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妃和离后,清冷战神他竟软饭硬吃》 第一章 穿越 “疯丫头,掉在湖里、高烧三天都还没死,你的命真是贱!” 一道尖锐的声音在耳畔恶狠狠响起,铺天盖地的窒息朝她涌来,脖颈似乎被一双钢筋铁手狠狠的掐住,大脑一片空白。 她吃力睁开沉重的双眼,看见了一个中年女人狰狞的脸,她穿着古代的宫装,梳着像是女官的发髻。 而她的手正死死的掐着姜清漪的脖子,还在慢慢收拢。 “你——是——谁?”姜清漪出于本能的挣扎,双手拼命的想要扒开脖颈间的手,却无力摆脱束缚。她沙哑的声音缓缓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不成样子。 没有任何回应,破烂的屋子里有的是死亡般的静寂。脑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狰狞的脸也逐渐模糊,原主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脑海。 皇帝日渐衰老,楚王为笼络势力、入主东宫,在皇帝面前向姜家女提亲,企图得到姜丞助力。 皇帝欣然许诺。 世人皆以为嫁进楚王府会是姜家嫡女姜苏月,却不想位高权重的姜父私下里却已经站队裕王,只是把庶女推出去敷衍了事。 原主的生母是姜府低贱的洗脚婢,而她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近乎人人可欺。 洗脚婢的女儿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妃,楚王在一瞬间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深觉受辱。在新婚日竟让一只公鸡和原主拜堂成亲,第二天便迎娶了指挥使的嫡女许丝丝为侧妃。 原主在侧妃进门后就疯了,被赶来这个小院子,之后又莫名其妙掉进水里,香消玉殒,身体被来自21世纪、同名同姓的姜清漪所占据。 而眼前的女官,则是皇帝御赐的素心,被侧妃派来小院里伺候原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秒她不是还在操纵着手术刀刚刚完成了总统九十岁的父亲的手术吗?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想到这里,姜清漪忽然感受到手心一凉,一样金属制的物体就出现在她的手里。 是一把手术刀! 一时间无法细想手术刀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自己的手里,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救命稻草,咬着牙就在素心的手上乱划。 “如果你还不撒手,下一秒这把刀就会刺进你的喉咙。”姜清漪沙哑的声音艰难的响起,诡异犹如鬼魅的耳语。 素心只觉得双手一阵刺痛,就有鲜血直直的往外冒,她失力的松开手,诧异的抬眸看着姜清漪。 却发现姜清漪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眼神虽然疲惫,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洞悉和冷漠,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姜清漪看着素心的动作,紧绷的心弦才缓缓放松。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手下的动作却不含糊。她将手术刀架在素心的脖子上,暗暗使劲。 她没疯? 素心感受着脖颈间的冰凉,脊背不受控制的沁出冷汗,她微微张大了嘴巴,眼神惊讶的像是见到了鬼。 她压下心里的惊慌,盯着姜清漪的眼睛,屏住呼吸、缓缓后退了两步,见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慌忙转过身,换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看着素心离去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身体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她失力的跌坐在那张破木床上。 穿越?手术刀? 姜清漪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感受着胸腔剧烈的跳动,冷静的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的手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脖颈,当指尖触及温热时反倒愣了愣。 前世的她,自小脖子上就挂着一个月牙形的吊坠,那吊坠时由鲜红的血玉制成。她思考时总会情不自禁的摩挲着这块玉。 谁知如今,她虽穿越,可这血玉还是挂在了她的脖子上。虽然脑海中思绪万千,她却还是架不住身体的疲倦,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在半梦半醒间,姜清漪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脚腕。 湿冷又黏腻的触感就像是毒蛇般,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姜清漪就惊起了一身冷汗,浑身汗毛直竖。 她惊呼出声,急忙站起身来跺脚,想要摆脱脚腕处的东西,那东西却犹如钢铁一般,死死的钳住了姜清漪的脚踝,把她的脚箍的生疼。 姜清漪感受着胸腔心脏剧烈的跳动,她召唤出手术刀,然后咬着牙回头一看。 倒在地上的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面巾把他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他的身后是一扇打开的窗户,夜里的风凉飕飕的,通过窗户,直往姜清漪的脸上扑。 显而易见,这受伤的男人是翻过了小院的围墙,从这扇窗户里跳进来的。 天已经很黑了,破烂的小屋里没有点蜡烛,姜清漪眯着眼睛在夜色中仔细辨认,才看见他左肩中了一支箭。 他一手捂着伤口,而另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则死死的握着姜清漪莹白的脚腕。 姜清漪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倒在地上看不见脸,甚至连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却能从他颀长的身形感受到他的高傲和矜贵,他周身气场凛冽,有着强大的威压。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简单,甚至会很棘手,姜清漪暗骂一声,但医者的本能还是让她选择了救人。 姜清漪努力忽略脚上的那一只手,僵硬的蹲下身子,手伸到他颈部的大动脉,想要试探他是死是活。 在伸手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睛陡然的睁开,眼神猩红嗜血,带着杀意,犹如来自地狱的煞神,让姜清漪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冰冻。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停顿了三秒之后,姜清漪解释着开口:“不是我想碰你,是你先碰我的” 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腕上的手,那男人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看见自己的手握在姑娘的脚腕上,眼神一滞,却还是没有松开。 “你看,我一个姑娘家家,碰上乌漆墨黑的你,要害怕也是我害怕!你松手,然后我来治你,行吗?”姜清漪忍住骂娘的冲动,语气尽量温柔,她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耐着性子道。 男人闻言,停顿了两三秒,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别无他法,才缓缓松了手。 姜清漪松了一口气,正要低头检查他的伤势,却听见了院子门口一阵喧闹,是火光冲天的一片红,接着又是急促的敲门声。 “奉命办案,捉拿贼人,快点开门!” 贼人? 姜清漪迅速低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对上了他幽暗的眸子,上位者的威压带着铺天盖地的阴霾,让她感到呼吸一窒。 第二章 捉拿贼人? 敲门声又急又凶,还没等到姜清漪去开门,一众锦衣卫带着佩刀就撞门进来了。 “奉指挥使之命,捉拿贼人!”为首的锦衣卫高声大喊,其余的人举着火把便把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敢问大人,夜闯女子闺阁,这是锦衣卫办事的规矩?”姜清漪感受着身体的虚弱,慢吞吞的从屋子里出来,双手一张,便拦着锦衣卫进门。 她的声音虽小,气势却不弱,正想闯进屋内的锦衣卫们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头儿面面相觑。 他们的头儿名叫李力,听了这话,也脚步一顿。 他微微低头,眼神高傲的扫视着眼前的女子。 她穿着破布烂衫,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一道漆黑的胎记把她苍白的小脸挡了大半,就连脚上的草鞋都破着洞,露出了扁扁的大拇指。 虽然她穿的比东街的小乞丐还可怜,但周身的气度却是不俗。 “夫人见谅,小人奉命行事。至于规矩——面对贼人我们可不讲规矩!” 李力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想到侧妃娘娘的吩咐,于是大手一挥,他身后的锦衣卫不顾姜清漪的阻拦,强硬的闯了进去。 房间很暗,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在无力的摇晃。屋子很小,也只有几个破烂的柜子桌子,一眼便能望到底。 锦衣卫像是得了什么人的指使,搜查跟抄家似的,粗暴的翻着那几个小的可怜的柜子,甚至用佩刀捅了捅里面的衣服。 甚至连那张用简易木板搭起来的小床,都被拖出来了,惊的藏在屋子里的老鼠在屋里乱蹿。 姜清漪抿着嘴唇看着眼前的一切,除了心惊,心中还涌出了一股无力的怒火。 陈旧的家具扬起了厚厚的灰,李力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看着满屋子的老鼠,深觉晦气。 他怀疑的盯着姜清漪的脸,双手背后,慢悠悠的绕着屋子逛了几圈。 “怎么?大门紧紧锁着,怎么喊都不开?把门撞开后又在门口拦着,不配合办案?” 姜清漪理不直但气壮的挺直了身板,刚想反瞪回去。李力却随意的吸了吸鼻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又猛地凑近了姜清漪的脸。 “这怎么会有血腥味儿?” 看着猛然凑近的脸,姜清漪吓了一大跳,她想起之前自己被他沾满了血的手箍着的脚腕,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垂着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急忙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破烂的袄裙往下扯了扯,挡住了脚踝的血迹。 “你慌什么?”李力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指着地上的小小的几滴血渍,语气像是抓到了犯人一样的笃定。 莫名其妙的血迹出现在偏远的院子里,而贼人就是消失在这一处! 李力想到侧妃娘娘的吩咐,嘴角不自觉歪了歪,就招呼手下,准备把姜清漪抓起来严刑拷打。 要知道,锦衣卫那琳琅满目的刑具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若是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更别提有病在身的姜清漪了。 姜清漪死死的盯着地上未干的血渍,那心陡然沉下去了,想到被抓走的后果,凉意从足底浮起。 一瞬间,她不动声色的将手缓缓移动到后腰,对着自己后腰的阳关穴狠狠一捅。 喉头涌起一股腥咸,她假意捂住嘴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力的脸上被喷的满是鲜血。 她先是喷血,然后眼睛、鼻子和耳朵都缓缓的流出了鲜血。 两人身上鲜血淋漓,血一滴一滴往下掉,最后掉到了凹凸不平的泥地里。 这是七窍流血啊! 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连姜清漪自己也是一愣。 甚至连所有待命的锦衣卫都目瞪口呆,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他们呆若木鸡。 她原以为自己的身体只是有点虚弱,喉头也堵得慌,想着捅捅阳关穴,咳出点血,顺便吓吓他,谁知道轻轻一碰就七窍流血? 不过现在来不及多想,她只好装作虚弱的摆了摆手,擦了擦满是鲜血的嘴唇,然后歉意开口:“本宫不得宠,被王爷赶来这里自生自灭,现在又身染重病,每日咳血便能咳出三大缸,连累大人了” 语罢,她便要伸出血淋淋的双手帮李力擦拭脸颊,吓得李力急忙后退几步。 “这病会传染,便是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听见敲门声本想着爬起,谁知本宫实在是体力不支,还没等走到门口,你们便闯了进来若是把诸位大人全传染了,那” 姜清漪朝着李力虚弱一笑,眸子里亮晶晶满是歉意,向前几步朝着他靠近。 李力看着眼前阴恻恻的笑容,浑身鲜血淋漓像是女鬼一样的女人,想起民间流传的关于楚王府闹鬼的传言,便慌不择路的往后退。 从前他不怕鬼,但看见这阴森森的姜清漪他不得不怕啊!况且这病看着像是肺痨,染上就是个死! 想到这里,李力也顾不得侧妃的什么吩咐了,他急忙拱了拱手,便叫着属下往外走。 “王妃,小人之前多有得罪!先下现行告退!” 姜清漪看着李力架起轻功逃之夭夭的背影,垂下眼皮,面无表情的把屋里的门锁上。 李力能带着锦衣卫在楚王内院如此嚣张跋扈,却没有任何府内的仆从或侍卫跟着,一定是得了许诺。 侧妃同意,而楚王欣然允诺,这更说明姜清漪的清白和安危,根本没有人在意。 原主的日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艰难,想到这里,姜清漪坚定了从府里逃出去的念头。 不过逃走还需从长计议,现下她的手里还有一个烫手山芋。 第三章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姜清漪想到那个浑身煞气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到老鼠窝里,把原本藏在老鼠窝里的绳子一解,原本在横梁上的男人就掉了下来。 又是“砰——”的一声。 男子的身躯再次落地,扬起了沉沉的灰,原本昏迷的男人被这巨大的冲击再次弄醒,闷闷咳了两声,还喷出了一滩血。 “这比我还像个喷泉”姜清漪默默念叨着,心下却有些愧疚,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刚刚她听见屋外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做些打算,男人就昏了过去。 想到屋外是指挥使的人,而侧妃是指挥使的嫡女,如果让他们看见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屋里,那只会有口难言,被他们当成同党。 于是她就拿起粗麻绳,把男人捆起来,利用杠杆定理把男人吊到了房梁上,然后她就把绳子藏在了柜子上的老鼠窝里,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刚刚锦衣卫搜查的时候,虽然搜查了木柜,却以为这根绳子是挂衣裳的,还被柜子上的一窝老鼠恶心坏了,所以没有仔细搜查,让他们逃过一劫。 姜清漪伸出手去探了探男人的脉搏,却发现男人的身上是奇异的烫,脉象时而微弱时而强烈,姜清漪从医数十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脉象,像是有好几种致命的毒素在他的体内博弈。 像是用一种更毒的药控制住体内的毒药,环环相扣,才保住了这条性命。而他体内还有一股强势的力量在横冲直撞,不知道是作何用处。 姜清漪蹙着眉,沉思了一会,却看见男人的双眸紧闭,意识模糊,浑身大汗淋漓,打湿了他的夜行衣。 看见男人痛苦的神情,姜清漪急忙扯掉了他的面罩,想要让他更顺畅的呼吸。 男人的容颜在一瞬间的显露,虽然他此刻痛苦难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他的俊美无俦。 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红,如玉的琼鼻高高隆起,薄薄的唇被他的牙齿咬的殷红,下颌线条完美冷硬。 此刻他眉头紧蹙,额间的青筋暴起,在突突的跳。脸色潮红,喉头发出破碎又沙哑的喘息,甚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体内剧烈的疼痛。 姜清漪将手放在他的额间,想要去试探他的体温,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中毒,是中药了!” 她惊呼出声,刚想站起身,却在纤纤玉指触及滚烫肌肤的那一刹那,被这个男人压在身下。 男人如墨点漆般的眼眸已经变得猩红,看上去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他像是出于本能般的,想要贴上那块冰凉的璞玉。 男人如削葱根的手指紧紧的握住了姜清漪的手腕,带着些强硬和不容置疑,而被咬的沁血的薄唇,正一点一点的触碰着姜清漪的脸。 滚烫的唇先是贴了贴她的眼眸,然后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子,又无师自通般像她的檀口探去。他浑身滚烫,却还是耗尽最后一丝理智,留有温柔。 “帮帮我,好姑娘——帮帮我。”他痛苦的挣扎着,却又不失威严,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在疼痛和绝望中有一丝诡异又破碎的美感。 像是出尘的谪仙一下子坠入凡间,全无先前高岭之花的模样。 热气扑向姜清漪的耳窝,激起她浑身的战栗,她咽了咽口水,脑子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她就发现身下一凉。 感受着异样的触感,身体似有电流流过,姜清漪蜷缩起脚趾,涨红了脸。 “卧槽!!!!”姜清漪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感受着口腔里还留有的男人的清冷的檀香味,咬牙拒绝他无耻的诱惑。 她依葫芦画瓢,像白天似的,召唤出手术刀。 她握紧手术刀,咬紧牙关,就想往男人的身下捅去,还没等她挣脱男人的束缚,腕间却一吃痛,手术刀奇迹般的到了男人的手里。 姜清漪看着男人手里的手术刀在烛火中闪着凛冽的寒光,心中绝望的骂娘,已经预想到自己的清白不保了。 忽然,眼前的刀光一闪,男人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把那刀刺向了自己的大腿。 “噗嗤——”一声,手术刀半数没入了男人的大腿,温热的血喷了姜清漪半副身子,就连她脖子上的月牙形血玉,也沾上了星星点点。 男人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他松了姜清漪的手,然后又失力倒下。 姜清漪有些艰难的从男人身上爬起,哆哆嗦嗦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任谁也没有看见,那血玉正幽幽的闪着光。 两人都带着点喘息。 她看着男人大腿上的只剩手柄的手术刀,有些目瞪口呆,估算着应该是已经碰到了股骨了。如果碰到了神经,找医疗资源缺乏的古代,他这只腿就算是废了。 姜清漪回忆着他刚刚的决绝和坚定,刀没入大腿却一声不吭的,她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上前去,想要帮帮他。 “你——清醒了吗?”姜清漪蹲下身子,戳了戳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试探性的问了问,却不太敢靠近他。 姜清漪本就破烂的衣衫,被他之前轻轻一扯,根本无法蔽体,男人眼神如羽毛般微微扫过姜清漪雪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以及身前的莹白。 他然后闭了闭眸,喉头滚了滚,轻轻说了句:“没有。” 他闭着眼睛,却如何也无法抹去眼前的一抹莹白,还有唇间柔软的触感,感受着体内被压下去的燥热又重新浮起。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紧闭的眸子掩去一切欲望,面上是冰冷一片,他将手伸向自己腿间的手术刀,又猛地把刀拔出来。 “诶诶诶,你别!” 姜清漪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将腿上的手术刀拔出来的样子,急急扑了过去,想要阻止他,柔软的身子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鲜血却还是在一瞬间喷涌而出。 姜清漪急忙从空间拿出纱布捂住了他的伤口,男人侧头,微微低喘,看着她着急的眼神,轻轻笑了笑。 “好了,现在清醒了。”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的意外超出他的控制。 姜清漪看着他平静的眼眸,幽深犹如古水一般,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按压着他的伤口,开始为他包扎。?? 第四章 空间? 先是大腿的刀伤,然后是肩膀处的箭伤。 她拿着手术刀将他的黑色的夜行衣划开,衣服轻轻滑落,清冷的白檀香伴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跟他口腔里的一样,带着铁锈的腥味,却也不难闻。 原本就被他撕了大半的衣服更加无法蔽体,眼前是男人近乎半身赤裸,紧绷的小麦色肌肉看起来结实而有力量,小腹处痉挛的肌肉昭示了男子此时的疼痛难耐。 无法忽视的是,他的身体上有着许多纵横交错的伤疤,最凶险的一处靠近心脏。 姜清漪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她在他的伤口四周涂上碘伏,然后按压着伤口周围,直接把箭拔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 “你如果觉得疼你可以喊出来。”姜清漪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平静的开口,心里却暗暗惊讶于他的毅力。 她将箭伤四周的死肉剜得干净,然后为他止血包扎。 她对着昏黄的烛火细细的观察了箭头,上面应该被抹了药,所以才让刚刚的他那么失控。 “伤口大致是处理好了,但是你的体内有着更大的问题。”姜清漪扶着他坐了起来。 听见姜清漪的话,男人眼神一凛,阴鸷的眸子在烛光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眼睛,隐隐浮现出危险的幽芒。 “如果没人帮你换药,你以后还能来找我,但是想要治好你体内的问题,还需要更多的准备。”感受着他刻意释放的威压,姜清漪尽量平静的说着,声音波澜不惊,以一种医生对待患者的方式。 她知道她不应该管太多东西,可他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她从医数十年都没有碰见过一个这样的患者。 他的身体,与其说受毒药的威胁,不如说是靠毒药撑着,身体的功能近乎损坏,还能活着便已经是个奇迹,这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他看着姜清漪闪亮亮的眼睛,在柔和的烛火下,莹白的小脸像小兔一般,他扯了扯嘴角,却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寒鸦凄厉的鸣叫。 这声音似乎是什么暗号,他眼神一变,薄唇紧紧抿起,捂住伤口便往窗外走。 “我会回来的,姜清漪。”他冷着一张脸,带着薄茧的手指微微触及她脸颊的黑斑,炯炯如炬的目光带着审视,在姜清漪的脸上来回扫。 当姜清漪听见他清晰的叫出了自己名字时,内心大为震惊。 她根本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叫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男人颀长的身子便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虽然还有诸多疑惑,姜清漪时刻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刹那彻底放松,她轻轻关上窗户,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却发现刚刚那男子躺过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枚玉佩。 她疑惑的拾起那枚玉佩,仔细的翻了翻。 玉佩玲珑剔透,翠色温碧,触手生温,看起来十分贵重,但玉佩上的穗子已经很旧了,却能看出保存的很好。 姜清漪细细摩挲着这枚玉佩,对着微弱的烛光翻了翻面,才发现这个玉佩上刻了两个字。 萧珏。 “萧珏。”她轻轻念了念。 这会是他的名字吗? 姜清漪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这凌乱的房间,靠着地上的木板勉强的拼凑出了一张简易的木床。 她打开了之前背锦衣卫翻得凌乱的柜子,却没有在柜子里发现自己的衣服,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女官素心的衣服! 姜清漪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感叹原主一个王妃过得到底是什么猪狗不如的生活! 她勉强选了一件素心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又去打了一盆水,细细擦了擦自己脸上和身上的血污。 待她擦好后,原先清澈的水都变得乌黑,铜镜中清晰的倒映出了姜清漪的容颜。 她被这张脸吓了一大跳。 明明是雪白如玉的肌肤,却有着一块一块的黑斑,黑斑肿胀溃烂,遮住了原主的半边脸,只能堪堪看见一双圆圆的杏眸。 喉头瞬间涌出腥咸,还没有等她把这血压下去,眼睛、鼻子、耳朵却又慢慢淌出鲜血。 看着铜镜中倒映出的女孩七窍流血的样子,姜清漪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不对,这副身体有问题! 姜清漪感受着身体的无力,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脉搏,之前一穿越就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自己的身体。 脉搏微弱无力,几不可查,体内似乎有好几种毒素交织融合,有积少成多的慢性中毒,还有一击毙命的剧毒。 原主应该就是被这一击毙命的剧毒害死的! 而自己脸上的黑斑,和这时常七窍流血的毛病,应该就是那常年累月的毒药造成了。 她先前还以为自己即使的喷出一口鲜血吓退锦衣卫,只是因为按对了穴位,没想到还是因为原主体内的毒药! 姜清漪回忆起脑海里属于原主的记忆,记忆里颠三倒四的,满是阴森森的恶鬼。 身体功能接近损坏,甚至装鬼逼疯原主,姜清漪想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这古代的人实在是用心险恶,居然把原主害到了这样的一番田地!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幽深。 既然占了原主这副身体,她就会帮原主报仇。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她会把下毒、下药、害死原主的人一个个揪出来,再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计划着今后的出路,她缓缓躺到木板床上,想起手术刀出现在自己手里的样子,姜清漪试探性的召唤出了几瓶葡萄糖注射液和一些补血益气的中成药。 求仁得仁,她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药品,欣喜的亮了亮眼睛,将补血的中成药就着葡萄糖,一口气吞了下去。 至于这副身体,体内的毒性太深太多太杂,想要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去治愈,是不可能了,除非 找到红山雪莲。 红山雪莲是她偷偷翻阅老头子珍藏的古籍时,看见得一副名贵药材,生长在红山雪域的石缝间,传说可以药到伤除,治愈一切毒药。 只是不知道,穿越到了这古代,原本已经灭绝的红山雪莲,现在是否还存在? 她闭了闭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张冰冷的脸。 只是翻遍了原主的记忆,却也找不到一个叫萧珏的男人,那他是怎么知道原主的名字的呢? 她想着,却抵不住巨大的睡意,手里紧紧握着手术刀,再次睡了过去。 一片夜色朦胧中,原本变暗的吊坠又重新亮了起来。在睡梦中的姜清漪,眼前突然感受到一阵刺眼的红光,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另外一个世界。 第五章 杀害女官?家法伺候!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空间,空间里有的是四面的柜子,她试探性的拉了拉柜子中的一个抽屉,抽屉里摆放着的是整整齐齐的酒精、碘伏和无菌纱布。 她拉开另外一个抽屉,看见的是阿司匹林、布洛芬等各式的止痛药。 其他的抽屉有的是抗过敏药物、退烧药等等。 “这是一间药房!”姜清漪颤抖着双手拿出抽屉里的药品,沙哑的声线难掩内心的狂喜。 怪不得白天时可以召唤出手术刀和碘伏,这些药品一定来自这个空间! 姜清漪出生在医学世家,五岁开始就随中医泰斗的外公看诊,八岁跟着爷爷学习临床知识,她将中医和西医完美的结合,未满二十的她甚至主刀了总统九十多岁父亲的心脏手术,被誉为医学界的奇迹。 所以拥有了药房的姜清漪,就是鱼儿入了水。 姜清漪的目光突然一转,看见了空间的正中间矗立了一扇高大又神秘的青铜门,上面精细描绘的一只巨大的青面獠牙的神兽,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她慢慢靠近了那扇高大的青铜门,然后将门用力一推,却发现门是上锁的。 她细细的摸过上面神秘的纹路,却找不到门锁,而神兽的眼睛是两个指针式的青铜制的刻度表,在隐隐闪着光。 姜清漪眯着眼睛,带着些许疑惑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左边的刻度表上写着【好感度】,而右边的刻度表上写着【功德值】。 【好感度】的数值指向1,而【功德值】的刻度指向的也是1。 【功德值】的意思大概就是自己救过的人,而显示出的1,大概就是今天晚上救的那个叫萧珏的黑衣人,这姜清漪能理解。 而【好感度】显示的1,姜清漪便百思不得其解了,难道是原主嫁给的楚王,在心中对原主有些好感? 姜清漪撇了撇嘴,试探性的敲了敲这扇青铜门,青铜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证明后面还有一个空间。 后面是另一个药房,或者是另一个世界? 她惊喜的想象着青铜门后的一切,也许她想法子打开这扇门,就可以重新回到现代。 一缕日光透过窗棂,投在姜清漪素静的小脸上,洒满了狭窄的小屋。 感受着刺眼的光芒,她不适的眯了眯眼睛,挣扎着从梦境中醒了过来,还没等她细细回忆那个奇怪的空间,余光却瞥到了屋子里的一抹绿色。 素心? 姜清漪皱着眉看着躺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人,睡意瞬间全然消散,心中渐渐浮起不详的预感。 她双手撑着床板,急急下床走向素心,刚刚蹲下身子,想伸手去试探素心的脉搏,门却“嘎吱——”一声打开了。 几个三大五粗的婆子,拿着粗麻绳,面目狰狞的朝着姜清漪走来。 “老奴奉侧妃娘娘之命,前来捉拿杀害女官的凶手!”说话的是许丝丝身边的黄妈妈,她抖了抖绳子,脸上是一派得意之色。 姜清漪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的婆子,防备的后退几步,手里紧紧攥着手术刀,眼神森然的质问:“我是楚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是王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没有证据,谁敢抓我?” “主子?”一道生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楚王凌云柏眼含愠色的迈过门槛,走进屋子,侧妃许丝丝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本王何时承认过你的身份?只有侧妃才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凌云柏定定站在姜清漪面前,语气森冷。 他随意打量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一块刺目的黑疤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凌乱的发耷拉在额前,活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看到这里,他的脸色铁青,目光里含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嫌恶。 就是这样一个低劣丑陋的庶女,比不上丝丝的万分之一,在姜丞相的设计下占了他嫡妻的位置,却派不上丝毫用场,落得众人耻笑。 之前听闻她疯了,便想把她丢在破院子里自生自灭,谁知她不仅没疯,还动手杀死宫中派来的女官! 许丝丝看着凌云柏冷若冰霜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不过很快敛了下去。 她莲步轻移,来到楚王身前,盈盈一拜,眼泪便直直掉了下来:“昨日妾身便听见姐姐在院子里打骂素心。姐姐毁了容,脾气一向不好,素心总是伤痕累累的找妾身哭诉。原本以为姐姐打过骂过便也结束了,谁知道姐姐竟杀了她!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若在素心找臣妾求助时,便找姐姐把素心要了来,素心如今也不会死了!” “素来打骂?凌虐女官?”凌云柏深瞳微眯,沁着凉意的眸子死死盯着姜清漪的脸。 许丝丝这矫揉造作的说辞,直直戳到姜清漪的肺管子上了,她按捺下胸腔升起的怒火,冷哼一声道:“敢问侧妃可有证据?” “证据?你手上的刀就是证据!”许丝丝缓缓抬起头,古怪一笑,眼神闪过一丝怨恨的寒光,看上去似乎早有准备。 “来人,快夺了她手里的刀子!”黄妈妈急忙喊,周围的仆妇一跃而上,反钳着姜清漪的手臂,硬生生掰开她的手指,夺走了她手里的手术刀。 姜清漪的身体本就虚弱,膝盖一阵刺痛,就被几个仆妇死死的压在地上。她喉头涌起腥咸,鲜血便不由自主的喷了出来。 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以及如此屈辱的姿势被人压在地上,胸中涌起愤怒与不甘,姜清漪猛地抬起头,琉璃般的美瞳此刻却像一只含恨小兽的眸,正死死的盯着凌云柏的脸。 “偏听偏听,宠妾灭妻!这就是郜国的皇子吗?依我看,倒像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听了这话的凌云柏顿时脸色又冷了几分,他紧紧咬着后槽牙,眼眸浮上几分狠戾。 凌云柏本是皇室嫡子,却迟迟没有入主东宫,最近还被裕王隐隐压了一头,他最恨别人辱骂他! 他冷冷一笑,看着姜清漪愤怒的眼神,凌云柏高声喝道:“色厉内荏的草包?这话你也配说?本王现在就要让你看看,忤逆本王的后果!” “来人,上家法!” 听到这里,许丝丝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抬起头时,又换了一副面孔。 她牙齿紧紧咬着唇,柔弱万分,眼角甚至还挂着一滴泪痕,紧紧攥着凌云柏的衣袍,娇声开口:“柏郎,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您无论如何也不能惩罚姐姐啊!姐姐背后是偌大的丞相府,倘若得罪丞相,丞相的雷霆之怒,您无法担待啊!” 凌云柏本就恼怒丞相对他的轻视和算计,许丝丝特意提到丞相,如今更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他听闻,剑眉紧紧蹙起,缱绻着怒意。浑身气场更加凛冽,似是夹杂着无尽摄骨的寒。 “丞相?他算是什么东西!天青,上家法!”他朝着身后的侍卫冷冷一瞥。 第六章 昨晚的男人竟是他? 侍卫很快就从祠堂捧来一根硕大的银鞭,银鞭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犹如一条巨蟒,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刺就宛若巨蟒的獠牙,仿佛一口下去便能将姜清漪咬成碎肉。 姜清漪仰头看着面容冷漠的凌云柏,他冰冷的眸光里没有一丝温度,有的只是浓浓的厌恶,像是在看什么恶心至极的脏东西。 除了胸中的愤恨,姜清漪还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悲凉。 原主,你看看!这就是你爱到发疯的男人,偏听偏信、宠妾灭妻——甚至不顾你的死活! 思及此,姜清漪低低垂了眸,再次抬眸时,目光变得格外平静,她敛去瞳孔中的怒火,眼神平静得有些诡异。 她盯着凌云柏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打便打,最好把我打死。”若打不死我,日后苦的便是你们了。 姜清漪的这副样子让凌云柏想到了她的丞相爹,一瞬间怒意更甚,他高高举起沉重的银鞭,便准备往姜清漪身上抽去。 “王爷,王爷!”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上前来拦着他,看上去慌乱极了,连气都还没喘匀。 高高扬起的银鞭还未挥落,行动再三被打断,凌云柏不耐的抬起头,刚要呵斥,便听见一道嘹亮的男声。 “四哥府里好生热闹,不知都围在这处所为何事?”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提起衣袍,迈入了屋子。 来人是八王爷凌云封,惯爱研究医术,无心政事,虽为皇帝所不喜,但与几位王爷相处尚可。 “楚王素有贤王的美称,没想到却在府里动用私刑。”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戏谑,讲话的是乌东王子阿穆隆。 姜清漪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便看见了阿穆隆身边那个人的身影。 他身着一身墨色衣袍,在日光的照耀下,暗纹隐隐潋着微光,矜贵又冷峻。衣服完全勾勒出他精瘦强健的腰身,更显得他身姿颀长,腰窄肩宽。下颌线条完美冷硬,表情淡漠,眉眼清隽,如玉的琼鼻下,是薄薄的嘴唇。 他的高大的身形,往人群中一站,便有了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是他?! 姜清漪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内心却早掀起惊涛骇浪。 萧珏?他怎么会在这里? “靖王爷!”凌云柏看见来人,急忙收起了那副阴鸷的表情,从人群中挤出,恭敬的对他拱了拱手。 靖王?郜国战神墨璟渊? 本以为郜国的战神会是三大五粗的将军,却不想气质竟是如此出尘。姜清漪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关于他的记忆。 十五从军,弱冠封王,仅仅五年时间,这位将军不仅收回郜国的失地,还将疆土北扩五百里,令风雨飘摇的郜国立于诸国之巅,引四方来朝。 三月前,他率领三万精锐部队大败匈奴十万大军,班师回朝,又将兵权原封不动的交给了圣上,深得皇帝的心,在京城三月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就连凌云柏想要入主东宫,都要博得他的青眼。 “王子您误会了,”许丝丝瞥了眼凌云柏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是王爷在动用家法。王妃因为对妾身不满,杀了宫里派来的女官,王爷是要惩戒目无王法之人!” 听了许丝丝的解释,墨璟渊不言一语,只是对着凌云柏慢条斯理的笑了笑,笑容里有的是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 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却笑得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了轻。 就在众人看呆的同时,姜清漪也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她立刻解释道:“不——我没有杀人,这女官死有蹊跷,我是被奸人特意陷害,而楚王宠妾灭妻,以至于偏听偏信,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我——” “放肆!”凌云柏暴怒,他拍案而起,打断了姜清漪的话。 身为嫡子,却久不入主东宫,本就让他夜不能寐,而裕王一党近日的嚣张跋扈,更让他感到惶恐——他不得不将目光望向战功赫赫的墨璟渊。 他苦心孤诣营造出的圣贤名声,决不能被姜清漪所败坏! 姜清漪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便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她冷笑一声,继而开口:“若王爷心中无鬼,为何要打断我的话?” 凌云柏被她的话噎了噎,余光瞥见墨璟渊若有所思的眸子,幽深犹如古井般,看不见丝毫情绪,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他咬了咬牙,生硬的说道:“那便召仵作!等来仵作,看你还如何狡辩!” 听到这话,姜清漪的杏眸亮了亮,她对着墨璟渊欣喜开口:“不用仵作!我自己就能验尸!” 她前世是干惯了这个的,她原本的兴趣就是去当法医,却被两个老爷子双双拦下,说如果不去学中医和西医,他们就要一起跳河。 没办法,她才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将中西医结合,转向研究心血管内科。 “验尸?”墨璟渊懒散的坐在家仆临时搬来的凳子上,手里随意的把玩着玉佩的穗子,薄唇微启,只是轻轻重复了姜清漪的话,凤眸微眯。 姜清漪急急对他点了点头,水汪汪的眼眸里含着希冀,像是嵌了星子。 “不可!你身份低贱,从未学过医术,要如何去验尸!”凌云柏目光凌厉,冷冷的拒绝了姜清漪的请求。 而站在一旁的许丝丝此刻也慌了神,她原本只是想嫁祸姜清漪,让王爷私下处理了她,却不成想墨璟渊一行人也来了这里,还要召仵作验尸。 想到这里,许丝丝一下白了脸蛋,她直直跪倒在楚王面前,梨花带雨的便朝着楚王哭诉,“验尸?验尸不就是要开膛破肚?那素心还要如何入轮回路啊?在生前被姐姐害死不说,在死后还要被人任意羞辱!妾身——妾身实在是心疼啊!” 看着许丝丝惺惺作态的哭泣,姜清漪恶心的想吐,她顺着凌云柏的目光望向墨璟渊。 眼前矜贵的男人挂着事不关己的玩味笑容,明明昨晚和她待在一起的人是他,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还像看戏似得自在,仿佛昨晚扒了她衣服的人不是他! 屋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只能传来许丝丝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姜清漪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走到墨璟渊身前直接跪了下去:“恳求王爷主持公道,让臣妾验尸以证清白。”? 第七章 亲自验尸?自证清白! 楚王看着在自己面前宁死不屈的女人,此刻竟心甘情愿跪倒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前,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甚至渗出了些许酸楚。 他本以为墨璟渊会置若罔闻,毕竟这冷面阎王的名号在京中流传甚广,从前京中的高门贵女对他示好,他是始终视若无睹,被惹烦了,甚至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不成想他却微微弯腰,伸出他修长如玉的双手,将姜清漪虚扶起来。 “楚王妃要验,那便让她验?你说呢,楚王?”墨璟渊的手还没碰到姜清漪的衣袖便迅速收回,他向后仰了仰,在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淡淡道。 声音低沉又带有磁性,在姜清漪的耳朵里犹如仙乐。有了墨璟渊的许诺,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从黄妈妈手上夺过手术刀便开始验尸。 姜清漪走到素心的尸体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你,然后试探性的开口说道:“素来听闻八王爷颇通医术,等我验尸时,可否劳烦王爷在我身旁看着,以防有人说我在尸体上做了什么手脚。” 凌云封素来对医术很感兴趣,就连验尸之术也不例外,听见姜清漪的邀请便兴致勃勃的走了去。 倒是墨璟渊,听闻姜清漪的话语后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素心惨白着一张脸,瞳孔早已涣散却还是死死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尽管凌云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一低头,还是被吓了一跳,他瞳孔一缩,转头看见姜清漪淡定的神色,还是咬着牙站在尸体旁。 姜清漪看着他的脸色,便不动声色的往外挪了挪,空出位置,让他站的更远些。 “来,帮我记录。”姜清漪轻声说,神情严肃,一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 听见姜清漪凝重的语气,凌云封也收敛了神情,接过了纸笔。 “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死者体表没有明显外伤。死亡原因不是锐物所致。” 姜清漪弯下身子,松掉了她的发髻,继而拨了拨她的头发,查看她的头皮:“头顶无尖锐异物,死因不在头部。” 她继续向下,检查了素心的面部:“死者瞳孔放大,眼球眼色异常,死之前一定是经历了异常可怕的事情。而如今尸斑已经浮出,可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清晨的卯时左右。” 本在记录的凌云封听见这话一时有些诧异,他顿了顿,抬起狐狸眼仔细的打量着姜清漪的侧颜,虽没说什么,可下笔记录时却听得更加仔细了。 姜清漪没理会凌云封的打量,抬起素心的双手,却看见了一丝异样:“死者指甲盖中含有紫色粉末。” 听到这里,阿穆隆瞬间来了兴趣,他大步流星走到姜清漪身边,顺着姜清漪的目光望了过去,开口问道:“紫色粉末,是中毒吗?” 姜清漪对着他摇了摇头,冷静的垂眸说道:“死者口腔颜色正常,喉间无异样,并不是中毒。”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正好您来了,帮我一起给死者脱掉衣服,我需要检查她身上的伤痕。” 阿穆隆思索片刻便答应了,毕竟他在乌东长大,死人是见惯了的,倒也不觉得晦气只是从死人身上扒衣服这件事情,他倒是第一次做。 而眼前的姑娘不过二八,验尸时如此镇定自若,倒让他有了几分好奇,他也想继续看看,她到底还有哪些本事。 在阿穆隆的帮助下,素心的衣服很快被脱掉,由于是在古代,姜清漪还为素心留了一件肚兜。 虽然她早有预料,但凌云封和阿穆隆见到素心身上的伤痕,都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 只见素心身上遍布着青紫的伤痕,斑斑驳驳的,似乎都沁着寒,与惨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眼望去,十分触目惊心。 姜清漪仔细按压了一下素心的伤痕,又和阿穆隆把她翻了个身,然后开口:“死者身体表皮无明显伤口,身体有多处防御伤,身上有不同程度的青紫伤痕,已经出现了皮革样化,像是多人在多角度同时由多种钝器打击造成的。” 接着她又用手术刀将素心的尸体剖开,取出器官,细细观察。 看到的肝脏早已破裂的不成样子,她顿了顿,继而抬头,似水的眸子略略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朗声说道:“死者是被殴打致死,死因是内脏破裂导致的大出血。”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惊呼一声。墨璟渊这才抬起头,幽黑如潭水的眼眸淡淡的看着姜清漪如玉的脸庞,清冷的眉宇间似乎都染上一层笑意。 “凭你验的尸,可信吗?”凌云柏剑眉冷冷蹙起,看姜清漪的目光带着怀疑和不屑,似乎是在为她的哗众取宠感到厌烦。 姜清漪嫌恶的看了凌云柏一眼,放下手术刀走到众人身前,还没等她开口说话。 凌云封也暗自走到墨璟渊身边,对他小声道:“楚王妃是真的深谙此道,她的行为与我在书上看见的别无二致!” 许丝丝听到这里,感到一阵心虚,凭着姜清漪指出的疑点,很快就能查到凶手,也能查到她的头上。 她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似乎都要把嘴唇咬出血,思来想去还是惴惴不安的开口:“既然姐姐已经验尸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多说无益,那我们就把此事揭过不提,以免伤了和气!” 墨璟渊听闻侧了侧头,半眯着凤眸,他似笑非笑的对许丝丝开口:“听着楚王妃的说辞,似乎她已经察觉了凶手是谁,难道许侧妃不好奇吗?” 男人眉似远山,眼里却流转着些许凉意,听见墨璟渊意有所指的话语,许丝丝心下一沉,感到背后发凉,她咬紧牙关,后退两步,却还是不敢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箱子的中年男子匆匆而入,他擦了擦满头的汗,毕恭毕敬的向墨璟渊行了个礼。 墨璟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凌云柏却叫他起了身:“尸体停在那,劳烦仵作大人去验验。”语毕,还对着姜清漪似是而非的笑了笑,摆明不相信姜清漪的论断。 姜清漪感受着凌云柏阴阳怪气的眼神,双手环胸,对着他冷冷一笑。 仵作领命,起身往尸体处走去,他刚掏出工具包,却看见素心已经被解剖过的尸体。 他脸色一凛,随后大骂:“谁竟擅自动了把这尸体弄成这样!” 第八章 我要的补偿是——和离! 许丝丝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刚刚姜清漪看似专业,不过是在唬人,现在仵作来了,她骗人的把戏也算是玩到头了。 而凌云柏越发得意,他无比庆幸在姜清漪验尸后又叫来仵作,否则这丑女人就要靠着胡闹,瞒天过海了! 仵作深吸一口气,拿起工具,皱着眉便对着素心的尸体进行第二次验尸。 凌云封看着仵作的举动,眼神有些闪烁,继而又摇了摇头,低低说了声:“不对” “嗯?”墨璟渊听见凌云封的叹气,侧着身子,疑惑的看着他。 凌云封对着他低声耳语,眸光里还闪着崇拜:“虽然楚王妃和仵作的验尸步骤相似,但在验尸手法上却略有不同,像是长时间验尸,并且处于主导地位。” 墨璟渊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远远的投向姜清漪,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执着又坚定,微微思索。 由于之前,姜清漪已经解剖过了尸体,仵作验尸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就擦着手来到众人面前复命。 他沉吟一会,面色凝重,接着拱了拱手问道:“敢问之前是哪位大人,解剖了尸体?” 许丝丝看着仵作的脸色,心中一喜,想必仵作是因为姜清漪在尸体上胡作非为而兴师问罪。 她娇声开口:“刚刚是楚王妃为了赌气,而将素心开膛破肚的。” 一瞬间,众人将目光都投向了姜清漪。 仵作睁大了眼睛,面上也带了些许震惊,却又紧接着问道:“敢问楚王妃验过尸体后,有何高见?” 姜清漪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也站了出来,朗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死者体表无创伤,而内脏破裂,我怀疑她是同时被多人殴打致死。” “够了,在仵作面前别再丢人了!”凌云柏朝着姜清漪不耐烦的大吼,眼中寒意凌然。 “楚王妃高见,小人自愧不如!楚王妃验尸手法干净利落,请问是师从何人?”仵作没理会楚王的怒火,对姜清漪笑着询问,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尊敬。 “不过是自学成才。”姜清漪眸中含笑,淡淡道。 仵作才不管姜清漪态度的冷淡,他亮着眸子,朝姜清漪走进了几步,眼神中带着钦佩,他接着说:“那小人可否拜王妃为师?” 听了这话众人皆是一愣,看向姜清漪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震惊,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没脑子的草包,也就墨璟渊想看戏,才叫了她验尸。 却不成想她还有这样逆天的本事,叫从业三十年的仵作心甘情愿拜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为师! 这是真的吗?他们没听错吗?楚王府最低贱的庶女将仵作之术自学成才? 姜清漪往前走了几步,对仵作笑了笑,眼含秋水,定定站在凌云柏的身前,快声质问:“根据仵作的论断,多人用多种钝器在同时将素心殴打致死,而我在刚成亲就被王爷您丢在院子里,身边无任何奴仆。楚王爷,请问我的清白得证了吗?” 女人身着单薄,看上去像个病秧子,眉眼却意气昂扬,凌云柏被她周身的气势逼的后退两步。 就连许丝丝都不可置信的抬起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姜清漪的脸。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姜清漪嫁入王府后,楚王便对她不管不顾。而自己步步陷害,将她逼疯后又送她进了那个破院子。 那时的她蠢笨痴傻,到最后只会说一些稀里糊涂的蠢话,本以为能一举送她上西天,却不成想今天的她却是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凌云柏面色铁青,却碍着墨璟渊在场,还是咬着牙,笑着打圆场:“想来刚才是错怪王妃,王妃想要什么要求尽管说,本王会尽力补偿王妃。” 话里话外便是打算轻飘飘把此事揭过不提,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冠冕堂皇和义愤填膺。 姜清漪闻言,挑了挑眉,轻声笑了笑,正如她所料,她从没想过楚王得知真相会秉公办理,不过这正合她意! 她敛了敛神色,面朝众人朗声道:“我要的补偿是——和离!”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都静了静,凌云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就连墨璟渊都抬了抬眸子,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姜清漪看着众人震惊的神情,面上却是一片坦然之色。 这是她深思熟虑过的结果,经过许丝丝的构陷和楚王的戕害,她便对这牢笼似的楚王府忍无可忍,也许在古代女子提出和离闻所未闻,但她决意如此。 就算开启空间里的那扇神秘的青铜门需要楚王的好感度,她也在所不惜。她生来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决不能在这个王府毫无意义的雌竟,争抢的还是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蠢货! “绝无可能!”凌云柏怒不可即的大吼,原本他看不上的女人,竟在众人面前,提出和离,思及此,他额间的青筋都跳了跳。 姜清漪没有理会楚王的无能狂怒,转身对着墨璟渊正色道:“不仅如此,我还需要王爷帮助,彻查此事真相!” 