完也不多聊,直接将轿子的轿帘放了下来,轿子里面一片沉寂,只剩下呆在原地的杨雪宁,好半天才回过神追了上去。 等到了宫门前,朱由崧嘴角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下了轿子,吩咐道:“宁儿,你先带人回去。我方才得了信儿,今日宫里的事情有点多,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了,你们也不用等我。” 杨雪宁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由崧对自己的称呼从“女侠”到了“杨姑娘”,又是什么时候从“杨姑娘”变成了“宁儿”的。 这种改变潜移默化,让杨雪宁都没有察觉出突兀。 一旁胡天德和孙长志两人说道:“世子,那我们下午再过来接您!” 朱由崧刚走了两步,却又回过身子继续对杨雪宁低声说道:“宁儿,你且宽心,那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回去跟令兄说一声便是,不出一个月,等过完年便会有个结果。” 旁边的几个小黄门等的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只是他们也不敢催促朱由崧,只是站在那里不停地看向两人。 杨雪宁见朱由崧对自己哥哥的事情这么上心,之前又送自己什么劳什子的怀表,怎么会不知道朱由崧这是在对自己示好。 杨雪宁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产生,所以温声道:“有劳世子殿下。” 朱由崧贱贱一笑道:“咱俩谁跟谁,什么有劳没劳,说这话见外了。” 朱由崧贱兮兮的笑容让杨雪宁一滞,瞥了他一眼也不回话,扭头就走了。 朱由崧看着杨雪宁,心中好笑道:“翻白眼都翻得这么可爱,可真好!” 旁边的小黄门见杨雪宁走了,连忙欺身上前催促,朱由崧也不好耽搁,长袍一甩笑道:“有劳公公头前带路,可别让咱们皇上等急了!” …… 此时皇宫内院,一个年老的宫女,站在一道破旧的宫门前,心中发酸。 她原本是浣衣局的宫人,名叫关秋燕,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主子,所以几十年来一直在浣衣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天天劳累。 因为终日劳作,如今她才四十出头,就已经直不起腰来了,原本的青丝也蜕成了白发,光滑的肌肤有了褶皱。 一旁一个年纪尚幼的宫女问道:“嬷嬷,咱们以后就要在这儿干活了吗?” 关秋燕回头看过去,一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的小女孩儿,正抬着头望着她。 关秋燕年纪大了,没有孩子,这个小宫女小彤年龄还小,是宫里的公公去年从宫外领回来的,说来也巧,还是她们老家人。 到了局子里跟自己关系最好,对她最是依恋,所以她们不是母女,却情似母女。 关秋燕心疼地摸了摸她发黄的头发,说道:“小彤,还不一定呢,要看这里的女官怎么说。” 此行不是她们两个人来的,浣衣局得了命令,说是皇宫里面新开了一衙,需要人手,所以她们这些老弱病残,就被丢了过来。 她们这些人不是年老体衰,干不了重活,就是年纪尚小,还没长出力气,在浣衣局这个地方,最是受苦。 关秋燕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的被罚去浣衣局的宫人。她们一个个终日劳作,还都吃不饱,所以都是一副皮包骨相。 如今新衙门开张,她们这批人像垃圾一样被丢过来。如果新衙门的女官瞧不上她们,说不得就要被打回去,如果回去了,她们可有的罪受了。 因为浣衣局的女官可是已经给她们这批人当中报了空额的,如果她们又被人退了回去,女官贪墨的钱到不了手,说不得她们就要被打上一顿。严重一些,饿死几个,病死几个,也是无关紧要的。 关秋燕心中惴惴不安时,小宫女又问道:“嬷嬷,你说这个新衙门是做什么的啊?咱们在这里还能像在局子里一样,两天吃一顿饭吗?” 关秋燕心中也是颇为忐忑,摇了摇头道:“嬷嬷也不知道。” 小彤哦了一声,低声说道:“如果能一天吃一顿饭就好了。” 关秋燕爱怜地看了小彤一眼,想到如果被新衙门的女官退了回去,自己就算是把棺材本掏出来,也得求女官给小彤运作一番。 她跟浣衣局其他人不一样,自己这些个都是宫里面的罪人,可是小彤只是因为自幼家贫,长得瘦瘦小小。 入宫时,宫里的主子看不上,各衙门的内官们也瞧不上,最后才丢给了浣衣局。 她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本来今天上午是有一顿饭的,可是浣衣局的女官把人手选了出来,哪还会管她们吃食? 宫里几万张嘴在那里,谁会在乎这些被罚去浣衣局的宫人们,是不是饿着肚子? 第176章 宫人进厂 关秋燕依靠自己多年宫里人的见识,猜测这个新衙门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差使,不然浣衣局的女官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些人过来? 这个新开的衙门估计也不是什么得势的衙门,看这地方年久失修,甬道里面长满了杂草,朱红色的宫门已经掉了漆……这副破败的景象,宫内二十四监,哪个衙门似这种光景? 宫里的行走女官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跟他们说,只是带她们到了地方,却也不去喊门,到了地方就直接走人了。 交接都懒得做了,这样态度,却是让关秋燕颇为苦恼。 万事开头难,这个新衙门的主官若是觉得自己被扫了面子,说不得就要殃及池鱼,把火撒到她们的头上。 到了地方,没人交接,这新衙门开张,也无人把守,这可就让关秋燕这批浣衣局来的人进退为难了。 宫里严苛的规矩,这些最底层的宫人最深有体会,动不动就会挨板子。如果上前叫门被人拿了错处,那是没好果子吃的,遂人人瑟缩不前,谁都不敢上前叫门。 浣衣局出来的这批人平日里受尽欺压,胆小如鼠,连叫门都没有这个胆量。 这些人都看着关秋燕,希望她能出这个头。 关秋燕虽然也是个受罚的仆役,可她却又不同。 她是这群人里面唯一一个识字的,知道怎么应答才算得体,关秋燕看着面前一个个面黄肌瘦,根本挺不直腰杆的宫人,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关秋燕刚走到门前,破旧的大门恰时“吱呀吱呀”从里面打开了,关秋燕一行人赶紧低下了头去。 里面出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均穿着一件新奇的深蓝色翻领对襟马褂,下面是一条大红色百褶裙。二人头上也不像其他宫人那样顶着花样繁多的发髻,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一个只是简单地用一条蓝色的丝带将头发扎了个马尾。 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脸上微微有些婴儿肥,她当先出门率先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众人。 “呀!你们是来报道的吗?”那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们问道。 关秋燕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面前两人,上前说道:“奴婢们是浣衣局调来听候差遣的。” 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皱着眉头看着她们,神色间似有些不喜道:“任舞,这什么人都敢往咱们内厂里面塞啊,瞧她们这样子,像是能干得了活的吗?” 任舞笑道:“林晓,你就别抱怨了。咱们这个衙门虽然重要,可是上面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有吴公公帮衬着啊,估计这些人手都没有。再说了,这浣衣局出来的姐妹们吃的惯苦,说不得以后啊,还要指望着人家呢!” 林晓撇了撇嘴,说道:“就你会做人,咱们走。” 任舞拒绝道:“你自己去,这些人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厂里现在这么忙,今天何姐又请了假,哪有闲人来招呼她们,我带她们进去。” 林晓也知道内厂现在的情景,前些天为了赶一批年货,一个个忙得是脚不沾地,她们这些文职也得赤膊上阵去帮忙,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一个人去,可你负责的那些东西,我不熟悉啊,这怎么办?” 任舞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说道:“都记在这上面了,库房的王大拿对那些东西也挺熟的,只是他不认字儿,到了那儿让他陪着你盘就是了。” 林晓拿了东西风风火火地就走了,任舞在后面喊:“林晓,记得看看中午吃啥!” “知道了,忘不了!”林晓脆生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听到吃,浣衣局来的众人都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任舞笑道:“行了,你们跟我来,我先带你们熟悉一下车间,熟悉一下你们的活计,然后再带你去宿舍,给你们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说到这,任舞扫了关秋燕众人一眼,错愕道:“你们没带行李?浣衣局的女官没有跟你们说清楚吗?之后你们就是内厂的人了,现在厂里很忙,之后一段时间可没有时间给你们去收拾东西了。” 任舞看了一眼林晓远处的身影,对关秋燕等人急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再来报道,宿舍里虽然有一些东西,但是却不齐备,你们缺什么赶紧回去拿。” 关秋燕见任舞想要去追那个叫林晓的宫女,急忙道:“我们没什么行李,都已经收拾完了。”她身后的众人也急忙跟着点头。 任舞见众人这样反应,只好道:“那好,咱们进去!”说着扭身跨进了身后的大门, 众人急忙跟在她身后,全都扎着脑袋进了内厂大门。 任舞见此笑道:“你们不用这么拘谨,咱们这厂里啊,规矩没那么多。”说着好像觉得自己话不对,解释道:“也不是不多,只是厂里的规矩跟宫里的规矩不大一样,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等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关秋燕自诩在宫中也算一个稍稍见多识广的老人了,可是听着任舞云里雾里的话,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等走了一阵儿,众人看到一间青砖碧瓦的大屋。这屋子是新建的,跟宫殿连在一起,站的老远,众人都能看到里面忙忙碌碌的身影。 关秋燕看到此处,心里一酸,瞧这情景,这新开的衙门怕是比浣衣局还要忙。 不用多想,这屋里的一些脏活累活一定是交给自己这些新来的人的,可是这么往死了用人的话,浣衣局出来的这些人怕都撑不了多久。 想到此处,关秋燕握紧了小彤干巴巴的小手。任舞倒是没有注意到关秋燕心情的变化,她见关秋燕走在人群的最前面,应该是这些人的领头人,便问道:“嬷嬷,你叫什么名字啊?” 关秋燕赶忙回道:“奴婢叫关秋燕。” 任舞点了点头问道:“关秋燕。这名字倒是不错,嬷嬷是读过书吗?” 关秋燕犹豫道:“幼师随家父识过几年字,只不过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任舞闻言满面喜色道:“真哒!那可太好啦!既然读过现在再捡起来也不难,待会儿见了崔姐,我得告诉她。哦,对了,我叫任舞,你喊我小舞就行了。” 关秋燕看任舞的神态与衣着跟不远处忙碌的宫人明显不一样,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姑娘在这衙门官居何值啊?” 任舞好看的眉头一挑,嘿嘿笑道:“财务!” 她见关秋燕对这个职位不甚熟悉,便解释道:“恩,怎么说呢,就是统计一下内厂的开销成本,每月还要盘点,免得账物不符,就跟宫外面的账房先生差不多。” 关秋燕点了点头,这个职位倒是跟外面大户家的账房与巡查管事差不多,这样的职位非衙门坐守太监的亲信不可任职,想来眼前这个姑娘在宫中也是有些门路的。 关秋燕见这个小姑娘平易近人,跟宫里其他女官着实不一样,也不怎么摆上位者的姿态,便想着向这个小姑娘多打探打探情况。 谁知她还没开口,任舞说道:“到了,前面就是。”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那座青砖碧瓦的大屋前,里面虽然忙碌,但是却不嘈杂,站在屋外就能透过窗子直接看到屋里的情况。 任舞见关秋燕有些恍惚的样子,有些得意洋洋地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道:“这叫玻璃,也就是琉璃,只不过没有颜色。皇宫里面啊,也就咱们这儿率先用上了,就是皇上的寝宫也还没来得及装上。” 这话就有些深意了,整个皇宫,整个天下也就皇上最大,皇上寝宫都没有上装上,这个新衙门就装上了,皇上这是明显把这个内厂看得比自己的寝宫还要重要啊! 关秋燕一行人还消化着这些话,就听到一个有些清丽的声音传来:“小舞,浣衣局的人来了吗?” 小舞看到来人行了个万福,然后一路小跳着过去道:“崔姐,人我可是径直给你带过来了。”说着眉头朝远处一瞥,接着说道:“那边的人可都没惊动。” 来人是个女官,年纪轻轻,一双丹凤眼,两道柳叶眉,樱桃小嘴,唇红齿白,倒真是个可人儿。 那女官笑呵呵道:“亏得我没白疼你,行了,你去忙。我刚巡完车间,现在还有些闲功夫,将她们交给我就是了。” 任舞笑嘻嘻道:“可说好了啊,除夕夜那天,你要带我去的!” 那女官点了点头,催促道:“行了行了,忘不了,你赶紧去忙你的。” 任舞得了准信,像蝴蝶一样飞走了,只把关秋燕一行人留在原地。 带她们来的姑娘走了,关秋燕一行人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等待眼前这个女官宣判她们的命运。 那女官来人见关秋燕年纪最长,又站在众人之前,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关秋燕急忙躬身回道:“奴婢叫关秋燕。” “关秋燕?” 那女官嗯了一声道:“近来宫中缩减各衙门人手,你们今后就不用回去了,我已经申请将你们调了过来,以后就在这卷烟厂干。” 浣衣局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们是留下来了。 那女官接着说道:“我叫崔静雯,是这个卷烟厂的——”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生产经理。” 关秋燕连忙道:“奴婢参见经历大人。” 崔静雯笑了一下解释道:“是经理不是经历,这两个可不一样,以后你们就明白了!现在卷烟厂新开了一条线,所以才会从宫内各个衙门抽调一些人手。” 崔静雯看了一眼众人,说道:“现在你们还没有工衣工鞋,等何芳那个丫头下午回来了,让她带你们去领。你们没有工服,就不要进车间了,咱们在外面看看就行了。稍后我带你们去宿舍,等你们安顿好一会儿就跟着别人一同吃午饭就是了。 第177章 一天三顿 崔静雯说完就带着关秋燕众人往窗子前靠了靠,指着里面一个人解释道:“那就是卷烟车间,记住了,进车间一定要换工衣工鞋,现在咱们就先不进去了。” 崔静雯见她们听的用心,便指着不远处的建筑说道:“那边的是烤烟车间,制丝车间,包装车间和仓库。上面其他车间可以正常出入,唯独这烤烟车间非管理人员不得入内,这涉及到咱们卷烟厂的一些隐秘,是内厂禁区之一。” 关秋燕众人连忙称是,哪能不认真记下,其实她们听到中午可以一同吃饭,心都些颤抖了。 崔静雯见他们答应的痛快,怕她们没有往心里去,便又嘱咐道:“你们一定要记得,这烤烟车间不得擅入,可是卷烟厂的禁令,那车间是厂内唯一有宫卫把守的禁区。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小心闯入了,我可不会过去捞人!” 关秋燕一行人见崔静雯说得郑重,急忙道:“经理大人放心,奴婢们记住了。” 崔静雯见她们反应,嗯了一声,转身指着身后的卷烟车间道:“这里就是卷烟车间,你们来这就是要去这个地方,随意看看。” 关秋燕好奇地往里面张望着,看到房中摆着几条长长的木桌,桌子中间摆满了烟草,里面的宫人们都坐在桌子两侧的凳子上。 只见她们面前桌上放着一个小器械,手里拿出一张纸,然后从桌上捏上一点烟丝,装在器械上的凹槽里。她还没看清这些宫人有什么动作,那个宫人握着把手往下一压,一根白花花的棍子就从下面滚了出来。 这是在做什么? 关秋燕再一细看,却注意到有些人还有说有笑的,只是手里的活计却没停。 关秋燕心思活泛起来,这里的活计好像不是怎么难做,不然里面的人应当愁眉苦脸才对,你瞧瞧,里面一个小姑娘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只是她们这些从浣衣局出来人也能干这些活么? 崔静雯看着众人好奇地看着屋里的情景,忽地她发现了藏在人堆的小彤,皱眉问道:“那个小宫人多大了?” 关秋燕见崔静雯面色不虞,连忙将小彤拉了过来,解释道:“经理大人,这孩子叫小彤,也是浣衣局的人。别看她人小,但只要能吃饱饭,她很是能吃苦,定不比任何人做得差!” 小彤人年纪虽小,但是好歹也在宫内摸爬滚打了一年有余,怎能不知道眼前这个好看的经理大人,是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大人物。 关秋燕用手推了她一把,她顺势跪到了地上,抓着关静雯的裙摆仰头求道:“大人,我今年七岁了。可我原来在家的时候,五岁就能踩着矮凳,上灶做饭,六岁就能拎得动衣桶去溪边洗衣了,我什么活都会做!就是不会做,我也能学,我学的很快,嬷嬷都夸我聪明!” 关秋燕急忙帮腔道:“是是是,大人,这丫头很聪明,原来跟着我认字,只不过两个月,已经识得近百字了。” 崔静雯惊讶道:“你还认得字吗?” 关秋燕应了一声,道:“入宫前随家父读过几天书,勉强认得几个字。”之前接她们的任舞听说她认字,便说要举荐她,可是这个小姑娘估计是忙昏了头,方才的时候竟也没有交代。 崔静雯沉吟片刻说道:“卷烟厂有一项规矩,未满十三岁者,不得入厂做工。” 小彤闻言一下子面如死灰,关秋燕见此往前走了两步,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的是她这么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其实也就是些女人家的首饰。 她双手捧着布包,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往崔静雯面前一递,说道:“经理大人,小丫头年纪虽小,但是真的很能干,大人就将她收下。” 旁边的人见此也都见怪不怪,不送礼在宫里还想办成事么?剩下的就看眼前这个经理大人看不看得上关秋燕送出去的东西了。 崔静雯瞄了一眼关秋燕手里的小布包,神色怪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关秋燕头也不抬,继续弯着腰恭敬道:“这是奴婢孝敬大人的,还望大人能收下小彤。哪怕留下她只让她给您端茶送水,用着也比别人伶俐。” 崔静雯冷笑一声道:“行了,收起来。念你初犯,不予追究,以后若是想着送礼让人违背规矩,那就不是这么容易就揭过去的。” 关秋燕抬起头来,对崔静雯的话好似不解,这个内厂是怎么回事,这最基本的礼尚往来都不行了? 崔静雯对关秋燕这种初入内厂便想着送礼的人倒是见怪不怪,因为总有一些其他衙门抽调过来的人想要给自己的送礼,好想着先行打点好关系,想要谋一个轻松的差事。 可惜到了她这儿,都不好使。只要你有能力,不给钱你也能上,你没能力,送多少钱都不行! 这内厂里面可不止她们卷烟厂一家,还有钟表厂,香皂厂,制衣厂,酿酒厂,制图厂,农所,火药局…… 这些个工厂大部分原本宫中就有,只是扩大规模后划拨给了内厂。有的是新增设的,听说是当今圣上原还是信王的时候就鼓捣的这些个工厂,只不过现在到了皇宫,把这些机构跟宫内原有的衙门重组了。 她只是卷烟厂的生产经理,她上面还有一个厂长,就是王承恩,这些个厂都可以称自己是内厂,可是这些工厂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竞争? 农所那个新研制的温室大棚,因为之前无色玻璃造了出来,听说里面已经在寒冬腊月长出绿油油的瓜果蔬菜了。 皇上和娘娘隔三差五地就要过去一趟,如果不是自己太忙,自己也想过去看看啊! 崔静雯收起心思,看了一眼关秋燕说道:“未满十三岁不得入厂,这是皇上定下的规矩。” 关秋燕闻言面上一白,如坠冰洞中,知道这件事恐怕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她为难地看着崔静雯。 崔静雯瞧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道:“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关秋燕眼前一亮,急忙恭敬道:“还请大人教我!” 崔静雯解释道:“厂内原本有个习字班,小彤年纪倒是合适,不过今年名额已满,等明年宫内再招录的时候,我推荐她去便是。” 关秋燕闻言谢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说着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去之前这段日子——” 崔静雯答应道:“留在卷烟厂便是,只是凡入厂宫人,皆有工钱。” 崔静雯说着看了小彤一眼,说道:“这个叫小彤的宫人,虽然入厂,但是却没有名额,不能算工钱的。” 浣衣局出来的这些人都愣住了,在这个新衙门做工,竟然有工钱!这是什么道理?宫里不是只有那些有官职的女官和公公们才有俸禄吗? 她们也能有工钱? 这时节的宫人们可是没有工钱这一说的,宫人又叫做宫役,她们入宫其实就是服役,属于劳动。 除了有一些撮人混出了头,有个一官半职,有了编制,才有了收入。其他人,干到放出宫去也没有一文钱,如果在宫里犯了错误,那就在浣衣局干到死。 另外还有些人混得好,跟了一个好主子,宫里的贵人们隔三差五的赏赐一些钱下来,倒也算是一项收入。 这也是宫里的娘娘们拉拢人心的手段,作为后宫的娘娘,妃子的身边近侍,如果自己跟的主子不受宠,自己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这也是后宫里面勾心斗角的一个因素,娘娘们收入有限,只能仗着皇上恩宠,赏赐一点钱花花。 所以这个时节绝大部分的宫里人都是没钱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太监女官会贪墨。 宫里大大小小五万余人,更有一些时期直接超过十万,这还单单说的是宫女。 而要给这些数万,十数万的宫人发工资?开玩笑呢!这时节募兵一人,费银二十两。就算他们只拿边军五分之一的工资,一人一年四两银子。 那一年就皇宫这些太监宫女的支出,按最少的算也得几十万两白银的支出,而大明朝整个国家的财政收入也才三千多万两白银。 这三千多万两白银是整个国家的收入,而皇帝的固定的白银收入大项只有一个金花银,一年固定一百万两。 你让皇帝把金花银一大半全发了工资,那皇帝花什么?更何况的明末财政赤字严重,常常内帑补充各部支出,现如今的崇祯也是个穷人啊。 书归正传。 崔静雯看着浣衣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说道:“卷烟车间的工钱是每人每月银半两,可这半两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要完成生产任务。超出还另有奖励,若是没完成可是要扣工钱的。等到三个月试用期之后,还不能跟上其他人的生产进度,就要淘汰出厂。这半两银子是转正之后的收入,刚入职这三个月你们只能拿八成。等熟悉转正之后,每月才能有这个数。” 有些浣衣局出来的宫人已经掰着手指头算清楚了,每月半两,一年十二个月,一年能有六两银子!六两! 崔静雯之所以愿意跟浣衣局的人说这么多,是因为她对调动宫人的积极性这方面可是很看重的,之前的那个生产经理,就是因为不团结宫人,还是皇上亲自给撸了下来。 再说浣衣局出来的人,内厂的这些工厂谁不想要。虽然她们现在看着弱不禁风,但是任谁都知道,只要能进了内厂,自己管的厂子产量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能在浣衣局这个地方熬到现在的人,都是一些听话,勤劳,最是能吃苦耐劳的人。那些个敢在浣衣局偷奸耍滑的人,早就被鞭子给抽死了。 崔静雯看着眼前正在掰手指头的人,轻飘飘地说道:“以后每日卯时起床洗漱,用过早饭之后,辰时上工,午时用午饭,酉时下工用晚饭。你记住了,到时候可不要误了时辰。” 关秋燕众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里一天竟然吃三顿饭的吗?! 第178章 帝国税收 宫中,暖阁。 屋中的暖气烧的滚烫,朱由崧与朱由检两人皆将外袍脱去。 二人各自斜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抽着烟。 方才朱由崧已经将昨夜在京营中的遭遇悉数告知了朱由检,朱由检此刻面色很是阴沉。 朱由崧端起一杯茶杯,喝了一口茶率先打破宁静,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朱由检手里握着烟,沉吟半晌才说道:“如今大明军制败坏,卫所已经名存实亡,募来的叫兵,卫所的叫军。” “哦?还有这个说法?”朱由崧奇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人人都知道兵能打仗,军不能打仗,咱们还是要编练新军。” 朱由崧竖起一个大拇哥,啧啧道:“好想法,问题是,钱从哪里来?” 朱由检却是盯着朱由崧不说话。 朱由崧嘿了一声,笑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可变不出银子来!” 朱由崧继续问道:“昨天晚上京营里面的事情,你究竟想怎么处理?” 朱由检眉头抬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朱由崧冷着一张脸说道:“昨夜巡营,我看着一个孩子死在我面前。放在前世,他还是只是个中学生!” 朱由检沉默半晌,说道:“你来之前我已经跟英国公还有兵部的人商议过了,昨夜京营之事已经交付有司,等他们呈上来的时候再说。” 朱由检说完便问道:“我让宫人送你的奏折手抄本,你看过没有?” 朱由崧纳罕道:“什么奏折?” 说着朱由崧才想起来,这几日确实不时有几个太监往十王府里面送奏折。 当然这些奏折,只是朱由检特意弄得手抄本,口吻也改了称呼,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还要生出一些风波来。 这些手抄本,朱由崧当时只认真看了一份,就看不下去了,其他的只是草草扫了一遍,这时便抱怨道:“他们写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朱由检说道:“前些日子,国库告急,我便让各部尚书呈生财之法,他们写得就是这些东西。” 朱由崧呦呵了一句,损道:“那些奏章我没有细看,粗劣扫了一眼。只感觉朝中这些大官儿啊,竟是给你出损主意了。” 朱由检笑道:“这些朝中的文武还真的就是一些陈词滥调,除了加派开源,就是缩减支出节流,确实没什么新意。” 朱由崧问道:“大明这税收杂乱无章,你方才说国库告急,大明真的有国库吗?” 朱由检眼睛一转,反驳道:“怎么没有,户部的太仓库不就是国库吗?” 朱由崧嘿了一声,笑道:“我看你啊,这几年只想着怎么造肥皂香水和玻璃了。” 朱由检面不改色道:“你详细说说。” 朱由崧哼了一声,摆出一副的洋洋自得模样道:“大明当真有国库吗?国库真的是户部的太仓库吗?原本我也以为户部就相当于后世的财政部的角色。现如今啊,我发现户部最多就算一个会计所,顶多再加上一个军需官的角色。” 朱由崧瞟了朱由检一眼,见他正在等着自己的解释,便说道:“户部太仓库,太仆寺常盈库,光禄寺银库,工部节慎库,还有你这宫内的内承运库,广惠库,东裕库……哪个库里没有银子?你出去问问兵部,礼部,工部,光禄寺,他们库里的银子,户部调的动吗?而户部的太仓库,里面才多少银子?这在朝廷高官当中可不是秘密,每年岁入四百万两上下,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了!” 朱由崧接着说道:“就这四百万两,才是户部的钱,主要还是供给辽东的军费。每个户部尚书上任为什么全都是扣扣索索的,他们抠门要不出来钱,有点结余就给藏了起来,就是害怕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情,拿不出钱来应急。” 朱由检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朱由崧语气夸张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皇帝,我想这玩意儿干什么?” 朱由检气道:“你道我这个皇帝真的好当吗?老子这还没有改元呢!这几个月下来,你知道我已经祭祀了多少回了吗?圜丘天坛,方丘地坛,社稷庙,四季神……你就说前些日子的冬至,老子我在天坛整整磕了三百多个头!神官唱一段我跪一个,唱一段我跪一个……我特么这辈子都没有磕过这么多头!” 朱由崧闻言撇了撇嘴,却也不再拿话激他,便宽慰道:“这些都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等以后你有了娃,你让你儿子去就行了。” 朱由检哼了一声道:“反正我现在是打定主意了,六十岁退休!老子只想坐个太上皇,到时候巡游天下!” 朱由崧笑了一声,附和道:“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到时候咱们一起,只是现在就别说什么退休的话了,内忧外患的,能活到六十岁再说。” 朱由检冷静下来道:“其实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可是要改却不是那么好改的,不要以为一纸诏书下去,下面那些硬脖子就会低头就范。我跟你说件事,你就明白了,过两天宫里不是有个联欢会么?” 朱由崧点了点头,朱由检接着说道:“之前承恩一直在负责这件事,因为布置会场要用到缎带,所以他就拿着我的手谕去找到工部要东西,谁知道被顶了回来!工部就一句话,这钱不该他们出!然后他又去找户部,户部也是一句话,这钱不该他们出!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知道这事最后怎么解决的吗?” 朱由崧好奇道:“难不成内帑出了?这是你自己张罗的,这钱本来就该你内帑出啊!” 朱由检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他自己自作主张的,等后来我才知道。这时节各部的银子,根本没有跟宫内的内帑分开。” 朱由崧哈哈一笑道:“哈哈,这就是家天下!不是就一个无限责任公司么,公司账面有钱的时候,就挪公账补私缺,公司要是亏钱了,老板自己掏腰包补窟窿呗!可是最后这钱谁出的?” 朱由检说道:“王承恩找工部和户部各自商谈了一番,所以他们五五分把银子给承担下来了。” 朱由崧听出了里面的含义,工部开始不想出钱的原因只是不想自己出这个钱,只要拉上了户部这个冤大头,他就同意了! 我滴个乖乖! 朱由检说道:“其实大明的税收制度已经稀烂了,所以等过完年我想将你派去南方,实地走访一番,听人说总不如自己亲见来的实在。” 朱由崧问道:“你想让我去南方?哪里?” 朱由检回道:“还能是哪里,自然赋税最多的江南了!” “我以什么身份过去?” 朱由检说道:“当然是税收主官了。” 朱由崧闻言都快把头摇成了风扇了,只见他拒绝道:“这可不兴去啊!你难道忘了之前奔赴各地的税监了?那些个太监弄得天怒人怨的,我就算是福王世子,如果跟他们一个名头,那百姓还不得往我脑袋上丢烂菜叶,臭鸡蛋?” 朱由检问道:“那你想怎么去?” 朱由崧笑眯眯地说道:“你给我安排一个总督当当嘛!到时候我说话也好使啊!” 朱由检好笑道:“就算是我给你安排了总督,你以为当地那些文人真的能听你的话?更何况还有朝廷上官员弹劾你的奏折,那不得把我给淹了?” 真以为穿越过来当上明朝的皇帝就可以说一不二,为所欲为了么?现在可不是清朝,皇帝的权利虽然很大,但是收到约束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然现在的皇帝就不是朱由检而是朱由崧他爹了,当年万历皇帝想立朱常洵为太子,可是引起了国本之争。 万历这个皇上跟文官斗了多久?最后还不是没能得偿所愿? 如果朱由检想要说一不二,只有给自己造势,等到他这个皇帝哪天有了几个不可磨灭的大功绩的时候,那些个文臣说不定才能低下他们的头颅。 其实明朝的皇帝和文官在一定程度上,就像公司里的老板和管理人员一个样。 当公司草创初期,形势好的时候,老板就硬气,这江山是老子打下来的,自然说一不二,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老子想杀你就杀你,说啥是啥。 当公司形式不好的时候,老板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有些位置的人真要撂了挑子,那一块业务还真的有可能就给瘫痪了,这么整的人多了,这个公司说不定就得破产。 所以这个时节,大臣们抗议皇帝的手段就是请辞,有的还写一封辞职信,有的直接撂挑子就不干了,自离,爱咋咋地。 朱由崧自然也清楚里面的门道,便嘿嘿笑道:“我立一个军令状便是,给他们一个把柄,到时候如果完不成任务,随他们处置。” 朱由检也是颇为意动,说道:“到时候你在江南再编练些新军怎么样?” 若是有旁人在此,听到皇上跟福王世子说这话,还不得吓死,这明显是皇帝试探世子的不臣之心呢! 可惜朱由崧和朱由检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个皇帝,朱由检当的很累,朱由崧也根本没有兴趣,如果真的有选择的话,朱由崧更想直接在王府里面躺平。 朱由崧说道:“这些东西,以后再说,具体的细节这些日子咱们在讨论讨论,你也得给我安排一些人手才是!” 朱由检嗯了一声,问道:“用过早饭没有?” 朱由崧点了点头,朱由检见此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朱由崧纳罕道:“什么东西?你宫里的匠人又造出什么玩意儿了?” 朱由崧自然知道朱由检在宫内兴建内厂的事情,其实大明之前就有过内厂。 之前设立的内厂就是内行厂,人们也称之为内厂。 之前锦衣卫监察文武百官,东厂监察百官和锦衣卫,而西厂又监察东厂、锦衣卫和文武百官。宫内短暂设置的内行厂可以监察东西厂、锦衣卫和百官,权力不是一般的大。 之前那个内厂,那权利可是真的大,可是现在这个内厂,真的就是大内工厂了。 现在这个内厂囊括庞杂,因为有匠营的技术支持,所以这个内厂能源源不断地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制造一些这个时代的新鲜玩意儿。 不过怀表,卷烟,香皂,温室大棚,蒸馏酒……这些东西,朱由崧都已经见过了。 这些东西说难也不难,朱由检拥有这个帝国的能工巧匠,只要他们提供一些思路,自然有数不清的心灵手巧之辈去实现他们的想法。 只不过有些东西原材料的提取是个难题,并没有大规模的生产,只能小批量的制作。 而且现在财政困难,就算朱由检想要自己办厂做生意,他也没有多少资金。上面那些工厂,除了卷烟厂和个别几个工厂工人是有工钱的,更多的还是在打工。 因为皇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本来就是服役,根本不用给工资。 而卷烟厂之所以能给在里面工作的宫人发工资,因为他们生产的香烟,已经在宫里走俏,有了盈利。 再加上朱由检一直计划着想要在各地开办卷烟厂,将烟草收归官营,宫里的这处卷烟厂更像是的他培养管理人才的地方。 朱由检卖了个关子,说道:“到了就知道了!这些东西,好多都在这次分发的年货里面,说不定可以给他们打开销路。” …… 第179章 还是亲生好 朱由检带着朱由崧在皇宫中直奔后宫而去。 两人健步如飞,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躬着身子需得小步慢跑才能跟上。 朱由检见此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宫人们脚步也是急急地停了下来。 朱由检回身问道:“你是哪个衙门的?” 后面的小太监立马跪在了地上,回道:“奴才是司礼监的。” 朱由检说道:“以后不许躬身行走,听明白没有?给朕把头抬起来,把胸听起来,把腰直起来!” 小太监随着朱由检的话,头一抬,胸一挺,腰一直,方才萎缩成团的样子立刻消失不见,朱由检点了点头道:“行了,传下去,以后我身边的随侍全都这个样子走路!” 小太监本还想说这于礼不合,可是头一抬看到了朱由检严肃的脸,只好连声称是。 朱由崧对这个小插曲倒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朱由检这家伙心血来潮的时候,还让宫人大集合,一起跑早操呢。 朱由崧问道:“咱们到底要去看什么?你造出热气球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 朱由崧又问:“你造出自行车了?” 朱由检还是摇了摇头。 朱由崧继续猜道:“难不成你造出蒸汽机了?” 朱由检哈哈笑道:“我说大哥,什么东西都没有造出来。我只是带你去看看你爹给我送的银子!” “啊?” 朱由检问道:“你知道皇宫里面,你还有一个奶奶么?” “啊?” 朱由检没好气道:“我说的是郑贵妃!郑贵妃是你奶奶!亲的!” “啊?!” 朱由检见朱由崧吃惊的样子,解释道:“福王送了我一万两银子,因为你留京过年,所以希望我能开恩,让你们二人可以见上一面。” “啊?!!!” 朱由崧倒是听说过郑贵妃,也知道郑贵妃是自己的祖母,只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就算是前身,他们也没有见过面。 这个祖母对于朱由崧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他们两个没有感情啊!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好? 这让他们见面,他说什么?这不是尴尬吗? 朱由崧转念一想,一个先皇宠爱的妃子,没了自己的丈夫,也只是一个年老的妇人。这个妇人独处深宫,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被各方势力忌惮,估计在深宫中的日子过的也并不怎么舒心。 要知道在万历皇帝驾崩之前,是正在准备给郑贵妃册立皇后的典礼的,可惜典礼还没有筹备好,他就一命呜呼了。 万历皇帝的儿子朱常洛本来还想奉遗命继续准备典礼,后来郑贵妃又因为跟国本之争,梃击案,红丸案产生了一系列的瓜葛。 朝臣阻挠,朱常洛自己态度也不咋坚定,所以这个册立典礼也就无疾而终了。 万历皇帝最宠的郑贵妃没能成了皇后,也就当不了的太后,明光宗这个短命皇帝,上任一个月就去见了老爹。 而明光宗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即位之后,反倒是把老实谨厚的昭妃,也就是宣懿太妃迎进了慈宁宫,掌皇太后印玺。 至此,郑贵妃彻底退出了大明的政治旋涡,搬到了仁寿宫养老。 由此可见,明朝的皇帝掣肘太多,不仅立谁为太子做不了主,立谁为皇后也不是自己一言可定的。 此时朱由检和朱由崧二人入了后宫,直奔郑贵妃养老的仁寿宫而去。 到了地方,朱由崧却是有些不自在。 这个奶奶,他可是没有见过的,谁知道什么脾性啊,虽然史书上对她好像都多有笔墨,谁知道是真是假,又是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不是福王这个慈眉善目的胖爹让他去见他奶奶,虽然郑贵妃是历史上的名人,但是朱由崧却没有半点兴趣去认识一番。 毕竟她跟自己还有些瓜葛,这要是以后有了什么事情,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吗?如果朝臣知道了他们二人胆敢跟郑贵妃有了联系,这些正事不干,闲事不断的文官不得喷死自己么? 所以朱由崧打定主意,先应付了这次再说。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他是决计不会再进宫面见自己这个奶奶,实在是人红是非多啊,招惹不起。再说,她们素未谋面,哪里有感情基础啊? 而古人又十分注重孝道,但凡自己表现得有一点不如这个郑贵妃的心意,说不得还得惹恼了这个便宜奶奶,给双方都添堵的事情,朱由崧可是不会干的。 二人进了仁寿宫,守门的宫人已经急急通禀去了,皇上和福王世子联袂而来! 二人还没有走到正堂,就见一个一身素雅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素色宫衣,外面披了一件浅青色夹袄,身形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 这妇人面相四十许岁,虽已年老,眼角已经出了几道鱼尾纹,但是姿容端淑,气质雍容。 来人正是名动史册的郑贵妃,郑梦境。郑梦境虽然不是皇后,但是因为万历皇帝生前最为恩宠,这个时代对孝最为看重,继任的几位皇帝倒也没有太过苛责过她,毕竟她是几个皇帝的长辈。 而万历皇帝已经驾崩,朝臣的顾忌也没了由头,也不再与她为难。 郑贵妃倒是在宫里,过了几年风平浪静的日子。 郑梦境见到二人,急忙迎了上来,她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朱由检的消息,说是她的孙儿朱由崧现如今在京中,她儿子福王希望他们可以见上一面。 皇家最重孝道,朱由检自然也是有求必应,待会儿就要带朱由崧来见她,。 收到消息,郑梦境便开始准备,其实她已经在宫里等候多时了。 朱由崧见到不远处这个满面笑容中年妇人急匆匆走过来,不由看了朱由检一眼,想要让他赶紧给自己介绍。 谁知朱由检见到妇人急忙行礼问安,朱由崧也得有样学样躬身行礼,长幼尊卑还是要讲。 朱由崧见到郑梦境,自己这个奶奶,心里也是有些说不出滋味。原本他是一个孤儿,可是穿越后父母健在不说,现在还跑出来一个奶奶。虽然他早就知道他有一个奶奶,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跟她见面的这一天。 朱由检这厮听风就是雨,做事情往往心血来潮,这都没有跟他打招呼。 只是寥寥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见面了,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没有消化,现在人都已经见到了,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时间朱由崧都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个笑意连连的老妇人了,是叫奶奶还是祖母,是叫大母还是太妃? 我都还没想明白呢! 郑梦境是见过朱由检的,只是她没有见过朱由崧,自从儿子朱常洵就藩以后,她连自己的宝贝儿子都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也不知道现在,儿子长高没有,长胖没有,以前一个瘦麻杆,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得。 现在又如何了? 她见朱由检和自己的亲孙儿朱由崧都正在给自己见礼,高兴道:“好,好,好!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你父王如今如何了?翠儿,喊人去我库里拿两千两银子出来,赏给我这个乖孙!” “两千两!” 还在犹豫着的朱由崧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动作利落无比,他两手交叠抵在额前,朝着郑太妃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情真意切声音中还带着哭腔道:“孙儿见过奶奶!这么多年,孙儿不能侍奉膝前,奶奶受苦了!” 郑梦境见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儿能真情流露,心中也是颇为感动,便走过来将朱由崧扶起来,欣慰道:“乖孙儿,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朱由崧被自己奶奶扶了起来,朱由检虽然是个皇帝,郑太妃却好似忽略了他一般,管都没管。 朱由崧见此,心中一暖:“还是亲生的好啊!” 第180章 《教子图》 朱由崧拜见了郑太妃之后,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二人虽有祖孙之名,却无祖孙之情,因为两人在之前都没有见过面。 虽然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但是这亲情如果只是通过血缘为纽带,而没有感情基础的话,也是令人颇有陌生之感。 所以几人坐在堂中,饮了几杯茶,说了几句家常话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把话头拐到了朱常洵身上。 福王是他们的纽带,福王作为郑太妃的儿子,朱由崧的父亲,是他们共同知晓又感情最深之人。 当郑太妃知道福王朱常洵已经是个三百余斤的胖子的时候,有些嗔道:“这痴儿现在也太痴肥了些!” 朱由崧当然不能附和此言,子不言父过,朱由崧也只好打着圆场。 只是几人说了半天话,朱由崧却是如坐针毡。他现在是有问必答,几乎将他父王朱常洵的老底都要翻出来了,再说下去就无话可说了。干坐在这里,岂不是尴尬?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从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附耳对朱由检说了几句话,朱由检插话道:“太妃,福王托朕送了您几样东西,方才一直谈话,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郑太妃惊喜道:“什么,吾儿还给本宫送了东西过来吗?” 朱由崧也是有些惊愕,他看了朱由检一眼,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朱由检却是只拍了拍手。 