这下不仅凌云柏狂怒,许丝丝也险些咬碎了牙龈,她脑海里回荡楚王的那句“绝无可能”,耳畔却在嗡嗡的响。 彻查?还能查出什么呢?查出她派人打死了素心? 想到这里,她便不管不顾的开口,音色里带了几分癫狂:“真相?真相就是你拿那把奇形怪状的小刀杀死了素心,后趁着验尸在尸体上动手脚,就连仵作都被你蒙蔽,不然为何素心手腕上的伤口和你那把小刀一个样!” 听到这里,姜清漪莞尔一笑,她对着许丝丝发问:“伤口是在昨天夜里划的,敢问侧妃是如何得知素心手腕上有伤的呢?” 话语未落,众人皆是一阵惊呼。 她眸光流转,嗓音温润,笑盈盈的对着许丝丝继续说:“素心指甲缝里的紫色粉末,是珍贵的紫壤,通常用来种植一些名贵花卉——而侧妃院子里,便有一盆王爷送的绿菊?侧妃,那绿菊,开得还好吗?” 姜清漪接连的逼问,让许丝丝心如擂鼓。 她指尖颤了颤,绝望的将目光投向凌云柏,然后在他面前直直跪下,羽睫轻颤,泣道:“妾身,妾身实在是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啊” 姜清漪冷眼瞧着许丝丝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在顾左右而言他。她刚想开口,完全揭露她丑恶的嘴脸,却听见“扑通——”一响,原本站在凌云封身边看戏的阿穆隆,直直倒了下去。 第九章 楚王吸痰? 两个人高马大的随从从暗处冲了出来,跪在阿穆隆身边急急呼唤,满是横肉的脸上有的是少见的惊慌。 但无论如何呼唤,阿穆隆都没有回应,只是在急促的喘息着,他脸色愈发惨白,喉咙在呜咽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太医!快去叫太医!”凌云柏看见倒在地上的人,脸色骤变,对着身旁的侍卫厉声吩咐,随之也半跪到阿穆隆身边试探他的脉搏。 姜清漪看见这情况也愣了愣,继而急匆匆的挤进人群中,她刚想疏散人群,却听见许丝丝娇弱的声音,甚至还带着哭腔,脆生生响起。 “一定是楚王妃验尸不当,还使唤王子去搬运尸体、把素心的衣物扒了个干净,继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顿了顿,他们神色各异,却都觉得许丝丝说的有理,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姜清漪。 墨璟渊听了这话,无奈的按了按眉心,接着开口:“如今说这些还为早,先等太医!” “不,等来太医他早就没命了!现在所有人都必须离开阿穆隆身侧,你们全靠在这会吸光他周围的氧气!”姜清漪紧紧蹙着眉,看着阿穆隆,刚想用手去检查他的瞳孔,却被人拦了下来。 是阿穆隆的随身护卫,他狠狠拍落姜清漪的双手,脸色铁青,眼神里透着阴森的光芒,咬牙切齿的开口:“你这个女人把王子害成这样还不够吗?你还想让他去死?” 接着,他又站起身,冷冷环视了众人,高声开口:“王子是国王独子,是我们草原之鹰。王子若是没了,我们乌东定会倾全国之力,攻打郜国,绝不手软!” 听着这话,整个大堂都静了静。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侍从所言非虚。 阿穆隆本是乌东国王唯一的儿子,入京本就是为了朝贡一事,如果国王独子死在郜国,还死在郜国皇子的府邸。 郜国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通。 “不管她是谁的王妃,害死我们王子,就必须押回乌东,为我们王子陪葬!”随从将目光重新聚焦回姜清漪的身上,眼神带着嗜血的仇恨,似乎要把她拆骨入腹。 “若你再吵吵,就算是神仙来了,你家王子也回天乏术!” 姜清漪抬头望着他,冷冷出声,脸上有的是显而易见的薄怒,虽然站在黑熊一样的乌东侍从身前,将她的身形衬的异常娇小,可她的气势并不弱。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实在是烦透了这群麻烦的古代人,耐心几乎被他们消磨殆尽。不过就是救个人,嘴巴还要噼里啪啦的。 侍从听了她陡然强硬的语气,愣了愣,终还是没说什么。姜清漪见他态度松动,便绕过他,头也不回的挤了进去。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现在从他的身边让开,你们围在他身边是想医治他呢,还是参观大猩猩?”姜清漪缓缓扫视过乌泱泱的人头,皱了皱眉,厌烦的出了声。 听了这话,众人才作鸟兽散的讪讪走开,只有坐在远处的墨璟渊,竟低低笑出了声。 留在阿穆隆身边的只有好奇的凌云封了,他眼睛亮晶晶的蹲在阿穆隆的身前,等着姜清漪。 姜清漪跪在阿穆隆身侧,伸手试探了他的脖颈,又扒开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最后趴到了他的胸膛上听取他的呼吸和心律。 看到这一幕,许丝丝低低的说了一声,“恬不知耻”,就连凌云柏也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粗略检查完阿穆隆的身体状况,姜清漪有些了然,她镇静的对着凌云封道:“他是被喉咙里的浓痰卡住了,导致无法呼吸,你现在帮他做心肺复苏,我来给他进行人工呼吸!” 因为凌云封的力气大,又是一个王爷,肯定无法拉下脸来为阿穆隆口对口的进行人工呼吸,而对于姜清漪来说,患者是不分性别的,这种事情她前世早已经做惯了。 姜清漪左手打开,右手握住左手,便对着阿穆隆的胸膛垂直按了下去,她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抬头看着凌云封,迅速说:“看到了吗?就像这样子。来!你试试!” 凌云封接触过医术,脑子也伶俐,依葫芦画瓢,照着姜清漪的样子迅速给他做起心肺复苏。 看见这,姜清漪便抬起阿穆隆的下巴,打开他的口腔,查看他口腔内的异物,接着对准他的嘴巴,就打算口对口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不可!”凌云柏面色铁青,飞快的走到姜清漪的身前,揪着她的领子,就把她提了起来。 “你是本王的妃子!怎么可以对其他男人做这种事情!”凌云柏咬着牙,全力压制住起伏的胸膛,低低对姜清漪怒吼。 “哪种事情?照王爷的意思,是救人这种事情不该做吗?”施救再三被打断,姜清漪清澈的双眸微微眯起,眼里浮现了几分冷意。 “王子是乌东国的命根子,姐姐验尸操作不当,害死了王子,自然该全力救治,可”许丝丝看了凌云柏一眼,装模作样的皱起眉轻声道。 她不懂嘴对嘴救人的法子,不过就是想强迫姜清漪救人,再用贞洁被毁的由头,逼死她。 姜清漪转头看着面色逐渐青紫的阿穆隆,有些着急。 心肺复苏对他的效果甚微,必须马上把他喉咙里的浓痰吸出来,不然他必死无疑!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凌云柏的琥珀色的眼睛,缓缓开口:“侧妃的意思是——女人不行,那男人便行?劳烦楚王爷将王子口中的浓痰吸出来!” “我听闻王爷爱民如子,富有贤王的盛名,臣妾碍于身份无法施救,王爷不会眼睁睁看着王子死在您的府邸里,却不伸出援手?” 她转过身,伸出削如葱根的食指,对着凌云封的位置指去:“您瞧,就连八王爷都在全力救治呢,您就想让王子死在您的府中,却不允许他人前去救治吗?” 她语气幽幽,却将一鼎大锅扣在楚王的头上,这是楚王的府邸,她都已经这样说了,若是楚王还不施救,那阿穆隆便是楚王害死的了。 凌云柏看着姜清漪巧笑嫣然的脸,垂在衣袍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可是天之骄子,如何能与男人亲嘴,又吸出他口里的浓痰?这是秦楼楚馆里的娈童才会做的事情! 可是不救他侧头看着虎视眈眈的两个侍从,而在另一侧,墨璟渊也在定定望着他 “楚王爷”两个侍从听了这话,死死盯着他,他阻拦了姜清漪救人,但这可是他们王子的最后一丝生机了! 凌云柏面色沉沉,大脑里飞速思索着利弊,骑虎难下,最终还是将阴鸷的眸子投向姜清漪,不悦道:“我救。” 听了这话,姜清漪紧蹙的眉目这才微微舒展,不管不顾的拽着凌云柏的手腕便往阿穆隆身边走。 姜清漪的力量牵引这他,凌云柏能感受到姜清漪手心的温度,靠近她的身侧时,甚至能闻到一股独特的皂角香,似乎有着生命的韵律。 内心突然泛起活络的气,凌云柏甚至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了。 “跪在阿穆隆身边,我会打开他的口腔,王爷您将他口中的异物吸出来便可以了。”姜清漪抬眸看了有些呆滞的凌云柏一眼,终究还是把脱口而出的“浓痰”两字,换成了异物。 她抬起阿穆隆的下颌,打开他的口腔,便叫凌云柏低下头。 凌云柏狠着心闭上了眼睛,便猛地将头扎了下去。 感受着唇间湿热的温度,就连下巴都被他的胡子刺得酥酥痒痒的。本应该是治病救人呢,凌云柏的心中却泛出一股苦涩和酸楚。 一次性娶了两个女人,别说姜清漪,就连许丝丝他都没有碰过,他曾幻想他初次的亲吻会是和相爱的人,如何般的甜蜜。 却不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还是一个人高马大、长着络腮胡的男人。 他欲伤感,却听见耳畔传来姜清漪不耐的催促连连:“王爷您别光亲啊!您要吸,把痰吸出来!” 第十章 惊!被墨璟渊发现穿越身份? 听见这声音,凌云柏险些咬碎的牙龈,他收缩双颊,用力一吸,便感受到一个滑腻腻又带着腥咸的东西到了自己的口腔里。 理智时时告知他这是什么东西,他几欲呕吐,紧闭的眼差点流下泪来,他急忙将接过侍女手里的痰盂,吐了进去。 “好的,王爷你干的很好,现在继续往他嘴里吹气!”姜清漪看着他紧紧蹙起的眉,软下语气鼓励他。 一呼一吸之间,阿穆隆面上的青紫逐渐退了下去,胸膛也微微看见了起伏。 姜清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凌云封,又看见了几欲昏厥的凌云柏,还是有了些许的动容。 阿穆隆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又缓缓睁开了眼睛,凌云封和凌云柏这才停下了动作。 他的两个随从跑到他的身边痛哭流涕,而许丝丝看见逐渐坐起身的阿穆隆,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醒了?这就醒了? 她的晦暗不明的双眸带着些许怨恨,直勾勾的盯着姜清漪的脸。 为什么她每次都如此走运,用着那些下三滥的法子,还真就把人救回来了! 下次,下次她便不会是这样走运了! 许丝丝见缝插针,上前一步,便对着阿穆隆笑盈盈的道:“楚王妃验尸不当险些害死您,是楚王爷和八王爷携手,才把您从阎王爷那儿拉了回来。” “如何携手?你为何不说得仔细些,不懂医术的楚王爷亲了王子一口,王子便醒了。日后王爷看谁昏倒便亲上一口,就全都药到病除了。”姜清漪双手抱胸,冷冷反问。 “楚王?亲我?这到底是这么回事!”阿穆隆顿时吓得脸上的肉都抖了抖,莫不是这楚王实际上是个断袖,还乘人之危毁他清白! 跪在他身侧的随从才把整件事情原封不动的向阿穆隆描述了一遍,包括他是如何突然间晕倒的,还有姜清漪对他施展的急救、楚王的阻拦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阿穆隆自己的身体自己本就清楚,是因着初来乍到到了郜国,由于水土不服才出了岔子。而姜清漪的验尸过程,手起刀落、开膛破腹异常流利,自然不是她验尸。 一想到这里,他将眸子投向姜清漪,眼神里有了几分欣赏。 而那一侧,姜清漪则在跟凌云柏据理力争:“如今王子已全然无碍,而验尸也还了我一个清白,那么王爷您答应我的承诺是不是应该兑现了?” 凌云封正拿着侍女捧来的茶杯漱口,听了这话蹙了蹙眉,他放下茶具,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正色道:“本王会全力彻查此事,也会给你赔偿。” “来人,将西苑赐给王妃居住,再拨几个侍女。” 西苑是楚王府一个半大不大的院子,虽不如许丝丝住的那个来的气派,却比姜清漪现下这个要好上许多。 彻查,赔偿?这就是在画大饼! 她只想和离!若不离开这里,她治病救人的理想会被埋没,日后类似今天的事情也只会数不胜数。 姜清漪回忆起在现代看见的那些肥皂剧,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我不需要西苑,刚刚已经说过我的要求,那就是——和离!”姜清漪看着楚王那看似正人君子的脸,便气不打一处来。 “若清漪姑娘和离成功,也可来乌东,绝不让姑娘这高明的医术被埋没!”阿穆隆扶着侍从的手,走到姜清漪的身侧,朗声道。 这边是要给姜清漪撑腰了,虽然乌东离着天高皇帝远,但在阿穆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众人少不得要给他几分薄面。 “天家姻缘,父皇赐婚。楚王妃,你却在跟我说和离?若是真像你说的这般轻巧,我便是早就休了你!”凌云柏听着阿穆隆的话,眸子闪了闪,却还是压下胸中的怒火,对着她解释。 姜清漪看着他吃人的目光,想了想,却也觉得有理。毕竟是皇帝赐的姻缘,还是要等日后去求皇帝,才能顺利和离。 想到这里,姜清漪抿了抿嘴唇,接着开口:“也罢,那便不和离了,但我想要回我从前的丫鬟,南意。还有按照礼制王妃拥有的东西,我也必须有。” 既然暂时不能和离,那就要舒舒服服的在楚王府里过日子,总要赚回个本。 而至于从前的丫鬟南意,则应该是原主最放心不下的人,自从接过这副身子,睡觉时总时不时的梦见她。 不过原主的日子都过得稀碎,那丫鬟的处境应该也不是太好。 凌云柏转头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生硬的答了一声:“可以。” ——————————— 姜清漪从软榻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然。 直到小丫头绿枝在她榻边轻声唤,她才如梦游般回过神来。 且不说穿越的事情还没习惯,昨天睡木板,今天睡软塌的反差,也让她觉得有些如梦似幻。 眼前这小丫头,是昨天一并送来的,这楚王当着所有人的面,倒也大方,一下送来两个一等丫鬟和两个洒扫丫鬟,还送来了小厮若干。 姜清漪给两个一等丫鬟一个取名为绿枝,另一个取名为青梢。 凌云柏可能觉得她昨天的衣着实在是登不上台面,甚至还送来了几套衣服和珠宝首饰。 姜清漪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对着绿枝轻轻问了句:“南意呢?你可知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南意在原主疯了之后就送去了浣衣处,昨晚回了西苑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没来得及问,大概是原主的挂念得紧,昨晚她又梦到了南意,便又问了句。 “奴婢不知,南意姑娘大抵今天能回来。”绿枝低眉顺眼的说了句,扶着姜清漪又上了软塌。 她实在是不敢看她新主子的这张脸,一块黑疤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看起来渗人的很。 不过听说昨天这位新主子好生得脸,又救了乌东来的王子。王爷突然让她搬进西苑,送来好多金银珠宝,看上去像是正得宠,因而她也不敢得罪。 姜清漪支走绿枝,并趁机吃了药,然后就靠在软榻上今后的对策。 想着想着,眼前就浮出墨璟渊的那张美的惊人的脸,又想到他临走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话。 “楚王妃今日,与从前不同,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这话一出让屋子一瞬间静了静,就连凌云柏都转过头来打量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个王八蛋不报她的救命之恩、看戏似的默不作声就算了,临走了还来这么一招! 姜清漪想着,心头顿时升起一丝无名火,她皱了皱眉,却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 第十一章 脸上被划了两个大大的叉 姜清漪手托着下巴,懒散的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小丫鬟畏畏缩缩的从门外走来。 是南意吗? 她眨了眨眼睛,这小丫鬟看上去瘦瘦小小,衣服倒是整洁,头上还戴着一根可怜巴巴的素银簪子,应该是为了见姜清漪才打扮好的。 只是她死死低着头,像是一根蔫了的豆芽菜,倒与原主记忆中的那个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南意不同。 原主在府里虽是庶女,但姜府也不会苛待丫鬟,南意的日子虽然不算好,但是有原主护着她,也算是得过且过——如今怎的成了这样? “南意?”姜清漪轻轻唤了声,还没等她继续说话,南意便“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她语气里带着哭腔,声线抖得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让人听起来便有些心疼。 “娘娘,是奴婢来迟了,让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南意还是低着头,那头都快埋在胸上了,却还是没抬起来。 “怎么了,南意?”姜清漪踩着鞋子下了榻,双手触及到她薄薄的脊背时,便能感觉到她浑身的颤抖。 “为什么不抬起头,是不想见到我吗?”姜清漪有些奇怪,看着眼前的人,就算是她都感到有些心疼,便笑着打趣。 南意闻言,才缓缓抬起头,只是她头一抬起,她的眼泪珠子便一连串滚了下来。 姜清漪在她蜡黄的两颊上,看见了两个大大的叉。 那似乎是用刀子划成的伤口,已经成了疤,像是蜈蚣在爬。让她那原本素净的小脸却显得狰狞可怖。 “是怎么回事?”姜清漪的声线冷了冷。 这虽然是原主的丫鬟,可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原主千思万想的丫鬟变成了这幅样子。 南意听了姜清漪隐含怒意的声音,身子又颤了颤,急忙低下头:“奴婢——奴婢让娘娘受惊了——这是奴婢做错了事情,被、被罚的。” “罚你?谁把你罚成了这副样子,敢在王府里动用私刑?”姜清漪的嗓音虽有怒意,却又怕吓着她,所以极力忍了下去。 “娘娘,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奴婢能回到娘娘身边,已经是熬出头了。”南意跪在姜清漪身前又哭又笑,她这样子倒真让姜清漪动了几分真心。 姜清漪刚想去牵她的手腕,却听见她吃痛一声,急急缩了手。 她瞬间懂了缘由,小心拉开她的衣袖,就看见她手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疤,甚至还有被火燎了的痕迹。 姜清漪瞬间冷了脸。 “浣衣处在哪?南意,你带路。”她站起身子,低头看着南意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平静说道。 —————————— 南意不愿让姜清漪为她操心,可还是抵不过姜清漪的强硬,这才又一步三回头的把姜清漪带到了浣衣处。 浣衣处位置偏僻,门口打着密密麻麻的水井,供丫鬟洗衣服用。而来在这洗衣服的丫鬟,大多是犯了错误才被送进来。 姜清漪还特地带了小厮,一行人随着南意走了好些弯弯绕绕,才到了这。 姜清漪抬起头,看着破旧的牌匾堪堪写了“浣衣处”三个大字,歪歪斜斜的挂在正中,于是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一口水井旁跪着一个小丫头,每个丫鬟都埋着脸,神情麻木的搓着手里的衣服。 那手腕细的像是马上能折断,脸深深凹陷下去,像一排排的骷髅。 “把管事的叫出来。”姜清漪对着井边死气沉沉小丫鬟道,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小丫鬟缓缓的抬起头,一举一动都没了人气,她痴痴望着姜清漪的脸,过了半晌,后而姿势诡异的走进里屋。 姜清漪看着她的背影,一眼便看出了那丫鬟的双腿是骨折过多次的。不止是她,跪在这洗衣服的丫鬟,至少有大半身上都有伤。 不一会,一个肥肥胖胖的婆子便扭着身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戴着金镯子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瓜子。 她吐掉嘴里的瓜子,眯着眼睛含糊道:“呦,这来的人是谁呀?” “马婆婆,您——您眼前的是楚王妃。”南意看见来人,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虽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梗着脖子,告知了姜清漪的身份。 “楚王妃大驾光临——” 姜清漪没这个耐心听完她含糊不清的话,便直接打断她:“马婆婆?平日里是谁管着南意?” “是我,怎么了?”马含芳听到这,终于睁开眼睛,正眼瞧了姜清漪一眼。 “那就没错了——来人将她拿下!”姜清漪转头向身后的小厮示意。 凌云柏虽然给她的人不多,但也够用了。 因着昨天楚王声势浩大的封赏,虽然东西没几件,却也震慑了人心。小厮们还是摸不准楚王的主意,便也乖乖听话,而浣衣处也没人敢拦着。 “你们——你们是想造反吗?”双臂陡然被钳制,马含芳惊诧的对着姜清漪大喊,手上的瓜子顿时撒了一地。 马含芳是许丝丝的人,这件事马含芳从未藏着掖着。 甚至凭着这个狗仗人势,靠着许丝丝的名头在府里作威作福,她也一定是得了许丝丝的命令才如此虐待南意。 南意的脸,就是许丝丝给她的第二个下马威。 她在无声向所有人宣告,姜清漪不仅护不住人,若是亲近姜清漪,更会落得如南意的这般下场。 她本以为马含芳是得了许丝丝的命令,才将南意弄成了这副样子。 可现下看来,这里面的所有丫鬟似乎都经历过惨绝人寰的虐待。这浣衣处,可能更像一个人间炼狱。 想到这里,姜清漪眯起眼睛,含着笑对着南意问道:“你脸上的伤可是她划的?” 南意痴痴的听着姜清漪的话,有些发愣。姜清漪悦耳的声音如同天籁,让她对当下的真实产生了怀疑。 她想起从前在浣衣处那黑暗的日子,马含芳拿着刀在油灯下狰狞的笑,犹如恶鬼般的笑。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让你现在打回来,好吗?”姜清漪软下声音,对着南意和煦道,语气中带着些许鼓励。 南意有些胆怯,但也知道在众人面前不能下了姜清漪的面子,便缩着身子走上前去,咬着牙扬起手,对着马含芳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她虽瘦小,却在浣衣处干惯了粗活,一掌下去便让马含芳的耳朵嗡嗡的响,半边脸即刻便肿了起来。 马含芳还在扭着身子,还在那咬牙切齿的乱骂,什么难听便把什么往外倒。 听着马含芳骂姜清漪的那些话,南意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恨,刚抬起头,想要接着打,却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急急传来。 “姜清漪,我的人你也敢动?”许丝丝满面怒容,提起裙摆快步走来,气的面容都带着些许扭曲。 这个姜清漪长本事了?还蹬鼻子上脸教训起了她的人? 第十二章 把许丝丝绑起来 姜清漪扭头看着盛怒而来的许丝丝,倒是有些诧异。 她知道楚王答应的彻查绝不可能实现,却不想他明面上却连装都不愿意装,第二天便把她放了出来。 不过也好,那就由她亲自来教训! 姜清漪掠过许丝丝,朝她的身后望去——许丝丝来的匆忙,就只带了她的贴身丫鬟。 姜清漪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对着她满意的笑了笑。 许丝丝正打算教训她,却看见了姜清漪扬起的诡异笑容,顿时愣了愣。 难不成姜清漪知错了,想讨好自己,才对着自己这样笑? 许丝丝皱了皱眉,刚想说不可能,却听见姜清漪继续说:“再来几个人把许侧妃和她的丫鬟也绑起来。” 余下的小厮都愣了愣,面面相觑却不敢动手。许侧妃从前便是独得王爷恩宠,王妃得势也只是近两日的事情,谁知道日后有什么变数呢? “怎么,王爷将你们赐给本宫,本宫的话你们都不愿听?”姜清漪冷冷扫过面前的几个小厮,放出威压,似水的眸光中含了几分锋利的寒意。 几人还是不敢动,其中一个叫田寒的小厮,却默默走了出来。 他身子健硕,看起来孔武有力,一定是学过武,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厮,倒像是一个侍卫。 他一声不吭的走到许丝丝身旁,伸出长臂,直接反钳着许丝丝的手。 “姜清漪,你敢绑我?你竟敢绑我?你不怕王爷教训你吗?” 许丝丝吃痛一声,扭曲着面孔,奋力的挣扎,她的丫鬟想帮着她摆脱束缚,却被陆陆续续站出来的小厮也钳制住了。 姜清漪看着田寒,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许丝丝身前便直接给了她一记耳光。 “若凌云柏来了,我现在就连他一起打了!绑你就是绑你,还需要挑日子吗?” “啪——”的一声,打在了许丝丝的脸上,更是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原在浣衣处浣洗衣物的小豆芽菜们,更是一声不吭的看呆了眼。 有的甚至连手里的脸盆都滚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姜清漪你这个贱人,他日本宫一定要杀了你!”许丝丝双眼充血,眸子里含着滔天怒意,望向姜清漪,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血。 她听闻姜清漪去了浣衣处,便知道是因为她素来疼爱的那贱丫头的事情,刚想赶去新账旧账一起算,谁知姜清漪却带了人,还直接动手! “他日杀我?那要保证你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姜清漪垂眸看着发疼的手,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副身子的力气还是太小,若是能配置出她在前世闲暇时研制出来的大力丸,单凭这一掌,许丝丝门牙都能碎了大半。 “姜清漪你这下三滥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满脸的黑疮可不比粪干净,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马含芳看着自己的主子也被打了,便不管不顾的开口辱骂道。 “对了,还忘了你这忠仆。”姜清漪听见她的辱骂,却浑然不觉,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马含芳,继而说道—— “许侧妃叫你把我婢子的脸划伤成这样,想必许侧妃是爱极了这副样子。那么今日便牺牲你,来讨许侧妃的欢心。” 姜清漪将眸子投向了田寒,田寒心领神会的便押着许丝丝往马含芳的身前走,用着巧劲一踢膝盖,两人便双双跪倒在姜清漪身前。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跪在这挨巴掌,直到王爷带着人来救你,二是往她的脸上划刀子,马含芳怎么对南意动手的,你便怎么往她的脸上划。”姜清漪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慌乱的脸,眸子里不带着一丝温度。 她姜清漪从来便不是一个好人,素来最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饶了我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许丝丝跪在地上,陡然软了声音,神情凄惶的望着她。 看上去可怜又无辜,把姜清漪活生生反衬成了一个来自地狱的阎罗。 是啊,她本就来自地狱。 姜清漪阖了阖眸。 许丝丝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看着姜清漪松动的神色,本以为她会心软放过她,谁知手中却突然被塞入一个冰凉的物体。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她呢?有谁来放过姜清漪?又有谁会放过她们?”姜清漪强硬的捏着许丝丝的脸颊,往南意的方向望去。 南意低着头,脸颊两条蜈蚣爬一样的伤疤,看上去狰狞可怖。 许丝丝被她的脸吓了一大跳,却只是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头却又被姜清漪扭向了沉默站在一边的小丫头们。 “开始,现在这选择权在你。”姜清漪对着她笑了笑,又放开她的脸,“若你实在心疼这婆子,只消受些委屈,她便不用毁容了。” 姜清漪抬起头,朗声开口,这话像是说给许丝丝一个人听,实际上则是说给众人听—— “若你愿意用刀,在马含芳脸上划上几道。你便能安全回去,若你舍不得,便要跪在着挨巴掌,等到有人来救你——到时,你的牙还能留着几颗,这我却不敢保证了。” 许丝丝咬着牙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正当空的太阳。 若是等楚王处理完公务来寻她,她的脸便也是废了——既如此,便是只能牺牲马含芳了。 她紧紧捏着手术刀,小厮便按着马含芳的脸凑上前来,马含芳正摇着头在奋力挣扎。 “娘娘,老奴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啊娘娘!那南意的脸也是您叫老奴用刀子泡了盐水划的——您如今——怎么能——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众人便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本在犹豫的许丝丝听见她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差点全抖了出来,便一不做二不休的用刀狠狠的往她脸上一划,叫她把那些不能说的通通吞下去。 一刀又一刀,许丝丝直直向马含芳扑去,面目狰狞的像一只恶鬼,她虽在颤抖,却还是在马含芳的脸上划个几道大大的叉。 看着马含芳血肉模糊的脸,南意的身子抖成了筛子,终于捂着脸大哭了出来,眼前这一幕让她想到了马婆婆将刀沾着盐水往她脸上划的样子。 她本以为努力便能全然忘记,可每每午夜梦回时,却是陡然惊醒,这成了她永远的梦魇。 就是马含芳,是她,让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变成了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浣衣处的小丫鬟们虽然害怕,却也还是睁着眼睛,流着泪,一点不漏的看完这全部。 这老刁奴借着有几分权力,便全然不把她们当人看,浣衣处最里的那口枯井里,便藏着她们姐妹一层又一层的骨灰。 “奴婢叩谢王妃娘娘大恩,为奴婢姐妹报仇雪恨。奴婢愿做牛做马,万死以报娘娘大恩。”一个小丫头率先跪了下去,朝着姜清漪高声喊,一张小脸泪流满面,却是首次有了人的神采。 “奴婢叩谢王妃娘娘大恩!!” 原本抱着盆子站在远处的小丫鬟一个接着一个的跪了下去,齐声开口,声音虽弱却有着极强的感染力,似乎爆发出了磅礴的力量。 第十三章 爬树?出府! 姜清漪转身向她们望去,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搀着领头的那个丫鬟,把她扶了起来。 “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在有人为虎作伥欺压、奴役你们,以后的你们只属于你们自己!”姜清漪目光似水,轻轻抚慰了她们每一个受伤的魂灵。 她接着转头看着疼晕了而倒在的地上的马含芳,又看着满手是血瘫坐在地上的许丝丝,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将马含芳送去衙门,叫大夫来这浣衣处为她们医治,再把许侧妃安全送回她的处所。”姜清漪对着田寒淡淡吩咐,声音轻柔却不失威严。 今日的事情,会像长了脚传到府中各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为了南意大闹浣衣处;而许丝丝毫发无损,却亲手用在忠仆的脸上,划了一道道伤疤。 借着凌云柏赏赐的东风,她狠狠的送了许丝丝一记耳光,许丝丝积久而成的威势会逐渐倒塌,而她也在府里初步树立了威信,下人们怕她敬她,又盼着她的到来。 能救了这院里的丫鬟们,却是她意想不到的意外收获。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 姜清漪干完了这一番大动作,就安安心心在院里待着了。 她先好好安抚了南意一番,又褒奖了田寒,就支开下人,进了空间。 她走到铜门前,查看了铜门前的两个数值,又仔细翻了翻这间药房。 最近她把凌云柏气得七窍生烟,回忆起他那张铁青的俊脸,抿了抿唇,便做好心理准备,这数值——不会变成负的了? 数值有了细微的变化,她垫着脚朝里望,就看见—— 【功德值】那个表的数值转向了2,应该是救了阿穆隆而攒下来的,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好感度】的数值,甚至从1变成了5。 5? 姜清漪一头雾水的站在铜门前,将那刻度表看了又看,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凌云柏莫不是受虐狂?她把他气成那副样子,上午甚至把许丝丝打了一顿,好感度居然还涨了? 她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莫非这刻度表的好感度,显示的是其他人的?” 姜清漪眯着眸子仔细思索,她昨日见过的男子,也不外乎就是凌云柏、凌云封、阿穆隆和墨璟渊。 想起和墨璟渊那天晚上的渊源—— 这好感度统计的莫不是墨璟渊的? 思索着这个猜测的可信度,姜清漪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 这老谋深算、阴晴不定的墨璟渊——要博取他的好感度简直是难如登天。 况且无缘无故,这好感度怎么可能突然多了4?她更相信这数值统计的是阿穆隆或凌云封的好感度。 想到这不是凌云柏的好感度,姜清漪就松了一口气,之前毅然决然的提出合和离,她都已经完全放弃了打开这扇铜门的想法。 但如今的变化告诉她事情还有转机,她怎能不高兴? 一边想着,她信步在药房里走了走。上次进来的匆忙,没有认真看,但这次翻遍了药房,也只在药房看见了中成药,而没有原始的药材。 想起在前世研制的大力丸和祛疤水,她又蹙起眉头。 南意的因着脸上的伤疤心思很重,而自己的脸上也有着黑疤。自己又因为中了毒身体虚弱,若能获得中草药配出大力丸和祛疤水,对今后的日子一定大有帮助。 姜清漪想着便出了药房,她一定要出府看看,顺便买点中草药。 也不知前世的中草药,这一世是否都大致无二。 —————————— 料理完药房的事情,姜清漪便开始打探出府的事宜,不过听了她询问的丫鬟婆子都苦着脸摇头,都在说什么:“王府规定,王府女眷非经过王爷允诺不能出门”之类的话。 要那狗王爷允诺?那她和离之前便再也是出不去了! 乘着用午膳的时刻,院里人去厨房端午膳去了,其余的该忙活也在忙乎,姜清漪便晃悠晃悠着绕到了院子后,爬上了院子里那颗海棠树。 海棠树看起来生的有些年头了,长得挺好,块头也很大,单爬上那树,便可以看见附近的地势。姜清漪就想爬上海棠树,看看哪儿能爬墙出去,再寻个好时辰,偷溜出府。 她从空间掏出了几包益气补血的中成药,一股脑吞了下去,接着踩着海棠树的根,握着树杈,手脚并用便吃力的爬上树。 待她气喘吁吁的抱着树枝,果真便清楚的看见了楚王府大半的样子。 要她说,这楚王还真是阔绰,站在这不矮的树上也不能看清整个府邸的全貌,不过她却看见她从前住的那个破破烂烂的院子,与街道便只有一墙之隔。 若乘人不注意,翻出那墙,便能到外面去。 姜清漪抱着树杈远眺,看着楚王府外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衣着简单,从高处望去矮矮小小,却有着希望和人气。 看到这里,她心中浮现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呢? 姜清漪垂了垂眸,刚想从树上爬下去,便又看见绿枝两手空空的站在西苑外,不知跟南意说了什么,看起来像是受了好大一通气。 受气?难道又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凌云柏和许丝丝那两张惹人生厌的脸,姜清漪的额角便突突的跳了两下。 当她从树上爬下来,走到刚刚南意和绿枝讲话的地方时,两人都已经不在了,等她回到屋里,便看见绿枝倚着门,在一边唉声叹气的,而南意却还是不见了踪影。 “绿枝,怎么了?”姜清漪看着满面愁容的绿枝,轻轻问了句。 冷不防听见姜清漪的声音,绿枝差点吓得魂都要飞了,她飞速向姜清漪行了个礼,又急忙摆手,连说没事。 “方才便瞧见你和南意在外面商量着事,我不希望你们有事瞒着我。南意呢,她又在哪里?”姜清漪的话音沉沉,听上去有了几分严肃和威严。 第十四章 楚王断粮,全院挨饿! 绿枝看着姜清漪一脸严肃的样子,急急下跪认错,又苦着脸将事情解释了遍。 原来姜清漪搬进西苑后,厨房只在昨天傍晚送来了一顿好的,而今天早上送来的便是有白粥和几根青菜,甚至给下人们送来的是硬邦邦的馒头。 而今天中午,她去领午膳时,厨房甚至连碗白粥都不给,把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便赶了出去。 而西苑的下人们中午能领到的便只有一碗掺了沙子的稀粥。 姜清漪听完绿枝的解释,眯了眯眼睛。 怪不得她早上觉得没吃饱呢,一开始便以为古代人吃的都是这样少,便没有再问,原来是厨房将她的伙食克扣了! 若早上开始伙食已经变差,那就跟今天在浣衣处理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这一定是凌云柏下令,让厨房有意磋磨她,昨天因着墨璟渊他们都在,还不敢做什么手脚,而今日便原形毕露了。 姜清漪看着跪在地上的绿枝,心头一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他们早上吃的竟都是掺了沙子的粥,却还都忍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向她提起,还真是苦了他们。 “绿枝,你放心,我都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尚且忍一忍——晚上一定会让你们吃到好的。”姜清漪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 凌云柏的意思一定是让她先尝到苦头,然后再主动去找他服软认错。 绝不可能! 她要赶紧出府去赚钱,自力更生,养活自己这整院人。 绿枝看着姜清漪温柔的脸,又叹了一口气,踌躇说道:“南意——南意说要想法子给您找吃的,自己又出去了。” “她?”姜清漪的脑海里浮现出她总是颤抖着、像豆芽菜似的身子,和紧紧埋在胸前的头。 她去为自己要回午膳?就连绿枝这样麻利的丫头在厨房那群老油条的面前都讨不到好,南意自己去恐怕会被欺负死? 姜清漪的两叶眉又紧紧蹙了起来,她想了想,还是转身就往门外走,而绿枝则是急匆匆跟在姜清漪身后。 姜清漪说干就干的性子,走得很快,绿枝跟在她后面,跟得都有些勉强。 待绿枝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便看见南意拎着个食盒也在步履匆匆的往回走,绿枝急急出声叫住了她:“南意!” 南意惊讶的抬起头,才发现姜清漪带着绿枝急匆匆的找她来了。 “娘娘!”南意轻轻唤了一声,恭敬的行了礼。 姜清漪扫了扫她的身体,看上去像是没出什么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当她看将南意鬓间的那根素银簪子不见了的时候,眼神又暗了几分。 这个傻丫头怕她没饭吃,把自己唯一的素银簪子抵了买饭,这可是连她进了浣衣处都没舍得典掉的簪子。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然后柔声道:“回来了就好,那便一起回去。” 南意有些羞怯的对着她笑了笑,继而又担心自己脸上的大叉吓到自己的主子,便又很快的低下了头。 回去后,绿枝和南意将食盒里的菜,因着是用银子私底下换的,所以并没有很多样式。 不过这些白切鸡、小青菜还有山药汤这些,都是一些家常菜式,看起来倒也诱人。 “你们都坐下一起吃,中午要没吃都要饿坏了。”姜清漪看着面前的一道道菜,心里泛起了股暖意。 这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受到的关怀,还是一个胆小又自卑的小丫鬟给她的,虽没有说一个字,这爱却又在处处溢出来。 姜清漪也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这份午膳到底是怎么来的,但她知道,在她心里,一切都变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护着南意,和她从前的主人一样。让她还像从前那般聪明伶俐。 南意和绿枝听了姜清漪的话,都双双摇头,直道不敢。 姜清漪劝了又劝,也知道尊卑等级观念已经渗进了她们的骨髓里,最后就此作罢。 —————— 用过了午膳,姜清漪才让她们把她剩下的没动的都分了去,而自己则走到里屋去翻了翻凌云柏昨日声势浩大赏赐下来的那些珠宝和衣服。 这些东西摆着也是无用,还不如直接典了,把南意的银簪子换回来。再用这些换日后的伙食费。 不过光是坐吃山空也是不行,她还是必须尽早出府。 姜清漪一边想着一边翻开箱子,拿出了里面的珠宝首饰。 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眉头越蹙越紧,实在忍不住,最后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王八蛋!” 凌云柏明面上是赏赐,可暗地里给她的东西,像什么金钗、金镯子凡是值当的东西全明晃晃打了王府的印子,当铺是绝对不可能收的。 而像其他的花瓶、扇子,甚至是时新的布料也都当不出好价钱。 凌云封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早就把每一步都想好了,为的就是断了姜清漪的后路,让姜清漪去求他,继而侮辱她,好报昨天让他颜面尽失的仇! 姜清漪咬碎了牙龈,才忍了下来,又把东西一样样放回箱子里。 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决定马上就溜出府去赚钱,再买回那些必备的药材。 她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想了想,又叫南意去找了浣衣处的那些小丫鬟,让她送来几件小厮的衣裳。 南意听了有些错愕,但还是默默去干了。 浣衣处的姑娘们知道是姜清漪院子里要的衣服,答应的很是干脆,所以南意拿着衣裳很快就回来了,那衣裳甚至还是新的。 姜清漪接过南意递来的衣裳,见她什么都没有问,便笑了笑,对她安抚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若有人到屋里来了,你就说我又睡下了。就连绿枝都不要让她进门。南意,我只信你。” 南意愣了愣神,又点了点头,眼里渗出了泪,她拿帕子把泪擦了擦,把剩下的泪通通又憋了回去。 姜清漪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把自己的脸抹得更黑,又描粗了眉。 她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因着有那黑疤遮住大半张脸,又抹黑了皮肤,除了身形有些单薄,从脸上看却也看不出是个女子。 姜清漪给自己扎了一个男子发髻,趁着院子前面没人,便从屋子里溜了出去。 第十五章 在狗洞遇见墨璟渊 离用午膳的时间才刚过去不久,日头明晃晃的挂着,路上奴仆来去匆匆,姜清漪低着头,一路匆匆就往她昨日住的那个破院子处走。 方才她在树上都看见了,那里人少,又离街道最近,是王府的最边缘,刚好能从那到外面去。 古代的常见疾病基本都是由于一些卫生问题导致的,例如风寒、伤寒和疮,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感冒、伤口感染等等。 只是古代的医疗手段很差,所以有时小小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所以姜清漪打算从空间拿点感冒清热冲剂和抗生素,拆掉外包装再用油纸包着,去集市上卖卖看。 想着,就走到了那个熟悉的破院子前。姜清漪在门口微微愣神,看见那被锦衣卫一脚踹坏的门,还在被风吹得嘎吱嘎吱响,明明只是在前几天,如今回忆起来,倒像是过了良久。 她推了门,猫着身子走了进去,随后又把院门轻掩上了。 这院子实在是凄凉,跟之前一个样,一眼便望到了头,甚至凄凉的连颗树都没有,只剩着那些齐人高的野草。 姜清漪叹了一口气,看着高大的院墙,心下倒有些着急,如果没有树,那她要怎么翻出去? 她走到院子后面,拨了拨院子后的杂草,冷不防就瞧见了杂草中掩藏着的一个洞。 那洞没有人大,倒像是什么动物挖出来的,这莫不是狗洞? 罢了,狗洞就狗洞,只要能出去就好。姜清漪估量着那狗洞的尺寸,凭着自己着薄薄的身板,爬过这狗洞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她勒紧自己的裤腰带,将杂草往两旁拨了拨,便从那狗洞出钻了出去。 还没等身子爬到一半,却突然变得动弹不得,她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挪,腰腹处便传一阵钝钝的疼,姜清漪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卡住了! 她此刻双手和头都已经在洞外,而半个身子却还在里面,变得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没想到这变态的古代,连狗挖的洞都这么寒酸! 她咬着牙往后退了几步,腰腹处却还是被砖头抵着,只是一动,便有着剔骨的疼痛。 她刚想双手撑着地,换个姿势,却听见院墙里传来一声轻笑。 那像是从喉头里发出来的声音,低低的,却又勾得人喉头痒痒的,语气里带着玩意和漫不经心,却让姜清漪的内心瞬间警铃大作。 “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虽然慌乱,她却还是压低成男子的声音,对着后面的人喊道。 此刻的她恨不得眼睛长在脚上,以看清来的究竟是谁。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这位小厮。”他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像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 听出了他的声音,姜清漪险些咬碎了牙龈——这,不是墨璟渊吗? 光天化日的,他怎么出现在楚王府的这个破院子里?意识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墨璟渊,这让姜清漪有些如芒在背。 “小人——不过是楚王府的一个小厮,看见这墙上的洞有些好奇,便、便随便钻了钻,不耽误贵人办正事了!”姜清漪压着嗓子匆匆说,心底里还存了几分墨璟渊没有认出自己的希冀。 她如今头在外面,屁股朝里,还特地压低了声音,恐怕他是认不出来? “不曾想王府里的小厮都那么有好奇心,跟你们楚王妃倒是一个样。”墨璟渊又继续开口,话里竟含了几分笑意。 姜清漪咬牙切齿的听完这话,便知道他是认出自己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站着看自己的笑话吗? 姜清漪额角跳了跳,刚要发火,却感觉后背的衣裳一紧,身子却陡然一轻,墨璟渊单手提着她的衣服,便把她从狗洞里扯了出来。 浑身的怒意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她看着眼前站着的人,穿着一件冰蓝色的衣袍,上面还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只单单站在那里,便如松如柏,朗朗如日月入怀。 反观自己——穿着松松垮垮的小厮的衣服,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抹得黑漆漆的,身上还沾着泥。甚至刚刚还卡在了狗洞里,是被他扯了出来。 同样是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他看起来却像是出尘的仙。 想到这里,姜清漪的喉头哽了哽,她不自然的拍了拍泥土,问道:“说,来这里是为了偷什么东西?” 墨璟渊独自一人出现在这偏远又破落的院子里,楚王一定不知道。那么他来这就是有所企图,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 他正嫌弃的抖了抖从姜清漪身上沾到的泥土,听着姜清漪质问的语气,不怒反笑,道:“那楚王妃爬狗洞又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锻炼身体!”姜清漪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眼睛却在墨璟渊身上转了一圈。 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衣袍,倒像是缺了什么。一瞬间,她便知道墨璟渊是为了什么来了这里。 那块玉佩!那块刻着萧珏两字的玉佩! 墨璟渊缓缓向她走进,他如墨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姜清漪的眸,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审视,让姜清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是我打扰楚王妃锻炼身体了。”他说完,便重新提起姜清漪衣领,像是要把她重新扔回狗洞里! 墨璟渊像是在说着笑,眼底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 姜清漪知道这个人并没有像他面上展示出的好脾气。想到这里,她急急阻止了墨璟渊的动作,继而开口:“我知道你要什么!玉佩在我这,我可以给你!” 她说完,急急转过身,从领口里掏出了那枚玉佩,将它紧紧握在手里。 捡到它的时候,姜清漪便知道它价值不菲,一定有大用处。所以把它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却不曾想这枚玉佩竟如此重要,不过一天,他就寻了来。 感受着手里玉佩的温度,姜清漪又试探性的开了口:“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手里的玉佩,眼神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你说。”他出声,语气里全没了之前的那份装出来的笑意。 第十六章 请墨璟渊帮忙把狗洞挖的大一点 “我可以带你出去。”他又开口,像是已经笃定了姜清漪会提出什么要求。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把这个狗洞挖的大一点。”姜清漪抿了抿唇,抬头望着墨璟渊冷峻的脸,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挖了这狗洞,以后她出府倒也方便。但让这像谪仙般的人去挖狗洞,却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果然,这要求让墨璟渊都愣了愣神,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朝着姜清漪走了几步。 姜清漪一时不觉他想要干什么,却见墨璟渊冷着一张脸,一手提着她的衣领,便把她拎了起来。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以为墨璟渊是生气了要把她扔回狗洞里去。她刚想说话,却见墨璟渊双腿点地,直接驾起轻功带着她飞了起来。 轻功?飞起来???这也太突然了! 姜清漪看着自己的脚离地面越来越远,整个人产生了一种失重的不适感。 墨璟渊像是为了避嫌,又或者是嫌弃,只拎着她的衣领就带着她飞了起来。她的身家性命全维系在那薄薄的衣领上,一旦衣服裂了,她就马上会变成掉下去,“砰——”的一声变成肉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泛起了哆嗦。 看着逐渐变得低矮的杂草,她双手握了握拳,视死如归般便往墨璟渊的胸膛上扑,头狠狠埋在墨璟渊的胸前,两只手也在此刻死死的抱住了墨璟渊的腰。 一股温热伴随着他特有的檀香瞬间朝着姜清漪袭来,他宽大的胸膛像是有着力量,姜清漪听着他心脏规律跳动的声音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小命有了保障。 不过在她贴上去的那一刻,她还感受到了墨璟渊胸膛突然的起伏,倒像是被气的。 “松开。” 片刻过后,男人隐含怒气的声音在姜清漪的头顶响起,姜清漪的头从埋着的胸膛上抬起,一睁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重新回到了地面。 她急忙松开了环抱着墨璟渊腰的手,因为自知理亏,她狗腿的把那块玉佩递到了墨璟渊的身前,说了一句后会有期,转头便跑。 也来不及指责他没有帮自己挖狗洞的事情。 姜清漪小跑了老远,看着墨璟渊没有追上来找她算账,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忆起刚刚他温热的胸膛和精瘦有力的腰身,她不由得想,等自己和离后,要赚大钱,雇一个长得帅、又会轻功的侍卫,带着自己满城的飞。 —————————————— 府外的街道还真是热闹,摊子里升起的白气和街边小贩的叫卖,让生活瞬间有了烟火气,又不自觉的真实了起来。 古代的糕点花样不少,糖葫芦看起来也是晶莹剔透的,好吃的紧。 姜清漪走走停停,最后决定赚了钱带点糕点回去分给南意他们吃,顺便也给自己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街道上林立着一重重的牌坊让她觉得有些渗人,而街道上叫卖或行走的,也都是男子居多。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没太在意,最后在街道的拐角处选了一个地方,旁边是买面的小贩支起的摊子,她解掉原先绑在腰上的一块方麻布,摆上用油纸包起的感冒冲剂,便开始叫卖起来。 “江南药神谷倒闭啦!师父带着小姨子跑啦!这些药都便宜卖!治愈风寒,只需一包,药到病除,童叟无欺噢!”姜清漪清了清嗓子,放开声音嚎。 她一开嗓子,便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双手环胸,兴致勃勃的低着头,看着姜清漪摊上的药。 “大兄弟,买药吗?这治疗风寒的神药,只算你五百钱!”姜清漪有些期待的望着前方穿着粗麻衫的男子,眼睛亮晶晶的。 毕竟古代医疗物资贫瘠,而这治愈风寒的药对古代人来说,应该是救命药了。 那男的流里流气的对她摇了摇头,嘴里叼着一根野草,他讲话,他嘴里的野草也跟着晃,他嘿嘿一笑:“我不是为了买药,是想听听你师父和小姨子的事情。” 姜清漪: 之后有几个好奇的凑上来,听见这价格也都默默摇着头走开了。 最后还是隔壁那买面摊子的大爷看不下去了,得了空,才跟姜清漪提了一嘴:“喂,小伙子,你这卖的是药还是仙丹呐?要五百钱?” 她看着坐在长凳上擦汗的大爷,皱了皱眉问道:“这治愈风寒的神药,你们难道不想要吗?我可听说,每年都有人得了风寒死了的。” “你知道我这面一碗多少钱吗?”那大叔抬起手,用手指比了个数字,“一碗面五文钱。” “你又知道现下有多少人是连碗面都吃不起的吗?哪有钱被你骗啊!小伙子,骗人救命钱可是要遭天谴的呀!”大爷手指了指天,对着她摇了摇头,那不认同的眼神就差在姜清漪脑门上刻上“骗子”两字了。 看着大叔惋惜的眼神,姜清漪感觉自己的喉头哽了哽。 她刚想开口说话,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紧促的马蹄声,然后又是一阵喧闹,人群惊慌失措的到处逃窜,唯恐避之不及。 在闹市里骑马? 这么嚣张,会是什么来头? 姜清漪想着,急匆匆把药用方布包了起来,往空间里一扔,就从探头探脑的人群中挤了进去。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子。 那男子头戴白玉冠,金丝织成的衣服遮掩着他肥胖又矮墩墩的身子,整个人在阳光下看起来流光溢彩的。 男子牵着马,矮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像是笑嘻嘻的对着身前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说着什么。 那年轻女子看上去十分慌乱,只在那一抽一抽的流着泪。 但姜清漪看他下盘不稳,脚步虚浮,眼窝深陷,脸部浮肿无血色,看上去像是——纵欲过度。 她摸了摸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陡然亮了亮。 这不是——来活儿了? 她想着,便踮着脚挤出人群,径直往那男子身边走。 第十七章 世外高人姜清漪 还没等姜清漪走进,就被他身边的两个带刀侍卫拦了下来。 男子目光恼怒的瞥着姜清漪,嫌恶的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怎么?本世子想要她,你要人要到本世子头上了?”他弯下身子摸了摸那女子的下巴,又将手指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继而色眯眯的笑了笑,砸着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那女子尖叫着躲过他的接触,但那世子却是浑然不觉,也不生气。像是已经知道了那女子最后总会束手就擒。 很明显,他把姜清漪看成是那女子的丈夫,故意在挑衅着什么。一看就是作威作福、强抢民女做惯了的。 姜清漪忍下心里的厌恶,笑着对他说:“小人不是这女子的家属,小人只是想跟世子做一桩生意,是关于——那方面。” “哦?哪方面?”