候在门外的宫人列队齐整,鱼贯而入,却是人人手中都托着一个托盘。 此时朱由检给朱由崧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解说一番,朱由崧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等到看到宫女们托盘上的东西时,才恍然大悟。 因为朱由崧看到第一个宫女手上的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只金灿灿的怀表! 朱由崧走向前去说道:“奶奶,这个是父王送给你的稀罕物!这是一只怀表,您瞧!只要一按这个这个机关,它就能露出表盘,这个是个计时的东西。虽不十分贵重,却也非常新奇!” 郑太妃将朱由崧手上的怀表接到手里,打量了一番,问道:“这指针倒跟宫里的自鸣钟相似。” 朱由崧连忙赞道:“奶奶你真的慧眼识珠,就是仿照自鸣钟制作的!” 郑太妃笑了笑,道:“就你这孩子嘴甜!” 第二个宫女托盘中放着的是几块香皂,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 朱由崧走上前解释道:“奶奶,这是父王送您的几块香皂。这也是个新鲜东西,沐浴的时候沾水打在身上,不仅有泡沫容易除垢,沐浴之后皮肤光滑,遍体生香!” 朱由崧拿起一块草绿色的香皂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看了朱由检一眼,高兴地对郑太妃说道:“奶奶,这是最新款的香皂,每个颜色都有不同的味道!这个草绿色的是青草香,白色的那块是茉莉花香,黄色的那块是菊香,这还有玫瑰香,茅草香!” 这东西送的正和郑太妃心意,郑太妃虽只有五十多岁,但总是疑心自己身上有“老人味儿”,遂每日沐浴。 每日沐浴在南方还好,这放到北方夏天的时候也是正常,可这北方冬天天寒地冻,天气十分干燥,还每日沐浴,所以皮肤脱水严重,四肢都生了皮屑。 可不洗又难受,洗了又脱皮,用了一些皮脂擦拭也不见好,当真让人纠结。 到了这里,朱由崧反应过来,这些东西不可能是福王给自己老妈送的东西了,而是朱由检找人将他内厂里面的东西挑选了几样送了过来。 朱由崧本来还有些拘束,因为他虽然来看自己奶奶郑太妃,可是却是空着手来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所以之前他对朱由检有诸多埋怨,现在见朱由检这么上道,心里的怨气也便消散了。 第三个宫女捧上来的是几个玻璃杯,还有一罐茶叶。 朱由崧大言不惭道:“奶奶,您瞧!这是孙儿送您的!两对晶莹剔透的玻璃茶杯!这玻璃杯制造极为不易,要杯身透明,还要没有气泡!只要将茶叶放入杯中,沸水冲泡,放在桌上看杯中茶叶起伏,最是惬意!” 郑太妃接过一只茶杯,放在手中仔细地端详,果然是透明的,晶莹剔透犹如水晶一般。这难道不是水晶杯吗?怎么叫玻璃杯了呢? 朱由崧看着那罐茶叶是的几个大字,咳了一声说道:“奶奶,现在民间出了一款新茶叶,叫做茉莉花茶。只是他们的喝法不算正宗,只是将茉莉花与茶叶混合而已。孙儿独创一法,用茉莉花熏蒸茶叶,将花香沁入到茶叶当中。将茶叶放在水中冲泡开,可谓满屋飘香,喝上一口,便是唇齿留香!这罐茉莉花茶乃是九窨一提的无上佳品,足足熏蒸了九次,也是孙儿送你的!” 郑太妃接过茶叶,打开一闻,果然是花香扑鼻,不由笑道:“好,乖孙儿!奶奶喜欢!” 第四个宫女捧上来却是一些瓜果蔬菜,这个朱由崧不好再占为己有,便解释道:“这些果蔬是皇上送给您尝尝鲜的,给您换换口味!” 寒冬腊月,郑太妃见到那些果蔬也是有些新奇,宫里虽然有些蔬菜,但是一日两餐的蔬菜还是白菜萝卜为主,就算是白菜萝卜也是限量供应。 此时见到这些颜色鲜艳的果蔬,不由点头道:“多谢皇上!” 朱由崧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道:“奶奶,这叫番茄,来自西番。咱们大明其实有种植的了,只是人们只当它是花,却不知道它也是可以吃的!” 朱由崧解释道:“切片加点白糖,适合夏天吃。冬天可以让厨下切块,跟鸡蛋一起炒了,就是番茄炒鸡蛋。锅中先放油,放点葱蒜爆香,稍加食盐和白糖,用来佐饭,很得胃口,这个孙儿最喜欢吃了!” 郑太妃笑着点了点头。 第五个宫女捧上来的托盘上面还盖了红绸,朱由崧揭开一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得摆满了银元。 朱由崧看了一眼朱由检,笑道:“奶奶,这是父王托皇上送您的花销。这是大明朝即将新发的银币,一个就是一两,也叫做一元,以后啊,买东西什么的也都方便!” 郑太妃看着银光闪闪的银币,想到是自己儿子孝敬自己的,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遂温声道:“劳你父王费心了。” 朱由崧大大咧咧道:“应当的,应当的。” 朱由崧本来还想看看这新制的银币是什么样子,谁知宫女已经急匆匆地捧着托盘离开了,估计是太沉了。 朱由崧好笑的摇了摇头。 第六个宫女捧上来一本书,书封面上写着《大明奇闻录期刊》。 朱由崧略微翻了一下,就知道朱由检已经将他们的想法已经化成了实际行动,这第一期已经出来了! 朱由崧将书本拿来过来,朝郑太妃解释道:“奶奶,这本书是新出的期刊,所谓的期刊就是一期一刊,这本书大概一个月一期。此书图文并茂,都是人们收集的大明的稀罕事,闲来无事,您可以瞧瞧解闷儿!” 郑太妃将书拿到手里,打开一瞧,就见这本书真的是图文并茂,这书已经快不能称之为书了,而应该叫画册了。 几乎每一页都有插画,而且还是彩色套印,真的是独具匠心。 第七个宫女捧上来的是一个托盘,朱由崧一瞧,就看到了四个骰子,便解释道:“奶奶,这个是麻将!这东西的玩法——” 谁知他还没说完,郑太妃便说道:“这不是南边盛行的马吊么,怎么将图案刻在玉石上面,就改叫麻将了吗?这玩法不一样了吗?” 朱由崧不知道郑太妃一人独处深宫,没了丈夫,也没有儿女在跟前,寂寞难解的时候,便会跟人打马吊。 这马吊早已经火到了宫里了! 朱由崧本来还头疼怎么跟郑太妃解释这个麻将的玩法,见人家已经会打马吊了,估计也差不远了,赶忙改口道:“是是是,玩法一样,玩法一样。” 第八个宫女端了一个画轴上来,朱由崧却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只好将画轴拿到郑太妃跟前,徐徐打开,画卷半展,只能看到上面画的好像是一副人物画。 等到画卷全都展开时,看到上面的落款,竟然是他爹朱常洵自己画得! 画卷名为《教子图》! 画面上朱常洵一身常服,端坐在塌上,一手支着桌子,一手捧着书卷,看得正入神。 下面坐着几个孩童,一个孩童正趴在桌上流口水,口水将桌上的书卷都打湿了,一个孩童拿着书正在追院子里的蝴蝶,一个孩童好像摔倒了正在哇哇大哭,而年纪最大那个好似在认真看书,眼睛却一直盯着院中侍奉的两个宫女…… 画卷上朱常洵一个人的面积占了小一半,剩下的人估计还没他膝盖高! 这只是国画的夸张手法而已,可让朱由崧颇为不平的是,虽然那些孩子画得很小,朱由崧有一种感觉,那个盯着宫女的人大概率画的就是自己! 郑太妃死死地盯着这幅画,眼角有些湿润:“你爹这孩子,画这幅画是在宽慰我么?” 这幅画好像勾起了郑太妃的心事,之后的东西郑太妃好像已经没了看的心思。 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又陪坐了一会儿,见郑太妃好像累了,也不好继续打扰,将要告辞。 郑太妃回过神来,说道:“崧儿,皇上,今日老身身体不舒服,就不多留你们了。” 朱由崧连忙道:“等有时间我再来看您!” 郑太妃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相送,只是手里拿着那幅画,起身回了后院。 朱由崧见郑太妃形单影只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也有些酸楚。 这时候朱由检在一旁说道:“走了,面也见了,事儿也办了,这时间都快晌午了。待会儿在宫里用饭,等吃完饭,咱们一起去发年货的地方看看!” 朱由崧想到宫里的吃食嫌弃道:“可别,宫里的饭我可吃不惯!” 这倒不是朱由崧的嘴刁,而是现如今皇宫里面做的饭是真的难吃。每餐大鱼大肉,煎炒烤炸,一大堆香料,胆固醇严重超标,高油高盐高糖,口味极重。 难怪明朝的皇帝没一个瘦子,几乎都是大胖子,整天这样不健康的饮食,各个都像福王一样三百来斤也不稀奇。 朱由检想到光禄寺的食谱也是有点无奈,连忙解释道:“不是光禄寺食谱上的那些东西!我给的食谱,单独让尚膳监做的!” 朱由崧问道:“真的不是?” 朱由检回道:“你在质疑我的口味?光禄寺出来的那些东西能吃吗?真要那么吃,不出三月,我得长五十斤!” 第181章 六部食堂 明朝这时候是没有御膳房的,皇宫中仅有光禄寺,尚膳监,尚食局来伺候皇帝与妃嫔们的用餐。 具体的操作是光禄寺拟定食谱菜单,皇上接到了光禄寺的菜单以后,看看名字,喜欢吃什么就勾什么。然后光禄寺将菜单发到尚膳监制作,最后再由尚食局的太监和宫女们伺候皇帝餐饮。 这样的分工不可谓不细,仅仅一个伺候皇帝饮食的人群,都有一个尚食局这么专职的衙门。 可是分工再细,也架不住光禄寺出来的东西难吃啊! 因为光禄寺职能可不是只为了伺候皇帝的饮食,人家是个正经的国家部门。 光禄寺要掌管祭享类的餐饮,包括祭祀和荐新,祭祀又分祭与祀,天神为祀,地祗称祭,宗庙称享。 除此之外,光禄寺还要掌管宴劳类的餐饮,就是皇帝赐宴的安排,这些工作可比单单给皇帝做饭要重要多了。 光禄寺对皇帝和他的妃嫔们宴饮安排工作只是人家工作的一小部分,这个时节对皇帝的要求还是颇高的,道德君子们就不是很想皇帝吃好喝好,满足口舌之欲。 所以光禄寺的官员们对此也不是很有热心,而且也很怕把皇帝嘴养刁了,以后可就难伺候了。 最终就导致,如果你单单看光禄寺的食谱菜单,看着倒是还能过去。 例如什么焚羊肉,清蒸鸡,椒醋鹅,烧猪肉,猪肉撺白汤,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儿,丝鹅粉汤,三鲜汤,猪屑骨、荔枝猪肉、猪耳脆、牡丹头汤、猪肉龙松汤…… 但是味道真的不能说有多好吃,单论菜品的精致与色香味俱全这方面来说,跟后面清朝皇帝的御膳房比较,那是天壤之别。 《万历野获编》中不是还有三大名不符实的论断么?“光禄寺的茶汤”,“武备库的刀枪”,“翰林院的文章”。 排头一位的就是名留史册的光禄寺茶汤,其实真的不怎么好喝。 顺道在此辟谣一下,后世常有人造谣说明朝皇帝因为姓朱,所以民间不能叫猪为猪,应当叫彘。 其实这些就是个别无良自媒体的臆想而已,当你看到光禄寺菜单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谣言了。 也不瞧瞧上面多少猪肉做的菜,也没见菜名有什么变动。 其实有些东西一细想,是经不住推敲的,比如后世大火的《西游记》就成书在明朝,里面的猪八戒,也没见作者有什么避讳? 吴承恩在描写猪八戒这个人物时,有用“豕”,“彘”,“本家老爷”,“万里哼”之类的字眼来代替吗? 其实这只是后人对古人的臆测,古人讳名而不避姓,指猪为彘,纯属无稽之谈。 朱由检和朱由崧虽说要在宫中用饭,却不是吃朱由检的小灶,而是想要去六部的食堂去看看。 朱由检登极以来,削减宫内的开销,将多余的粮食和肉食全部投进了六部食堂。 这项工作也只是前一阵子刚刚施行,因为光禄寺的职能就是给天地人神做饭的,所以这个职责也一并划给了他们,只不过这里的菜品却是朱由检和朱由崧共同拟定的。 这个六部食堂的想法由来已久,原因自然是朱由检想要遏制宫里太监们的不法之事。 这个时节各地给朝廷的交的税,其实跟皇帝交的税是分不开的,因为国库和内帑并没有明确的划分。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实物缴纳,这个实物缴纳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不是各地州县的官员收到了百姓缴纳的税负实物之后,由官府押解入京入库。 而是通过谁缴纳谁押解的方式,这就导致了各地的税收如果想要顺利入库,就得给负责入库验收的太监们送礼,不然随便挑一点毛病,就不能入库。 不是没有官员避免劳民伤财,想要做出官解的改变,可是官解总是出一些奇葩的问题。 因为负责押运官员自己也没钱送礼,虽然东西也不能正常入库,但是大多时候倒也不会受什么牢狱之灾。但是这批东西不能入库,就要下面的州县再征收一批啊! 或许有人会说就不能先把好的一部分先入库吗?到时候不合格的那些另外重新补? 抱歉,没有这个惯例,一旦抽检验收不合格就要把入库的物品全部退回,然后当地政府再重新征收。 至于怎么抽,那就是验收的太监的职责了。 这一来一回,运费说不定比货物本身的价值还要高,官员们只能默认了民解来解决问题,负责民解的人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给太监们送礼交银子。 更为奇葩的是,大明朝的税收制度规定,为了防止一家独大,所有征集的物品都不能是一个地方出产的,或者一个部门的供给是天下各个州县集中供应的。 这么一来,举个例子,假如顺天府谋一个州县的夏税、秋粮收了上来,起运和留存都要分开供应。 起运的税负可能是供给给边镇军需,留存的税负是供给给地方卫所,宗室禄癝,生员癝食,俸给,转运到府衙等等。 不是说这个州县供应某一个部门,而是可能要跑十几部门,这个部门多少多少两银子,那个部门多少多少两银子。 而且州县收上来的税收,也不能集中放到府衙,让知府给布政使司上面送过去,因为为了避免经手人过多导致贪墨,知府和布政使并没有税收的权限…… 最头疼的就是给京城的税负,给京城缴纳一次实物或者白银,说不定就要跟几十个部门做交接,因为这些部门都有自己小金库。 前文有说过,几乎六部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银库,而且一个地方的税负是州县的长官负责来征收,但是他们不只给户部的太仓银库交钱,还要给工部,兵部,礼部,吏部等等杂七杂八的部门交钱。 这是乞丐皇帝朱元璋想出来的法子,古代皇帝这么做,对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做出了最为严苛的限制。 所以终明一朝,也没有出现什么武将叛乱割据的情况,权知几省军政的总督,放在明末,王朝已经腐朽不堪的情况下,历史上的崇祯还能说杀就杀。 这要是放在其他朝代,没有形成武装割据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因为终明一朝,都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后勤部门,军队和朝廷的供应来源五花八门,良莠不齐。 这也是历史上明末孙传庭练兵的时候,士兵用的鸟铳做工质量不一样,总是打哑炮的原因,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出产的,做工质量根本没办法统一。 只有等到了李自成一伙人形成了气候,抛弃了大明朝的税收制度,以战养战,哪里有流民,哪里就可以东山再起。 这就是无本买卖了,不在讨论范围之类。 虽然这样的制度有效地防止了武将专权,可是这样的制度,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行政效率了,所以朱由检一直在做一些尝试。 京营当中的思政体系,就是抄袭后世的“支部建在连上”,不然这个时期的军队,谁认识谁是皇上啊? 所有军人的身家性命,完全都是掌握在自己上一级的军官手里。 京营思政这项措施,设立的时间还很短,更多是实验效果,总结经验教训,以便于之后在新军中施行。 再说财政制度的改革,这个六部食堂就是第一步,如果冒然宣布将六部的小金库合并到户部,说不定就得遭到其他五部的强烈反对。 因为六部之前都是各顾各,但是这个食堂一开,支出的银两只要有一个共同的名头,以后这些共同支出的项目渐渐增多,六部的银库合并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一个国家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国库都没有,谈什么税收制度改革都是虚妄。 书归正传。 今天已经是年末,二人本以为来食堂用餐的并不多,可是朱由检和朱由崧到了六部食堂以后,却是傻了眼。 这里用餐的官员并没有少多少人,相反相较平日好像还有所增多。 罗玉成就是来六部食堂吃饭的人之一。 只是他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已经在食堂门口逡巡良久,天人交战,始终没有踏入。 罗玉成,字山石,工部主事,提督易州山厂,专掌御用柴炭之事。他是有资格在六部食堂二楼的“官”这个窗口吃饭的,一楼的是“吏”员们吃饭的地方。 虽然六部食堂建成之初,朱由检并没有将这个食堂给官吏们划分清楚,但是这个食堂自从投入运营之日起,前来吃饭的人们十分有默契地分开了彼此的位置。 一楼的位置大,留给了吏员们,二楼的位置高,就留给了各部的官员们。 而且原本楼上楼下吃的饭菜是一样,可是六部尚书一看,这与礼不合啊!怎能如此?官员怎么能和吏员吃一样的东西? 所以六部尚书凑到一起,从各部的小金库里面各自出了一点银子,在朱由检供应的饭菜之外,又单单给官员们霸占的二楼窗口上,硬生生的加了一个菜。 所以楼下成了三菜一汤,楼上就是四菜一汤。 罗玉成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吃饭,六部食堂刚刚出来时候,他是没有来的。 因为他不知道在这里吃饭,要不要花钱,要是花钱的话,虽然看着这里的饭食还算可口,可是这里绝不是自己可以消费的起的。 再加上工部在六部里面地位最低,他也不想来这遭别人的白眼,再加上他也刚来京城不久,之前一直在外地做知县,根本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因为不清楚门道,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他可不想再吃第二次。 罗玉成现在很穷,快过年了,连给妻子孩子添置一份新衣的钱都没有。一家三口蜗居在城中一个民房里面,也没有一个佣人,就是因为不清楚京城里面的门道。 第182章 食堂见闻 自古以来,居京不易。 今天罗玉成站在食堂门口徘徊,却又犹豫不决的原因是,他听说这个地方的米饭是的。 可若是不打菜只打饭会不会有辱斯文?若是让相识的官员看到了,岂不是斯文扫地? 罗玉成是一个清官,两袖清风,在地方上兢兢业业,等到离职那天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一把万民伞,没带走一两银子。 不搜刮倒也不会真的活不下去,因为他中举的时候还很年轻,年少得志,娶了一个老家小地主家的女儿为妻。 他老丈人对他这个女婿也是照顾有加,他调职入京也送了他不少盘缠。 可是到了京城,吏部的官员见一下,提拔他入京的工部大佬拜访一下,只是带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这土特产还真的就是土特产。 工部大佬笑眯眯的收了,之后再看他,就没了笑眯眯的样子。等他被身旁的人指点迷津,一番“补救”之后,这盘缠几乎就用尽了。 要不是妻子还有一些首饰,加上新主登极以来,朝中的折色不多了,到手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钱粮,他还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 可前一阵子,孩子偶感风寒,一番寻医问药之后,就将他逼上了绝路,家里无米下锅了。 京中的好友过年回老家了,也是借不到钱,只能等过年回来才能借钱。可是现在家里的孩子嗷嗷待哺,妻子本是一个富家小姐,跟着自己吃糠咽菜不说,当初细皮嫩肉不事劳作的手。夏日浣衣,冬日淘米,昨天无意间看到,已经皲裂了。 想到自己妻子当初抚琴弄箫,执笔书画的葱葱玉指,现如今竟比一般的农妇也不如。 前些日子带她出去宴饮,因为衣着并不光鲜,竟被不知情的人当做了自己的仆人。 妻子是贤惠的,能娶到这样一个勤俭持家,毫无怨言跟自己吃苦的女人实乃三生有幸。可是自己现如今能做些什么呢?当初那个金科提名,意气风发的少年呢?当初执笔安天下的雄心壮志呢? 罗玉成眼中有泪,为人子不孝,在老家的父母已经多久没有周济了?为人夫惭愧,新年都不能给家中的妻子添置新衣,为人父无能啊,孩子这么大了,家中的荤腥都是少有…… 罗玉成心头忽地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真的要倒卖批条吗? 自从自己提督易州山场之后,就有人给自己送批条,一个条子价值白银一百两,明码标价。 罗玉成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要自己字一签,印一盖。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就能在自己提督的易州山场山上偷运出一批木材薪炭。难道真的要签字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道要拿这些昧了良知的钱? 可是自己不拿,难道以后自己还有家人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装那些米饭? 检举揭发?听说那些商人跟朝中几位重臣交从密切,如何告得赢? 上有老下有小,罗玉成没有粉身碎骨的勇气,但是他接受的教育又不能让他选择同流合污,最后只能独善其身,管好自己! 罗玉成站在食堂门口天人交战,也不知道经历着怎样的思想搏斗。 正当罗玉成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咦?山石,你也来吃饭呐!” 罗玉成听到声音先是一惊,刚要否认,却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倪元璐。 倪元璐跟他是同科进士,有同年之谊,只是他不是调去江西主乡试了么,什么时候回京的? 罗玉成有些尴尬道:“汝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倪元璐笑呵呵地道:“刚回来没几日,现在的差事还没着落呢。” 倪元璐倒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说着将罗玉成肩膀一搂,笑嘻嘻道:“山石兄,你贵为地主,瞧你欲言又止的样子,莫不是想为贤弟接风洗尘?兄若张口相邀,弟必不推辞。” 罗玉成闻言脸色一垮,讪讪道:“改日改日。”说着将倪元璐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打落,说道:“快放下来,让大人们看到,成何体统?” 倪元璐笑嘻嘻地却不以为然,待他看到罗玉成也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有些古怪道:“山石兄,莫不是你也是来装饭的吗?” 罗玉成听到装饭刚要否认,一个“也”字马上在脑海中反应过来,他看了倪元璐一眼,发现这家伙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食盒。 罗玉成呆呆道:“难不成你也是来装饭的?” 倪元璐笑道:“可不是嘛,这里的饭菜跟外边的比可是实惠多了,我回京这几日常常来吃。” 罗玉成一听,原来人家还打了菜,这就跟自己不一样,自己可是只想着装饭的。 罗玉成顺着他的话问道:“哦,这里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菜式新鲜,味道独特,物美价廉。实乃皇上照顾我等臣子之惠政也。”倪元璐摇头晃脑地评价完回过神来,稀奇道:“山石兄,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是工部主事,莫不是还没在这里吃过饭?” 罗玉成尴尬道:“近来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过来。” 倪元璐一把抓住罗玉成的胳膊,说道:“那就要快些了,你也不看看这时辰,等到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那些官儿散了班,到时候人挤都挤不动。” 罗玉成问道:“他们也要来此用餐吗?” 倪元璐说道:“当然了,不吃白不吃啊!这里的米饭是供应的,京中又不是只我一个拮据的官儿。” 罗玉成闻言一惊,六部食堂的位置在礼部与鸿胪寺中间,这片儿基本上都是国朝衙门重地。这里面有礼部,兵部,吏部,太医院,都督府等部门,正对着承天门(后世天安门),被南薰坊和大时雍坊夹在中间。而兵部等几个部门,当初因为地方不够,搬到了城西,挨着城隍庙,位置处在阜财坊。 他们想要过来吃饭,那得把西长安街走个大半…… 罗玉成纳罕道:“贤弟家财颇丰,哪里说得上什么拮据?” 倪元璐解释道:“前些日子纳了一房小妾,所以日子过得也很紧。” 倪元璐又说道:“不说这个,对了,差点忘了,你们六部主事每七日免单一次,头一次吃饭还能抽奖呢!” 罗玉成闻言“啊?”了一声,说道:“未曾听说过啊!” 倪元璐解释道:“跟我来便是,我看你带了这么大一个食盒,也是想带些菜给家人尝尝?不过要多等一会儿,等上面那些大人用完了饭,窗口如果剩下一些汤汤水水,浇在米饭上,也很有味道!走走走,先去装米饭,晚了就被人装完了。” 罗玉成闻言一把将食盒搂在怀里,心里带着忐忑和憧憬跟着倪元璐进了六部食堂。 罗玉成和倪元璐走进六部食堂,甫一进门,罗玉成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罗玉成咽了一口口水,肚中饥肠辘辘,好在没有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 再往前走了几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排排可以对坐的长桌,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不过此处坐的都是六部的吏员们,成群,各自与自己相熟的人坐在一起。 罗玉成扫了一眼,见人人面前都有一个木盘,木盘下面是高高的米饭,上面从窗口上打来的菜肴。窗口前面有几个架空的木篮,里面放的就是餐盘碗筷。这里也不讲究哪部吏员职位排名先后,而讲的是先来后到。 罗玉成东张西望,看得入迷,倪元璐见罗玉成好像对一层有些好奇,便也不去催他。 罗玉成又看了一阵儿,见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不过还有人端着盘子往远处的空隙挤着坐下,挨着门这里的位置空了许多,却是谁也不想坐在大门口。 片刻后,罗玉成就知道了原因,他和倪元璐刚刚站定,离他们近的人都放下碗筷朝他们恭敬行礼。 罗玉成心道:“是了,吃顿饭都吃不安生,任谁也不想坐在这里。” 这时倪元璐忍不住催道:“快些,我的山石兄,看够了没有,刑部的人就要来了!” 罗玉成点了点头道:“走走走!请!请!” 倪元璐解释道:“六部食堂只一条规矩,不论一人食量大小,管饱,但是不许浪费。”说着他指了指在食堂中巡视的几个戴红箍的太监,低声道:“吃多少打多少,若在一层吃饭被这些公公们发现吃的不干净,是要被拉入黑名单的。” 罗玉成问道:“何谓黑名单?” 倪元璐解释道:“就是初次发现,一月内不得入食堂饮食。二次发现,三月内不得入食堂饮食。三次发现,三年内不得入内。” 罗玉成回头看了一眼柱子旁的一位公公,这时才发现柱子上还有周边的白墙上,写着诗句和对子。心中不由暗道一声惭愧,方才一直被食物吸引,这如椽大字竟都没有发现。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罗玉成匆匆一扫便记在心头,心中赞道:“好对!” 罗玉成还要再看,却被倪元璐拉上了楼,只听他边走边说道:“待会儿莫出声,直接去装饭,一楼木桶中的饭是不能装的,只有二楼的才可以。” 罗玉成纳罕道:“那我方才见不少吏员们都带着食盒啊?” 倪元璐说道:“那些都是需要报备的,可能有同僚公务繁忙来不及吃饭,给他们带回去。” 罗玉成心中一慌,急急问道:“那二楼就不需用报备吗?”他因为之前给大佬送土特产一事,在部里面也是形单影只,受人孤立,他可找不到人给人带饭啊。 不然,六部食堂已经开了好一阵儿了,也不会今天他才来吃饭,里面这些门道也不会今天来了才知道。 倪元璐低声道:“吏员忙碌,官员就不忙禄吗?待会儿你直接盛些米饭,直接去窗口亮牌打菜,打完了直接走人,谁知你装了多少?” 罗玉成一听,原来这是利用了规则的漏洞,这地方米饭是自己装的,但是楼下的吏员们有人查,楼上的官员们却可以有一个方便之门。 罗玉成忽地回过神来问道:“亮牌?什么牌?” 倪元璐也不多解释,只说到:“跟我走便是。” 第183章 中奖 等到罗玉成与倪元璐刚到了二楼,就一道声音传来:“呦,倪大人,您这是落了什么东西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罗玉成循声望去,见到一个宫里的公公就正好坐在楼梯拐角,肩上斜挂着一条绶带, 绶带上面还吊着一个牌牌,上面写着他的职位部门和姓名。 罗玉成知道,这是最近宫里人刚流行起来的工作证。 倪元璐拉着罗玉成走向前,笑道:“卢公公,还没忙完吗?” 卢公公叹了口气道:“这几日真是忙死咱家了,六部的这些官儿啊, 调出调入的, 来回登记, 我现在脑子里头还都是一团浆糊。” 卢公公说着瞄了罗玉成一眼,笑问道:“这位大人面生的很啊,有没有领饭牌儿?” 罗玉成忙道:“这几日公务繁忙,还未来及领。” 卢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将面前桌上的册子翻开,取了一支笔粘上墨,这才抬起眉头问道:“大人官居何职,我这里还得查查记录,登记姓名。” 罗玉成说道:“工部主事,罗玉成。” 卢公公嗯了一声,将册子翻到工部那一页,又找到主事那一栏,见罗玉成名字下面还是空空如也,豁了一声道:“罗大人,您这还真的是能沉住气啊,感情一顿饭都没在六部食堂用过。” 罗玉成尴尬道:“近来公务繁忙——” 卢公公打断道:“知道您忙了,又不是多大事儿。” 卢公公轻咳一声开始跟报菜名似的走流程:“第一次来咱们这六部食堂吃饭可以抽奖,奖品一共五个等级, 特等奖一名:一个皇匠所出产的铜芯镀银的打火机。一等奖两名, 一盏皇匠所出产的夜间可亮如白昼的煤油灯。二等奖四名,一只皇匠所出产的玻璃杯。三等奖八名,一条内厂出产的卷烟黄鹤楼。四等奖十六名,六部食堂七日餐票,凭票取餐。” 卢公公说着眯着眼露出了一排大白牙,笑道:“五等奖,谢谢参与。” “谢谢参与?” 罗玉成心中纳罕道:“不知道这个皇匠所和内厂是哪个衙门?方才一直听卢公公说什么皇匠所和内厂,内厂倒是听过,这内行厂什么时候开始做起烟来了?” 卢公公见罗玉成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东西,却也不解释,只是问道:“罗大人,这奖是现在抽,还是待会儿再抽?” 罗玉成心里一苦,他才不信什么摸奖的,这些宫里的公公不暗箱操作才怪了。 这时候倪元璐说道:“行了卢公公,谁不知道特等奖让刑部那个姓常的给抽去了, 你说说, 现在奖项还有哪个没抽出来的?” 此时没有什么事儿, 卢公公也乐得跟他们掰扯两句, 便翻开本子说道:“特等奖没了,一等奖的煤油灯还余下一名,二等奖没了,三等奖还有两名,四等奖还余下八名。” 罗玉成问道:“还余下这么多奖品没有被人抽去?” 卢公公解释道:“咱们这奖品是按照京官的人数设置的,六部食堂开了也有一阵儿了,但是却不是人人都会来这里吃饭的。” 罗玉成心中反应过来,这时候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来六部食堂吃饭的,人家那些家产颇丰的官可是会回家吃饭。而且这时节的很多还是一天只吃两顿饭,讲究过午不食的,虽然有这个六部食堂的存在,但是人们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还有最重要的是,京中的官员外派许多,就像十三道御史言官就常常被外派出去巡视天下。 各部当中也有好多侍郎也都是常年不着京,例如户部的两个侍郎,有一个是专门在辽东搞后勤的,根本不管朝廷里面的事情,这些人手自然没办法来六部食堂来吃饭的。 所以来这里吃饭的人,大部分是那些下面办事的吏员,官员们本来就少,又外派了许多,所以奖项才能有很多剩余。 罗玉成问道:“公公,不知道这个奖怎么抽的?” 卢公公道:“老规矩,抓阄摸豆子,瞧见那个木匣子了吗?把手伸进去,一到四等奖都是红豆,五等奖是绿豆。” 卢公公说道:“您先去摸,我现在把饭牌儿做出来。有了饭牌儿,窗口的人才能给打饭。” 罗玉成看了一眼正在制作所谓饭牌儿的卢公公,低声对倪元璐道:“贤弟,愚兄是不信什么抽奖的,这些奖品说不得已经让人给掉了包了。” 罗玉成说着走到那个写着抽奖的箱子前面,透过上面的一个孔洞,将胳膊伸了进去。 虽然罗玉成觉得这些太监会中饱私囊,不会让人们轻易中奖,但是待他摸到豆子的时候,还是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能够中奖。 罗玉成一只大手在木箱里面来回搅和,弄得豆子跟木箱壁撞动,发出刺啦刺啦的滚动声。 罗玉成手在里面一边搅动,还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虚无自然大罗三清三境三宝天尊……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现代人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太华西真万炁祖母元君……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释迦牟——” “山石兄,摸到了吗!”倪元璐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催促道。 好家伙! 刚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信这些东西,结果现在却是一路从三清祖师念到玉皇大帝,从玉皇大帝念到王母娘娘,又从王母娘娘念到观世音菩萨,还要从观世音念到释迦牟尼…… 如果不打断他,说不定佛道两教的掌教人物都得念一个遍。 罗玉成听到倪元璐叫他,尴尬地睁开眼睛,双目如电,低喝一声问道:“汝玉,东南西北,今日财神位居何方?” 倪元璐见罗玉成涨红了一张脸,口中却毫不犹豫道:“腊月二十八,武财神,西南方位。” 罗玉成此时站的方位是正西,闻言向右横跨半步,口中喝道:“开!”说着嗖的一下,就将手从箱子里面抽了出来! 摊开手掌一瞧,一棵圆滚滚的红豆晃晃悠悠地躺在手心上! 罗玉成呆愣了半晌,低声道:“中了!” “中了!!!” 倪元璐瞧见罗玉成手中的那颗红豆,抚掌笑道:“中了!!!” 卢公公闻声看来,就看到罗玉成手中却是躺着一颗饱满的红豆,见此他也是高兴道:“恭喜罗大人!且将红豆拿于我瞧瞧,中的是几等奖?” 这时候正在二楼用饭的官员们见到又一个幸运儿摸到了红豆,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中了几等奖?” “罗主事,中的什么东西?” “好运啊!罗主事,快让我摸摸,沾沾运气!”这人说着就要往前面挤,想要在罗玉成身上摸一把。 一旁离得近的官员闻言反应过来,将倪元璐都给挤了出去,跟罗玉成勾肩搭背,把臂交谈,好像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友人一般。 这时候有人催道:“罗主事,看看中的是几等奖啊!” 罗玉成闻声忙低头去看,见到手中的红豆上面写着一个三,三等奖?罗玉成不敢确认,急忙将手伸向卢公公。 卢公公接过红豆看了一眼,放在掌心,摊开手掌让众人看了个明白,才高声道:“工部主事,罗玉成,摸得三等红豆一枚,奖品内厂卷烟黄鹤楼一条!诸位有目共睹,入账核销!” 卢公公笑道:“罗主事,这三等奖和四等奖在我这里就可以领取,倒也不用麻烦再跑一趟了。” 卢公公说完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条卷烟黄鹤楼,递给了罗玉成。然后又翻开册子,翻到了三等奖那一页,在一个奖品获得人那里填上了罗玉成的姓名和官职。 罗玉成将那条卷烟黄鹤楼拿在了手里,心里还是有些发蒙。 他原本是不吸烟的,可是自从入京以来诸多同僚都有吸食烟草的习惯,加上又听说吸食烟草之后人的胃口就会变差,可以少吃一些东西。 他也学着邻居家的老大爷自己做了一个烟袋锅子,有时候会去烟馆淘一些散碎的烟叶抽上两锅。 只是他还没有烟瘾,只会在烦闷的时候抽上一些,这个卷烟他倒是听说过的。 风靡皇宫大内的卷烟,非身居要职者没有门路从宫中淘换来这种香烟。 这种香烟的最大的一个特点不是用薄如蝉翼的特制烟纸卷制而成的烟卷,而是这种烟草有别于现在流行于市的烟草,名为香烟! 这里面的烟草听说可是宫内秘制的,是可以过喉的!而不是那些引燃之后只能在口鼻中走上一圈,就能辣得人眼泪直流的土烟草。 这种烟草他只见过他的上司工部尚书,曾经有幸从宦官手中淘换了一盒回来,不过那盒烟好像是叫白河? 听说当时的行情是一钱银子可以有一百支,也就是五盒的量。 据说宫里的公公们到时有渠道可以淘换到一钱银子两条,但是皇上严禁烟草流出宫外,宫外面这种烟草是难得一见的。 罗玉成打量着手中的卷烟,心思莫名。 这条黄鹤楼包装可谓精美,外包装是一层材质颇硬的特制纸张,而且上面还印制着一座活灵活现的黄鹤楼,旁边两行行楷写的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这种包装精美的黄鹤楼罗玉成委实没有见过,最令他难受的是他不知道这条烟草的价值几何?如果自己拿去烟馆,也不知道那里收还是不收? 卢公公见罗玉成拿着那条烟上下打量,好奇不已,笑道:“罗大人,你真是好运气,宫里面现如今刚推出四款卷烟。最低一等的是白河,接着就是红双喜,再上面就是尚风,这黄鹤楼啊,可是宫里现如今最高一等的量产卷烟了!” 第184章 京官清贫 罗玉成闻言心中一喜,没想到这黄鹤楼,还是如今宫里面出产的最高一等的卷烟。 身边就有一些官员是大烟枪,他们看到罗玉成抽到了卷烟,上前道:“罗主事,能不能匀几包卷烟给咱们几位同僚?” 罗玉成心中有些为难, 他自然明白什么叫做见者有份,不过这里的见者有份,说的不是见者分你一份,而是见者能让你买一份。 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些卷烟的价值,他也不好一口答应。 那些官员有些是抽过宫中流传出来的卷烟的,只抽过一次便迷上了这种可以入喉的香烟, 这种香烟可不是他们在烟馆里面买到的旱烟所能比的。 这时候有些人帮腔道:“是啊, 罗主事,咱们几个也不会白要你的, 你说个价钱,我们买下来就是了。” 罗玉成心中道:“莫不是还想白拿我东西吗?” 就在罗玉成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算是给他解了围。 “这黄鹤楼啊,作价十两银子一条,折算下来合算着一两银子一包,你们确定要从罗主事这里换吗?” 有人不由叹道:“这么贵?” 众人闻声望去,正看到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站在楼梯口,此处是官员的聚集地,这两个年轻人并未穿官服,并不能从衣着上分辨他们的品秩。 可惜此时各部有幸见过朱由检的人都没有在此处,不过众人当中倒是有人认出来了朱由崧,赶忙向他见礼。 “见过世子!” 朱由崧还礼之后,信口胡诌道:“方才那官儿说这么贵,这可一点都不贵!这黄鹤楼啊,用的可是天山上好的烟草!喝的是无根水,吹的是无源风, 而后在宫内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秘制之后,方才能祛除烟叶辣味,只留下香气。然后再用金刀将烟叶切成了细丝,又有二八芳龄的宫女儿,手工卷制而成。这烟纸也是特制的,诸位看看这外包装!” 朱由崧说着将那条黄鹤楼从罗玉成手中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就给开了封,从里面取了一包拿起来说道:“这烟盒也不一般,可是内厂特制的烟纸,每盒全都是秘制的油墨印刷而成。瞧见上面的蝇头小楷没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时候有人小心提醒道:“世子,那是滕王阁!” “哦?” 朱由崧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行字面色不变道:“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瞧瞧!多有意境!” 众人有些忍俊不禁,罗玉成却是心中有些心痛,这个世子一来就将自己的香烟给开了封,这包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谁知他心中刚抱怨完,朱由崧又将手中那包烟还给了罗玉成。 罗玉成心中虽然抱怨,但是哪能真的如此不晓事, 急忙躬身道:“承蒙世子解惑,这包烟就送与世子。” 朱由崧哈哈一笑,从兜里摸出来自己的香烟,抽出几只散给场中的几位大烟枪,这才说道:“诸位尝尝,这香烟等到过了年就会在京中各个坊市当中的烟馆售卖。到时候各位如果需要,可以自行购买。” “坊市中的烟馆就有的卖?”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只要有烟草零售许可证,那家店就有得卖,如果没有,诸位可要小心买到假货了!” “烟草零售许可证?” 朱由崧嗯了一声,却不再解释。 接到朱由崧散烟的几位官僚,心中不自觉地就觉得朱由崧平易近人起来,觉得这个世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看来最近京中的传言还是不足全信的。 朱由崧说完之后,就径直跟朱由检去了食堂窗口。他们两个人都是有六部食堂的饭牌儿的,自然可以在这里打菜吃饭。 知道了价钱,围着罗玉成的众多的官僚心中有些舍不得,一两银子一包啊!这都能买多少猪肉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略有余财的官僚向罗玉成买了一包,他们方才已经抽过了朱由崧给他们散的烟了。 这些老烟枪也有渠道买过加价的白河烟,这烟的味道,可不是宫里流出来的白河所能比的,实在是入口绵软,回味甘甜。 这样的烟草,好抽!不仅没有白河卷烟吸入口中的沙砾感,更不是烟馆里面那些烟熏火燎的烟草所能比的! 世子已经去吃饭了,他们的品秩可不敢过去打扰,所以从罗玉成这里买了烟之后立马离开了食堂。 等到罗玉成的买卖做完,手里只剩下两包烟了。 罗玉成摸着怀里的八两银子,满心欢喜,这个横财实在是意外之喜。 一旁的倪元璐也是心中有些发蒙,只得叹罗玉成这家伙交了好运。 罗玉成看了倪元璐一眼,笑道:“贤弟,今日没有你,说不得我也得错过这场机缘。这包烟,就送你了!” 倪元璐也不推辞,将烟接到手中,笑道:“恭喜山石兄了,看来为我接风洗尘的这顿饭啊,我是吃不到了。” 罗玉成知道倪元璐这个人素来喜欢开玩笑,也不反驳,他现在手里有了银子,腰杆挺得直直地说道:“哎~六部食堂饭菜丰盛,到时候我便在这里请你吃饭便是。” 卢公公只是宫里的小行走,不过他是见过朱由检一两面的,只是他方才一直闷头刻制着饭牌儿,也没注意到朱由检。 他这时候已经将饭牌儿弄好,听到罗玉成的话,抬起头来说道:“罗大人,您的饭牌儿做好了,可要好生保管,如果丢失了要及时过来挂失。” 罗玉成将饭牌儿接到手里,发现这个木质的小牌牌上面写着自己的部门和姓名,朝卢公公道了一声谢。 倪元璐见罗玉成拿了饭牌儿,便解释道:“其实不用饭牌儿也可以打饭,不过就是要穿官服过来,如果没有穿官服,就要使用这个饭牌儿了,这饭牌儿还是很有用的。” 罗玉成嗯了一声就要提着食盒走去窗口打菜,倪元璐拉住他道:“记住,荤菜十文一勺。素菜十五文一勺!打的分量超过一勺,就要加钱了!不过你这头一次来这里吃饭,是不用掏钱的,之后可就要给钱了。” 罗玉成问道:“素菜怎么这么贵?” 倪元璐解释道:“这时节蔬菜不好找啊,看到饭桶旁边的小盆了吗?里面的咸菜也是的!还有鸡蛋汤喝呢!鸡蛋汤也是不要钱的。” 罗玉成下定决心,有钱了也不能乱花啊,只不过原本他是不打算打菜的,这时候他却打算多打上点菜肴,带回去给妻儿吃上一顿。 罗玉成拿着饭牌儿到了窗口,看到里面是一个穿着白衣服带白帽的中年妇人,正在拿着勺子等着他。 他拿着食盒走到窗口,然后掏出饭碗,伸向了食堂阿姨。 那位食堂阿姨却是不理他,反而向他伸手道:“饭牌儿!” 罗玉成赶忙将饭牌儿掏出来拿给这位食堂阿姨,阿姨瞧见这饭牌儿上还没有记号,便说道:“这次吃饭,下次吃饭可就要收钱了!”说着一勺子伸进了红烧肉那盆菜里面,狠狠地蒯了一勺子,全都放到了罗玉成的碗里。 坐在不远处的朱由崧见了不由对朱由检伸出一根大拇指,道:“这阿姨竟然没学会颠勺!厉害,厉害!” 原来上学的时候对食堂阿姨的颠勺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朱由崧不由对这个时节六部食堂的打饭阿姨不颠勺,致以崇高的敬意。 朱由检头也不抬说道:“那是你没有见吏员那里的阿姨,如果见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怎么,这还有不一样的吗?” 朱由检解释道:“官员用餐的人本来就不多,菜做的有多,所以这里的阿姨还没有学会颠勺呢!” 罗玉成见此心中一喜,今天六部食堂的四菜一汤,分别是红烧肉烧豆腐,粉蒸肉,麻婆豆腐,烧白菜。 罗玉成又多要了一份,这位官员食堂的阿姨分别给罗玉成盛了两大勺,满满地装了一大盘。 罗玉成看着油汪汪的菜,肚中咕咕作响,食指大动。可是想到家中的妻儿还没有吃饭,只好将盘子装进食盒,又走到饭桶那里装了满满的一大碗白米饭。 这点白米饭罗玉成感觉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吃完,可是毕竟是个读书人,不好意思不顾脸面多装,随后又夹了一些咸菜放在米饭上。 可惜他只带了一个碗,望着热气腾腾的鸡蛋汤,却是不好下手了。 装了饭的罗玉成,一刻不停,告别了倪元璐,急急地向自己家赶去。 他们家是租住在平民区的,这个平民区住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六部吏员。他一个官员住在这里,不去找别人的麻烦,自然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所以邻里之间倒也和睦。 其实不只他一个官员住在这块平民区,六部当中还有不少官员也是租住在这里的,大明朝但凡有点追求的官员,对自己是真的狠,虽然他们做不到海瑞那样吃顿肉都能让人们议论纷纷。 但是但凡作风正派的官员人人都以海瑞为榜样,只要能活得下去,并不会贪赃枉法,刻意去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 如果不是本来自己家里面就有钱,他们当官得来的收入,也只能租住在这个地方。 当然,世风日下,也不乏同流合污之辈,但是这朝中也有不少高风亮节的无名之辈。 罗玉成顶着寒风走到家门前,刚要推门而入,却听到院子中儿子的哭声。 罗玉成不由站定脚步,此时又听到妻子周氏的呵斥声:“通儿,你都多大了?过了年你就六岁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儿子罗通边哭边道:“娘,我不要肉吃了,等爹爹回来我一定乖乖的。” 罗玉成又听到妻子训斥了几句,小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罗玉成沉默半晌,推门而入,看到妻子周氏正在拿着谷子皮喂家中养的那两只鸡。周氏看到他在门口站定,却不进门,脸上还是一副愧疚之色。 周氏有了一副玲珑心,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是个方正君子,让他去占便宜这事儿,估计他一个读书人只会左右为难,抹不开脸面。 周氏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轻轻一笑道:“相公,你回来啦?你瞧这两只鸡,光吃不下蛋,待会儿我就将它们俩拿去集市上卖了,换些米来吃。” 罗玉成叹了口气,道:“玉莲,苦了你了。” 周玉莲走过来正了正罗玉成因为急急赶路有些歪了的衣襟,埋怨道:“瞎说什么,能跟你在一块儿,亲身是甘之如饴。”说着就要去接罗玉成手中的食盒。 周玉莲本以为食盒是空的,谁知道入手一沉,一只手差点没拿住落在地上,连忙双手握住。 她吃惊地看着罗玉成,满脸不解的样子。 罗玉成解释道:“娘子,我给你们从食堂带了些吃食回来,就连倪汝玉那个家伙对食堂的饭菜都赞不绝口,你拿去热了,咱们待会儿一起吃了它!” 周玉莲疑惑道:“相公?” 罗玉成催促道:“红烧肉,麻婆豆腐,粉蒸肉,烧白菜!快去热了,为夫腹中饥饿的紧啊!” 第185章 老当益壮 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吃完饭以后,径直去了宫中的发放年货的地方。 各部尚书来的早的已经开始领东西了,真的是各种大开眼界。 王永光就是一位来领东西的尚书,就是户部尚书改任的吏部尚书。 他也没有坐轿子,听说皇上给文武百官发放年货,心中十分激动。 他作为一部尚书, 自然知道自己手下多少年轻的进士生活比较拮据,只是百官的俸禄是太祖一朝而定,大明传承了几百年都没有变过。 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谁要出这个头,谁就是没有眼力劲。 朝中这么多官,就你活不下去了?就你生活拮据?就你想过的舒服? 所以人人都知道大明朝的官员的俸禄低, 但是谁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嘴,开口找皇帝为自己多要钱。 虽然朝廷没钱, 但是他们可以摊派啊,这种弊病不能说没有人看出来。但是看出来的又不能说,说了如果真的要整治,那不仅是把别人的路堵死了,就连自己的路也得被堵死。 王永光只希望这次年货的发放,可以让一部分坚持不下去的官员生活的更好一些,其他的倒也没有细想。 这次的年货发放通知,皇上通知他们的时候还是有些急的,之前是没有这个先例的,但是不妨碍人们欢呼雀跃。 这种先例,自然是开的越多越好。 过完年他就要六十八岁了,快到古稀之年了,几十年宦海浮沉,他只希望自己能够给大明多做一点事情,百姓的日子过好一点。 王永光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高寿了,所以王永光带着几个吏部的书吏正在慢慢悠悠的走着,走得并不快。 旁边一道声音传来:“王尚书,你可算来了, 你要再不来啊,我非得派人去喊你不可!” 王永光回头望去,看到正是复起的工部尚书李长庚,笑道:“酉卿,你们领了吗?” 李长庚笑道:“这是自然,也不知道皇上发的哪门子善心,竟突然想起来发放年货了?” 王永光大李长庚十二岁,李长庚走过来扶着王永光笑道:“怎么样,王尚书,这京城可比不得的南京,冬日天气寒冷,可还适应得了吗?” 王永光把胳膊抽出来道:“这算什么,儿时我与那富家放牛,天寒地冻的不也一样要找干草给那牛吃吗?” 二人一同到了宫内发放年货的地方,看到里面人虽然多,却是井然有序。 一路上还有些指示牌,地标线让人们能够顺着指引顺利到达发放年货的地方。 王永光赞道:“也不到知道发放年货的是谁组织的,这样的方式倒是新颖, 不用问人, 效率高啊!” 李长庚笑道:“我方才问了,说是皇上吩咐下来的,曹公公亲自带人弄得,说这个叫什么目视化?” 王永光哦了一声,方才他因为部里面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有些担心来的晚了,会没有人引领。 却不想有了这个方式,就算是没有人引领,自己这些个书吏也能顺利的找到地方。 发放年货的地方因为六部的原因是分开的,不止有六部,还有大理寺,鸿胪寺,五军都督府等部门。 这些部门的摊位前面已经有人开始领东西了,好多摊位后面的东西都要搬完了。 王永光看了一眼,也不敢耽搁,急忙告别李长庚。 到了吏部的地方一看,里面一个公公坐在桌子后面,正支着胳膊百无聊赖的翻着册子。 王永光走向前问道:“公公,这里是吏部发放年货的地方?” 那公公闻言抬起头来,忍不住抱怨道:“哎呦喂,王尚书,您老可算是来了,我这都等您半天了!瞧见其他部门了吗?人家有的已经放完了,就你们吏部,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啊!咱家发放东西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宫里规定过了晌午可就要撤摊儿了!” 王永光倒是没有什么尚书的架子,急忙告罪了几句,说着就要吩咐跟来的书吏搬东西。 那公公抬眼一瞧,有些纳罕道:“王尚书,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啊?宫外有人候着吗?” 王永光急忙道:“宫外还有两辆大车。” 公公哦了一声道,又看了一眼时辰道:“现在都要十点半了,你可得快着点,这些东西如果十二点之前搬不完,我们可就要收回去了。” 王永光对这个公公说的几点几点倒也知道一些,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反应过来,疑惑道:“东西很多吗?” 公公笑道:“多得很!不仅有你们官员的,还有你们部门吏员的,我觉得啊,你们赶紧派个人回去叫人过来帮忙。” 王永光一时拿不定主意,问道:“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我得吩咐多少人过来?” 公公看着册子说道:“各部尚书有一座自鸣钟和怀表,侍郎有一座自鸣钟,除此之外啊,还有宫内新装的宫廷玉液酒,一人两瓶,主事,经历等根据品秩年终奖也是不同的。吏员们就是一人一本日历,五斤猪肉,二十斤已经脱了壳的稻米,六十斤未脱壳的麦子。吏员们的东西官员们也都有。” 公公说着就把册子推到王永光面前,说道:“王尚书,您亲自点一点。” 这个册子是根据前些日子你们报上来花名册做的,要是少了谁啊,我们可是不负责的。 王永光看了一眼册子的数字,登时头脑有些发胀,皇上这是想要把家底都给掏空了啊! “浮生!” “哎,大人。” 王永光双眼放光道:“你赶紧回去将那些无事的官吏们全都喊过来,咱们吏部来晚了,这么多东西,你们几个人在晌午之前可搬不完!” “大人,叫多少人啊?” 王永光道:“越多越好!年轻体壮的优先!” “是,大人!”那书吏听了命令,急匆匆地离去了。 王永光却是大手一挥,道:“搬!” 一旁的公公却拦住了他,道:“王大人,咱们这里还没有交接清楚呢!这些东西可不能碰啊!不然到时候缺斤少两的,我找谁说理去?” 王永光却是一把将那位做交接的公公推开,拿起桌上的毛笔刷刷两下就签上了自己大名,胸膛起伏道:“我签字,我负责!” 王永光原本以为今年的年货最多也就是一些祭祀下来冷猪肉什么,这些的东西每次皇帝祭天的时候都会给一些大臣发放。 没想到册子上的东西,可不止冷猪肉啊!自鸣钟,怀表,茶叶,酒水,日历,大米,小麦,还有卷烟! 瞧那数量只多不少,竟然没有折色!这么算下来,好像比自己的俸禄都要多了,这个时节的自鸣钟什么价格他可是知道的!有价无市! 那公公见王永光签了字,也就不再阻拦,只是吩咐了人在一旁看着,不让宫外的人随意走动,急匆匆地走了。 快过年了,他事情可是很多的,宫里正在搭戏台,说是要在除夕的时候搞一场春节联欢晚会。 王公公可是吩咐过的,让他忙完了这边,让他赶紧过去帮忙的。 王永光开始还在一旁监工,可是吏部的人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他看了一眼日头,忧心不已,犹豫再三只好亲自下场上手了! 一旁的书吏赶紧劝他放下,王永光不服输道:“都躲开!这些都是吏部的东西,我这个吏部尚书不搬,谁搬?” 只是搬东西的时候,还是先将官服脱了下来,这是御赐之物,如果让人看见自己穿着官服干活,只会让人参自己一本。 王永光对这种事情还是很留心的。 所以等朱由崧和朱由检到了地方一看到,就看一个衣着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爬上了货堆,正抱着一箱日历吭哧吭哧地往下扔呢…… 朱由崧见到这个情况,不由惊叹道:“卧槽,那人谁啊?老当益壮啊!” 朱由检皱着眉头看了一阵儿,说道:“吏部尚书王永光。” 朱由崧呆呆道:“吏部尚书,这什么家庭啊?头发都白了,身子骨够硬朗的啊!” 朱由检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就递过来一个小册子,他将小册子翻开了递给朱由崧。 朱由崧拿来一看,发现这个册子上面记载的就是王永光的生平事迹,等他看完他才知道这个站在货堆上的老人当真了得。 王永光是明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历官中书舍人、吏部主事、工部左侍郎、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职。 早年丧父,家贫,少时以给富家放牛为生。 他聪颖好学,闲暇之余,常去邻村私塾旁听,以柳枝为笔,大地作纸习字。 后被塾师发现,询问功课,对答如流,塾师以为奇才,遂收其为徒。王永光得到学习机会,发奋读书,学识大进,明万历年间考中进士,授中书舍人。 万历二十六年升为吏部主事,历员外郎中,主管人事。 他查阅档案时,发现一案竟株连二百多名官员降级,甚感惊异。经其仔细考察,确有蒙冤者,于是他上奏神宗恩准,给以平反昭雪,深受朝野赞许。 由于政绩突出,明万历三十年升为通政司参议。四年后为右通政,右佥都御使、巡抚浙江。 明万历四十二年转为南大理卿。光宗即位,为工部左侍郎,署部事。后又为右都御使,仍管左侍郎事。不久升为工部尚书。明天启三年改任户部尚书,总督仓场,调掌南京督察院。 明天启五年加太子太保,明天启六年,转任南京兵部尚书。 任职期间,兵营噪乱,王永光单骑驰往,诛倡乱者数人,及时平息。现在是朝中的吏部尚书,掌管朝延人事,看他的工作态度是坚决肃贪。 朱由崧不由赞道:“牛啊,这老爷子!快七十岁了,还这么能干!就这还没有安排他退休吗?”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退休是要搞的,可是现在诸多事物刚刚启动,正是砸钱的时候,还没有见回头钱呢。先不急,老先生还能为大明朝多发两年光。” 朱由崧伸出一个大拇指,赞道:“黑!” 第186章 兄弟闲话 朱由检也不反驳,只是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去将吏部尚书喊下来,他都多大岁数了,心里没点数吗?也不怕闪了腰?” 侍卫领命匆匆离去,朱由崧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 可得喊下来,这要是弄伤了,得算工伤啊!” 朱由检白了朱由崧一眼,说道:“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你看看明日有没有时间?” 朱由崧呦呵一声道:“我现在虽然是大闲人一个, 但是有没有时间啊, 我要先听听你要准备让我做什么事儿?” 朱由检也不气恼, 说道:“明日我要去京营慰问,因为又临时给匠营计划了半天的时间,明天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原计划明日去城外流民慰问计划也就不能成行了。所以我就想着你能不能代我前去?” 朱由崧想到城外流民的惨状,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朱由检气道:“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明天到底去不去?” 朱由崧说道:“明天我会去的,但是我却不能代你去,你有六部官员可以使唤,为什么要我这个世子前去?” 朱由检有些恼怒的问道:“你是天潢贵胄,正儿八经的皇亲,你为什么就不能代我去了?” 朱由崧解释道:“正因为我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还是你的亲堂哥,我才不能去,这遭人忌讳,不怕朝中有人说我邀买人心?” 朱由检气笑了道:“你还担心这些东西?” 朱由崧反驳道:“我怎么不担心这些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担心这些东西?你知道朝中的这些官这些日子怎么看我的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朱由检只好无奈道:“算了,这事儿我也不安排你去了,到时候就让除了礼部尚书去办!” 二人正说着,前面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头,原来是吏部的人来了。 这群人里面不止有年富力强的青壮年, 还有不少头发黑白相间的老年人,这些个老人平日里走上一步路都恨不得喘上三口气,但是现在健步如飞,好几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此刻都恨不得扔了手里面的拐杖。 皇上发年货!还这么东西!这么多品类! 多新鲜啊! 头一回啊! 什么?还限时晌午之前搬完?不然就要撤摊儿? 什么?老夫拄拐就不用去了? 老夫当年翻山越岭徒步进京赶考的时候,你个小屁孩还在尿尿活泥巴呢! 吏部是一个管官儿的部门,能在这个部门任职,无一不是德高望重之辈。 而德高望重之辈,大约都是年纪颇大,所以这些个吏部来的官吏大多年过半百。再加上大明朝可是没有退休这么一说的,你要是觉得自己身体还可以,一直不请辞,那就是得在任上干到死。 所以人群里面就夹杂了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年轻人有,但大多都是吏员,而部里面一些上传下达的事情大多数是这些个吏员做的,现在正值年末,实在是走不脱。 而官员们也很忙, 但是这个节骨眼儿, 再忙也得有人上啊! 尚书有命, 搬东西! 这场景实在是壮观,因为人来的太多,方才跟把门的侍卫墨迹了半天,最终虽然人都进来了,但是身旁还跟了不少披坚执锐的侍卫在一旁监视。 吏部尚书王永光看到了,急忙招呼道:“这里,这里!快点的!老胡,你们几个老家伙瞎掺和什么,你们来了能搬东西吗?到时候还得坐牛车回去!” 老胡把手里的拐杖一顿,呛道:“谁说我们一会儿要做牛车?我们偏偏自己走回去!” 王永光虽然是刚刚改任的吏部尚书,对这些一直在部里面的老人倒也很是熟悉,知道这个老胡性格执拗。这老头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整个吏部的文书档案的核心。 他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仅仅是个吏员,但是整个吏部的人员档案如果离了他,说不得就要运转不灵了。 因为整个吏部的吏员大多是从他手里培养出来的,就连王永光这个吏部尚书也常常向这个老吏员请教问题。 王永光只好道:“你坐一旁看着就好。” 老胡头却是犯了性子,说道:“请尚书瞧好,别看我大你几岁,但是身子骨硬朗的很,不一定就输了大人!”说着弯下老腰就要去抬一袋装的满满登登的麦子。 旁边的吏员们看见了,急忙将他拉住,好说歹说,让这个老头抱了几袋子茶叶才算了事。 而另一旁的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正在商量着明天慰问的细节。 去城外的流民处发粮食自然是要宫里面出钱出粮的,朱由崧这个挂靠的福王世子,在京城当中可是没有什么产业和收入的。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只要遇到荒年的时候,水旱一到,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总觉得古代都是一群庸官贪官,贪财害命,简直无恶不作。 这些个贪官根本就不知道人命关天,对这些流民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是自己来做这个官,来做这个皇帝,那就可以如何如何。 等到他们真的到了这一天,他们才发问题并没有他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城外的流民问题其实一直以来都很严重,皇帝朱由检如果想要解决,自然不是没有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出军队驱离,不管这些个老百姓的死活,就跟这个时代很多地方官在做的事情一样。 如果想要像后世一样,对这些流民进行救助,仅仅靠大明朝廷那点穷酸的税收,朱由检也是有心无力,毫无办法。 而且这个时代的文武百官对这些流民也缺乏认同,感觉这些流民根本就是流贼的后备军。 常言道,有恒产者才有恒心,这些个流民家无恒产,吃不饱吃不暖,里面出一些个偷鸡摸狗之辈,简直不要再简单。 这种居无定所的流民在大明朝,自然不受文武百官的喜爱,尤其是京城附近的地方官府,谁都不想接受这批人口。 人们只喜欢那些可以交税纳粮的自耕农,这些个破产的流民,不仅不能为朝廷的财政提供税收,还是一个大累赘。 如果自己大发善心接收了,还要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给他们分田筑屋,到时候说不得还得把自己的勉力维持的摊子给拖垮。 如果是王朝之初,土地大片荒芜,人口缺乏,这些个地方官对这些人口自然求之不得。可是现在大明人口激增,整个天下哪里都是人多地少,土地兼并问题又很严重。 土地集中在各地的豪强地主手中,官田几乎又名存实亡,各个地方的父母官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将这些流民驱离。 朱由检也是前些日子一直在抄家,手里有了钱,才敢对城外的流民真正的施行计划。不然就凭内帑那点银子,还不够辽东的军费呢! 朱由崧问道:“怎样,明年真的要以工代赈?”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我派人到流民的聚集地了解过情况,里面的人虽然过的很苦,但是好多人却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城里的几个善人施粥过活,已经有人开始进城谋生路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朱由检又说道:“到时候,你详细地了解一下情况,明天跟不跟六部尚书同行都随你,不过到时候的粮食是朝廷这里。” 朱由崧嗯了一声说道:“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就先把明年招工消息放出去,看看人们的反应。” 朱由检笑道:“那好,明日一早我就要去京营了,还要去一趟匠营,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朱由崧摇了摇头,朱由检说道:“哦,对了,后天的晚会上,你可是压轴出场的,节目你可要好好练练!” 朱由崧无奈道:“能不能不上啊?我最近可是忙得很,哪有时间练曲子?” 朱由检笑道:“以前你在宿舍不是吹的挺欢实么,到时候就吹难忘今宵嘛!当初你不就是靠着这支笛子,追上的李——”朱由检说到这里急忙住口,前世的人还是少提为妙。 朱由崧想道分手的前女友,叹了口气,可是心中不自觉地却出现了柳玉娘的样子。 朱由检转移话题道:“待会儿随我去看看明年京城中的烟馆,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由崧好奇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说,就你卖的那个烟草零售许可证,弄了多少银子?” 朱由检看了朱由崧一眼,面不改色道:“不多不多。等到明年流民召集起来,真正兴建起来卷烟厂,大批量出货的时候,才是钱财的大头。” 朱由崧犹豫了一下,问道:“明年,你真的打算让我去整顿盐政?”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盐课本应是项良证,可是现在却是走了样子。到时候收归国有,自然可以又是一大进项。” 第187章 谁不会画大饼 朱由检和朱由崧两人说走就走,二人走西华门出了皇宫,穿过太液池,大光明殿,从西安门到了贵人云集的安富坊。 不过二人并没有在此稍作停留,直接去了临近刑部, 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咸宜坊。 这咸宜坊住得最多的是三司的官吏和家属,就这三个衙门的人手几乎占到了咸宜坊将近十分之一的人口。 相较于其他的坊市,咸宜坊的人口类型更加的纯粹,收入相差不算太大,处于赤贫状态贫民并不算多。 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比较好,因为百姓最爱去的城隍庙就在隔壁的金城坊。 附近几个坊市的百姓如果想要去城隍庙, 必定会路过咸宜坊的丰城大街。这条街上商贾云集,各类商品琳琅满目, 也是城西的百姓逛街的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所以朱由检当初安排人在丰城大街找了一家临街的商铺,打算开自己第一家供销社。 是的,区别于现在的烟馆,不是单纯卖烟的烟馆而是类似于杂货铺的供销社。 时间倒也还早,朱由检和朱由崧二人方才还是骑马出行的,后来就开始安步当车,徒步赶往那个供销社。 朱由检边走便解释道:“这家店原本就是一家杂货铺,后来经营不善,被宫里人给收购了。最近肃清阉党一案,这家铺子其实还是抄没来的。” 朱由检说着抬手一指道:“就前面那盖着门板的就是了。” 朱由崧顺着朱由检指的方向抬眼望去,这家店铺正在装修,匾额都还没有装,在外面只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正在搬运一些杂物。 到了地方顺着开着的门板一看,这地方并不大,只有大概后世四十平米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了然,丰城大街寸土寸金,这家铺子的铺面虽说不大,跟街上的其他铺面比起也不算太小。 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站在街上端详着眼前的供销社, 一旁穿着便衣的随从,已经隐入了人群,只留下了两个穿着家丁衣服的侍卫,跟在他们身旁。 朱由检解释道:“开在城中的供销社不仅卖烟卖酒,食盐专卖,还有其他杂货,更重要的是,这些铺面将来可以直接接入大明的邮政系统,往后送信送报,杂志期刊就是这里代收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增加客流量不说,还能减少初期邮政压力。不过啊,报纸还是等等,每天都要印发新报纸的话,排版都是个问题,人手不够, 根本印不过来。” 两人说着闲话,就已经到了门口的, 只不过他们说的一时兴起并没有进去。 正在店铺里面指挥众人收拾东西的,是个这个时代少见的女掌柜,她看到了门外站了两个年轻人,本不想理会。 可是这两个人越走越近,最后的架势就是堵在门口了。出来进去帮忙的伙计见他们二人的衣着华丽,也不敢呵斥二人,只是温声细语地想让他们离门口远一点,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张云儿见此眉头一皱,她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又是宫里出来的。 天子脚下可不怕谁来,这两个家伙堵在门口不是故意找麻烦是什么? 张云儿走过来把蛮腰一叉,刚要指着那两个人的鼻子骂上一通,却是看清了两人的相貌。 “皇上?” 张云儿秀眉一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皇上还真的来了? 一旁的那人是谁? 福王世子!? 张云儿是认识朱由检的,她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在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她就是伺候朱由检起居的丫环。 当初朱由检见她有一股机灵劲儿,倒也对她颇为照顾,有了闲暇就让她读书识字。后来更是跟着朱由检一起进了皇宫,她是属于信王府的老人了。 后来朱由检想要开这个供销社,想要从宫里面抽调人手过来监管,可是一时间找不到人手,就把她给派来了。 当初她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儿的,还以为自己是被变相的打入了冷宫。 张云儿跟朱由检十分熟稔,知道朱由检对自己虽然另眼相看,但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对自己有些照顾罢了。 只是自己这一朝被放出了宫,跟皇上的接触少了,心中不由觉得自己是被冷落了。 谁成想今天皇上和福王世子竟然联袂而来,一同来了这个小小的供销社! 张云儿心里百转也只是在一瞬之间,她认出朱由检时就赶忙迎了上去。 张云儿提着裙裾,刚要大礼参拜,高呼万岁,却听到朱由检咳了一声,看了一旁的伙计对她连使眼色。 张云儿会意,放下襦裙,将要跪倒的膝盖改做了个万福道:“东家,您怎么来了?” 朱由检笑着摆了摆手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 张云儿甜甜一笑,站起身来道:“诸事顺利,入冬之前就已经把墙粉刷了一遍,最近又修缮了一下房屋,刚把货架搭好,等到把屋里收拾干净,就可以在货架上摆货了。” 张云儿跟朱由检汇报着工作进度,朱由崧却打量着眼前这个供销社。 这个供销社还有好多装修的杂物没有清理出去,朱由崧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小门,走过去打开一看,原来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个小院子是三个房间围成的,院子不大,中间一口水井,水井四周好像还被开垦了一垄菜地。不过现在属于严冬,菜地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人偷懒穿过菜地,踩的几个脚印。 左手边房间门口的立柱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仓库”。右手边的房间同样的位置挂着一个“厨房”的牌子,中间那个房间门上没有牌子,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供销社的店员们睡觉休息的地方了。 朱由崧没有走进小院子,因为院子里面三个房间的门都是锁起来,所以又返回了的前面这个铺面。 这个时候朱由检正给张云儿画着大饼:“云儿,我知道你出身商贾之家,自幼对这些东西就有天分。这个店面位置不错,开张以后,客流量绝不会少。只要等到明年年底的时候,你这家铺面能超过京城里面其他的自营店,拔得头筹,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差事给你。” 朱由崧在一旁有一些不以为然,这话估计朱由检会跟京城所有的自营店掌柜说一遍,不过这时候朱由崧自然不会拆朱由检的台,也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好像被打了鸡血的姑娘。 朱由崧不仅不拆台,等到朱由检说完,还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小云,我可是常听你的这个东家在我面前夸你呢!说你聪明伶俐,吃苦耐劳,生财有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这话倒不是朱由崧胡诌的,朱由检还真的是在朱由崧面前说起过这个张云儿。 这小姑娘原来在信王府的时候,因为是朱由检的近侍,所以跟朱由检很是熟稔。 曾经拿着朱由检的十两银子,跑出去倒腾胭脂水粉,赚了整整三百多两。 当初是将她放出来做这个供销社掌柜还是做化妆品销售,可是让他头疼了好一阵儿的。 最后还是因为化妆品厂进度缓慢,产品已经不能量产,所以就让她先来这里帮忙了。 张云儿虽说跟朱由检较为熟悉,又是商贾家庭出身,对男人的这些插科打诨早就有过见识了,面皮也不算薄。 可她毕竟不是后世人,还是个女儿家,听到朱由崧当着朱由检的面夸自己,面上也是有些羞赫,有些发红。 张云儿见朱由检和朱由崧二人看着她,只觉得脑中的晕陶陶的,只好赶紧赌咒立誓,说自己如果辜负圣恩,一定没有好下场云云。 朱由崧赶紧止住了这个傻姑娘,笑道:“行了,行了,你的这个东家知道你的决心了,你跟着他的日子比我可要长多了,还不知道你这个东家,不看人们说什么,只看人们做什么么?” 张云儿赶紧点了点头,她虽然比朱由检和朱由崧都要大一些,可是三言两语就被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激得满腔斗志。 朱由检看着张云儿斗志昂扬的样子,又加了一个筹码道:“明年京城当中的百货商场就要开工了,占地百余亩,只要明年这家店出了成绩,能够服众,我就拔你为百货商场的女掌柜!” 朱由崧在一旁打趣道:“是啊,是啊,好好干,说不定到时候的,还能给你说个状元做相公呢!” 张云儿闻言面色通红,可是水汪汪的眼中却是闪着一丝精光。 这可是关系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既然能够接受抛头露面做这个女掌柜,自然也不会一听这事就像常人女子一样面红耳赤。 张云儿咬着一口银牙低声问道:“世子说得这话可当真吗?” 这话虽然问的是朱由崧,眼睛看得却是朱由检。 朱由检哈哈一笑道:“你看我做什么?这事又不是我答应的,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成绩,这个状元相公,你就让他给你领过来下聘。” 朱由崧一见这事儿摊到了自己头上,连忙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要想嫁状元啊,我还真的能给你找出来!哈哈!” 张云儿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朱由崧也不好继续在这事儿上跟她较真儿,他真的有些怕到时候欠了人家相公。 三人将这件事揭过,又在店中看了一阵儿,看到天色渐晚,日头已经快要下山,朱由检和朱由崧又吩咐一番后,扬长而去。 第188章 这是为何 等到朱由崧和朱由检两人视察完这个时代的供销社,天色已经发黑。 现在正是冬日,白昼时间较短,朱由检与朱由崧二人商量好了明天的细节,各自离去。 今日上午周皇后就已经去了广济寺去拜佛,所以朱由检还要去广济寺去接自己老婆一起回宫,出了丰城大街直接左转。 朱由崧没有朱由检带着,也不好再从皇宫借道。 只得沿着宣武门里街拐到了西长安街,一直走到了澄清坊的十王府。 等到朱由崧到了王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临近过年了,虽是夜晚却也不会静悄悄的。 已经有不少百姓在自己的院中,燃起了烟花爆竹。 朱由崧沿街一路走来,只听到爆竹声阵阵,只感觉年味十足。 上一世,他们所处的城市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虽然他租住的出租屋属于城郊的农民自建房,但是那个时候也是一并不许燃放。 所以他已经好多年过年的时候,没有听到爆竹声了。 这个时代的爆竹自然不像后世有诸多花样,可是听到这亲切的爆竹声,朱由崧还是会心一笑。 等他到了王府,走到了内院,看到大堂里面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好像还围了一圈人。 朱由崧好奇地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都凑到这儿做什么?” 朱由崧的声音一响起,有个在典膳所烧火的伙夫边回头边说道:“我跟你说啊,也不知道——世子?” 这个伙夫看到身后之人竟然是朱由崧,登时睁大了双眼,一时惊得他竟忘了见礼,高呼一声道:“世子回来啦!” 围成人墙的人群听到声音,全都急急地回过头来。 待他们看到了朱由崧,全都七手八脚地忙着见礼,然后扎着脑袋,把头含在胸前,话也不说,登时四散而逃。 朱由崧看着这群落荒而逃的宫人,摸了摸头纳罕道:“莫名其妙……” 等到人群散去,朱由崧才发现大堂里面还有三个人没走。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柳玉娘与柳迎香姑侄二人,再加上一个兰儿。 柳迎香今天穿了一件素白色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浅青色三指宽的腰带,显得轻腰欲折,往日打扮的精细的头发,今日却只是用一根木簪子扎了起来。 柳玉娘也是类似的装扮,只不过头上包了一条白巾,面上也是未施粉黛,二人今天都是素颜。 而兰儿却还是穿着宫人常穿的蓝色镶花对襟小袄,纤细的腰身上是一件嫩黄色马面裙,不过此时只能看到这小丫头的一个后脑勺。 因为场中三人此时全都跪在地上,柳玉娘与柳迎香姑侄二人是面对着大门跪着,臀尖没有接触到脚后跟,身子也是直直的,这样的姿势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跪了。 而兰儿却是面对着二人跪着的,只不过她这个跪就有些偷懒儿了,臀尖坐在脚后跟上,将臀下的衣服带出了一条诱人的曲线,这个姿势像极了古人的坐。 朱由崧睁大着眼睛看着三人,不知道这三个人是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这三个人经过方才的宫人的一闹腾,自然也都看到了朱由崧。 朱由崧这时候一只脚在门槛儿里面,一只脚还在外面,看着场中三个妹子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朱由崧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小心翼翼道:“那个——我没有打扰到了几位?”说着他赶紧对着兰儿使了一下眼色。 兰儿看到朱由崧来了,面上也是一喜,刚想站起来,可是因为跪久了,膝盖使不上力,一下子又瘫坐在地上。 朱由崧赶紧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对柳迎香与柳玉娘姑侄道:“你们二人也赶紧起来,有什么话起来了再说!” 兰儿揉着自己膝盖,朱由崧将她扶着做到了椅子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儿委屈地撅着小嘴,说道:“兰儿也不知道啊,今日您走之后,柳姑娘她们姑侄两人就跪在了堂上,不管是谁问,她们也都不说话。下人们都以为是世子您罚她们呢!可我自然知道,世子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所以我来了之后,劝了好半天,她们也都不听,最后只好陪她们一起跪着了。” 兰儿话刚说完,就听到柳玉娘与柳迎香姑侄二人,把脑袋埋在地上道:“妾身拜见殿下!” 兰儿在一旁惊喜道:“说话了,终于说话了!” 在这大堂里面跪了一天了,谁来劝都不好使,二人均是一言不发。可是她们姑侄二人见到了他朱由崧,就开口说话了。 这不是摆明了眼前这场闹剧,不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谁? 朱由崧朝兰儿压了压手,走到柳家姑侄二人前面站定,吩咐道:“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弄得这么大阵仗?方才那么多下人围在这里,也不觉得丢人?” 朱由崧问话了,柳家姑侄二人却是没有回应,朱由崧皱着眉头又命令的口吻说道:“把头抬起来。” 趴在地上的二人对视一眼,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却是没有站起来,还是跪在地上。 朱由崧朝她们姑侄二人看了一眼,见这两人均是面容憔悴,跪在地上的身子也是颤颤巍巍的,好似随时都能到下。 朱由崧最讨厌别人给他下跪了,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场合,朱由崧是不会允许别人给自己跪下。还记得刚穿过来的时候,别人见了朱由崧动不动就要大礼参拜,朱由崧可是兴奋了好一阵儿的。 可是新奇劲儿过去,朱由崧就开始对这种跪迎的方式,十分抵触。 因为只要跪了,朱由崧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心理。 跟在朱由崧身边的人,自然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所以到了现在,就连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要下跪的兰儿,也很少在朱由崧面前下跪了,免得惹得他不高兴。 柳玉娘和柳迎香入府时间已经不短了,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个忌讳。 可是明明知道他这个忌讳,她们二人还要明知故犯,这背后的原因就值得人深思了。 往往这种大礼参拜,后面都藏着强人所难。 她们姑侄二人不愿意起来,朱由崧也不强迫她们,只对兰儿说道:“兰儿,泡一壶茶来,在外面跑了一天,着实有些渴了。” “是!” 兰儿点了点头,就要去泡茶,临出门的时候看了朱由崧一眼,又看了柳家姑侄二人一眼,最后又看了看了朱由崧。 对这个瞎操心的小丫鬟,朱由崧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挥手把她打发出去。 第189章 阴差阳错 等到兰儿出了大堂,堂中只剩下朱由崧和柳家姑侄三个人了。 堂中灯火通明,还燃放了不少火盆,几人倒也不觉得冷,只是此时屋中静悄悄的,三人相对无言,只有王府附近百姓燃放的爆竹声隐隐传来。 朱由崧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把手指箍在膝盖上,率先打破宁静问道:“说,你们想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柳家姑侄对视一眼,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们二人今日这般作为自然有她们的目的。 虽然她们二人名为朱由崧的侍妾,但是二人在王府之中却总觉得自己名不符实。 其一是她们没有尽到侍妾之职,侍奉枕席;其二是她们二人接近朱由崧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存着自己的私心。 之前她们以为朱由崧想要将她们赶出王府,自然患得患失,郁郁终日。 可是这么一直拖着装聋作哑也不是个办法,姑侄二人一合计,想着将她们的身世和目的向朱由崧和盘托出,最后再表明心迹。 到时候是去是留,悉听尊便,这样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她们实在是受不了。 虽说这样做,有胁迫之嫌,说不得就会招来朱由崧的厌恶。 可是如果再不抓住机会,等到过了年,她们就要被赶出王府,以后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朱由崧了! 她们二人在京中已经有些时日了,自然知道朱由崧现在可是京城当中香饽饽。朱由崧身为藩王世子,因为皇上的宠信,已经慢慢地有了在这大明朝堂站稳脚跟的趋势。 前有督办阉党一案,检举贿赂官员抄家,后有身兼着总督京营思政,军政皆有涉猎。 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已经隐隐成为了朝中除了文武百官,宦官,皇上之外的第四股政治力量。 朱由崧是藩王出身,好像代表着各地藩王的利益,朝中文武的诸多猜忌,也是出自于此。 但是真相只有朱由崧和朱由检他们自己知道,不过柳玉娘与柳迎香姑侄却不关心这个,她们只关心朱由崧现在在朝中是有自己的影响力的。 朱由崧这个福王世子,就是她们之前苦苦寻觅的“大人物”,可以帮她们报仇雪恨的大人物! 所以等到今日朱由崧出了门,一夜未眠的姑侄二人已经商量出了对策。 最近这些日子朱由崧一直早出晚归,现在已经到了年底,隐隐听他说过,这些天只会越来越忙。 柳家姑侄二人也不知道再过几天,朱由崧更忙起来,还会不会回王府。 如果一直等到朱由崧将年前这阵儿忙完了,到时候她们说不定已经被赶出王府了! 姑侄二人一夜未眠,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心寒,最后心一横,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她们就跪在了地上。 只希望朱由崧由此可以看到她们二人的心意和决心,给她们一个的机会,等到她们将实情说出来以后,可以少一些怒火。 屋中火光摇曳,因为燃放的火盆有些多,烟火味有点重。 朱由崧皱着眉头等了一阵儿却不见她们二人说话,只好说道:“不说是,好!”说着双手一按扶手,就要起身离去。 “世子!” “殿下!” 柳家姑侄二人急忙喊住了朱由崧,不是她们不想说,而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朱由崧站定回身问道:“怎么?想好了吗?想好了就站起来,坐在那边说!”朱由崧抬手指着一旁的椅子。 柳玉娘与柳迎香跟了朱由崧有一些日子了,自然知道朱由崧这个世子性子,不喜欢别人跪他,只好依言站起来。 方才兰儿偷懒般的跪法都弄得膝盖酸软,她们两个直挺挺地跪着,一刻也不曾偷懒,还能好到哪儿去? 二人身子刚一动,就觉得膝盖隐隐作痛,腿脚发麻,站立不稳。可是二人又不想在世子面前失仪,相互搀扶着凭着大毅力想要站定身子。 可是生理反应怎么可能是靠毅力来克服的,所以二人还没有站稳,身子又齐齐地摔了下去! “当心!”朱由崧惊呼一声,一步就迈了过去,想要抓住她们的胳膊。 这个动作纯属朱由崧下意识的行为,他伸手去抓二人的胳膊,谁知随着她们跌倒,角度和距离没有掌握好,伸出去捞人的双手却是捞错了地方。 入手绵软,一大一小! 两个姑娘家羞处被执,嘤咛一声,憔悴的面色登时通红起来! 朱由崧也被这突发状况骇了一跳,赶紧把咸猪手缩了回来。他这一收手,柳家姑侄二人没了借力点,勉力支撑的身子又倒了过来! 朱由崧一时间有些犹豫,想要伸手去扶,却又怕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正犹豫间柳玉娘和柳迎香二人香香软软的身子已经朝他砸了过来。 柳家姑侄二人身子娇巧轻盈,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可是再轻盈也是两个人的重量啊! 朱由崧此时正半躬着身子,腰肢也用不上力,被她们二人一带,脚下一滑,登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随着两声清脆的闷哼,两具软绵绵的身子已经一左一右压在了他身上。 朱由崧躺在地上,脑海中有一刹那的空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二人不老实地想要爬起来,可是因为腿脚发麻,身子绵软,一直不能如愿。 见此朱由崧的手鬼使神差地地攀上了两具娇躯,朝着两人的娇臀“啪!”“啪!”两声,各自给了一巴掌! “哎呀!”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朱由崧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二人身体均是一抖,却反倒是安静下来。 朱由崧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抬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的二人却是把脸都埋到了自己胸口,死活也不肯抬起来。 柳玉娘还好一些,虽然脑袋搁在自己胸膛上,身子却是离得有些距离,挨得并不贴切。 可是迎香这个小姑娘就过分了,两条玉腿却是盘着朱由崧一条腿,一支胳膊还紧紧地揽住了自己。 因为方才举止慌乱,束发的木簪子好像还掉了,一头乌鸦鸦的青丝就这样散乱在了朱由崧胸膛上,面上…… 朱由崧鼻翼翕动,柳迎香也不知道洗头的时候用了什么,竟然嗅到了一股青草香味。 朱由崧嗅着迎香好闻的头发,感受着怀里两具火炉一般软绵绵的身子,一时间都有些不想起来了。 可是朱由崧却没有坚持多久,地上凉啊! 朱由崧轻咳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地问道:“你们没事,还能不能站起来?” 朱由崧这话一出口,趴在她身上柳玉娘和柳迎香二人又挣扎起来。方才她们还没有感觉,现在稍一活动,就感觉那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就使不上力。 朱由崧只好强撑坐了起来,先把一直蛄蛹着的柳玉娘扶到了座上,然后转身去扶柳迎香。 等他转过身就看到,迎香这小妮子已经一只手撑着身子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正揉着蜷缩着双腿,此时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呢! 朱由崧想起方才这小丫头举动,哈哈一笑,本来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这小妮子的胳膊,可是临时起意,变扶为抱。 朱由崧去抓胳膊的那只手,却是揽住了迎香的香肩,另一只手往她腿弯处一抄,略一用力,就站了起来! 公主抱! 朱由崧正感慨着怀里柳迎香轻盈的身子,柳迎香却被他这个突兀的动作弄得羞喜交加。 柳迎香嗅着朱由崧身上的气息,感受着朱由崧宽阔英朗的胸膛,原本就有些发烫的面庞,好似要滴下血来一般。 柳迎香面红耳赤,娇艳欲滴的面庞已经藏在了朱由崧胸膛里,可是一只藕臂却是顺势揽住了的朱由崧肩头。 