李世子挑了挑眉,像是来了兴趣,他拍了拍随身侍卫的背,那侍卫便收了刀,让她进了来。 姜清漪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女子,心中却感觉到了一阵酸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所有人都围在这——看着这世子调戏良家妇女,却无动于衷,或是敢怒不敢言。 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小人本是江南药神谷的掌门的关门弟子,如今却被迫出谷谋生,今天赐良缘看见世子,见世子英俊潇洒、威风堂堂,便打算把私下里藏得神药卖给世子,也算是我得到的机缘。”姜清漪心中计划着谋略,面上不显。 常人见到天潢贵胄,腿肚子都会吓得软了几分,而姜清漪说话却不卑不亢,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药神谷?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信你个来路不明的人!”李世子心里有了几分兴趣,却还是拿乔。 他最近“那方面”确实有些问题,惹得他有苦不堪言。若是有神药能一举治疗他的疾病,那他今后又能战无不胜了! “小人不才,敢问世子最近可是腰腿酸痛、四肢发冷,怕冷,水肿?”姜清漪眼睛在他的脸上扫了扫,含笑道。 “对对对!你怎么会知道?还有呢?还有呢?”李世子眼神突然泛起了光,又上前两步,紧紧抓住了姜清漪的衣袖。 姜清漪看着握着手腕的那只油腻的手,手指头短短像是猪蹄,她忍着生理上的恶心,对着李世子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 “大家都是男人,自然都懂不过接下来小人的这番话,还是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姜清漪凑近李世子的脸,小声说道,“您看,这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您呢!” 李宝得环顾了四周的人,也觉着有理,他点点头说:“那就进茶楼说话,你——把她也带上!”他指了指地上的女子,继续说。 那女子慌乱的抬起头,一张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现下惊恐的便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呜咽着摇着头。 姜清漪看着那女子的脸,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世子——这种样貌的女子,您也瞧得上?您英明神武又仪表堂堂,这种乡下女子不过是清秀,怎能配得上您?” 姜清漪忍着恶心,一本正经道:“到时要讲的事情,可关系到世子您下半生幸福,没必要为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这样耽搁。一旦您雄风重振,什么女子不都会手到擒来?” 李宝得看着姜清漪严肃的小脸,那眼珠子里的认真无溢于言表,他回头又看了看那泪流满面的女子,如今倒也失了几分滋味。 “你说的也有理,这乡下来的丫头如何配得上我?”李世子一哼声,双手背后,也不顾那女子,便摇摇摆摆的走进了一家茶楼。 姜清漪听了这话,才深吸一口气,急忙用眼神暗示那女子抓紧离开,然后又看着李宝得的身影,咬着牙跟了上去。 那女子看着李宝得逐渐走远的身影,又呆呆的看着姜清漪眼神的暗示,一瞬间愣了愣神,之后又捂着胸口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时代,特别是皇亲国戚面前,人命尤显不足。姜清漪能救一个,却救不了所有。那么下一次,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 这家酒楼是京城中上层的酒楼,若是平时,李宝得绝对不会来这低档的酒家,但如今步行一分钟走来这,却让李宝得气喘吁吁,差一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姜清漪从椅子上坐下来,便直接开门见山:“您最近是否尿频、尿急、尿不尽?甚至面色淡白、气短出汗?” 李宝得听了颤了颤,连着他那满脸的横肉都连着抖了抖。听姜清漪这么一说感觉自己身下的尿意又突然涌现,他瘪了瘪嘴,有气无力的说道:“不——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姜清漪听了笑了笑,一拍桌子,把李宝得吓得一愣一愣的:“没错!这就对了,您的朋友,怕是不妙呀!” “我我这朋友,会怎的了呢?” “他呀,这日后恐怕会驼背、骨折,甚至下肢麻木,年纪轻轻,就会成了个残废!”姜清漪自己给自己倒了茶,老神在在的对他说道。 语罢,她故意伸出手,从空间里召唤出了六味地黄丸,然后对着李宝得神秘一笑,脸上全然是世外高人的傲人之资。 姜清漪手中凭空出现的药物,就像是仙人使出的仙术。 李宝得看得连浑浊的眼睛都直了直,他看姜清漪的眼神带着震惊和崇拜,连话都带着哆嗦:“高高人!” “小小法术,不值一提!”姜清漪谦虚的对着他摆了摆手,继而说道:“这药你可以拿给你、哦不,你的朋友吃吃。保证药到病除!” “高人请问服用这神药时,需要烧香祭拜,对着您的神像虔诚祷告吗?”李宝得是第一次看见这仙术,眼里倒是多了些恭敬与虔诚。 “清心、寡欲。这种东西,心诚则灵。”姜清漪又喝了一杯茶,对着李宝得摇头晃脑,倒真的有些神棍的味道了。 “当然,这种东西也是少不了的啦。”姜清漪伸出手,比了一个小钱钱的手势。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仙人也是需要供奉的!”李宝得用力的点了点头,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姜清漪看着他上道的样子,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她举起自己的手指,比了个“五”的手势。 “只要这个数!” 第十八章 生财之歪门邪道 “好好好!没问题!”李宝得大手一挥,侍卫便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李宝得恭敬的朝姜清漪递过银票,姜清漪低头看了看那银票的数额,又是深吸了一口凉气。 五百两! 她比了个“五”,本来是想坑这世子五十两的,谁知他一出手,便是这样的阔绰。 姜清漪心满意足的接过银票,又把那盒肾宝片递了出去,严肃的嘱咐:“记住我的话,清心、寡欲。这种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世子你需好好掂量!” 姜清漪看着李宝得的那张蜡黄的脸,如今的脸上去却有了奇异的光。她决定给李宝得最后一次机会。 若他从今以后再也不声色犬马、强抢民女,那她便会帮李宝得治好他的毛病,若是他今后再犯,就别怪她辣手摧花,让他断子绝孙了。 从酒楼里出来时,姜清漪胸口放着银票,左手拎着的是打包的糕点,右手还拎着一只叫花鸡。 身边的李宝得还锲而不舍的问,今后能去哪里找她。 姜清漪玄之又玄的眯着眼睛,对他敷衍的说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宝得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倒像是顿悟了一般,欣喜若狂的对着她点头。姜清漪这才慢悠悠的走开了。 姜清漪出酒楼时,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她有些疑惑,和李宝得的交易明明是在酒楼的隔间里,应该是没有人知道才对。 怎么一出门,就有人看上她的钱了? 她狐疑在街头绕了几圈,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直到身后的那黏糊糊的异样感觉消失了,她才又走进了一家药店。 药店不大,看起来灰扑扑的,只有一个老掌柜在柜台上拨着算盘,他的身后是一排排抽屉式的柜子。 她抿了抿唇,跨过门槛,往里走,在柜台前站定后,又对着掌柜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老掌柜,请问您这有红花、白芷、半夏这些药吗?” 姜清漪不清楚这个时代的产药的情况,便挑了些药方里最为普通的中药,先试探性的问了问。 老掌柜一听,拨算盘的手都没停,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有。” 听到想要的答案,姜清漪的严肃的小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她又接着问,但其实却不抱什么希望:“那红尘玉草您这有卖吗?” 红尘玉草在现代已经灭绝,是她老头子的书房里找到的一本古医书上记载的。那书放在书架的最顶端,就差供起来了,据说是老头子花了五百万拍卖得到的。 书上说红尘玉草能祛疤、美容,甚至是返老还童。 她用着实验室的仪器,按照古书上的红尘玉草的药理,还原了它的成分,虽药力不及真草的十分之一,却还是有着神效。 如果真能买到红尘玉草,才配上她前世研制出来的药方,别说南意脸上的刀疤了,就连她脸上的黑斑都能治愈。 “红尘玉草?有!”掌柜这才停了手,深深的看了姜清漪一眼,然后问道:“你要红尘玉草做什么?” 姜清漪听见掌柜的回答,猛地抬头,瞬间喜笑颜开,就连着她那如水的烟波,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是她穿越以来听到过的最好消息。 红尘玉草的存在意味着,现代那些已灭绝的神药,也许在古代都能得到!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是有什么比能亲眼见到这些传世神药更为喜悦的事情? 前世的那些研究绝迹神药的老学究们,恐怕研究了一辈子,都不及她能够看上一眼来得有用!更别说她前世还研究了那么一大叠的药方。 老掌柜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便也知道她是个懂行的,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算盘,靠着梯子,爬到柜子的最上方,拿下来一个古朴的木盒。 姜清漪将自己早已写好的祛疤水的药方递给掌柜,便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木盒。 掌柜按着那个药方,一边抓药一边对她说:“看样子你还是个懂行的!这红尘玉草可是我店的镇店之宝,可惜啦——没人懂” “什么叫——没人懂?”姜清漪看着沾满了灰的木盒子,神色也有些惋惜,但她很快就明白了没人懂的意思。 一颗红尘玉草,便要五百两银子。 可现下一个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也才是四百两银子。这掌柜开十年的药店恐怕都赚不到这个数。 “呃请问您知道红尘玉草的妙用吗?”姜清漪苦笑一声,她刚刚还觉得李宝得是个冤大头,现在看看来,恐怕冤大头是她自己。 “不知道。”掌柜老实的摇了摇头,“你看着这草浑身色泽通透,在盒子里放了好几年却跟摘下来没两样,就好像是——还在呼吸!” 掌柜做了一个“我不懂,但我不傻”的表情,又惹得姜清漪有些牙痒痒。 “您这草放了好几年?这都要过期了!”姜清漪恋恋不舍的盯着草,却还是咬着牙把盒子关上,装作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掌柜看着她的样子,便直接把盒子往怀里抱,作势要收回去。 “别别别!我买!”姜清漪急忙从掌柜怀里抢过盒子,“连着那药方里的药,一共四百五十两,成吗?” “若是我不买,这药可又要落上几年灰了!”她急匆匆的补了一句。 她方才扫了扫掌柜的账本,才发现这古代的药是真的贵,一般的人家怕是买不起。若是四百五十两,再送上其他的药,那也值了。 掌柜摸了摸他稀疏的胡须,沉吟片刻,才说了一声:“好。” 姜清漪有些无奈的盯着掌柜脸上的褶子逐渐的笑成了一朵菊花,心里又浮出了主意。 如果她能把自己药房里的药,放在这掌柜的店里卖,就算是五五分,凭着这掌柜的奸商特性,自己应该也能赚上个盆满钵满。 —————————— 姜清漪带着剩下的五十两银子,肉痛的走出药店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想起原主记忆里对黑夜的恐惧,她来不及跟掌柜商量着心里的盘算,便紧赶慢赶的往狗洞那边走。 她想起那个狭窄的狗洞还有些发愁,这次没有墨璟渊带着她飞,她要怎么爬进去呢? 第十九章 皇后的寿礼 姜清漪先把自己手里的中药放进洞口,尽量放的远些,不碍着她爬进去。 然后又跟中午似的,把大半个身子往里探,还没等记忆里中的疼痛袭来,姜清漪整个人却是自如的钻了进去,没有半点阻碍。 这狗洞变大了? 姜清漪缓缓从狗洞里爬出,又弯着身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洞口确实是变大了,洞口旁还散落着新掉出来的泥土痕迹。 看来这狗洞是墨璟渊帮着她挖出来的! 脑补着墨璟渊冷着一张脸挖狗洞的样子,她忽然噗嗤的笑出了声。 这冷冰冰的俊俏郎君倒不像他面上显得那样不近人情,反倒是有些面冷心热。 姜清漪将杂草往洞口拨了拨,把那狗洞遮得更加严实了些,便提着大包小包,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回了西苑。 回到西苑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今天的西苑倒是没有了昨日的热闹,倒显得有些冷冰冰的。 下人们知道了他们的这位新主子,只得宠了一天便失宠了,此刻正在被窝里生着闷气,谁都不见呢。 姜清漪看见这番场景,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便往屋子里走去。 等她推开屋子的门,便看见南意坐在门口,睁着她那红彤彤的眼睛,防备的往外望。 盯着姜清漪这一身男人装扮和那黑乎乎的脸,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急急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姜清漪对着她疲惫的笑了笑,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呆在这哭了多久。 “南意你拿这些银子去给院里的人准备一顿晚膳,吃完后再去备水,我想先去沐浴。”姜清漪从荷包里掏出二十两交给南意,语气有点发虚,一天的行程让她这副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南意吸了吸鼻子,点点脑袋便出去了,却也没敢问这钱是哪来的。姜清漪趁机坐在铜镜前卸了妆,然后又清点着刚买来的药材。 除了祛疤水所需要的红尘玉草之外,若要配制出她从前研制的方子,例如大力丸、假死药等等,都需要不少顶级中药。能用来治愈她身体的红山雪莲,在古代应该也算是绝无仅有的。 像李宝得这样的冤大头可遇不可求,她还必须另外想赚钱的法子。 姜清漪还是按捺不下内心的激动,想了又想还是先进了药房。 在配药前她特意看了看药房铜门前好感度的刻度值,那里的刻度已经从5变成了6。 今天她只在钻狗洞的时候碰上了墨璟渊。 姜清漪回忆起今天被墨璟渊带着飞上天,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她叹了一口气,这个这刻度表记录的好感度应该就是指墨璟渊对她的好感度了。 这可能是她刚穿越的那个夜晚,为了救墨璟渊阴差阳错让他和自己的药房绑定的,可要获得他的好感度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她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安慰自己,就算没有他的好感度,打开不了门,她也能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愿再想,她拉出药房最边边的抽屉,把制药的仪器都搬了出来,然后回忆着从前的步骤,开始处理今天刚买的中草药。 清洗、捣碎、解析这药房倒又像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她隐约有些遗憾没有一个真正的实验室可以供她制药。 两个小时过后,姜清漪疲倦的伸了伸懒腰,握紧手里装着药的两个白瓷瓶,这才从药房里走了出去。 南意的热水已经倒好了,姜清漪脱了衣裳躺在浴桶里,温热的肤感包裹了她的全身,她往浴桶里沉了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久违的惬意。 继而她将祛疤水倒在手里,又仔细的敷在脸上,水滢清透的液体带着冰凉的触感,姜清漪能感受到被黑疤包裹的皮肤正在缓慢的呼吸,甚至如鲜荷润放。 她有些期待第二天脸上能呈现出的效果了。 —————————— 姜清漪昨晚敷着祛疤水便睡下了,直到今早睁开眼睛,便感受到了脸上的异样。 她的脸似乎是被什么刺鼻又黏糊糊的东西沾上了,那厚重感似乎像是在脸上涂上了一层浓重又廉价的油漆。 闻着那恶心的怪味,姜清漪的眼睛几乎都要被刺的睁不开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铜镜前,洗掉那黑疤排出来的毒素。 帕子抹过脸颊,带下来了浓浓的污垢,南意整整换了三盆水,姜清漪才把脸上排出的毒素擦干净了。 露出了这张脸原本的容颜。 朱唇轻抿,琼鼻如玉。 祛疤水洗去了原先的所有污浊,露出了皓如凝脂的肌肤。清透、润泽,娇嫩如婴孩般的肌肤近乎是吹弹可破。 鬓云如墨,香腮似雪,她的整张连犹如一颗珍珠,在隐隐晕着莹光。让她那如嵌了星子般的杏眸,如今变得更加璀璨。 她无法想象,再用半瓶祛疤水后,这张脸会变得如何绝色。 “娘娘”南意有些犹疑的唤了句,眼前这个貌美如仙子般的女子,真的是她的主子吗? 别说南意了,就连姜清漪自己都被红尘玉草的效力震惊到了,古代的红尘玉草的药效,是她现代提纯还原出来的代替品的好几倍。 “等到后日皇后娘娘的寿宴,她看见您一定会喜欢您的。只要有了皇后娘娘撑腰,您在王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娘娘,您要苦尽甘来了娘娘!”南意眼眶红红,眼底却浮出了真心实意的笑。 “什么?皇后寿宴?”姜清漪诧异的望着南意。 皇后是楚王的生母,也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婆婆。皇后寿辰,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和楚王一起进宫? 姜清漪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就算是之前的原主痴傻无状的时候也就罢了,只是到了现在,她都已经在靖王和乌东王子面前露脸了,若是楚王再不带她入宫,便是会说不过去了。 “对啊,皇后娘娘的寿辰,您和侧妃都要准备一份寿礼呢!” 寿礼?! 第二十章 数年前姜清漪便被评为丑女之首 一声琴音骤然响起,划破寿宴觥筹交错的喧闹,继而又忽然众弦齐鸣,如银瓶乍破,让大珠小珠纷纷落了玉盘。 曼妙的舞姬身着霓裳,踏着莲步,鱼贯而入,带来了铺面的软糯又甜腻的气息,就像是软绵绵的糕点。 姜清漪一手撑着脸,有些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席前那小小的金足樽,却始终是没动筷。而南意则站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捧着她花了三天时间赶出来的寿礼。 像是感受着一道炽热视线的注视,她微微抬眸,便看到坐在男席的凌云柏,他的视线穿过重重舞姬,正面色沉沉的盯着她,他的嘴型在说:“戴好你的面纱,别给我丢人。” 姜清漪听闻深觉晦气,她不耐的转过脸,用余光轻轻的瞥着坐在漆金宝座上的人。 她穿着一身用金丝织就的明黄色凤袍,由九百九十九颗东珠制成的凤冠则在烛火下发出莹莹的光。 冷漠又不失威严。 此刻她正轻阖着眸,徒留下那张消瘦又干瘪的脸,眼睫在病态又蜡黄的脸上投下一道阴霾,倒是和凌云柏像了四分。 姜清漪在府中已经打听过了,皇后素来体弱,素来更是病痛缠身,又因着吃斋念佛惯了,所以此次寿宴才没有大肆操办。 在席上的若不是皇亲国戚,便是三品以上的大臣家眷,姜夫人和姜苏月此刻也在席上坐着。 别说墨璟渊、阿穆隆等人,就连楚王的死对头裕王,连着他的母妃贞贵妃和裕王妃也都出席了。 若是她此次入宫,能医好皇后的身体,再求了皇后的恩典去和离,那么她就能摆脱楚王了。 想着,姜清漪又把眸子投回到自己身旁抱着贺礼的南意,心下却又突然生出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异样。 这个寿宴——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缺了些什么。 不知何时歌舞停了,姜清漪思绪一顿,诧异抬起头,便看见艾乐公主跑出了座位,艾乐公主是皇后所生的公主,也就是凌云柏的嫡亲妹妹,素来是嚣张跋扈。 此刻她正仰着头走到席中,身后跟着两个搬着贺礼的太监,对着皇后俏皮的行了一个礼,傲然道:“儿臣愿母后常乐安康。” 她神情倨傲的转身,拉开那用红布裹着的大方盒子,红绸子落地,太监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一对大型的玉如意便显露出来。 看得周围的人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独山玉十分罕见,又是顶级的成色,能雕成玉如意也是难得,一定是经了名家之手,绝对是造价不菲,这京城找不出来第二个。 皇后的眸子微微睁开,看见摇头晃脑的艾乐公主,嘴角缓缓勾起,倒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慈爱,她急忙招了手,要让艾乐往自己身边走。 许丝丝与艾乐公主的关系素来好,她见状也是急匆匆的献上了寿礼。她送上的是一对东珠耳环,倒与皇后头上的凤冠是相得益彰。 只是这样不管不顾的赶在姜清漪面前献礼,倒是又有几分失了分寸,还有几分小家子气。 许丝丝刚刚送完礼,席下便传来了议论的声音,让许丝丝的脸色沉了沉。皇后又抬了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的把礼收下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艾乐公主却坐在她的身边,摇晃着她的手,对着她撒娇道:“母后,我想看王妃嫂嫂送的寿礼。” 姜清漪闻言,对着艾乐公主的提议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从南意手中接过贺礼,向着皇后面前走去。 她刚走到皇后跟前站定,却又见凌云乐对着自己笑了笑,脸上是一派无辜之色:“只是——为何连母后的寿辰王妃嫂嫂都要戴着面纱啊,云乐还从未见过这位新嫂子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传闻中所说那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众人听了她这话,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京城人都听闻楚王娶了个品行不端的丑八怪,这新娶的庶女脸上生了黑疮,溃烂化脓,看上去奇丑无比。 凌云乐本就嚣张跋扈又不带脑子,也没有想自己这番话会给同胞兄长丢人,她此刻只想让姜清漪受辱。 “之前姜清漪就被评为京城丑女之首,本以为她只能嫁给屠夫之流,却没想竟成了我的嫂子,这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此刻喝的醉醺醺的七王爷凌云影举起酒杯,对着姜清漪高声开口,话却是难听。 凌云影是裕王凌云风的胞弟,此刻的这番话应该也就是裕王授意的了,不过他素来就是个酒囊饭袋,姜清漪若是为此生气,倒显得她不大度。 姜清漪抬起头,看着凌云柏的脸又黑了几分,正在死死的盯着她,眼神里有的是不甘和恨意。却也没有开口说话,像是要与她撇清干系。 而坐在他身边的裕王却是笑盈盈的看着她,看起来似乎温文尔雅。 “小七,不可对皇嫂不敬,也许皇嫂揭开面纱,真容并非如你说的这般丑陋。”他和煦的对着凌云影道,目光却是看着姜清漪,那温柔的嗓音倒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只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即刻让姜清漪骑虎难下。若是她不揭开面纱,便是承认了自己丑陋? “七王爷的意思是说,人生得丑便不能活了,是吗?”姜清漪都要被他们气笑了,她抬起眼眸,微微扫过席间看戏的所有人,眼神却冰冷得不带一点温度。 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容貌尽毁的原主,便一定会被他们似刀的眼神逼得绝望自杀。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语言会对一个从小毁容的女孩带来多大的伤害。 丑,便是原罪吗? “美丑也不是只能靠脸来决定的,七王爷,您整日吃喝嫖赌、混迹青楼,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您真觉得顶着您这张俊美的皮囊,能掩盖您的内心吗?” 姜清漪的话让整个厅堂都静了静,众人的玉着都停下,眼神诧异的盯着姜清漪,不曾想她能说出如此胆大的话。 她没有把话讲完,众人却都能知道她接下来的意思—— 七王爷虽然生的俊美,可他的心是黑的。 “放肆!楚王妃,是谁给你的胆子讲这种话!”贞贵妃一拍桌子,便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在皇后面前教训皇后的儿媳,不仅是放肆,更是僭越。但皇后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像是早已经习惯,她黯淡的眸子里是不辨喜怒的平静。 “贵妃娘娘恕罪,清漪脸上确有黑疮,七王爷说的没错。而她在寿宴上如此放肆,也是臣妇管教不严的结果。既是楚王妃的错,她理应向七王爷道歉。”姜夫人吴莉如从席上缓缓站起,脸上是一片愧疚之色,又向着贞贵妃恭敬的行了礼。 她只是用只言片语,便肯定了姜清漪面容丑陋,又把七王爷之前的冒犯全都抹了干净,反倒要让姜清漪向他认错。 第二十一章 皇后吐血 姜清漪听见吴莉如熟悉的声线,闭了闭眼眸,以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吴莉如,姜丞相的正妻,她名义上的母亲。也是害死原主生母顾舒月的真凶。 因着顾舒月生前便颇受丞相的宠爱,于是当她得知顾舒月有孕后便在她的饮食中下药,本想一尸两命,却不曾想顾舒月在临盆之际拼死生下原主,就撒手人寰。 就连原主脸上的黑疮都是她的手笔,因吴莉如害怕顾舒月的离去会让丞相永生难忘,便留下原主并把她养成了一个长相丑陋的草包。 她表面上对原主关怀备至,吃食衣物都与府中其他小姐无异,背地里却在她的房间里摆满了铜镜,让她日日直视自己那张溃烂化脓的脸,还动辄让她在众人前出丑。 自那以后,原主便日日呆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见人。而丞相对她母亲剩下的那几分浅薄的爱意,也被她的那恶心人的脸消磨殆尽。 “因果循环,楚王妃的脸是娘胎带下来的毛病。她脸上的黑疮总会溃烂化脓,在夏日还会发出一股臭气。可臣妇找遍天下的神医为她医治,她却受不得苦,不愿医治。” 吴莉如对着众人朗声开口,她看似恭敬的回话,眼睛却盯着自己前方的虚无,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让她保养得当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的话向众人解释了姜清漪脸上的黑疮是源于她娘亲的作恶多端,又表明了自己请了天下名医为她医治,最后还指出了治不好是因为姜清漪吃不得苦。 不仅颠倒是非,还将姜清漪描述成了一个受不得苦的娇气蠢货。 她刚刚不是还在说七王爷心黑吗?若她心善,因果又如何报应在她的脸上? 众人听了这话,面上都露出了几分嫌恶。却又纷纷夸赞吴莉如作为主母的心善。 “倒是姜夫人心善,若是我的府中有此等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我便将她直接发卖了,还哪会请什么神医啊。” “这丑女的骨子便都是贱的,当家主母请神医为她治病,她反倒不领情?” “听闻她的那个早死的娘也是个下贱的婢子,她也配跟我们同席?” “丑人多作怪,自己臭名远扬也就罢了,还要苦了府里嫡出的小姐。我听闻那姜苏月那丫头,才是楚王妃原本的人选,谁知姜清漪上赶着爬了床,也才成了楚王妃。” 众人小声的议论却悉数进了姜清漪的耳朵里,她的面色沉了又沉,看向吴莉如的眼中骤然浮出冷意。 用药害得她容颜尽毁,却说这是因为她作恶多端的报应? 把她视作弃子嫁给楚王,最后却还要造谣她爬了楚王的床? 很好。 姜清漪缓缓阖起眼睑,双手握成拳头,浑身的冷意却乍现。 在一旁的凌云封看得直皱眉,他刚想开口劝告,不让姜清漪那么下不来台,却被坐在他身侧的墨璟渊拦了下来。 墨璟渊瞥了凌云封一眼,然后便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面色如常的姜清漪,饶有趣味的笑了笑,道:“等等,她话还没说完。” 果然,姜清漪轻笑一声,一双婉转浓丽的眸子里闪过如刀锋般的寒光:“姜夫人,可郎中却说我可是中毒了。敢问在丞相府,我能中什么毒呢?又有何人能给我下毒呢?” 吴莉如听了这话,眸光闪了闪,里面除了算计,此刻还多出了一分惊诧和心虚。 “郎中?哪来的郎中?你不信你母亲给你请的神医,反倒信外面的郎中?你可真是不识好歹!”贞贵妃冷笑一声,却是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虑。 “就凭她治好了我的脸!”姜清漪淡淡的环顾众人,清水似的杏眸里却有着说不清的神采。 “治好她的脸,她那张脸我可是在姜府见过,比那夜叉还要丑上几分,我见了一次便是恶心得半月吃不下饭——”礼部侍郎的夫人对着身边人笑道,她是吴莉如的手帕交,在姜府倒是见过姜清漪几次。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看见姜清漪伸手摘了面纱,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嗓子里。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原本醉醺醺的七王凌云影,只看了一眼便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他手里的酒杯直直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大厅了传来一声清脆的响。 那是一张冰肌玉彻的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薄粉敷面如朝霞映雪。 姜清漪此刻正身着一件淡蓝色宫装,一簇一簇的绣球花铺就在淡蓝纱烟碧霞罗上,外面罩了一层金丝薄烟的白纱,如月光下的绽放的雪莲,又像是笼罩迷雾的梦中仙子,只消一刻,便像是会立即羽化登仙。 所有人表情各异,凌云柏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盯着姜清漪的脸,甚至是忘记了呼吸。 就连终日笑盈盈的裕王,碧玉般的俊脸上都浮现出了一分惊诧。 “兰舟,兰舟!”凌云封头也不回的拍着墨璟渊,胡乱喊着他的字。 墨璟渊却镇定自若像是料到了一般,他眼神如羽,细细扫过原本生了黑疤的地方,现在是如珍珠一般的莹白,眼神里多了一抹寻味。 “她绝不是从前的姜清漪。”墨璟渊懒懒的向后倚了倚,对着凌云封低声道。 “什么?”凌云封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墨璟渊如墨点漆的眸,奇怪的问道。刚刚他看得太入神,没有听清墨璟渊的话。 “并无。”墨璟渊对着他笑了笑,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为何庵里的尼姑一眼便能看出我是中了毒,开了方子便治好了我。而您说请遍天下神医,我的脸却愈发严重呢?”姜清漪对着垂眸,对着吴莉如一字一句的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吴莉如死死的盯着姜清漪这张如玉的脸,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这毒药她从小就掺在她的饭里,如今黑斑应该蔓延到整张脸,让她这张脸全部溃烂化脓,整日痛痒,绝不可能治好! 寿宴早已过半,坐在宝座上的皇后身体早就已经吃不消了,她垂着眸默念佛经,像是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直到听见吴莉如尖锐的嗓音,皱了皱眉,这才缓缓的睁开假寐的眸。 她原本对姜清漪的容颜毫不关心,直到缓缓睁开眼,看清楚了姜清漪的一整张脸。 那是一种熟悉的模样,特别是她的 她的眼神锐利的像鹰,不加掩饰的盯着姜清漪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手陡然收紧,紧紧的攥住艾乐公主的手腕,在她娇嫩的手腕上留下了见血的指甲印。 还没等艾乐公主哭出声,皇后突然感到胸中突然有一股腥咸往喉头上涌,在她极力压下去之前,一口鲜血便直直喷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巫蛊小人 “来人!护驾!” “唤太医,快传太医!” 皇后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后,就昏厥了过去,她本想去为皇后诊治,却想到皇后是因为看见她才吐的血,便不敢轻举妄动。 姜清漪低着头,黛眉微蹙,脑子里回忆着皇后的脸色,思考着刚刚所看到的一切,还有心底那抹不去的异样,在吵闹的背景中,显得尤为浓烈。 皇后抬头,看见她,吐血了?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难道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她抬头仔细检查了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又特意闻了闻,却没有发现异样。这是昨晚楚王派人送来的。因着怕她穿着那些廉价的料子丢人,才特地命她换上。 姜清漪抿了抿唇,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她听着闹哄哄的大殿,心里多了几分不耐。 皇后晕了,这殿里的人倒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主心骨!为什么皇后的寿宴,皇帝和太后却全然没有出席,而众人却全然不甚在意? 姜清漪想起皇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般,眼里除了有慌乱,还有几分憎恶。 “楚王妃,太后娘娘召您去往偏殿。”耳畔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姜清漪的思考,是皇后跟前的太监,此刻正在她面前弯着腰唤道。 姜清漪凝了凝神,便叫南意抱着寿礼一起去了偏殿。 偏殿是皇后晕了之后被凌云柏搀扶去的地方。此刻太医院大大小小的太医应该全聚在那。 叫她去作什么? —————————————— 一踏进偏殿的门槛,姜清漪便看见了许多人站在偏殿内。她一进门,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姜清漪。 许丝丝用着怨恨又嫉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嘴角竟还含着几分诡异的笑,就像是早已料到事情的发展。 “楚王妃?”一道严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让人时刻能感受到她的威压。 姜清漪转头,轻轻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人,又马上移开了视线,又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她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薄唇轻抿,嘴角向下垂着,纵使保养得当,鹰一样的眼睛却还是布满了细纹,两颧癯削,神情凝重,眼神深处却藏着几分凌厉。 她的气场,让人有些觉得喘不过气。 太后微微垂眸,浑浊的眼眸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姜清漪,看见姜清漪的脸,她平静的脸上先是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又逐渐浓重起来,却半晌都没有叫她起身。 姜清漪虽跪着,却没有错过太后脸上的异样,与皇后如出一辙的异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姜清漪想着,却把脸缓缓的低了下去。 “皇祖母若再不叫皇嫂起身,四哥该心疼了!”凌云封虽然不懂其中的关窍,却也看懂了太后的风雨欲来之势,为打破姜清漪的窘境,他主动开口。 “皇祖母”令人诧异的是,凌云柏此刻也顺着凌云封的话提醒着太后。 “饶是你这姑娘生的太标志,把我家雅儿都比了下去,这才让哀家看得入了神。”太后笑了笑,脸上显出了一片慈爱之色,这才让姜清漪起了身。 她口中的雅儿,是她娘家嫡出的小姐,名叫张莹雅,是长安公认的绝色美人,琴棋书画样样上乘,简直是声名远扬。媒人虽踏破张家的门槛,她却从未许亲,硬生生熬到了双十年华。 太后素来疼爱她,将她日日带在身边养着,对她的婚事也是从来不着急。这让人看出了几分其他意思。 太后现下这句话,虽是在夸奖她的容貌,却让人觉得有些不是这么回事。 “臣妾不敢,不过是已经嫁做人妇,人老珠黄罢了。”姜清漪敛了敛神色,她有些琢磨不透太后这般的意味。 她这话就是在暗示自己已经嫁给了楚王,对张莹雅构不成威胁。 太后听了这话,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原本凝重的气氛都松了几分。 她又开口道:“你嫁给楚王,自然也该对皇后上点心,她的身子素来不好,好好的寿辰倒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太后皱了皱眉,表现出来的不是关怀,却是有些嫌弃。 “哀家已让太常卿行占卜之术,算出祸出东南,从水从女。”太后面色如常的讲完,又顿了顿,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姜清漪。 祸出东南,那正是楚王府相对于皇宫的位置,而从水从女,那不就是姜清漪这个名字? 难不成是楚王娶了她,导致皇后不满意而郁结于心对身体有害? 或者是她日后会气死楚王,让皇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矛头指到了她的身上? 若真是如此,那太常卿的占卜之术还真是准确。 姜清漪想到这,抿了抿嘴。 可太后这神情不像是问罪,倒像是在试探——试探姜清漪该如何应对。除了为张莹雅敲打她外,便没有半分敌意。 姜清漪心下有些奇怪,但面上不显,她沉吟一番,试探性的开了口:“若是臣妾这名字不好,影响了母后的身体,那臣妾可以改名!若是能保重母后凤体,便是叫姜狗蛋,臣妾也是心甘情愿!” 一阵诡异的沉默,太后似乎是被她的回答噎了噎,她甚至能听见凌云封使劲憋笑的声音。 “可哀家却在你的院子里找到了皇后的画像,你说这是为何?”太后又问。 她一招手,身边的嬷嬷便捧了一副画卷上来,嬷嬷一展画卷,上面正是皇后年轻时的模样。 姜清漪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画卷,这正是她院子里的那副。 只是院子里的画卷,现下为何会到了太后的手上? 姜清漪把目光投向了许丝丝,后者正靠在楚王身边柔柔弱弱的看好戏,眼尾上挑倒像是得意万分。 “臣妾是为了母后准备贺礼,才像楚王借来画像一观。”姜清漪脸上淡淡,但言情恳切。 她命南意打开寿礼的盒子,一副栩栩如生的观音像就呈现在了众人眼前,而观音面容慈祥、悲天悯人,上面画的是皇后的模样。 姜清漪在上面加了她前世在实验室配的方子,能安抚人的情绪,让初见此画的人觉得佛光普照,心生喜爱。 皇后在观音像上看见自己的模样必定会细细观看,就一定会闻到此药水的气味。 她又用药材浸泡了画布,当皇后将她悬挂于佛堂日日念经时,她的身体就会逐渐痊愈。 而在皇后眼里这则是“观音像”的功劳,她再趁此机会向皇后提出和离,皇后便一定会答应。 姜清漪看着眼前被画像上的药水迷住了的众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这与她想象的并不相符。 “太后娘娘,奴才在楚王妃院子里竟发现此物!”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殿外响起,紧接着小太监便急匆匆的走入。 姜清漪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看见了来人,也看清了那人手中的东西。 这似乎是——巫蛊小人。 姜清漪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阴谋背后的操纵者 这巫蛊小人做的栩栩如生,是按照常人的比例缩小,而小人脸上便是画着皇后的模样,与刚刚那副画别无二致。 只是那小人咧着张大嘴,嘴角又上扬成一种诡异的弧度,像是马上要笑出声,无神的眼睛瞪得老大,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众人看见此物,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退后几步,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心中有的是对鬼神天然的敬畏。 姜清漪只是看了一眼,便阖上了眸子,此刻她能听见自己胸腔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 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知道了这背后的圈套——有人要诅咒皇后,陷害于她。 只有她刚刚向楚王要过皇后的画像! 皇后吐血、太常卿的占卜、太后的召见姜清漪一瞬间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窍。 细思极恐,她能感受到凉意渐渐从背后浮起,这一环扣一环的局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被一个人操控,那人知道她向楚王要了画像,知道皇后看见她会有异样的反应,知道太常卿的占卜,还在她的院中放了巫蛊娃娃。 姜清漪闭了闭眼睛,握紧了拳头。 想必那太常卿占卜出的“祸出东南,从水从女”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让太后去搜查她的院子。 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水到渠成,自从她向楚王要了那幅画开始,那人便下了一盘大棋。 这,到底会是谁呢? 姜清漪手握着那副观音画像后退了几步,看着太后晦暗不明的眸子,她没有姜清漪想象中的生气,却还是表情淡淡,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巫蛊小人。”太后身体前倾,缓缓伸出手,握着太监呈上来的那个巫蛊小人,没有半分畏惧,她抬起头对着姜清漪道:“哀家年轻时也见过巫蛊小人” “现在,这东西是从你的院子里搜出来的,楚王妃,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她淡淡的望着姜清漪,像是在耐心等待她的询问,可她的眼睛却是在回忆,回忆着自己的从前。 “敢问太后,您从前经历的那场巫蛊事件,院子里被搜到巫蛊小人的人,可真就是实施诅咒的人?”姜清漪脸上没有慌乱,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她却还是挺直了肩膀,语气倒是有些急促。 “她是被人陷害的。”太后听了这话,倒是微微一笑。 “臣妾也是被人陷害的。”姜清漪直视这太后的眼眸,镇定道。 “可这巫蛊小人是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画像也是你向楚王要的,而皇后也是见了你才吐血,甚至太常卿都算出了祸出东南”站在一旁的贞贵妃阴阳怪气的开口,显然是意有所指。 “院子并不只有臣妾一人能进出,画像是为了做成这副寿礼,母后为何会吐血昏厥臣妾不晓,但东南方向不只有臣妾一个人!”姜清漪环顾四周,心中已有了脱罪的法子,可还是想要从抓住幕后主使者的狐狸尾巴。 到底是谁在害她? 裕王?贞贵妃?姜夫人?太后?还是皇后自己? “你这不过是在诡辩!你可有证据?”贞贵妃冷冷开口,倨傲的脸上满是笃定。 “臣妾是楚王妃,皇后娘娘是楚王的生身母亲,臣妾又有何理由要诅咒皇后?相比臣妾,恐怕您更有动机!”姜清漪微微一笑,神色从容。 “相比楚王妃的巧色如簧,本王觉得皇祖母更愿意看到证据。”裕王听闻这话,眸色渐浓。 “好,那我便跟你讲证据。”姜清漪转头直视裕王,语气上是寸土不让。 “臣妾会医,这点在座的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因着母后身体病弱,臣妾便用数十味药材浸泡此画布,想治愈母后的疾病。其中就包括安神的沉香。因而臣妾及臣妾亲近的侍女身边都染了这香气,数日不散。”姜清漪朗声开口,并展开衣袖,供宫人检查。 “若这诅咒真是我下的,那我一定会亲力亲为,或是交由我信任的侍女去做,但如今——敢问太后娘娘,这巫蛊娃娃的身上可有沉香的气味?” 太后听完,目光沉沉的看了姜清漪一眼,又拿起那巫蛊娃娃仔细闻了闻。 “太后!”她身边的嬷嬷轻声阻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无碍,如你所言,这巫蛊娃娃身上并无沉香的气味。”太后端坐在主座上,淡淡扫视过众人。 “也许是楚王妃先完成巫蛊之术,再进行泡药、绘画!”许丝丝看着眼前的局势,有些着急,她不管不顾的开口。 姜清漪听闻,回过眸细细打量着许丝丝的神色。 她的神色与他人不同,其他人只会觉得晦气和畏惧,而她脸上有的是迫切和害怕。 许丝丝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害怕被她揭穿真相吗?在这盘大棋中,许丝丝一定是一枚功不可没的棋子。 但她的话马上被楚王打断,凌云柏咬着牙握住许丝丝的手腕,铁青着脸勒令她闭嘴。 相比许丝丝这个侧妃,在外人看来,楚王妃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清漪当下不能出事。更何况——她的脸,倒真是有几分惹人怜惜,凌云柏忽然有些后悔,从前对待姜清漪的态度是有些差劲了。 “本宫还能说你这沉香的味道是在今早出门沐浴时特意染上的呢,楚王妃不会认为这也能叫作证据?”贞贵妃忽而看了一眼许丝丝,继续道。 太后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反驳,只是面容平静的等着姜清漪的回话,若是她只有这么点证据,那便是洗清不了嫌疑了。 “若楚王妃摆脱不了嫌疑,那便要请京兆尹介入此案,只能苦了楚王妃在大牢里坐坐了。”裕王又恢复了平日里笑盈盈的样子,他含笑的盯着楚王,幽幽道。 “孙媳可以自证清白,还能够抓出凶手,敢问皇祖母得知凶手后,可否秉公办理,对凶手严惩不贷?”姜清漪没有理会他们大多冷嘲热讽,而是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正在看着太后,脸上洋溢着的是从容和自信。 她知道太后对她并没有什么偏见,只是在考验她是否能自己脱离眼前的窘境,因而她也对太后换了称呼,将两人的关系拉得更加亲近了些。 说起来,太后的态度倒是跟从前的墨璟渊有几分相像。 “若是你能彻查出凶手,哀家定会秉公办理。但若是无法自证清白,哀家也绝对不会对你网开一面。”太后道。 第二十四章 在巫蛊小人上提取指纹 “好!”姜清漪看着太后有些纵容的眼神,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能否请皇祖母将这巫蛊小人借我一用?我还需要近日西域进贡的柠檬、碘、宣纸和墨粉。”姜清漪道。 “不可!巫蛊小人可是重要物证,你若到手后将其销毁,不就死无对证了?”贞贵妃开口,面上是明显的反对。 “若是这巫蛊小人在我手中有半点闪失,我便自请株连九族!”姜清漪直视着贞贵妃,含笑道。 她的话让贞贵妃有些无语凝噎,若将她株连九族,那这殿中的人莫不是要死绝了? “其他东西都是好办,可这西域进贡的柠檬,哀家不爱吃酸,宫里便是没有的。”太后顿了顿,选择性的忽略了姜清漪前头那番话。 “本王府里倒是有,那这些材料都让本王来准备,但不知楚王妃此举是想证明什么?”墨璟渊终于开口了,他素日冷冰冰的脸上却多了几分好奇。 “那便劳烦王爷了。”姜清漪放心的答应了,墨璟渊便一挥手,安排自己的侍卫去准备材料。 “臣妾要做的是在巫蛊巫蛊身上提取指纹。”姜清漪用帕子隔着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巫蛊小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指纹,每人的指纹都有所不同。既然如此,那碰过巫蛊小人之人,便也能在这上面留有指纹。”姜清漪说完,特意转过头看着许丝丝的神色。 她在现代偶然了解过相关历史,古人在很早之前就懂得了指纹对比,并且将其运用到了案件审查上。古代的“签字画押”讲得便是在契约文书上印上指纹。 因此,在此刻利用指纹查出巫蛊事件背后的真凶,对他们来说也不难理解。 “可哀家刚刚并未在这巫蛊小人身上看见任何指纹。”太后听了她的话,倒觉得有些神奇,便接着问了句。 “其实指纹已经印在了这上面,只是不显,而臣妾此刻要做的便是让这巫蛊小人身上的指纹显现出来。”姜清漪回答道。 许丝丝看着姜清漪安排的这一切,身体有些不自觉的发抖,她用舌尖抵着后槽牙,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下的袄裙。 她的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墨璟渊的侍卫很快就带这一筐柠檬、铅粉和宣纸过来了,在呈给太后看了之后,便送到了姜清漪的跟前。 “可否请皇祖母允许我采录诸位的指纹?包括诸位身边亲近的下人,沾了铅粉印在宣纸上。”姜清漪向着太后开口请求。 “允了,兰舟你来办。”太后对她的手段实在有些好奇,便也像继续看这丫头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墨璟渊听了太后的吩咐,倒也没有反对,脸上淡淡的,便拿着宣纸开始采录指纹。 因着是太后的吩咐,又是墨璟渊这位冷冰冰的战神亲自采集,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倒也没有丝毫反对。 姜清漪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墨璟渊那边时,便偷偷从空间的药房里拿出了过氧化氢。 每个人的指纹上都有油脂。矿物油和汗水,当手指接触到纸面时,指纹便会留在这上面,而过氧化氢加碘加柠檬算,便能将纸面上的指纹显现出来。 但古代没有柠檬酸,便只能用柠檬汁来代替。 姜清漪将柠檬汁、过氧化氢和碘都加在白瓷碗里,再用帕子捏着巫蛊小人,将配置好的液体涂在了巫蛊小人身上。 太后转头看着姜清漪的举动,扶着嬷嬷的手从榻子上站了起来:“你确定用了这个法子,指纹会在上面显现出来?”太后走到姜清漪身边,有些怀疑的问。 话音刚落,那巫蛊小人身上便出现了奇妙的反应,随着一缕水汽从小人身上蒸发出来后,小人的身体上缓缓显现出了一枚又一枚的指纹。 “娘娘,娘娘您看!”太后身边的杨嬷嬷惊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急忙唤着太后。 听到这边的动静,众人又急忙将目光转了回来,盯着姜清漪隔着帕子握住的那个巫蛊小人。 随着太后用铅粉在宣纸上按下的最后一个指纹,指纹的采集工作也已完成。 姜清漪接过墨璟渊递来的那张纸,挑了挑眉,心中倒有了几分诧异。 他虽表情淡淡,却将采集工作做得很细致,上面包含了偏殿所在的所有人的一个指纹,而每个人的身边又安排了两个贴身的丫鬟小厮按下指纹。 让她有些觉得好笑的是,许丝丝以及她身边的侍女,都按在上面按上了十个指纹,这一定是墨璟渊特地要求的。 姜清漪将宣纸上的指纹与那巫蛊小人身上的指纹一一对照,并且仔细的向太后解释。 “巫蛊小人的正中有一个大拇指印,连着掌印延伸至小人的身后,这就说明留下这指纹的人当时是在端详,所以这大拇指的指纹应该是属于皇祖母您。”姜清漪抬了抬那个巫蛊小人,以便让太后看清楚。 太后俯下身子,眯着眼睛对照着收集指纹的那张宣纸,果真发现了巫蛊小人身上的指纹,与自己印在宣纸上的别无二致。 “果真如此,你说的不错!那对照着这上面的指纹,是不是就能找出真凶?”太后深深的看了姜清漪一眼,眼神中带着的是显而易见的赞许。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聪慧的孩子了。 “理论上来说就是这样,再除去那个发现巫蛊小人的太监外,这小人身上剩下的指纹便与这场诬陷脱不了干系。”姜清漪说完,也要来了铅粉,将自己的指纹拓印在了那张宣纸上。 她最后一次抬头,将眸光落在了许丝丝的身上,看见许丝丝惨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的往这边看。 一不小心的两人的眼神便直直对视。 姜清漪对着她笑了笑,她似水的眸子就像是在问:许丝丝,在你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看得许丝丝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便急急撇开了眼睛。 除去太后和当初发现巫蛊小人的太监之外,巫蛊小人的身上还留有其他两个人的指纹。 在小人的背部和下腹位置,像是为了在小人身上写下皇后的生辰八字,以及将小人放入木匣子里的时候才留下的。 姜清漪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却没有在宣纸上发现和小人身上对应的指纹,就算是对照许丝丝和她的贴身婢女,却也找不出来两者的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许丝丝和她的婢女并没有碰过这个巫蛊小人。 她诧异的抬头望着许丝丝那张惨白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触柱而亡 “巫蛊小人身上的指纹不属于我们在场的任何人,也就是说幕后的主谋另有其人。”姜清漪垂着眼眸看着放置在案上的巫蛊小人,向太后交代道,心下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本以为你如此信誓旦旦,是能够抓到真凶,没想到却都是唬人的。”贞贵妃嗤笑一声,有些不耐道,“纵然你这对比指纹的技术再高明,抓不到真凶,你照样有嫌疑!” 姜清漪听了她的话,没有计较,她心下思量着,用瓷碗里剩余的液体,把装着巫蛊小人的木匣子也涂了起来。 不过片刻,指纹显现,她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上面有四组指纹。也就是说除去发现匣子的小太监和巫蛊小人身上的两组指纹外,现在又多了一组指纹。 姜清漪将木匣子上的指纹与宣纸上的拓印仔细对比,发现了这多出来的指纹是属于沐雨的。 沐雨,是许丝丝的贴身丫鬟。 太后马上将目光投向许丝丝,便看见她紧张得大汗淋漓,白着嘴唇,浑身都在发着颤,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对这件事情知不知情。 “许侧妃,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太后给了杨嬷嬷一个眼神,杨嬷嬷便叫侍卫把她身边的沐雨控制了起来。 “臣妾——臣妾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定是有人的蓄意陷害!”许丝丝踉跄两步走到太后跟前,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祖母,本王相信侧妃一定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想必还有误会!”凌云柏猝不及防的知道了这个真相,想都没想都和许丝丝一起跪倒了太后的跟前,为她求情。 “楚王与侧妃的感情还当真是好,楚王妃受冤时,哀家都不见你如此慌张。”太后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为了姜清漪打抱不平。 “若许侧妃不是这样的人,那为什么装着巫蛊小人的匣子上有她贴身侍女的指纹?楚王爷莫不是觉得这楚王府的后院人人都进的来,你的楚王妃也是人人都可以构陷的?” 姜清漪也跟着太后笑了笑,却突然话风一转,“王爷您可不要忘了,这巫蛊小人诅咒的可是您的母后!” 楚王听着愣了愣,他的双手垂到身体两侧握紧了拳头,继而缓缓开口:“许丝丝,你要如何解释?”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是在暴怒的边缘。 “妾身——妾身实在是不知情啊王爷!妾身是在不知沐雨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许丝丝跪在太后跟前梨花带雨的哭泣,可是与往日不同,没人会对她的柔弱产生怜悯。 “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是奴婢恨毒了姜清漪这个贱人,又怨恨皇后,让主子在姜清漪面前受尽凌辱,侧妃什么都不知情,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沐雨忽然抬头,涨红的脸上是一片狰狞之色,活生生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若是你一人所为,那巫蛊小人上的另外两组指纹会是谁的?”姜清漪低头问道。 “无论是谁的,总归不是我主子的!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杀便杀了我!”沐雨目眦欲裂的瞪着姜清漪,跪在巫蛊小人身边的样子,倒是活像是被巫蛊小人诅咒了。 但她讲了这句话,便将许丝丝从这件事中摘得一干二净,毕竟着巫蛊小人身上没有她的指纹,她便可以将此事推脱的彻底。 “罢了,那便将沐雨拖出去乱棍打死,敢陷害王妃、诅咒皇后,是谁给他的胆子!”太后单手扶额,像是被此事件弄得疲惫万分。 “此次事件倒像是背后另有主使,不如将这丫鬟送去刑部,询问一番后,总能吐出几句话。”墨璟渊敛了敛眸子,低头看着姜清漪手中的那张宣纸,淡淡开口。 他的想法倒与姜清漪如出一辙,姜清漪转过头向他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目光。 她抬头看着太后的神色有些松动,似乎对墨璟渊的提议也是颇为赞同,她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沐雨那尖锐又刺耳的声音。 “姜清漪我诅咒你众叛亲离、千刀万剐,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能超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沐雨喊完,便像是中邪的般,疯狂的挣脱开侍卫的束缚,便向身边的柱子撞去。 血混着脑浆四溅,温热又黏腻的液体喷了姜清漪一整张脸。 腥气涌入她的鼻腔,姜清漪一闭上眼睛,便只能看见猩红却又白花花的一片。 偏殿顿时乱成一片,尖叫声和惊呼声充斥了姜清漪的耳畔,姜清漪想走,想跟着众人离开这里,身体却像是动不了了一般,只能呆呆站在沐雨的尸体身侧。 “走!”像是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温热触及她冰凉的身体,让她微微回魂。 等她睁开眼睛时,人就已经离了偏殿,到了一个花园一样的地方,太阳悬挂于无尽的苍穹之上,是异常的刺眼,又是异常的空旷。 而她身边的人是——墨璟渊。 他沉凝着一张冷峻的脸,眉目潋滟,下颌线条完美冷硬,还是她印象里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姜清漪愣愣的看着他清隽的脸,还微微有些回不过神。 “擦擦脸。”墨璟渊看着她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原本想要质问的话全都憋在的嘴里,不自觉的柔了语气,给她递上了一方帕子。 姜清漪抿了抿唇,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擦黏糊糊的脸。 脸上粘稠的液体还带了些腥臭,她不愿回想自己脸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听着墨璟渊沉沉的嗓音,除了疲惫,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委屈。 她虽不善良但也不主动作恶,但为什么这儿的人一个个要这样害她?一个接着一个的圈套,让她心中倒生了几分委屈。 想到这里,姜清漪脸上黏糊糊的东西越擦越多,等墨璟渊抬头看她时,她就早已眼眶红红。 “你——”墨璟渊顿了顿,又是递上了一方帕子。 “无碍。多谢今日王爷出手相助,其余的事情还请王爷能够代为隐瞒,他日本宫得空定登门致谢。”姜清漪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不仅没接那帕子,语气也变得有些生冷。 “也罢,那本王便等着王妃主动上门致谢,”墨璟渊神色自然的收回那张帕子,垂眸直视着姜清漪的眼睛。 “姜狗蛋。”他笑了笑,薄唇轻启,眼睛却一瞬也不挪开视线。像是在试探姜清漪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姜清漪本以为“上门致谢”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知日后竟一语成谶,还是以一种极为尴尬的方式。 第二十六章 北方狼青 许丝丝搅着帕子,楚王暴怒的声音还在她的耳畔回响。 楚王是傍晚才踏入王府大门的,在沐雨撞柱身亡后,太后把他叫去宫里谈了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便一直是铁青着脸。 “若你自己不知分寸,便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 她面色惨白的看着窗子外逐渐暗淡的天,平日热闹的院子里现在却没有一丝人气,突然感觉胃是一阵抽痛。 身体的疼痛让她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贵人的话。 “你若是想要她死,可就要放下你的这副好心肠。” 那贵人除了给了她这巫蛊小人,临走前还为她留下了三个织金锦囊。虽然隔着面纱,她看不清那贵人的脸,却能感受到那贵人泼天的贵气。 那贵人就是她的神! 因着那木匣子是那贵人拿来的,又被沐雨接了过去,所以上面没有她的指纹。这才保住了她的一条命。 许丝丝想到那锦囊,黯淡的眼神里突然射出了异样的神采,原本小家碧玉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她跌跌撞撞的朝着那梳妆台走去,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那三个锦囊。 她紧紧的攥住锦囊,就像是抓住了姜清漪的命脉。水葱般的指甲被硬生生折断也丝毫不觉得疼。 “姜清漪,你等着,我要让你血债血偿!”她用着沙哑的嗓音嘶吼出声,就像是恶魔呜咽。 —————————— 姜清漪熟门熟路的狗洞里爬出来时,便觉得喉头有些痒,她刚拿出帕子,鼻腔里便涌出了熟悉的腥咸。 她用帕子捂住嘴咳了咳,帕子又是渗出了殷红的血。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帕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近日第三回了。 此次出行,她不止要跟药铺做成生意,更要向老板打听到红山雪莲的去处。 姜清漪自己知道,若是再耽搁,她的身体便是要撑不下去了。想到这里,她的脸渐渐严肃了起来。 不过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得先去买一身好行头,才不会被那药铺老板看轻了去。 不愧是京城,天子脚下。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的布庄,一进门却是另有乾坤。姜清漪看着迎面走来的小厮,捏了捏自己身侧的荷包。 “请问客官您是买成衣的,还是来取衣裳的?”一个小厮急匆匆的感到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清漪,见她穿着简朴的粗麻衣的衣服,浑身的气度却是不俗,恭敬开口。 这布庄名叫玲珑阁,内部装潢低调奢侈,适合寻常的官宦人家买日常的衣物,分为上下三层,一楼是男子的衣裳,二楼是女子的衣裳,而三楼是专门挑选布料,定制衣物的楼层。 “我想买一套男子成衣。”姜清漪扫了一眼店内的成衣,对这小厮淡淡道。 小厮为她挑了件象牙白的滚边镶银长锦衣,上面还绣了细细的竹。 姜清漪伸手摸了摸那银线绣成的竹,脑海间却忽的想到墨璟渊的模样,她皱着眉摇了摇头。 她刚把衣服脱掉,便听见了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嚷,那闹哄哄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犬吠,声音像是往这布庄内来的。 姜清漪听着外面的吵嚷,离着自己这隔间越来越近,她心下有些慌乱,急冲冲的把那件锦衣往自己的身上套。 等她刚把衣服穿好,便有个硕大的活物从帘子后蹿了进来,紧接着的便是一个穿着红色骑装的女子。 姜清漪看着更衣的隔间里陡然闯进来的这一人一狗,愣了愣神。 陈玉娇此刻看见的便是姜清漪的这副模样。 男子长发黑如鸦翎,束于玉冠之间。身着象牙白的锦衣,那锦衣上还用银线绣了修长的竹。男子身量纤长,如松如竹,虽然有些瘦弱,却又时时挺着脊背。 面如玉冠,两眼如电,虽是杏眼,但因着那挺直的鼻梁却不显得女气,而倒美的有些雌雄难辨。 而此刻因着一人一狗的陡然闯入,那男子的衣裳还有些凌乱,表情也有几分惊诧。 陈玉娇倏地有些看愣了神,绯红蹿上了两侧的脸蛋,连着她脚边本在吠着的北方狼青,看见主人这副样子都乖觉了几分。 姜清漪看着自己面前呆若木鸡的一人一狗,绕过他们,轻轻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陈玉娇这才回过神,牵着自己身旁的大狗跟在姜清漪身后走了出去。 姜清漪没走几步,却看见陈玉娇牵着狗时时走在自己的身后,她刚转过身,便听陈玉娇脆声问道:“敢问公子家中可有婚配?” 姜清漪被她突然的一句话噎了噎,看着陈玉娇歪了歪脑袋,一张有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娇憨。 她松了绳子的大犬也跑到姜清漪的身边,绕着她跑。 “娇娇!”一道女声响起,语气里还带着埋怨和嗔怪。 一个女子伴随着声音翩然而至。 她与陈玉娇一身热烈的红色骑装不同,她着了一身淡白色宫装,墨玉般的青丝简单的挽成一个飞仙髻,虽神色淡淡美眸却顾盼生辉,在闹哄哄的集市里倒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姜清漪认真打量着她那雅致的玉颜,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绝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雅雅?那这眼前的莫不是太后口中的张莹雅? 她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陈玉娇有些失礼的举动,张莹雅委婉的出言补充:“娇娇的意思是想问您贵姓,家父又在何处高就?” “小生不幸,父母皆亡。”姜清漪冷冷淡淡的出声。 “父母皆亡?那来我们府上住着倒是相宜。”陈玉娇眨了眨眼,又道了一句。 姜清漪听着顿时有些无语,她刚转身往那小厮处走了几步,那大犬又紧跟着在她的身边打转,咬着她的衣袍。 “就连菁菁也喜欢他。”陈玉娇看着骤然跑离自己的犬,笑了笑。 菁菁是神武侯送给陈玉娇的狗,自幼便是跟着她长大,这北方狼青体型极大,看上去跟狼似的,威武极了。 姜清漪看着绕在自己身边的这条大狗,刚要开口,便看见那菁菁又绕着自己走了两步,靠着自己的衣角嗅了嗅,紧接着便喘着粗气倒下了。 姜清漪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大犬,愣了愣。 这莫不是碰瓷? 她想着,耳畔便传来陈玉娇紧张又慌乱的喊叫声。 第二十七章 带回侯府,亲自审问! “菁菁!菁菁!”陈玉娇看上去倒像是宝贝极了这只大狗,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端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菁菁的面前。 她摇晃了两下,那狗却吐着舌头,口吐白沫,浑身僵硬颤抖。 陈玉娇看着浑身颤抖的狗,双手举起又放下,有些不知所措。 “它跑到我的身边,不过两息,便直直倒了下去,目前还无法判断病因。”姜清漪皱了皱眉,往菁菁处走了两步,刚想蹲下身仔细查看。 “你不准靠近它!”陈玉娇挡在菁菁的身前,有些防备的盯着她如玉的脸。 “刚刚它是跑到你的身边才变成了这副样子!”陈玉娇咬着牙颤抖道。 陈玉娇是神武侯的独女,因着武神侯十五年前平定西北,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班师回朝却又怕自己功高震主,于是主动辞了赏赐、上交兵权,先帝便将他的独女破例封为郡主。 父亲是战功赫赫,自己又是候府里唯一的嫡女,还被破例封为郡主,这也就是陈玉娇娇纵又任性的原因。 “来人,先把他抓起来,我要带回侯府亲自审问!” 她刚出声,身边便闪出了几个隐卫,手压佩刀便直直往姜清漪的身边走来。 “娇娇!”张莹雅看着剑拔弩张的这幕,皱了皱眉,出声劝阻道。 她与陈玉娇能出宫逛街,是她央了太后,若她在街上横行霸道传到太后耳朵里,怕会惹得太后不悦。 “雅雅姐!但是他……他害死了我的狗!”陈玉娇听着她带有责备的语气,还是不依。 姜清漪看着眼前三大五粗的侍卫,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焦虑。 她乔装出府,若是她被陈玉娇抓了回去,身份一定会暴露。那自己日后买药的计划一定都会泡了汤。 思及此,她上前两步,耐下性子对着陈玉娇开口道:“我能救它。” 陈玉娇忽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姜清漪,忿忿道:“它走到你的身边就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你还说你能救它?我看你是要害死它!” 姜清漪听到她这胡搅蛮缠的话,渐渐冷了脸:“除了我,你现在还能找到旁人救它吗?若你让我救,那它还有一线生机,若你再执意拦着,它便只能等死了!” 姜清漪陡然升高了音调,倒让陈玉娇愣了愣,她像是被吓傻了般,看着黑了脸的姜清漪,半晌说不出话。 “娇娇,他说得对,他既然敢说,便一定是有几番真才实学,不妨让他试试?”张莹雅拽了拽陈玉娇的衣袖。 陈玉娇听了这话,吸了吸鼻子从菁菁身边站了起来:“好,你治,若是你治不好,你便要入侯府赎罪!” 姜清漪轻轻瞥了她一眼,总感觉她的话里的“赎罪”倒像是有别的意味。她径直走到菁菁的身边,半蹲下身解掉它脖颈的项圈,开始试探它的脉搏。 令她意外的是,这狗的体表温度极高,至少达到了四十度以上,呼吸急促、气喘吁吁、心悸亢进,浑身颤抖的越发厉害。 姜清漪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她扒开菁菁的眼皮,却看见它可视粘膜充血,眼球向上翻动。 不一伙儿,菁菁的脖子和后腿便开始发硬,四肢逐渐开始乱蹬。 “这不是昏厥!这是癫痫!”姜清漪猛地喊,“快点找来布料给它咬着。” 张莹雅听闻这话,也来不及说话,急急从小厮处要来布料,便递到了姜清漪的手上。 姜清漪接过布料,打开菁菁的口腔,清用帕子清除了它口中的异物,这才把料子塞了进去,以防它因为抽搐咬到自己的舌头。 “来两个人控制住它。”姜清漪抬头吩咐道。 此刻的菁菁双腿持续后蹬,时刻颤抖,她一人控制的有些费力。 侍卫抬头等着陈玉娇的指示,陈玉娇看着菁菁狰狞又痛苦的样子只在那呆呆的啜泣,一时间做不出什么反应。 张莹雅叹了一口气,淡淡对侍卫点了一个头,那两个侍卫便去拉住了菁菁的四肢。 姜清漪假意将手伸进荷包里,却从空间召唤出了09%的盐水,对它进行了静脉注射。 看着菁菁逐渐平静下去的身体,她叹了一口气,柔着声音对陈玉娇问道:“它今日的吃食可否有异?或是从前可有相似的状况发生?” 陈玉娇听着她温润的嗓音抬起头,当她看见姜清漪阳光下的俊脸,又愣了愣。 “它在府里又专人照顾,吃的用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每顿的吃食都是驯兽师调配的,只是——” 陈玉娇顿了顿,抿了抿嘴,似乎有些有口难开。 “只是什么?这关系到它的生死。”姜清漪道。 “只是我在出府前为它吃过巧克力。” “巧克力?”姜清漪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语,瞪大了眼睛。 她穿越来的这个时代完全是一个架空的时代,而她身处的郜国在她现代所学的历史上也不存在。 这可能就是在古代能出现巧克力的原因。 姜清漪一想到已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陌生的与从前她生活的地方没有一点联系,她便有些发慌。 她,还回的去吗? 陈玉娇又开口道:“海外的蛮人送来的巧克力呀,你肯定没听说过。那蛮人生的金发碧眼——不过你日后入府便有得吃了!” 她一提到巧克力,神色又多了几分傲然。 “巧克力是甜的吗?”姜清漪垂眸看着眼前平静的大狗,又问了句。 “不对,是苦的,不过可以掺着牛乳喝。”陈玉娇道。 黑巧的可可碱含量极高,狗狗若是摄入过量就会导致癫痫甚至是——死亡。 她想到陈玉娇的那句“带回候府,亲自审问”心情便有些异样,也不知道这娇纵的小郡主红着脸带她回府,是要怎么个审问法。 她咬了咬牙,对陈玉娇道:“黑巧摄入过量,它身体里可可碱含量过多,必须立刻催吐!” “催吐?不可!我家菁菁身子娇贵如何能给它催吐!再说它不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吗?”陈玉娇高声否定。 第二十八章 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它身子娇贵又不是脆!我看郡主您的身子倒比这狗娇贵多了,要不您先来试试催吐会不会死人。”姜清漪冷着脸道。 陈玉娇当众被姜清漪下了脸子,脸上有些失落,但是碍着姜清漪的冷脸,却有些敢怒不敢言。 “娇娇,听话。”张莹雅揉了揉她的脑袋。 “哦。”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姜清漪一眼,便顺着台阶下了。 姜清漪又假意将手伸进她的荷包里掏了掏,并从空间里召唤出了过氧化氢,打开菁菁的嘴便灌了下去。 过氧化氢也就是俗称的双氧水,紧急时刻可以起着催吐的作用。 菁菁喝了双氧水不过三分钟,便有了反应,精神萎靡的睁开眼睛,便开始呕吐。 它吐出来的是都是巧克力和它的一些日常吃食,漆黑的一片,这让周边的侍卫都嫌恶的撇开了头。 只有陈玉娇一人担忧的皱着眉,看得直入神,也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关心这狗。 姜清漪看着她紧张的神情,便觉得她心也不坏,倒多了几分可爱。 姜清漪间歇又用双氧水多往它嘴里倒了几回,等菁菁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厮很快就送来了盛着清水的脸盆,她仔细洗了洗双手,又用拧干的帕子擦了个干净,才对着陈玉娇正色道。 “巧克力虽然珍贵,但对狗来说却是致命的。所以以后不能再喂它吃任何含巧克力的东西,明白吗?” 姜清漪也许的是累的,语气有些沉,却还是带了几分关切和温柔,听得陈玉娇急急忙忙的点头。 陈玉娇走到姜清漪身前,犹豫了一会继而开口:“今日多亏了公子相助,不知公子家住何处,改日我一定登门感谢!” 姜清漪看着她此刻柔柔弱弱的样子,与刚才的飞扬跋扈倒成了两个人。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心中打着什么算盘?若真告诉了她家住何处,恐怕登门致谢便直接成了登门抢人。 姜清漪想着便也笑出了声:“刚刚不是还说要‘扭送候府,严刑拷打’吗?怎的现在便成了登门致谢?” 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陈玉娇心里想着,又偷偷瞥着姜清漪如玉的侧颜,却还是没说出口。 “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陈玉娇在最后正色道。 姜清漪没有想到,陈玉娇随意的许诺,在日后竟救了她的性命。 随即几人又你来我往的扯了几句,姜清漪付完衣裳的钱,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上次姜清漪买药的药铺与今日的布庄相隔不算太远,姜清漪看着快落山的太阳,因着在布庄里耽误了时辰,她心下也多了几分着急,加快了脚程,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药铺门口。 她从空间里召唤出她之前便配置好的金疮药,放进荷包后,便走了进去。 这金疮药便是低配版的白药,她前世配置出来的白药便能活血化瘀、止痛止血,只要敷上去一刻,见骨的伤口便能痊愈。 因着前世配的白药方子里的好几味药都价格昂贵,姜清漪暂时买不起,又担心白药的定价太高导致老百姓也买不起,便用了些功效相同的药替换进去,效果虽没有白药好,但也有一番奇效。 她本以为卖药这事会多费一番工夫,却不曾想这药铺老板倒是个识货的。 他只拿到那金疮药闻了一闻,便又在自己的常年的冻疮上敷了一敷,不一会儿,便亮着眼睛答应了姜清漪的要求。 古代的药价很贵,一两银子便能是一个家庭半月的收入。姜清漪有些拿捏不准,此次便只是为了试试水,准备了十瓶金疮药,放在掌柜的药铺里卖,每瓶一两银子,受益与掌柜三七分。 姜清漪七,掌柜三。 若是这金疮药卖得快,姜清漪便做的多些给这掌柜送过来。除去金疮药,她还能配置些其他药,一同放在这铺子里卖。 姜清漪用她余下的钱又买了些药材回去,在临走时,她还不忘询问掌柜是否听说过红山雪莲。 掌柜听了她的话,愣了愣,最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姜清漪有些失落,但她看着药铺外日头逐渐西沉,便也顾不及询问的再详细些,拎着装着中药的油纸包,便匆匆离开了。 却不曾想这药房的掌柜看着姜清漪离去的背影,颇有深意的打量了许久。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摆在柜台上的十瓶金疮药,便关了那药铺的大门。 大门紧闭后,铺子里便失去了光,掌柜点上一根蜡烛,手捧着盛着金疮药的托盘,便往楼上走。 他打开阁楼的门,阁楼里还有一个人。 掌柜他小心翼翼的将烛火放在木桌上,恭敬的朝着那人行了一个礼。 “主子,您要的东西已经全在这儿了。” 第二十九章 姜清漪深夜被绑走 雾霭沉沉楚天阔,阁楼的三面窗子敞开着,能看见远处的落日,那人正懒洋洋的俯瞰着窗外的景色。而晚霞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浑身披上了一层金光,轩轩然如朝霞举。 他的存在让这阁楼亮堂了几分,此刻的景致倒不像是日落,像是日出。 墨璟渊听见掌柜的话,视线才从窗外移了进来,他淡淡嗯了声,然后继续问道:“如何?” “他送来了十瓶金疮药,可这金疮药与寻常的金疮药不同,它有着奇效。” “属下手上这数十年的冻疮,便是如何都治不好,可用这金疮药一抹,只消一刻,这手上的冻疮便是全然消退了下去。若是奴才猜的不错,这金疮药可为外伤止血,甚至是——白骨生肌。” “白骨生肌?”墨璟渊抬眸看了他一眼,信手从托盘中取出一瓶金疮药,又仔细的闻了闻。 “属下的意思是说,若是改进几分——见血的伤口便也能即可复原。这若是用在行军中”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他炯炯发光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兴奋和喜悦。 他行医数十年,处理过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无数病例,跟着墨璟渊行军时在他身边更是见过无数能人异士,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能判断出这金疮药的成分吗?”墨璟渊把玩着手里小小的白瓷瓶,问道。 “属下无能”掌柜抿了抿嘴,摇了摇头。 “这倒是有趣,她有跟你说些什么吗?”墨璟渊垂眸,回忆着姜清漪倔强的小脸,那日她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他还问属下是否知道红山雪莲,属下不知道她寓意何为,便说不知。”掌柜道。 “红山雪莲?”墨璟渊听了蹙了蹙眉,“她要这东西有何用处?” “主子,那这十瓶金疮药还卖吗?” “卖,她不是缺钱吗?那便再卖得贵些。若是没人识货,到时本王便全买了。”他懒洋洋的开口。 墨璟渊将手里的白瓷瓶抛到掌柜的怀中,起身走了。 —————————— 今日的姜清漪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便总是睡不着觉,不仅睡不着,她的眼皮还总是跳。 她在脑子里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又开始担心自己空间中墨璟渊的好感度,想到自己都困了,才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她便闻见屋子里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这味道就像是曼陀罗花的气味。 她猛然睁开眼,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还未等她惊呼出声,便被人后面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一股浓烈又刺鼻的气味传入鼻息,不过三秒姜清漪便直接晕了过去。 等姜清漪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宅子里,屋外月凉如水透过纸糊的门,静谧的投射在屋内,让屋子里多了几分冷冰冰的寒气。 她靠着微弱的亮光,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看见自己衣衫完整,身上倒也没有被绳子束缚着,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姜清漪扶着墙吃力的站起身,曼陀罗花汁剧烈的麻醉作用让感到有些恶心。她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内的布置,屋子内的装扮倒是平常,就像普通的民宅。 她伸手擦了擦方桌上的灰,灰积的很厚,好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继而又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紧闭的房门,门上了锁,开不了。 姜清漪捂着脑袋,她还有些发晕。 她不知道绑她的人到底寓意何为。 这会是谁? 姜清漪思来想去却仍旧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有如此神通的手腕,潜入楚王府,掳走她,却又不惊动一个人。 掳走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姜清漪看着这小小的房间,密闭的犹如铁笼,门外偶有几声犬吠,在深夜的一片静谧中显得尤为凄厉,她此刻心乱如麻。 她无法想象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试探性的伸手推开门旁边的窗子,原本不抱希望,却不曾想那灰扑扑的窗子竟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姜清漪大喜过望,探了探脑袋,看着四下没人,便三下五除二直接从窗子外爬了出去。 窗子对着的是一个庭院,庭院里种了丛丛的青竹,她从窗子里小心翼翼的爬出来,便猫着腰往竹林走去。 月光下的竹林显得生冷又不带人气,跑起来时整片竹林似乎都在耸动,她跑得有些眩晕。 姜清漪刚刚停下想喘口气,喉头却又涌上来一股腥咸,她尽力的压了下去,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一步,又一步,踩在了姜清漪心头的节点上。那声音叫姜清漪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姜清漪绝望的转过身,还未等她看清来人,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开始发软、变形,她一个没站稳,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倒在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那怀抱温热、宽大,就像是月光下的修竹,身上有着清冷又淡然的檀香气,像她刚刚看到的那样。 “你倒是警惕。”那人轻笑出声,因着怕她摔下去,倒是虚虚的揽着,没有松手。 这是?墨璟渊! 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姜清漪紧绷着的心猛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胸口又是堵得慌。 姜清漪猛地推着他的胸膛,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姜清漪后退两步,忿忿问道。 她还以为今日将她掳走的人是许丝丝身后的人,刚刚她还被吓得半死不活,到头来告诉她这人是墨璟渊? 墨璟渊看见姜清漪懵然的小脸,身穿单薄的白色寝衣,千丝散尽,粉玉雕琢的脚趾正尴尬的抠着地。 她眼下的情况也不是他所料想的那个样子。 过了三秒,他才恢复从前的淡然,他看着姜清漪脚趾抠地的样子,先是吩咐下人为她拿来绣花鞋。 半晌后,他眸光淡淡扫过姜清漪,才轻声说:“今日请你来此,其实是为了救人。” 第三十章 女子,怎么了? 救人? “是为了‘请’我救人,所以才用曼陀罗在睡梦中把我迷晕掳走,又丢在了屋子里,最后还锁上大门?”姜清漪顿了顿,冷笑一声说:“靖王爷,您的礼数可当真周全!” 姜清漪穿好鞋后,跺了跺脚,扭头便走。 墨璟渊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驻在原地半晌没动,清冷的眸子像是浸了月光,也带了些许凉意。 姜清漪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她突然想到,打开空间的大门还需要靠墨璟渊的好感度。 原本苦苦困扰她的问题,如今唾手可得,思及此,她直直站住,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 转过身,便看见墨璟渊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皑皑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氤氲了一层银光,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像是坠入凡尘的谪仙,挺拔清隽。 他像是在等着她回头。 墨璟渊一定是拿定了主意,觉得她一个人走不出这宅子的大门!姜清漪愤愤的想。 可她分明在那竹林之中看见了一个狗洞。 若是她不需要墨璟渊的好感度,她便能自己爬狗洞出府! 哼! 姜清漪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但打开空间大门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她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一路小跑回去。 骨气什么的,等她打开了大门再说。 姜清漪跑到他的身边,清了清嗓子,傲然开口:“救什么人?带路。” 她其实也有些好奇,墨璟渊要救的人,究竟会是什么人。 ———————— 墨璟渊在路上大致的向她介绍了屋内人的身体情况。 病患为男性,正值青壮年。数十天之前便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在昏迷前,他曾受到长时间的审讯拷问,身体机能严重受损,一时间也无法判断他昏迷的原因,因此他身边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听到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姜清漪皱了皱眉,数十天前,不就是墨璟渊掉在她的院子里的那天? 她抬头瞅了瞅墨璟渊的脸,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那天深受重伤,莫不是就是潜入了大牢,为了把他救出来?”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低下头轻轻的打量了她一眼,像是知道了他的秘密,她的眸子是亮晶晶的。 墨璟渊发现,姜清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聪明。 但他那张俊脸上是喜怒不变,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有时候,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说完,他便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姜清漪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深觉这个男人异常的难伺候,她撇了撇嘴,也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房间里是一股呛人的中药味,烟雾缭绕的。而屋子角落的病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姜清漪往那人的位置走了几步,便蹲下身子去检查他的伤情。他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肋骨也被打碎了几根,脉象凌乱,昏迷前像是遭遇了非人的折磨,还中了毒。 而此刻的他呼吸微弱,对外界的信号都没有明显的反应。 姜清漪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口只是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移位的骨头都没有被复原,而手筋脚筋也是从前被挑断的样子。 她推测墨璟渊在之前应该也是找了不少名医来为他医治,但他们因为患者伤势过重,而不敢轻举妄动,便只能让他保持着原样。 姜清漪无法判定他生前还遭遇了什么,因此也就不能确定他昏迷的原因。 既然无法确定,便只能采用保守治疗——也是这个时代最不缺的,针灸和中药。 “能治,但是需要时间。”姜清漪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衣袍,对着墨璟渊开口道。 他的眼神骤然亮了亮,姜清漪是第一次在墨璟渊那平静又幽深的眼眸里看见了光芒。 “那他被挑断的手筋脚筋,日后还能恢复吗?”墨璟渊腾得站起身,往姜清漪的方向走了两步,接着问。 “若是时间长,所需的药材都能找到,按理来说是可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把断骨归位。”姜清漪眯了眯眸子,回答道。 墨璟渊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对夏狄的病情已经了如指掌,他突然松了一口气,许久压在他胸口的大石像是突然松了一道口子。 他身边所有的名医都说夏狄已经药石无灵,就连他都已经放弃了最后一丝希冀,若不是那日看见她送来的药—— 只不过姜清漪,她真的能治好夏狄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深深的盯着姜清漪的动作,锐利的黑瞳像是罩上了一层迷雾。 姜清漪顺了顺气,便开始脱夏狄的衣裳,他的胸膛、大腿、脖颈处处都包上了厚厚的纱布,看上去伤势极重。 墨璟渊看着她认真的侧颜,烛火从她的另一侧脸往前照,映出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她的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姜清漪谨慎的压了压他胸前的肋骨,鲜血便从纱布中渗了出来。看得墨璟渊的眉头皱了皱。 姜清漪费力的抬起他的胳膊,按着他肩胛处便要往里摁,剧烈的疼痛让夏狄全身的肌肉猛然开始痉挛。 “主子——”墨璟渊身后的侍卫,忍了又忍,看见夏狄手臂处渗出的鲜血,便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墨璟渊的身前,朝着墨璟渊的猛地磕了一个头:“主子,夏狄是属下自幼时便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属下实在不懂您为何要找一个……如此的女子来为夏狄诊治?!” 他的头猛地叩在地上,用上了他的全部力气,激起地上沉沉的灰,只是一个响头,便让他的额头变得血肉模糊。 “沧澜——”墨璟渊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放下夏狄沉重的胳膊,随意用寝衣的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冷漠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她走到沧澜的身边,居高临下的对着他问—— “女子,怎么了?而我,又是怎样的女子?” 第三十一章 在月圆之夜变成一头野兽 “女子便是妇人之仁,女人便是头发长见识短,女人便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沧澜逐渐挺直了脊梁,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 他说完后像是恢复了底气,继而说:“世人皆知楚王妃痴傻丑陋,一心爱慕楚王,却遭嫌弃。现在要你这样的女人来治我视如手足的兄弟!你让我如何忍受!” “如何医治?你便看着我如何医治!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姜清漪被他的这番话气得发笑。 她早应该意识到,除了像墨璟渊这样的人,在古代是没有人真正看得起一个女子,也不会信任她的医术。 姜清漪一声不吭的走到夏狄身前,咬着牙抬起他的手臂,把他的移位的骨头尽力的接了回去。 “主子!!”沧澜猩红着眼看着这一幕,眼中有热泪在流淌。他想去阻止,但碍于墨璟渊的命令而无法行动。 “沧澜,够了。”墨璟渊凝神远望,看着姜清漪苍白却坚毅的脸,虽冒着冷汗但却是一副绝不认输的模样。 他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见过这副模样。一种对医术的笃定以及执着。 他心中原本有着的与沧澜相同的疑虑却突然烟消云散了。 墨璟渊淡淡扫了一眼沧澜,站起身走到姜清漪身边,帮她抬起夏狄沉重的躯干。 姜清漪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白檀气息,她转过头才发现墨璟渊自她身后环绕着她,帮她抬着夏狄的腿。 她顺着墨璟渊的力道往里一使劲,只听见“咯噔——”一声,夏狄的脱臼、移位的骨头才被都接了回去。 至于躯干的肋骨骨折,只能依靠静养。 姜清漪气喘吁吁的微微长着嘴,从空间里召唤出她原本配置好的白药洒在他的伤口上,又为他重新包扎了一番。 姜清漪的身子本来就弱,抬起一个常年习武的男子的躯干耗费了她全部的力量。 她白着嘴唇凝了凝神,闭目修整了几分钟。 而墨璟渊则去查看了夏狄的身体,虽然早已见识过姜清漪的医术,但夏狄此刻的身体却又让他大为震惊。 让所有神医全部束手无策的脱臼移位的断骨,全被姜清漪接好了! 就连夏狄的气息在此刻都平稳了几分。 墨璟渊深深的看了姜清漪一眼,延伸,掏出了一方帕子,想让她自己擦擦汗。 姜清漪想抬起双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度而失去知觉,她能感受到冰冷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掉在她的眼眶里,让她感觉眼睛一阵的酸疼。 “帮我擦,我的双手实在是没力气。”她白着嘴唇说道。 墨璟渊第一次见到她如此脆弱的模样,与她从前剑拔弩张、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像晶莹透明的琉璃,美丽却又易碎,让人让忍不住捧在手心里。他抿了抿唇,心突然顿了顿。 姜清漪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却又生硬的用着帕子在她的脸上擦汗。 原本只是手术中护士会协助主刀医生做的惯常举动,如今让大名鼎鼎的墨璟渊做起来倒真显得有些可爱。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从空间中召唤出银针,一鼓作气将夏狄尽断的筋脉恢复。 这并不是在跟沧澜赌气,而是因为距离他被挑断手筋脚筋已经过了十几天,实在是耽误不得。 她刚刚从空间里召唤出银针,便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涌入。 暖流顺着她的经脉流向她的全身,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细细修护着她的身体,让她身体先前的疲惫和酸痛通通一扫而空。 她诧异转过身,却发现墨璟渊在向她传输内力。 她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眸子,惊讶于墨璟渊这样冷冰冰的人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却又想到这可能是他着急着想要救自己的下属,便觉得也都说的通了。 墨璟渊有些担忧的看着姜清漪惨白的脸,他此刻若是能听见姜清漪的心声怕是要被她气死。 只不过片刻,他又听见姜清漪轻声说:“我要尽力恢复他的经脉,若是在我施针时你能传输内力,那便更有胜算。” “好,只是——你可以吗?”墨璟渊问。 “怎么?你也看不起女子?”姜清漪转过头看着他。 墨璟渊默默闭上了嘴。 她抽出一根银针,这是药方自带的银针,不是她在现代常用的那一套。 现代她惯常使用的银针是她的外公传给她的,听说是古时候用玄冥铁做成的宝贝。 那银针陪着她十几年,如今用着寻常的银针她还真觉得有些不习惯。 姜清漪屏气凝神,将银针对准夏狄手腕处的穴位,捻了下去。 墨璟渊坐在她的身后,一双温热的大掌贴在她的脊背上,为她传输内力。 内力通过银针传到了夏狄的体内,犹如春雨润雨细无声般辅助银针修复他的筋脉。 半个时辰后,姜清漪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根被内力震碎的银针。 姜清漪虽然不懂武功,却也能察觉墨璟渊在为她输送内力时身体的异样。 他输送的内力时断时续,时强时弱,甚至能把银针震碎。 她忽然想到自己初见他的那个夜晚,从他的脉象中察觉到的异样。 墨璟渊的身体绝不像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 她收齐银针又走到沧澜的面前,她的神色从容,没有丝毫得意或者是倨傲,更没有欺辱。 她只是神色如常的对沧澜缓缓道了一声:“你要记住,你的母亲也是一名女性。从来不要小看任何一名女性。” 她说完,便捂着胸口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夏狄的伤情不能急于一时,她刚刚用着外公交给她的手法大致恢复了夏狄的经脉,但若要夏狄彻底清醒,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且她现在身体异常虚弱,刚刚强撑着一口气跟沧澜讲那番话,她承认她只是为了装逼。 有朝一日,她会用行动证明给这古代看不起女子的所有人看,女子并不是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软弱。 墨璟渊眸光冰冷的扫过沧澜,便追着姜清漪出门了。 姜清漪走得极慢,墨璟渊则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个人在月光下拉了两道极长的影子。 影子偶有重叠的地方,墨璟渊盯着影子重叠的地方,默默想。 她是为了救我的人才成了这一副样子,我该负责的。 他正想着,却听见姜清漪的声音忽的传来:“你是不是在月圆之夜,就会发病?甚至是——变成一头野兽。” 第三十二章 六根手指、三个眼睛的神医 墨璟渊听着她没什么起伏的音调,却猛地抬起眸子。 他死死的盯着姜清漪的背影,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眸却遮掩不住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的医术到底高明到何种程度?居然连他十五会发狂的病情都知晓。 她,到底是谁?! 姜清漪停下步子等着他的回答,等了良久,都开始踢起路边的石子了,却还是不见墨璟渊的回答,她抿了抿嘴,补了一句:“你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根本不是随便!她可是好奇的很! 她在现代的临床治疗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病例,刚刚的猜测还是源于她外公的那本古医书。 她只是害怕墨璟渊因为自己知晓了他的太多秘密,怕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才急急忙忙补了一句。 墨璟渊只用了一息,神色便已经恢复如初,他看着姜清漪单薄的寝衣,刚刚被汗浸透的寝衣正粘在她的身上。 而她正在月光下缩着身子打着寒颤,墨璟渊长腿一迈,便走到了姜清漪的身边。 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姜清漪的身上,却没有说一句话。 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墨璟渊突然僵住了身体。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把披风披在姜清漪的身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节骨分明的这双手,紧紧的抿着薄唇,此刻有些心乱如麻。 他明明,明明只是在想——要不要留下她。 留她的命。 ———————— 因着昨夜没睡个好觉,姜清漪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昨夜她说了那番话,便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她的最后一丝意识,便是倒在了墨璟渊温热的怀抱里。 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被子都规规矩矩的盖在身上,想来是墨璟渊在临走前帮她掖了掖被角。 她想起昨天的夜里,她被冷风刮的牙直打颤的时候,墨璟渊一声不吭,却将披风披在自己身上,胸口便涌出了一股暖意。 想必墨璟渊是因为她有能力治好他的下属,于是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墨璟渊素日里虽然冷冷冰冰,但是对待自己的下属时,却是真心的。 她想起墨璟渊,便想到了自己空间里那扇大门上的刻度值。 她赤着脚跑到了空间里,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两个刻度值。 此刻关于好感度的刻度正在疯狂的前后波动,像是内心经历的剧烈的挣扎。 她屏着气,眼眸死死的盯着刻度值的指针,看着那指针最后在15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好感度数值在20的地方吗,有一个红点,而功德值在的刻度指向10的地方,也同样有个相似的红点。 这似乎是在告诉她,当好感度的指针指向20、功德值的指针指向10的时候,这扇大门便能打开。 姜清漪瞬间内心狂喜。 只是昨晚救了他的下属,好感度就暴增了10! 果然!只要向墨璟渊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他这种珍视人才的人,便一定会欣赏! 姜清漪在瞬间下定了决心,她不仅要救回墨璟渊的下属,还要治好他每月十五在月圆之夜变回发狂的毛病。 让墨璟渊知道自己才高八斗、力大如牛、身怀绝技。 她今日便要去买药炮制大力丸,下次治疗夏狄时,一定要单手抱起夏狄,让墨璟渊看到她的能力。 她定了定神,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往功德值的刻度表望去。 刻度值停留在了45的位置。她算了算她救过的人——墨璟渊、阿穆隆、李宝得、菁菁以及夏狄。 夏狄还未完全治好,只能算是半个,那就是说,还少了一个。 姜清漪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李宝得,莫非他根本没有听自己劝告——在吃了药之后还去强抢民女、流连花丛? 之前卖给李宝得的六味地黄丸是她根据原有的方子研制出来的特别版,在效力加大的同时,也有着禁忌。 姜清漪将这副药卖给他,原本也就是留了一个心眼,以防他因为身体的恢复而变本加厉。 若他在治疗时间夜夜笙歌,不仅治不好他日渐亏空的身体,还会遭遇反噬。 想来他现在便是已经遭到了反噬。 姜清漪想着,脸色又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看来她今天是非出府不可了。 她一定要将功德值和好感度全部累计到20后,尽早打开空间的大门,回到现代的世界。 因为她发觉,在许丝丝被禁足后,最近的候府异常宁静,宁静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许丝丝一定还留有后手,未来未知的磨难在等着她。 ————————— 姜清漪拍了拍衣袍上的灰,便迈入了茶楼的门槛。 茶楼是三角九楼的聚集场所,是除了青楼外,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 她来这里,实际上是想听听有没有李宝得的消息。 姜清漪看了台上的说书人一眼,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正值科举,茶楼里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一些进京赶考的书生。 姜清漪刚坐下不久,便有一名书生坐在她的对面和她拼桌。 那书生身材纤长,身形单薄,生的眉清目秀,他的身边似乎是凝着一股特殊的气,像是白玉般温润,让朴素的粗布衫穿在他的身上,将他衬的更为出尘。 姜清漪瞬间想到了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点了一壶茶水,和些许糕点,示意姜清漪一起吃。 台上的说书人洪亮的嗓音还在茶楼回荡,他一拍案板,喝了一壶茶水,继续说:“我们上回讲到,前朝有一个贵族子弟,素来纨绔,流连青楼、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被成为是京中一霸。” “而这日,他又在街上策马,撞到了一名女子,他见色起意,正想将她掳回家。却突然出现了一名神医。” “那神医面上长着黑疮,穿的那是破破烂烂,长了六根手指,三只眼睛,自称是江南药神谷的神医,要为他医治。那纨绔原本不当回事,却发现自己身体的症状与这名神医讲述的别无二致” 姜清漪一开始听见那神医有着六根手指,三只眼睛,便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才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神医……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她自己? 第三十三章 通缉令画像上的人竟是她自己 很多时候,说书人讲述的故事并不完全是虚构的,王侯将相、佳人才子,很多故事都是从现实的传言中改编出来的。 但他此刻说的故事,便是姜清漪和那李宝得的故事。 姜清漪耐下性子,仔细听着说书人的讲述,却发现他的讲述事无巨细,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似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从说书人的嘴里抛了出来,让姜清漪的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危机感。她垂下眸子,细细思索,到底会是谁见证了这一切,又将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说书人。 这人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谁知那人给他的药,还真就治好了他的肾虚,此后这纨绔更加变本加厉,夜夜笙歌,突然——便中风在了床上。”说书人捋了捋胡须,玩味的顿了顿。 “有人说那神医是个邪神,纨绔与他见了一面后,日日在府中烧香拜佛,又有人说他就是个妖物,用药吸光了纨绔的精气,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书人看了观众一眼,停顿了一会儿,任由他们自由想象。 果然,茶楼里开始议论纷纷:“什么邪神,照我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骗子,那纨绔吃了假药又被狐媚子勾了去,才在床上中了风!” “好好的一个贵族子弟,明明前途无量,却被不守妇道的女人所害,大好的后半辈子就被交代在了床上!” “我看那江湖骗子也是狐狸精变的。女人,素来最会做些小动作,勾引男人了!” “诶,兄台。你这话倒是让我想到了我乡下的那个母老虎,在床上她可是十足十的不解风情,等我考取功名,就回去把她休了,连着那蠢货生的孩子我都不想要。” 姜清漪听了,咬着牙转过头看着那个正在讲话的男子,眯了眯眸。 他身上穿的朴素,衣服却是崭新的,而抬起衣袖时,却能看见寝衣里打着补丁,应该是临行前妻子特意为他缝制的。 姜清漪刚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想开口,就听见她面前的那个文弱书生已然开口讲话。 “郑世贤,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在乡下还有一对耄耋父母和一双不足五岁的儿女?”他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朗朗开口。 “那我想问你,你进京赶考的底气又在哪里?是靠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身体,还是靠你满是肮脏的脑子?你身上这身还算是整洁的衣袍,是你的妻子为人浆洗衣物而换来的?” 大家同时进京赶考的学子,又是住在同一个客栈里,对彼此的家庭环境都略微有些了解。 而这个郑世贤则是娶了城里商户的女儿,商户不同意,那女儿便与商户断绝了关系,和他私奔回了乡里。 她白日里背着孩子为人浆洗衣物,夜里缝制衣裳只为了拿出去换钱供他赶考,平日里她还要照顾瘫痪在床的两个公婆。 “林纾,你是什么意思?”郑世贤听见林纾提起了他的妻子,就像是提起了他见不得人的丑事,暴怒的像一头狮子。 “我的意思是,你的妻子在乡下照顾公婆孩子,浆洗衣物为你换来盘缠,是让你在此处胡言乱语,是让你考取功名回去休妻的吗?” 姜清漪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林纾在众人的指责的视线中,却是不急不慢的开口,他镇定自若又侃侃而谈的样子,让人感觉他身处的地方不是在茶楼,而是在朝堂。 “读书是为了知礼、明礼、守礼,是为了知廉耻,明是非,懂荣辱,辨善恶。世贤兄,你此刻在干什么?” 郑世贤听了他的话,脸上有的是愤恨难当,他不是知错,而是因为林纾在众人面前揭了他的伤疤,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郑世贤眼神阴鸷的盯着林纾那张清隽的脸,心里却生出了阴毒的计谋。 姜清漪没有想到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居然会有人为女子说话,为女子打抱不平。 其他人的反应才更像是这个古代的真是写照,无论男子犯了什么错误,都会将罪过怪在女子的身上,就像是刚刚那样。 “对对对,林兄不愧是解元,说出来的话让诸位兄弟十分信服!”同客栈的人看出了郑世贤的难堪,便想打着圆场过去了。 “嫂子与故事里不守妇道的女人可不同,只有那些女人才是真的该死!”又有人劝道。 姜清漪听闻,面前却浮起那日李宝得身前那个无助的女子,她在强权之下那灰白的脸和黯淡的眼眸,像她这种人,真的该死吗? “故事里的纨绔强抢民女、无恶不作。那纨绔中风,却是罪有应得,你们同情他,却觉得被抢占了清白的女子不守妇道、该死?”姜清漪对这个是非颠倒的世间忽的有些失望。 “若不是她打扮的太暴露,纨绔会看得上她吗?他是贵族子弟,怎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会看上一个打扮土气的农家女?这不就是农家女的蓄意勾引?”郑世贤阴沉着脸问。 “若是兄台你现在出了茶楼,被一个壮汉强暴,是该怪你寝衣的补丁绣的太过妖艳,还是该怪你出门时步子迈的太大,看起来不守男德?”姜清漪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她的话引起了茶楼的一阵哄堂大笑,姜清漪没去管郑世贤的脸色,而是默默的走出了门。 街道的喧嚣声清清楚楚的传入她的耳畔,一种空洞游离感缓缓升起,填满了她的心胸。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带有着她从前从未感受过的疲惫感,不仅为了这说书人背后藏着的阴谋,也是为了这过度男尊女卑的社会。 女子在他们的眼中犹如玩物。生来便是带有着原罪的。 她抬头看着街道林立的贞节牌坊,突然感到迷惘。 