朱由崧低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喜。 美人在怀,朱由崧心情自然十分舒畅,他将柳迎香恋恋不舍地放到了椅子上,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她们对面,正色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190章 合格的听众 柳迎香含羞带怯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朱由崧,可是等听到朱由崧问出他们的问题,柳迎香这诱人的女儿姿态却是隐藏了下去。 杀父之仇,让这个少女冷静下来,心中想到含冤而死的父亲,含恨病故的母亲,柳迎香鼻中一酸,眼中登时又噙满了眼泪。 此时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朱由崧诉说,可是胸中郁结,话到嘴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迎香本来年岁就不甚大,放在前世还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女娃娃。如今她虽然已经有了抛头露面的经历,但是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她的年龄和心智还是不能够让她冷静下来。 朱由崧看到柳迎香的表情,就猜到了她想到了伤心事,只好连声安慰了几句。 柳迎香毕竟年纪不大,一喜一悲之下,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所以朱由崧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询问柳迎香,只得硬着头皮看向了酷似自己前女友的柳玉娘。 朱由崧对柳玉娘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朱由崧一方面想要看到这个跟自己前女友十分相似的女人,可是看到之后现代人的心思又会觉醒,她们姑侄二人都“沦为”了自己的侍妾,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她,良心受到谴责。 柳玉娘毕竟年长一些,这时候见朱由崧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向她们发问,只好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说了起来。 …… 柳玉娘毕竟在风尘场所走了一遭,这看人下菜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不过这个时候,柳玉娘却是没了分寸,也不讲究什么详略,而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生平说给了朱由崧听。 说她本是柳家小姐,兄长大她十多岁,却是十分疼爱她这个小妹,真的如兄如父。 说她们姑侄二人虽然是商人家庭,可也是自幼数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 说她们原本生活虽算不上富贵,却也不愁吃穿,她父母离世的早,可是哥哥和嫂子却待她很是不错。 说他哥哥因为一批木材被税监王虎一番盘剥,最终走投无路,悬梁自尽。 说嫂子也因为这件事日渐消瘦,茶饭不思,忧郁成疾,抱病在床,不久也就含恨病故。 说她们虽然身为女子,却也知道孝道,想要为兄嫂,为父母报仇。 说她们求告无门,最后只能流落风尘,期望在风尘中搏出一番名头,可以钓到刚正不阿的“入幕之宾”为她们报仇雪恨。 说她们当初承蒙世子相救,对朱由崧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是碍于藩王不得预四民之业,她们对朱由崧的感觉却是纠结不已, 直到最后朱由崧得以入京,并且慢慢地在京城当中站稳脚跟,她们自然也跟着欣喜不已。 …… 等说到了这里,柳玉娘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朱由崧这个时候是一个听众,对于柳玉娘和柳迎香二人来说,他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当人家姑娘说到自己曾经生活美满幸福的时候,朱由崧配合着一脸憧憬。 当人家姑娘说到突逢变故,家道中落的时候,朱由崧一脸惋惜,长吁短叹。 当人家姑娘说到税监行事无道,欺压良善的时候,朱由崧也是同仇敌忾,满脸义愤填膺。 当人家姑娘说到自己流落风尘,想要为父亲为兄长报仇的时候,朱由崧更是满面疼惜,口中连呼:苦了你们了。 …… 朱由崧这个听众,当的实在是太好了,惹得最后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他。 等到兰儿捧着一壶热茶走到大堂的时候,就看到了朱由崧坐在椅子上,微皱着一双好看的眉毛,嘴里说着安慰两个人的话。 朱由崧被柳玉娘和柳迎香这两个姑娘的真情实意所打动,对调查税监王虎的事情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倒不是他色令智昏,所以大包大揽,而是柳玉娘和柳迎香姑娘所说的税监,一直是他和朱由检经济改革关注的重点。 大明的税收制度早就应该改革了,这也是朱由检和朱由崧一直商量的事情。 这些税监在朱由检上任之初就已经都抽调了回来,这些太监,不得不说也有积极的一面。因为他们在大明全国各地的横征暴敛,着实缓解了本就有些捉襟见肘的大明财政。 可是另一方面,他们的存在对大明的经济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些太监收税的手段粗暴,强征强派,常常激起民愤,弄得天怒人怨就不说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太监中的绝大部分,交给朝廷的银子,远远没有装进自己口袋的银子多。 只是这是一只大肥羊,朱由检还没有调查清楚,不想让这些人们走脱几个漏网之鱼,所以一直没有收网。 朱由崧自然对这件事有着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明年京营当中会有一次大换血,朱由检会在军中安插自己人,等到他牢牢地掌握了自己的军事力量之后,就会慢慢的收网,到时候说不得朱由检说不得还得把他抓了壮丁。 就算朱由崧到时候因为盐课的事情,耽误了不能去。朱由崧还是有办法能插进手去,只要这个王虎确实做了什么出格之事,朱由崧自然有办法将他法办。 到时候,不管这家伙走的谁的门路,都没用! 柳玉娘和柳迎香二人听到朱由崧的表态,心中有一种大事将成的满足感。 没想到这个一心将她们赶出府去的福王世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充满正义感人,真的是苍天有眼! 柳玉娘感动之余,心中微微一叹说道:“多谢世子,得到殿下的承诺,贱妾与香儿就是死也瞑目了。” 朱由崧假言训斥道:“这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 柳迎香也是抓住了柳玉娘的胳膊劝道:“是啊,姑姑,世子肯帮我们,咱们应该欢喜才是!” 柳玉娘却是摇了摇头,看着面如冠玉的朱由崧缓缓道:“妾身愚钝,世子想让我们搬出王府,贱妾不敢不从。可是迎香年龄尚幼,还是处子之身。这丫头对世子的心思,想必世子是能看出来的。” 柳迎香听到这里,先是想起世子虽然答应她们严查税监,但是却没有说接着让她们住在王府中啊!脸上顿时一白。 又听到自己姑姑当众揭穿了自己的心思,面上又是一红,此时她脸上又白又红,真的是精彩极了。 朱由崧听到柳玉娘说自己侄女柳迎香对自己芳心暗许,心中自然有些得意,只是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略带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柳玉娘又说道:“香儿一颗心早已经扑到了殿下身上,还希望殿下能看在香儿年纪尚幼,心思单纯的份儿上,将她留下,只赶妾身一人出府便是。”柳玉娘说着两行清泪已经溢出了眼眶,膝盖与眼泪同时落地,给朱由崧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朱由崧一把将她拉起来,问道:“谁说我要让你们走了?” 心如死灰的柳玉娘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柳迎香一眼,支支吾吾道:“殿下,殿下昨日不是说——” 朱由崧想起了昨天的误会,厚着脸皮道:“你们二人可是本世子的侍妾,这十王府是什么所在,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守在一旁的兰儿也过来挽住了柳迎香的胳膊,笑道:“迎香姐姐,玉娘姐姐,你们就别瞎想了,世子怎么可能让你们走呢!” 朱由崧把腰杆挺直,摆出世子的威严,对兰儿道:“去,本世子忙了一天,还没用膳呢!现在腹中着实饿得慌,你先去看看伙房的饭食弄得怎么样了?” 兰儿本来还想在这里再听一会儿,可是看着朱由崧故意板着一张脸,只好哦了一声,小脚一跺走出门去。 朱由崧腰杆还是挺得直直的,对柳玉娘和柳迎香吩咐道:“别整天胡思乱想,在这儿跪了一天,饭也不吃,待会儿用完饭,你们二人去给我把床铺好!” 柳玉娘与柳迎香二人闻言俏脸一红。 朱由崧像是自言自语道:“作为侍妾,铺床叠被都不主动一些,奇了怪了。” 大仇将报,迎香这个小姑娘心思也静了下来,咬着嘴唇壮着胆子问道:“不知殿下今日于何处就寝?”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个贝齿咬着朱唇,娇艳欲滴的小姑娘,恨不得说一句:“就睡你房里!” 可话到嘴边,朱由崧却是有些萎了,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相道:“今日乏了,在我房中休息。”说完又觉得痛失良机,补充道:“你们今日这般作为,也不怕把身子给累坏了,等你们修养几日,少不得你们给本世子暖床!” 谁知柳玉娘和柳迎香姑侄二人,此时却没了羞涩,只是对朱由崧行了一个万福,异口同声道:“妾身遵命。” 朱由崧见此只好挥了挥手,强说道:“行了,下去!” 第191章 流民聚居地 腊月二十九,天阴。 朱由崧昨夜休息的很好,经过昨夜的事情,朱由崧对柳玉娘和柳迎香这两个名义上的侍妾,了解终于更深入一层,好像一层隔阂已经打破了。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朱由崧自然对自己以后的生活自信满满,孤枕难眠的日子一定不会过得太久。 朱由崧抻了一个大懒腰,他昨夜做了个左拥右抱,大被同眠的荒唐梦。今日起来,非但没有神色萎靡,反而是神清气爽。 “给殿下请安!” 屋外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宛转如柳间黄鹂,清脆同醒骨撞风铃。朱由崧一听,就知道是柳玉娘和柳迎香,按照惯例早早地就来给他请安了。 柳玉娘和柳迎香正恭敬行礼,等着朱由崧答应。 往日她们请安以后,朱由崧往往都是隔着门应和一声,然后就急匆匆地打发她们走了。 可是这一次,却跟往日不同。 这时候朱由崧心结已经解开,再见到柳玉娘也没有了往日那种纠结不已的心态。 所以,今日柳家姑侄二人声音刚刚出口,梳洗停当的朱由崧已经亲自拉开了门。 门扉拉开,朱由崧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不远处的两道倩影,许是心境不同,今日再看美人,更觉得赏心悦目。 一个如同出水芙蓉,一个如同雪中腊梅,一个鬒发素额,一个修眉玉颊,一个丹唇皓齿,一个端鼻媚靥,一个明眸善睐,一个秀色可餐。 朱由崧看得是心怀大动,搓着手笑呵呵道:“早啊!” “早啊,殿下!”一道粗狂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朱由崧闻言一怔,面上的喜色也是一僵,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胡茬的孙长志,这厮早上好像没有洗脸,眼角还有一颗眼屎呢! 孙长志看朱由崧看他,还道朱由崧没有听清,又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早啊,殿下!” 朱由崧就像吞了苍蝇一般,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对柳家姑侄二人笑着说道:“今日先不要急着走,跟我一起用早膳!” 明眸善睐的柳迎香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满是惊喜地看着朱由崧,而丹唇皓齿的柳玉娘也是满面的愕然。 她们来到王府中时间已经不短了,但是跟朱由崧吃饭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 基本都是朱由崧在府中设宴招待一些朝中大员的时候,她们身为侍妾,才会出席。 当然,不是让她们上桌,而是在这个时候,她们姑侄二人会被邀请出来演奏乐曲,以助酒兴。 正儿八经被朱由崧邀请同一桌吃饭,今天还是头一次! 其实这里面也有一些误会,朱由崧原本以为柳家姑侄二人不跟自己吃饭,是她们自己的意愿,这是在跟自己表明心迹。 这也是当初朱由崧会误会柳迎香的原因之一。 他不知道的是,在王府当中能跟他这个世子同一桌用饭,只能他这个世子特别吩咐之后,典膳所才能不给那些人预备饭食。 不然,这些人的伙食都是典膳所人另外准备送过去的。 能像胡天德,孙长志,杨雪宁和兰儿四个人一样的人,是朱由崧身边的特例。 因为他们都是朱由崧的身边人,朱由崧当初一时兴起让他们一起陪自己吃饭之后,慢慢地就形成了惯例。 可是柳迎香和柳玉娘不是朱由崧的身边人,她们虽然名为朱由崧侍妾,可她们没有机会像孙长志他们一样跟着朱由崧片刻不离身。 吃饭的时候,自然是看不到她们的。 但是经过昨夜的事情,朱由崧自然知道了这两个小姑娘心思,所以也不再等她们主动,而是自己主动邀请她们陪自己用饭。 今日桌上多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姑娘,胡天德和孙长志二人自然还是没有机会上桌的。 他们夹了菜端着碗走到了一旁,而柳迎香和柳玉娘跟着朱由崧坐到了桌边。 兰儿收拾停当以后,也挨着朱由崧坐了下来。 她是高兴极了,往日如果杨姑娘不过来的话,府中只有她和朱由崧二人在一起吃饭。 虽然吃的东西很好,比原来王府中的饭食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却跟原来一堆小宫女儿一起围着桌子吃饭少了不少人气。 今天桌上多了两个人,兰儿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柳玉娘和柳迎香二人毕竟是第一次陪朱由崧吃饭,还是很注重礼仪的,食不言这种事情,遵守的很彻底。 细嚼慢咽,小口吃食在她们看来,这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反观兰儿是没有那么多忌讳的,她跟在朱由崧身边久了,又不像王府中有人管她,她现在的性子却是渐渐放开了。 等到给朱由崧夹了菜盛了粥,这小姑娘噗噜噗噜的自己吃了起来。 柳玉娘与柳迎香的食量很小,巴掌心那么小的碗也就吃了半碗粥就不再吃了。 朱由崧也不说什么,有些东西,就看以后谁能影响到谁。 今日还要去城外流民的聚居地,朱由崧也不好多说什么。 也不知怎的,方才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所以只是不时跟胡天德他们说着一些安排。 等到朱由崧用完早膳,跨上骏马要出发去城外流民聚居地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以前每次早早就来的杨雪宁,今日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问道:“今日怎么没见到杨姑娘?” 一旁的胡天德心中抽了一下,心中吐槽道:“您还记得杨姑娘啊!杨百户跟殿下您这两位侍妾可是有些不对付的。”心里吐槽归吐槽,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只好说道:“殿下,今日朝廷中大部分人员已经放假了,杨百户之前不是给您告假了吗?她不是说有些家事需要处理么?” 朱由崧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 朱由崧沉吟片刻,定下心来问道:“对了,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守在一旁的孙长志走过来问道:“世子,王府的药材准备好了,跟其他东西装了满满的一大车,现在出发吗?” 朱由崧闻言大手一挥:“出发!” 城外的流民聚居地就建在护城河水道两岸,绵延数里,远离官道。 这里的流民大部分都是天下各处逃荒的破产农民,地方官不管,他们就往京城走,一路走一路有人倒下,就这样剩下的人走到了京城,已经十不存一。 京城虽然也不管,可是好歹天子脚下,善人还是有一些的,有些良心未泯的富户也会搭起粥棚施粥。 这里面也有一些京城里面的破落户,因为种种原因,只得在此处栖身。其实这些人,才是这个地方的“原住民”。 此处的居民还有不少人的来路,可能让人大跌眼镜,那就是天南海北进京告御状的。最后御状没有告成,后来又因为盘缠用尽,人地两生,举目无亲,最后也流落到此。 此处的房屋没有青砖瓦房,大多都是木头搭成的茅草屋,而围墙大多都是草席围成的。夏天透雨,冬日灌风,居住环境极差。 人们不是不想将自己的房子弄成土墙,可是这里的人过的朝不保夕,不被饿死就不错了,哪有力气和心情去修葺房子? 而这里的人不交税不纳粮,官府更是懒得管,黄册上没有人,只当天下没有这个人。 此处的房屋没有统一规划,所以建的乱七八糟,横七竖八,见缝插针的情况更不在少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狭长的居民区中只有几个草棚子上面冒出了炊烟,应该是在做饭。 而剩下的大多数人都在饿着挺死,不过他们望着冒出炊烟的房子,却没有什么羡慕。这些人家能有饭吃,说不得就是卖儿鬻女换来的粮食。 就在这狭长的聚居地,一个布衣钗裙,不施粉黛,包着花头巾的姑娘从一处低矮的房屋走了出来。 后面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消瘦妇人,对这个姑娘千恩万谢道:“多谢悠悠姑娘,多谢悠悠姑娘!如果没有你们师徒,我家草儿怕是挺不过这一回了。”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盖着一条肮脏棉被的孩子,正沉沉睡着。 王悠悠拢了拢头发,说道:“大姐说的哪里话,草儿跟我一见如故。草儿烧已经退了,只要好好休养,总会好的。” 第192章 咬定青山不放松 朱由崧跨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辆牛车,拉车的老牛慢慢踱着步子,口鼻中随着呼吸喷出一股股白色气息。 牛车的速度不快,朱由崧跟着牛车走了一阵儿,便有些等不及了。 朱由崧看了看天色,对孙长志吩咐道:“我先带些人走,你带着其他人跟着牛车同行。” 孙长志“哎”了一声,说道:“那世子路上小心,到了地方如果情况不明也不要急着进去,我可是听说那个地方不怎么太平。” 朱由崧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说着将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喝了一句:“驾!” 朱由崧胯下温顺的母马得到了主人喝令,便慢腾腾地跑了起来。 等到朱由崧到了地方,远远地就看到了朝廷的车队早就已经到了此处,聚居地的外围的空地上,朝廷的慰问车队足足有几十辆。 几个穿着红色官袍的大官儿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事情,朱由崧远远地看到却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朝廷给这些流民发东西的程序,可不像后世那样,送货上门,挨家慰问。 而是将东西一股脑地卸在聚居地之外的空地上,让跟来军士围成一个圈,把守着这些物资。 然后就会有人骑着马冲进聚居地,拿着铜锣一路敲,一路喊,把朝廷救助的事情告诉聚居地的这些人。 聚居地住在附近的居民已经听到动静,在不远处张望起来。 几个红袍大员旁站着一个须发皆白老头,这老头儿没有穿着官服,但是今日来的官员却全都拱卫着他,隐隐以他为首。 一旁有人关心道:“韩公,这冬日寒风刮在身上如同剔骨钢刀,您年岁大了,今日真的不该来的。” 韩爌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说道:“老朽这是高兴啊,当今圣主愿意耗内帑济流民,老朽如何能舍得错过这场善事。” 原来这老头就是已经入京的韩爌,此时道路难行,韩爌年纪又大了,不能急急地赶路,所以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有些多。 不过现在他入京已经有月余了,朱由检接见以后,只是嘱咐他将养好身体,却没有给他官复原职的旨意。 他本是内阁首辅,原来因为政争失败,告别朝堂。如今新皇登基,肯将他起复归京,说明当今的皇上还是想要重用他的。 可是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朱由检都没有将他的差事安排下来。 虽然差事没有着落,但是他的吃穿用度却是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原来从朝廷领了俸禄,皇上一般是不会过问臣子们的生活的。 可是如今,他的衣食住行好像已经让皇上包圆了。 想到皇上邀请他参加除夕夜的晚会,韩爌心中也有自己的猜测,说不得自己的职位,在那天皇上会漏出一些口风。 当初他来京之时,听到皇上已经决心惩办阉党,他自然是大喜过望。 可是到了后来,朝中不止阉党被惩办,还有不少高官受到牵连落马。 韩爌作为朝中老臣,自然知道有一些先见,能看到其中的弊病。这样下去,如果扩大了打击范围,那朝政如何运转? 那时他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面见皇上的机会,只好连夜开始写万言书,想要给皇上出谋划策。 希望皇上可以适时收手,可是还没有等他的万言书写完,朝中对阉党一案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 皇上并没有扩大打击范围,甚至朝中很多看似阉党一系的官员都没有清除干净。如今的四个内阁辅臣,更是一个都没有动。 韩爌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哪个朝中的老臣已经给皇上点明了其中利害,可是后来皇上的作为,却是让他对当今圣上有了一丝新的看法。 因为当今圣上的诸多做法,韩爌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 成立了匠营,将工部与宫中诸多能工巧匠汇集到一起,看得十分重要,还在京营当中成立了思政,说什么加强思想教育? 更离谱的是,有武将放出风来,皇上还要让这些个大字不识一个军卒,接受识字教育! 为此,竟然还开发了一套新字!军营当中流传出来说这套字叫做简体字! 如今只在军中推行,而且修习这些字的都是一些武夫,韩爌也看不明白后面的发展,也不好发表评论。 而昨天皇宫里面竟然破天荒的给文武百官发放了年货!这笔支出实在是不小,韩爌心中却是在滴血了。 他当然知道京官清贫,这年货的发放可以解了不少人家的燃眉之急,可是那些吏员书吏们也都有份儿! 这些东西如果换成钱粮,被送往前线,送去辽东战场,那该多好? 听说京中还正在开设什么供销社,卷烟这种东西也在大行其道,可是这些东西,如今国朝疲敝,真的适合吗?皇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今天皇上又吩咐人,从内帑里面拉了这么多物资出来,周济流民! 当今的圣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他做的事情,自己就是有些看不懂呢?圣心难测啊! …… 韩爌心中忧虑,朱由崧心中却没有他那么多的烦恼。 今日他脱下了往日间的锦衣玉袍,穿的只是便衣。 今日他只穿了一件燕居道袍,在外面罩了一件填棉马甲。头上也没带锦帽,只是扣着一顶防风保暖的狗皮帽子,看着就像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只是他皮肤白皙,星眸朗目,手上不见一丝老茧或者冻疮,这个样子看起来,明眼人不会觉得他是一个管事,倒会觉得他是一个不事劳作的书生。 本来他到了此处应当前去跟朝廷的官员打一声招呼,可是朱由崧明白这个时节的规矩。 如果他打了这个招呼,这些朝廷的官儿估计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擅自行动了,就算他要到聚居地去,身边也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时候还看个鬼啊,这处聚集地可没有围墙,朱由崧驱马绕过了前方朝廷圈定地方,他带着几个侍卫一头扎了进去。 聚居地这个地方,真的是个三不管地带。 低矮的房屋,堆积的柴草,破洞的草席围墙,里面的人也普遍都是瘦骨嶙峋。 其实不止这里,这个时节,随便那个城市,在大街上,还真的很难找到几个肚大腰圆的平民百姓…… 朱由崧进了此地,就已经下了马,他牵着马走在路上,路过他的人不敢看他,全都扎着脑袋躲在路边。 这时候从巷子里面走出来两人,迎面朝着朱由崧走来。 这两人身上也是衣着破烂,蓬头垢面,一人提着一尾冻得硬邦邦的鲜鱼,想来应该是从结了冰的河里面钓上来的。 另一个人跟在他身旁,喋喋不休道:“黄三儿,真没骗你啊,朝廷里真的来人了,好多穿着红衣服大官儿呢!” 提着鱼的那人却不答他的话,只是低着头自言自语急匆匆地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等他重复了几遍,才放下心来。 朱由崧看着手里提着冻鱼的黄三儿,却是心中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谁知道闷着头走路的黄三儿一不留意,跟朱由崧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朱由崧一下。 这一下,朱由崧没什么事,可是黄三估计是太久吃不饱饭了,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黄三坐在地上看了朱由崧一眼,眼中的怒意转瞬即逝。因为他见朱由崧衣着干净,穿戴虽然并不华丽,但却是一丝不苟,不像是此处的居民。 黄三知道这种外来人最好不要招惹,所以赶紧爬起来连连作揖用求饶的语气道:“法克鱿,法克鱿,小的该死,小的没长眼,大人您赎罪啊,法克鱿!” 朱由崧看着眼前不停地给作揖,还不停说着法克鱿的黄三,一下子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写竹石的郑板桥,现在这个时候,他爹都还没出生呢! 朱由崧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黄三儿的衣襟,将他拉得近了一步,呲着牙一句一顿道:“法克鱿?法克药马泽儿!” 被朱由崧揪住衣襟,脸色有些发白的黄三,听到朱由崧的话,登时瞠目结舌起来。 第192章 咬定青山不放松 朱由崧跨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一辆牛车,拉车的老牛慢慢踱着步子,口鼻中随着呼吸喷出一股股白色气息。 牛车的速度不快,朱由崧跟着牛车走了一阵儿,便有些等不及了。 朱由崧看了看天色,对孙长志吩咐道:“我先带些人走,你带着其他人跟着牛车同行。” 孙长志“哎”了一声,说道:“那世子路上小心,到了地方如果情况不明也不要急着进去,我可是听说那个地方不怎么太平。” 朱由崧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说着将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喝了一句:“驾!” 朱由崧胯下温顺的母马得到了主人喝令,便慢腾腾地跑了起来。 等到朱由崧到了地方,远远地就看到了朝廷的车队早就已经到了此处,聚居地的外围的空地上,朝廷的慰问车队足足有几十辆。 几个穿着红色官袍的大官儿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事情,朱由崧远远地看到却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朝廷给这些流民发东西的程序,可不像后世那样,送货上门,挨家慰问。 而是将东西一股脑地卸在聚居地之外的空地上,让跟来军士围成一个圈,把守着这些物资。 然后就会有人骑着马冲进聚居地,拿着铜锣一路敲,一路喊,把朝廷救助的事情告诉聚居地的这些人。 聚居地住在附近的居民已经听到动静,在不远处张望起来。 几个红袍大员旁站着一个须发皆白老头,这老头儿没有穿着官服,但是今日来的官员却全都拱卫着他,隐隐以他为首。 一旁有人关心道:“韩公,这冬日寒风刮在身上如同剔骨钢刀,您年岁大了,今日真的不该来的。” 韩爌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说道:“老朽这是高兴啊,当今圣主愿意耗内帑济流民,老朽如何能舍得错过这场善事。” 原来这老头就是已经入京的韩爌,此时道路难行,韩爌年纪又大了,不能急急地赶路,所以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有些多。 不过现在他入京已经有月余了,朱由检接见以后,只是嘱咐他将养好身体,却没有给他官复原职的旨意。 他本是内阁首辅,原来因为政争失败,告别朝堂。如今新皇登基,肯将他起复归京,说明当今的皇上还是想要重用他的。 可是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朱由检都没有将他的差事安排下来。 虽然差事没有着落,但是他的吃穿用度却是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原来从朝廷领了俸禄,皇上一般是不会过问臣子们的生活的。 可是如今,他的衣食住行好像已经让皇上包圆了。 想到皇上邀请他参加除夕夜的晚会,韩爌心中也有自己的猜测,说不得自己的职位,在那天皇上会漏出一些口风。 当初他来京之时,听到皇上已经决心惩办阉党,他自然是大喜过望。 可是到了后来,朝中不止阉党被惩办,还有不少高官受到牵连落马。 韩爌作为朝中老臣,自然知道有一些先见,能看到其中的弊病。这样下去,如果扩大了打击范围,那朝政如何运转? 那时他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面见皇上的机会,只好连夜开始写万言书,想要给皇上出谋划策。 希望皇上可以适时收手,可是还没有等他的万言书写完,朝中对阉党一案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 皇上并没有扩大打击范围,甚至朝中很多看似阉党一系的官员都没有清除干净。如今的四个内阁辅臣,更是一个都没有动。 韩爌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哪个朝中的老臣已经给皇上点明了其中利害,可是后来皇上的作为,却是让他对当今圣上有了一丝新的看法。 因为当今圣上的诸多做法,韩爌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 成立了匠营,将工部与宫中诸多能工巧匠汇集到一起,看得十分重要,还在京营当中成立了思政,说什么加强思想教育? 更离谱的是,有武将放出风来,皇上还要让这些个大字不识一个军卒,接受识字教育! 为此,竟然还开发了一套新字!军营当中流传出来说这套字叫做简体字! 如今只在军中推行,而且修习这些字的都是一些武夫,韩爌也看不明白后面的发展,也不好发表评论。 而昨天皇宫里面竟然破天荒的给文武百官发放了年货!这笔支出实在是不小,韩爌心中却是在滴血了。 他当然知道京官清贫,这年货的发放可以解了不少人家的燃眉之急,可是那些吏员书吏们也都有份儿! 这些东西如果换成钱粮,被送往前线,送去辽东战场,那该多好? 听说京中还正在开设什么供销社,卷烟这种东西也在大行其道,可是这些东西,如今国朝疲敝,真的适合吗?皇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今天皇上又吩咐人,从内帑里面拉了这么多物资出来,周济流民! 当今的圣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他做的事情,自己就是有些看不懂呢?圣心难测啊! …… 韩爌心中忧虑,朱由崧心中却没有他那么多的烦恼。 今日他脱下了往日间的锦衣玉袍,穿的只是便衣。 今日他只穿了一件燕居道袍,在外面罩了一件填棉马甲。头上也没带锦帽,只是扣着一顶防风保暖的狗皮帽子,看着就像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只是他皮肤白皙,星眸朗目,手上不见一丝老茧或者冻疮,这个样子看起来,明眼人不会觉得他是一个管事,倒会觉得他是一个不事劳作的书生。 本来他到了此处应当前去跟朝廷的官员打一声招呼,可是朱由崧明白这个时节的规矩。 如果他打了这个招呼,这些朝廷的官儿估计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擅自行动了,就算他要到聚居地去,身边也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时候还看个鬼啊,这处聚集地可没有围墙,朱由崧驱马绕过了前方朝廷圈定地方,他带着几个侍卫一头扎了进去。 聚居地这个地方,真的是个三不管地带。 低矮的房屋,堆积的柴草,破洞的草席围墙,里面的人也普遍都是瘦骨嶙峋。 其实不止这里,这个时节,随便那个城市,在大街上,还真的很难找到几个肚大腰圆的平民百姓…… 朱由崧进了此地,就已经下了马,他牵着马走在路上,路过他的人不敢看他,全都扎着脑袋躲在路边。 这时候从巷子里面走出来两人,迎面朝着朱由崧走来。 这两人身上也是衣着破烂,蓬头垢面,一人提着一尾冻得硬邦邦的鲜鱼,想来应该是从结了冰的河里面钓上来的。 另一个人跟在他身旁,喋喋不休道:“黄三儿,真没骗你啊,朝廷里真的来人了,好多穿着红衣服大官儿呢!” 提着鱼的那人却不答他的话,只是低着头自言自语急匆匆地念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等他重复了几遍,才放下心来。 朱由崧看着手里提着冻鱼的黄三儿,却是心中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谁知道闷着头走路的黄三儿一不留意,跟朱由崧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朱由崧一下。 这一下,朱由崧没什么事,可是黄三估计是太久吃不饱饭了,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黄三坐在地上看了朱由崧一眼,眼中的怒意转瞬即逝。因为他见朱由崧衣着干净,穿戴虽然并不华丽,但却是一丝不苟,不像是此处的居民。 黄三知道这种外来人最好不要招惹,所以赶紧爬起来连连作揖用求饶的语气道:“法克鱿,法克鱿,小的该死,小的没长眼,大人您赎罪啊,法克鱿!” 朱由崧看着眼前不停地给作揖,还不停说着法克鱿的黄三,一下子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写竹石的郑板桥,现在这个时候,他爹都还没出生呢! 朱由崧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黄三儿的衣襟,将他拉得近了一步,呲着牙一句一顿道:“法克鱿?法克药马泽儿!” 被朱由崧揪住衣襟,脸色有些发白的黄三,听到朱由崧的话,登时瞠目结舌起来。 第193章 再见悠悠 朱由崧此时心中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平静,眼前这人,眼前这人…… 被揪住衣襟的黄三儿,脑袋也是嗡嗡作响,对方竟然听得懂他蹩脚的英文! 要知道这个时代,大英帝国都还没有起来呢! 现在驰骋在海洋上的可是葡萄牙,西班牙以及荷兰。说英语的昂撒人,还没有扬起他们的风帆,现在还正在国内打得不可开交呢! 可是眼前这人为什么能听得懂自己蹩脚的英文,还问候了自己的母亲?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个小白脸,也是个穿越者? 二人一时间都有一些发蒙,朱由崧和黄三儿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另一个极有可能的穿越者! “放开他!” 就在两人都有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二人身旁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声音宛如山间鹤鸣,却是掩不住的冷意。 朱由崧听到声音有些耳熟,他转头望去,却是看到一个熟人。这人是一个女子,可不就是那天蹭了自己一碗馄饨的小太妹吗? 这小太妹叫什么来着? 王悠然? 李悠然? 对了,王悠悠! 王悠悠好像刚刚洗漱过,此时刚换了一身衣服。一头青丝从肩后泄下,胸前蓓蕾初绽,贲起一个小花苞,雾鬓云鬟,黛眉琼鼻,说不出地娇媚可人。 朱由崧原本只不过是随意瞥了一眼,却不禁瞧地目光一凝,目光再也不舍得从王悠然身上挪开。 王悠悠见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抓住了另一个衣衫褴褛的聚居地居民,以为是聚居地当中有人跟外面的人起了争执。 这些流民的聚居地时常都会来一些外人,都是来这个地方买人的。只要过一阵子,就会有过不下去的人家卖儿鬻女或者插标卖首,自卖自身。 此前这个地方的人,可是没少起过冲突。原因五花八门,因为家里有人不愿意,临时反悔。或者有人丢了东西,被聚居地的流民偷了。又或者拿了钱,办了事儿,卖身的人却躲了起来…… 可是等她看到了朱由崧的相貌却是不由一怔,旋即眉开眼笑地道:“你这书生,有缘再见吗?” 王悠悠嘴里说着话,脚下莲步轻移,凑了过来。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揪着黄三儿衣领的朱由崧,笑嘻嘻地说道:“你那天说咱们有缘再见,却没想到咱们今天就再见了!” 说着已经站在了朱由崧身旁,看了一眼还在朱由崧手里的黄三儿,语气颇有些不客气道:“黄三儿,你这小子偷鸡摸狗的名声可是人尽皆知的,是不是偷拿了这位公子的东西?如果拿了,尽早交出来!我跟这位公子是认识的,东西交出来,我求他饶你一回!” 王悠悠说完看了朱由崧一眼,面上还带着一些掩饰不住喜色,等她再看向黄三儿的时候,一张俏脸已经板了下来。 黄三儿闻言苦着一张脸说道:“我没偷!” 王悠悠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气得柳眉倒竖,她刚要训斥黄三儿,朱由崧却是已经将黄三儿放开,说道:“没事,他只是刚刚骂我了,我已经骂回去了。” “哦?”王悠悠恍然道:“这样啊,没拿你东西就好!”说着也不理一旁的黄三儿,把一只手伸进袖子里,笑着问道:“朱公子,前些日子是不是丢了东西?” 朱由崧听到王悠悠的话,看着如同腊梅初绽的王悠悠,竟有片刻的失神,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丢了一个打火机。” 王悠悠眼前一亮,心中暗道:“原来这东西叫打火机。”旋即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顿时完成了月牙儿,她邀功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然后摊开手掌将五根葱白如玉的指头伸得直直的。 躺在她嫩白的掌心上的,正是朱由崧那天丢了的烟和打火机。 这时候王悠悠莞尔一笑道:“喏,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贼偷儿窃你东西,帮你讨了回来。可是等我再去寻你的时候,你已经没了踪影。”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个笑靥生花的小姑娘,实在是跟那天张口挖眼,闭口砸摊儿的小太妹,联系不到一块儿。 朱由崧犹豫了一下,从王悠悠手里接过了失窃的东西,然后从兜里又掏出来一套。一个崭新的铜芯镀金的煤油打火机,还有一包没有开封的卷烟。 王悠悠见朱由崧竟然还有一套打火机,心中颇有些得意的心思有些暗淡下来。之前她可是拿着这东西找师父看过的,师父评价说:“这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宝贝。”她原本想着这样一件宝贝,朱由崧一定是极为重视的。 他丢了这样一样东西,一定会心急如焚,她可是没少在脑海里面臆想,想象朱由崧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 可是却没想到朱由崧好像并不怎么缺这样的宝贝。 朱由崧见王悠悠好像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笑着对王悠悠说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我记得你是吸烟的,这个便送给你!” “啊?”王悠悠小嘴一张,连连摆手道:“这我不能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做的。再说了,还要多谢那天你让我的那碗馄饨呢。” 朱由崧却是不让她推辞,一把捉住王悠悠的手,把那东西硬塞到了王悠悠手中。 王悠悠虽然是个江湖儿女,但是男女有别这种事情却是知道的,朱由崧这种举动颇有些无礼,可是王悠悠却也只是面上微微一红,便隐了下去。 王悠悠心中没来由地想道:“这难道就是说书先生说的,交换定情信物么?” 朱由崧说道:“就当这是谢礼了,还望姑娘务必收下!” 王悠悠心中不由反驳道:“这些话,我便当是他的托词了。可是,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呢,只知道他姓朱呢!我怎么能收他东西呢?” 王悠悠一只小脚丫点在地上,来回摇动着。等朱由崧说完,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扮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那好,我就收下了。” “哥们儿,你就对我不好奇吗?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在这儿泡妞儿?” 黄三儿看着两人的举动,有些腻歪,便又说道:“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哎呦!” 朱由崧的闻言颇觉有些尴尬,可是被扰了兴致的王悠悠却是毫不客气!对朱由崧她可以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可是对这个只会装疯卖傻的黄三儿,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敢打扰你姑奶奶谈情说爱?遂愤起一脚就将他踢到了路旁的柴火垛里! 王悠悠一张小脸粉面含煞,看着在地上不停蛄蛹着却爬不起来的黄三儿,冷冰冰地说道:“多嘴!” 等她看向朱由崧,面上的寒意却是冰消雪融,笑得无比灿烂道:“公子,我替你教训了他!” 朱由崧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心中惊骇无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个黛眉弯弯,琼鼻挺秀,贝齿朱唇,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子,会像原来的杨雪宁一样,是个暴力狂,母老虎? 武力值好像还不低! 王悠悠笑着问道:“朱公子,你这信物,不,你这东西都送我了,而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朱由崧看着王悠悠嘴角的一个小酒窝,定了定神才说道:“哦,在下姓朱,名由崧。” 王悠悠又问道:“字什么呢?你们读书人不都是有字的么?” 朱由崧尴尬道:“字福八。” “福八?”王悠悠在口中念了一遍,便抬起头来甜甜地叫道:“福八哥!” 朱由崧尴尬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答应。 王悠悠却是一个自来熟,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福八哥怎么会来此地呢?” 朱由崧解释道:“我听说此地有诸多流民,生计无着,生活穷困。便来此处看看,看看能不能帮着做些什么。” 王悠悠嗯了一声,有些崇拜得看着朱由崧,心中赞道:“福八哥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书生。” 朱由崧有些不敢看她,王悠悠此时却自告奋勇道:“我对此地颇为熟悉,你如果想看呀,我带你去!”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道:“只是我师父给我们派了活儿,得等我忙完了,才能带你逛这个地方。” 朱由崧连忙推辞道:“不必劳烦姑娘了!姑娘有事就去忙,我另外找人!”说着他一指还躺在地上挺尸的黄三儿,说道:“就让他带我四处看看就行了!” 王悠悠原本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朱由崧也没答应,可是这姑娘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自责。觉得朱由崧好不容易求自己办一件事情,自己都不能做到,心中没来由地颇有些愧疚。 王悠悠看了黄三儿一眼,便说道:“那好,我已经打了他,他应该老实了,不会耍什么滑头。”