她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去改变这个社会? 姜清漪路过那日与李宝得相遇的街角,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摊,那穿着白汗衫的大叔,正端着冒着白烟的汤面送去给顾客。 他身后的墙角处贴着一副泛黄的画像,上面还用朱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那是一张通缉令。 身边偶有装戴整齐的士兵路过,举着画像盘问那大叔,“你是否见过这个人?” 大叔小心翼翼的看了士兵一眼,咽了咽口水,最后摇了摇头。 姜清漪朝着那画像望去,却发现那画像上画着的是她自己! 第三十四章 另外一个穿越者 那画像画的是她从前的模样,一副小厮打扮,脓肿的黑斑遮住了她的一大边脸,却还能从画像的眉眼中看出她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那士兵,便警惕的往回走。 为什么这士兵会开始通缉她?她一瞬间就想到了刚刚说书人说的故事。 果真如他所说,李宝得在服药是仍旧拈花惹草、强抢民女,导致遭到药物的反噬而中风? 所以李宝得的家人为了报复她,便派了官兵搜查她? 姜清漪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就看见街角处有几个混子,围着个老道士在调笑着。 老道士穿的破破烂烂,头发花白,下巴处的山羊胡被他们气的一翘一翘的,手里拿着一个破烂的蒲扇,腰处用麻绳栓了一个灌着液体的大葫芦,装得的好像是酒,看上去沉甸甸的。 看着他的模样,姜清漪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上一世电视剧里的“活佛济公”。 她莫名生了几分亲切感。 几个小混混拿着扫帚的柄在捉弄着那个老道士。一下打着他的背,一下打着他的腿,像是在溜猫逗狗,老道士被他们急的跳脚,挥舞着蒲扇,拼死护着自己的宝葫芦。 姜清漪看得渐渐沉了脸色,她召唤出空间里的乙醚和手术刀,握紧了拳头便往街角走。 那小混混下手没个轻重,一下子把老道士的腿打疼了,老道士哎呦一声,手里的蒲扇掉落,他也瘫坐在了地上。 混混看见这幕,又看见作男子打扮的姜清漪铁,青着一张脸往自己这儿走,看上去来者不善的样子。 他们原本就是官府的常客,这回更怕因为戏耍这老东西而吃上官司,便是作鸟兽散、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姜清漪看他们急匆匆跑走的背影,这才把手里的手术刀收了起来,她对着老道士笑了笑,蹲下身检查老道士捂着的膝盖。 “老先生,这膝盖疼么?让我来帮你看看。”姜清漪对着他柔声道。 那老道士一手紧紧压着自己腰侧的葫芦,另一只手摊开,露出了他紧紧捂着的膝盖。 “嘿嘿,我没事,不过是诓那几个小兔崽子而已,他们斗得过我这个老祖宗吗?”老道士得意一笑,身体向后仰了仰,邀功似的开口。 就像一个幼稚的老顽童,还带了点疯疯癫癫。 姜清漪伸手在他的膝盖处轻轻按压,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骨头确实没什么事,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她发觉这老道士的腿上有着多处伤疤,像是被冷兵器砍出来的,而腿骨也有骨折过的迹象。 在当时没有得到过妥善的处理,所以断骨增生的有些歪了。 姜清漪没有多问,而是从空间里掏出了云南白药给他敷了敷:“刚刚您被他们打得不轻,日后一定会淤青,我先用药给您敷敷。”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在征求他的意见。 可当姜清漪望向他的眼睛,才发现他浑浊的眼睛,丝毫没有焦距。 姜清漪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而这老道士眼睛却没有什么反应。 他竟是一个瞎子! 那刚刚他在与小混混的对峙中,是如何做到与常人无异的?甚至敏感如她,之前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你这小丫头片子!欺负你老祖宗呢!”老道士一把抓住了姜清漪在他眼前摇晃的手,皱了皱眉道。 但他又急声催促:“敷敷,可良久都没有人肯这样伺候我这个老东西了呦。” 姜清漪听了这话,敛下了眸子里的诧异,开始将白药细细的涂在他干瘦的腿上,刚刚被那几个小混混打过的地方已经有了发红发肿的迹象,她下手更轻了些。 “我不是小丫头片子,我是个大老爷们。”姜清漪又瞥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淡淡解释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老道士嗔了一声,却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倒是和那个丫头有几分像!” “你说我像谁?”姜清漪听了他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了从前皇后的那个眼神。 “我说你像是画里的菩萨!”老道士见着姜清漪停了手,也没等她继续抹药膏,而是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道袍上成片的泥土,就要去捡起了自己的蒲扇。 “您可是个道士,哪来的什么菩萨?”姜清漪帮着他捡起地上的蒲扇,拍了拍灰,递给了他。 “菩萨,自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老道士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清漪一眼,“你这丫头,就是个菩萨。” 老道士话中有话。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喉头瞬间紧了紧,她觉得老道士那没有焦距的眼睛,像是鹰的眼睛,能透过血骨看清她的一切秘辛。 他说出来的话像是知道了自己的穿越身份,那他口中的另一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认识另外一个穿越者?或者他自己就是穿越者?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姜清漪瞬间觉得自己的血液一股劲上涌,浑身突然滚烫了起来。 “老先生,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姜清漪按耐住浑身的激动,盯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饿了。”他没理会姜清漪的询问,说完便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姜清漪急急忙忙的拽住了他的手腕:“老先生,我带你去茶楼吃面,我们可以坐下细说!” 姜清漪在一瞬间就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澎湃的心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她要问清楚,这个时代到底有没有其他的穿越者! 而在另一边,太后缓缓睁开眸子,她侧着身子轻轻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向外望去。 外面是她久违的街道,人群熙攘,烟火摇晃,她闭上眸子轻轻吸入一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雅丫头不过是出宫游玩了一日,便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夸赞宫外的世界,让她也忍不住回忆起从前在府中的日子。 “娘娘,马上就要到了。”太后身边的杨嬷嬷看着太后的动作,含笑的说道。 她此次和皇后微服出宫不过是她的心血来潮,自从上会皇后寿宴上见了那丫头一面后,却是想起了故人,那疲惫的梦境,十回有八回都有着那故人的影子。 两辆低调华贵的马车沿着街道辚辚驶去,而方向——正是楚王府。 第三十五章 皇后:姜清漪绝不能留! 老道士刚迈入茶楼的门槛,便被小厮拦了下来。 小厮嫌弃的睥着那老道士的破破烂烂的衣裳,身上沾着的泥沙像是几天没洗澡了,他捏着鼻子把老道士拦了下来。 “去去去,这不是你这种乞丐该来的地方。” 老道士看着他嫌恶的眼神,倒也是不恼,站直了歪着头看着他。 “他不该来,那什么人该来?”姜清漪走到老道士身前,将他拦在身后,对着那小厮不咸不淡的问着。 “他又没钱,就是过来要饭的,这种人我可见多了!”小厮梗着脖子开口。 “这样子够么?”姜清漪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两银子抛到了他的怀里,她最看不惯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来你们这最贵的面,请先生上座!” 小厮看着这一两银子,眼神亮了亮,他点头哈腰的答应了,那老道士却扁着嘴,一个闪身从他的怀里抢走了那一两银子。 “他想伺候,我还不情愿呢!丫头,我们去外面吃!”老道士看着姜清漪明显在护着他的举动,心下才有了些动容,他拉起姜清漪的手腕,便往外走。 这丫头的脾气性子,倒和她一个样。 姜清漪跟着他到了路边的面摊,老道士神色自若的坐了下去,姜清漪对着摊子的老板喊道:“老板,来两碗素面。” “要什么素面?我要红烧大肘子面,肘子要俩!”老道士看了姜清漪一眼,纠正道。 面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的水汽氤氲了姜清漪一眼,姜清漪这才开始问起了自己的意图:“老先生,请问您的道号是什么?” “道号真真。”老道士口里含着面,含糊不清的道。 真真?姜清漪听着这个道号,皱了皱眉。 这道号她有些熟悉,似乎是似曾相识,但她却想不起来。 太后的反应、皇后的吐血、熟悉的道号,许丝丝背后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姜清漪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形成了一个环,只要想清楚其中的一个关窍,便能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但是这些事件的知情者都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她或许能从真真道人身上得到一些回答。 “刚刚您说我像一个人,您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啊?我到底哪里像她?”姜清漪用筷子夹了根面,却没有动嘴。 “你呀!”真真道人咬掉嘴里的面,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她,却又像是通过她的脸,看着另外一个人,“你跟她,哪里都像!” 他明明眼盲,却像是真能看见姜清漪的容貌,这实在有些玄妙。 姜清漪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趁热打铁的问道:“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真真道人听到姜清漪这话,愣了愣,亮晶晶的眸子陡然黯淡了下去,他又低下头啃着他碗里的红烧大肘子。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陡然的沉了沉。那与她相像的人,到底是去了哪里? 到底是样貌像?还是思想和行为像呢? “那我跟她是哪里像呢?”姜清漪有些不甘心,她继续问道。 “你不想吃面就给我!”真真道人瞥了她一眼,将她面前的面端到自己面前,显然是不愿再说。 “您年纪大了,又吃了两个油腻的肘子,这面您是不能再吃了,就连您那腰上的酒,也是不能喝的!”姜清漪摇了摇头,低头咬着面。 “你这个臭丫头,反倒管起我来了!”真真道人嘟囔着,不情愿的看着她。 他的这副样子,让姜清漪想起了自己的在现代的两个老头子。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突然消失,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真真道人,若以后我想去找您吃面,我要去哪个道观找您呢?”姜清漪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真真道人道,“丫头,我们终有一天还是会见面的。” 他突然感觉身上有些痒,扭了扭肩膀,又放下筷子,用手挠了挠胸口,最后从自己的衣裳里掏出了一枚灰溜溜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姜清漪拿起那枚黑乎乎的玉佩,对着光仔细的看了看,也看不清楚上面写的字,她感到有些奇怪,便对着真真道人问道—— “真真道人,这玉佩是哪来的?这上面的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等了半天,身边却没有回答,她扭过头,却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了。 ———————————————————— 皇后跟在太后身后,扶着嬷嬷的手,慢吞吞走进了楚王府。 她实在是想不懂太后来楚王府的原因,但她确是急不可耐的想要见见自己这亲生儿子。 因着自己在寿宴上见过的那丫头,是自己亲生儿子的王妃。留她在楚王的身边,以后必定有大祸患。 那丫头,绝不能留! 太后已经花甲之年了,看起来精神矍铄,挺直的腰板显得神采奕奕,而皇后只不过是年过四十,两人一前一后的从马车上下来,让外人看来倒是有些分不清他们俩人的年龄。 皇后的身子素来虚弱,而太后的身子则是格外的硬朗,超越了古代人的平均寿命。 马车到了半途,楚王才知晓了这个消息,经过上次的寿宴,他知道自己母后的十分厌恶姜清漪,便没管姜清漪在何处,急急解了许丝丝的禁足,带着她在府门口等候。 看着太后和皇后的款款走近的身影,楚王便率着府里的众人向她们行礼:“儿臣率府中亲眷向皇祖母、母后问安。” 太后扶着张莹雅的手,一言不发的扫过府门口守着的一众人,那张不怒而威的脸上却没有说着什么。 太后没有说话,皇后却心疼自己亲生的楚王在冷风口跪着,于是咳了咳,便叫他们起了身:“都起来,母后与我都是微服前来,不必太过兴师动众。” 楚王得了令,还没等他站起身,太后却突然发问:“楚王,你的王妃呢?” 第三十六章 楚王妃为何不在门口迎接太后? 此刻的姜清漪正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枚玉佩,紧赶慢赶的往府里走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发慌。 而另一边,楚王听见太后的问话,愣了愣,许丝丝抓住机会则马上开了口:“姐姐忧思成疾,心思也不在楚王爷身上,因此没有出来迎接皇祖母和母后。”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姜清漪不知礼数、不守妇道,厌恶自己的夫君,就连得知太后和皇后前来,也因不够宽宏大量,而不愿意出府迎接。 楚王明明没有告知姜清漪太后和皇后此番前来,许丝丝却在背后将这样一个屎盆子扣在了姜清漪的头上,若是坐实了许丝丝的话,姜清漪这便是大不敬。 “忧思成疾?难不成区区一个庶女嫁给楚王还算是委屈她了?”皇后咬着牙开口,听得胸口有些发闷。 太后也淡淡的蹙了蹙眉,从前她总觉得这丫头聪慧伶俐,像极了从前的那个人,她医术了得治好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年过半百身子骨却仍旧硬朗。 谁知,她竟如此不知尊卑、不懂礼数。 张莹雅看着突然凝重的气氛,便笑着开口劝道:“今日天干物燥,就连我的喉头都痒了起来,楚王妃可能突发喉疾,怕给皇祖母过了病气,便没有出来迎接。” 太后素来喜爱张莹雅,便也让她随各位皇子公主管她叫皇祖母,这让皇后私下里有些不满。 太后看张莹雅开口相劝,心情才略微缓和了些,她顿了顿,继而说道—— “雅丫头说的也对,若她是身体抱恙,哀家跟她计较倒是哀家的不是。索性哀家到了王府,便顺道去看望看望她。” 楚王一想到自己又要见到那个女人,那个他名义上的王妃,心下便有些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他也曾想起过她的那张天仙般的容颜,也升起过去看看她的念头,却又想到她那副牙尖嘴利、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模样,又有些退却。 他刚想阻止,许丝丝却抢先一步说了话:“姐姐住在西苑,那就让臣妾为您带路。” 许丝丝柔柔一指,便将她们一行人往姜清漪的西苑带去。 ———————————— “南意姑娘,侧妃带着太后一行人正往王妃的院里来了!”田寒收到消息后,便急匆匆的往回赶。 南意听着田寒的话,心下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守在院子的门口,来回踱步。 太后驾到,身为孙媳,闭门不见本就已经是大不敬。若是让人知道姜清漪假扮成男子,日日出门与他人厮混,那便是有损皇家尊严。 在普通人家,妇人不守妇道,私自出门、私会外男,夫家便可以直接将其休弃、发卖、严重的甚至能沉谭。 而在皇家,不仅会遭天下人的唾弃,背负永世的骂名,这更是掉脑袋的事情! 主子还没有回来,她该如何是好? 绿枝和田寒,是除了南意外,姜清漪比较亲近的下人。 姜清漪曾仔细试探过他们的底细,还花了几两银子在听风楼调出了他们的身世,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对他们稍稍放宽了心。 姜清漪有意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亲信,便或多或少的透露了些东西。 因此他们隐隐约约知道些内幕,却对着姜清漪扮成男子私自出府的事情,也是心照不宣。 此刻看着南意着急的样子,现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就像是姜清漪的催命符。 南意堵在屋门口,绿枝和田寒站在南意的身后,他们听见这声音,便急急下跪,朝着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身体安康,福泽万年。”南意鼓足了勇气,镇定道。 太后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跪着的三人,微微笑了笑,语调平平道:“你倒是机灵,你的主子呢?” “主子得了严重的风寒,自觉无颜面见您,便派了奴婢在门口问候。主子说,您和皇后娘娘同是千金的凤体,若是她将病气过给你,便是罪该万死了。” 南意死死埋着头,紧张的浑身颤抖,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会让人看轻了去。 皇后冷哼一声:“她不是会医术吗?听说还用她那稀奇古怪的方子治好了不少人,怎的如今自己染上了风寒?” 皇后说完,冷冷的看了许丝丝一眼,她醒来后便听闻那日在偏殿众人的所作所为,她心下对许丝丝纵是有千万分的不满,因着要姜清漪的缘故,也要先隐忍不发。 毕竟姜清漪对她的威胁,可比许丝丝大得很。 “主子说——医者不自医……”南意听见皇后语气中的针对,声音弱了下去。 “姐姐竟生了如此严重的病,为何却从未告知妹妹?妹妹自愿去照顾姐姐,为姐姐分担苦楚!”许丝丝说完,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屋子门口。 “姐姐担心影响太后、皇后娘娘的凤体,实在是事出有因。那妾身便代替太后娘娘看望姐姐,也算是让太后娘娘放心了。太后娘娘专程出府,可就是因为记挂姐姐。”许丝丝不卑不亢的继续道,在其他人看来,她便是对姜清漪的病情关怀备至了。 南意防备的看着许丝丝,许丝丝像是料定了姜清漪不在屋子里,所以才说什么都要进去。 果然,太后听着许丝丝的话,倒也觉得有理,她欣慰的点了点头,对许丝丝柔了语气:“好孩子,你的主意不错。那你便代替哀家进去看看。” 许丝丝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她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便要推开房门往里走。 许丝丝被楚王禁足后,仿佛是想通了般,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不卑不亢、举止有理有度,让南意看得有些心惊。 有了太后的吩咐,南意也不敢拦着,许丝丝推开门,便迈着莲步走进了房间。 过了不久,便从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是许丝丝的声音。 楚王听见后,便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第三十七章 楚王:那个奸夫到底是谁? 楚王进屋后,便看见姜清漪惨白着一张脸,卧在床上。 那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黑发胡乱的黏在额间,显得两个眸子黑的发亮。倒是有些我见犹怜。 姜清漪整个人大汗淋漓,在吃力的喘着气,似乎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床榻上微微有些凌乱,而丫鬟却一个都不在床前伺候。 楚王看见眼前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而许丝丝呆呆的站在姜清漪的床前,脸上有的是意外。 姜清漪看见来人,刚想说话,却咳出了声,她虚弱道:“侧妃怎的了?是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你了?” “你……你怎会在这里?!你难道不是……”许丝丝狐疑的扫过姜清漪的脸,吞吞吐吐道。 “我不该在这,应该在哪?”姜清漪听见她的话,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果然,许丝丝知道她今天出府的事情,也是她刻意将太后、皇后引了来。 太后听见许丝丝的喊叫,楚王进屋后却半晌见不到人,她意味深长的扫了南意一眼,拍了拍杨嬷嬷扶着她的手,便往里走。 皇后看见太后的动作,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许侧妃刚刚为何惊呼出声?”太后问道。 “妾身——妾身只不过见姐姐憔悴自此,心下有些心疼,才失了分寸。”许丝丝呐呐开口,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她默默退到太后身后,一双眼睛在到处乱转,似乎是为了找到姜清漪屋子里的蹊跷。 太后这才注意到了姜清漪的模样,她的下巴又尖了一点,黛眉微蹙,鼻头红红,莹白的脸蛋似乎还留有泪痕,像是忍受了莫大的苦楚。 “孙媳拜见皇祖母,是孙媳不孝,不能迎接祖母,还要劳烦祖母来我这晦气的地方。”姜清漪一抬眸,看见太后,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便直直掉了下来。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在和真真道人分别后,姜清漪心下便有些不安,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等她抄小路到了后院,便看见了太后、皇后到了门口的身影。 她趁着南意将人堵在门口时,便从窗户外翻了进来,匆忙脱了身上的男子衣袍,胡乱将衣裳塞在被褥里,又吃了几颗降压药,便听见许丝丝大叫一声,闯了进来。 许丝丝还没走到内室时,便朝着屋外大喊了一声,想要将屋子外的人引进来。 她像是料定了姜清漪这时一定不会在府内。 所以当她看见姜清漪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时,神情才会变得如此古怪。 若她今日没有进茶楼听见那说书人的一番话,便直直往街角处走,那便会跟那群士兵撞上,此刻就会是分身乏术了。 太后看着姜清漪颤抖着嘴唇、喘着粗气的样子,这病倒不像是作假,她微微弯腰拍了拍姜清漪的手,摇了摇头—— “好丫头,你受苦了。” “到底是什么病,让你变成了这副样子,连母后和本宫到了门口,都不愿意迎接?”皇后伸手在鼻前扇了扇,有些嫌弃。 姜清漪捂着脑袋,降压药的作用还让她的脑子有些发晕。她感受着胸口的恶心,却突然灵机一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妾身自己体虚,生了些小病……”她小心翼翼的缩回手,敛下眸子,像是受了委屈。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话,立马明白了姜清漪的样子,极有眼色的跪了下去,对着太后哭诉道:“哪里是主子身子虚啊,分明就是因为没有药材。主子自从搬进了西苑,一开始厨房连吃食都不愿备,更别说药材了……奴婢想为主子求药,却始终是求助无门。” 等南意把话全说完了,姜清漪才装模作样的打断了她,接着说:“够了,南意!日子哪有你说的这般难过——我现在唯一的愧疚便是对着皇祖母的。” “若孙媳知道皇祖母要来,就算是拖着这副病骨头,也一定会在府门口迎接。可能是因为西苑实在是偏远,所以才没有人来告知于我……” 姜清漪泪眼婆娑的看着太后,又将目光望向了太后身后的楚王。 看着楚王听了她的话,原本如常的脸色逐渐阴沉了,她心下便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病是假的,但他克扣全院的吃食和衣裳,太后来了却不告知她,这些事情有假吗? 她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太后听了这话,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楚王一眼,楚王咽了咽口水,还是低头认了错:“皇祖母……是孙儿思虑不周。” 看着楚王低着头的这副样子,太后叹了一口气。 若是她从前见过这个丫头,知晓她与那人如此相像,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她与楚王的这门亲事。 冤孽…冤孽……太后心里暗道。 “丫头,楚王日后若是待你不好,你尽管跟哀家讲。哀家此次前来是想问问你……可能是关于你的母亲……”太后看着姜清漪,犹豫道。 这虽然是她的猜测,但这也是她出宫入府想要知道的事情。 太后突然有些怜爱的拍了拍她的手,帮着姜清漪掖了掖被角,便打算坐在床侧。 太后的突然靠近,让姜清漪心里生了几分警惕。 她掀开被褥的一侧,坐了上去:“哀家与楚王妃有事要讲,你们先退下。” 太后的话还没说完,许丝丝便又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太后有些不耐的看了许丝丝一眼:“莫非许侧妃对哀家的话有异议?” 许丝丝看着掀起的一侧被褥,颤抖着举起手指着姜清漪,她刻意敛下嘴角处的微笑,眼神里有的是难以掩盖的兴奋和狂热。 “男子……男子的衣袍为何会在姐姐的床上?”她颤着问出声,脸上有的似乎是不可置信。 众人顺着许丝丝的手指望去,在姜清漪的床榻上,看见的便是银白色的衣角。 那看着像是男子的衣袍。 凌云柏一瞬间变得暴怒,他脖子上的青筋陡然爆出,走上前一把掀起姜清漪的被子,对着她厉声道:“姜清漪,这到底是谁!!!” 第三十八章 将姜清漪连同奸夫一起押入天牢 姜清漪缓缓直起身,看着自己床榻上的那件男子衣袍,心瞬间沉了下去。 皇后尖锐刺耳的指责在她耳畔响起,像是要穿透她的耳膜,皇后愤怒道:“大胆姜清漪!你凭着区区庶女的身份嫁入皇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竟与人私通?来人快把她贱妇拉下去,待找到奸夫,一起押入天牢,本宫要亲自来审!” 奸夫?哪有什么奸夫?这不过是她自己的衣服。 但若是证明了这是她自己的衣服,那就一定会引出她私自假扮成男子,出府的事情。 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这是死罪,可假扮男子、私自出府,这同样是罪。 姜清漪看着凌云柏的眼神,像野兽一般闪着绿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她此刻感到有些进退维谷。 “皇祖母,孙媳并没有与人私通。请祖母相信孙媳!”姜清漪将那件衣袍攥在手里,缓缓挺直了脊梁,对着太后认真说道。 “不是私通?那你说你这件衣服到底是怎么来的?”皇后冷哼的一声,眸光恶狠狠的盯着姜清漪。 从前虽是厌恶姜清漪,不过是因为她与那人的相似之处,让她莫名感到心慌。 而今天,姜清漪若真是不守妇道、私通男子,那便是踩在她的底线上了。 这不仅是不守妇道、有损皇家颜面,这更是把她与柏儿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柏儿因着自己从前的事情,不受皇上的宠爱,占了嫡子的名头,却迟迟没有被立为太子。若是再出了这件事,他便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入主东宫也再没有了可能。 许丝丝看着皇后冷若冰霜的眼神,恨不得立即将姜清漪就地处死,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后退几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守在屋子门口的丫鬟,珍儿。决定最后再加一把火,让姜清漪死无葬身之地、永远翻不了身。 珍儿是那贵人帮她安插在姜清漪院子里的眼线,可是姜清漪的防备心太重,除了她从前的丫鬟南意,其他人她都不愿重用。 她原本有些着急,生怕珍儿成为了一颗无用的旗子,珍儿却突然传来消息。 说姜清漪私通外男,还准确的道出姜清漪在今日下午必然不在府中。 她虽有些疑惑珍儿如何能准确知晓这些消息,但看着珍儿信誓旦旦的模样,便知晓这是那贵人特地传给她的消息。 她便更加胸有成竹了。 因此在今日,她才特地将皇后太后往姜清漪的院子引。 得到了许丝丝的眼神,珍儿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掩着面对着众人哭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许丝丝马上接了她的话:“珍儿,你看见了什么!尽管说!你是不是看见了姐姐是被人冤枉的,现下只有你才能证明姐姐是清白的!” “珍儿,你不要怕什么人,你快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姐姐的清白才能保得住……” 众人将眸光转向珍儿,太后看着珍儿的模样,隐隐皱了皱眉。 她怎么觉得姜清漪院子的这丫鬟,自己从前见过? “你便说,本宫需要真相。”皇后对着珍儿沉声道。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从前看见王妃娘娘身边的南意,捧了男子的衣裳,等到半夜才偷偷前去浣洗。” “奴婢还知晓王妃娘娘的屋子不分昼夜便是大门紧闭,而她的贴身丫鬟也不知去向。” 珍儿的话大有深意,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是每句话都指向姜清漪私通外男。 姜清漪冷眼看着珍儿和许丝丝唱双簧的样子,心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作为一个无法靠近我屋子的下等丫鬟,你到底是如何煞费苦心,才能看见我的屋子大门紧闭、才能知晓我的丫鬟不知去向?” “况且若我真的要偷偷摸摸浣洗男子的衣物,派南意在屋子里洗便罢了,为何又要在晚上将衣物拿到外面去?还要专门给你瞧见?” 姜清漪在心底里冷笑,这珍儿一定是许丝丝背后那人派来西苑的眼线。那人的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了。 “奴婢……奴婢知晓,不过是因为奴婢认识那奸夫!”珍儿感受到姜清漪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悄无声息的威压却仿佛有千斤重,她一时间有些慌乱。 “那你说这奸夫是谁?”太后淡淡道。 “奸夫便是府里黄管家的儿子,黄三桂!”珍儿道,“奴婢起夜时偶然见过他步伐凌乱的从娘娘的院子里出来,心下感到奇怪,比常人多留心了几分,这才让奴婢发现了异样!” 珍儿咬着牙说道,胜败只在一念之间,若是她不一招制敌,说的证据确凿,那她便必死无疑。 主子派她来王妃院子里当眼线时,她便知道主子要的是——姜清漪死。 若这是主子的目的,那她便是主子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珍儿抬起眸,看着姜清漪的脸,眼睛里有点是毅然和决绝。 “管家的儿子?”皇后听了她的话,有些目眦欲裂,她后退两步,差点背过气去,死死指着姜清漪道:“贱人,你还想说什么!” 太后并没有像皇后一般反应激动,甚至有些意兴阑珊。她看着姜清漪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便知道姜清漪不至如此。 但是太后还是想看看这丫头会是如何的反应,若是她都无法自救,那她也没有必要救这丫头了。 姜清漪听了她的话,只是笑了笑,对着皇后从容道:“那奸夫呢?何不将其捉来共同对峙?” “姜清漪,这是你自找的!”楚王听了姜清漪的话,双手捏成拳头狠狠的砸向了姜清漪的床榻,便亲自出门捉拿黄管家的儿子了。 太后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 在场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她从前也是见惯了这些场面的,如今却有些乏了。 她眼神转向了坐在床榻上的姜清漪。 姜清漪淡定从容的神情与皇后目眦欲裂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不禁让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越发觉得姜清漪像那人了。 若从前皇后没有使那些肮脏手段,如今坐在宝座上的也不会是她,而会是那个人。 母仪天下,皇后哪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第三十九章 黄三桂背后的人? 因着有一顶硕大的绿帽子,时时刻刻悬在凌云柏的头上,所以凌云柏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便将黄管家的儿子绑了来。 黄管家的儿子黄三桂,是当地有名的混子,吃喝嫖赌样样行。 他十赌九输,却又喜欢泡在赌场里,赌坊的人因为他爹是楚王府的管家,便也时时哄骗着他,哄着他把自己全部的家当全投了进去。 前些天他又在赌坊输光了钱,还欠下了巨额的债。赌坊的人原本是想着将他扣下,等着他的管家爹来拿钱赎人。 却不想他爹直接宣称与他断绝了关系,赌坊的人又留了他几日,最后没办法,自得砍了他的一根手指,把他放出来了。 原本以为没了他爹,他便会消停几日,却不曾想他隔日拿着一百两的银票,得意洋洋的又回了赌坊,倒让赌坊的人感觉有些奇怪。 姜清漪看着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黄四,身上的绳子将他箍得紧紧的,人长的三大五粗,脸颊的肉往下耷拉着,整个人像个油腻的肉粽,内里裹着的全是淌着油的肥肉。 他一被凌云柏扔在地上,便开始哎呦哎呦的叫,看上去凌云柏倒是因为他的绿帽子,对黄三桂掺上了几分怨怼。 “珍儿,你说奸夫就是他?你没有看错?”姜清漪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没错没错,这奸夫就是我!”黄四看着姜清漪天仙似的脸蛋,一时间迷了眼睛,激动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急忙承认。 “你说奸夫是你,可是空口无凭,你是否有什么证据?”姜清漪继续问道,语调平平,仿佛捉的不是她的奸。 黄四听了她的话,眼珠子四处乱转,一时间有些慌张。 那人只是叫他承认自己是奸夫,便会给他一百两银子,事成之后便会再给一百两。 他平日里便不是什么好人,也是踹过寡妇门的,能用他早臭了的名声换钱去赌,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那……”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衣服,奴婢看见认得王妃床上的这件衣服,就是黄三桂的!奴婢见黄三桂穿过!”珍儿急急忙忙补充。 “对对对!这衣服就是我的没错,这美人儿也是我的!”黄三桂勾勾的盯着姜清漪,眯了眯眼睛,他用舌头剔了剔牙,似乎已经闻到了美人身上的香味儿。 姜清漪听了,敛了敛眸子,遮去了眼中的幽深。 “姜清漪,你这个贱妇!”楚王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气的唇色有些发青,整个人近乎失态,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冲上前去一拳打在了黄三桂四的脸上,如虎如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姜清漪。 若是没有太后站在这里,他恐怕早就冲上前去扇扇姜清漪几个耳光。 “柏儿……”太后提醒着他的失态。 “皇祖母,孙儿,孙儿一定要休了这个贱妇!她自甘堕落、与人私通,如此下贱的行径皇家岂能容她!”楚王在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忘记了他与裕王的勾心斗角,忘记了他入主东宫的急迫,他只记得黄三桂口中的话。 他只觉得耳畔在隆隆作响,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转。 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他无法忍受姜清漪的下贱和背叛,他一定要休了她,再将她碎尸万段!! 凌云柏从一开始便没有选择相信过姜清漪,他宁愿相信赌坊混子的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愿相信姜清漪的有理有据的辩驳。 他不仅不相信,他还在如此关键的节点提出休弃姜清漪,这不仅是将她立于不利之地,更是在将她往绝路上逼。 若是太后在此刻同意楚王的请求,那么下一刻姜清漪便会被拉去沉塘,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这就是楚王,她名义上的夫君,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以及……蠢蛋。 姜清漪面色如常,没有理会楚王的话语,而是继续问:“你们是说我床上的这间衣服是黄三桂的?” “那黄三桂可真算是个神仙!”姜清漪淡淡的笑了笑,“凭他这两百斤的身体,竟能穿得上这件衣裳。” 姜清漪将自己床上的衣袍递给了太后,太后仔细的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黄三桂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衣裳不是他的。”太后道。 黄三桂的身形粗大,又是不修边幅的,不可能有钱买这种料子的衣裳。而这件衣裳尺寸稍小,做工精良,能穿上这衣裳的一定是极为瘦削的男子,或者……女子。 太后仔细的抖了抖那件衣裳,却发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到了自己的脚边。 她捡起那东西,细细的看了看,有些意外的看了姜清漪一眼。 “太后娘娘说这衣裳不是你的,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姜清漪垂着头盯着他,她的眼神极有压迫感,让黄三桂感觉到一阵腿软。 “太后……太后?”黄三桂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居然是太后娘娘! “黄三桂,当着太后、皇后的面,诬陷楚王妃与你私通,你可知你的下场?株连九族、凌迟处死!”姜清漪忽的加重了语气。 黄三桂被姜清漪说的浑身一抖,一不小心便尿了裤子。黄色的液体伴着骚气在地上蜿蜒流淌,在场的人都嫌恶的捂住了口鼻。 前几日有个女人前来找他,只让他配合着说自己是奸夫,还会给自己两百两银子。 他想着自己的爹是楚王府的管家,平民百姓无论如何也不敢弄死自己。便急急忙忙答应了,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给楚王戴绿帽子,还在太后面前诬陷楚王妃。 “若是,你是受人蒙蔽,无意而为,那可能还会有回转的余地。”姜清漪扶着床下了地,她没有嫌恶黄三桂身上的臭气,而是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若你能供出你幕后的主使,那便——不用死了。”姜清漪的眼神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黄三桂眼神散涣的看着姜清漪的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灵魂出窍。 他微微张开口,似乎马上要把背后那个人说出来了。 第四十章 和离成功? 姜清漪屏息望着他,渴望从他口里知道些消息。 黄三桂听了姜清漪的话,内心强烈的挣扎着,他想张嘴说出那人找他的经历,却不知道为何迟迟说不出口。 “……”他刚张开嘴,却感受到脑子里的一阵刺痛,他两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姜清漪看着他的样子,急急蹲下身去探了探他的呼吸。 黄三桂的呼吸急促,但应该只是因为紧张导致的暂时晕厥。姜清漪抿了抿嘴,从药房里召唤出了强力定心片,塞进了他的嘴里,以缓解他的病情。 心底里却有些失望。 “这没用的东西!”皇后恶狠狠的出了声,“来人,马上把他拖下去抽筋剥骨!” “孙媳以为,他的身后一定另有主谋,孙媳建议将他送入刑部,细细审问!”姜清漪沉着脸,对太后说道。 她隐约记得墨璟渊班师回朝、上交兵权后,便是在刑部任职。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唯一能有稍许信任的,便只有墨璟渊了。 “哀家记得刑部……是兰舟在那当差?”太后眯了眯眼睛,“也罢,那哀家回宫时便带着他顺道去趟刑部,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兰舟了。” 太后说的好听,像是把墨璟渊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可话里话外全都是为了张莹雅考虑的。 她从前是打算等各皇子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再将张莹雅嫁了过去,让她成为未来的皇后,可今日这一遭,让太后有些歇了这心思。 一来是裕王、楚王全部有了正妃,二来宫中尔虞我诈比比皆是,像今日姜清漪受的委屈,若是雅儿到了宫中,只会千倍百倍的落在雅儿的身上。 从前她只将张莹雅当作张家的一枚棋子,可连日的相处却让她生了几分怜爱之情。 “也罢,看过了楚王妃,哀家便先回去了。”太后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今日的出宫,原本只是想问姜清漪几个问题,却不曾想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实在是有些疲倦。 罢了,那便下回再问。 “太后娘娘……可是这衣裳……”许丝丝飞快的看了太后一眼,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太后捏了捏手里这黑乎乎的玉佩,有些加重了语气:“哀家今日有些疲惫,今日这事便就这样结束。” 她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清漪一眼,便将手里的玉佩好好的塞回了姜清漪的手中,重重的拍了拍姜清漪的手背。 姜清漪有些意外的接过太后递过来的玉佩,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太后认识真真道人?也认识这块玉佩?为何看见了这块玉佩,便放弃了继续追究呢? “楚王妃,今日连同上次的事情,是你受了委屈。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哀家会补偿你。”太后说着,眼睛却是落在了姜清漪手里的玉佩上。 姜清漪听了这话,欣喜的抬起头,眼神亮了亮。 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跪在太后身前,朗声开口:“太后娘娘,清漪想与楚王和离!” 屋内的人听了这话,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皇后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清漪。 楚王紧紧咬着牙关看着姜清漪,脸上有的是不可多见的愧疚:“刚刚的事情是本王错怪了你,本王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楚王妃——在皇祖母面前,就不要说胡话了!”他微微暗示。 在之前,姜清漪没有恢复容貌提出和离时,他有的只是怒不可即,他只觉得姜清漪的丑陋让他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而姜清漪的容貌恢复后,他便想着若是姜清漪日后乖乖听话,他便会留着王妃的位置给她,再不济也是个侧妃。 只要姜清漪能够安守本分,他便不会休弃姜清漪,而更不可能会和姜清漪和离。 他不相信姜清漪会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王妃之位,这一定是姜清漪因为自己刚刚不信任他,所以在与他置气! “这不是胡话,这是妾身考虑周全后才下的决定。妾身无德,身世也不算是清白,登不上大雅之堂。从前楚王爷娶了臣妾,也不过是因为一场意外,既然是一场意外,那便应该及时结束!”姜清漪仰着头看着太后,目光里有的是坚定。 “我们已经拜过堂成了亲,岂可说和离就和离。更何况这是父皇的赐婚……”凌云柏听着姜清漪坚定的语气,带着一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决绝,他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可明明这是自己从前视为眼中钉的女人,若是与她和离,他日后便能再娶个家室显赫,为他入主东宫能够添一份助力。 “臣妾从前不过是跟了一只公鸡拜堂成亲,也没有过夫妻之实,那一切便都不作数。况且虽是陛下的赐婚,太后娘娘若是金口玉言,想必陛下也不会反对。”姜清漪继续说着,眼神里毫无留念。 “若是陛下还要责怪,那清漪日后便亲自入宫请罪!”姜清漪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想讲的话一口气全部讲了出来。 听了姜清漪的话,皇后搭在嬷嬷身上的手却在缓缓收紧……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见到陛下……否则凭着她那张脸,那样的神采……陛下,陛下他一定会……”皇后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面容有些扭曲。 “太后娘娘,原本就是错的东西,还要让它继续错下去吗?”姜清漪看着太后沉默的样子,有些不甘心的又加了一句。 “不行,我绝不同意!我们决不能和离!”凌云柏看着姜清漪急切的眼神,怒的出声打断。 他从前克扣全府吃食,任由她自生自灭,刚刚不信任她……或许是他的不对,但他以后一定会极力补偿…… 她刚入府邸时,每日在傍晚时亲手煲汤送到他的书房;等他娶了许丝丝,她却还是熬夜绣了香囊给自己送来;那日还与他合力救下阿穆隆…… 姜清漪握着他的手腕往阿穆隆身边走去时,她身上蓬勃的生气,他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见过,就连许丝丝身上都没有这种生气。 他有些意识到,若是今日真的与姜清漪和离,他日后定会抱憾终身! “皇祖母,我不同意和离!”凌云柏不管不顾的开口,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无法忍受失去姜清漪的后果。 “本宫同意他们和离。”皇后捏紧拳头,看着凌云柏悲痛欲绝的模样,沉沉开口。 第四十一章 五日后,本宫便会将和离诏书送来 “皇后?”太后诧异的转过头看着皇后。 郜国虽自建国来便有这条律法,但自古以来从未有人真正和离过。 在这个时代,男子地位极高,男尊女卑的观念深深渗进每个人的血骨里,就算女子心中再有不满,也绝对不敢主动提出和离。 而男子若是厌弃妻儿,便直接将其休弃,因此姜清漪提出的和离,恐怕是前无古人的事情。 “本宫同意了。”皇后重复道,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此番来到府里,便是为了除掉姜清漪这个人。她看着纯良无害,可是背地里的手段却多的很。 若刚刚她私通的罪名成立,凌云柏将她休弃后沉塘,便可以解决她的心腹大患。 可如今罪名不成立,姜清漪没有犯七出之条,因着是皇帝的赐婚,凌云柏也不能贸然将其休弃。 在此刻姜清漪提出和离,若凌云柏被迫接受,他日皇帝怪罪,怪罪的便只有姜清漪一人。 凌云柏在此事上会成为一个纯粹的受害者。 一旦和离后,姜清漪没有了楚王妃这层身份,便没有人会再在意她。姜家若将她送去哪个破庙打发了,到那时候,她弄死姜清漪便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总之,姜清漪不能活在这个世上,更不能见到皇帝。 “母后!”凌云柏不理解的开口。 皇后却没有理会凌云柏的话语,她朝着姜清漪走了几步,伸手死死的捏住了姜清漪尖尖的下巴。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姜清漪的眸子,姜清漪望进了她的眼底,在她的眼底里看见了浓浓的阴霾。 皇后缓缓道:“五日后,本宫会将和离的诏书亲自送到你的手上,到那时你不要恬不知耻、千方百计的想留在楚王府。” —————————————— 自从皇后亲口答应了姜清漪和离的请求后,一直沉甸甸压在姜清漪胸口的大石才瞬间落了地。 她已经开始畅想离开楚王府后的生活了—— 她会靠着卖药的钱买一个小小的宅子,一边开个药馆、一边医治好夏狄和墨璟渊,获得墨璟渊足够的好感度后,打开空间的大门顺利回到现代世界。 姜清漪抬眸看了看头顶这无尽的苍穹,湛蓝的天幕万里无云,像绣娘新织成的蓝缎子,绵延至远方。 天空蔚蓝明亮的有些虚诞,就像是用皂角搓成的五光十色的泡泡,外表看着轻盈剔透,可轻轻一戳,便就烟消云散了。 她何时才能打开空间的大门,离开这个奇异的世界呢? 姜清漪帮夏狄治病已经是五天前了,自那日皇后同意她与墨璟渊和离后,许丝丝便有些消停了下来。 姜清漪耐心等待了一两天,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有因着实在是缺钱。 想到如今是夏日,日头又正浓,料想也不会有人正午时到院子里找她,她便挑了正午又出门了。 姜清漪带了斗笠,看着街角处日渐稀少的士兵,缓缓松了一口气,想必是因为连日的搜查无果,李宝得的家里人放弃了搜查,连着墙上的搜查令都被人撕掉了。 姜清漪先是去了从前那家药铺,数日不见,这药铺的的两侧摆上了新买的花瓶,那吱吱呀呀的的木门都被新上了漆,不仅如此,掌柜还新请了一个小厮。 姜清漪一进门,揭开斗笠,老掌柜的眼睛便亮了亮,他急匆匆的从柜台跑了出来,接过姜清漪手里的斗笠,便开口道:“不是说这药三天送一回吗,怎的您今日才来?” 姜清漪看着老掌柜的态度,便知道这金疮药的销量不差,她微微一笑,开口道:“前些日被事情绊住了,今日得空了才出了门。掌柜,这药卖完了吗?” 掌柜急急点头:“卖完了,第三日便全都卖完了。原先第一日他们听着这药的价钱,便都没买。第二日来了个受了重伤的江湖人士,他将这药往淌着血的伤口上一抹,便立刻止住了血,他喜出望外直接买走了五瓶,还说这银子没带够,他改日再来买下另外一半。” “第三日,这药的效用便都被传了出去,一大早就被人卖完了,所以——您今日将药带来了吗?”掌柜抬起头看着姜清漪,那眼神像是在看着财神爷。 姜清漪听了这话,挠了挠脑袋,她自从上次请了真真道人吃完那阳春面,还加了两个红烧肘子,她便一穷二白,也没有钱买得起金疮药的药材了。 掌柜看着她眼神闪烁的模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胸口掏了掏,便掏出了两张银票,一张是五十两,而另一张则是二十两。 这是怎么回事? 姜清漪看着老掌柜手中的银票,眼神有些诧异。 不是说一瓶药卖一两银子,得到的银子还要与掌柜三七分吗? 掌柜看着姜清漪的眼神笑了笑,语气淡淡的解释,眼中却掩不住得意:“这金疮药卖十两银子一瓶,那江湖人士还觉得十分便宜!” 十两?这可是相当于现代世界的一万元! 他们行走江湖,过得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最需要的便就是这类药,因而十两一瓶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 “你可真够黑的!”姜清漪仔细的打量了老掌柜一眼,他表面看着老老实实,却不曾想背地里竟是个奸商。 她一瞬间想到自己在他这买的红尘玉草。当初也不知道被他坑骗了多少银子! 日后还是要自己开个药铺,才算稳妥。掌柜虽说只将金疮药卖了十两,她可不信。 想到这里,姜清漪便飞速的抽出他手中的银票,转身对着他摆了摆手,许诺道:“明日,明日便将金疮药给你带来!” 在本金不够的情况下,她还是要倚仗这奸商老板。 不过——制作金疮药的原料,倒是可以从墨璟渊手上坑上一点。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姜清漪想着,按着墨璟渊留给她的那张纸条,找到了藏匿夏狄的院子。 她回首张望了一番,发现四下没人,便熟门熟路的从纸条上写着的那个狗洞里钻了进去。 第四十二章 墨璟渊的礼? 在救治夏狄的那夜后,姜清漪便找听风楼的人打听了墨璟渊的往事。 特别是近些年的事情。 听风楼是一个信息情报组织,在全国各地有着庞大的关系网,只要有银子,便是什么都能问到的。 但这听风楼的主人更是一个神乎其神的人物,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消息越是隐蔽,需要的银子就越多,姜清漪决定在攒够银子后,再来探听红山雪莲的去处。 姜清漪小鸡啄米似的用手撑着脑袋,在听风楼的先生大夸特夸了一个时辰墨璟渊的丰功伟绩后。 她都能将他是如何骁勇善战,白手起家的少年将军却收复郜国失地,还打到了匈奴的老家,驱逐至昆仑河以南处……的事情,倒背如流。 不过她还是根据听风楼先生描述的战役中,找到了关于夏狄和他那十五发狂的古怪的病的蛛丝马迹。 姜清漪愿将那病姑且命名为圆月狂犬病。 先生讲述了墨璟渊在班师回朝前的最后一场战役:渡斑之战。 墨璟渊是一位可以彪炳史册的常胜将军,自他崭露头角、带兵打仗以来,便绝无败绩。 可渡斑之战,却是赢得艰难。班师回朝时,不仅墨璟渊自己身负重伤,就连他培养的精锐部队,黑羽卫军都折损过半。 渡斑之战是在岭南一带打的,因着岭南的刺足人屡屡闯入边境,偷袭平民,皇帝便令墨璟渊带着他的黑羽卫军,平定岭南。 战争的一开始,军队便如以往般势如破竹,眼看着不出半月便要平定岭南,军令却突然泄露。 刺足人似乎是完全知晓了墨璟渊的指挥手段,见招拆招,只用了一日便反转了局势。而墨璟渊在领兵时也突遇奇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姜清漪猜测夏狄的伤情和那渡斑之战脱不了干系。甚至军令的泄露……也可能是他作为。 但如此……为何墨璟渊还要奋不顾身闯入天牢,救回夏狄呢? 而墨璟渊身上的圆月狂犬病,应该就是下落不明时被人刻意下的毒。 因为岭南地带,是苗族人聚居的地方。而苗族人……最善毒蛊之术。 姜清漪想着,更有些感叹前路的艰难。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夏狄所在的那个房屋的大门。 在门口,姜清漪便看见沧澜翘首以盼的等着她,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一只拆了家的哈士奇。 姜清漪都能感受到沧澜正对着自己摇尾巴。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根肉骨头。 她刚一只脚迈入门槛,沧澜便直直的朝着姜清漪跪了下来。 又是“扑通——”一声。 “沧澜特地向楚王妃请罪,沧澜从前言语有过,特请楚王妃惩罚!”沧澜朗声开口,声音洪亮,像是行军时在喊号子。 那日姜清漪说恢复了夏狄早已被挑断的手筋脚筋,他偏不信邪。等着姜清漪出门后,就自己去查看了夏狄的身体。 原本经脉寸断、回天乏术的身体,居然真的在缓缓痊愈! 沧澜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夏狄的经脉时,便感受到一股灵力在修复着夏狄早已残败不堪的脉络,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复苏着生机。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最知道经脉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意味这第二次的生命。 这几日夏狄不仅能主动吞咽流食,就连手指有时都在微微颤动。 他终于相信了姜清漪绝顶的医术,从此以后,只要是不违反主子的命令,他豁出这条命都会去保护姜清漪的安危! 沧澜郑重其事的抬头,望向姜清漪的眸子里,有的是狂热的崇拜。他无比后悔那日对姜清漪的那般羞辱。也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一定要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准守三从四德。