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天色,恋恋不舍道:“那福八哥,我就先走了。” 朱由崧赶忙拱手道:“好走,好走,注意安全。” 这是朱由崧送人的时候的口头禅,王悠悠停了心中一暖,便只说一声甜腻腻的“好~”,之后便翩然离去。 等到王悠悠走了,朱由崧赶忙去扶躺在地上的黄三儿,黄三儿这时候苦着一张脸道:“兄台,你可得把眼睛擦亮啊!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拔剑的速度,这母老虎娶回家,当心家宅不宁!尼玛她这一脚,我感觉就像被车撞了一样!” 朱由崧好笑道:“行了,你怎么这么惨,这不是给穿越者丢人吗?” 第193章 再见悠悠 朱由崧此时心中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平静,眼前这人,眼前这人…… 被揪住衣襟的黄三儿,脑袋也是嗡嗡作响,对方竟然听得懂他蹩脚的英文! 要知道这个时代,大英帝国都还没有起来呢! 现在驰骋在海洋上的可是葡萄牙,西班牙以及荷兰。说英语的昂撒人,还没有扬起他们的风帆,现在还正在国内打得不可开交呢! 可是眼前这人为什么能听得懂自己蹩脚的英文,还问候了自己的母亲?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个小白脸,也是个穿越者? 二人一时间都有一些发蒙,朱由崧和黄三儿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另一个极有可能的穿越者! “放开他!” 就在两人都有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二人身旁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声音宛如山间鹤鸣,却是掩不住的冷意。 朱由崧听到声音有些耳熟,他转头望去,却是看到一个熟人。这人是一个女子,可不就是那天蹭了自己一碗馄饨的小太妹吗? 这小太妹叫什么来着? 王悠然? 李悠然? 对了,王悠悠! 王悠悠好像刚刚洗漱过,此时刚换了一身衣服。一头青丝从肩后泄下,胸前蓓蕾初绽,贲起一个小花苞,雾鬓云鬟,黛眉琼鼻,说不出地娇媚可人。 朱由崧原本只不过是随意瞥了一眼,却不禁瞧地目光一凝,目光再也不舍得从王悠然身上挪开。 王悠悠见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抓住了另一个衣衫褴褛的聚居地居民,以为是聚居地当中有人跟外面的人起了争执。 这些流民的聚居地时常都会来一些外人,都是来这个地方买人的。只要过一阵子,就会有过不下去的人家卖儿鬻女或者插标卖首,自卖自身。 此前这个地方的人,可是没少起过冲突。原因五花八门,因为家里有人不愿意,临时反悔。或者有人丢了东西,被聚居地的流民偷了。又或者拿了钱,办了事儿,卖身的人却躲了起来…… 可是等她看到了朱由崧的相貌却是不由一怔,旋即眉开眼笑地道:“你这书生,有缘再见吗?” 王悠悠嘴里说着话,脚下莲步轻移,凑了过来。 小姑娘好奇地看着揪着黄三儿衣领的朱由崧,笑嘻嘻地说道:“你那天说咱们有缘再见,却没想到咱们今天就再见了!” 说着已经站在了朱由崧身旁,看了一眼还在朱由崧手里的黄三儿,语气颇有些不客气道:“黄三儿,你这小子偷鸡摸狗的名声可是人尽皆知的,是不是偷拿了这位公子的东西?如果拿了,尽早交出来!我跟这位公子是认识的,东西交出来,我求他饶你一回!” 王悠悠说完看了朱由崧一眼,面上还带着一些掩饰不住喜色,等她再看向黄三儿的时候,一张俏脸已经板了下来。 黄三儿闻言苦着一张脸说道:“我没偷!” 王悠悠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气得柳眉倒竖,她刚要训斥黄三儿,朱由崧却是已经将黄三儿放开,说道:“没事,他只是刚刚骂我了,我已经骂回去了。” “哦?”王悠悠恍然道:“这样啊,没拿你东西就好!”说着也不理一旁的黄三儿,把一只手伸进袖子里,笑着问道:“朱公子,前些日子是不是丢了东西?” 朱由崧听到王悠悠的话,看着如同腊梅初绽的王悠悠,竟有片刻的失神,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丢了一个打火机。” 王悠悠眼前一亮,心中暗道:“原来这东西叫打火机。”旋即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顿时完成了月牙儿,她邀功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然后摊开手掌将五根葱白如玉的指头伸得直直的。 躺在她嫩白的掌心上的,正是朱由崧那天丢了的烟和打火机。 这时候王悠悠莞尔一笑道:“喏,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贼偷儿窃你东西,帮你讨了回来。可是等我再去寻你的时候,你已经没了踪影。”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个笑靥生花的小姑娘,实在是跟那天张口挖眼,闭口砸摊儿的小太妹,联系不到一块儿。 朱由崧犹豫了一下,从王悠悠手里接过了失窃的东西,然后从兜里又掏出来一套。一个崭新的铜芯镀金的煤油打火机,还有一包没有开封的卷烟。 王悠悠见朱由崧竟然还有一套打火机,心中颇有些得意的心思有些暗淡下来。之前她可是拿着这东西找师父看过的,师父评价说:“这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宝贝。”她原本想着这样一件宝贝,朱由崧一定是极为重视的。 他丢了这样一样东西,一定会心急如焚,她可是没少在脑海里面臆想,想象朱由崧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 可是却没想到朱由崧好像并不怎么缺这样的宝贝。 朱由崧见王悠悠好像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笑着对王悠悠说道:“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我记得你是吸烟的,这个便送给你!” “啊?”王悠悠小嘴一张,连连摆手道:“这我不能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做的。再说了,还要多谢那天你让我的那碗馄饨呢。” 朱由崧却是不让她推辞,一把捉住王悠悠的手,把那东西硬塞到了王悠悠手中。 王悠悠虽然是个江湖儿女,但是男女有别这种事情却是知道的,朱由崧这种举动颇有些无礼,可是王悠悠却也只是面上微微一红,便隐了下去。 王悠悠心中没来由地想道:“这难道就是说书先生说的,交换定情信物么?” 朱由崧说道:“就当这是谢礼了,还望姑娘务必收下!” 王悠悠心中不由反驳道:“这些话,我便当是他的托词了。可是,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呢,只知道他姓朱呢!我怎么能收他东西呢?” 王悠悠一只小脚丫点在地上,来回摇动着。等朱由崧说完,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扮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那好,我就收下了。” “哥们儿,你就对我不好奇吗?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在这儿泡妞儿?” 黄三儿看着两人的举动,有些腻歪,便又说道:“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哎呦!” 朱由崧的闻言颇觉有些尴尬,可是被扰了兴致的王悠悠却是毫不客气!对朱由崧她可以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可是对这个只会装疯卖傻的黄三儿,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敢打扰你姑奶奶谈情说爱?遂愤起一脚就将他踢到了路旁的柴火垛里! 王悠悠一张小脸粉面含煞,看着在地上不停蛄蛹着却爬不起来的黄三儿,冷冰冰地说道:“多嘴!” 等她看向朱由崧,面上的寒意却是冰消雪融,笑得无比灿烂道:“公子,我替你教训了他!” 朱由崧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心中惊骇无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个黛眉弯弯,琼鼻挺秀,贝齿朱唇,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子,会像原来的杨雪宁一样,是个暴力狂,母老虎? 武力值好像还不低! 王悠悠笑着问道:“朱公子,你这信物,不,你这东西都送我了,而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朱由崧看着王悠悠嘴角的一个小酒窝,定了定神才说道:“哦,在下姓朱,名由崧。” 王悠悠又问道:“字什么呢?你们读书人不都是有字的么?” 朱由崧尴尬道:“字福八。” “福八?”王悠悠在口中念了一遍,便抬起头来甜甜地叫道:“福八哥!” 朱由崧尴尬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答应。 王悠悠却是一个自来熟,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福八哥怎么会来此地呢?” 朱由崧解释道:“我听说此地有诸多流民,生计无着,生活穷困。便来此处看看,看看能不能帮着做些什么。” 王悠悠嗯了一声,有些崇拜得看着朱由崧,心中赞道:“福八哥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书生。” 朱由崧有些不敢看她,王悠悠此时却自告奋勇道:“我对此地颇为熟悉,你如果想看呀,我带你去!”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道:“只是我师父给我们派了活儿,得等我忙完了,才能带你逛这个地方。” 朱由崧连忙推辞道:“不必劳烦姑娘了!姑娘有事就去忙,我另外找人!”说着他一指还躺在地上挺尸的黄三儿,说道:“就让他带我四处看看就行了!” 王悠悠原本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朱由崧也没答应,可是这姑娘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自责。觉得朱由崧好不容易求自己办一件事情,自己都不能做到,心中没来由地颇有些愧疚。 王悠悠看了黄三儿一眼,便说道:“那好,我已经打了他,他应该老实了,不会耍什么滑头。”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天色,恋恋不舍道:“那福八哥,我就先走了。” 朱由崧赶忙拱手道:“好走,好走,注意安全。” 这是朱由崧送人的时候的口头禅,王悠悠停了心中一暖,便只说一声甜腻腻的“好~”,之后便翩然离去。 等到王悠悠走了,朱由崧赶忙去扶躺在地上的黄三儿,黄三儿这时候苦着一张脸道:“兄台,你可得把眼睛擦亮啊!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拔剑的速度,这母老虎娶回家,当心家宅不宁!尼玛她这一脚,我感觉就像被车撞了一样!” 朱由崧好笑道:“行了,你怎么这么惨,这不是给穿越者丢人吗?” 第194章 天启大爆炸 朱由崧的这一问出口,黄三儿闻言鼻中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他苦啊~ 朱由崧见黄三儿神色不对,也不好多说,只是从怀里摸出来一支烟,递给了黄三儿。 黄三儿知道了朱由崧的身份,见到这像极了后世的卷烟,也不觉得奇怪,默默地接过放到了手里。 朱由崧给黄三儿点着了烟,黄三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却是咳嗽起来。 朱由崧见状打趣道:“咋的,不是华子,抽别的咳嗽啊?” 黄三儿摇了摇头,见到早已经躲进巷子里的同伴把头探了出来,正在好奇地看了他和朱由崧,便说道:“刘铁,你先回,我陪这位公子走走。” 那叫刘铁的消瘦汉子,点了点头,可是看向朱由崧还有朱由崧身后跟着的侍卫,眼里还是充满了戒备。 这些侍卫穿的都是常服,看着就像是朱由崧的家丁一般,可是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就极为不好招惹。 他听到黄三儿的话,刚想要说什么,黄三儿提了提手里的冻鱼,嘱咐道:“把这条鱼带回去,待会儿我回去寻你!” “哦,好!”那个刘铁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从黄三儿手里接过冻鱼,问道:“没事?” 黄三儿摇了摇头,他有心跟刘铁说一些东西,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只是摇了摇头道:“哪里有事,这位公子可是咱们的贵人,你回去等我,说不定以后咱们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刘铁闻言却是不怎么激动,只是点了点头,这话他听多了,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最后都落魄失意而归。 至于朋友有了麻烦自己先溜这种事情,他们两个是做的极其熟练的。他们可是约定好的,打得过,两个人就会并肩子上。打不过,谁惹的麻烦,谁留在现场挨揍,另一个先跑,等到事情结束,再过来收拾残局。 如果不是这个法子,他们也活不到现在。如果他们两个都受了伤,到时候连个出门讨饭的人都没有,说不定两个人都得饿死。 这可是他们经过现实残酷的教训之后,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说的难听一点,就算今天黄三儿被朱由崧的人打死了,他刘铁活着,还能给黄三儿收尸不是? 刘铁提着冻鱼走了,朱由崧跟黄三儿边走边聊。 不多时,二人已经走到了上了冻的护城河边。 侍卫站在远处放风,二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就这么站着聊了起来。 黄三儿见到朱由崧,看着朱由崧虽然身着并不怎么华丽,可是随从,骏马样样不缺,想来就算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也是一个小康家庭。 二人随意聊了起来,大部分都是朱由崧在问,黄三儿在答。 到了后面,黄三儿开始对朱由崧倒了起心中的苦水,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独自说着话。 因为黄三儿见到了朱由崧,心中生出了找到组织的感觉,朱由崧在他眼里,可是让他脱离苦海的关键人物。 黄三儿开始还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后面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语言也有了条理。 黄三儿娓娓道来,语气颇为幽怨,神色也是悲苦。朱由崧听完了才明白了眼前这个穿越者为什么会混得这么惨了。 说起来,自己跟小子是真的有些缘分。 原来这个黄三儿,就是他穿越之前潜到护城河底救的那个年轻人。 他本名叫黄仁浩,还是一名大学生,当初因为救人稀里糊涂地穿越了。 可是他这个穿越的时间点却跟朱由崧不一样,他穿过来的时间比较早,比朱由崧要早一点。 因为他穿过来那年是天启六年,听他说,他的穿越动静是很大的。 因为他跟朱由检与朱由崧穿越方式不同,不是魂穿,而是肉体穿越。 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个世界黄仁浩就清醒了。 那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一个光团包围,自天而降。因为速度太快,光团与空气都摩擦出的火焰,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火球。 他还记得,那天京城天色皎洁,他被光团包裹着从京城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 期间他还隐隐听到了巨大的破空声与呼哨声,天空中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这样的异象竟然还引出蘑菇云,这道蘑菇云的杆杆就像柱子那样直竖于京城西南角。 而京城西南角就是王恭厂火药库所在地。 他被光团火球包裹着顺着蘑菇云的躯干,自天而降,等到落地后,他却是毫发无损。 包裹他的光球散去,他才发现此时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万室平沉。 后来他了解到,因为他这次穿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有人说到东自阜成门,北到刑部街,长三四里,宽十余里范围内木材、石块、人体、禽尸像雨点那样从天空中降下。 数万间屋、万余人都被炸成粉状,瓦砾腾空而下,衣物远飞至昌平,死者皆裸体。 正在紫禁城内施工的匠师们,从高大脚手架上被震了下来,2000人跌成“肉袋”。 为皇帝出宫准备的仪仗队中的大象,因受惊从象房中奔逃而出,满街乱窜,践踏百姓,死者无数。 不满周岁的皇太子朱慈炅因为黄仁浩的穿越动静,被活活吓死,朱由校自此绝嗣,这才有了后面朱由检的登基。 御史何迁枢、潘云翼在乾清宫被震死,住在城西南的何家、潘家全被埋在土中。 那段时间朱由检正好跟朱由校请了圣旨出京,去了上林苑查看新粮的情况,正好完美错过了这一幕。 等他回来,事态都已经告一段落,百姓和朝廷都在忙着灾后重建工作。 而黄仁浩这次穿越引起的灾变,成了后世天启大爆炸这个未解之谜。 黄仁浩这种爆炸开场,造成这样惨剧,让他很是愧疚,可是他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的,这种出场方式说什么也该是主角了? 明末诸多乱象,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可不得落在自己身上吗? 黄仁浩经历了最初的愧疚,再到后面的踌躇满志,打算在明末这个舞台上,大干一场! 可是他是肉穿过来的,不是魂穿。虽然他身体无恙,可是他没有身份啊! 这样的结果就是,经过了一天,虽然他饿的前胸贴后背,却是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跳下水的时候身上的一条短裤,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也好在他过来的时候,正是盛夏,不虞被冻死。 等到后来,他放下了后世人的骄傲,作为穿越者的尊严,他想找个地方打份工,先让自己活下去。 可是他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无人做保,根本没人要他。 黄仁浩想了半天,他比朱由崧的历史学的好一点,知道京城未来几年一直不太平,记得要不了多久,京城还会被围。 袁崇焕就是因为那次围城被崇祯给凌迟了,所以他想要去机会多的江南躲灾,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不说他没有路引根本不可能成行,他身无分文,只怕得一路乞讨着过去。 想着京城到江南的距离,就凭一双脚,还没有食物,再加上这个时节路上土匪横行,如果不走官道,小路上野兽更多。 他可是听人说过,这时候虎患严重,老虎们成群结队,人少了那是一点都不怕。 就算他躲过了官兵土匪,也躲不过那数量众多的野兽。 衣食无着,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连番打击之下,慢慢的,他就流落到了城外的流民聚居地。到了这个地方,他才算有了自己一个栖身之所,也结识了刘铁这么一个朋友。 黄仁浩就靠着富人那几个粥棚,平日里带着刘铁去河里抓鱼,或者去山里做一些陷阱打猎,勉强活了下来。 有了立身之地,然后他就开始想主意了,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 不然到时候,清兵真的围了京城,他们这些城外的百姓,全都得完球! 得赶紧赚钱去江南! 黄仁浩挖空心思,想着小说里面的主角怎么赚自己的第一桶金,造玻璃赚钱!忙活了半天,啥玩意儿没烧出来。 做香皂?蒸馏酒?他现在吃都吃不饱,哪里有机会有材料有银子让他做这东西? 他详细地计算过,真要做香皂,做蒸馏酒,数量少的话,这东西成本太高了。 价格也得上去,不然就算他攒够了钱,做上一小批,也得赔得血本无归。 因为做出来了,怎么卖?根本卖不出去啊! 后世人都知道人靠衣装,商品靠包装。他们邋里邋遢的,还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真做出来了,摆摊儿去卖,谁会在路边摊买这价格高昂的玩意儿? 失败了好多次以后,他才收回了一夜暴富的心思,实在不行先去打工,老老实实打工攒路费。 想着自己吃过那么多后世的美食,还在网上专门学习过做菜,跟着做了不少,味道着实不错。 这些菜肴做出来,放在这个时代,自己怎么也能算一代名厨了? 所以黄仁浩假称是自己是一名厨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肯雇佣他的饭店,试菜的时候,就被骂了出来。 原因是他不知道怎么杀羊,给羊剥皮! 换了道菜做鸡,他也没杀过鸡! 店主看着黄仁浩这个厨子杀鸡的时候,哆嗦的双手,给鸡拔毛的时候,生疏的手法。 哪里还愿意看下去,直接让人把他轰了出来! 黄仁浩也是欲哭无泪,后世他做菜可没有从杀鸡这个步骤开始的啊!谁知道这个时代的厨子做菜,需要从宰杀这一步开始做呢! 后来他跟着刘铁走了狗屎运,他们做的陷阱捉到了一只受伤的野猪,黄仁浩又想着靠这只野猪倒腾古代的彩票抽奖了。 一只野猪怎么也能卖几两银子,黄仁浩定下抽奖价格十文钱一张,这次倒是赚了一些钱,可是却被官差看见,说他们聚赌却未纳税! 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被搜刮一空,然后京城赌坊还派了几个人出来把他们揍了一顿,说他们没打招呼就敢浸染这个行业,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也就是这次,二人都伤的很严重,黄仁浩更是躺在屋里的草堆上动不了了。要不是刘铁托着病躯讨来些残羹剩饭,他黄仁浩说不定就成了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者了。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经历,二人才约定,以后不管如何,他们两人一定得有一个人得好好地。不然二人都躺在了草堆上,那俩人就等死。 连翻的打击之下,黄仁浩也是心灰意冷。最后也不折腾了,只是在流民聚居地默默地等着机会。 他都想好了,实在不行,清军来了,他就靠着大骂朱由检,投靠了清军也不是不行。 关内大明已经出不了头了,打打杀杀不是他擅长的东西,出谋划策也不是他的强项,溜须拍马更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着关外的黑土地,关外地广人稀,等着人去开发,松嫩平原的黑土地可是后世的粮仓啊。 他要是靠大骂朱由检,再把脑袋剃了,主动投靠大清,跟着去了关外。如果可以开垦上几十亩,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至于拯救大明或者群雄逐鹿,玩儿蛋去! 可是前些日子见有大官不时来这个流民聚居地,黄仁浩的心思又起来了。 他还记得郑板桥一首诗,如果在这些大官面前故弄玄虚一把,说不定就有哪个人有眼无珠,一时惜才,把自己拉出苦海! 可是他的文化知识跟古人的有些出入,后世的教育可没有四书五经。别说四书五经,就是这个时代用做儿童启蒙的三字经他都背不全。 如果那个大官有意考校,那他也得全露馅,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求做大官的身边人了,做个端茶倒水,跑腿的也行啊! 他现在手脚上全是冻疮,身上都长虱子了!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给口饭吃,就行了!真的! 他过来以后,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呢! 第194章 天启大爆炸 朱由崧的这一问出口,黄三儿闻言鼻中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他苦啊~ 朱由崧见黄三儿神色不对,也不好多说,只是从怀里摸出来一支烟,递给了黄三儿。 黄三儿知道了朱由崧的身份,见到这像极了后世的卷烟,也不觉得奇怪,默默地接过放到了手里。 朱由崧给黄三儿点着了烟,黄三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却是咳嗽起来。 朱由崧见状打趣道:“咋的,不是华子,抽别的咳嗽啊?” 黄三儿摇了摇头,见到早已经躲进巷子里的同伴把头探了出来,正在好奇地看了他和朱由崧,便说道:“刘铁,你先回,我陪这位公子走走。” 那叫刘铁的消瘦汉子,点了点头,可是看向朱由崧还有朱由崧身后跟着的侍卫,眼里还是充满了戒备。 这些侍卫穿的都是常服,看着就像是朱由崧的家丁一般,可是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就极为不好招惹。 他听到黄三儿的话,刚想要说什么,黄三儿提了提手里的冻鱼,嘱咐道:“把这条鱼带回去,待会儿我回去寻你!” “哦,好!”那个刘铁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从黄三儿手里接过冻鱼,问道:“没事?” 黄三儿摇了摇头,他有心跟刘铁说一些东西,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只是摇了摇头道:“哪里有事,这位公子可是咱们的贵人,你回去等我,说不定以后咱们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刘铁闻言却是不怎么激动,只是点了点头,这话他听多了,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最后都落魄失意而归。 至于朋友有了麻烦自己先溜这种事情,他们两个是做的极其熟练的。他们可是约定好的,打得过,两个人就会并肩子上。打不过,谁惹的麻烦,谁留在现场挨揍,另一个先跑,等到事情结束,再过来收拾残局。 如果不是这个法子,他们也活不到现在。如果他们两个都受了伤,到时候连个出门讨饭的人都没有,说不定两个人都得饿死。 这可是他们经过现实残酷的教训之后,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说的难听一点,就算今天黄三儿被朱由崧的人打死了,他刘铁活着,还能给黄三儿收尸不是? 刘铁提着冻鱼走了,朱由崧跟黄三儿边走边聊。 不多时,二人已经走到了上了冻的护城河边。 侍卫站在远处放风,二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就这么站着聊了起来。 黄三儿见到朱由崧,看着朱由崧虽然身着并不怎么华丽,可是随从,骏马样样不缺,想来就算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也是一个小康家庭。 二人随意聊了起来,大部分都是朱由崧在问,黄三儿在答。 到了后面,黄三儿开始对朱由崧倒了起心中的苦水,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独自说着话。 因为黄三儿见到了朱由崧,心中生出了找到组织的感觉,朱由崧在他眼里,可是让他脱离苦海的关键人物。 黄三儿开始还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后面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语言也有了条理。 黄三儿娓娓道来,语气颇为幽怨,神色也是悲苦。朱由崧听完了才明白了眼前这个穿越者为什么会混得这么惨了。 说起来,自己跟小子是真的有些缘分。 原来这个黄三儿,就是他穿越之前潜到护城河底救的那个年轻人。 他本名叫黄仁浩,还是一名大学生,当初因为救人稀里糊涂地穿越了。 可是他这个穿越的时间点却跟朱由崧不一样,他穿过来的时间比较早,比朱由崧要早一点。 因为他穿过来那年是天启六年,听他说,他的穿越动静是很大的。 因为他跟朱由检与朱由崧穿越方式不同,不是魂穿,而是肉体穿越。 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个世界黄仁浩就清醒了。 那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一个光团包围,自天而降。因为速度太快,光团与空气都摩擦出的火焰,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火球。 他还记得,那天京城天色皎洁,他被光团包裹着从京城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 期间他还隐隐听到了巨大的破空声与呼哨声,天空中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这样的异象竟然还引出蘑菇云,这道蘑菇云的杆杆就像柱子那样直竖于京城西南角。 而京城西南角就是王恭厂火药库所在地。 他被光团火球包裹着顺着蘑菇云的躯干,自天而降,等到落地后,他却是毫发无损。 包裹他的光球散去,他才发现此时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万室平沉。 后来他了解到,因为他这次穿越,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有人说到东自阜成门,北到刑部街,长三四里,宽十余里范围内木材、石块、人体、禽尸像雨点那样从天空中降下。 数万间屋、万余人都被炸成粉状,瓦砾腾空而下,衣物远飞至昌平,死者皆裸体。 正在紫禁城内施工的匠师们,从高大脚手架上被震了下来,2000人跌成“肉袋”。 为皇帝出宫准备的仪仗队中的大象,因受惊从象房中奔逃而出,满街乱窜,践踏百姓,死者无数。 不满周岁的皇太子朱慈炅因为黄仁浩的穿越动静,被活活吓死,朱由校自此绝嗣,这才有了后面朱由检的登基。 御史何迁枢、潘云翼在乾清宫被震死,住在城西南的何家、潘家全被埋在土中。 那段时间朱由检正好跟朱由校请了圣旨出京,去了上林苑查看新粮的情况,正好完美错过了这一幕。 等他回来,事态都已经告一段落,百姓和朝廷都在忙着灾后重建工作。 而黄仁浩这次穿越引起的灾变,成了后世天启大爆炸这个未解之谜。 黄仁浩这种爆炸开场,造成这样惨剧,让他很是愧疚,可是他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的,这种出场方式说什么也该是主角了? 明末诸多乱象,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可不得落在自己身上吗? 黄仁浩经历了最初的愧疚,再到后面的踌躇满志,打算在明末这个舞台上,大干一场! 可是他是肉穿过来的,不是魂穿。虽然他身体无恙,可是他没有身份啊! 这样的结果就是,经过了一天,虽然他饿的前胸贴后背,却是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跳下水的时候身上的一条短裤,可以说是身无分文,也好在他过来的时候,正是盛夏,不虞被冻死。 等到后来,他放下了后世人的骄傲,作为穿越者的尊严,他想找个地方打份工,先让自己活下去。 可是他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无人做保,根本没人要他。 黄仁浩想了半天,他比朱由崧的历史学的好一点,知道京城未来几年一直不太平,记得要不了多久,京城还会被围。 袁崇焕就是因为那次围城被崇祯给凌迟了,所以他想要去机会多的江南躲灾,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不说他没有路引根本不可能成行,他身无分文,只怕得一路乞讨着过去。 想着京城到江南的距离,就凭一双脚,还没有食物,再加上这个时节路上土匪横行,如果不走官道,小路上野兽更多。 他可是听人说过,这时候虎患严重,老虎们成群结队,人少了那是一点都不怕。 就算他躲过了官兵土匪,也躲不过那数量众多的野兽。 衣食无着,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连番打击之下,慢慢的,他就流落到了城外的流民聚居地。到了这个地方,他才算有了自己一个栖身之所,也结识了刘铁这么一个朋友。 黄仁浩就靠着富人那几个粥棚,平日里带着刘铁去河里抓鱼,或者去山里做一些陷阱打猎,勉强活了下来。 有了立身之地,然后他就开始想主意了,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 不然到时候,清兵真的围了京城,他们这些城外的百姓,全都得完球! 得赶紧赚钱去江南! 黄仁浩挖空心思,想着小说里面的主角怎么赚自己的第一桶金,造玻璃赚钱!忙活了半天,啥玩意儿没烧出来。 做香皂?蒸馏酒?他现在吃都吃不饱,哪里有机会有材料有银子让他做这东西? 他详细地计算过,真要做香皂,做蒸馏酒,数量少的话,这东西成本太高了。 价格也得上去,不然就算他攒够了钱,做上一小批,也得赔得血本无归。 因为做出来了,怎么卖?根本卖不出去啊! 后世人都知道人靠衣装,商品靠包装。他们邋里邋遢的,还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真做出来了,摆摊儿去卖,谁会在路边摊买这价格高昂的玩意儿? 失败了好多次以后,他才收回了一夜暴富的心思,实在不行先去打工,老老实实打工攒路费。 想着自己吃过那么多后世的美食,还在网上专门学习过做菜,跟着做了不少,味道着实不错。 这些菜肴做出来,放在这个时代,自己怎么也能算一代名厨了? 所以黄仁浩假称是自己是一名厨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肯雇佣他的饭店,试菜的时候,就被骂了出来。 原因是他不知道怎么杀羊,给羊剥皮! 换了道菜做鸡,他也没杀过鸡! 店主看着黄仁浩这个厨子杀鸡的时候,哆嗦的双手,给鸡拔毛的时候,生疏的手法。 哪里还愿意看下去,直接让人把他轰了出来! 黄仁浩也是欲哭无泪,后世他做菜可没有从杀鸡这个步骤开始的啊!谁知道这个时代的厨子做菜,需要从宰杀这一步开始做呢! 后来他跟着刘铁走了狗屎运,他们做的陷阱捉到了一只受伤的野猪,黄仁浩又想着靠这只野猪倒腾古代的彩票抽奖了。 一只野猪怎么也能卖几两银子,黄仁浩定下抽奖价格十文钱一张,这次倒是赚了一些钱,可是却被官差看见,说他们聚赌却未纳税! 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被搜刮一空,然后京城赌坊还派了几个人出来把他们揍了一顿,说他们没打招呼就敢浸染这个行业,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也就是这次,二人都伤的很严重,黄仁浩更是躺在屋里的草堆上动不了了。要不是刘铁托着病躯讨来些残羹剩饭,他黄仁浩说不定就成了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者了。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经历,二人才约定,以后不管如何,他们两人一定得有一个人得好好地。不然二人都躺在了草堆上,那俩人就等死。 连翻的打击之下,黄仁浩也是心灰意冷。最后也不折腾了,只是在流民聚居地默默地等着机会。 他都想好了,实在不行,清军来了,他就靠着大骂朱由检,投靠了清军也不是不行。 关内大明已经出不了头了,打打杀杀不是他擅长的东西,出谋划策也不是他的强项,溜须拍马更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着关外的黑土地,关外地广人稀,等着人去开发,松嫩平原的黑土地可是后世的粮仓啊。 他要是靠大骂朱由检,再把脑袋剃了,主动投靠大清,跟着去了关外。如果可以开垦上几十亩,再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至于拯救大明或者群雄逐鹿,玩儿蛋去! 可是前些日子见有大官不时来这个流民聚居地,黄仁浩的心思又起来了。 他还记得郑板桥一首诗,如果在这些大官面前故弄玄虚一把,说不定就有哪个人有眼无珠,一时惜才,把自己拉出苦海! 可是他的文化知识跟古人的有些出入,后世的教育可没有四书五经。别说四书五经,就是这个时代用做儿童启蒙的三字经他都背不全。 如果那个大官有意考校,那他也得全露馅,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求做大官的身边人了,做个端茶倒水,跑腿的也行啊! 他现在手脚上全是冻疮,身上都长虱子了!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给口饭吃,就行了!真的! 他过来以后,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呢! 第195章 回京 朱由崧知道朱由检今日已经去了京营当中,搞不好还会观看军营当中的联欢会。 这些事情一耽搁,说不得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所以他也没有急着告诉黄仁浩他的身份。 也不知道这位悲催的仁兄,知道了除了自己,其实还有一个穿越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一个是亲王世子,将来的王爷,一个就是他打算骂的崇祯皇帝,也不知道这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们二人现在还有些事情,也不好多叙,这流民聚居地可不是过来逛一逛就可以的。 他可是有任务在身,所以朱由崧将黄仁浩安抚下来以后,就开始跟着黄仁浩在这个流民聚居地忙碌起来。 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打算让流民自力更生,这样他们内厂的工厂在城外建厂有了着落不说,而且还可以将他们的花费降到一个极低的水平。 因为这些流民现在做的一些临工基本就只有些可怜的薪水,而一些妇女儿童,因为歧视,只是给口饭吃,连工钱都没有。 更有甚者,妇女儿童一概不收,说是纯属浪费粮食。 朱由崧心中暗暗思索,到时候如果可以将他们召集起来,说不得这个施工队伍,只需要提供一些口粮和一些微薄的薪水,这些流民就会趋之若鹜。 因为建厂这种事情,可不是像他们原来进城找的临工,干一天歇三天,干活那天能吃饭,不干活那三天就饿肚子。 建厂这种工作如果做起来,可是一种长远的工作,会有一个稳定的收入的。 朱由崧跟着黄仁浩忙活了半天,黄仁浩好歹也在流民聚居地住了一段时间,倒是认识一些这里的“牌面”,所以事情做的极为顺利。 那些个流民中颇有些影响力的头头听到朱由崧愿意雇佣他们,还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能动的,有一个算一个,一天两顿饭,管饱!还有薪水! 一个个面黄肌肉,衣衫褴褛的老头子,真的是对朱由崧生出了感激涕零的感觉。 朱由崧见他们一个个拍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作保证的样子,鼻子有些发酸。自己这么剥削他们,他们还这么积极,自己真不是个人啊。 可是没办法,朝廷也穷啊,拿不出来更多了。 这些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包吃包住,再加上一些薪水,就可以这样心满意足! 事情已经办妥,朱由崧要回去了,看着黄仁浩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朱由崧自然不会将他丢在这里。 黄仁浩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打听朱由崧是做什么的,因为自己是寄人篱下,单纯地混一口饭吃。 可不想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得罪了眼前这个可以救自己脱离苦海的人。 朱由崧不说,黄仁浩也不问,而要是朱由崧问,黄仁浩自然是有问必答。 反正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这家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他以后就跟朱由崧混了。 黄仁浩摸着自己的独子,好歹也能混个肚圆啊! 自己走了,刘铁这家伙怎么办? 黄仁浩脑海中忽然想到这个时常跟在自己身边,瘦骨嶙峋的家伙,方才有些兴高采烈的心情,也不由得黯淡下来。 刘铁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啊! 如果自己走了,他这样一个执拗的性子,曾经徒步走了千里路,如果自己不在,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打死了。 难道要等自己,在朱由崧身边站稳脚跟之后,再过来接他吗? 那时候他还活着吗?会不会自己回来了,是过来给他收尸的? 黄仁浩这些日子被现实世界教训得有些不自信,想跟朱由崧求情,把刘铁也一并带上。 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生怕这个穿越者因此厌恶了自己。 而朱由崧这个时候,还在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他今天见到了王悠悠,真的是巧了,这个姑娘虽然脾气好像比杨雪宁还要大,可是人家长得美啊! 虽然朱由崧没那么花痴,可是美女这个标签下的人物,谁不想多看上几眼? 可惜的是,他们的缘分好像就此打住了。朱由崧在聚居地逛了许久,顺带着发放物资,找聚居地一些有影响力的人聊天,磨磨蹭蹭地待了一天,也再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 朱由崧心中有些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有的话,加个微信也是好的啊! 这个时候朱由崧深深地怀念起后世的微信。 此时,朱由崧看到黄仁浩欲言又止的样子,纳罕道:“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黄仁浩赶忙摇头,想着刘铁他们一路走来的日子,最后把心一横,说道:“我在这里面还有一个兄弟,就是方才你看到的那人,就是刘铁。”说着面上的神色颇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才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带上他?” 黄仁浩说完,生怕朱由崧不同意,连忙为刘铁说好话道:“这小子孝顺,讲义气,人也不笨,还认识几个字,如果可以的话,他留在你身边,给——” 朱由崧没等他说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道:“小事,你去喊他便是。” 黄仁浩闻言面上一喜,连忙握了握朱由崧的手,兴奋道:“亲爱的达瓦里氏,太感谢你了!” 朱由崧假装嫌弃地将黄仁浩的手甩脱,才说道:“说的哪里话,这是咱们布尔什维克之间友谊的见证!” 黄仁浩闻言哈哈一笑,连忙返身朝聚居地跑去,刘铁! 朱由崧只得带着侍卫站在原地等着这两人,不一会儿,黄仁浩跟刘铁便联袂而来。 刘铁看到朱由崧,等到走进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道:“多谢东家给我一口饭吃!” 朱由崧连忙给黄仁浩使了使眼色,黄仁浩将他拉了起来,宽慰道:“到时候好生做工就是了,人家不兴这个!” 朱由崧笑着点了点头,指着黄仁浩说道:“以后你还是跟着他,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儿,不用谢我。” 朱由崧说完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往往地就能看到朝廷的队伍也在慢慢地收拾的车辆,往车上装一些空箱子与空麻袋。 一旁还有一个书吏,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正在点数。 朱由崧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如果天黑了,到时候还真的不好进城。” 黄仁浩与刘铁,自然不会反对。 方才刘铁听了黄仁浩的话,还想着收拾行李,黄仁浩不愿意让朱由崧久等,哪里会让他如愿,连刚才拿回来的那条鱼,也没顾上拿,就被黄仁浩拖了出来。 走在路上,朱由崧通过黄仁浩的介绍,朱由崧才知道这个刘铁为什么会流落到此了。 这家伙不愧叫刘铁,那真的是头铁。 刘铁就是聚居地当中,进京告状最终盘缠用尽之后的那批人。 原来这个刘铁是江西人士,因为家中遭了横祸,刘铁的父亲被阉党税吏当街打死,地方官府没有人敢管,所以才想着进京告御状。 他们家原来也是一个富户,不说小康之家,也算衣食不缺。 可是这个时节进京告御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到了京城,他找到歇家,委托他们帮自己递交状子,可是一来二去,却是没有后话,往往是石沉大海。 而这里的歇家也就是这个时代中介,从最初的住宿发展起来的行业垄断者。 他们跟官府好像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不止承接代写告状的状子,有时候官府税银的催缴也是他们完成的,可是银子却是收的不少,房费是每日一结。 刘铁在京中住了一些日子,把身上带着的银子全都送了礼,可是银子花完了,事情却没有办成。 到了最后,这个御状还是了无音讯,没有下篇。 等到代办的歇家又找刘铁要钱疏通关节的时候,刘铁没钱了…… 后面的遭遇就跟黄仁浩有些类似,他被歇家从店里赶了出来,回江西老家,刘铁也回不了家了,他把祖产都已经变卖,家乡已经半点财产了,全都换了银子,想要把官司给打下来。 可是最终这个官司,都没有开审。 他跟黄仁浩二人在失魂落魄的时候相遇,最终混到了一起。 庄友松听完也是唏嘘不已,只好对黄仁浩说道:“公道总会来的。” 黄仁浩嗯了一声,确实不再说话。 第195章 回京 朱由崧知道朱由检今日已经去了京营当中,搞不好还会观看军营当中的联欢会。 这些事情一耽搁,说不得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所以他也没有急着告诉黄仁浩他的身份。 也不知道这位悲催的仁兄,知道了除了自己,其实还有一个穿越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一个是亲王世子,将来的王爷,一个就是他打算骂的崇祯皇帝,也不知道这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们二人现在还有些事情,也不好多叙,这流民聚居地可不是过来逛一逛就可以的。 他可是有任务在身,所以朱由崧将黄仁浩安抚下来以后,就开始跟着黄仁浩在这个流民聚居地忙碌起来。 朱由崧和朱由检二人打算让流民自力更生,这样他们内厂的工厂在城外建厂有了着落不说,而且还可以将他们的花费降到一个极低的水平。 因为这些流民现在做的一些临工基本就只有些可怜的薪水,而一些妇女儿童,因为歧视,只是给口饭吃,连工钱都没有。 更有甚者,妇女儿童一概不收,说是纯属浪费粮食。 朱由崧心中暗暗思索,到时候如果可以将他们召集起来,说不得这个施工队伍,只需要提供一些口粮和一些微薄的薪水,这些流民就会趋之若鹜。 因为建厂这种事情,可不是像他们原来进城找的临工,干一天歇三天,干活那天能吃饭,不干活那三天就饿肚子。 建厂这种工作如果做起来,可是一种长远的工作,会有一个稳定的收入的。 朱由崧跟着黄仁浩忙活了半天,黄仁浩好歹也在流民聚居地住了一段时间,倒是认识一些这里的“牌面”,所以事情做的极为顺利。 那些个流民中颇有些影响力的头头听到朱由崧愿意雇佣他们,还不分男女老幼,只要能动的,有一个算一个,一天两顿饭,管饱!还有薪水! 一个个面黄肌肉,衣衫褴褛的老头子,真的是对朱由崧生出了感激涕零的感觉。 朱由崧见他们一个个拍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作保证的样子,鼻子有些发酸。自己这么剥削他们,他们还这么积极,自己真不是个人啊。 可是没办法,朝廷也穷啊,拿不出来更多了。 这些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包吃包住,再加上一些薪水,就可以这样心满意足! 事情已经办妥,朱由崧要回去了,看着黄仁浩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朱由崧自然不会将他丢在这里。 黄仁浩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打听朱由崧是做什么的,因为自己是寄人篱下,单纯地混一口饭吃。 可不想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得罪了眼前这个可以救自己脱离苦海的人。 朱由崧不说,黄仁浩也不问,而要是朱由崧问,黄仁浩自然是有问必答。 反正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这家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他以后就跟朱由崧混了。 黄仁浩摸着自己的独子,好歹也能混个肚圆啊! 自己走了,刘铁这家伙怎么办? 黄仁浩脑海中忽然想到这个时常跟在自己身边,瘦骨嶙峋的家伙,方才有些兴高采烈的心情,也不由得黯淡下来。 刘铁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交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啊! 如果自己走了,他这样一个执拗的性子,曾经徒步走了千里路,如果自己不在,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打死了。 难道要等自己,在朱由崧身边站稳脚跟之后,再过来接他吗? 那时候他还活着吗?会不会自己回来了,是过来给他收尸的? 黄仁浩这些日子被现实世界教训得有些不自信,想跟朱由崧求情,把刘铁也一并带上。 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生怕这个穿越者因此厌恶了自己。 而朱由崧这个时候,还在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他今天见到了王悠悠,真的是巧了,这个姑娘虽然脾气好像比杨雪宁还要大,可是人家长得美啊! 虽然朱由崧没那么花痴,可是美女这个标签下的人物,谁不想多看上几眼? 可惜的是,他们的缘分好像就此打住了。朱由崧在聚居地逛了许久,顺带着发放物资,找聚居地一些有影响力的人聊天,磨磨蹭蹭地待了一天,也再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 朱由崧心中有些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有的话,加个微信也是好的啊! 这个时候朱由崧深深地怀念起后世的微信。 此时,朱由崧看到黄仁浩欲言又止的样子,纳罕道:“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黄仁浩赶忙摇头,想着刘铁他们一路走来的日子,最后把心一横,说道:“我在这里面还有一个兄弟,就是方才你看到的那人,就是刘铁。”说着面上的神色颇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才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带上他?” 黄仁浩说完,生怕朱由崧不同意,连忙为刘铁说好话道:“这小子孝顺,讲义气,人也不笨,还认识几个字,如果可以的话,他留在你身边,给——” 朱由崧没等他说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道:“小事,你去喊他便是。” 黄仁浩闻言面上一喜,连忙握了握朱由崧的手,兴奋道:“亲爱的达瓦里氏,太感谢你了!” 朱由崧假装嫌弃地将黄仁浩的手甩脱,才说道:“说的哪里话,这是咱们布尔什维克之间友谊的见证!” 黄仁浩闻言哈哈一笑,连忙返身朝聚居地跑去,刘铁! 朱由崧只得带着侍卫站在原地等着这两人,不一会儿,黄仁浩跟刘铁便联袂而来。 刘铁看到朱由崧,等到走进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道:“多谢东家给我一口饭吃!” 朱由崧连忙给黄仁浩使了使眼色,黄仁浩将他拉了起来,宽慰道:“到时候好生做工就是了,人家不兴这个!” 朱由崧笑着点了点头,指着黄仁浩说道:“以后你还是跟着他,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儿,不用谢我。” 朱由崧说完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往往地就能看到朝廷的队伍也在慢慢地收拾的车辆,往车上装一些空箱子与空麻袋。 一旁还有一个书吏,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正在点数。 朱由崧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如果天黑了,到时候还真的不好进城。” 黄仁浩与刘铁,自然不会反对。 方才刘铁听了黄仁浩的话,还想着收拾行李,黄仁浩不愿意让朱由崧久等,哪里会让他如愿,连刚才拿回来的那条鱼,也没顾上拿,就被黄仁浩拖了出来。 走在路上,朱由崧通过黄仁浩的介绍,朱由崧才知道这个刘铁为什么会流落到此了。 这家伙不愧叫刘铁,那真的是头铁。 刘铁就是聚居地当中,进京告状最终盘缠用尽之后的那批人。 原来这个刘铁是江西人士,因为家中遭了横祸,刘铁的父亲被阉党税吏当街打死,地方官府没有人敢管,所以才想着进京告御状。 他们家原来也是一个富户,不说小康之家,也算衣食不缺。 可是这个时节进京告御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到了京城,他找到歇家,委托他们帮自己递交状子,可是一来二去,却是没有后话,往往是石沉大海。 而这里的歇家也就是这个时代中介,从最初的住宿发展起来的行业垄断者。 他们跟官府好像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不止承接代写告状的状子,有时候官府税银的催缴也是他们完成的,可是银子却是收的不少,房费是每日一结。 刘铁在京中住了一些日子,把身上带着的银子全都送了礼,可是银子花完了,事情却没有办成。 到了最后,这个御状还是了无音讯,没有下篇。 等到代办的歇家又找刘铁要钱疏通关节的时候,刘铁没钱了…… 后面的遭遇就跟黄仁浩有些类似,他被歇家从店里赶了出来,回江西老家,刘铁也回不了家了,他把祖产都已经变卖,家乡已经半点财产了,全都换了银子,想要把官司给打下来。 可是最终这个官司,都没有开审。 他跟黄仁浩二人在失魂落魄的时候相遇,最终混到了一起。 庄友松听完也是唏嘘不已,只好对黄仁浩说道:“公道总会来的。” 黄仁浩嗯了一声,确实不再说话。 第196章 系统开启 黄仁浩跟着朱由崧一路归京,听到朱由崧跟他讲述起他们的经历,心情真的可谓五味杂陈。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命之选,之前自己以为是自己是天命之子,就跟扯淡一样。 他看着眼前占地广袤的府邸,心中真的是好像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什么玩意儿? 一个亲王世子! 一个当今圣上! 到底谁才是主角?谁才是天命之选? 黄仁宇心中真的是落寞极了。 朱由崧收拾停当,从王府中出来以后,直接坐上了黄仁浩所在的马车,说道:“浩子,你可得加把劲儿啊!待会儿见到了朱由检,你也不用惊讶和紧张,刚才我已经跟你说了,他是我的铁哥们。” 黄仁浩唯唯诺诺地连忙答应。 等到了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这时候朱由检早已经从京营当中归来,正在准备用晚膳,宫内的侍卫知道皇上跟这个福王世子关系匪浅,听到朱由崧有急事求见,也不敢耽搁,赶忙派人通禀。 听到信儿的太监急匆匆地去向朱由检禀报,朱由检心中还有些纳闷。 他可是知道朱由崧的脾性的,朱由崧觉得皇宫里规矩太大,平日间很少主动来宫里面。 今日宫门都已经落锁,朱由崧怎么就跑过来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只好吩咐道:“知道了,让他去暖阁候驾。” 朱由检说完,急匆匆地拨了两口饭,就把筷子放下,等换了一身常服之后,才往暖阁那里赶去。 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朱由崧已经到暖阁内。 只是这家伙平日间懒散的样子却是不见了,也没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抽烟,而是在暖阁当中来回踱着步子。 朱由检将身边的内侍支走,笑着问道:“怎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朱由崧一见到朱由检,赶忙迎上来说道:“快!我带来一个人,你赶紧传见!” 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黄仁浩虽然是跟朱由崧一起来的,可是他没有官身,没有朱由检传见,是不能跟着朱由崧一起入宫的。 朱由检见朱由崧着急的样子,只好吩咐人将朱由崧带来的人带进来。 等到出去带人的侍卫走远了以后,朱由检才一脸雾水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火急火燎的?来的人是谁?” 朱由崧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摸出两支烟,递给朱由检一支,然后才说道:“等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朱由检见朱由崧不肯提前说明,也不再问,也只是陪着他说着闲话。 二人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就听到宫卫的通禀的声音。 人带来了! 朱由崧站了起来,有些高深莫测地笑道:“这人其实也不用我介绍,倒是他说话,你一听便知。” 朱由检其实猜测过这来人的身份,难不成是个武林高手?想让这家伙在自己面前露一手? 可是他是当今天子,身处皇宫大内,侍卫环绕左右,自然是有恃无恐,笑道:“将人带进来。” 黄仁浩被人左右夹着带到了暖阁,等他看到朱由检这个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的年轻人,又看到这年轻人身边侍卫明晃晃的刀剑,心中十分忐忑。 他倒是极为上路,还不待一旁的宦官提醒,已经抢先一步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道:“草民黄仁浩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闻言却是一愣! 这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什么鬼? 在这个时代,普通话!现如今除了他和朱由崧,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会! 可是现在跪在地上的这个黄仁浩,说的就是普通话! 朱由检看着黄仁浩,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朱由崧,朱由崧看着他点了点头! 穿越者? 什么时候穿越者,这么不值钱了? 要知道现在大明的官话可是凤阳乡音和南京话相结合所产生的官话,凤阳话因为是朱元璋这老爷子的家乡话,而南京话因为是大明曾经京都就在南京。 也就是朱棣把京城搬到了北京以后,这官话也才慢慢没落下来,现在朝堂上对官话的要求已经不像明初大力推广官话的时候那么严格了。 可是现在的普通话,现如今谁会说啊? 除了他和朱由崧,也就只有后世的穿越者会啊! 说起这事,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第一次和朱由崧在这个时代见面的情景。 如果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朱由崧的时候,朱由崧说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朱由检说什么也不会把这家伙投到大牢里面去! 因为穿越之后,他们不但获得了前身的知识和记忆,就连口音也都继承了下来。 至于黄仁浩为什么说普通话,而不是如今这个时代的话,就是因为这家伙是单纯的肉穿,他这个时代的话,可以听得懂,但是说的并不流利。 朱由检心思电转,也只是有片刻失神,挥了挥手连忙将身边的侍卫和宦官支开。 等到内侍和宫卫退下去,暖阁当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朱由检和朱由崧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而黄仁浩却是显得有些拘谨,毕竟他们也才刚刚认识。 他们能在大明相遇,让这三人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没来由地让他们觉得几人有些亲近。 三人闲扯了几句,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时候,黄仁浩又开始给朱由检介绍他的经历了。 如果不是朱由崧提前告诉了他,他还真的不相信朱由检这个皇帝竟然也是一个穿越者! 这谁是天命之子还用问吗?摆明了自己就是一个跑龙套的啊! 黄仁浩将自己的奖励和盘托出,朱由崧也介绍了朱由检和他二人之间的关系。 三人说完以后,更是唏嘘不已。 这时候,朱由崧好奇问道:“对了,浩子,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黄仁浩回道:“机械制造与自动化。” 朱由崧和朱由检闻言均是眼前一亮,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道:“机械制造与自动化?” 朱由检与朱由崧对视一眼,急忙问道:“你们都学什么课程?” 黄仁浩不知道眼前两人为什么对自己的专业这么感兴趣,不过还是老实答道:“《生产作业管理》,《电工与电子技术基础》,《计算机绘图》也就是cad,《机械基础》……额,大概也就是这些了?” 朱由检喜道:“会造蒸汽机吗?” 黄仁浩睁大了眼睛:“啊?” 朱由崧还以为黄仁浩没有听清,接着问道:“会不会造蒸汽机?” 黄仁浩闻言有些不自信道:“我们倒是上过《汽车发动机构造与维修》,对发动机倒是比较了解,可是这蒸汽机的原理几乎人尽皆知,也不算难,大概,也许,多试几次应该就能成了?” “人尽皆知?”朱由崧满头黑线。 “多试几次就能成?”朱由检也是有些无语、 黄仁浩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神色有些不自在,遂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二位是什么专业的啊?” 朱由崧没好气道:“物流管理。” 朱由检轻咳一声,含糊说道:“人力资源管理。” 黄仁浩笑道:“哎呀,你们都是工商管理系的啊。” 此时,朱由检把手伸了出来,说道:“以后,咱们三个可要勠力同心,齐心协力了!”说着,看向朱由崧和黄仁浩二人。 朱由崧知道这是朱由检见到黄仁浩有些放不开,在拉进彼此的距离,就把手放到朱由检手背上,说道:“勠力同心,齐心协力!”说完看向了黄仁浩。 黄仁浩此时脸色有些胀红,今天的经历,他真的是没有想到。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黄仁浩感觉自己的知识能帮到二人,心里也极为开心。 看到二人都在等着他,他也将满是冻疮的手,伸了出去,放在朱由崧的手背上,眼睛通红道:“勠力同心,齐心协力!” 可是三人手刚刚交叠的一刹那,三人脑海中同时“叮!”的一声响! “系统开启!” “一号,二号,三号宿主相会,前置隐藏任务完成,系统激活中!” 朱由崧,朱由检和黄仁浩三人脸上的神情在此处定格,三人均是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196章 系统开启 黄仁浩跟着朱由崧一路归京,听到朱由崧跟他讲述起他们的经历,心情真的可谓五味杂陈。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命之选,之前自己以为是自己是天命之子,就跟扯淡一样。 他看着眼前占地广袤的府邸,心中真的是好像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什么玩意儿? 一个亲王世子! 一个当今圣上! 到底谁才是主角?谁才是天命之选? 黄仁宇心中真的是落寞极了。 朱由崧收拾停当,从王府中出来以后,直接坐上了黄仁浩所在的马车,说道:“浩子,你可得加把劲儿啊!待会儿见到了朱由检,你也不用惊讶和紧张,刚才我已经跟你说了,他是我的铁哥们。” 黄仁浩唯唯诺诺地连忙答应。 等到了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这时候朱由检早已经从京营当中归来,正在准备用晚膳,宫内的侍卫知道皇上跟这个福王世子关系匪浅,听到朱由崧有急事求见,也不敢耽搁,赶忙派人通禀。 听到信儿的太监急匆匆地去向朱由检禀报,朱由检心中还有些纳闷。 他可是知道朱由崧的脾性的,朱由崧觉得皇宫里规矩太大,平日间很少主动来宫里面。 今日宫门都已经落锁,朱由崧怎么就跑过来了,出了什么事儿了,只好吩咐道:“知道了,让他去暖阁候驾。” 朱由检说完,急匆匆地拨了两口饭,就把筷子放下,等换了一身常服之后,才往暖阁那里赶去。 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朱由崧已经到暖阁内。 只是这家伙平日间懒散的样子却是不见了,也没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抽烟,而是在暖阁当中来回踱着步子。 朱由检将身边的内侍支走,笑着问道:“怎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朱由崧一见到朱由检,赶忙迎上来说道:“快!我带来一个人,你赶紧传见!” 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黄仁浩虽然是跟朱由崧一起来的,可是他没有官身,没有朱由检传见,是不能跟着朱由崧一起入宫的。 朱由检见朱由崧着急的样子,只好吩咐人将朱由崧带来的人带进来。 等到出去带人的侍卫走远了以后,朱由检才一脸雾水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火急火燎的?来的人是谁?” 朱由崧这时候却卖起了关子,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摸出两支烟,递给朱由检一支,然后才说道:“等见到人你就知道了。” 朱由检见朱由崧不肯提前说明,也不再问,也只是陪着他说着闲话。 二人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就听到宫卫的通禀的声音。 人带来了! 朱由崧站了起来,有些高深莫测地笑道:“这人其实也不用我介绍,倒是他说话,你一听便知。” 朱由检其实猜测过这来人的身份,难不成是个武林高手?想让这家伙在自己面前露一手? 可是他是当今天子,身处皇宫大内,侍卫环绕左右,自然是有恃无恐,笑道:“将人带进来。” 黄仁浩被人左右夹着带到了暖阁,等他看到朱由检这个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的年轻人,又看到这年轻人身边侍卫明晃晃的刀剑,心中十分忐忑。 他倒是极为上路,还不待一旁的宦官提醒,已经抢先一步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道:“草民黄仁浩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闻言却是一愣! 这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什么鬼? 在这个时代,普通话!现如今除了他和朱由崧,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会! 可是现在跪在地上的这个黄仁浩,说的就是普通话! 朱由检看着黄仁浩,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朱由崧,朱由崧看着他点了点头! 穿越者? 什么时候穿越者,这么不值钱了? 要知道现在大明的官话可是凤阳乡音和南京话相结合所产生的官话,凤阳话因为是朱元璋这老爷子的家乡话,而南京话因为是大明曾经京都就在南京。 也就是朱棣把京城搬到了北京以后,这官话也才慢慢没落下来,现在朝堂上对官话的要求已经不像明初大力推广官话的时候那么严格了。 可是现在的普通话,现如今谁会说啊? 除了他和朱由崧,也就只有后世的穿越者会啊! 说起这事,他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第一次和朱由崧在这个时代见面的情景。 如果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朱由崧的时候,朱由崧说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朱由检说什么也不会把这家伙投到大牢里面去! 因为穿越之后,他们不但获得了前身的知识和记忆,就连口音也都继承了下来。 至于黄仁浩为什么说普通话,而不是如今这个时代的话,就是因为这家伙是单纯的肉穿,他这个时代的话,可以听得懂,但是说的并不流利。 朱由检心思电转,也只是有片刻失神,挥了挥手连忙将身边的侍卫和宦官支开。 等到内侍和宫卫退下去,暖阁当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朱由检和朱由崧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而黄仁浩却是显得有些拘谨,毕竟他们也才刚刚认识。 他们能在大明相遇,让这三人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没来由地让他们觉得几人有些亲近。 三人闲扯了几句,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时候,黄仁浩又开始给朱由检介绍他的经历了。 如果不是朱由崧提前告诉了他,他还真的不相信朱由检这个皇帝竟然也是一个穿越者! 这谁是天命之子还用问吗?摆明了自己就是一个跑龙套的啊! 黄仁浩将自己的奖励和盘托出,朱由崧也介绍了朱由检和他二人之间的关系。 三人说完以后,更是唏嘘不已。 这时候,朱由崧好奇问道:“对了,浩子,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黄仁浩回道:“机械制造与自动化。” 朱由崧和朱由检闻言均是眼前一亮,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道:“机械制造与自动化?” 朱由检与朱由崧对视一眼,急忙问道:“你们都学什么课程?” 黄仁浩不知道眼前两人为什么对自己的专业这么感兴趣,不过还是老实答道:“《生产作业管理》,《电工与电子技术基础》,《计算机绘图》也就是cad,《机械基础》……额,大概也就是这些了?” 朱由检喜道:“会造蒸汽机吗?” 黄仁浩睁大了眼睛:“啊?” 朱由崧还以为黄仁浩没有听清,接着问道:“会不会造蒸汽机?” 黄仁浩闻言有些不自信道:“我们倒是上过《汽车发动机构造与维修》,对发动机倒是比较了解,可是这蒸汽机的原理几乎人尽皆知,也不算难,大概,也许,多试几次应该就能成了?” “人尽皆知?”朱由崧满头黑线。 “多试几次就能成?”朱由检也是有些无语、 黄仁浩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神色有些不自在,遂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二位是什么专业的啊?” 朱由崧没好气道:“物流管理。” 朱由检轻咳一声,含糊说道:“人力资源管理。” 黄仁浩笑道:“哎呀,你们都是工商管理系的啊。” 此时,朱由检把手伸了出来,说道:“以后,咱们三个可要勠力同心,齐心协力了!”说着,看向朱由崧和黄仁浩二人。 朱由崧知道这是朱由检见到黄仁浩有些放不开,在拉进彼此的距离,就把手放到朱由检手背上,说道:“勠力同心,齐心协力!”说完看向了黄仁浩。 黄仁浩此时脸色有些胀红,今天的经历,他真的是没有想到。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黄仁浩感觉自己的知识能帮到二人,心里也极为开心。 看到二人都在等着他,他也将满是冻疮的手,伸了出去,放在朱由崧的手背上,眼睛通红道:“勠力同心,齐心协力!” 可是三人手刚刚交叠的一刹那,三人脑海中同时“叮!”的一声响! “系统开启!” “一号,二号,三号宿主相会,前置隐藏任务完成,系统激活中!” 朱由崧,朱由检和黄仁浩三人脸上的神情在此处定格,三人均是目瞪口呆,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197章 这个系统有点拉 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两人眼中的不可思议。 这个系统,竟然这么傲娇的吗? 要知道他们三个穿过来以后,可是对系统这个神秘莫测又能力超强的bug,那是朝盼暮盼,日夜思念。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们根本连系统的一点影子都没有见到。 三个人对系统这种逆天的东西,早就已经死心了!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激活了系统! 谁知道这个系统的开启的前置条件竟然是他们三个人相遇! 这是什么鬼系统? 前置任务都没有提醒的吗? 心中吐槽最为严重的就是穿越时间最早的朱由检了。 如果不是今天朱由崧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黄仁浩,并且将他带到了皇宫中,那这个系统是不是他们一辈子都激活不了了? 三人心中均在不同程度地吐槽,可是吐槽归吐槽,系统还是要好好看看的。 朱由检脑海中的系统,率先激活,脑海中机械般的声音响起:“一号宿主系统激活,恭喜宿主,获得药品区系统。” 紧接着黄仁浩脑海中响起同样一道声音:“二号宿主系统激活,恭喜宿主,获得五金区系统。” 朱由崧脑海中的系统最后激活:“三号宿主系统激活,恭喜宿主,获得食品区系统。” 紧接着三人脑海中同时响起一道声音:“前置任务完成,系统将提供前置任务奖励。” 片刻后,朱由检手中出现了一盒999感冒灵,朱由崧手中出现了一包辣条,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看向黄仁浩,只见这家伙正呆愣愣地看着手里面握着的一个扳手。 三人皆是满头黑线,都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系统? 超市系统? 药店系统? 五金系统? 朱由崧将手里辣条装进兜里,轻咳一声向朱由检问道:“你是什么情况?” 朱由检有些不敢确信地说道:“我好像开启了药品区系统?”说着把手里的感冒灵颗粒亮了出来。 黄仁浩举着手里的扳手接着说道:“我这个是五金区系统。” 二人说完看向朱由崧,朱由崧只好将辣条从兜里掏了出来,呲着牙说道:“食品区系统。” 朱由检本来还有些意不平,想他堂堂天子,解锁系统,竟然开了一个药品区系统! 你给军火系统会死啊!来几门自行火炮,关外的鞑子我能把他们轰到姥姥家去! 等他看到朱由崧手里的那包辣条,忿忿不平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拍了拍朱由崧的肩膀安慰道:“有总比没有好!开了,咱们吃了它!” 朱由崧闻言却是一把将手里的辣条收了回去,没好气道:“什么玩意儿啊!”这话也不知道说的是朱由检还是他倒霉的食品区系统。 三人交流半晌,又跟系统询问之后才明白了这个系统的功用。 他们三人脑海中的系统,是一个辅助系统。 根据体统提示,系统不会发布任务,系统唯一的功能就是兑换自己所以分区的商品。 而兑换的东西就是金币,金币的获得的唯一方式只有签到。 而这个系统的签到任务也没有bug或者福利,就是单纯的每天签到一次,就可以获得一枚金币,每七枚金币就可以兑换一次商品。 意思就是说,每七天就可以有一次兑换机会。 如果不兑换,手中的金币也会清零,系统会随机抽取商品,帮助宿主完成兑换任务。 因为三人初次完成系统激活,除了上面的前置任务的奖励,系统还大方地提供给了三人一次兑换的体验机会。 片刻后,朱由检手里又出现了一盒布洛芬,他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布洛芬,不知喜悲地说道:“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来找我。” 黄仁浩手里却是多了一个射钉枪,朱由检见此眼前一亮,只是黄仁浩却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刚想起来,现在没有电,用不了啊!” 而朱由崧此时手里端着一大瓶可乐,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二人。 朱由检忍俊不禁道:“得了,下次换薯片!肥宅快乐套餐就凑齐了。” 多了这一次机会,这东西就相当于是得来的,朱由崧也不好再扣扣索索地不给众人分享。 只听“嗞”的一声,朱由崧拧开了可乐的瓶盖,将三人面前的茶杯中茶水倒了,然后将三人茶杯中倒满了可乐。 朱由检倒是毫不矫情,一口将杯中可乐闷了,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气嗝,然后意犹未尽道:“好久没喝到这东西了,满上!” 黄仁浩还是有些放不开,只是喝了一小口,然后就将杯子放下。 朱由崧见此说道:“浩子,你也不用拘谨,喝完他!” 黄仁浩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朱由崧,又看了一眼微微轻笑的朱由检,只好将茶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喝一个可乐,硬生生地让他整出了闷白酒的味道。 朱由检这里的茶杯着实有点大,等到一人喝了两杯之后,瓶中的可乐已经只剩下一个底。 朱由崧把最后的这点可乐倒进了朱由检的杯子里,手中空空如也的可乐瓶却忽地消失不见了。 朱由崧看得一愣神,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保护环境,系统自动回收垃圾。” 朱由崧心中真的是卧了个大槽了。 他方才还在想,如果以后兑换了啤酒白酒啥,这酒瓶子稍一加工,说不定也能被这个时代的人当成宝贝。 再加上有些食品的包装袋在后世看起来司空见惯,可是塑料袋上图案值钱啊! 现如今还没有塑料袋,上面印的那些人物放在这个时代,那不是各个栩栩如生! 说不定就能被人当做宝贝花大价钱让人买去啊! 这条发财之路朱由崧刚刚想到,以示庆祝,所以他刚才才把可乐都分给了朱由检和黄仁浩! 现在系统你告诉我,垃圾回收! 我日你先人啊,这是垃圾吗?我宁愿要这些垃圾! 朱由检与黄仁浩二人也是对朱由崧手中突然消失的可乐瓶子有些震撼,朱由检喜道:“怎么,系统还有空间储存功能吗?” 朱由崧正在为自己的发财大计神伤,也没有理朱由检。 朱由检追问道:“这个功能怎么开启的?” 朱由崧哭丧着脸道:“什么空间储藏功能,这是垃圾回收功能!” 朱由崧解释一番后,三人也都是有些无语。 朱由检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有些气闷的朱由崧的肩头。 这个系统虽然不像别人的系统那样,有巨大的加成与功能,但是今天这个系统开启也是给了三个人足够的惊喜。 而且朱由崧与朱由检这个小团体,新加入了一名成员。 三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等到宫里的自鸣钟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朱由崧与黄仁浩才告退而出。 朱由崧站在宫门外,对黄仁浩说道:“浩子,你也不用担心的你在匠营的差事,你先在京中修养一些时日,等到过完了年,你再去也不迟。” 朱由崧自然不会让他住在自己府上,他暂住的十王府毕竟是王府,他一个世子住在那里,勉强也说得过去。 黄仁浩没有官身,也不是朱由崧身边人,跟朱由崧一起住在王府的话,朝堂的文武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朱由检在京中有很多产业,将一处抄没出来的房屋暂借给黄仁浩居住。 送? 送是不可能送的。 只是这处府邸虽然占地颇广,住的地方自然不用发愁,但是里面的仆人已经遣散,没人伺候起居。 好在那地方一直有人维护,日常起居的被褥和其他生活用品倒是不缺。 黄仁浩也没有这些讲究,四面透风窝棚,他都能住的下去,睡得着,更不用说那处装饰华丽的府邸了。 黄仁浩急着看自己的“大宿舍”,朱由崧也只好嘱咐了黄仁浩一路小心,有什么事情直接来王府找自己,也就跨上骏马,直奔王府而去。 第197章 这个系统有点拉 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两人眼中的不可思议。 这个系统,竟然这么傲娇的吗? 要知道他们三个穿过来以后,可是对系统这个神秘莫测又能力超强的bug,那是朝盼暮盼,日夜思念。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们根本连系统的一点影子都没有见到。 三个人对系统这种逆天的东西,早就已经死心了!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激活了系统! 谁知道这个系统的开启的前置条件竟然是他们三个人相遇! 这是什么鬼系统? 前置任务都没有提醒的吗? 心中吐槽最为严重的就是穿越时间最早的朱由检了。 如果不是今天朱由崧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黄仁浩,并且将他带到了皇宫中,那这个系统是不是他们一辈子都激活不了了? 三人心中均在不同程度地吐槽,可是吐槽归吐槽,系统还是要好好看看的。 朱由检脑海中的系统,率先激活,脑海中机械般的声音响起:“一号宿主系统激活,恭喜宿主,获得药品区系统。” 紧接着黄仁浩脑海中响起同样一道声音:“二号宿主系统激活,恭喜宿主,获得五金区系统。” 朱由崧脑海中的系统最后激活:“三号宿主系统激活,恭喜宿主,获得食品区系统。” 紧接着三人脑海中同时响起一道声音:“前置任务完成,系统将提供前置任务奖励。” 片刻后,朱由检手中出现了一盒999感冒灵,朱由崧手中出现了一包辣条,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看向黄仁浩,只见这家伙正呆愣愣地看着手里面握着的一个扳手。 三人皆是满头黑线,都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系统? 超市系统? 药店系统? 五金系统? 朱由崧将手里辣条装进兜里,轻咳一声向朱由检问道:“你是什么情况?” 朱由检有些不敢确信地说道:“我好像开启了药品区系统?”说着把手里的感冒灵颗粒亮了出来。 黄仁浩举着手里的扳手接着说道:“我这个是五金区系统。” 二人说完看向朱由崧,朱由崧只好将辣条从兜里掏了出来,呲着牙说道:“食品区系统。” 朱由检本来还有些意不平,想他堂堂天子,解锁系统,竟然开了一个药品区系统! 你给军火系统会死啊!来几门自行火炮,关外的鞑子我能把他们轰到姥姥家去! 等他看到朱由崧手里的那包辣条,忿忿不平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拍了拍朱由崧的肩膀安慰道:“有总比没有好!开了,咱们吃了它!” 朱由崧闻言却是一把将手里的辣条收了回去,没好气道:“什么玩意儿啊!”这话也不知道说的是朱由检还是他倒霉的食品区系统。 三人交流半晌,又跟系统询问之后才明白了这个系统的功用。 他们三人脑海中的系统,是一个辅助系统。 根据体统提示,系统不会发布任务,系统唯一的功能就是兑换自己所以分区的商品。 而兑换的东西就是金币,金币的获得的唯一方式只有签到。 而这个系统的签到任务也没有bug或者福利,就是单纯的每天签到一次,就可以获得一枚金币,每七枚金币就可以兑换一次商品。 意思就是说,每七天就可以有一次兑换机会。 如果不兑换,手中的金币也会清零,系统会随机抽取商品,帮助宿主完成兑换任务。 因为三人初次完成系统激活,除了上面的前置任务的奖励,系统还大方地提供给了三人一次兑换的体验机会。 片刻后,朱由检手里又出现了一盒布洛芬,他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布洛芬,不知喜悲地说道:“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来找我。” 黄仁浩手里却是多了一个射钉枪,朱由检见此眼前一亮,只是黄仁浩却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刚想起来,现在没有电,用不了啊!” 而朱由崧此时手里端着一大瓶可乐,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二人。 朱由检忍俊不禁道:“得了,下次换薯片!肥宅快乐套餐就凑齐了。” 多了这一次机会,这东西就相当于是得来的,朱由崧也不好再扣扣索索地不给众人分享。 只听“嗞”的一声,朱由崧拧开了可乐的瓶盖,将三人面前的茶杯中茶水倒了,然后将三人茶杯中倒满了可乐。 朱由检倒是毫不矫情,一口将杯中可乐闷了,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气嗝,然后意犹未尽道:“好久没喝到这东西了,满上!” 黄仁浩还是有些放不开,只是喝了一小口,然后就将杯子放下。 朱由崧见此说道:“浩子,你也不用拘谨,喝完他!” 黄仁浩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朱由崧,又看了一眼微微轻笑的朱由检,只好将茶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喝一个可乐,硬生生地让他整出了闷白酒的味道。 朱由检这里的茶杯着实有点大,等到一人喝了两杯之后,瓶中的可乐已经只剩下一个底。 朱由崧把最后的这点可乐倒进了朱由检的杯子里,手中空空如也的可乐瓶却忽地消失不见了。 朱由崧看得一愣神,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保护环境,系统自动回收垃圾。” 朱由崧心中真的是卧了个大槽了。 他方才还在想,如果以后兑换了啤酒白酒啥,这酒瓶子稍一加工,说不定也能被这个时代的人当成宝贝。 再加上有些食品的包装袋在后世看起来司空见惯,可是塑料袋上图案值钱啊! 现如今还没有塑料袋,上面印的那些人物放在这个时代,那不是各个栩栩如生! 说不定就能被人当做宝贝花大价钱让人买去啊! 这条发财之路朱由崧刚刚想到,以示庆祝,所以他刚才才把可乐都分给了朱由检和黄仁浩! 现在系统你告诉我,垃圾回收! 我日你先人啊,这是垃圾吗?我宁愿要这些垃圾! 朱由检与黄仁浩二人也是对朱由崧手中突然消失的可乐瓶子有些震撼,朱由检喜道:“怎么,系统还有空间储存功能吗?” 朱由崧正在为自己的发财大计神伤,也没有理朱由检。 朱由检追问道:“这个功能怎么开启的?” 朱由崧哭丧着脸道:“什么空间储藏功能,这是垃圾回收功能!” 朱由崧解释一番后,三人也都是有些无语。 朱由检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有些气闷的朱由崧的肩头。 这个系统虽然不像别人的系统那样,有巨大的加成与功能,但是今天这个系统开启也是给了三个人足够的惊喜。 而且朱由崧与朱由检这个小团体,新加入了一名成员。 三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等到宫里的自鸣钟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朱由崧与黄仁浩才告退而出。 朱由崧站在宫门外,对黄仁浩说道:“浩子,你也不用担心的你在匠营的差事,你先在京中修养一些时日,等到过完了年,你再去也不迟。” 朱由崧自然不会让他住在自己府上,他暂住的十王府毕竟是王府,他一个世子住在那里,勉强也说得过去。 黄仁浩没有官身,也不是朱由崧身边人,跟朱由崧一起住在王府的话,朝堂的文武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朱由检在京中有很多产业,将一处抄没出来的房屋暂借给黄仁浩居住。 送? 送是不可能送的。 只是这处府邸虽然占地颇广,住的地方自然不用发愁,但是里面的仆人已经遣散,没人伺候起居。 好在那地方一直有人维护,日常起居的被褥和其他生活用品倒是不缺。 黄仁浩也没有这些讲究,四面透风窝棚,他都能住的下去,睡得着,更不用说那处装饰华丽的府邸了。 黄仁浩急着看自己的“大宿舍”,朱由崧也只好嘱咐了黄仁浩一路小心,有什么事情直接来王府找自己,也就跨上骏马,直奔王府而去。 第198章 晚会怎么样了 朱由崧本来还想睡一个懒觉,可是却不能如愿了,因为今天是除夕。 天还没亮,周边的百姓早就已经起来了,紧接着烟花爆竹轮番登场。爆竹的噼里啪啦声,烟花窜天的爆裂声,吵得他把被子蒙在头上也不管用。 朱由崧只好爬了起来,往屋外瞅了一眼,看到兰儿的那张小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朱由崧看了看窗外还黢黑的天色,摇了摇头,这丫头,很真的是闲不住。 这时候门扉“吱呀”一声开了,朱由崧就看到兰儿提着夜壶和恭桶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兰儿看到朱由崧已经起了身,尴尬道:“世子,这门轴该上炭了,这一开一关的,总是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 朱由崧却是没有回话,而是把被子掀开,披了一件棉袍在身上就下了床,待他看到兰儿因为洗刷夜壶和恭桶冻得通红的小手,板着脸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又不用这些东西,你不用每天都冲洗。”说着将兰儿手里的恭桶还有夜壶抢了过来,放到一旁,然后一把拉过兰儿冰凉的小手捂在手心里,心疼道:“冷不冷?” 兰儿看着朱由崧给自己暖手的举动,忽觉心里暖暖的,展颜笑道:“兰儿不冷。” 朱由崧看着兰儿傻呵呵的样子,故作严肃道:“行了,你就听我的,以后这些东西不要放进屋里了。” 兰儿还想说话,看到朱由崧板着一张脸睁大眼睛看着她,兰儿小脸一红也只好作罢,只是点了点头软糯糯地回了句:“好。” 也不怪兰儿不同意,这个时节,可不像后世。现在的茅房是建在屋外的,夏天的时候还好说,多走几步路也就是了。 可是到了冬天,尤其是到了夜里,气温降了下来,可以说是滴水成冰。 如果这个时候,人们在夜里有了三急,就稍显麻烦了。人要离开暖和的被窝,穿戴整齐之后,再跑去茅房,麻烦了半天若只为了小解,那真的不够折腾的。如果是为了大解,那气温真的可以说是能把屁股冻下来了。 再加上一冷一热,尤其容易招惹风寒。所以冬天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会有夜壶尿桶之类的东西。 可是朱由崧却没有用过,原因自然是兰儿。 