唯夫君马首是瞻。 她实在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 姜清漪被他喊的耳膜震了震,她掏了掏耳朵,看着沧澜浑身肌肉僵硬的样子,便知道墨璟渊已经惩治过他。 于是她随意的抬了抬手,便要叫他站起身。 沧澜却是不从,他深深的低下头颅,以表臣服,高声道:“请楚王妃责罚!!!” 姜清漪听着他一口一个楚王妃,心里倒真的生了些许不满,她嘟囔着开口:“我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吗?为什么要叫我楚王妃?况且,我很快就不是了!” 沧澜抬头,看着姜清漪神采飞扬的一张笑脸,有些疑惑——被休弃了竟也会这样开心? “本王听闻前几日你向皇后提出了和离?”墨璟渊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姜清漪抬头,便看见他身着藏蓝色衣袍,头戴白玉冠,负手站在自己的面前。 肤若凝脂、眼如点漆,岩岩如孤松之独立,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姜清漪便忽然想到了听风楼先生口中的那个英明神武、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他领兵打仗的时候,一定是更加的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这样的男子,恐怕是天下无数未出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她突然感觉喉头有些发紧:“嗯,皇后已经同意了,三日后便会将和离诏书送来。” 姜清漪的语气有些闷闷的。 墨璟渊听着她的语气,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乜了一眼姜清漪,冷冷淡淡的说:“你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和离?”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和离?你若喜欢楚王,你自己嫁给他便得了!再不济把沧澜嫁过去,省的他一口一个楚王妃!”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疑问,气得有些跳脚。 皇后之前也是这样说,凭什么?凭他楚王是块香饽饽吗? 姜清漪看着倒像是又臭又硬,从粪坑里捞出来的发毛绿馒头。 墨璟渊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他轻声笑了笑,舒展了眉目。 “那我便送一件贺礼来贺你。”墨璟渊伸出手,后面的人便递上了一样用布包着的东西。 姜清漪听了有些讶异的抬起了眉毛,盯着墨璟渊递到自己手中的东西,眼睛看呆了神。 芙蓉银针? 这不是从前老头子日日跟她念叨的那件上古的宝贝吗? 这里竟然也有? 第四十三章 墨璟渊的圆月狂犬病发作了 芙蓉银针,在现代只存在于传说中。据姜清漪所知,是中医学的至尊圣宝,有着疏经络,运气血的作用,简单的来说就是可以恢复已经死亡的神经。 这是21世纪的西医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芙蓉银针甚至可以通过针灸为病患输入内力,让劳损的身体快速痊愈。 姜清漪打开手中的布包,便看见十几个细密的银针整整齐齐的排在布包上,玄冥铁制成的银针似乎在泛着幽光。 她倏的抬起眼睛,看着墨璟渊低垂着头,盯着眼前空中的一处虚无,薄唇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在思索她能否救活夏狄吗?那她一定会让结果对得起这副银针的价值的。 “你放心,我会全力救治夏狄的。结果一定会对得起这套银针的价值,也必不会让你失望。”姜清漪拍着胸脯,微微抬起下巴对着墨璟渊保证道。 墨璟渊听着她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他送她这副银针,只是上次看见她的银针在他的内力下撑不过一息,实在是寒酸。 又觉得圣宝便应该物尽其用,才为她找到了这医家珍宝——芙蓉银针。 她莫不是以为他只是为了夏狄,才废了那样一番周折,给她找到这芙蓉银针? 墨璟渊凝视着姜清漪欢欣雀去给夏狄治病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罢,她愿意这样想,便就这样想。 姜清漪的诊治手段是他闻所未闻的,她的手法精准,用药巧妙,实在是看不出她属于哪个医学流派,也看不出她师从何人。 墨璟渊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迷,全身上下都有着谜题和魔力,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让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墨璟渊眼眸沉了沉,他刚想走上前去观察姜清漪的手法,却感受到大脑的一阵眩晕。 世界似乎在围绕着一个点,飞速的旋转了起来。一切事物都变得肿胀扭曲,甚至还很刺眼。 墨璟渊感受到有无数条虫子在他的脑髓里横冲直撞,瘙痒伴着疼痛浸入他的血骨,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有些睚眦俱裂。 他捂着极速收缩的心脏,意识骤然变得混沌,墨璟渊突然想起今日是十五。 十五。 可是,这疯症怎么又提前了? 墨璟渊捂着胸口,青筋在他的脖颈处暴起,原本漆黑的眼眸变得血红,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咬着牙打开轻掩着的房门。 他刚迈出门槛,一摊鲜血便不由自主的从喉头喷射出来。 ——————— 姜清漪为夏狄针灸完,又依据夏狄现在的身体状况改了药方里的几味药。 待她帮夏狄活动完四肢后,发现夏狄的身体恢复的异常迅速。 只要再施针个一两回,他便能恢复意识了。 墨璟渊拼死从天牢里救出他,也绝不是顾念旧情那么简单。他一定是想问清楚渡斑一战中,军令泄露的真相。 姜清漪有些好奇渡斑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墨璟渊下落不明的那些日子,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用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刚想转身向墨璟渊邀功,却发现这屋子里已经是空无一人。 墨璟渊去哪了? 原本轻掩的大门现在完全的大敞着,姜清漪抬起头,却发现天已经变暗了。 刚刚她在屋内潜心救人,竟不知这时间过的是如此之快。 暮色四合,一轮巨大的红月挂在天际,染红了半边天幕,月亮周围环绕着云丝,像是为红月着上了一层素色的缕衣。 妖冶,瑰丽又奇异。 像是神话中才会存在的明红色圆月。 姜清漪看着这月亮,才警觉的想起,今天是十五。 是墨璟渊发病的日子。 想到这里,姜清漪眼皮一跳,她急匆匆往院子的门口跑去,却没有在这小院里看见一个人。 “楚王妃、不——清漪姑娘,您今日的施针已经结束了吗?”沧澜步履匆匆从门口进来,便看见姜清漪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身影。 “嗯,已经好了。只要再施针一两次,夏狄便能醒来了。”姜清漪微微颔首,对沧澜毕恭毕敬的语气还有些不习惯。 “王爷吩咐我在您医治完毕后,送您回府。”沧澜擦了擦面上的汗珠,喘着粗气道。 他眉头紧锁,面带愁容,看着像是马不停蹄的从另一处赶来的样子,一刻也不得歇。 姜清漪看着他的样子,心下有些了然——这一定是墨璟渊发病了。 “你们王爷呢?”姜清漪不动声色的问道。 “王爷另有要事……” “带我去,你们主子发病,你也是既无奈又心疼的,对吗?”姜清漪抬眸,直直的望向沧澜,眼底是一派洞悉。 沧澜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面色平静却又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就像他的主子一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臣服于她的脚下。 沧澜抿了抿唇,硬着头皮拒绝:“主子说……他发病时,不允许有任何人靠近。” 听了沧澜的话,姜清漪脸上却是没有异色。 这点她早有预料,墨璟渊的自尊心极强,而圆月狂犬病又会让他失去他骄傲的自制力,让他变成一头野兽,他自然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窘况。 可现在只有她姜清漪,才能去救他。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叫你杀了他,你就真去杀了他?”姜清漪眯了眯眸子。 “属下、属下绝不可能向主子挥刀!”沧澜听了姜清漪的话,急忙解释。 “可你现在就是在害他,现在只有我能救他,而你却还拦着我去为他治病,你是想他去死吗?”姜清漪上前一步,挑眉问。 “他死要面子,你就不让我去为他医治,你这可是愚忠!” 沧澜听了姜清漪的话,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犹豫了一息,才下了决定。 “清漪姑娘,属下全凭您吩咐。”他微微低下头,以表臣服。 “你先带我去一趟药铺,再把我带去墨璟渊那里。”姜清漪正色道。 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一场硬战,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四十四章 深入靖王府地道 沧澜带着她来到了墨璟渊的府上,墨璟渊的府邸是皇帝为了奖励他的功勋,而新赐的。 刚踏入府邸,便能看见夕阳的余晖下崇阁巍峨,楼层高起,青松拂檐,雕栏玉砌。 近处是金辉兽面作楼阁装饰在晚霞的照耀下反射着五光十色的光芒,磨光的青石铺地,甚至连小桥的扶手都是汉白玉制成的。 姜清漪向远眺去,围着府邸的是郁郁苍苍的树木、四人合抱的才堪堪抱住的朱漆柱子。 只是靖王府中,下人很少,她步履匆匆的跟着沧澜走了一段路却也没看见一个下人。 “这……未免太过奢靡了……”姜清漪皱着眉喃喃道。 树大招风,更容易遭人记恨,遭君主猜忌。 这个道理,她相信墨璟渊不会不懂。 沧澜听见姜清漪的话,回过头对着她摇了摇头:“这府邸是圣上御赐,主子推辞再三,圣上却执意赐下,主子入住后将府中能搬的物什都搬了出去。” “您如今看见的这华丽,不过是之前的十分之三……” 沧澜有些欲言又止。 姜清漪看着他的脸色,便懂了他的意思。 比起赏赐,这更像是捧杀。 沧澜带着姜清漪来到了墨璟渊的书房,打开书柜处的暗门,便打着灯笼带姜清漪走了进去。 甬道很长又有点窄,虽然两侧是用石砖砌筑,可脚底下的黄土却证明了这个密道实际上刚挖不久。 密道里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点潮湿,姜清漪打了一个冷颤,捏了捏自己身后背着的包裹。 这些东西是她刚买的, 除了她推测的可能对症的中药材外,她还去买了麻绳、狼牙棒和斧子,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逐渐的走近,便能听见细碎的吼叫,像是野兽的哀鸣。应该是墨璟渊在极力容忍后,从唇缝中溢出来的。 沧澜将她送到门口,便急急离开了,墨璟渊特意嘱咐过他发病时不能有人闯入,沧澜不敢承受他的怒火。 姜清漪小心翼翼的推开那扇石门,便看见了她此生无法忘却的一幕—— 四条小臂粗的铁锁链从石室的四面墙壁中延伸,牢牢地箍紧了墨璟渊的四肢。 墨璟渊平日里整齐束起的黑发此刻却凌乱的披散着,身上单薄的寝衣早已被鲜血浸润的看不清楚颜色。 他在仰着头,唇瓣时不时溢出怒吼,四肢奋力挣扎,企图挣脱铁链的束缚。 墨璟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就直直的投射进姜清漪的眼睛里。 姜清漪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派,然后又在胸腔里猛烈的跳了起来。 那血红的眸子里,瞳孔极度收缩,形成了一跳线,里面有着无尽的淡漠和对生命的漠视。 他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头狼,让人望而生畏。 “墨璟渊……”姜清漪轻声换了一句,试探性的往密室里又走了两步。 墨璟渊似乎是听到了,原本高高仰起的手腕陡然落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响。 他用自己的理智极力压制体内的欲望。 变成了一条直线的瞳孔也缓缓放大,他盯着姜清漪,艰难出声:“你……为什么要来?走……快点走!” 姜清漪没有回答,又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身上,观察他身体的情况。 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病:发病时眼睛赤红、瞳孔收缩成一条线、失去理智 ,情不自禁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墨璟渊片刻的理智又完全消退了下去,他敏锐的感受到姜清漪的靠近。他怒吼一声,防备的后退几步,身子摆成进攻式,瞳孔又收缩成了一条线。 姜清漪一边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一边从空间里召唤出了喷射型的乙醚和镇定剂。 “墨璟渊,你要冷静,我是姜清漪,我是来为你治病的。”姜清漪又向墨璟渊走了几步,极度的紧张让她不禁开始大口喘着气。 他恍若未闻,身体陡然发力,飞速的向姜清漪冲了过来,似乎要将姜清漪撕碎。 姜清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举动。 墨璟渊的手臂离姜清漪一步之遥时,便被四条锁链锁的动弹不得。 他挣扎着,嘶吼着,理智已全然丧失,完全的兽化了。 姜清漪趁他不备,举起乙醚朝着他的脸喷了下去。 她本以为墨璟渊会因为吸入乙醚,变得失力而昏厥,却不想他却变得更加狂躁。 为什么?为什么乙醚会对他没有用? 若是吸入式乙醚没用,她就必须近距离为他注射乙醚,或是镇定剂。 还未等姜清漪鼓起勇气靠近,却看见墨璟渊的身体又发生了剧烈的异变。 他脖颈、额角处的青筋陡然暴起,身体的肌肉忽的胀大了一倍,他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双手缠绕着铁链,奋力一拽,那厚厚的石墙便直接塌了,铁链从墙上脱落了下来。 姜清漪惊呼一声,暗道不好。她急急往后退了几步,从包裹里掏出了狼牙棒,咬紧了牙关。 她两手紧紧的握着狼牙棒,也摆成了进攻的姿态。 姜清漪此刻正心乱如麻,她在心底胡思乱想道:她若是死了一定是被穷死的,如果她前几日有钱买了中药,配置了大力丸,她还能用着狼牙棒在墨璟渊手下过个几招。 可如今的她,不仅体弱无力,身体中了毒,还时不时能咳血。发狂的墨璟渊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轻易。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气定神闲的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样子,就像是狮子在玩弄着已经到手的猎物。 她又后退了几步,却无路可退,姜清漪慌乱的往后望,发现身后是一堵厚厚的石墙。 她硬着头皮,高高举起狼牙棒,就要对着墨璟渊挥舞下去。 而墨璟渊微微俯下身子,眸子死死的盯着姜清漪,也蓄势待发。 墨璟渊飞速上前两步,直直朝着姜清漪扑了过来。 姜清漪慌乱的躲闪,还没等她挥舞手上的狼牙棒,就因为手腕失力而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五章 墨璟渊的童年阴影 他飞扑过来的身体撞到姜清漪的身上,巨大的惯性把姜清漪带着一起甩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姜清漪将手中的镇定剂狠狠的扎在了墨璟渊的手臂上,注射了进去。 镇定剂发挥作用需要一段时间,因着刚刚的喷射乙醚反而激怒墨璟渊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为墨璟渊注射麻醉剂,怕他发狂的更加厉害。 姜清漪死死的闭上了眼睛,原本已经打算束手就擒,身体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的脑袋撞上的竟是坚硬又滚烫的胸膛,而不是地面。 姜清漪忽然听到身下闷哼一声,温热的液体喷了她一脸。 她摸了摸脸上的粘腻,愣了愣,过了一息,意识回神,她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墨璟渊的血。 墨璟渊分明丧失了理智,怎么会向她扑来时,转换了两人的位置,还怕她的身体磕到地上? 难道是这镇定剂即刻就起了作用? 姜清漪手忙脚乱的想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却被墨璟渊死死的抱住了手臂。 她擦了擦眼前湿漉漉的鲜血,朝着墨璟渊疑惑的望去,却看见的墨璟渊紧闭的双眸,他的眉宇紧紧蹙起,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梦魇中,挣扎无果,又无法自拔。 他脸色苍白,而唇瓣此刻被他自己咬的血红,血珠一颗颗渗出,整个人变得破碎不堪,姜清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微弱又破碎,姜清漪侧着头,将耳朵靠近他的唇瓣,仔细的聆听,却发现他叫的是—— “阿娘……” 姜清漪诧异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她突然想起听风楼先生的话——墨璟渊自小便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他的眼窝蓄满泪水,在摇着头。 姜清漪看他的样子,有些着急,她拍了拍他瘦削的脸颊,喊道:“墨璟渊,你醒醒!” “阿娘,别走……别让我一个人……”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了点小心翼翼,像一只失去母亲的幼兽,在痛苦的呜咽。 在她的印象中,墨璟渊从来都是霁月风清,见泰山崩于前而云淡风轻。 她第一次见到墨璟渊变成了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凄凉又哀伤,让她莫名的有些心酸。 “你阿娘为什么会离开你?”姜清漪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也许了解了墨璟渊的童年阴影,对治愈他的病情有些帮助。 “阿娘……”墨璟渊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的战栗,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度痛苦的事情,他陡然松开了姜清漪的手臂,双手掐着自己的脖颈,像是遭遇了窒息般开始剧烈喘息。 “墨璟渊!墨璟渊!”姜清漪急忙拍了拍墨璟渊的肩头,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姜清漪从空间中召唤出镇定剂,又对他进行了一次注射。 片刻后,他才缓缓平静了下来,虽然整个人晕了过去,可还是紧紧蹙着眉头。 姜清漪半跪在他的身边,探头仔细了看着他平静下来的睡颜,这是她头一次这样仔细的观察墨璟渊的模样。 细碎的泪珠还湿漉漉挂在他的眼睫上,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倒是没有了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显得更加的平易近人。 姜清漪还是没忍住,一手撑着地,将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额头上,用指腹揉了揉他眉间的褶皱,待揉散了,姜清漪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她低首看着墨璟渊的四肢,手踝脚踝处,都被铁环箍出了深深的痕迹,是一片的血肉模糊,皮肉向外展开,甚至可以见到血肉深处的森森白骨。 姜清漪又叹了一口气,仔细的为他把完脉,又从空间召唤出碘伏和纱布,为他仔细消了消毒,再用纱布包扎起来。 他此刻的脉象与之前并无二异,仍旧是时断时续,时强时弱,她暂时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姜清漪隐约记起初见墨璟渊那天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她之前还以为是她在战场上受过的伤,现在想来更多是因为这病情。 他幼时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让这段记忆成为了他埋在记忆深处的阴影? ———————————— 姜清漪从不能和离的噩梦中惊醒后,便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她身披了一件外衣,趿着鞋,打开了窗子。 她探着头向窗外望去,发现时候还早,日头还没升起来,天空是灰蒙蒙的。还带着浓重的水汽,让她不禁拢了拢衣裳。 姜清漪想到今天是皇后送来诏书的日子,便没有继续睡下了,她等这一天实在是等的太久了,总担心今日会出什么岔子。 “娘娘……”南意正在姜清漪身后为她梳发,她看着姜清漪坐在梳妆台前发愣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唤道。 “以后别叫我娘娘了,再叫我小姐。”姜清漪扭头望向窗外,她从未如此期待过皇后的到来。 “小姐……怎的好端端的就要和离了呢?”南意实在是不知道姜清漪在想些什么。 楚王是皇后所出,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而自家小姐是楚王唯一的正妃。 也是日后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和皇后。 小姐母亲的身份不高,又不受丞相爷重视,现在这条路,应该就是小姐这辈子最好的选择了,小姐为何还要自请和离? 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小姐和离出府后,恐怕能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南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楚王日后绝不可能将我奉为太子妃,更不可能是皇后。而需要依附男人而活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我姜清漪。”姜清漪轻声答了句。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话,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姐幼时便只是希望能够嫁给一个好夫婿,可自从她再次回到小姐身边,小姐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更睿智,似乎想的也更长远。 南意又看了姜清漪一眼,却突然听闻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姜清漪转过头看了姜清漪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今天能来西苑的人,应该也只有皇后了。 姜清漪理了理衣裳,刚刚站起身,却看见南意身后的走来的竟是一个不速之客。 许丝丝。 第四十六章 许丝丝背后的主使 今日的许丝丝内穿一件薄如蝉翼的玫瑰色胸衣,腰束大红色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银丝素白大袖衫,穿的娇艳欲滴,看起来春风得意。 她迈着莲步从南意身后走上前,装模作样的扶了扶自己鬓间的金钗。楚王不在这里,她连礼都不愿意行了。 “姐姐此刻为何会是这样一副表情?是不愿意见到妹妹吗?” 姜清漪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心底暗自发笑。 许丝丝不会以为自己和楚王和离后,她便会是名正言顺的楚王妃了? 楚王一向是以利益为重,绝不可能会拘泥于那些情情爱爱,就算是楚王真的有意将许丝丝立为正妃,皇后也绝不会同意。 “也对,姐姐在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皇后娘娘。那妹妹就为姐姐带来一个好消息——” “皇后娘娘刚刚派了贴身嬷嬷来到府上走了一趟,说今日下午她便会带着和离诏书亲自上门。” 许丝丝讲完,无不得意的抬起头,想要看看姜清漪的反应。 姜清漪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道:“这件事又与你何干呢?”她又拍了拍袖子,站起身,走到了许丝丝身前。 姜清漪本就生的高,因此出府时女扮男装也不会出差错,而此刻她站在娇小的许丝丝身前,就显得有些气势逼人了。 她继续开口道:“正妃的和离仪式,是需要一个侧妃来主持吗?许丝丝,我都要脱离苦海了,就你还巴着那么一个烂货,把他当成眼珠子呢?” 许丝丝听了她的话,往后退了几步,急忙转移了话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吗?” “哦?那你后面的人会是谁呢?她答应许你楚王妃之位了吗?”姜清漪笑了笑,脸上无不讽刺。 她这句话实际上是为了试探,试探许丝丝身后的人,是针对楚王妃这个位置上的人,还是只是针对她姜清漪。 许丝丝愿意听那人吩咐,一定就是因为那人许诺了许丝丝楚王妃的位置,但是这可能吗? 恐怕她身后那人也对着楚王妃之位虎视眈眈呢。 “我……”许丝丝被看透了心思,突然有些慌张。却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定了定神,她心中似乎有了依仗,语气又突然变得自信起来。 她道:“姐姐既要和离,妹妹就在院里备了一桌饭菜,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日后我们有的是共同的敌人了,若是姐姐对那人有些许好奇,中午便来院子用膳,也好帮我出出对付她的主意。” 她说完,又小心谨慎的朝着姜清漪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姜清漪看着她的背影,眼眸眯了眯。 “小姐……许侧妃是真的要对付她身后之人吗?”南意顺着姜清漪的目光,望着许丝丝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姜清漪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恐怕她这主意都是她身后的人出的,她把我叫过去的目的,只是在我。” 南意听了小脸瞬间苦了下来,她皱着眉头道:“您既然知道这是陷阱,您不会还要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只有知道许丝丝背后那人的目的,才能见招拆招,而不是坐以待毙。 姜清漪回忆着从前所经历的种种陷害,眼眸渐渐幽深了起来。 ———————————————— 姜清漪中午的时候,还是带着南意去了许丝丝的积珍院。 积珍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游廊两侧有翠竹遮映,阶下是石子漫成甬路。而另一侧是一个极宽的金鱼池,里面堆满了太湖石。 南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出一声惊叹,许侧妃的院子竟奢靡自此,主子从前的西苑比不过她的万分之一。 她此刻才有些赞叹姜清漪选择的正确性。 待屋子里的丫鬟掀开门帘,许丝丝便扶着另一个丫鬟的手,千姿百态的走了出来。 “姐姐来了,那边里面请。”她语气淡淡,却气势逼人像个当家主母。 南意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古怪,她撇了撇嘴,姜清漪却神色自然的走了进去。 许丝丝还真准备了一大桌菜,什么冰糖百合马蹄羹、鹑子水晶烩、花香藕、赤枣乌鸡汤…… 姜清漪微微瞥了一眼便没细看,许丝丝看见她的这副样子,便道:“姐姐从前定是没见过这些菜,怕是你以后也见不着了……” 姜清漪在椅子上坐定,眼神淡淡的看着她,说了句:“你有什么话便现在说。” 许丝丝听了愣了愣,她没有想过姜清漪会这样直白。 她举起自己手边的两个雕金白瓷酒杯,又端起桌子上的酒壶,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壶仿佛是太重了,她手指微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倒了另外一杯,递到了姜清漪面前。 “姐姐不愿吃菜,那便喝杯酒?”许丝丝放下酒壶,对着姜清漪温婉的笑了笑。 姜清漪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又扫过自己面前的酒杯,冷笑一声,却没有讲一句话。 她看着姜清漪不为所动的样子,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眼睛死死的盯着姜清漪的眸子,喝光了自己酒杯里的酒。 “姐姐害怕妹妹下毒,不肯喝这酒,那妹妹就先干为敬了。” 姜清漪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又觉得有些好笑,她将视线挪到了桌子上的那个鸳鸯酒壶上,开口道—— “鸳鸯酒壶,一半为酒、一半为毒,手按壶柄时便能换酒。许丝丝,你身后之人教唆你毒害我时,你有没有想到我如今坐在你的院子里?” “在我和离之前,将我杀死?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楚王妃。许丝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姜清漪微微靠近许丝丝,语气幽幽的开口。 许丝丝听了姜清漪的话,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全被姜清漪看在眼里,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脑海里回荡着姜清漪意味深长的话。 她背后之人不仅要让她毒死姜清漪,还要弄死她自己?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如你所言,我和离后便与楚王府全无干系,我们今后便只有一个敌人。她都想要害死你,你都不愿将她的信息告诉我吗?” 许丝丝听了她这番话,回忆起那人的所作所为,这才幡然醒悟。 原先她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便都是解释得通了。 原来那人根本不想帮助自己,只是想借自己的手杀了姜清漪!最后还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许丝丝突然觉得脑子里嗡嗡营营,心头惶惶悚悚,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剜着她的血骨。 她紧紧攥着衣袍,后退几步,大脑是一片空白。 她的心陡然生出剧烈的疼痛,像是有着一把刀在慢慢的割她的心,两只手开始乱抓看,她拼命张大了嘴巴,咙却好像被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叫不出任何声音。 她意识模糊的看着姜清漪,开始满口满口的吐起鲜血。 第四十七章 姜清漪杀了许丝丝? “许丝丝?许丝丝!”姜清漪看着许丝丝直直倒下去的身影,深觉不对,她猛地站起身。 姜清漪身下的苏锦绣花圆凳划过地板,倒了下去,只听见一道刺耳的响声。 姜清漪跑到许丝丝的身边,将她半扶了起来,她刚想为许丝丝把脉,却看见许丝丝微微张嘴,像是要说着什么。 她死死的瞪大了眼睛,口如泉眼一般,在一涌一涌的冒着鲜血,鲜血浸透了半边的衣裳。 姜清漪微微侧头,将自己的耳朵靠近了许丝丝的嘴巴,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许丝丝气息微弱,极力的出声,“hou……hou……”,声音却十分模糊,像是在发第二声,又叫人难以辨别。 “什么?”姜清漪慌乱的看着许丝丝惨白的脸,她口中溢出的鲜血流的满处都是。 许丝丝艰难的抬起手,指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 “厚?什么厚?什么衣裳?”姜清漪着急的问道,她低下头,却发现许丝丝瞪大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许丝丝?许丝丝!到底是什么厚?什么衣裳?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你别睡,快点醒醒!”姜清漪着急的大吼,许丝丝却没有一点反应。 就差一点,差最后的一点点。 姜清漪失神的将许丝丝放回到地面,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微微抬手试探了许丝丝的脖颈,确认了她的死亡。 她重重的闭了闭眼睛。 眼前的尸体,在一分钟前她还是鲜活的,这一切来的太急太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大脑是一片的混乱。 hou?厚? 什么衣裳?是她穿着的衣裳还是这屋子里有的衣裳? 姜清漪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许丝丝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却没有察觉她衣服上有任何线索。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听见耳边传来的一声尖叫。 “血,满地都是血!楚王妃杀了侧妃!楚王妃杀了侧妃!”许丝丝的贴身丫鬟进门看见了这一幕,人都吓傻了,又跟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姜清漪急忙追了出去,却见那丫鬟已经跑得没影了。 南意听着那小丫鬟的尖叫声,急匆匆跑进门一看,深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用手捂紧了嘴巴。 姜清漪看着南意慌乱的模样,苦笑了一声。 她终究还是失算了,她本以为许丝丝背后那人是想用许丝丝的手杀死自己,却没有想到是要用许丝丝的死来陷害她。 “南意,我是被陷害的,你能相信我吗?”姜清漪敛眸看着许丝丝一动不动的尸体,低声问道。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话,缓缓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她始终有些呆滞,却还是点了点头:“能,小姐,我能!” 姜清漪看着南意这副样子,也来不及想些其他什么,便对她吩咐道:“刚刚那个丫鬟应该是去叫人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许丝丝死亡的证据。” “你别看地上,帮我去把桌子上的两个白瓷杯收起来,分别用帕子裹着,杯子里若是有酒便直接倒在帕子里。”姜清漪大脑飞速运转,她极力压下内心的惶恐,对着南意吩咐道。 “收完杯子,再去屋子里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厚衣裳。”姜清漪说完,便把自己的帕子也递给了南意。 南意抽噎了一下,也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双脚小心翼翼的绕过尸体和那地上的血迹,便往桌子那边走。 姜清漪则走到了许丝丝的身侧,她半跪在许丝丝的身旁,开始检查许丝丝的身体,那小丫鬟恐怕是去报告了楚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先是检查了许丝丝的头颅和体表,没有发现她体表有任何放射性伤口。 不是外物敲击而造成的死亡。 她掀开了许丝丝的眼皮,检查了一下她的瞳孔,又打开了她含着鲜血的嘴巴。 也许是因为疼痛,许丝丝的舌头都被她自己咬断了半根,藕断丝连的挂在口腔里,看着一片血肉模糊,实在是恐怖。 姜清漪靠近许丝丝的口腔,用手轻轻扇闻,却没有发现任何刺激性的气味。 这不像是中毒而死。 许丝丝的身子还有温度,皮肤和指甲也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这根本看不出来死亡的原因……除了解剖。或是用实验室的检验仪器,去化验许丝丝的血液。 可是她此刻不仅没有工具,更没有时间。 姜清漪微微皱眉,心下却有些阴郁,她压下脑海中纷繁的思绪,凝了凝神,拉起许丝丝的衣袖,检查了许丝丝的双臂和指缝。 许丝丝双臂的血管中似乎又细小的东西在微微的凸起,姜清漪不确定那是什么,她按压了一下许丝丝双臂的血管,那细微的凸起又陡然的消失了。 这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主子,这是白瓷杯……奴婢这就去检查屋内的衣裳。”南意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了姜清漪,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不用检查了,时间来不及了,”姜清漪镇静的指挥,“你现在就翻着窗子从后门绕出去,在我搬进西苑前居住的那个院子后门有个狗洞,你赶紧翻出狗洞去找墨璟渊!” 她接过南意手中的东西,语速飞快。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吩咐,疑惑的瞪大了眼睛,却还是摇着头,哽咽道:“奴婢不走,奴婢要在这里帮您。” “皇后片刻就要来王府,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就只有去找墨璟渊,才有可能暂时保住我的性命。”姜清漪着急的推了南意一把。 “若是我们都进去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要如何翻身?去找墨璟渊身边的沧澜侍卫,你说你是姜清漪派来的,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姜清漪死死的盯着南意的眼睛,突然放大了音量,厉声道。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话,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她深深的看了姜清漪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姜清漪看着南意的背影,刚想召唤出手术刀划破许丝丝手臂处的血管,查看那细微的凸起,便听见门外是一阵喧闹。 “来人!快来人!护驾!” “快传太医!传太医!” 尖锐刺耳又嘈杂的声音传进屋子里。 姜清漪猛地抬头,穿过皇后身边层层叠叠护驾的太监和侍卫,眼神直直与皇后对视。 隔得很远,姜清漪却能感受皇后复杂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有震惊、又暴怒,还夹着欣喜。 她的嘴角慢慢上扬,显示出一种胜利者的微笑。 来的人不是楚王,而是皇后。 皇后为何会来的如此迅速? 姜清漪看着皇后背着光的身影,背后的冷汗却打湿了她的衣裳。 许丝丝口中的“hou”,讲得莫非不是“厚”,而是“后”? 皇后指着许丝丝的尸体,疾声厉色的道:“来人!姜清漪公然在府内行凶,杀害侧妃!快抓住她,将其打入天牢!” 姜清漪看着手持佩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侍卫,心却陡然的沉了下去。 第四十八章 天牢 姜清漪缓缓从许丝丝的身边站起,她刚想说话,喉头又是熟悉的一紧,口中的鲜血却直直喷了出来。 凌云随后急匆匆的赶到,他伸手挥开侍卫,一个箭步迈入屋子里,看着屋子里的惨状,他的脚倏地软了软,他用着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姜清漪。 “你杀了她?”他虽是问句,却带了几分笃定。 姜清漪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眸中……的畏惧。 “我是清白的。”姜清漪直视着他的眼眸,似乎能将他看穿,“我马上就要跟你和离了,我不可能为了许丝丝,更不可能为了你,放弃原本光明的未来。” 姜清漪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 凌云柏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化眼前的信息,但他听了姜清漪的话,瞳孔却猛然的缩了缩。 “来人,将她押下去。”他撇开脸,没有再看姜清漪,而是径直上前扶起了许丝丝的身体。 姜清漪看着这意料之中的选择,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她舌尖抵着后槽牙,浑身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作呕。 侍卫听了楚王的吩咐,飞快上前反钳住了姜清漪的两臂,姜清漪吃痛却仍旧一声不吭。 “若你想要查清楚害死许丝丝的人,或是你有一点了解我,你就应该派人守住凶案现场,等官府的人来搜查证据。” 她朗声开口,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再看楚王,而是顺从的走了出去。 她要等,她要等一个机会。 姜清漪却不知道在她走后,凌云柏发愣的盯着姜清漪的背影,许久都没有移开。 ———————————— 天牢里阴暗又潮湿,扑鼻而来的一股浓厚的霉味夹杂着臭汗味,让姜清漪不禁蹙了蹙眉。 两侧是排的整齐的牢房,用木头桩子将一个个牢房分隔开,中间的过道有些拥挤。 因着押送她的是府中的侍卫,姜清漪在路上没有受什么苦。 两个侍卫紧紧的跟在姜清漪的身后,而姜清漪的身前有两个狱卒在领路。 牢房两侧的犯人看见狱卒身后跟着的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纷纷起了兴致,将头伸出柱子,趣味盎然的吹着口哨,时不时还夹着着一些下流话。 有的缺手,有点缺脚,有点半边脑袋都被削平了。看起来非人非鬼,像是来自地狱。 那女子双手上带着沉重的镣铐,脊背单薄,发髻稍有些凌乱,一身天青色的衣裳有半身都染着血。 天牢里的囚犯是见惯了血的,偶然看见一个身上带血的女子,似乎更能激发他们的兽欲,他们欢呼的更加大声了。 姜清漪对着眼前的一切却是充耳不闻,她的脑海里复刻出许丝丝院子里的一切,然后一点一点的排查疑点。 此刻最重要的便是验尸,验出许丝丝的死因。 姜清漪抿了抿唇,看着这昏暗的天牢,若是南意没有找到墨璟渊,又或是墨璟渊不愿帮忙,那么她想逃出天牢、为许丝丝验尸而自证清白,恐怕比登天还难。 身前狱卒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姜清漪暂停了脑海中的思考,细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天牢的最里端了,两侧的牢房很多都空着,守卫却更加的森严了。 而天牢通道的最里端,不是一堵简单的石墙,而是一个更大的监狱。 监狱里很潮,似乎天牢的水汽全部来源于此,里面偶有鞭子抽打皮肉发出的脆响,接下来的是骨头折断的声音,紧随着的是人的冷笑。 这是水牢…… 姜清漪听着水牢里的各色声音,那鞭子好似就要抽在了自己身上,她感到头皮发麻。 若她被送进这里,凭着她这副孱弱的身体,恐怕撑不过一刻。 姜清漪抿了抿唇,她紧绷的脊背暴露了她的紧张,那狱卒却脚步一转,走向了一侧的普通牢房。 姜清漪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狱卒推搡着姜清漪进了门,他们粗暴的手段让她跌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狱卒锁上门,转身里去后,僵硬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了些。 姜清漪理了理潮湿的稻草堆,从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从怀里掏出了南意收来的白瓷杯,对着通风口透出来的光线仔细看了看。 一个白瓷杯的杯口处染着红色的口脂,应该是许丝丝喝过的那杯。 而另外一个白瓷杯杯口处则是干干净净,是属于她的。 她仔细闻了闻许丝丝的那个酒杯,入鼻的只有醇厚的酒香,闻不到其他的气味,这证明许丝丝的死亡与这杯酒是没有关系的。 她又换了一个酒杯闻了闻,眼眸陡然深了深。 这杯酒也同样没毒。 那鸳鸯酒壶至始至终就只是一个幌子!许丝丝背后那人想弄死的从来便只有许丝丝,再将其嫁祸到自己头上。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那人竟了解她到了这个地步,知道她会欣然前往许丝丝的院子,又预判了她不会喝这杯毒酒。 她像是一个幽灵,游荡在姜清漪的身边,计算着她的每一步。 姜清漪感到有些心惊。 她闭了闭眼眸,开始思索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那块血玉,又莫名的闪过一道白光。 一阵困意席卷了姜清漪的脑子,姜清漪手里紧紧攥着那酒杯,昏睡了过去。 姜清漪醒来时,眼前并不再是那个阴暗的天牢,而是她明亮的药房。她这了眨眼,感觉有些奇怪。 这空间特意将她召唤了进来,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她站起身四处望了望,顺手从药柜里拿出了几瓶益气补血的黄芪精口服液,一口气倒进嘴里。 又来到那扇熟悉的青铜门前,她踮起脚看了看那两道刻度值。 她制成的十瓶金疮药都被卖了出去,而昨晚又治愈了墨璟渊……这不由得让她怀有几分希冀。 若她的功德值和好感度全达到了指标,她便能直接打开大门,也不用绞尽脑汁去破解这死局。 姜清漪满怀着期待朝眼前望去—— 第四十九章 水牢里的人是谁? 只见功德值的指针指向了95,而好感度的指针指向了18,而那两个红点还是分别在功德值10和好感度20的位置。 应该是姜清漪卖出去的那些金疮药救了五个人,而墨璟渊的好感度则于夏狄的病情成正比。 只要夏狄的身体恢复,墨璟渊便会更加信任她。 这也就是说,只要她再救一个人,再获得墨璟渊2点的好感度,她便能打开这扇青铜门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微微笑了笑,原本沉甸甸的心灵像是瞬间展开了般。 “11……” “12……” “13……” 一道古老又腐朽的声音缓缓从药房传来,一顿一顿,似乎在数数。 声音很不大,从人的胸腔发出来,低沉又沙哑,好像来自亘古。 姜清漪有些疑惑,她警惕的从药房中退了出来,回到了天牢里。 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从稻草堆里直起身子,四处张望。发现隔壁牢房有个身影,而这沙哑的声音应该就是从隔壁牢房里传出来的。 姜清漪小心翼翼的往那人的方向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看起来像个老者,头发花白,佝偻着腰,身体以一种即为扭曲的方式蜷缩着,口中正念念有词。 忽然,那老者停住了嘴。 一息之后,他白发老者耳朵微动,又开始蠕动着发黑的嘴唇,继而道。 “股骨……” “31……” “32……” …… “老先生,您——”姜清漪眉头紧锁,疑惑的出了声。 “嘘——”老人缓缓抬起头,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意示她噤声。他的动作很慢,一切像是电影的慢放,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半刻之后,他才停止了数数,姜清漪看着陡然沉浸下来的牢房,这才又一次的开了口。 “老先生,您刚刚说的是什么东西?” “骨头,骨头……”白发老者缓缓抬起头,姜清漪看见的是他常年没有见过阳光而惨白的脸,他的皮肤衰老而耷拉,整个人皱巴巴的,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干尸。 他咯咯的笑了几声,对着姜清漪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姜清漪这才发现他黑洞洞的嘴巴里,没有一颗牙齿。 “骨头……在哪?”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活死人的模样,她感觉到背后有些发凉。 “在那……骨头……”他像是太久没有跟常人沟通,说话变得颠三倒四又含糊不清。他晃晃悠悠的抬起手,虚虚向外指了指。 姜清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赫然就是刚刚她看见的水牢。 水牢里会有什么东西?而这老者又会是谁? 姜清漪看着他如骨瘦如柴的身体,他惨白的皮肤和扭曲的姿势,意味着他至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阳光。 也就是说,他至少在这天牢里呆了近二十年了。 “死,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要死!哈哈哈哈,骨头,骨头都断了,都是骨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老者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声音苍凉,像是见证了什么人间惨剧。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扭头看了看天牢最里端的那个水牢,那个水牢就像是一个跳动的心脏,对着她散发出了致命的吸引力。 姜清漪很好奇里面到底关押了些什么人,她总觉得总有一天,她会跟那水牢里的人见面。 “疯老头,你给我闭嘴!若是你说出他的下落,你的兄弟可就不用在水牢里呆上二十年!”狱卒不耐烦的用佩刀狠狠敲击木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老者的疯言疯语。 姜清漪听见狱卒的话,急忙往前跑了几步,双手扒拉这木桩子,把头探了出去,对着他试探性的问了问:“大哥,您是否知道那水牢里的人是谁?” 那狱卒讳莫如深的打量了姜清漪一眼,显然是不愿多说。 姜清漪急匆匆从荷包里掏出银子,塞到了他的怀里,那狱卒才幽幽开口:“他啊,朝廷重犯,跟他有关系的除了你眼前这个疯老头,其他的在二十年前全死光了。” 他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那到底犯了什么罪,才会被押在水牢里受刑二十年?”姜清漪急匆匆的问道。 那狱卒摇了摇头,却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他揣着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好心提醒了一句:“别离那水牢太近,那水里可全都是毒蛇。” “死哈哈哈哈哈,全都得死,哈哈哈哈哈!”那疯老头又开始喊着疯话。 姜清漪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丝酸涩,她还是从空间里掏出了维c和钙片,去掉外包装后,用油纸包起来递到了他的牢房里。 “这娘们长得天仙似的,你说她犯了什么事才来了这里?”一个油油腻腻的声音缓缓响起 姜清漪感受到的是一道露骨的视线,那视线一点一点打量着姜清漪的脊背,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在吐着芯子,要把她拆骨入腹。 “管她哪来的,既然来了天牢,便没有人能出得去,把她孤零零的放在这也是可惜……”另一个狱卒吸溜着口水回答道。 “不若……先让哥哥享受享受?”他们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姜清漪转过头,便看见两个一胖一瘦的狱卒站在牢门口,胖的像只肥鸭子,而矮的像一只猴子。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用饿狼般的眼神盯着姜清漪,让她胸口有些犯恶心。 “从未见过有人上赶着找死的。”姜清漪抬起眼眸盯着他们,却感觉眼眸是一阵刺痛,想来是被他们恶心到了。 她双手背后,从空间召唤出了乙醚和芙蓉银针。 墨璟渊送给她的这副芙蓉银针,不仅能救人,更能伤人。 她双手感受着芙蓉银针布包那柔软的触感,莫名想到了墨璟渊,突然有些发愣。 墨璟渊为什么还不来? “嘿,这小娘们还挺辣!爷喜欢!”那个大肚腩的狱卒啧了啧嘴,痴迷的拍了拍肚子,便用钥匙打开锁链,往牢房里走。 姜清漪看着他们俩急不可耐的模样,肥头大耳的胖狱卒两腿像鸭子般蹒跚摇晃,她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但当她目光一转,看见敞开的牢门,以及那俩人身上一长串的钥匙,眉头又松了松。 她脸色恢复如常,对着那肥头大耳的狱卒柔声开口:“你们喜欢吗?若是喜欢,需得一个一个来!” 她莞尔一笑,一双桃花眸眯成了月牙。 第五十章 墨璟渊的怒火 那狱卒看见姜清漪放柔了语气,感觉自己的喉头紧了紧,他还没张嘴说话,口水便流了下来。 他扯着袖子擦了擦衣服,便如同老鸭迈着八字脚往姜清漪的身边走。 他的肥胖的身子还没靠近,姜清漪便闻到了一股臭味,她憋着气伸手将乙醚喷在了他的脸上。 她又将手腕一扭,将手术刀刺入了胖狱卒的大腿。 胖狱卒便直直栽了下去。 刚刚她想起墨璟渊,便不舍得用芙蓉银针对付这种人了。 刚刚她进来时便仔细观察过,间隔二十米大概会有一个狱卒,而自己眼前便有两个狱卒,也就是说,解决了他们,这四十米内都会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那瘦狱卒看见眼前这幕,刚想张口叫人,姜清漪却抢在他前面喷了乙醚,让他瞬间有些眩晕,叫出来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姜清漪拔出胖狱卒大腿处的手术刀,箭步一迈,想要将其插入瘦狱卒的大腿。 可姜清漪一迈步子,才发现自己脚上还带着镣铐。 脚下的牵绊让姜清漪瞬间失去了平衡,她身子一顿,一不小心倒了下去。 瘦狱卒看着眼前这一幕,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抽出自己身上的佩刀,直直便往姜清漪身上砍来。 姜清漪看着瘦狱卒抽出剑高高扬起,又重重往自己身上砍来,她咬着牙猛地犯了一个身。 瘦狱卒却求追不舍,疯了一般胡乱朝着姜清漪砍来,而那胖狱卒也捂着大腿挣扎着爬了起来,挡住了姜清漪的去路。 乙醚的作用还没完全发挥,他们虽然有些眩晕,却还是有余力。 姜清漪因着自己脚上、手上沉沉的镣铐的镣铐,步子完全迈不开。 她绝望的翻了一个身,伸出带有锁链的挡在自己的身前,眼睁睁看着瘦狱卒的剑砍向自己的脑袋。 姜清漪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清漪听到了一声清冷的男音,那声音还带着点虚弱和沙哑,对她来说却犹如天籁。 “沧澜——” 牢房的高度对于墨璟渊来说有点低矮,他微微侧头走进牢房,而他身边的沧澜早已将那两个狱卒制服在了地上。 姜清漪紧闭着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微微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眉头紧锁的墨璟渊站在了他的身前,而一边是被制服的两个狱卒。 他的神色严峻,通风口的阳光正好照在他如玉的脸庞上,昏暗潮湿的牢房却将他衬得更加出尘。 姜清漪似乎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担忧。 她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有些呆滞的站在墨璟渊的面前,他的姿态将姜清漪衬得更加落魄,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沧澜,将她手上的东西解掉。”墨璟渊冷冷的出了声。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乖顺了举起双手,方便沧澜的行动。 链子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让姜清漪的心微微颤了颤。 明明眼前还有无数生死攸关的难题等待解决,她看见了墨璟渊,却觉得那些困难不再能够被称为困难,仿佛有了他,那些肮脏的事情都能即刻迎刃而解。 她看着墨璟渊薄唇微启,便以为他要开始责怪她的不谨慎,姜清漪缓缓垂下头等待着他的训斥,却听见墨璟渊冷然道—— “天牢的狱卒便都是这般行事的吗?若是你们把控不好自己的脑袋,本王倒是可以帮你们管着你们的项上人头!” 沧澜听了墨璟渊的话,也低下了脑袋,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感到有些诧异。 他跟随王爷近十年,却是头一次见到素日里云淡风轻的主子发了那么大的火。 天牢的狱卒头头听了墨璟渊的话,两腿抖得跟筛子似的,他直直跪倒在了地上,向墨璟渊求情:“王爷——一切都是小的管理不善,可是刁难这女犯,是皇后……皇后娘娘吩咐的!” “皇后?”墨璟渊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了那狱卒头头一眼,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有的是无尽的阴鸷。 “本王不管你们从前听了什么吩咐,但如今她的案子已经移至刑部,那便是本王的人。”他在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嗓音夹着无尽的怒意,气场凛冽,如同风暴席卷而来。 姜清漪这才意识到墨璟渊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那头头如今便是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一味的磕头。 墨璟渊薄凉的眼神扫过那牢房里因为乙醚而昏厥的跟死猪似的狱卒,绯唇微启,对着沧澜说了句:“解决掉。” 语罢,便没管姜清漪,头也不回的走出牢房。 两旁的狱卒皆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背影,他走得飞快,像是极力按捺心中的怒火,她也跟在墨璟渊的身后,赶忙走了出去。 此刻,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眼眸幽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笑了笑,便唱起了歌——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那疯老头唱着唱着,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眶中滚烫的热泪一滴又一滴的滴在他满是老人斑的皮肤上。 姜清漪那时已经走得很远了,墨璟渊步子很大,人又生着气,饶是姜清漪一路小跑都没有赶上他。 而沧澜则在她的身边向她汇报这事情的经过,原来南意去靖王府求他后,他便立即策马去了楚王府,让楚王将本案移至刑部管理。 楚王碍于墨璟渊的权势,同时也想查清此时的真相,便答应了。因此墨璟渊又马不停蹄的赶来天牢捞人。 姜清漪听着沧澜的描述,又抬头看着墨璟渊的背影,刚想咬着牙追上去,却听见了身后远远的传来幽幽的歌声。 这唱的似乎是《鲁冰花》? 声音极其微弱,相隔很远,像是从天边传来,又像是她的幻觉。 她的脚步顿了顿,狐疑的转过头,心脏却猛然的跳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兰舟大人,您可有什么法子? “沧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姜清漪站在原地有些疑惑的问,但那歌声又消失了。 沧澜看着骤然停下脚步的姜清漪,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属下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姜清漪听了他的回答,抿了抿唇,开始怀疑那是自己的幻听,她看着墨璟渊渐行渐远的背影,已经快要走得消失不见了。 想到自己还有要事要问,她便咬咬牙,又赶了上去。 沧澜留在原地看着姜清漪步履匆匆的背影,神色有复杂,让人看不出来他眼底的意味。 ———————————— 等姜清漪好不容易跟上了他的脚步的时候,已经到了天牢的大门口,她隔着衣袖紧紧的攥住了墨璟渊的手腕,墨璟渊才停了下来。 “你到底在气什么?”姜清漪气喘吁吁的问道,她这副脆弱不堪的身体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墨璟渊刚要把这句话脱口而出,看着姜清漪狼狈的样子,又猛然顿了顿,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又微微摇了摇头。 “无碍。”他说。 说完,又低头看着被姜清漪攥住的手腕,姜清漪这才后知后觉的松了手。 “那你刚刚走得那么急是要干什么?”姜清漪有些不解的问道。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她完全不懂墨璟渊在想些什么。 “自然是要坐马车,回刑部。”他在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等待着姜清漪的解释。 “哦,这样子啊。”姜清漪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原先还以为墨璟渊是在生自己的气呢,却没想到只是心系案件,所以才步履匆匆。 “有话便说。”墨璟渊神色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往自己的马车处走。 刚刚他是骑着马赶过来的。而这马车是得了沧澜的吩咐才紧赶慢赶的从靖王府驶出来的,车夫刚刚停下,墨璟渊便又出了天牢的大门。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样子,又急匆匆的跟了过去,她站在马车旁看着墨璟渊撩开帘子,微微低头走进马车的身影,动作是一派的行云流水。 她有些吞吞吐吐的站在车前。她此刻的身份是囚犯,便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去刑部,难道是该坐囚车? “上来。”墨璟渊撩开帘子,清清冷冷的道。 “哦哦,好!”姜清漪听了,俏皮的歪了歪头,对着墨璟渊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待她扶着沧澜的手上了马车,这才发现外表看上去低调的马车,内力是如何的奢侈。 马车四面都是用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用得是深蓝色的绉帘遮挡,里面用一方软榻,看上去像是主座。 墨璟渊此刻正慵懒的坐在主座上,他的前方还放置着汉白玉制成的棋子,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正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里的棋子,似乎是在等待姜清漪的问话。 他神情淡淡,但经过了他刚刚的生气,姜清漪才觉得他比自己初见他时,更像一个人了,而不是不食烟火的上神。 马车很宽大,姜清漪在墨璟渊的身前落座。 姜清漪坐在软垫上缓了几分钟,这才对着墨璟渊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前五日,太后是不是送了两个人到了你的刑部?” 墨璟渊抬眸看了看她,他对姜清漪此刻能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 她永远是这个样子,把所有东西都放在自己之前。 墨璟渊敛了敛眼眸,微微点了点头:“是,太后连同皇后,亲自送来的。” 姜清漪听了他的肯定,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后将黄三桂和珍儿一同送去了刑部,在墨璟渊的手下一定能问出些什么。 若是问出来了,那杀害许丝丝的的幕后真凶便也是要浮出水面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急忙接着问道:“那太后有没有向你说明事件的经过,你有没有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墨璟渊听见她的话,微微正了正身形,对着姜清漪沉声开口:“太后来时,他们还是活着的。可太后刚走,他们俩便陡然呼吸全无,在刑部的人的密不透风的看守下,莫名其妙的死了。” 墨璟渊想到这件事,不由得眉头紧锁,毕竟是皇家丑事,太后来时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提到一些不相干的人,提得他心烦。 不过他派人去查探了这事件的前后始末,倒是让他有些心惊。 到底是谁要对付姜清漪,还神通广大到了如此的田地?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回答,神色有些错愕。她虽然知道黄三桂只是一个小喽啰,也许根本没资格见到那人的模样,也不会知晓那人的身份。 她却还是无法接受,黄三桂和珍儿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 她猛然想起墨璟渊刚刚的话,黄三桂和珍儿,是由皇后跟着太后一起送去刑部的。 莫非是皇后在路上便做了什么手脚,让他们在刑部时引而不发,待离去后便直接一命呜呼? “你有派仵作为他们验尸吗?”姜清漪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头,此刻的线索又是断了。 等她解决完目前的危机,她一定要亲自引蛇出洞,将那可恨的人杀个措手不及! “本王没有吩咐刑部的仵作验尸,若是有需要,你可以去验。”墨璟渊看着她因为烦恼而皱巴巴的小脸,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丝好笑。 但他又接着道:“不过目前要紧的不是他们二人的尸体,而是许丝丝的那副尸体,许丝丝是指挥使的嫡女,寻常仵作一定不敢为其验尸。而那尸体在楚王府放不了多久,便会下葬。” 他的想法倒与姜清漪目前的烦恼想到一处了,许丝丝的死状极为反常,尸体一定有异。 她必须亲自为许丝丝验尸,才能查清楚其中的问题。 但许家的人,会同意让姜清漪为许丝丝验尸吗? 姜清漪想到这里,又缓缓的抬头,脸上有些跃跃欲试,她试探性的盯着墨璟渊懒散的脸,满怀期待的问:“那——兰舟大人您,可有法子?” 第五十二章 许丝丝体内的彩色毒虫 墨璟渊忽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是什么都没说,他脸色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姜清漪这才有些苦恼,想来应该是自己失了规矩。 “我的意思是——靖王爷您,可有什么法子?” “毕竟我还没有治好您的下属,若是因为这件事情一命呜呼,留下了一个治到一半的病人,我会抱憾两辈子的!”姜清漪想了想,又补充道。 墨璟渊一手倚着头,听了她的话,笑了笑才说道:“为许丝丝验尸的方法自然是有的,就是有些迂回。” 他一笑起来,就像一只玉面狐狸。 也不知道是因为姜清漪的哪句话,让他极为受用。 姜清漪一开始以为这迂回是指验尸手法要委婉,不能将许丝丝开膛破肚,好歹要留个全尸,为楚王府和许家留有最后一丝体面。 到最后她才发现,墨璟渊说的“迂回”,意思是不讲武德。 —————————————— 许丝丝的灵堂按理来说要设在楚王府,墨璟渊到达楚王府时,楚王府的大门到内宅的门都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色的灯笼被高高的挂起,孝棚也搭了起来,那孝帐上面,七长八短挂满了挽联。 楚王府姓林的新管事身上穿着黑大布的长褂,腰间扣着白布制成的腰带,在门口引导着吊唁的宾客。 这是守灵的头一天,又是大早晨,以至于宾客还不是太多。 林管事看见身着黑色衣袍的墨璟渊,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亲自领着墨璟渊到了灵堂。 灵堂里停着许丝丝的棺材,又在四周挂起了挽联和祭幛,长条状的铭旌竖在许丝丝的灵柩前,有许丝丝的娘家人披麻戴孝的哭泣,也有人烧着金元宝。 而楚王墨璟渊已经身着素衣,在灵堂接待宾客。 侧妃早逝,王爷是不需要披麻戴孝的,但楚王为了给许家表明态度,便也是在灵堂守着了。 “靖王爷,丝丝这案子还是需要劳烦您了。”凌云柏看见墨璟渊的到来,心中有些诧异,以往的墨璟渊是从来不会参加这些红白喜事的。 但也不容他多想,他便急急迎了上来,对着墨璟渊拱了拱手,讲了一些客套话。 “这案子是本王的职责所在,本王会好好调查,还姜清漪一个清白的。”墨璟渊开口笑笑,但笑意没到眼底,他的脸上有的是显而易见的不耐。 他素来最讨厌这些虚与委蛇的东西,特别是对着愚蠢至极的楚王。 他将话题引到了姜清漪的身上,又肯定了姜清漪的清白,不软不硬的怼了凌云柏,让不信任自己王妃的凌云柏,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那——那小王先去招待来客,日后得空再与靖王一叙。”凌云柏神色讪讪,说完便像是落荒而逃了。 墨璟渊微微颔首,从丫鬟手里接过香,对着许丝丝的牌位拜了拜。 他将香插在了香炉里,就走到许丝丝的棺椁旁,随意望了望。 他身后的小厮看见他的举动,也急匆匆的跟上去。 许丝丝的棺材板还放在一旁,她的脸只是用白布盖了上去。 冰冷,僵硬,这是姜清漪对尸体的印象。 她念了五年法医学,见惯了冰冷的尸体,此刻屡次陷害她的死敌躺在冷冰冰的棺椁里,浑身僵硬、发青、甚至是发臭。 姜清漪的内心倒是有些复杂。 墨璟渊慢悠悠的走了几步,四处张望了一番,便对着身穿小厮衣裳的姜清漪使了一个眼色。 姜清漪马上会意,便踮起脚掀了许丝丝脸上的白布。 许丝丝的脸有些肿胀,但神奇的是她的脸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身上也没有产生尸斑。 她的脸维持着昨天的模样,惨白但是鲜活,就像是此刻还在呼吸。 她额角处时不时的凸起更让她像一个活人,有着自己的脉搏和心跳。 姜清漪观察着许丝丝脸上时不时的凸起,感觉有些异样。 她猛地想起昨日许丝丝手臂的血管处,也有着这样细微的凸起,只是今日的凸起变得更大了更密集了些。 甚至还蔓延到了脸上。 姜清漪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她侧过身对着墨璟渊低声道:“后退几步,尸体有异。” 墨璟渊诧异的回过头,谨慎的看了一眼许丝丝的尸体,又看到了姜清漪铁青的脸色。 他目光逐渐凝重了起来,刚想拉着姜清漪的手腕,离着棺材远点。 姜清漪却靠近了那棺材,从空间召唤出手术刀精确的划开了许丝丝的手腕。 只是一瞬间,许丝丝手腕的伤口处便密密麻麻的涌出来了无数的虫子。 那虫子五彩缤纷,身上闪着奇异的光。除了长长的触角,巨大的复眼,还有数不清的脚。 这是姜清漪看过的最恶心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彩色虫子,身子叠着身子,脚踩着脚,争先恐后的往外爬,数以万计。 许丝丝尸体面容不变的原因应该就要归咎于这些虫子。 她的尸体不再是尸体,而是虫子的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小虫子靠吃许丝丝的血骨而成长,又在她的血管里繁殖后代,也许最后会将许丝丝的身体挤爆。 这到底是病?是毒?还是蛊?! 姜清漪死死的蹙这眉头,她忍着恶心从空间里召唤出各式各样驱虫的药材,她将何首乌、雷公藤、百部、透骨草等空间里有的所有驱虫的药材全部捆在一起,不管不顾的扔了进去。 这药材是上次送金疮药时,姜清漪厚着脸皮朝掌柜讨要的。 也不知道是其中的哪种药发挥了药效,姜清漪看见那彩色的毒虫全绕开了那捆药材,但是又极速的往外爬。 许家人虽然在场,但也无法,姜清漪看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只能急忙叫墨璟渊将棺材板盖了上去。 她有一种可怕的猜测,这虫子爬出来后,便会从人的七窍钻进去,在另一个人的体内繁衍生息,最后那个人也会吐血而亡,落得和许丝丝同样的下场。 这更像是一种传染病。 若是她今日没来,待虫子挤爆尸体,这在场的人——甚至是全京城的百姓,便都要死。 第五十三章 毒虫钻进耳朵 “墨璟渊,这虫子有异,若是爬了出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姜清漪看着墨璟渊使用内力将棺材板盖了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完全明示,墨璟渊却粗略懂得了她的意思。 他薄唇紧抿,面色渐渐沉了起来。 墨璟渊突然的举动引起了在场人们的注意,跪在灵前哭丧的许家人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墨璟渊身前走来。 死者为大,虽然墨璟渊身份尊贵,可突然干这种莫名的举动,不给出点说法,便是难以服众。 “靖王爷,你究竟在干什么!”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姑娘质问道,那应该是许丝丝的嫡亲妹妹。 “许侧妃的死亡来的突然,经过本王的调查发现,她可能是感染了某种传染病,因此必须将棺材封起。若是查明这个猜测属实,还必须将尸体火化。”墨璟渊看着自己眼前脸色不悦的许家人,开口解释道。 看如今这个样子,许丝丝在许家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许丝丝越有作用,他们查案的阻力也就越大。 许丝丝本是许家嫡女,但楚王侧妃的名号赋予她的身份另一层含义,她是许家同楚王结盟的纽带。 这也就意味着许家在东宫之争中站队了楚王。如今这个纽带死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 这对楚王凌云柏和许家来说的打击都是致命的,所以他们会更急切的想要找出杀害许丝丝的凶手,也会尽全力维护许丝丝死后的尊严。 这会是姜清漪脖颈上悬着的最危险的一把刀。 许家人听了墨璟渊的解释神色各异,一方面他们迫切的想将凶手除之而后快,又不相信这只是一场传染病,而另一方面他们碍于墨璟渊的身份,不敢多加指责。 “靖王爷,您说丝丝得的是传染病,可证据呢?我们这些接触过丝丝的人可都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没有一点问题!”许丝丝的亲生母亲——许夫人开口道,她红彤彤的眼睛里带着咬牙切齿的仇恨。 许夫人从前是时常入府陪伴许丝丝的,就连从前逼疯原主,都有她的几分功劳,因此她是认得姜清漪这张脸的。 想到这里,姜清漪谨慎的后退了几步,她微微低下头,害怕被许夫人认出来她的模样。 可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许夫人忿忿之间就偏偏瞥到了姜清漪死死埋着的侧脸。 虽然她稍稍丑化了自己太过突出的脸,画粗了眉毛,又将墨璟渊送来的假伤疤黏在了自己的脸上,可许夫人还是认出了那张令她胆战心惊、恨之入骨的脸。 因为那似水又时刻闪着光的眸子。 “姜……清漪?”许夫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的眼睛,目眦欲裂,嘴唇因为愤怒哆嗦着,脸上陡然变得煞白。 她女儿的杀身仇人竟又回到了自己女儿的灵堂上,姜清漪不在天牢里等死,竟还在此肆无忌惮、耀武扬威? 她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保养得当的指甲直接嵌入了掌心,许夫人面目狰狞的开口:“姜清漪?你竟敢回来?你到底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杀人偿命!你这个杀人魔,今日我便要叫你付出代价!”她步子一迈,便直接往姜清漪身前冲过去。两只鸡爪子般的手挥舞扭曲,马上便要往姜清漪的脸上挠。 墨璟渊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脸色渐渐沉了,他单手拔出附近侍卫身上的佩剑,便站在了姜清漪的身前,扭转手腕,那佩剑直直指着许夫人。 “别动。”他开口警告,面色不虞。 见此情况,许夫人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她站在姜清漪的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清漪,咬紧了牙关。 姜清漪她这个祸害本就该死,她从前在王府教了丝儿那么多法子,都已经将她弄疯,又用那毒药,差点让她一命归西! 明明丝儿都快登上那王妃的宝座,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她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而自己的女儿确实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材里。 她必须让姜清漪这个贱人为丝丝陪葬! 许夫人的目光突然转向了那个紧闭的棺材,她回忆起姜清漪刚刚在许丝丝的尸体旁徘徊已久,像是做了什么手脚。 她的眼神近乎癫狂,咆哮道:“你对这棺材做了什么?你对许丝丝做了什么?” 她踉跄两步走到许丝丝的棺材前,食指紧紧扣着那沉重的棺材板。 “不好!墨璟渊,你快点去拦住她!”姜清漪看着许夫人疯狂的举动,惊呼一声,急忙往许夫人那处跑。 她三步并作一步,跑到许夫人的身边,急急抱住许夫人的腰身将她往后一甩,许夫人就被惯性甩了出去。 姜清漪看着她跌坐在地上晦暗不明的神情,有些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许丝丝的尸体中有莫名的毒虫,若是此刻开棺,毒虫爬了出来,恐怕会酿成大祸!”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对着众人解释道。 可没等她说完这句话,便看见许夫人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冲了上去。 她像是疯了一般,偏偏要跟姜清漪对着干,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直接把那沉重的棺材板推了开。 “不可!!!”姜清漪话音未落,便看见大大小小的彩色毒虫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如潮水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许夫人猝不及防的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毒虫,惊恐的喊叫着。 彩色的毒虫已经爬出棺材,开始往许夫人的身上爬去。 因为紧张,腿脚逐渐变得不听使唤了起来,她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清漪一个箭步冲上前,拉着许夫人的手往后一甩,许夫人被惯性跌倒在了地上。 那彩色的毒虫还是顺着许夫人的身上往上爬,毒虫爬过的地方留下绿色的粘腻液体,就像是一条小路蜿蜒。 周围的人看了惊呼一声,大惊失色的退闪开,却没人敢对许夫人施以援手。 “恶人自有天收。”姜清漪看着许夫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在地上翻滚着身体,要把毒虫从身子上赶下去的样子,有些厌恶出了声。 她也不会对害她性命的许家人动什么圣母之心。 但又怕这未知的传染病传播,她还是咬着牙从空间里召唤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驱虫药材,捆成一团往许夫人的身上扔。 闻到驱虫药材的气味,那密密麻麻的毒虫迅速从许夫人的身上退了下来。只在她身上留下绿色的粘液。 许夫人气喘吁吁的看着毒虫退去留下的痕迹,却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彩色毒虫钻进了她的耳朵。 第五十四章 锦衣卫前来捉拿朝廷重犯姜清漪 彩色的毒虫沿着原来的轨迹迅速向棺材里退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这所有的一切。 待虫子全部爬入棺椁,墨璟渊又将那棺材板盖了上去,还让楚王命令下人将棺材用钉子钉起来。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恢复如常,刚刚的如潮的彩色毒虫像是所有人的一场幻觉。 大家沉默的看着彩色毒虫爬过后留下的绿色粘液,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 任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瘫坐在地上的许夫人,皮肤底下细微的变化,就连她自己都沉浸在劫后重生的庆幸中,而没有发觉。 “靖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云柏有些焦急的出声。 “暂时还不清楚,但是这棺材,便是谁也不能再打开了。” 他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许夫人,一把拎起姜清漪的衣领,便驾起轻功,离开了楚王府。 “墨璟渊!墨璟渊!你在干什么?许丝丝的尸体还没验呢!” 姜清漪陡然被墨璟渊拎了起来,有些意料不及,她慌乱的用双手环住了墨璟渊的脖子,墨璟渊也由着她去了。 待两人离开了楚王府,墨璟渊才带着姜清漪回到了地面上。 姜清漪的脚刚碰到地,便有些发软,她一时没站稳,脚踝一扭,就要往地上倒。 墨璟渊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虚虚搂住了她的纤腰,扶住了她,以防她摔倒。 “验尸?你要怎么验尸?”墨璟渊低头看着姜清漪,淡淡道,手却没有松开。 他的质问让姜清漪愣了愣,她还没开口,墨璟渊加重了语气,继续道—— “是要爬到那满是毒虫的棺材里帮许丝丝验尸,是吗?姜清漪,你的命就是那么不值钱的?” 墨璟渊语气不咸不淡,但姜清漪却看见他古井般的眼眸幽深了几分。 这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她甚至满鼻子都是墨璟渊身上清冷的檀香味。 感到腰处一紧,墨璟渊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把她箍得越发紧了。 姜清漪直视着他的眸子,她从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他的眼眸,姜清漪可以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以及些许恼怒。 就像是昨日,她在天牢里看见的一样。 原来墨璟渊是因为她而生气? 气她总是奋不顾身、冒险行事? 姜清漪顿时有些心虚,她又微微抿了抿唇,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因为她刚刚确实打算冒险为许丝丝验尸,她从来不怕死。 她在这个世界无所牵绊,因此无所畏惧。 墨璟渊看她半晌不说话,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看见她纤细柔软的睫毛,像是蝶翼,在日光的照射下,投出影子。 他猛地将腰间的手抽了出来。 姜清漪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心下感觉有些异样,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变扭的道:“你放心,在治好夏狄之前,我不会再冒险行事去验尸的。” 验尸本就有风险,更何况在这危机四伏的古代,若她不验尸,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在我有这个!”姜清漪献宝似的掏出了自己怀里的白瓷瓶,在墨璟渊的眼前晃了晃。 白瓷瓶里装的是她趁那彩色毒虫齐刷刷往棺材外爬时,抓住的一只小毒虫,她打算带回去好好研究。 只是古代社会没有实验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如何依靠这虫子研究这传染病的成因。 墨璟渊看见姜清漪在自己面前晃悠的那个白瓷瓶,胸膛又猛地起伏了一下,他感到喉头一梗。 这女人怎会将毒虫偷偷带了出来! —————————————— 既然有了楚王的允诺,姜清漪的这个案子便移至刑部处理。 墨璟渊自然相信杀死许丝丝的凶手不会是姜清漪,更不会将姜清漪送去刑部的大牢关押。 因此姜清漪无处可去,便跟着墨璟渊一起来到了他所在刑部的书房。 姜清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白瓷瓶,顿时感觉有些束手无策。 她没有实验室,要怎么去分析这虫子的结构组成? 墨璟渊则在一旁的桌子上翻阅关于许丝丝的信息和楚王府中下人的供词。 墨璟渊轻轻翻过文书,微微皱起眉头。 文书上的证词写得实在是太干净了,上面写着许丝丝今日没有出府,也没有和其他人有过接触。 这绝对有问题。 姜清漪此刻也有些烦恼,她一手撑着下巴,皱着眉问道:“上次巫蛊事件后,许丝丝的贴身丫鬟换成了谁?” “就是之前目睹凶案现场的那个小丫鬟,名叫如心。”墨璟渊答。 姜清漪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如心目击到的那凶案现场,她不也在里面吗? 还被如心——或者说被所有人,当成了杀人凶手。 “不行,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就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亲自去问问那个小丫鬟!”姜清漪迅速将白瓷瓶收了起来,站起身对墨璟渊道。 等问完那小丫鬟,她还需去替黄三桂和珍儿验尸,最后求了墨璟渊再带她去一趟楚王府。 墨璟渊听了微微点头,站起身刚想往门口走,门口却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来的是姜清漪和墨璟渊的老熟人——李力。 在她穿越的第一日,曾去搜查过她院子的锦衣卫之首。 李力看着姜清漪的容颜,虽然早有耳闻,却也还是大吃一惊。 他戏谑的笑了笑,笑容了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锦衣卫办案!”李力一抬手,手底下的锦衣卫便将墨璟渊的书房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墨璟渊站到了姜清漪的身前,笑着开口:“锦衣卫办案,都办到我刑部来了?” 他虽然也是笑着,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微微眯起的眸子冷冽如冰,素日里清隽如远山般的眉目,此刻却缱绻着怒火。 周围的锦衣卫在他缓缓放出的威压下,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披荆斩棘、出入生死,最后从死人堆里爬出,而后涅盘重生的气势,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李力感受着书房内风雨欲来之势,不动声色的按住了自己的佩刀。 锦衣卫隶属亲军都督府,亲军都督府掌管皇帝的仪仗和侍卫,是皇帝最为信任的机构,而刑部素来与其不对付。 其实墨璟渊上交兵权后,皇帝将他派来刑部,便也可以从期间窥见一二分皇帝的态度。 姜清漪本来有些奇怪,为何锦衣卫会突然闯进墨璟渊的书房。她转了转眼睛,却又猛地想起—— 许丝丝的父亲许引杰,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他们是因她而来。 果然,李力得意一笑,朗声开口—— “奉皇后娘娘口谕,将许丝丝一案移交锦衣卫彻查。而现在,锦衣卫在捉拿本案重犯姜清漪,靖王爷,还请您配合办案!” 第五十五章 空间里那扇神秘的青铜门缓缓打开 “口谕?”墨璟渊玩味的笑了一下,握着姜清漪的手腕便往自己身后拽。 “你算是什么东西?若真是有皇后口谕,那也该是许引杰他亲自登门。”墨璟渊沉着一张脸,冷然道。 李力听见这话,他逼人的气势让自己的脖颈有些发凉,他眼皮一跳,抬头诧异的看了墨璟渊一眼。 非亲非故,墨璟渊这是公然要将姜清漪护到底了? 姜清漪被墨璟渊拽了到身后,脚步有些踉跄。 她听着墨璟渊的话,呆呆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墨璟渊今日的态度和对她的维护,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是因为即将治好夏狄,墨璟渊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吗? 她明白李力带着皇后口谕来是为了抓她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想好的对策。 她想诱导白瓷瓶里的毒虫到自己身体里,根据自己身体的排异反应,确定毒虫的性质和构成。亲自感受一遍,便也能确定许丝丝的死亡原因。 只有让许引杰看见毒虫进入自己身体后的各种反应,才能洗脱罪名,她才能更大的可能去抓住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虽然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划,但她必须破釜沉舟,才能改变当前的局势,便被动为主动。 她已经受够了这场棋局里,只当一枚会呼吸的棋子。 她现在要去当落棋的人。 “靖王爷,您这是想要抗旨不遵吗?抗旨的罪名,您恐怕还是——”李力慢吞吞的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 李力说的其实也没错。 虽然墨璟渊在京城风头正盛,但也有悬在他头顶的东西——不得君心。 虽然他上交了自己的亲兵,黑羽卫军,可黑羽卫军誓死效忠的仍旧只有墨璟渊,皇帝还是对他有着诸多猜忌。 从将他安排在刑部,赐给他过分奢侈、不符合礼法的府邸,又派了锦衣卫处处压墨璟渊,便可见端倪。 墨璟渊有自己的目的和顾虑,他已经为了姜清漪做了太多事情,也得罪了太多人。 在这个案件中,他完全是可以置之度外的。 姜清漪想着,眼神又坚定了几分,有些事情,既然是为她设置的陷阱,那便要她亲自去破。 “抗旨?李力,本王想问你旨在何处?是你空口百话——”墨璟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姜清漪打断了。 “等等——” 姜清漪从墨璟渊身后走出来,站在李力身前,从容道:“李大人不必为难靖王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你既要抓我,那我便跟着你走。” 姜清漪讲出这番话时,胸口莫名的有些酸涩,她估摸着,大概是因为太累了。 “姜清漪,你过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可知许引杰是许丝丝的父亲?”墨璟渊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语气里带了几分焦急,还有几分隐含的薄怒。 既然他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打算帮助姜清漪,便会帮她到底。 她就像一根野草,吹不倒也烧不尽,顽强又倔强,还最喜欢引火烧身。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墨璟渊想着,敛了敛眼眸,将目光停在了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倒是有些想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你放心,若是我还有机会从锦衣卫手上出来,那我一定帮夏狄治好病。”姜清漪转过头,对他平静道。 明明她天天都在跟墨璟渊画饼,可今天的话说出来却有些煽情,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湿了湿。 她知道进了那锦衣卫的牢房,不死也要脱层皮。若她能从毒虫的毒性中缓过来,出狱时也一定会被锦衣卫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弄得缺胳膊少腿。 话已经说出口,事情已成定局,便没有了退路。 姜清漪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了墨璟渊的耳边,对着他轻轻道:“若是我不能活着出来,你记得亲自为我收尸,千万不要让楚王把我的尸体带回去,让我死了还犯恶心。” “你只要将我的尸体烧了再把骨灰撒到大海里就得了!” “我一定会在狱中,就研制出治好夏狄的药。” 姜清漪说完这全部话,便毫无留恋的转身走了。 墨璟渊看着原本在自己身后的女人,走到自己的身前,再一步步的离自己而去,他有些恍然,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是那么的坚强,有着连男儿都无法比拟的自信、笃定以及铮铮傲骨。 这种傲骨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像有一个人曾经与她一样,但那个人却被掩埋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墨璟渊皱了皱眉,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失去她,他犹疑的伸出手,就要拦住姜清漪。 姜清漪正往李力的方向皱着,去忽然感到了大脑的一阵钝痛,尖锐的耳鸣声穿破了她的耳膜,让她几乎迈不开腿。 姜清漪眼前一黑,便直直晕了过去。 “姜清漪——”墨璟渊焦急的喊出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扶住了姜清漪的腰身。 他捧着姜清漪的脸焦急的喊了两声,姜清漪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眉头紧锁,脸色惨白,身体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李力看着眼前的突变,他盯着墨璟渊扶住姜清漪腰身的那只手,暧昧的笑了笑—— “靖王爷,您这样扶着楚王妃,恐怕是不太好?她既已经是朝廷重犯,该去的地方就该是锦衣卫的牢房!” 李力因为有着皇后的口谕,说话也带了几分跋扈,他猛地拔出剑,便打算从墨璟渊手上抢人。 墨璟渊一手搂着昏厥的姜清漪,姜清漪身上冒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她和墨璟渊两人的衣裳,墨璟渊感觉有些冰凉。 他直直看着李力,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继而拔出剑,一抽手,剑锋冒着嗜血的寒意,便直指李力的眉心。 李力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剑锋的凉意让他知道这剑下曾有过无数亡魂。 周围待命的锦衣卫看这情势,慌忙抽出剑对准了他。 一时间,整个书房弥漫的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只能听见李力沉重的吸气声, 而另一边,姜清漪冒着虚汗,从极端的痛苦中挣扎醒来,她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自己熟悉的药房。 心下有些疑惑,她捂着脑袋抬头望去,便看见那扇以往紧闭的青铜色大门,在闪耀着圣光。 忽而,沉重的青铜门“咔嚓——”一声,缓缓打开了。 第五十六章 门后的世界?姜清漪清白得证! 姜清漪呆呆的看着打开了一条缝的铜门,门后的光透射在地上,是一条明亮白色的线。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脑袋忽然有些转不过来—— 她梦寐以求的那扇铜门,现在打开了? 姜清漪狂喜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大脑是一片空白。她双手撑地,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跌跌撞撞的往铜门那处跑。 当双手触及铜门,铜门上刻着铭文的凹凸不平的冰凉触感才让她感到了些许的真实。 姜清漪咬着牙用力的推开那扇铜门,她对门后的新鲜的一切都是满怀期待,紧张到手脚有些发软。 她甚至能听见,她的心脏在胸腔砰砰跳动的声音,似乎马上要从她的喉咙里跳出来了。 姜清漪屏气看着门后的一切。 她没有回到现代。 这是另外一个空间,空间不同于药房暖黄色的灯光。 这个空间是明亮的,冷白色的白炽灯照耀了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白色的瓷砖干净洁白的不落一丝灰尘。 透明的试管烧杯等实验仪器整齐的摆在试验台上,各式精密又先进的实验设备错落有致的排列着。 甚至连实验室需要的白大褂工作服都挂在了角落的衣架上。 这是一个医学实验室! 熟悉的消毒水气温令姜清漪感到一阵心安,她闭着眼睛吸了吸,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姜清漪睁开眼睛,转过头,便看见偌大的实验室尽头,有的还是一扇青铜门。 上面刻着古老而神秘的铭文,门的正中是一个青面獠牙神兽的铜像,上面还有两个圆形的刻度表。 一切都与药房的那扇铜门别无二致,只是这扇铜门变得更大更宽了,姜清漪似乎感受到门背后的一切,正在呼唤她。 或者说,是这扇门的呼唤。 这扇门似乎缓缓有了人性。 姜清漪还没感受到门背后不是现代世界的悲伤,她的内心又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在这里她能化验任何物品,检验任何病毒。而这扇门的背后,或许会有无数扇门等着她。 她慢慢走进那空旷的实验室,拿起桌子上的透明的试管仔细看了看——她甚至还能自己研制毒药。 制毒。 姜清漪突然感到喉咙一阵发痒,她轻咳出声,不以为意的擦掉了嘴角流出的血迹,又淡淡笑了笑,握着试管的手缓缓收紧。 她一定要让那些陷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姜清漪先回药房,照旧拿了几瓶补血益气的口服液,随意的灌了下去。 她换上了白大褂,就掏出那个关着彩色毒虫的白瓷瓶,坐在实验室里捣鼓了起来。 而另一侧,墨璟渊一手把姜清漪的身体拦腰抱起,一手拿着那染血的剑,一步一步的走出书房。 剑端垂着,猩红的血液顺着剑缓缓流下。血珠滴在地上,一滴一滴的染着血色的花。 他将锦衣卫众人留在原地,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他身后的李力眼含恨意,死死的盯着墨璟渊的背影,险些咬碎了牙龈。 李力的脖颈上有一条狭长的伤口,伤口渗出的血染湿了他大半边衣领。 他的脑海里回响起墨璟渊刚刚说过的话,垂在身侧的拳头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他咬牙切齿的开口:“他不是要许大人亲自上门吗?我就等着他登门赔罪的那日!” 他一挥手,就怒气冲冲的带着一众锦衣卫出了书房。 ———————————————— 姜清漪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就是一个陌生的卧房,精致、素雅,将冷色调搭配到了极致。 她从柔软的床榻上爬起身,一瞬间的举动让她感觉有些眩晕,她在床上缓了几秒,才掀开被褥,趿着绣花鞋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那件小厮的衣裳已经被换掉,姜清漪一打开卧房的大门,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奢华府邸,就意识到自己是在靖王府。 墨璟渊最后看她晕厥了过去,应该还是反抗了皇后的懿旨,将她带回府里。 一想到这里,姜清漪抿了抿唇,心里有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握紧了手里的研制出来的成果,就急匆匆的跑出了门,想去找墨璟渊当面聊。 她将许丝丝的身体里的彩色毒虫化验了一下,得出的结论让她有些心惊。 这彩色毒虫的名字是叫爻虫,寄生于身体而生,寄居于身体而长,将宿主的大脑啃噬殆尽之后,宿主便会死亡。 因为爻虫在现代已经灭绝,所以资料在已经不可考,姜清漪根据化验出来的结果得到了爻虫的结构组成,而隐约记起了一个关于爻虫的传说。 这个传说是姜清漪在一本神话医书上看见的,那书中记载的内容神乎其神,更像是古时闲人编纂出来的野史。 里面记录了中古时期人类的一次大灭亡,就是因为爻虫。 爻虫的转播能力极强,只要是爬入体内便能够在宿主的身体中寄居,当宿主的大脑被啃噬完毕后,便会开始痉挛、惊厥,最后吐血而亡,死亡后尸体三月不腐。 这与许丝丝的死状一模一样。 那个传说的结尾,是人类因为爻虫而几乎全部灭绝,只有少数人存活里下来。因而没有任何治愈爻疾的记载。 若是许丝丝的尸体得不到妥善的处理,或者是没有排查京城内是否还有其他人相似的症状。 爻疾一旦爆发。 那不仅仅是她,或是京城,整个郜国甚至是全世界都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那郜国便会变成一个人间炼狱。 姜清漪依据从前沧澜带她前来书房的记忆,找到了墨璟渊书房的大门,她站在大门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敲了敲门。 墨璟渊今日身着一身玄衣坐在书房里,微微蹙眉翻阅着关于许丝丝的卷宗。 因着姜清漪正昏迷,墨璟渊派了身边信任的仵作验了黄三桂和珍儿的尸体,在这尸体上,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疑点。 他刚想往后翻阅,便听见敲门声,他按了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了一声“进”,便看见了姜清漪的身影。 “墨璟渊,许丝丝就是因为传染病死的。”姜清漪进门急匆匆的说,她刚抬头,便看见墨璟渊疲惫的面容,眼下似有乌青,似乎已经很久没睡了。 第五十七章 瘟疫在神武侯府爆发! 墨璟渊抬头看着姜清漪大步流星走进书房的身影,指尖动了动,却没有站起身。 他笑了笑道:“醒了?” “醒了!我还找到了关于这虫子的记载,这毒虫就是传染病传播的媒介!”姜清漪提到这个有些兴奋,她掏出了她研制出来的试验般解药,对着墨璟渊晃了晃。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兴高采烈的模样,还是如从前那般不懂的关心自己的身体,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先去用点早膳。” “昏迷了一天一夜?”姜清漪皱了眉,“许家的人可有找上前来?” “未曾,不过在我这,你也不必过多担心。”墨璟渊道。 未曾的意思就是,很快了。 许家人恨不得将自己抽筋剥骨,既然能求了皇后的口谕,也必定会求了皇后的懿旨。 墨璟渊抗旨保了她一次,怎能让他保无数次? 况且他本就受皇帝猜忌,若是屡次抗旨,一定会落人口实、遭人非议。 这把柄或许会成为有心人对付墨璟渊时,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已经了解了这爻虫的组成,确认了这是一种传染病。还根据爻虫的结构大致研制出解药,现在如果能找到一个患者,就能证实我的所有猜想!既然我能自证清白,日后也不必担心皇后的懿旨了。” “墨璟渊,若是这爻疾在京中广泛传播,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墨璟渊沉默的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他听完姜清漪急冲冲说完的全部,继而慢悠悠抬头凝视着她的脸,过了良久他不动声色,声音清冽的道——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是如何了解又研制出爻虫的组成和解药呢?” 从之前姜清漪为夏狄治疗,或者是从她为楚王府里的女官验尸,甚至是从他与她初见的那个夜晚,他便有了这些疑虑。 姜清漪那些稀奇古怪却又凭空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她的行事作风、说话方式都与京城的女子不同,那么她又是从哪里来的? 墨璟渊的语气幽幽,不是质问,倒像是问她早膳用了没那样稀疏平常,却让姜清漪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他已经看出了她空间的秘密?这到底要怎么解释? 姜清漪后退了两步,正在踌躇如何开口,却又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敲门声十分急促,像是有着急事。 “进。”墨璟渊深深的看了姜清漪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也罢,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去知道她的秘密。 来的人是沧澜,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似乎是有要事。 沧澜刚想讲话,扭头便看见了姜清漪,他有些犹豫的看着墨璟渊,还是没有开口。 “说,没事。”墨璟渊道。 “禀主子,其他地方发现了和许丝丝相似死状的人……”沧澜的脸上满是忧虑,出现与许丝丝死状相同的人,便说明主子和清漪姑娘的担忧是没错的。 在姜清漪怀疑那毒虫会导致传染病后,墨璟渊就派沧澜去打探各处的消息,时刻提防着有传染病的传播。 终究,这传染病还是莫名其妙的传播开了。 “在哪里?”姜清漪听了这消息,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她有着着急的问。 “在神武侯府。” 神武侯府? 姜清漪突然想起来,自己去成衣店买衣裳的那日,碰见的便是神武侯府的郡主陈玉娇。 只是神武侯府与许家扯不上关系,更与楚王府扯不上关系,那神武侯府的病例,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王爷,现在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去神武侯府,将染了爻疾的人全部隔开。”姜清漪皱着眉对墨璟渊急声道。 “按你所说,爻疾的传染能力极强,那日许丝丝棺材里的爻虫你也见过,密密麻麻数以万计,是因为我们及时封棺才避免了爻疾在楚王府的传播。可是现在的神武侯府,那爻虫恐怕是爬到满地都是了。” “姜清漪,面对数以万计的爻虫和无数身患爻疾的人,你一个人要如何去医治?”墨璟渊不再是从前那云淡风轻的样子了,他神情凝重,语气沉沉,却句句戳到了点子上。 这爻虫不同于天花、鼠疫,这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一种新型传染病。 人们没有经历过它的威胁,更不知道如何去畏惧。 更何况她研制出来的解药,从来没有实验过解药的药效。 若是此刻她手中的解药对爻疾无效,又贸然去治病救人,恐怕丢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命。 还有信任她的墨璟渊和他一众亲信的性命。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头,对上墨璟渊漆黑的眼眸,她停顿了三秒钟,慢慢出声:“总是有人要去牺牲的。此刻我若是不去,日后死掉的恐怕就是无数的平民百姓。” “富人尚有余力去买药,逃难。那穷人呢?还能做些什么?现在不去阻止,他们感染后只能等待被坑杀、被活埋。” 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古代,若是感染了类似于天花、鼠疫这类传播能力极强的传染病,那就便只能等死。 官府害怕传染病大范围的传播,便会将染了重病的人拉到一处,甚至还没等人死了,便拉去坑里活埋了。 “且不论这许丝丝的案子我该如何自证清白,我怎能眼睁睁的放任这爻疾四处传播呢?” “墨璟渊,你不用担心我,更不用陪我,只要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素日来的疲于奔波,让姜清漪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疲惫,但她的语气坚定而有力量,听起来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半晌没有说话,他盯着姜清漪似水的杏眸,她的眼眸灿烂像是镶嵌了星子。 最后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我陪你。” 他又说。 就这样,姜清漪将要买的药材和制成面罩布料写在宣纸上,交由沧澜去采购,又急匆匆的和墨璟渊骑上马,就往神武侯府赶去。 当他们在神武侯府门口下马时,发现神武侯门口早已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五十八章 姜清漪治病?不行! 姜清漪用纱布掩住口鼻,耳朵里又塞了棉花,便迈进了神武侯府的大门。她的身后还跟着墨璟渊和沧澜两人。 至于墨璟渊派来的一干人,便全在侯府门口守着,毕竟这是神武侯府,饶是墨璟渊,若是没经过神武侯的同意,便也不能兴师动众,派着一干人贸然闯入。 神武侯府门庭冷落,府内的人应该都被这传染病弄得慌了神,偌大的侯府竟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是没有。 三人正往府内走,却被这人间炼狱惊在原地,他们屏息看着这眼前的一切,生怕一靠近便会被感染。 彩色的爻虫满地爬着,留下浓痰似的绿色粘液。 穿着丫鬟小厮衣裳的人,东倒西歪的在地上叠着,有的尸体早已经凉透了,瞪的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带着脑浆的爻虫从他眼眶、耳洞中爬了出来。 而有的人还没死透,蛆似的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像一副行尸走肉。 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着简单的蓝色宫装,头上的双环髻早已经凌乱不堪,看起来像是个候府的粗使丫鬟。 她在恍惚间看见姜清漪一行人,挣扎着举起手,像是在求救。 她极力的张开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一张嘴,密密麻麻的爻虫伴着血液便涌了出来。 爻虫在地上飞速的转了一圈,又爬回了那丫鬟的耳朵里。 沧澜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干呕。 姜清漪靠近那丫鬟,神情凝重的观察了一下她的面部,最后摇了摇头:“爻虫已经啃噬了她的脑子,没救了。” 这爻疾比她想象的传染力更加强,致死率更加高。 这神武侯府此刻就像一个人间炼狱。 姜清漪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有的是无限悲凉。 若她再努力一点点,早点发现许丝丝身体的异样,早点将爻疾的预防措施传播开,现在便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听着身前丫鬟痛苦的喘息声,沉沉的闭了闭眼睛。 墨璟渊神情未变,一如以往的漠然,但他微微紧抿的嘴唇却揭露了他此刻的严肃。 他缓缓走到姜清漪的身旁,在她耳畔轻轻的道了句:“别看了。” 姜清漪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世界突然被黑暗笼罩,听觉变得更加清晰。 她听见利剑出鞘穿破风的声音,继而那小丫鬟痛苦的喘息声陡然停止了。 “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疼了。”墨璟渊挪开了覆盖在姜清漪杏眸上的手,还没等她看到那丫头,墨璟渊便推着她往前走。 姜清漪知道墨璟渊是不愿让那小丫鬟承受更多痛苦,也不愿她丧失了做人的尊严,便没再往后看,而是咬着牙往前走。 墨璟渊跟在姜清漪的身后,低头看着手里湿润的水迹,淡淡叹了一口气。 平日里会客的花厅没人,姜清漪在神武侯的书房找到了神武侯本人。 神武侯名叫陈忠勇,自小便征战沙场,导致年纪大了身子骨也还硬朗。 姜清漪敲门后没人应答,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便直接推门进了去。 陈忠勇一个人颓废的坐在书房,正是满面愁容,不过一夜,头发就全然花白了。 “陈伯父。”墨璟渊对着他拱了拱手,听语气两人较为熟稔。 陈忠勇听见有人叫他,灰败的脸上有了几分诧异,他站起身,朝着墨璟渊走了几步,想问清他的来意。 特殊时期要保持安全距离,墨璟渊后退几步,朝他客气又疏离的颔首,继而他伸出手,沧澜便恭敬的递上了文书和图册。 “这是之前在楚王府许侧妃的遗体中发现的彩色毒虫,名叫爻虫。”墨璟渊将图册放在了陈忠勇的书桌上。 他两指夹着书页一翻,图画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硕大彩色爻虫。 上面细细描绘了爻虫的样子,又用彩色的墨汁涂鸦,看上去栩栩如生、十分逼真。倒让人生了几分恶心。 “敢问陈伯父,这府中突发的疾病,可否与图片上的这虫有关?”墨璟渊低头观察陈忠勇的反应。 陈忠勇看着骤然摆在自己面前的巨型爻虫图像,整个人吓得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对对付,就是它!府里的下人死后尸体冒出来的就是这东西!”陈忠勇食指颤抖的指着爻虫图像。 他没想到自己疆场杀敌,显赫一生到头来却栽在这彩色的小虫身上。 墨璟渊听了他的回复,又翻开另一本文书,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这是姜清漪描述出来许丝丝临死前的症状。 “别无二致!别无二致!兰舟,你到底是如何能得知这一切的!”陈忠勇激动的站起身,混浊的眼睛里冒着金光。 “得知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我身旁的这位医师,姜清漪。”墨璟渊后退两步,引出了姜清漪。 他刚刚的举动都是为了向陈忠勇引出姜清漪。 若他们一进门便空口白话的说姜清漪能治这爻疾,陈忠勇恐怕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但若是能让他从爻虫的外形,死者的死状分析,先取得陈忠勇的信任,那让姜清漪来神武侯府治病的事情,便更加的轻而易举了。 