因为兰儿作为他的近侍,跟他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而这种贴身侍女之所以睡在主人近处,有一项任务就是要服侍主子起夜。 比如掌灯啊,穿衣啊,有些香艳的还有帮扶这个工作。 朱由崧当然不会让兰儿帮忙扶着了,他起夜一般都不会叫兰儿。 可是夜壶和恭桶就放在兰儿旁边的屏风后面,这如厕的声音也遮挡不住啊! 所以,朱由崧几乎就没有用过夜壶恭桶之类的东西。 他可不像这个时代其他的达官贵人一样放得开,起夜的时候只说一句话,然后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代劳,过个夫妻生活还要让侍俾在后面推腰的。 其实侍女们只推腰之类也还算好的,朱由崧还听时人说过更恶心的“美人盂”,就出自大明的严世蕃之手。 所以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不要说对待侍女,就是对待自己的小老婆妾室,也不当人看的。 不过朱由崧却是接受不了这些东西,所以朱由崧有时候还挺理解后世的女拳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很正常! 当然,最大原因的还是后世的女拳轮不到现在自己的头上。 …… 等到天色大亮,朱由崧正犹豫着要不要进一趟宫,因为今天是除夕,他好像在春晚上还有节目来着? 等到他用罢早膳,宫里来人了。 得了,也不用纠结了。朱由崧也没有去喊黄仁浩,这家伙自穿过来过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天他刚到了新地方,估计这个时候还正在睡懒觉呢。 朱由检也早就已经起来了,临到年根其实朱由检是越来越忙,大明朝的皇帝其实很不好当。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祭祀占用了皇帝大量的工作时间,越到年底祭祀越多,而且礼部制定的祭祀规矩,你不能不好好执行,做起来那是一板一眼。 因为流程复杂,一个小祭祀,说不定都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如果像冬至之类的大祭祀,那没个十天半个月,完全下不来。 祭祀真要忙起来,皇帝真的可能会忙得足不沾尘。 不过朱由检毕竟不是一个纯种的古人,这家伙以节省财政开支为由,倒是取消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祭祀。 给京官发放年货的这些钱就是从祭祀里面省出来的。 所以开始的时候,朝中文武百官对朱由检取消诸多祭祀活动还颇有微词,可是等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年货,就是削减了祭祀开支之后才有的,这两天也就没有那么多埋怨了。 毕竟他们是纯纯的受益者,这些杂七杂八的祭祀活动不像祭天这类的大型祭祀活动。如果是祭天之类的大型祭祀活动,他们之中有些身份的还可以获得一些皇帝赏赐下来的享食胙肉,这些小型的祭祀活动,他们可是什么都捞不着的。 所以朱由检这次祭祀的削减活动后续影响很小,这也是朱由检把省下来的钱吐了出来。如果朱由检敢一毛不拔,削减了祭祀活动,又不给这些个京官补贴,说不定朝堂上就要闹得不可开交。 说到底大明朝的文武官员可不想要一个穷折腾皇帝,因为大明有过教训,那些个穷折腾皇帝大多都很给人们添堵。比如那个御驾亲征的英宗朱祁镇,仁宣盛世这手好牌,土木堡之变直接玩儿炸了,可是真的兵败被俘。 后来的大明的皇帝都老实了,也就武宗朱厚照,还敢御驾亲征,不过那个时候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到了明末,御驾亲征就不要想了,任谁当皇帝那都是怕死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这都是的后话。 所以大明的官员们都不想要一个想折腾的皇帝,他们只想要一个墨守成规泥巴皇帝。国家需要祭祀了,皇帝上,朝廷需要人拍板了,皇帝上。 别总是想着标新立异,革旧迎新,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敬天法祖的牌额还挂在金銮殿上呢,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书归正传。 朱由崧是在晚会现场跟朱由检见的面,因为晚上后宫里面还有太妃之类的老祖宗也要来,朱由检不想出岔子,所以亲自来看一看。 这时候时间还早,可是宫里的太监与宫女们已经将会场布置开了。 条件有限,邀请的人好像还有些多,所以这个晚会现场是露天的。 因为宫里有时候会召戏班子进来,所以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比如现在围在四周用来遮风的帷幔。 看到场中众人正在忙碌,一个个有说有笑的,朱由检也没有过去打扰。 宫里的规矩大,就算是再忙,旁边其实也有管事的公公和女官盯着,如果有人喧哗,那是一定要挨鞭子的。 可是朱由检却不想这样,这些普通的宫人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等到过年了,还不能看到一个笑脸。 他就把那些专门掌管宫内规矩礼仪的宦官与女官给调到了别处,没了监工,却也没人偷懒。 这些个太监和宫女,在冬日里搬着桌椅板凳,布置着会场,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各个神采飞扬! 因为今天晚上,他们所在的各个衙门可是都有节目的! 第198章 晚会怎么样了 朱由崧本来还想睡一个懒觉,可是却不能如愿了,因为今天是除夕。 天还没亮,周边的百姓早就已经起来了,紧接着烟花爆竹轮番登场。爆竹的噼里啪啦声,烟花窜天的爆裂声,吵得他把被子蒙在头上也不管用。 朱由崧只好爬了起来,往屋外瞅了一眼,看到兰儿的那张小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朱由崧看了看窗外还黢黑的天色,摇了摇头,这丫头,很真的是闲不住。 这时候门扉“吱呀”一声开了,朱由崧就看到兰儿提着夜壶和恭桶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兰儿看到朱由崧已经起了身,尴尬道:“世子,这门轴该上炭了,这一开一关的,总是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 朱由崧却是没有回话,而是把被子掀开,披了一件棉袍在身上就下了床,待他看到兰儿因为洗刷夜壶和恭桶冻得通红的小手,板着脸说道:“说了多少次了,我又不用这些东西,你不用每天都冲洗。”说着将兰儿手里的恭桶还有夜壶抢了过来,放到一旁,然后一把拉过兰儿冰凉的小手捂在手心里,心疼道:“冷不冷?” 兰儿看着朱由崧给自己暖手的举动,忽觉心里暖暖的,展颜笑道:“兰儿不冷。” 朱由崧看着兰儿傻呵呵的样子,故作严肃道:“行了,你就听我的,以后这些东西不要放进屋里了。” 兰儿还想说话,看到朱由崧板着一张脸睁大眼睛看着她,兰儿小脸一红也只好作罢,只是点了点头软糯糯地回了句:“好。” 也不怪兰儿不同意,这个时节,可不像后世。现在的茅房是建在屋外的,夏天的时候还好说,多走几步路也就是了。 可是到了冬天,尤其是到了夜里,气温降了下来,可以说是滴水成冰。 如果这个时候,人们在夜里有了三急,就稍显麻烦了。人要离开暖和的被窝,穿戴整齐之后,再跑去茅房,麻烦了半天若只为了小解,那真的不够折腾的。如果是为了大解,那气温真的可以说是能把屁股冻下来了。 再加上一冷一热,尤其容易招惹风寒。所以冬天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会有夜壶尿桶之类的东西。 可是朱由崧却没有用过,原因自然是兰儿。 因为兰儿作为他的近侍,跟他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而这种贴身侍女之所以睡在主人近处,有一项任务就是要服侍主子起夜。 比如掌灯啊,穿衣啊,有些香艳的还有帮扶这个工作。 朱由崧当然不会让兰儿帮忙扶着了,他起夜一般都不会叫兰儿。 可是夜壶和恭桶就放在兰儿旁边的屏风后面,这如厕的声音也遮挡不住啊! 所以,朱由崧几乎就没有用过夜壶恭桶之类的东西。 他可不像这个时代其他的达官贵人一样放得开,起夜的时候只说一句话,然后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有人代劳,过个夫妻生活还要让侍俾在后面推腰的。 其实侍女们只推腰之类也还算好的,朱由崧还听时人说过更恶心的“美人盂”,就出自大明的严世蕃之手。 所以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不要说对待侍女,就是对待自己的小老婆妾室,也不当人看的。 不过朱由崧却是接受不了这些东西,所以朱由崧有时候还挺理解后世的女拳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很正常! 当然,最大原因的还是后世的女拳轮不到现在自己的头上。 …… 等到天色大亮,朱由崧正犹豫着要不要进一趟宫,因为今天是除夕,他好像在春晚上还有节目来着? 等到他用罢早膳,宫里来人了。 得了,也不用纠结了。朱由崧也没有去喊黄仁浩,这家伙自穿过来过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天他刚到了新地方,估计这个时候还正在睡懒觉呢。 朱由检也早就已经起来了,临到年根其实朱由检是越来越忙,大明朝的皇帝其实很不好当。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祭祀占用了皇帝大量的工作时间,越到年底祭祀越多,而且礼部制定的祭祀规矩,你不能不好好执行,做起来那是一板一眼。 因为流程复杂,一个小祭祀,说不定都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如果像冬至之类的大祭祀,那没个十天半个月,完全下不来。 祭祀真要忙起来,皇帝真的可能会忙得足不沾尘。 不过朱由检毕竟不是一个纯种的古人,这家伙以节省财政开支为由,倒是取消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祭祀。 给京官发放年货的这些钱就是从祭祀里面省出来的。 所以开始的时候,朝中文武百官对朱由检取消诸多祭祀活动还颇有微词,可是等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年货,就是削减了祭祀开支之后才有的,这两天也就没有那么多埋怨了。 毕竟他们是纯纯的受益者,这些杂七杂八的祭祀活动不像祭天这类的大型祭祀活动。如果是祭天之类的大型祭祀活动,他们之中有些身份的还可以获得一些皇帝赏赐下来的享食胙肉,这些小型的祭祀活动,他们可是什么都捞不着的。 所以朱由检这次祭祀的削减活动后续影响很小,这也是朱由检把省下来的钱吐了出来。如果朱由检敢一毛不拔,削减了祭祀活动,又不给这些个京官补贴,说不定朝堂上就要闹得不可开交。 说到底大明朝的文武官员可不想要一个穷折腾皇帝,因为大明有过教训,那些个穷折腾皇帝大多都很给人们添堵。比如那个御驾亲征的英宗朱祁镇,仁宣盛世这手好牌,土木堡之变直接玩儿炸了,可是真的兵败被俘。 后来的大明的皇帝都老实了,也就武宗朱厚照,还敢御驾亲征,不过那个时候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到了明末,御驾亲征就不要想了,任谁当皇帝那都是怕死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这都是的后话。 所以大明的官员们都不想要一个想折腾的皇帝,他们只想要一个墨守成规泥巴皇帝。国家需要祭祀了,皇帝上,朝廷需要人拍板了,皇帝上。 别总是想着标新立异,革旧迎新,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敬天法祖的牌额还挂在金銮殿上呢,想什么呢一天天的? 书归正传。 朱由崧是在晚会现场跟朱由检见的面,因为晚上后宫里面还有太妃之类的老祖宗也要来,朱由检不想出岔子,所以亲自来看一看。 这时候时间还早,可是宫里的太监与宫女们已经将会场布置开了。 条件有限,邀请的人好像还有些多,所以这个晚会现场是露天的。 因为宫里有时候会召戏班子进来,所以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比如现在围在四周用来遮风的帷幔。 看到场中众人正在忙碌,一个个有说有笑的,朱由检也没有过去打扰。 宫里的规矩大,就算是再忙,旁边其实也有管事的公公和女官盯着,如果有人喧哗,那是一定要挨鞭子的。 可是朱由检却不想这样,这些普通的宫人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等到过年了,还不能看到一个笑脸。 他就把那些专门掌管宫内规矩礼仪的宦官与女官给调到了别处,没了监工,却也没人偷懒。 这些个太监和宫女,在冬日里搬着桌椅板凳,布置着会场,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各个神采飞扬! 因为今天晚上,他们所在的各个衙门可是都有节目的! 第199章 春晚 是夜,宫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宫门口百官的车马几乎阻塞道路,因为宫里发出的请帖上面,还一并邀请了官员的妻子与孩子,是以今天的人特别的多。 收到请帖的官员带着自己的夫人儿女,看到相熟的就过去攀谈几句,宫门口就像一个大集市一般。 负责维持秩序的除了宫里的宦官还有不少礼部的官员,宫门口也已经拉起了隔离带。 入宫的人要像坐在宫门口的礼部官员签到的,只有签到以后才能入宫。 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员看到宫外的广场上有些乱槽槽的,又加派了一些人手,负责给各部官员找地方停车。 宫门口人声鼎沸,却未乱作一团,因为提前拉了隔离带,所以人群沿着隔离带隔出来的道路走,倒也秩序井然。 当然,六部高官自然不用挤在通道里面排队了,所有的老弱妇孺跟高品官员都可以走绿色通道。 这次朱由检不仅邀请了当朝官员,还邀请了不少各行各业的杰出代表。 比如,京城内有名的商户,声名远播的大儒,纳粮积极的农户,破获大案的巡捕,自然还有边军当中屡建奇功的军人,再加上之前百骑归京那一段时间,被朱由检请来京城的一些奇人。 这些人并没有跟官员走一条通道,皇宫宫门那么多,自然又给他们另外开辟了一条。 虽然朱由检已经提前安排了,可是因为人数比较多,为了保证晚上活动的安全,宫门口安检的程序也比较繁琐,所以人们来得都挺早,深怕误了时间。 虽然这时候北方还没有一天三顿饭的习惯,可是朱由检还是决定管饭了。 不过这次的饭跟以往却是不一样,这次朱由检搞了一个自助餐出来。 而工部主事罗玉成就是来得颇早的那批人。 他带着妻儿来得是很早,虽然请贴上已经说明,宫内会管饭,是罗玉成还是吩咐妻儿在家里吃了一些东西。 他可是知道这种场合,如果想要吃饱,那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虽然几人吃了些东西,可是他们来的太早了,等到检查完毕进了宫的时候,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完了。 儿子罗通已经喊了好几回饿了,好在一进宫,已经有一个小黄门走了过来,把他们带去吃饭的地方。 在路上,罗玉成对妻子周玉莲说道:“待会儿你去寻叶主事的夫人,跟她坐一桌,看好孩子。” 周玉莲心中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低声答应了一声。 可是到了地方一瞧,这吃饭的地方并没有分桌,一进门就有一个桌子,桌上摆满了盘子。 在那儿看守的小黄门,看到了罗玉成,从筐里面拿出来三个盘子,三副筷子,说道:“大人,去里面打菜。吃完快些走啊,后面还一直在上人呢!” 罗玉成瞧这副阵仗,跟自己的官员食堂差不多了,他心中一安,这次应该可以吃个饱饭了。 罗玉成也不墨迹,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拉着周玉莲说道:“先去找地方坐,我去给你打菜。” 到了打菜的地方,却没有发现食堂里面的负责打菜的人,这时候有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自己挑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这时候罗玉成才发现菜盆后面的牌子上,写着:“自助打菜,少拿多取,杜绝浪费。” 罗玉成狐疑得拿了勺子,见四下无人狠狠地在红烧肉那个菜盆里擓了一勺子,然后又在鸡肉那菜盆里面擓了一勺子。 看着盘子里面满满登登的肉菜,罗玉成好像有些做贼心虚一般拿着宽大的袍袖遮着,走到就餐区去找自己的妻儿。 他们三个人只打了一盘菜,剩下的两个盘子都用来装了米饭,周玉莲也没经过这事儿,还以为一家只能拿一盘儿菜,她只是让罗玉成先吃,罗玉成吃完她又喂孩子。 等到后来,只有一些米饭剩下,周玉莲想要将肉汤浇到上面将就吃就好了。 罗玉成见状又去打了一盘菜,说道:“不要浪费就成,这顿饭管饱!”罗玉成说完有些轻松,这样不用跟上峰一起用餐,也不用管席间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罗玉成心中有些如释重负。 …… 晚会现场的座位自然也是有讲究的,士农工商泾渭分明,男女有别也全都隔开了。 等到人们陆续落座,晚会在临时客串主持人的王承恩高声呼和下,正式开场! 这次晚会,节目单可谓丰富至极,有戏法,有大型团体歌舞,音乐合奏,戏曲,相声,小品。 其中相声和小品的表演者,是宫里的宦官和宫女儿,他们的台本还是朱由检抄了德云社几个梗改编出来的,讽刺的是贪官污吏。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大型团体歌舞,戏曲和变戏法的。 大型团体歌舞这事儿,大明玩得很溜,教坊司一直就是干这个的。 这舞蹈比起后世也不遑多让,所以朱由检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只是给了几个曲调,改编了几首曲子,这bg一换,顿时让人耳目一新。 教坊司的姑娘们跳得也卖力,春晚的总负责人王公公可是答应他们了,只要她们努力,好好表现,以后她们可就不是官妓的身份了! 至于音乐合奏自然古今结合,演奏了几首现在的曲子,还增加了几首后世脍炙人口的名曲。 戏曲就更不要说了,雅俗共赏的节目,虽然没有什么新的变革,但是人们依然看得甘之如饴。 其中最受人们欢迎的,就是戏法了。 一面铜镜,还让前面几位看官检查过,然后变戏法那人手里的红绸就在人眼皮子底下穿过了镜子!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那人听到众人的叫好声,手中棍子往台上一戳,然后一跃而起,登时又演了一个阿三哥的悬浮术!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声! 也好在人们被提前通知了,不得往台上扔东西,不然这第一个表演戏法的人,说不定就得被人用银子给砸死了。 演出的高潮出现在,将近子夜时的大型戏法。 这个戏法可真的有名头了,古彩戏法,鱼龙曼延。 一个身着羽衣的儿童逗引着由人乔装的瑞兽“含利”,蹦蹦跳跳地上场了。 这个含利阔口大眼,身有毛皮,屈身跳跃,手执旗帜,看着就跟一个活物一样。 而瑞兽前面的儿童两手撑地,下肢腾起,对兽游戏,同样的憨态可掬。 正当人们被台上乔装的瑞兽“含利”吸引的时候,忽然台上出现一阵烟雾,那头瑞兽进了烟雾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化成一条一人高的大金鱼! 这条大金鱼不停地甩着鱼尾,抖着鱼鳍,在烟雾的映衬下,就跟一个活物一般! 朱由崧提前看过彩排,知道这大金鱼是由手艺精巧的匠人用竹条绢布等物件扎成的,可是收到现在气氛的影响,也跟着大声叫起好来。 三个演员摇着“拨浪鼓”逗引大金鱼,大金鱼随着拨浪鼓声音,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看的台下的人连连喝彩! 等到又一阵烟雾过来,大鱼忽然腾空而起,因为角度的问题,朱由崧正好看见幕后有人正费力地拉着一条细细的金属丝,那金属丝正好在操作大鱼的人身上挂着,这是古代版的威亚了。 他看清了,是因为这条金属线的主意还是他出的,他看了那么多次彩排,自然知道哪个角度可以看到瑕疵。 可是场中的别人都没有看清,由瑞兽变化而来的大鱼腾空而起,顿时引得众人一声惊呼! 等到烟雾消散,那条大金鱼已经变为三丈长的一条龙马,龙马遍体披鳞,似龙又似马。 马背上驮着画卷,上站着一个舞弄长竿彩球的小女孩,她逗弄着脚下的龙马不断前行,龙马在鼓乐引导下急促前进,走下台去。 “龙马负图”象征吉祥幸福! 第199章 春晚 是夜,宫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宫门口百官的车马几乎阻塞道路,因为宫里发出的请帖上面,还一并邀请了官员的妻子与孩子,是以今天的人特别的多。 收到请帖的官员带着自己的夫人儿女,看到相熟的就过去攀谈几句,宫门口就像一个大集市一般。 负责维持秩序的除了宫里的宦官还有不少礼部的官员,宫门口也已经拉起了隔离带。 入宫的人要像坐在宫门口的礼部官员签到的,只有签到以后才能入宫。 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员看到宫外的广场上有些乱槽槽的,又加派了一些人手,负责给各部官员找地方停车。 宫门口人声鼎沸,却未乱作一团,因为提前拉了隔离带,所以人群沿着隔离带隔出来的道路走,倒也秩序井然。 当然,六部高官自然不用挤在通道里面排队了,所有的老弱妇孺跟高品官员都可以走绿色通道。 这次朱由检不仅邀请了当朝官员,还邀请了不少各行各业的杰出代表。 比如,京城内有名的商户,声名远播的大儒,纳粮积极的农户,破获大案的巡捕,自然还有边军当中屡建奇功的军人,再加上之前百骑归京那一段时间,被朱由检请来京城的一些奇人。 这些人并没有跟官员走一条通道,皇宫宫门那么多,自然又给他们另外开辟了一条。 虽然朱由检已经提前安排了,可是因为人数比较多,为了保证晚上活动的安全,宫门口安检的程序也比较繁琐,所以人们来得都挺早,深怕误了时间。 虽然这时候北方还没有一天三顿饭的习惯,可是朱由检还是决定管饭了。 不过这次的饭跟以往却是不一样,这次朱由检搞了一个自助餐出来。 而工部主事罗玉成就是来得颇早的那批人。 他带着妻儿来得是很早,虽然请贴上已经说明,宫内会管饭,是罗玉成还是吩咐妻儿在家里吃了一些东西。 他可是知道这种场合,如果想要吃饱,那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虽然几人吃了些东西,可是他们来的太早了,等到检查完毕进了宫的时候,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完了。 儿子罗通已经喊了好几回饿了,好在一进宫,已经有一个小黄门走了过来,把他们带去吃饭的地方。 在路上,罗玉成对妻子周玉莲说道:“待会儿你去寻叶主事的夫人,跟她坐一桌,看好孩子。” 周玉莲心中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低声答应了一声。 可是到了地方一瞧,这吃饭的地方并没有分桌,一进门就有一个桌子,桌上摆满了盘子。 在那儿看守的小黄门,看到了罗玉成,从筐里面拿出来三个盘子,三副筷子,说道:“大人,去里面打菜。吃完快些走啊,后面还一直在上人呢!” 罗玉成瞧这副阵仗,跟自己的官员食堂差不多了,他心中一安,这次应该可以吃个饱饭了。 罗玉成也不墨迹,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拉着周玉莲说道:“先去找地方坐,我去给你打菜。” 到了打菜的地方,却没有发现食堂里面的负责打菜的人,这时候有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自己挑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这时候罗玉成才发现菜盆后面的牌子上,写着:“自助打菜,少拿多取,杜绝浪费。” 罗玉成狐疑得拿了勺子,见四下无人狠狠地在红烧肉那个菜盆里擓了一勺子,然后又在鸡肉那菜盆里面擓了一勺子。 看着盘子里面满满登登的肉菜,罗玉成好像有些做贼心虚一般拿着宽大的袍袖遮着,走到就餐区去找自己的妻儿。 他们三个人只打了一盘菜,剩下的两个盘子都用来装了米饭,周玉莲也没经过这事儿,还以为一家只能拿一盘儿菜,她只是让罗玉成先吃,罗玉成吃完她又喂孩子。 等到后来,只有一些米饭剩下,周玉莲想要将肉汤浇到上面将就吃就好了。 罗玉成见状又去打了一盘菜,说道:“不要浪费就成,这顿饭管饱!”罗玉成说完有些轻松,这样不用跟上峰一起用餐,也不用管席间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罗玉成心中有些如释重负。 …… 晚会现场的座位自然也是有讲究的,士农工商泾渭分明,男女有别也全都隔开了。 等到人们陆续落座,晚会在临时客串主持人的王承恩高声呼和下,正式开场! 这次晚会,节目单可谓丰富至极,有戏法,有大型团体歌舞,音乐合奏,戏曲,相声,小品。 其中相声和小品的表演者,是宫里的宦官和宫女儿,他们的台本还是朱由检抄了德云社几个梗改编出来的,讽刺的是贪官污吏。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大型团体歌舞,戏曲和变戏法的。 大型团体歌舞这事儿,大明玩得很溜,教坊司一直就是干这个的。 这舞蹈比起后世也不遑多让,所以朱由检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只是给了几个曲调,改编了几首曲子,这bg一换,顿时让人耳目一新。 教坊司的姑娘们跳得也卖力,春晚的总负责人王公公可是答应他们了,只要她们努力,好好表现,以后她们可就不是官妓的身份了! 至于音乐合奏自然古今结合,演奏了几首现在的曲子,还增加了几首后世脍炙人口的名曲。 戏曲就更不要说了,雅俗共赏的节目,虽然没有什么新的变革,但是人们依然看得甘之如饴。 其中最受人们欢迎的,就是戏法了。 一面铜镜,还让前面几位看官检查过,然后变戏法那人手里的红绸就在人眼皮子底下穿过了镜子!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那人听到众人的叫好声,手中棍子往台上一戳,然后一跃而起,登时又演了一个阿三哥的悬浮术!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声! 也好在人们被提前通知了,不得往台上扔东西,不然这第一个表演戏法的人,说不定就得被人用银子给砸死了。 演出的高潮出现在,将近子夜时的大型戏法。 这个戏法可真的有名头了,古彩戏法,鱼龙曼延。 一个身着羽衣的儿童逗引着由人乔装的瑞兽“含利”,蹦蹦跳跳地上场了。 这个含利阔口大眼,身有毛皮,屈身跳跃,手执旗帜,看着就跟一个活物一样。 而瑞兽前面的儿童两手撑地,下肢腾起,对兽游戏,同样的憨态可掬。 正当人们被台上乔装的瑞兽“含利”吸引的时候,忽然台上出现一阵烟雾,那头瑞兽进了烟雾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化成一条一人高的大金鱼! 这条大金鱼不停地甩着鱼尾,抖着鱼鳍,在烟雾的映衬下,就跟一个活物一般! 朱由崧提前看过彩排,知道这大金鱼是由手艺精巧的匠人用竹条绢布等物件扎成的,可是收到现在气氛的影响,也跟着大声叫起好来。 三个演员摇着“拨浪鼓”逗引大金鱼,大金鱼随着拨浪鼓声音,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看的台下的人连连喝彩! 等到又一阵烟雾过来,大鱼忽然腾空而起,因为角度的问题,朱由崧正好看见幕后有人正费力地拉着一条细细的金属丝,那金属丝正好在操作大鱼的人身上挂着,这是古代版的威亚了。 他看清了,是因为这条金属线的主意还是他出的,他看了那么多次彩排,自然知道哪个角度可以看到瑕疵。 可是场中的别人都没有看清,由瑞兽变化而来的大鱼腾空而起,顿时引得众人一声惊呼! 等到烟雾消散,那条大金鱼已经变为三丈长的一条龙马,龙马遍体披鳞,似龙又似马。 马背上驮着画卷,上站着一个舞弄长竿彩球的小女孩,她逗弄着脚下的龙马不断前行,龙马在鼓乐引导下急促前进,走下台去。 “龙马负图”象征吉祥幸福! 第200章 发出邀请 《鱼龙曼延》之后再有四个节目,之后就该他上场了。 朱由崧站起身往身后望去,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柳迎香的身影,不过却看到了跟着杨文福一起来杨雪宁。 杨雪宁此时做男装打扮,头发像男子一般的用一根玉簪束起,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男式袍服,面上不施粉黛,却也是白里透红,一双美眸亮晶晶的,正盯着台上的节目看得津津有味。 朱由崧见此心中一个咯噔,坏了,这小妮子不是说要去找她哥的吗? 之前自己可是都还邀请过她的! 她现在怎么在现场? 朱由崧之所以有一种坏菜的感觉,是因为他之前想着自己一个人表演实在是有些无趣,所以抓了柳迎香来临时救场,想要表演一场笑傲江湖中的经典曲目《清心普善咒》。 朱由崧可是知道杨雪宁与柳迎香之间是有些小别扭的,如果因为这事儿,再让这小妮子记恨起自己来…… 那不是玩脱了么? 难道临时通知迎香待会儿她不用上了? 想着柳迎香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像猫一样的乖巧惹人怜惜,朱由崧就有些于心不忍。 朱由崧站在原地纠结不已,这时候一道有些卑微的声音响起。 “殿下,殿下?” 朱由崧转头看去,却不认识说话那人。 那人腆着一张脸伸着脖子有些歉意道:“殿下,能坐下么?” 得,自己杵这儿还挡着后面的人看节目了。 朱由崧哎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直接走出观众席去了后台。 迎香没有在台前看节目,估计就是在后台练节目。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朱由崧心里盘算着,之前自己是邀请过杨雪宁的,这小妮子自己不来,就不要怪待会儿自己跟迎香携手登台了。 后台的人并不多,之前表演完的人,已经出了后台,后面几个节目的演员才会在后台候演。这时候的后台,只有几个正在对台词的,还有几个练步子的。 果不其然。 朱由崧刚拐进后台,就看到了迎香。 不过这时候迎香没有练习朱由崧说的曲子,而是在跟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远远望去,两人一个如同雪中腊梅,一个就似树上梨花,充满了青春朝气,看她们手拉着手雀跃的样子,朱由崧好像见到了后世的追星族一般。 那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朱由崧是认识的,就是方才演白娘子的人,不过这个节目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看这姑娘还没卸妆的样子,估计两个人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等等,白衣! 朱由崧又仔细看了看白衣小姑娘的身材,她的身量跟杨雪宁是差不多的。 朱由崧见此眼前一亮,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柳迎香跟前。 柳迎香转眸看来,见朱由崧着急忙慌的样子,眼中带着一丝羞喜道:“世子,您来啦。” 朱由崧朝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个白衣姑娘说道:“姑娘,可否借你这衣裳一用?” 那白衣姑娘本来见了朱由崧,正要向他见礼呢,闻言却是一愣,大睁着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朱由崧,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嘴里面只说了个:“啊?” 朱由崧见此连忙解释道:“待会儿我跟迎香有个节目,有个伴舞的衣服却是还没有着落呢,姑娘你就帮帮忙。” 那白衣姑娘听完朱由崧的解释,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红意更甚,嘴里却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这衣裳也不是奴婢的,这是今晚的道具服装,待会儿还得归还入库的。” 朱由崧闻言大包大揽道:“待会儿若是有人问起,你直接说是福王世子朱由崧拿走了就是了。” 白衣姑娘见此也只好点了点头,去更衣室脱衣服。 不一会儿,白衣姑娘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对着朱由崧双手奉上。 朱由崧从姑娘手里接过,手中的衣服还带着姑娘身上的余温。朱由崧也不好拿久了,只好转手交给了一旁的迎香。 朱由崧腾出手来,拱手道:“多谢姑娘,有事推我身上即可。” 那白衣姑娘此时穿着一件宫人的深衣,外面罩了一件蓝色碎花棉袄,听到朱由崧的话后,也只是给朱由崧行了一个万福,不敢说话。 朱由崧也不好久待,对迎香说道:“走,陪我去找一个人。” 到了前台,朱由崧径直就往锦衣卫所在区域走过去了,然后装作不经意间发现了杨文福,打了一声招呼。 这官场上的规矩可不是高品官给低品官打招呼的,杨文福见到了,连忙把朱由崧迎了过去。 朱由崧故意没有看杨雪宁,只是跟杨文福寒暄了几句,然后眼睛一直看着台上,话头一转说道:“杨大人,待会儿我还有一个节目呢!” 杨文福闻言“哦?”了一声,这时节倒没有身份尊贵者登台献艺会觉得不耻,同样的表演,要看放在什么地方。 这可是皇宫内的春晚,上台的人物都是各地顶呱呱的行业大拿,平常如果想要看人家表演一回,那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再说现在社会风气逐渐宽松,对各行各业都有些松绑的意味在里面。比如工商一直被史书污蔑为贱业,可是到了如今,朱由校一国之君还干木匠活呢!一直被朝廷限制的富商,还能靠银子捐一个官身出来呢! 朱由崧解释道:“本想邀请令千金一同登台的,可惜宁儿姑娘说是今晚有事,给推脱了。”说完眼睛好似随意一瞥,装作刚发现杨雪宁在一旁的样子,大睁着双眼,惊喜道:“宁儿?原来你来了啊!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 杨雪宁无奈地点了点头,她今夜确实是有事情的,本想着除夕夜可以见见自己的兄嫂,可惜到了客栈,才知道兄嫂出去逛街去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只好回家,正好被杨文福抓了壮丁。因为她母亲也已经到了,杨文福本想带着夫人一同来的,可是母亲以身体不舒服推辞了。 杨雪宁看自己母亲容光满面的,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只觉得她不过是想支开他们,好自己出去玩牌。 朱由崧说道:“那待会儿陪我一同登台!” 杨雪宁皱着眉头问道:“表演什么?” 朱由崧不假思索道:“剑舞!舞剑啊!” 杨雪宁看着场中人数众多,心中有些迟疑,她一方面想上台表演,可一方面又怕自己演砸了,纠结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朱由崧接着邀请道:“我衣服都带来了!你要不去,那待会儿就只有我和迎香一起上场了。” “迎香?”杨雪宁闻言心中一动,她四处张望了一眼,就看到迎香捧着一件衣裳,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第200章 发出邀请 《鱼龙曼延》之后再有四个节目,之后就该他上场了。 朱由崧站起身往身后望去,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柳迎香的身影,不过却看到了跟着杨文福一起来杨雪宁。 杨雪宁此时做男装打扮,头发像男子一般的用一根玉簪束起,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男式袍服,面上不施粉黛,却也是白里透红,一双美眸亮晶晶的,正盯着台上的节目看得津津有味。 朱由崧见此心中一个咯噔,坏了,这小妮子不是说要去找她哥的吗? 之前自己可是都还邀请过她的! 她现在怎么在现场? 朱由崧之所以有一种坏菜的感觉,是因为他之前想着自己一个人表演实在是有些无趣,所以抓了柳迎香来临时救场,想要表演一场笑傲江湖中的经典曲目《清心普善咒》。 朱由崧可是知道杨雪宁与柳迎香之间是有些小别扭的,如果因为这事儿,再让这小妮子记恨起自己来…… 那不是玩脱了么? 难道临时通知迎香待会儿她不用上了? 想着柳迎香睁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像猫一样的乖巧惹人怜惜,朱由崧就有些于心不忍。 朱由崧站在原地纠结不已,这时候一道有些卑微的声音响起。 “殿下,殿下?” 朱由崧转头看去,却不认识说话那人。 那人腆着一张脸伸着脖子有些歉意道:“殿下,能坐下么?” 得,自己杵这儿还挡着后面的人看节目了。 朱由崧哎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直接走出观众席去了后台。 迎香没有在台前看节目,估计就是在后台练节目。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朱由崧心里盘算着,之前自己是邀请过杨雪宁的,这小妮子自己不来,就不要怪待会儿自己跟迎香携手登台了。 后台的人并不多,之前表演完的人,已经出了后台,后面几个节目的演员才会在后台候演。这时候的后台,只有几个正在对台词的,还有几个练步子的。 果不其然。 朱由崧刚拐进后台,就看到了迎香。 不过这时候迎香没有练习朱由崧说的曲子,而是在跟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远远望去,两人一个如同雪中腊梅,一个就似树上梨花,充满了青春朝气,看她们手拉着手雀跃的样子,朱由崧好像见到了后世的追星族一般。 那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朱由崧是认识的,就是方才演白娘子的人,不过这个节目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看这姑娘还没卸妆的样子,估计两个人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等等,白衣! 朱由崧又仔细看了看白衣小姑娘的身材,她的身量跟杨雪宁是差不多的。 朱由崧见此眼前一亮,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柳迎香跟前。 柳迎香转眸看来,见朱由崧着急忙慌的样子,眼中带着一丝羞喜道:“世子,您来啦。” 朱由崧朝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个白衣姑娘说道:“姑娘,可否借你这衣裳一用?” 那白衣姑娘本来见了朱由崧,正要向他见礼呢,闻言却是一愣,大睁着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朱由崧,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嘴里面只说了个:“啊?” 朱由崧见此连忙解释道:“待会儿我跟迎香有个节目,有个伴舞的衣服却是还没有着落呢,姑娘你就帮帮忙。” 那白衣姑娘听完朱由崧的解释,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上红意更甚,嘴里却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这衣裳也不是奴婢的,这是今晚的道具服装,待会儿还得归还入库的。” 朱由崧闻言大包大揽道:“待会儿若是有人问起,你直接说是福王世子朱由崧拿走了就是了。” 白衣姑娘见此也只好点了点头,去更衣室脱衣服。 不一会儿,白衣姑娘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对着朱由崧双手奉上。 朱由崧从姑娘手里接过,手中的衣服还带着姑娘身上的余温。朱由崧也不好拿久了,只好转手交给了一旁的迎香。 朱由崧腾出手来,拱手道:“多谢姑娘,有事推我身上即可。” 那白衣姑娘此时穿着一件宫人的深衣,外面罩了一件蓝色碎花棉袄,听到朱由崧的话后,也只是给朱由崧行了一个万福,不敢说话。 朱由崧也不好久待,对迎香说道:“走,陪我去找一个人。” 到了前台,朱由崧径直就往锦衣卫所在区域走过去了,然后装作不经意间发现了杨文福,打了一声招呼。 这官场上的规矩可不是高品官给低品官打招呼的,杨文福见到了,连忙把朱由崧迎了过去。 朱由崧故意没有看杨雪宁,只是跟杨文福寒暄了几句,然后眼睛一直看着台上,话头一转说道:“杨大人,待会儿我还有一个节目呢!” 杨文福闻言“哦?”了一声,这时节倒没有身份尊贵者登台献艺会觉得不耻,同样的表演,要看放在什么地方。 这可是皇宫内的春晚,上台的人物都是各地顶呱呱的行业大拿,平常如果想要看人家表演一回,那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再说现在社会风气逐渐宽松,对各行各业都有些松绑的意味在里面。比如工商一直被史书污蔑为贱业,可是到了如今,朱由校一国之君还干木匠活呢!一直被朝廷限制的富商,还能靠银子捐一个官身出来呢! 朱由崧解释道:“本想邀请令千金一同登台的,可惜宁儿姑娘说是今晚有事,给推脱了。”说完眼睛好似随意一瞥,装作刚发现杨雪宁在一旁的样子,大睁着双眼,惊喜道:“宁儿?原来你来了啊!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 杨雪宁无奈地点了点头,她今夜确实是有事情的,本想着除夕夜可以见见自己的兄嫂,可惜到了客栈,才知道兄嫂出去逛街去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只好回家,正好被杨文福抓了壮丁。因为她母亲也已经到了,杨文福本想带着夫人一同来的,可是母亲以身体不舒服推辞了。 杨雪宁看自己母亲容光满面的,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只觉得她不过是想支开他们,好自己出去玩牌。 朱由崧说道:“那待会儿陪我一同登台!” 杨雪宁皱着眉头问道:“表演什么?” 朱由崧不假思索道:“剑舞!舞剑啊!” 杨雪宁看着场中人数众多,心中有些迟疑,她一方面想上台表演,可一方面又怕自己演砸了,纠结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朱由崧接着邀请道:“我衣服都带来了!你要不去,那待会儿就只有我和迎香一起上场了。” “迎香?”杨雪宁闻言心中一动,她四处张望了一眼,就看到迎香捧着一件衣裳,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第201章 文福劝女 柳迎香与柳玉娘姑侄进京的时候,跟杨雪宁总是因为朱由崧的事情起些争执,所以双方相互总有些看不过眼的意味。 好在之后有兰儿在其中斡旋,倒不至于双方撕破了脸。 兰儿自幼跟在朱由崧身边,对朱由崧性格十分熟悉,她跟杨雪宁相识较早,知道朱由崧跟杨雪宁是一对儿不打不相识的欢喜冤家。但是她又跟一直留在王府中的柳迎香相处的时间最长,更是明白柳迎香对朱由崧的心思。 这个小丫头温柔体贴,蕙质兰心,颇善于察言观色,朱由崧待她又跟亲妹妹一般,所以跟双方都处得来。 有兰儿这个小丫头作为润滑剂,杨雪宁与柳迎香双方倒也没有起过大的冲突,但是彼此之间瞧不上,那是一定的。 可现在因为除夕,王府中的事情多,兰儿这个小管家婆脱不开身,就没跟着朱由崧进宫。缺了她这个润滑剂,杨雪宁和柳迎香两个人这时候就开始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了。 其实说到朱由崧的小迷妹,现在柳迎香已经隐隐坐上了第一把交椅了,快要把兰儿挤下去了。 当初朱由崧将她从张大头手中救下,柳迎香其实就已经芳心暗许。等到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知道了朱由崧的真实身份,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小姑娘每每回想起朱由崧贵为亲王世子,为救她以身犯险,还差点被暴起的张大头所伤,柳迎香一颗芳心就要化了。 等到后来朱由崧知道了她们的身世,答应帮她们“复仇”,她的那颗心更是完完全全地扑到了朱由崧身上,对朱由崧那是千依百顺,容不得旁人说朱由崧半句不中听的话。 而杨雪宁对朱由崧的感觉,却没有柳迎香这样强烈,大概这姑娘有些晚熟,虽然她还比柳迎香大些,但是总拿不准心里对朱由崧是什么感觉。 本来她是一名江湖儿女,因为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朱由崧,但是她跟朱由崧的感情历程却不像柳迎香那样的一见钟情。 而是日渐相处之下,被对方时常“出格”的举动所吸引,慢慢感觉到朱由崧好像跟其他的人有所不同。 只是杨雪宁好面子,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再喜欢你,嘴上说不定也得损你。 一个听不得半句说朱由崧不中听的话,一个又喜欢言不由衷,常常口下不留情,所以两个小姑娘相互看不上眼,顶起了犄角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二人都能看出一些对方的心思,知道对方的心思也都在朱由崧身上,可是柳迎香看不惯杨雪宁装腔作势,口是心非的样子。 因为这,看到她朝思夜想的殿下在这个女人面前万般讨好,她心里就有一股怨气,她就感觉不到杨雪宁哪里好了,是胸比自己大了,还是屁股比自己翘啦? 迎香姑娘觉得杨雪宁这个女人有点“装”。 而杨雪宁更看不惯柳迎香对朱由崧千依百顺的样子,心中对这个空降王府的小姑娘,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柳迎香此时轻身玉立,手中托着一件白衣,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轻笑。只是等朱由崧转过身,那满面笑容登时拉了下来,臭起了一张脸。 杨雪宁见此眉头微蹙,俏脸一板,拒绝的话登时脱口而出:“不去!” 柳迎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好似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朱由崧被杨雪宁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面上有些尴尬,不过他知道杨雪宁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好在这里跟她磨。 如果是兰儿一样的姑娘,或者柳玉娘那样的女子,朱由崧一定打蛇随棍上,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这一套绝对管用。至于柳迎香? 这姑娘现在热情地让朱由崧都有些吃不消了,朱由崧估计自己但有所求,勾一勾手指头,那小姑娘就乖乖地翘——额…… 可是杨雪宁,朱由崧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他觉得如果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说不得这个傲娇的小丫头,就能把屁股下面的凳子摔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前来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邀请杨雪宁登台跟他一同献艺,这样的目标太过远大,而是为了给这个傲娇的小妮子打一个预防针。 免得待会儿她看到自己跟迎香一同登台,台下众人叫好来,这小姑娘受了刺激。 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朱由崧讪讪道:“那好,杨姑娘,你在此安坐,待会儿我和迎香给你献上一曲!”说完也不好久待,带着柳迎香直奔后台而去。 杨雪宁见朱由崧与柳迎香联袂而去,心里忽地感觉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她气鼓鼓地坐在桌边喝茶,杨文福掐着胡子凑了过来,看着自己闺女一个人气闷,轻笑道:“怎么了,后悔了?” 杨雪宁冷哼一声,嘴硬道:“傻子才后悔。” 杨文福轻笑一声,轻轻地拍了一下杨雪宁后脑勺,道:“傻孩子。” 杨雪宁闻言幽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委屈道:“爹~” 杨文福瞥了一眼远去的朱由崧,他原本以为朱由崧这个冤大头跟自己闺女是有缘无份,如今看来,这冤大头一直都在啊。 杨文福心里乐开了花,轻咳一声说道:“说你傻你还不信,知道什么叫烈女怕缠郎嘛?这事儿放在男人身上也一样!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你还不乐意听,你现在数一数,现在殿下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了?等再过一阵儿,你还能挤到他跟前说话吗?” 杨雪宁怏怏不乐道:“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杨文福闻言将身子转了过来,正色道:“此言有理!可你想一想,殿下身边又不缺女人,为什么还对你念念不忘的?他若不是对你真的动了情,何必常常在你面前自讨苦吃?想当初你跟他因为那个赵元华起了冲突,将他打伤了又绑出了洛阳城。山路崎岖难行,一路害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后来进京面圣,可曾在皇上面前抱怨过一句?” 杨雪宁闻言心中一怔,想起了之前她跟朱由崧的点点滴滴,杨文福接着说道:“是,爹那时候是锦衣卫暗谍不假,可是绑架亲王世子这罪名是真,你打伤了殿下也是真,害他吃苦受罪还是真。如今他在京城如日中天,风头无量,跟皇上亲密地更甚一母同胞,只要他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坏话,你我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看这晚会吗?他对你的心意,你真的看不出来?” 杨雪宁听完杨文福的话,想着跟朱由崧相识以来的种种经历,心里患得患失起来,十根葱葱玉指在桌下绞在一起。 等了半晌,杨雪宁银牙一咬站起身道:“我去就是了。”说完就要去追朱由崧。 杨文福急忙将她拉住,急道:“你等等!” 杨雪宁睫毛一抬,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地看着杨文福。 杨文福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向他们,便低声说道:“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不假,可是吃不着的才是最香的也不假。你这么上赶着送过去,像你往日的行径吗?” 杨雪宁杵在原地,纠结道:“那女儿该怎么办?” 杨文福拍了拍了身旁的凳子,下巴往台上一扬,老神在在道:“好生坐着,现在啊,咱们爷俩只看戏!” 第201章 文福劝女 柳迎香与柳玉娘姑侄进京的时候,跟杨雪宁总是因为朱由崧的事情起些争执,所以双方相互总有些看不过眼的意味。 好在之后有兰儿在其中斡旋,倒不至于双方撕破了脸。 兰儿自幼跟在朱由崧身边,对朱由崧性格十分熟悉,她跟杨雪宁相识较早,知道朱由崧跟杨雪宁是一对儿不打不相识的欢喜冤家。但是她又跟一直留在王府中的柳迎香相处的时间最长,更是明白柳迎香对朱由崧的心思。 这个小丫头温柔体贴,蕙质兰心,颇善于察言观色,朱由崧待她又跟亲妹妹一般,所以跟双方都处得来。 有兰儿这个小丫头作为润滑剂,杨雪宁与柳迎香双方倒也没有起过大的冲突,但是彼此之间瞧不上,那是一定的。 可现在因为除夕,王府中的事情多,兰儿这个小管家婆脱不开身,就没跟着朱由崧进宫。缺了她这个润滑剂,杨雪宁和柳迎香两个人这时候就开始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了。 其实说到朱由崧的小迷妹,现在柳迎香已经隐隐坐上了第一把交椅了,快要把兰儿挤下去了。 当初朱由崧将她从张大头手中救下,柳迎香其实就已经芳心暗许。等到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知道了朱由崧的真实身份,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小姑娘每每回想起朱由崧贵为亲王世子,为救她以身犯险,还差点被暴起的张大头所伤,柳迎香一颗芳心就要化了。 等到后来朱由崧知道了她们的身世,答应帮她们“复仇”,她的那颗心更是完完全全地扑到了朱由崧身上,对朱由崧那是千依百顺,容不得旁人说朱由崧半句不中听的话。 而杨雪宁对朱由崧的感觉,却没有柳迎香这样强烈,大概这姑娘有些晚熟,虽然她还比柳迎香大些,但是总拿不准心里对朱由崧是什么感觉。 本来她是一名江湖儿女,因为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朱由崧,但是她跟朱由崧的感情历程却不像柳迎香那样的一见钟情。 而是日渐相处之下,被对方时常“出格”的举动所吸引,慢慢感觉到朱由崧好像跟其他的人有所不同。 只是杨雪宁好面子,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再喜欢你,嘴上说不定也得损你。 一个听不得半句说朱由崧不中听的话,一个又喜欢言不由衷,常常口下不留情,所以两个小姑娘相互看不上眼,顶起了犄角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二人都能看出一些对方的心思,知道对方的心思也都在朱由崧身上,可是柳迎香看不惯杨雪宁装腔作势,口是心非的样子。 因为这,看到她朝思夜想的殿下在这个女人面前万般讨好,她心里就有一股怨气,她就感觉不到杨雪宁哪里好了,是胸比自己大了,还是屁股比自己翘啦? 迎香姑娘觉得杨雪宁这个女人有点“装”。 而杨雪宁更看不惯柳迎香对朱由崧千依百顺的样子,心中对这个空降王府的小姑娘,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柳迎香此时轻身玉立,手中托着一件白衣,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轻笑。只是等朱由崧转过身,那满面笑容登时拉了下来,臭起了一张脸。 杨雪宁见此眉头微蹙,俏脸一板,拒绝的话登时脱口而出:“不去!” 柳迎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好似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朱由崧被杨雪宁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面上有些尴尬,不过他知道杨雪宁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好在这里跟她磨。 如果是兰儿一样的姑娘,或者柳玉娘那样的女子,朱由崧一定打蛇随棍上,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这一套绝对管用。至于柳迎香? 这姑娘现在热情地让朱由崧都有些吃不消了,朱由崧估计自己但有所求,勾一勾手指头,那小姑娘就乖乖地翘——额…… 可是杨雪宁,朱由崧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他觉得如果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说不得这个傲娇的小丫头,就能把屁股下面的凳子摔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前来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邀请杨雪宁登台跟他一同献艺,这样的目标太过远大,而是为了给这个傲娇的小妮子打一个预防针。 免得待会儿她看到自己跟迎香一同登台,台下众人叫好来,这小姑娘受了刺激。 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朱由崧讪讪道:“那好,杨姑娘,你在此安坐,待会儿我和迎香给你献上一曲!”说完也不好久待,带着柳迎香直奔后台而去。 杨雪宁见朱由崧与柳迎香联袂而去,心里忽地感觉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她气鼓鼓地坐在桌边喝茶,杨文福掐着胡子凑了过来,看着自己闺女一个人气闷,轻笑道:“怎么了,后悔了?” 杨雪宁冷哼一声,嘴硬道:“傻子才后悔。” 杨文福轻笑一声,轻轻地拍了一下杨雪宁后脑勺,道:“傻孩子。” 杨雪宁闻言幽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委屈道:“爹~” 杨文福瞥了一眼远去的朱由崧,他原本以为朱由崧这个冤大头跟自己闺女是有缘无份,如今看来,这冤大头一直都在啊。 杨文福心里乐开了花,轻咳一声说道:“说你傻你还不信,知道什么叫烈女怕缠郎嘛?这事儿放在男人身上也一样!当初我就提醒过你,你还不乐意听,你现在数一数,现在殿下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了?等再过一阵儿,你还能挤到他跟前说话吗?” 杨雪宁怏怏不乐道:“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杨文福闻言将身子转了过来,正色道:“此言有理!可你想一想,殿下身边又不缺女人,为什么还对你念念不忘的?他若不是对你真的动了情,何必常常在你面前自讨苦吃?想当初你跟他因为那个赵元华起了冲突,将他打伤了又绑出了洛阳城。山路崎岖难行,一路害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后来进京面圣,可曾在皇上面前抱怨过一句?” 杨雪宁闻言心中一怔,想起了之前她跟朱由崧的点点滴滴,杨文福接着说道:“是,爹那时候是锦衣卫暗谍不假,可是绑架亲王世子这罪名是真,你打伤了殿下也是真,害他吃苦受罪还是真。如今他在京城如日中天,风头无量,跟皇上亲密地更甚一母同胞,只要他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坏话,你我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看这晚会吗?他对你的心意,你真的看不出来?” 杨雪宁听完杨文福的话,想着跟朱由崧相识以来的种种经历,心里患得患失起来,十根葱葱玉指在桌下绞在一起。 等了半晌,杨雪宁银牙一咬站起身道:“我去就是了。”说完就要去追朱由崧。 杨文福急忙将她拉住,急道:“你等等!” 杨雪宁睫毛一抬,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地看着杨文福。 杨文福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向他们,便低声说道:“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不假,可是吃不着的才是最香的也不假。你这么上赶着送过去,像你往日的行径吗?” 杨雪宁杵在原地,纠结道:“那女儿该怎么办?” 杨文福拍了拍了身旁的凳子,下巴往台上一扬,老神在在道:“好生坐着,现在啊,咱们爷俩只看戏!” 第202章 郑太妃有话说 朱由崧带着迎香去后台的路上,被一宫人拦下,说是皇贵太妃有请。 皇贵太妃自然就是他的奶奶郑梦境,曾经的郑皇贵妃了。 朱由崧只好先嘱咐迎香先去后台练曲,他自己一人去见这个出手阔绰的老人家。 来了这么久,朱由崧自然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祖母郑太妃的事情。 因为当初的三大案,自己这个祖母郑太妃在宫中的处境颇为尴尬。原本先皇驾崩,遗命封她为皇后,如果册封仪式举行了,到时候她就是宫内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册封没有继续,太后的印玺被朝臣怂恿朱由校给了万历皇帝忠厚老实的昭妃,也就是宣懿太妃。 到了现在,虽然郑皇贵太妃她在宫内的封号最高,但是由于她的身份敏感,住在慈宁宫的却是代掌太后印玺的宣懿太妃。 对此,郑太妃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自然不会想跟现在的后宫之主产生什么瓜葛,所以朱由检邀请她来观看这个春晚,她来了,却没有跟后宫的妃嫔们凑到一块儿。 而朱由崧方才也没有坐在朱由检旁边,因为不方便。 朱由检这个时候可是现场的主角,跟他的皇后小周儿一左一右簇拥着宣懿太妃,旁边还坐着朱由校的遗孀张嫣张皇后。 这些个宫里的尊贵人物坐在前排的正中央,几个重要人物的四周还拉着矮矮的帷幔用来遮挡身形,因为朱由检身边有女眷,所以朱由崧今天过来了也没有去寻他。 朱由崧却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祖母也在前排的人堆里面,因为那里有宫里的女眷,也不好过去请安。 等到了地方,朱由崧发现郑皇贵妃没有跟后宫的人坐在一起,而是寻了一个角落,身边跟着个侍应,正在孤零零地看戏。 自从这个老妇人赏了他两千两银子,朱由崧算是打心眼里认了这个祖母,此时见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鼻头就有些发酸。 郑太妃远远地看见了的朱由崧,满脸含笑,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 朱由崧也不扭捏,也是笑容满面径直走了过去,行礼如仪,而后站起身问道:“奶奶,你怎么不跟后宫的人一起落座,自己一个人坐这儿了?” 郑太妃闻言一怔,瞥了一眼不远处后宫妃嫔环绕的一位妇人,冷哼一声道:“跟她们凑的什么热闹?”说着板着的脸寒意尽消,笑道:“到是你啊,今日进宫了,怎么也不说来看看我?是不是嫌我这老婆子烦了?” “怎么会!”朱由崧连忙矢口否认,“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身来!” 朱由崧说着嬉皮笑脸地坐了下来,说道:“更何况待会儿孙儿还要登台呢!总得找个时间排练不是?” 郑太妃闻言好奇道:“待会儿你还要登台?” 朱由崧笑着点了点头,郑太妃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不忿道:“你大伯这一脉净是瞎胡闹!当初我与你皇爷早就看了出来,他这一脉都是些不成器的人,就是做了皇帝也是被群臣蒙蔽。就说你大伯和你爹,差得哪是一星半点?” 朱由崧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如果他真的是历史上的朱由崧,听到这话说不得就得吓个半死,旁边还这么多宫人呢,自己这个祖母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就算不吓个半死,也得赶紧打个圆场,免得遭朱由检的报复。 可是他和朱由检现在的关系,朱由崧才不在乎这些,自己祖母唠叨几句,朱由崧自然附和。 郑太妃话一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了,可一见到朱由崧也是如此认为,大感还是孙儿懂自己,压抑已久的心思一放开,就打开了话匣子:“崧儿你也这么觉得?哼,我和你皇爷爷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你大伯就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 朱由崧也只是连连点头,不好多说什么,郑太妃接着说道:“就说你大伯,登基还不到一个月就一命呜呼,朝廷的那些无赖官儿竟还能赖在我老婆子头上!说什么我送他八名侍姬,是祸端缘由!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当时你大伯年岁已近不惑,早就过了食髓知味的年纪,他当真那么荒淫无度吗?再说一个皇帝,宫里几万名宫女儿,却把把责任推到我送的人身上?” 朱由崧连忙点头道:“此言有理!” 郑太妃接着气道:“还有那崔文升献药一事,也是放屁狗在狗放屁!太医院一众御医验看过的方子,等到你大伯病情加重了,才来做这个事后诸葛亮,外面还有人谣传说是老婆子我指使的,有时候老婆子我恨不得逮住胡咧咧的那人,给他几耳刮子!” 郑太妃越说越气,朱由崧更是点头如捣蒜,郑太妃接着说道:“还有你那大伯,办的什么糊涂事儿!大明朝政本来就入不敷出,他还在文官的蛊惑下废了矿税!至于什么响边防,补官缺,这还不是你皇爷爷留给他让他邀买人心的活计吗?” 郑太妃气鼓鼓道:“可你看看,你大伯的皇帝只做了不到一个月,接下来怎样?这不到一个月,外边的人就吹上天了,说什么拨乱反正,重振朝纲,我呸!还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儿不用交银子了,才人人称颂的?” 朱由崧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原来他之前听说的事情,还真的当不得真啊!这里面有大瓜啊! 郑太妃说着轻叹一声道:“其实我和你皇爷爷觉得,任谁做了这个皇帝,其实也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大明江山,这祖宗遗业!你那堂哥校儿其实干得也不错,能跟那些不要脸的文官儿们斗一斗。有你皇爷爷的风范,可是那帮杀千刀的朝官儿给他定了个熹宗的谥号来奚落他!” 郑太妃一口气将胸里面郁结的情绪吐露了出来,而后才停了下来。 朱由崧的三观却是如同被重新塑造了一般,好家伙,原来这个木匠皇帝学的是他们爷爷万历皇帝啊!朱由崧想了想,如果历史上的朱由校没有意外落水,之后把皇位传给了历史上的朱由检,没了朱由检的乱指挥,这大明说不定很真的能撑下去。 朱由崧又跟郑太妃闲聊了几句,不再说这些朝政隐秘之事,然后朱由崧就有些坐不住了,再有一个节目,就该着他上台了,连忙说明了其中缘由。 郑太妃此时也不再阻拦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哎,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我也算是看开了。只要不是你们兄弟两个闹别扭,那朱由检硬逼着你去的,就随你去了。” 第202章 郑太妃有话说 朱由崧带着迎香去后台的路上,被一宫人拦下,说是皇贵太妃有请。 皇贵太妃自然就是他的奶奶郑梦境,曾经的郑皇贵妃了。 朱由崧只好先嘱咐迎香先去后台练曲,他自己一人去见这个出手阔绰的老人家。 来了这么久,朱由崧自然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祖母郑太妃的事情。 因为当初的三大案,自己这个祖母郑太妃在宫中的处境颇为尴尬。原本先皇驾崩,遗命封她为皇后,如果册封仪式举行了,到时候她就是宫内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册封没有继续,太后的印玺被朝臣怂恿朱由校给了万历皇帝忠厚老实的昭妃,也就是宣懿太妃。 到了现在,虽然郑皇贵太妃她在宫内的封号最高,但是由于她的身份敏感,住在慈宁宫的却是代掌太后印玺的宣懿太妃。 对此,郑太妃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自然不会想跟现在的后宫之主产生什么瓜葛,所以朱由检邀请她来观看这个春晚,她来了,却没有跟后宫的妃嫔们凑到一块儿。 而朱由崧方才也没有坐在朱由检旁边,因为不方便。 朱由检这个时候可是现场的主角,跟他的皇后小周儿一左一右簇拥着宣懿太妃,旁边还坐着朱由校的遗孀张嫣张皇后。 这些个宫里的尊贵人物坐在前排的正中央,几个重要人物的四周还拉着矮矮的帷幔用来遮挡身形,因为朱由检身边有女眷,所以朱由崧今天过来了也没有去寻他。 朱由崧却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祖母也在前排的人堆里面,因为那里有宫里的女眷,也不好过去请安。 等到了地方,朱由崧发现郑皇贵妃没有跟后宫的人坐在一起,而是寻了一个角落,身边跟着个侍应,正在孤零零地看戏。 自从这个老妇人赏了他两千两银子,朱由崧算是打心眼里认了这个祖母,此时见她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鼻头就有些发酸。 郑太妃远远地看见了的朱由崧,满脸含笑,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 朱由崧也不扭捏,也是笑容满面径直走了过去,行礼如仪,而后站起身问道:“奶奶,你怎么不跟后宫的人一起落座,自己一个人坐这儿了?” 郑太妃闻言一怔,瞥了一眼不远处后宫妃嫔环绕的一位妇人,冷哼一声道:“跟她们凑的什么热闹?”说着板着的脸寒意尽消,笑道:“到是你啊,今日进宫了,怎么也不说来看看我?是不是嫌我这老婆子烦了?” “怎么会!”朱由崧连忙矢口否认,“这两天实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身来!” 朱由崧说着嬉皮笑脸地坐了下来,说道:“更何况待会儿孙儿还要登台呢!总得找个时间排练不是?” 郑太妃闻言好奇道:“待会儿你还要登台?” 朱由崧笑着点了点头,郑太妃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不忿道:“你大伯这一脉净是瞎胡闹!当初我与你皇爷早就看了出来,他这一脉都是些不成器的人,就是做了皇帝也是被群臣蒙蔽。就说你大伯和你爹,差得哪是一星半点?” 朱由崧闻言连忙点头称是,如果他真的是历史上的朱由崧,听到这话说不得就得吓个半死,旁边还这么多宫人呢,自己这个祖母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就算不吓个半死,也得赶紧打个圆场,免得遭朱由检的报复。 可是他和朱由检现在的关系,朱由崧才不在乎这些,自己祖母唠叨几句,朱由崧自然附和。 郑太妃话一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了,可一见到朱由崧也是如此认为,大感还是孙儿懂自己,压抑已久的心思一放开,就打开了话匣子:“崧儿你也这么觉得?哼,我和你皇爷爷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你大伯就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 朱由崧也只是连连点头,不好多说什么,郑太妃接着说道:“就说你大伯,登基还不到一个月就一命呜呼,朝廷的那些无赖官儿竟还能赖在我老婆子头上!说什么我送他八名侍姬,是祸端缘由!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当时你大伯年岁已近不惑,早就过了食髓知味的年纪,他当真那么荒淫无度吗?再说一个皇帝,宫里几万名宫女儿,却把把责任推到我送的人身上?” 朱由崧连忙点头道:“此言有理!” 郑太妃接着气道:“还有那崔文升献药一事,也是放屁狗在狗放屁!太医院一众御医验看过的方子,等到你大伯病情加重了,才来做这个事后诸葛亮,外面还有人谣传说是老婆子我指使的,有时候老婆子我恨不得逮住胡咧咧的那人,给他几耳刮子!” 郑太妃越说越气,朱由崧更是点头如捣蒜,郑太妃接着说道:“还有你那大伯,办的什么糊涂事儿!大明朝政本来就入不敷出,他还在文官的蛊惑下废了矿税!至于什么响边防,补官缺,这还不是你皇爷爷留给他让他邀买人心的活计吗?” 郑太妃气鼓鼓道:“可你看看,你大伯的皇帝只做了不到一个月,接下来怎样?这不到一个月,外边的人就吹上天了,说什么拨乱反正,重振朝纲,我呸!还不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儿不用交银子了,才人人称颂的?” 朱由崧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原来他之前听说的事情,还真的当不得真啊!这里面有大瓜啊! 郑太妃说着轻叹一声道:“其实我和你皇爷爷觉得,任谁做了这个皇帝,其实也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大明江山,这祖宗遗业!你那堂哥校儿其实干得也不错,能跟那些不要脸的文官儿们斗一斗。有你皇爷爷的风范,可是那帮杀千刀的朝官儿给他定了个熹宗的谥号来奚落他!” 郑太妃一口气将胸里面郁结的情绪吐露了出来,而后才停了下来。 朱由崧的三观却是如同被重新塑造了一般,好家伙,原来这个木匠皇帝学的是他们爷爷万历皇帝啊!朱由崧想了想,如果历史上的朱由校没有意外落水,之后把皇位传给了历史上的朱由检,没了朱由检的乱指挥,这大明说不定很真的能撑下去。 朱由崧又跟郑太妃闲聊了几句,不再说这些朝政隐秘之事,然后朱由崧就有些坐不住了,再有一个节目,就该着他上台了,连忙说明了其中缘由。 郑太妃此时也不再阻拦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哎,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我也算是看开了。只要不是你们兄弟两个闹别扭,那朱由检硬逼着你去的,就随你去了。” 第203章 老臣心焦 按照常理来说,郑太妃跟朱由崧虽然有着血缘关系,是亲生的祖孙二人,可是他们毕竟才见过两次面。 郑太妃不可能现在就跟朱由崧推心置腹,大发牢骚。 这些话,放在这个时代可是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的。可是郑太妃还是说了,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个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行差就错。 郑太妃一番牢骚看似骂遍了朝中文武,所透露出来的意思不过只有一个:现在她的身份敏感,对他们颇为重视的皇爷万历皇帝又已经驾崩,现在在这云波诡谲的朝堂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护住他们父子了。 郑太妃虽然已经被变相的软禁在宫中养老,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朝中的情景。 朱由崧现在在朝中跟朱由检这个皇帝交从甚密,由不得她这个祖母不担心。 要知道伴君如伴虎,现在用得着他这个福王世子,他自然是一个香饽饽。可是朱由崧如果不知道收敛,为朱由检这个皇帝做了太多的事,得罪了太多的人,等到哪天兔死狗烹,朱由崧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郑太妃方才才会对朱由崧大倒苦水,让他明白这件事情。 她想让朱由崧知道,大明朝可不是皇帝说什么是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的,如果朱由崧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皇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朝臣群起而攻之,皇上把他丢出来背锅。 就算是朱由检这个皇帝想要保他,那时候也是保不下来的! 在宫里这么多年,郑太妃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政治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得来的。所以她才就这个机会,跟朱由崧说了这么多话,她也只是想趁机提点一下自己这个孙儿。 可她不知道的是,朱由崧虽然身处高位,但是现在还算是一个政治小白。 朱由崧心里虽然对她大倒苦水的行为有些诧异,但是却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她这个老人家呆在宫里面有些闷得慌,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所以话匣子打开了,有些收不住而已。 真的是可怜了郑太妃一番良苦用心,她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和当今的皇帝朱由检二人,都是穿越过来的未来人士,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交情。 她以大明朝人的观点还有见识来提点朱由崧,在这个时代,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她这番言语充满了智慧和前瞻性。 但是朱由崧却没有察觉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顾虑,哪怕朝中的文武大臣联合一致,朱由崧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朱由检这个腹黑老板做靠山,砍头是不可能砍头的,大不了就是这个世子不做了嘛,大不了就是流放嘛! 大不了就是流放到琼州嘛!实在不行,流放到现在还没被侵占殖民的澳洲!自己做一个澳王,他还求之不得呢! 这个时候的人们都有一种故土情结,觉得人离乡贱,除了中原中土,其他的地方都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 也就一些开明的士大夫或许对西方有一些新的认识,但是绝大多数人觉得这普天之下,除了中土,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是人能呆得下去的。 可是他们瞧不上,不代表朱由崧瞧不上啊,朱由崧早就跟朱由检商议,等到大明局势稳定以后,他还想带着人去海外殖民呢。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朱由崧走到了后台,找到了正在调试着古筝的迎香。 迎香看到了朱由崧急忙站起身来,朱由崧扶着她的香肩,将她按在凳子上笑着问道:“怎么样了?没问题?” 朱由崧这番亲昵的举动,让迎香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没问题。曲子我已经练熟了!”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个笑靥生花的小姑娘,真的有些佩服她了,或许这个世上还真的有天才。 他是下午的时候才通知迎香的,当时朱由崧给迎香吹了一首曲子,说是想要跟她合奏,朱由崧也不知道现在的乐谱是什么样的,只是用竹笛吹了两遍。 他也没有看到迎香拿出纸笔来记谱,迎香听了两遍之后,这《清心普善咒》的旋律已经牢记于心。轻抚琴弦,迎香就用古筝将这首曲子复刻了出来,甚至还补齐了前奏中琴声的错漏。 朱由崧对迎香有些佩服,哪知迎香眼里更是泛起了小星星道:“殿下,这曲子轻松欢快,曲调轻朗欢愉,这首《清心普善咒》是您做的吗?” 纵使朱由崧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好明目张胆得将胡伟立老师的作品放到自己名下,只是说道:“这曲子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笑傲江湖曲》,乃是我曾有幸遇到的一位高人,这位高人受如今流行的《普庵咒》启发所创,我只是侥幸得到了曲谱。” 迎香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笑傲江湖曲》?这名字倒是有些贴切,这曲子这么欢快,只教人听了满心欢愉,却不会像梵音一般让人听了空灵无我。” 随后迎香一根葱葱玉指点在了朱唇上纳罕道:“香儿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这曲子明明是我用古筝配合殿下的横笛演奏的,那为何世子之前说是琴箫合奏呢?” 朱由崧轻咳一声,他怎么会说他找人用古琴弹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弹不出印象中的那种音调,可是用了古筝和竹笛,那感觉才来了。 朱由崧只是解释道:“我感觉啊,筝笛合奏比琴箫合奏更有韵味。” 迎香也只好点了点头,此时王承恩这个客串的主持人手里拿着节目单,正在台前报幕:“司乐陈金石,逶迤引上公。奏音人语绝,清韵佩声通。这乐曲啊,咱家是怎么听都听不够!下面,有请福王世子殿下,为大家演奏一曲《清心普善咒》!大家欢迎!”说着率先拍起了巴掌。 随着王承恩话落,台下掌声登时响起,对于鼓掌这件事,今晚有的人已经把手掌都给拍红了。 这时候台下坐着的韩爌也拍着巴掌笑道:“没想到这福王世子还会有这等才艺。” 一旁有人暗损道:“韩公被庸才蒙蔽罢了,如今诸地藩王骄奢淫逸,不学无术、这福王世子近来在京中风头正劲,可是却从未听说他会什么乐器啊?” 一旁有人附和道:“此言有理,世子入京以来,我原来可有幸见过那位殿下的墨宝,那用墨那笔画,在下才疏学浅,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说着那人轻蔑一笑,“或许狼奔豕突勉强形容!” 他这话出口,一旁跟他相熟的官员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韩爌只是满面含笑却不说话,如今韩爌虽然虽有官身,却无官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偷偷瞄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两人,又看向前面不远处内阁学士的那一桌。 方才这两人说话声音颇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只是这时候这四位大学士,可谓是目不斜视,只是将目光放在台上,对刚才那两人说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这四位大学士或多或少的都跟魏忠贤的阉党案有些牵扯,可是朱由检登基以来,命朱由崧督办阉党一案,这四名大学士却是未受到丝毫牵连,屁股下的位置好似越做越稳了一般。 韩爌入京以来,他一直以为朱由检请他出山,是想着让他官复原职,重振朝纲,可是到了现在,韩爌也没有收到自己做什么差事的消息。 朱由检只好吃好喝地供养了起来,却没有让他入朝为官的想法。韩爌一直对这四名大学士有些怀疑,觉得是他们四人从中作梗。 可是接触下来,韩爌觉得又不像,这四名大学士兢兢业业,好像也没有恋官不去的想法,他可是听说了,从他入京的第一天起,如今的首辅黄立极就向崇祯递交了辞呈,表示愿意退位让贤。 可是朱由检没有同意,说要让他再干几年,对自己的另有安排。 这一个另有安排,却是等苦了韩爌,如今入京已经几个月了,这个差事也没有下来,容不得这位老臣有些担心了。 第203章 老臣心焦 按照常理来说,郑太妃跟朱由崧虽然有着血缘关系,是亲生的祖孙二人,可是他们毕竟才见过两次面。 郑太妃不可能现在就跟朱由崧推心置腹,大发牢骚。 这些话,放在这个时代可是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的。可是郑太妃还是说了,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个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行差就错。 郑太妃一番牢骚看似骂遍了朝中文武,所透露出来的意思不过只有一个:现在她的身份敏感,对他们颇为重视的皇爷万历皇帝又已经驾崩,现在在这云波诡谲的朝堂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护住他们父子了。 郑太妃虽然已经被变相的软禁在宫中养老,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朝中的情景。 朱由崧现在在朝中跟朱由检这个皇帝交从甚密,由不得她这个祖母不担心。 要知道伴君如伴虎,现在用得着他这个福王世子,他自然是一个香饽饽。可是朱由崧如果不知道收敛,为朱由检这个皇帝做了太多的事,得罪了太多的人,等到哪天兔死狗烹,朱由崧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郑太妃方才才会对朱由崧大倒苦水,让他明白这件事情。 她想让朱由崧知道,大明朝可不是皇帝说什么是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的,如果朱由崧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皇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朝臣群起而攻之,皇上把他丢出来背锅。 就算是朱由检这个皇帝想要保他,那时候也是保不下来的! 在宫里这么多年,郑太妃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政治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得来的。所以她才就这个机会,跟朱由崧说了这么多话,她也只是想趁机提点一下自己这个孙儿。 可她不知道的是,朱由崧虽然身处高位,但是现在还算是一个政治小白。 朱由崧心里虽然对她大倒苦水的行为有些诧异,但是却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她这个老人家呆在宫里面有些闷得慌,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所以话匣子打开了,有些收不住而已。 真的是可怜了郑太妃一番良苦用心,她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和当今的皇帝朱由检二人,都是穿越过来的未来人士,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交情。 她以大明朝人的观点还有见识来提点朱由崧,在这个时代,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她这番言语充满了智慧和前瞻性。 但是朱由崧却没有察觉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顾虑,哪怕朝中的文武大臣联合一致,朱由崧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朱由检这个腹黑老板做靠山,砍头是不可能砍头的,大不了就是这个世子不做了嘛,大不了就是流放嘛! 大不了就是流放到琼州嘛!实在不行,流放到现在还没被侵占殖民的澳洲!自己做一个澳王,他还求之不得呢! 这个时候的人们都有一种故土情结,觉得人离乡贱,除了中原中土,其他的地方都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 也就一些开明的士大夫或许对西方有一些新的认识,但是绝大多数人觉得这普天之下,除了中土,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是人能呆得下去的。 可是他们瞧不上,不代表朱由崧瞧不上啊,朱由崧早就跟朱由检商议,等到大明局势稳定以后,他还想带着人去海外殖民呢。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朱由崧走到了后台,找到了正在调试着古筝的迎香。 迎香看到了朱由崧急忙站起身来,朱由崧扶着她的香肩,将她按在凳子上笑着问道:“怎么样了?没问题?” 朱由崧这番亲昵的举动,让迎香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没问题。曲子我已经练熟了!” 朱由崧看着眼前这个笑靥生花的小姑娘,真的有些佩服她了,或许这个世上还真的有天才。 他是下午的时候才通知迎香的,当时朱由崧给迎香吹了一首曲子,说是想要跟她合奏,朱由崧也不知道现在的乐谱是什么样的,只是用竹笛吹了两遍。 他也没有看到迎香拿出纸笔来记谱,迎香听了两遍之后,这《清心普善咒》的旋律已经牢记于心。轻抚琴弦,迎香就用古筝将这首曲子复刻了出来,甚至还补齐了前奏中琴声的错漏。 朱由崧对迎香有些佩服,哪知迎香眼里更是泛起了小星星道:“殿下,这曲子轻松欢快,曲调轻朗欢愉,这首《清心普善咒》是您做的吗?” 纵使朱由崧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好明目张胆得将胡伟立老师的作品放到自己名下,只是说道:“这曲子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笑傲江湖曲》,乃是我曾有幸遇到的一位高人,这位高人受如今流行的《普庵咒》启发所创,我只是侥幸得到了曲谱。” 迎香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笑傲江湖曲》?这名字倒是有些贴切,这曲子这么欢快,只教人听了满心欢愉,却不会像梵音一般让人听了空灵无我。” 随后迎香一根葱葱玉指点在了朱唇上纳罕道:“香儿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这曲子明明是我用古筝配合殿下的横笛演奏的,那为何世子之前说是琴箫合奏呢?” 朱由崧轻咳一声,他怎么会说他找人用古琴弹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弹不出印象中的那种音调,可是用了古筝和竹笛,那感觉才来了。 朱由崧只是解释道:“我感觉啊,筝笛合奏比琴箫合奏更有韵味。” 迎香也只好点了点头,此时王承恩这个客串的主持人手里拿着节目单,正在台前报幕:“司乐陈金石,逶迤引上公。奏音人语绝,清韵佩声通。这乐曲啊,咱家是怎么听都听不够!下面,有请福王世子殿下,为大家演奏一曲《清心普善咒》!大家欢迎!”说着率先拍起了巴掌。 随着王承恩话落,台下掌声登时响起,对于鼓掌这件事,今晚有的人已经把手掌都给拍红了。 这时候台下坐着的韩爌也拍着巴掌笑道:“没想到这福王世子还会有这等才艺。” 一旁有人暗损道:“韩公被庸才蒙蔽罢了,如今诸地藩王骄奢淫逸,不学无术、这福王世子近来在京中风头正劲,可是却从未听说他会什么乐器啊?” 一旁有人附和道:“此言有理,世子入京以来,我原来可有幸见过那位殿下的墨宝,那用墨那笔画,在下才疏学浅,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说着那人轻蔑一笑,“或许狼奔豕突勉强形容!” 他这话出口,一旁跟他相熟的官员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韩爌只是满面含笑却不说话,如今韩爌虽然虽有官身,却无官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偷偷瞄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两人,又看向前面不远处内阁学士的那一桌。 方才这两人说话声音颇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只是这时候这四位大学士,可谓是目不斜视,只是将目光放在台上,对刚才那两人说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这四位大学士或多或少的都跟魏忠贤的阉党案有些牵扯,可是朱由检登基以来,命朱由崧督办阉党一案,这四名大学士却是未受到丝毫牵连,屁股下的位置好似越做越稳了一般。 韩爌入京以来,他一直以为朱由检请他出山,是想着让他官复原职,重振朝纲,可是到了现在,韩爌也没有收到自己做什么差事的消息。 朱由检只好吃好喝地供养了起来,却没有让他入朝为官的想法。韩爌一直对这四名大学士有些怀疑,觉得是他们四人从中作梗。 可是接触下来,韩爌觉得又不像,这四名大学士兢兢业业,好像也没有恋官不去的想法,他可是听说了,从他入京的第一天起,如今的首辅黄立极就向崇祯递交了辞呈,表示愿意退位让贤。 可是朱由检没有同意,说要让他再干几年,对自己的另有安排。 这一个另有安排,却是等苦了韩爌,如今入京已经几个月了,这个差事也没有下来,容不得这位老臣有些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