果然,陈忠勇抬眸打量着姜清漪,久经沙场的他,眸子虽然混浊,眼神却像闪着寒光的剑,十分锐利。 “姜清漪?楚王……的王妃?”陈忠勇忽而想到了什么,又蹙了蹙眉。 姜清漪听见神武侯的问话,从容不迫的向前迈了一步,薄薄的脊背始终是挺直的。 她皱了皱眉毛,微微打量着四周,总觉得书房的屏风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她。 “侯爷,虽然我从前是楚王的王妃,但很快就不是了。和离的文书已经下发,我不日就可以和离。”姜清漪抿着薄唇,严肃的看着陈忠勇,正色道。 她不想因为她的身份,让神武侯去怀疑她的能力。 楚王妃的身份对她而言,更像是累赘和桎梏。 “不行,你不行。”陈忠勇像是突然泄了气,直直坐在椅子上,盯着姜清漪直摇头。 第五十九章 皇后派来了黄公公和神医? 姜清漪看着陈忠勇的样子,心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你到底在考虑什么?你是没有看见你府里的景致吗?伏尸遍地,流血千里!侯爷,恐怕与战场不相上下?”姜清漪脸色沉了下来,她故意出言讥讽道。 “清漪!”墨璟渊出声假意拦了拦,却没有真正制止,反倒顺着姜清漪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侯爷,这疫病恐怕犹豫不得——” “这爻虫吃人骨髓、啃噬脑浆,你若是多犹疑一刻,这神武侯府便是危在旦夕!”墨璟渊沉了声音。 “兰舟,你要如何让我把阖府上下的性命,交到她的手里?若你派来的是你的军医,陈伯自然感激不尽,可你如今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 “妒,乃至自荐枕席。不顺父母,乃至姜府与其决裂。有恶疾,口多言……她姜清漪的恶名,传的还少吗?她传了近二十余载发臭名声,两个月便会像是变了一个人吗?” “兰舟,你可不要忘了,她是楚王妃!”陈忠勇瘫在椅子上,对着墨璟渊暗示到。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要赶人:“本侯已经求助于皇上,宫里马上要派人来了,你们就先走。” 姜清漪咬着牙听着他的话,她虽也知道在她穿越前原主遭人陷害,也做了不少蠢事。改变他人的刻板印象并非能一蹴而就的。 可她就是不甘心。 “宫中来人又如何?宫中来的人便能治病吗?他们知道什么是爻虫吗?知道什么死者的死状吗?知道爻疾是如何传播的吗?” 姜清漪又往前走了两步,她一拍桌子,朗声道:“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情愿相信宫中两眼一抹黑的御医,却也不相信一个亲自接触过爻疾的人,你这才是拿着阖府上下的性命在开玩笑!”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的话,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诧异,神武侯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又在战场上杀了一辈子的敌,身上的煞气一般的士兵都会怕上几分。 姜清漪是如何敢在他面前拍桌子,又把神武侯吓得一愣一愣的。 姜清漪看着陈忠勇默不作声的样子,神情似有松动,她有趁热加铁继续道:“陈玉娇还不过二十,你忍心因为你的偏听偏信、刻板印象导致的一意孤行,最后用她的命去搏吗?” 姜清漪此刻才是说到了点子上,陈忠勇听到陈玉娇的名字,脸上的神情的柔了柔,神情有些意动。 但他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此刻便有些觉得难堪,还是没有张嘴说话。 陈玉娇在窗户后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兴冲冲跑到了姜清漪的身边。 姜清漪这才知道,原来刚刚的打量的视线,是来自陈玉娇的。 “娇娇?不是说外面危险,叫你好好跟奶娘待在卧房里吗?”陈忠勇揉了揉陈玉娇的头,脸上有的是担忧。 “外面是危险,可是有了她,那就不危险了!”陈玉娇后退两步,站在姜清漪的身边,眼里都冒着星星。 她看见这熟悉的脸庞却是一副女子装扮,脸上也没有异样,她的眼睛似乎在说——终于找到你了。 “爹爹,这就是娇娇之前跟你说的神医,救好菁菁的那个!有了她,候府一定会安然无恙的!”陈玉娇乖顺的站在姜清身前,早没有了之前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 姜清漪看着凑着脑袋往自己身上蹭的女孩,又不动声色的又退了几步。 对方没戴口罩,在爻疾正兴盛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 “救好菁菁?你从前回府大夸特夸的人不仅是个女子,还是姜清漪?” 陈玉娇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陈忠勇听见这话思量了许久,又架不住陈玉娇在他身旁的撒娇。 他缓缓张嘴,似要答应道:“那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哟?咱家看这神武侯府,怎的今儿这儿好多人呢。” 声音像儿童一样稚细却不清脆,声音像女人一样尖细却不柔媚。 姜清漪眼见着即将答应下来的陈忠勇话语被打断,她皱着眉有些不悦的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身姿摇曳,身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没有敲门便直直的闯了进来。 待他走进了,姜清漪在看见他那张不算清秀的衰老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百粉,而嘴唇又红的妖艳。 姜清漪这才认了出来,这是皇后身边的黄公公。 “咱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而这身边呢,就是那个绝顶神医,专来治你府内这病。”黄公公是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大太监,鼻孔朝着天空,说话十分倨傲。 这黄公公从前就和神武侯府有过嫌隙,太监最是记仇,他也向来也是睚眦必报。 因而当他得知神武侯府生了莫名的疫病,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求了皇后前来主持一切。 “敢问神医将如何诊治这爻疾?”陈忠勇来不及关黄公公与自己从前的嫌隙,向着神医急忙问道。 那神医是从前皇后出宫求雨时,遇见的乡间游医,也不知道他使出了什么招式,让皇后一见如故,奉为上宾,便接到皇宫里养着了。 姜清漪听到陈忠勇的询问,也有些好奇,她转过头看着那神医,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神医看起来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他捋着下巴处的山羊胡,不紧不慢的开口:“这疫病来势汹汹,无人能知晓如何传播、怎样传播,也没有对应的治疗方法……” “因此只能将患病的人全部坑杀!”神医向前一步,得意一笑。 “坑杀?”陈忠勇神情凝重,缓缓重复道。 “将患病的人坑杀?”姜清漪冷哼一声,简直是要被他的话气笑了。“你如何能分辨何人患病,何人没患病?” “不错,这的确是不好分辨,我在路上便听闻神武侯府内患病的下人都是一些粗使的下等丫鬟小厮,因此为保险起见,最好将府内的粗使下人全部坑杀,将尸体焚烧,这才能斩草除根!”神医正色道。 “听到没有?你们。”黄公公听了这话,便翘着兰花指,转过身指使着书房外的一众士兵高声吩咐。 “去,把神武侯府内的丫鬟下人全部坑杀!若有遗漏,唯你们试问!” 第六十章 神医:我要姜清漪向我下跪认错! “不可!没有分清有病没病,怎能将下人全部坑杀!”陈忠勇这才意识到黄公公因着以前的恩怨,来者不善。 “不杀,那神武侯您要如何?”黄公公阴阳怪气的一笑,尖声道:“若是因为您的妇人之仁,疫病失控,贻害京城,皇上怪罪下来,您可担待得起?” 黄公公小人得志的嘴脸显得他面部有些狰狞,甚至那额角的青筋似乎都在突突的跳。 姜清漪听黄公公和他带来的莫名其妙的神医的说辞,沉沉的摇了摇头。 她舌尖抵着后槽牙,想到救人要紧,不必多逞口舌之快,这才深吸一口气,默默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她心平气和的开口道:“患病的不止下人,也不能坑杀,除了已经停止呼吸的,其余的人便是都能治!” “笑话!染了疫病的必须全部坑杀,这是行医自古以来的惯例!”杨神医大笑一声,像是听见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声里是十足十的轻视和看不起。 黄公公这才转过头来,仿佛现在才注意到姜清漪的存在。 他眯了眯眼眸,阴鸷的眼神如一条毒蛇,死死的盯着姜清漪:“你怎么会在这?皇后娘娘昨日的口谕,可是要将你抓入锦衣卫大牢的!” “你要治,你如何能治,你一个自轻自贱又不知廉耻的女人,难不成医术比皇后娘娘派来的神医更要高明吗?”黄公公反驳道,他背后倚仗的是皇上、皇后,颇有些狗仗人势的意味。 “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天下无双的名医,却不想是个阶下囚。这样低贱的人也配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杨神医轻蔑的扫视着姜清漪的脸,目光中还带了一丝露骨的玩味。 他继续道:“我可是皇后娘娘亲封的神医,师从天医谷,是天医谷掌门的关门弟子!我手下金贵,一丸药便值千金,那些贱民也配我医治?”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但我知道真正的神医不会滥杀无辜、草芥人命,治病时只会不分贵贱,一视同仁。而卖弄学识,炫耀出身的只能是一些江湖骗子——比如说,眼前这位。” 若是姜清漪从前还有几分犹豫,那现在她能十足十的肯定,这所谓的神医绝对是个江湖骗子。 没有医师会放弃自己眼前能救的人,救人时也不会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在此处大放厥词要坑杀所有患者,简直是又蠢又坏! 姜清漪说完,又顿了顿,随即将目光死死的锁在黄公公的脸上,她发现了黄公公的脸,似有异样。 杨神医听着姜清漪质疑的话,他胸膛猛烈的起伏了一下,八字胡都气得翘了翘。 “呵,你一个妇道人家敢对我指手画脚?我的话就放在这里,这疫病就只有我能治!你既然以下犯上、出言不逊,那就让整个神武侯府为你陪葬!” 他高傲的仰着头,轻蔑的瞥了姜清漪一眼,一甩衣袖便要往外走。 “姜清漪,他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神医!他若是走了,所有人都得死!”黄公公急吼吼的咆哮,转过头便死死拽住了杨神医的衣袖。 听见黄公公的话,陈忠勇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着急,虽然姜清漪深知这爻虫的情况,可毕竟——杨神医是皇后亲封的神医,一定是哪里有过人之处。 与其把全府的命脉交在姜清漪这个女人的身上,倒不如把杨神医叫来一起医治。 “神医,你不能走!”陈忠勇绕过书桌,急匆匆的走到神医身边,恭敬喊道。 杨神医感受着自己的衣袖被死死拽住,这才缓缓停下来脚步。 他转过身微微一笑,不怀好意的瞥了姜清漪一眼,他慢悠悠开口:“要我留下治病?可以。但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作为天医谷掌门的关门弟子外出行医,这天医谷的名声可不能败在我的手上!” “因此我要口出狂言的小人向我道歉认错!她,必须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磕三个响头,再发誓永不行医!”杨神医伸出手,直直指向了姜清漪。 “不然,你们就等死!”杨神医冷哼一声,又将头扭向了门口。 “姜清漪,你听见了吗?快给咱家跪下!”黄公公的发怒时的声音变得更加尖细了,他怒视着姜清漪,扭曲的神情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周围围观的侍从,甚至包括陈忠勇自己,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姜清漪能够主动下跪认错。 只要她服个软,那神医便会留下来治病,这候府上下所有人的病才有得治! 他们只是一味希望姜清漪道歉认错,却没有想到姜清漪何错之有? 她一心一意治病救人,却要落了个丢掉尊严,下跪道歉的下场。 陈玉娇看待眼前这幕,一拍桌子,高声怒道:“她没有错!凭什么要她道歉!我陈玉娇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那些贱人坏人逼她——”陈玉娇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忠勇急急的捂住了嘴。 墨璟渊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言不发,他甚至觉得姜清漪执意去救这些与她不相干的人都是不值得的。 陈忠勇的得陇望蜀,黄金福的为虎作伥,杨神医的不怀好意,他们有哪里值得姜清漪去为其伤神? 此刻的她为了救人,甚至连一口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却要站在这里与他们唇枪舌剑、腹背受敌。 墨璟渊沉着脸向前了一步,握住了姜清漪的手,又向沧澜投了一个眼神。 沧澜马上便懂得了墨璟渊的意思,他刚想拔出剑,却听见姜清漪朗朗出声。 “跪?我何错之有?”姜清漪不咸不淡的开口,眼珠子一转 ,却想出来对付黄公公和那江湖骗子的法子。 姜清漪感受着手掌被包裹住的温热,一瞬间懂得了墨璟渊的意思,她却突然反握住了墨璟渊的手。 又安抚似的摇了摇。 “神医刚刚所说的不对吗?不要说他们,就算是楚王妃您得了病,那也是该杀!难不成您想当误疫病治疗,成为郜国的千古罪人吗?”黄金福尖锐的声音震得众人的耳膜是鼓鼓作响。 他不怀好意的将一大顶帽子扣在了姜清漪的头上,若是姜清漪此刻不下跪道歉,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爻疾的传播是因为姜清漪的不肯低头。 “那黄公公您,若是得了病,也该杀吗?”姜清漪不甘示弱,针锋相对的开口。 她朝着黄公公的位置走了几步,仔细观察便发现他眼膜泛黄,额角的血管正在细微的起伏。 姜清漪这下便能肯定,黄金福的身体里也有爻虫繁殖。 “那是,咱家若有病那一定第一个去死,绝对不给郜国留下任何负担!”黄公公双手叉腰,傲然抬头,看似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姜清漪听了他的这番话,得逞一笑。 好!这下就让在场的众人看看,你是否能如此英勇就义,不为郜国留下负担! 第六十一章 黄公公得了爻疾,神医无力医治 姜清漪微微一笑,从药布包里假意掏了掏,然后趁机从空间里召唤出她配置好的引药。 这引药是她早晨的时候在实验室里配置的。 爻虫嗜脑髓,她就用几副药配置出了与脑髓相同气味的引药。爻虫在体内四处流窜的原因是因为找不到人体大脑的位置,而用了引药,便能将爻虫引出体外。 虽然过程中患者可能会遭受苦楚,可这是解决爻虫的最好方法。 姜清漪环顾四周,打开了白瓷瓶的塞子,引药浓厚有带着腥的气味便飘了出来。 在场行武之人问到这味道,瞳孔不约而同的缩了缩。 这味道,是脑浆的味道。 引药的味道浓烈,不一会儿就蔓延到了整个房间,沧澜看着姜清漪的举动,有些疑惑,他刚想开口询问,耳畔却传来一声惊呼。 黄公公捂着脑袋,涂了厚粉的脸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他的上颧骨连同下颧骨呷呷的发起颤来,双腿颤抖着便是再也站不住了,猛地倒在地上就“哎呦哎呦”的打着滚。 “黄公公?黄公公?”原本扬武耀威、不可一世的杨神医的,看见黄金福莫名其妙变成了这样,一时间便慌了手脚。 他急匆匆的蹲下身,就看见黄公公痛苦又狰狞的神情,像是忍受极度的痛苦,他脸皮下似有虫子在挣扎,搅动着他的血肉。 这是黄公公体内的爻虫闻到脑浆的气味产生的激烈异动。 “杨……神医救我!救……我……”黄公公感受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在被虫子啃噬,密密麻麻的痛楚向他脑海袭来。 “你……你到底怎么了?”杨神医看着黄公公突发的疾病有些焦急,更有些手足无措。 他站在黄公公的身后,有些无从下手,当他闻到黄公公下体传来的骚味时,又伸出手捂住了鼻孔,嫌弃的站远了几步。 黄公公瞪大了眼睛,绝望的看着杨神医离自己而去,而他身体上的痛苦却没有丝毫消减。 “侯爷,您看到了吗?这就是爻虫的威力。”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出,姜清漪面无表情的一手拿着引药,一手指着黄公公的身体。 因为陈忠勇刚刚的态度,她此刻对着陈忠勇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十足十的冷意。 “爻虫在体内有潜伏期,并不是得病后会即刻死亡,所以每个人都有发病的隐患,并不能粗暴的坑杀。” 姜清漪似水的眸子泛着凉意,她的目光轻轻的扫过躺在地上狰狞痛苦的黄公公,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好了,现在我们知道黄公公也染上疫病了,大家觉得黄公公会如何为我们做榜样呢?”姜清漪看着黄金福痛苦的样子,内心却没有任何快意,她想到更远处——黄金福这体内的爻虫又会是哪来的呢? 这爻疾是不是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是否真会如之前所说,英勇就义为郜国捐躯呢?”姜清漪语调轻快,此刻却是杀鸡儆猴,说给杨神医听的。 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他们只有知道了自己的本领,这才能乖乖听她的话。 杨神医听见姜清漪的话眼眸闪了闪,他躲在角落,神情有些阴鸷,看着十分不服。 “笑话,黄公公他此刻的异样与这疫病是否有关系姑且不论,可与你手中的东西却脱不了干系!你这个妖女,一定是你弄出了这疫病!” 姜清漪听见他的话,不屑于与他过多计较。 墨璟渊听见姜清漪悦耳又清脆的嗓音,将目光投在了姜清漪的背影上,他看着黄公公在姜清漪面前满地打滚的样子,便懂得了姜清漪刚刚那样去说、那样去做的原因。 刚刚倒是他多虑了,这丫头心眼多得很,恐怕轻易吃不到亏。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倒也来了几分兴致,他接着姜清漪的话开口道:“若黄公公若是真的为国捐躯,本王一定向皇上求个恩典,保您死后体面。” 墨璟渊的发话更像是一种暗示,暗示他永远会站在姜清漪身后,为姜清漪撑腰。 此刻姜清漪的气定神闲与杨神医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陈忠勇,眼眸缩了缩,他有些后悔刚刚对姜清漪的那番态度了。 陈玉娇看着自己爹爹苦恼的神情心下也有些懊恼,她只能将怒火发泄向那杨神医:“什么妖女!自己没本事治病还要在这胡言乱语,若有下次我便要缝上你的嘴!” 陈玉娇本就娇纵,讲这话时呲牙咧嘴的,姜清漪见了她这这护短的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 她将引药放在陈玉娇的鼻前,让她闻了闻,然后解释道:“这引药能引出体内的爻虫,若是你闻了后,身体没有反应,便证明你体内没有爻虫。” 陈玉娇忍着恶心,对着那药引猛地嗅了嗅,没觉得体内有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清漪掏出包裹里的棉花和纱布制成的口罩,递给了陈玉娇,叫她去分发给在场的众人。 “等会要引出黄金福体内的爻虫,为防止在这过程中被爻虫感染,大家都要戴上口罩,耳朵上堵着棉花。” 看着姜清漪准备充分又有条理的模样,在场的众人都仿佛有了主心骨。 现场突然沉寂下来,只有黄金福躺在地上凄厉的喊叫着,他早已被身体内的疼痛吓得屁滚尿流了。 众人看着姜清漪一步步向他走去,纷纷戴上了口罩又在耳朵里塞了棉花,等待着姜清漪将黄金福体内的爻虫引出来。 “疼吗?”姜清漪在黄金福身边蹲下,如水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黄金福那张狰狞的脸。 黄金福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他喘着粗气看着姜清漪的脸,幻觉让他觉得姜清漪此刻像一个悲天悯人的神。 “黄公公,这爻虫只是在你体内逃窜,你就已经疼成了这样,门外的他们却是被爻虫啃噬脑子!他们明明能被治愈,却要被你执意坑杀。他们承受的疼是你的千倍万倍,此刻你还觉得疼吗?” 黄公公呆滞的抬起头看着姜清漪,剧烈的疼痛让他丧失意识,此刻他已经满嘴流涎。 “救我…求求…不杀了,再也不杀了……”黄金福眼泪汪汪的艰难道。 姜清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惭悔了。 不过她也是把黄金福当成了一个试验品,他的惭悔与否并不重要。 只要这次能成功将黄金福体内的爻虫引出来,再根据他的情况给他配药治愈体内的损伤,那门外的这些人便是有的救了。 她探了探黄金福的脖颈,试探他的脉搏,刚想将引药放在他的鼻前,却听见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等等——” 第六十二章 江湖骗子想要偷师? 姜清漪转过头就看见杨神医脸色沉沉的往她身边走。 姜清漪看着杨神医的脸,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她刚要叫沧澜将他拿下,以防他又来捣乱,却听见他又开了口。 “我是皇后娘娘派来处理这疫病的,自然不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我必须跟你一起医治!”杨神医盯着姜清漪的脸,正色道。 姜清漪这才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有些怀疑这杨神医的用心。 但他是皇后派来的人治疗这疫病的人,若他执意要跟自己一起治病,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与其放任他在府中叫嚣着要坑杀病人,不如将他放在自己身边,若他有些异样的举动,姜清漪也能及时发现。 况且这药是她亲自调配的,不用时又放在空间里,其他人接触不到。相必他也不能动什么手脚。 姜清漪想着,便给他挪了挪位置,语气冷淡道:“治病可以,但你要听我的话,更不能草芥人命、胡作非为。” 杨神医听了她的话,脸色沉了沉,但还是没有反驳。 “我也需要你说的那个什么口罩和棉花!”他变扭开口,又带了些理直气壮。 姜清漪这才明白杨神医为什么会提议要一起医治。 哦,原来是怕死,想要口罩啊。 在姜清漪的意示下,陈玉娇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口罩和棉花给了他,她一边给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不是神医吗?不是会治病吗?口罩不会自己做吗?” 杨神医冷哼一声,飞速的拿走了口罩。 黄金福被杨神医的再三耽搁,都已经快要疼晕了过去,整个人大汗淋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打湿了一大片地。 姜清漪这才开始为黄金福引出体内的毒虫。 她捏开黄金福的嘴,往里面塞了驱虫的药材。 这药材是她依据上次在许丝丝棺椁里击退爻虫的那些中草药,而浓缩淬炼制成的。 又将那药材塞到了他的鼻孔里,然后就将引药放在黄金福的耳孔两侧,想诱导爻虫从黄金福的耳孔里爬出来。 黄金福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下,皮肤下的凹凸起伏一瞬间往他的面部涌来。 姜清漪急忙在他的头顶施针,加强他身体的抵抗能力。 杨神医一动不动的看着姜清漪的举动,倒是真的没添乱。 他鬼鬼祟祟的凑近了姜清漪手边的引药,使劲闻了闻,眼珠子一转,心里便有了成算。 此刻的黄金福干呕一声,口中的防虫含片掉落了下来,这证明爻虫已经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脑部。 姜清漪急忙又塞了一片含片到了他的嘴巴里,而掉落在地上的含片则被杨神医神不知鬼不觉的捡走了。 在姜清漪塞下第二片含片后,爻虫终于找准了位置,陆陆续续的从黄金福的耳孔两侧爬了出来。 数以万计的彩色爻虫,有大有小,争先恐后的从黄金福的耳道里爬出,让人忍不住作呕。 在书房的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一动不动,只有墨璟渊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赞许背后又有着几分担忧,这下毒手法看起来十分熟悉,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爻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沧澜!”姜清漪看着黄金福耳孔爬出的爻虫,脸色有些凝重,她不信任杨神医,就只能对沧澜吩咐道。 沧澜得令,拿出姜清漪早就交给他的酒精,一燃火种,火苗便吐出了长长的火舌,将陆续爬出的爻虫烧得一干二净。 熊熊火焰在众人的眼底燃烧,眸光里反射出了一片赤红,爻虫在火焰中嘎吱作响,就像咀嚼脑髓血骨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待爻虫从黄金福体内陆续爬了个干净,姜清漪才把了他的脉,又查看了一下他的瞳孔。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从黄金福的表现来看,目前治疗爻虫的手段是可行的。 “好了,他体内的爻虫已经祛除干净了,后续开点益气补血的药,好好静养,便能痊愈。” 姜清漪说完,便来了两个侍卫,将狼狈不堪又昏迷不醒的黄公公抬走了。 陈忠勇叹服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急急走到姜清漪面前,恭敬的拱了拱手,对着姜清漪低下了头:“从前是老夫的不是,老夫向你道歉!还请你能救我候府于水深火热之中,老夫感激不尽!” 姜清漪终于得了陈忠勇的许诺,她微微摇头,对着陈忠勇严肃道:“我今日来这神武侯府,只是为了治病救人,而并不是为了谁的脸面,侯爷不必多言。” 姜清漪绕过满地爻虫的尸体和绿色的粘液,走到了书房门口。 她看着外面的景致,已过正午,太阳高高悬于正中,庄严肃穆的士兵穿着铠甲围在书房两侧,而墨璟渊派来的人也已经在书房外准备着了。 “请问这些士兵可否听我吩咐?”姜清漪转头对着神武侯问道。 “可!可!他们既是宫里派来处理疫病的,此刻也应该要听你的吩咐。”听见姜清漪的问话,神武侯赶紧道。 那么眼下便是有来自三个军队的士兵。墨璟渊的私卫,皇宫派来的禁卫军,神武侯自己的军队。 姜清漪轻轻颔首,端庄的向前一步,迈过门槛,她取下面上的口罩和耳道里的棉花,神情肃穆。 书房的地势较高,她以审视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扫过眼前的士兵,然后庄严开口:“将士们,你们或许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军队,但如今却面临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这瘟疫。” 日光照在她严肃的脸上,在她似水的眸子里反射着光,更显她的坚毅和决绝。 她声音洪亮,在空旷的神武侯府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在每个人的耳畔发出声响。 “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就是瘟疫的第一道防线,是百姓的第一道防线!” “有我们在,就不会有伏尸遍野,哀鸿遍地。我们出生平民,要誓死守卫平民的尊严。绝不让平民莫名其妙的被坑杀!” 在阳光的照耀下,姜清漪更显得气势逼人。 所有士兵抬起头,都要被这刺目的阳光逼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努力想要看清姜清漪的模样。 也许之前的话,只是气势逼人,无法让人感同身受,但最后这句话,却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们所有人都是来自平民,他们在战场上誓死杀敌、保家卫国。 可刚刚黄金福那阉人,却是要随意坑杀平民,军令如山他们敢怒不敢言。 但又有谁知道,那身患爻疾,被坑杀活埋的,会是谁的父亲母亲,谁的妻子儿女? 其中一个士兵的相好便是神武侯府的丫鬟。原本他们便许诺,等他退伍,便要与她完婚。 可现在他的未婚妻不仅身患爻虫,不知下落,甚至要被那狗阉人坑杀! 想到这里,他不忍泪流满面,他高高挥舞着手中的剑,对着姜清漪朗声开口:“维护平民尊严!誓死维护我们的尊严!!!” 第六十三章 凌云柏和许夫人来神武侯府闹事? “拒绝坑杀,拒绝活埋!平民也需要得到医治,平民也有人权。没有人会是天生的奴隶!”姜清漪转头望向那泪流满面的士兵,提高了音量对着他高声喊。 “拒绝坑杀,平民也有人权!” “平民也有人权!没有人是天生的奴隶!” 所有士兵群情激昂,他们的声音凝聚成了一股力量庞大的绳,直击每一个人的心灵。 他们此刻再也不是为了什么成王败寇、王侯将相而战,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墨璟渊一手负在身后,走出书房,便看见了阳光照耀下的姜清漪,姜清漪在阳光下变得耀眼又闪闪发光。 她站在高处,身前便是黑压压一片,整装待发的士兵,士兵群情激昂,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被姜清漪讲得泪流满面。 她的话铿锵有力,又深入人心,坚定又有力量,仿佛真的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而她这就是指点江山的将军。 守护平民的人权与尊严。 这话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王公贵族来听,都会气的捶胸顿足。而姜清漪说出这话,配上她刚刚在书房内的那番举动,便极具说服力。 他墨璟渊同样是出生平民,他能懂她。 墨璟渊听了姜清漪的话,眸光锁在了她的脸上,反复思忖了良久。 沧澜在书房前的庭院里支起了几个帐篷,又应了姜清漪的要求和几个士兵跑遍了整个京城。 买来了所有棉花和纱布,将其制作成口罩,分发给每个士兵。 士兵闻过药引,确认体内没有感染爻疾后,便兵分三路。 一路负责收拾神武侯府内的尸体,把确认没气的尸体搬到后山上焚烧,以确保将尸体内的爻虫全部杀个干净。 一路负责在神武侯府内进行消杀,将在府内逃窜的爻虫全部烧干净。 而另一路而与姜清漪一起诊治已经确认体内有爻虫的患者,将爻虫引出他们的身体。 而府内健康的丫鬟小厮,则负责熬制中药,以修养他们损伤的身子。 姜清漪的身子本就虚弱,近日来发生的一切又让她不得已连轴转,她刚施针治愈好一个患者,从地上站起身子是,便感觉大脑是一阵的眩晕。 她踉跄一步,险些要摔倒,墨璟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她身边急忙扶住了她。 “怎么了?”墨璟渊扶住了姜清漪的身子,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胳膊,脸上有的是显而易见的关切。 “是不是发烧了?”陈玉娇看见这边的动作,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急匆匆的往她身边跑来。 “发烧?”墨璟渊声音沉了沉,他的手不由分说的覆盖到了她的额头上,想要试探她的体温。 “不是发烧……可能就是有些低血糖。”姜清漪觉得自己的浑身都没了力气,她挣扎着想从墨璟渊的怀里站起来,却发现如何都使不上力气。 她虚弱的倚在墨璟渊的怀里,闭了闭眼睛,感觉说话都有些费力:“只要五分钟,休息五分钟就好。” “陈玉娇,把她带去用膳。”墨璟渊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沉声道。 这几日,她的清减了不少,原本就没肉的小脸,现在的下巴却更加尖了。 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在他身边,姜清漪却比在楚王府过得更加辛苦。 “不用去,只要五分钟就好了。”姜清漪有些不愿意走,在这里真正懂爻疾的就只有她一个人,那劳什子神医也排不上丝毫用场。 若是她走了,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空间里有各类补血益气的中成药,只要多吃几包,一会便能缓过来了。 “清漪,听话。”墨璟渊头一次遇到这种宁死不用膳的情况,他眉头紧锁,瞥见她苍白的脸,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喊道。 陈玉娇听了墨璟渊的吩咐,便伸出手去拽姜清漪的手腕。 姜清漪看着陈玉娇一步步走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也知道自己此刻身子虚弱,完全不是自幼练武的陈玉娇的对手。 她生怕被陈玉娇拉走,慌忙的后退了几步,伸出手紧紧攥着墨璟渊的衣袖。 墨璟渊感受着自己怀里的女人离自己越贴越近,温热又柔软,小猫一样的一个人好像没有骨头。 他低着头,额角突突的跳了跳。 姜清漪见陈玉娇拽不动自己,正暗自庆幸去,却听见墨璟渊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传了过来,他咬牙切齿,声音也变了调。 “姜清漪,你就在我身上,那么不愿意下去是吗?”他戏谑问道。 “那边不用下去了。” 墨璟渊一伸手,便将姜清漪拦腰抱起,将她直直的扛去了厨房。姜清漪本就清瘦,如今更轻了。 扛起来轻飘飘的,甚至比不得他那把剑。 姜清漪惊呼出声,咬着牙拍着墨璟渊的手,在他的肩膀上奋力挣扎。 陈玉娇呆滞着看着莫名其妙抱在一起的两人,幼小的心灵有些接受不良,她看着墨璟渊直直往厨房走的脚步,急急跑上前拦住他。 “从前在厨房当值的婆婆也染了爻疾,大厨房恐怕是不能用了,你将她抱去卧房便好。”陈玉娇往墨璟渊的身后指了指。 卧房?抱去卧房??? “不行,不能去卧房!墨璟渊你快放我下来!我吃饭,我吃饭还不行吗?”姜清漪皱着眉头听着陈玉娇的话,嘴巴张得老大,这青天白日的去卧房干嘛?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呆滞的神情,也不知她联想到了什么,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等你们到了卧房,我就叫小厨房送来午膳,正好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吃,行吗?” “我那卧房里还有菁菁呢!她可想你了。” 陈玉娇看着姜清漪极力反抗的样子,显然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去卧房用午膳,她会不喜呢? 她就是喜欢姜清漪!就是想跟姜清漪一起用膳,才将她往自己的卧房引。 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觉,那就是舒适、实在。 陈玉娇回忆起她那日穿着男子衣袍,那白玉般的侧颜,一心一意拯救菁菁的样子,心脏就不免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 楚王凌云柏带着许夫人走进神武侯府的时候,便听见周围的士兵在对姜清漪和墨璟渊议论纷纷。 素日不见,让他莫名其妙的总是想起姜清漪的那张脸,和她刺猬般的话语。 他发觉自己可能真的爱上了姜清漪。就算是她用计杀死了许丝丝,那也更能证明她对自己的爱意。 他鬼使神差的在侍卫的身后停下脚步,想听听姜清漪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清漪姑娘也真是不容易,从王爷自天牢救出她后,她便脚不沾地、四处奔波,再也没有用过膳,刚刚都险些昏厥了呢。” 凌云柏听了,眉头蹙了蹙,脑海中浮现出她惨白着脸的模样,心里生出了几分心疼。 她的身子本就不好,今日竟受了那么多苦!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到她,想去安慰她了。 “我说那清漪姑娘和我们主子是真的相配!主子刚刚可是心疼的扶着她往卧房走了!我可从未见过我们主子会对其他女子心疼!” 那侍卫继续说。 凌云柏在他们身后听的,渐渐沉了脸色。 第六十四章 姜清漪勾引年过花甲的神武侯? 凌云柏在府里找到了南意,南意那时正忙活着为病患喂药。 当她转头看见凌云柏时,还有些认不出来。 一别几天,她在靖王府里照顾姜清漪,又帮着她配置药材,过得十分充实,在楚王府里的日子,倒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凌云柏看着南意愣愣看着他,半晌不叫人的样子,原本阴沉的脸色臭的发黑。他阴鸷的眼神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好啊,这个姜清漪攀上了神武侯,就连着丫鬟都带了过来!还半晌认不出自己! “你这贱蹄子,这是你的主子,你竟都认不出来?这要是在我许府,瞌睡要被拉出去打杀的!”许夫人站在凌云柏一旁开口道。 姜清漪中午入神武侯府医治疫病的消息,下午便传了出来。 因着前些日子她掀开了许丝丝的棺材,那毒虫全爬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心有戚戚,生怕和许丝丝一样惨死。 就求着凌云柏跟他一起来了一趟神武侯府,就算是姜清漪再厌恶自己,看在凌云柏的面子上,对她的要求恐怕是不敢不答应的。 凌云柏对许夫人心怀愧疚,又日日思念着姜清漪,便同意和她一起登门拜访神武侯府了。 “王……王爷……”南意听了许夫人的话,这才放下了手里盛着中药的碗,低下头恭敬行礼道。 “南意,你为什么没有跟王妃在一起?你们王妃呢?”凌云柏阴沉着脸问道,语气十分不悦。 “禀王爷,小姐……小姐她去用午膳了。”南意听着楚王不悦的嗓音,又想到与自家小姐同行的还有靖王爷,便有些没了底气,她小声的开口道。 南意口中的“小姐”一词,深深刺痛了楚王的心脏,他睁大了眸子便觉得有些不对。 刚刚那士兵说姜清漪和他家主子去了卧房,南意又犹犹豫豫的说姜清漪现在在吃饭。 眼下都到了申时,姜清漪吃的是哪门子午膳,这其中必定是有鬼! 凌云柏自己心下想着,便是有些目眦欲裂,他额头青筋猛地暴起,拳头捏的是咯吱咯吱的响。 好啊,没有和离便已经找好了下家,她还是这样的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甚至是自荐枕席! 她可知那神武侯已经年近花甲,他的女儿都跟姜清漪是一个年纪! 呵,姜清漪这个贱妇还真是不挑!他是哪里比不得那糟老头子吗? 凌云柏气恼的一挥衣袖,破口大骂道:“姜清漪,这个贱妇!” “贱妇?”姜清漪缓缓走来,便听见了这声音。她一掀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凌云柏。 她和陈玉娇吃完饭,在软榻上休息的一刻后,便实在是放心不下府里的病患,紧赶慢赶的从陈玉娇的卧房里赶了过来。 墨璟渊把姜清漪送到陈玉娇的闺房门口,威胁似得嘱咐陈玉娇要盯着姜清漪吃完饭,便又离开了。 谁知道来到院子里,姜清漪看见的不是病患,而是一个晦气的不速之客。 “贱妇,我看你才是贱中之贱!只会吃软饭、依靠女人的窝囊男!”陈玉娇听见凌云柏的话,气得直跺脚。 她护鸡仔似得把姜清漪挡在身后,跑上前去对着凌云柏张嘴便骂。 陈玉娇从小便被溺爱惯了,行事素来如此,面对凌云柏也是没在怕的。 “你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姜清漪冷下脸来,又看了看凌云柏身边的许夫人,对着凌云柏不耐道。 “我来干什么?我可是你的夫君!我不来,任由着你勾引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吗?”凌云柏咬牙道。 “夫君?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不对,什么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陈玉娇有些莫名其妙的盯着凌云柏。 凌云柏讲的每个字她都能听得懂,可连起来为何她就听不懂了? 凌云柏看着陈玉娇对姜清漪维护至极的样子,冷笑一声:“姜清漪,你还真是未雨绸缪,想要和我和离嫁入神武侯府,就连他骄纵跋扈的女儿都开始讨好了?” 陈玉娇这才意识到凌云柏是在暗示姜清漪在勾引自己的爹爹! 他如何敢这样造谣?!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姜清漪有些烦躁,她冷漠的看着墨璟渊,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凌云柏就像一个下堂弃夫,找到由头便要到她跟前闹事。 “你府里的人是全死光了吗?现下只能跑到我面前来指桑骂槐?”姜清漪冷冷瞥着凌云柏的样子,讥讽道。 “你敢说,你今天中午没有和神武侯在一起?本王在门口可都听见了,你不知廉耻的勾引一个比你祖父都大的老男人!就你这样,你觉得会有哪个男人看得上你!”凌云柏越讲越气,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捏起,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你觉得真有男人看得上你一个嫁过人的弃妇?他们不过是看你自轻自贱,想跟你玩玩而已!”凌云柏怒发冲冠,说出来的话也十分难听。 “现在,马上!跟本王回府,若你知错就改本王还能谅你几分。”凌云柏说着,便直接上手拉着姜清漪的手腕,要把她拽走。 “若中午跟她在一起的是本王,你又该作何感想?”墨璟渊神情淡淡的走了进来,如山般的脊背没有丝毫晃动,眼神审视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凌云柏的身上。 “靖……靖王爷?”凌云柏看见来人,神情有些诧异。 “本王奉命接管许丝丝一案,而姜清漪发现了许侧妃身上的疫病与神武侯府爆发的瘟疫相似,便来神武侯府为其医治,楚王可对这有什么意见?”墨璟渊眉宇微微凝起,侧脸轮廓冷硬,音调也十分清冷,含着淡淡的不悦。 “况且去卧房用午膳,是我和她一起的,没有别人!你可知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你说你是她的夫君,不关心她的身体,却来兴师问罪,你与她成亲这样久,可有一天尽过夫君的责任?”陈玉娇白了凌云柏一眼,有些咄咄逼人道。 陈玉娇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让凌云柏的心里沉甸甸的。 原来,原来都是自己误会了她。 他总是以她的夫君自居,可他好像从来没有负过一丝责任。 也许在姜清漪心里,便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她的夫君。 不,从前他是被许丝丝蒙蔽,以后——他以后一定会对姜清漪好的。 “楚王,话出口前,你需得好好想想。”墨璟渊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凌云柏紧紧握住姜清漪的那个手腕上。 凌云柏像是被这句话砸到了,他失落的放下了攥着姜清漪的那只手,神色懊悔的后退了几步。 姜清漪始终很平静,她抿着嘴唇,平静的看着凌云柏的脸,甚至连脸上的不耐都烟消云散了。 凌云柏感受着姜清漪的眼神,她眼神里有的是坚定和冷漠,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觉得他要永远失去姜清漪了。 “等等,姜清漪!你还没有为我治病呢!我千里迢迢、甚至来了这晦气的神武侯府,你怎么能救不负责任的走了?”许夫人看见姜清漪转身,急匆匆的拽住了姜清漪的手,拦在了她的面前。 第六十五章 杨神医:姜清漪偷了我的药方! 许夫人举止粗鄙,动作蛮横,早就失去了人前那当家主母的端庄样子。 她求人都是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吃定了姜清漪一定会为她医治。 “治你?我凭什么要治你?”姜清漪敛了眸,睫毛低垂着,日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了蝶翼般的阴影。 “你凭什么不治我?医者仁心,是你这样的吗?你杀死了我的女儿,现在又要故意杀死我!”许夫人死死的攥住了姜清漪的手,看着周围逐渐围上来的人群,她刻意放大了音量。 许夫人的话让围上来的士兵和丫鬟们有些犹疑,姜大夫果真杀死了这老妇人的女儿? “你先给我放手!”姜清漪皱着眉朝她喊道。 许夫人手腕的力道很大,又覆盖在刚刚凌云柏捏着的地方,姜清漪觉得自己的手腕此刻一定已经淤青了。 “医者仁心,治的是人,若是治了些孽障,出来为非作歹,仗势欺人,那就不是救人,是造孽了!”陈玉娇冷哼一声,拉着姜清漪的手便想往人群外挤。 “看什么看,都别看了!脑子里有虫就赶紧去治,挤在这里算什么!”陈玉娇呵斥开看戏的下人和士兵。 “郡主……姜大夫果真杀死了那老妇人的女儿?她……到底是谁?”一个士兵犹豫着问。 姜大夫不仅跟楚王有牵扯,又杀死了那老妇人的女儿,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他们真的能信任吗? 本以为她是平民,和他们一样一心维护贫民的尊严,可如今事实看着并不如她所说。 “对!她杀死了我的女儿!不然为什么她不敢跟我对峙,不愿为我治病?”许夫人环顾着周围越挤越多的人群,刻意道。 “你们信任的姜大夫,她可是被楚王休弃的下堂妇!” 她的话音一落,人群哗然。原本凝聚而成的人心,就像是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陡然崩塌。 “够了!你不必再哗众取宠。我可以为你医治!”姜清漪沉了脸色,她想起许丝丝死前的遗言又继而道:“但是在治好你之后,我需要去搜查许丝丝的卧房,还要为她验尸,这才能找到这疫病的来源。” 若是能为许丝丝验尸,找到这爻疾的来源,再发现她背后之人的阴谋,她此刻的困境便全都迎刃而解了。 许夫人的嘴还没咧开,听到这话却又撇了下去:“什么?不行!我不同意你去验尸!我女儿是被你杀死的,我怎能将她的尸体又交回到你的手里?” 许夫人摇着头,愤恨道。若是同意姜清漪去搜查许丝丝的房间,不就承认了这疫病是由她而起?这样许丝丝可是会被万人唾骂,死不瞑目! 不行,她不能同意。 周围窃窃私语之声又渐起,他们小心翼翼的盯着姜清漪的侧脸,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若姜大夫真如那夫人所说,那她岂不就是一个杀人魔?那她配置的药,到底是为了杀他们,还是为了救他们? 那引药,闻着可是一股脑浆味……不像是寻常的东西。 他们低手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药,瞬间感到有些烫手。 “若是我真的杀了你的女儿,你为何还要来苦苦哀求我,让我为你治病?许丝丝不过是因为爻疾而死,我去验尸也只是为了查清爻疾的来源,及时制止瘟疫的传播!” 姜清漪朗声开口,她不仅是说给许夫人听,而是为了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她此刻还背负着累赘的楚王妃身份,背着原主遗留的骂名,处处都不得他人信任。 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姜大夫一心为我们治病,不辞辛苦赶制引药,你到底还要她怎么样!”人群中传来一道正义的声音,姜清漪转过头,发现是之前听了她的话,泪流满面的那个士兵。 “呵?不辞辛苦赶制引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楚王妃,哪来的引药?不过都是偷的罢了!”杨神医清了清嗓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姜清漪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知道他接着要说什么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姜姜在书房里治愈了黄公公的,大家都有目共睹!”陈玉娇忿忿开口,“今日是什么东风,让你们这一个个蠢货全扎堆了!” “我什么意思?那姜大夫一定清楚的很,她偷了我的秘方去治愈众人,却又医术不精,才不愿意为许夫人医治,她沽名钓誉、惺惺作态了那么久,你们还看不明白吗?”杨神医摸了摸胡子,笑了笑。 “沽名钓誉、惺惺作态?”姜清漪嘴里回味着这句话,眼眸眯了眯。 这杨神医是打算冒名顶替,抢她制药的功劳,再倒打一耙,反污她沽名钓誉? 她可是早防着他,明令禁止沧澜将引药分发给他,那引药是她用空间里的现代医学仪器制成。 别说引药和防虫含片,就连手法他最多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哪里能真正治病救人? 姜清漪想到这里,又慢悠悠的笑了笑,倒是想继续看他蹦哒:“你说这药是你发明,那你便证明证明?” “你果真能治病?”许夫人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她就说姜清漪这个蠢货,从小就被姜夫人养坏了,先下怎么可能研制出解药! 刚刚一直不愿为她医治的原因,原来就是她根本无力医治! 想到这里,她轻轻咳了咳,在杨神医的面前倒恢复了贵妇的姿态:“若是你真能为我判断我体内是否有那脏东西,我必会重赏!” 她看着杨神医自信满满点头的样子,又转头对着众人添油加醋,道:“她姜清漪,在京城的上流圈里臭名远扬,你们去问问你们的主子便都能知晓。她哪能医治这爻疾,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低贱的下等人!” 姜清漪感受着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怀疑的眼神,看戏般的笑了笑:“杨神医你既然说你能医治,那现在就开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杨神医轻蔑的笑了笑,从他的包裹里也掏出了一个白瓷瓶。 那白瓷瓶一打开,腥臭又浓厚的脑浆味便直直的飘了出来。 其他人闻不出任何异样,可只有姜清漪知道—— 他手上的白瓷瓶里,装得可不是什么引药,是真正人脑制成的脑浆。 第六十六章 爻虫去啃噬了许夫人的脑子! “小姐,他手里的白瓷瓶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味道和您制成的引药竟一模一样!”南意在姜清漪的耳畔紧张的喃喃道。 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不眠不休,将引药一点又一点的倒入那些白瓷瓶。 这功劳怎能被这江湖骗子随意抢了去! 墨璟渊身边的沧澜此刻也警惕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办事不力,语气中还含了几分自责:“属下早已派人一直盯着他,根本无人有机会将清漪姑娘制成的引药送到他手里,他手中的引药到底是怎么来的?” 说到这里,他紧紧握住了自己腰侧的佩剑,恨不得冲向前去将那小人得志的杨神医立马解决了。 墨璟渊抬起头,幽幽的眸光落在了姜清漪的脸上,他看着姜清漪镇定自若的样子,便知道她心中自有打算。 “沧澜,不必冲动。她自有法子解决,且那人手上的引药,并不是真正的引药,那是人的脑浆。”墨璟渊伸手拦住了沧澜,不咸不淡的对他解释道。 “要等到最后,再一击致命,这样子才有趣。”他玩味的笑了笑。 “要等他蹦哒够了,再揭穿他,这样子他就不用在这府里碍事了。”姜清漪此刻也在安慰着急得团团转的陈玉娇和南意两人。 两人相隔的不远不近,说话声音极轻,也互相听不见,却是心有灵犀的说到了一处。 果然,杨神医的白瓷瓶一打开,许夫人体内的爻虫便抑制不住的躁动了起来,它们在许夫人的体内四处乱窜。 许夫人疼得瘫倒在了地上,她伸出带着玉镯子的手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她此刻觉得有无数条虫子涌上她的脑子,她连连尖叫出声。 许夫人断断续续的喘着气,两眼向上翻着,她的脸情不自禁的扭曲、抽搐着,那疼痛就像剪子似的刺入她的胸膛,又钻进她的脑子。 “救救我——杨神医救救我!!” 姜清漪看着眼前这幕,平静的脸上有的是波澜不惊,眼眸里没有一丝动容。 许夫人在选择那江湖骗子时,就应该明白此后所有的疼痛都是自讨苦吃。 偷来的东西,能有多好呢? 除了她懒得在黄公公身上使用麻药之外,其余的人在使用药引时,她都加上了麻药,以减轻他们的痛苦。 而这狗屁不通的神医只看了当初她医治黄公公的过程,便也不知道要对许夫人使用麻药。 “你忍一忍,姑且忍一忍!每个人都是这样子的,等虫子出来了便好了!”杨神医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扭成一条蛆的许夫人,心里也没底,但他骑虎难下,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放屁,姜大夫在治疗患者时,可不是这个样子!”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声喊道。 许夫人虽然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却将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她瞪大了眼睛,眼神惊恐的看着杨神医的举动,脸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是说是姜清漪偷了杨神医的药方吗?为什么姜清漪治病时却不会让人产生痛苦? 杨神医咽了咽口水,假装没听见,他虚张声势的掏了掏自己随身的布包。 姜清漪眯了眯眼睛,本以为他能用那布包中掏出什么好东西,却看见他掏出了一片灰扑扑的防虫含片。 那防虫含片像是沾了口水,又像是滚在了地上,沾上了灰,看起来是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只有杨神医知道,自己这法宝是他千辛万苦从黄公公的嘴里掏出来的,又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虽然脏了点——但也能用……”杨神医将那黏糊的防虫含片,塞到了许夫人的嘴巴里,又喃喃自语道,像是为自己打气。 他回忆着姜清漪的举动,依葫芦画瓢,便拿着那装有人脑浆的白瓷瓶,便往许夫人的耳孔便放。 还没等他将那白瓷瓶凑近许夫人的耳孔,许夫人却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感受到大脑的一阵钝痛,不,不止是大脑,疼痛来自全身,又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许夫人似乎听到了爻虫在啃噬自己脑子的声音,她胡乱挣扎着,模糊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却发现大家都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惊恐望着这人间惨剧。 “咯吱——咯吱——” 不止是许夫人能听见,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成千上万的爻虫,在同时啃噬着许夫人的脑子。 姜清漪的引药是仿照人脑浆的味道而配置的,但经过浓缩提纯,那引药的气味便会比寻常的脑浆味更加浓烈。 这样才能确保将患者身体中的爻虫引到脑部后,爻虫又不会吃掉人的脑子,而是顺着引药的味道从耳道爬出来。 而杨神医装在白瓷瓶里的东西,是真正的人人脑浆。 人脑已经失去活性,脑浆氧化又变得不新鲜,杨神医在将许夫人身上的虫子引导脑部后,爻虫在大脑处发现了更为新鲜的脑浆,便会直接去啃噬,而不会顺着耳道爬出身体。 这是活脱脱的引狼入室! “救救……求求你救救我!”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查……我答应你查许丝丝的房间……” “我知道你不是……害死许丝丝的人……我都知道……” “求求你……姜清漪……” 许夫人大脑一片混沌,她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全凭本能的就往姜清漪这边踉跄的走来,活像一具尸体。 “你为什么去求她!我能治!”杨神医死死的拽着许夫人的手,重新把她按回了地上。 他看着许夫人的这幅样子,手心紧张的满是汗水,明明是相同的东西,怎到了他的手上那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脑浆可是一个人完整的脑浆,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挖出来的!他知道他现在必须治好许夫人,否则他将小命不保! 他一咬牙,便将白瓷瓶里的脑浆全部倒在了她的脸上,想要她脑袋里的虫子即刻爬出来。 姜清漪看着许夫人这副样子,回忆起许夫人对原主的所作所为,心中却也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抿了抿唇,感到有些棘手,但为了能够搜查许丝丝的房间,她还是上前一步,打算为许夫人救治。 “别去!她这幅样子,你会有危险!”陈玉娇看着许夫人犹如行尸走肉般的样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许夫人此刻不受控的样子,像是要和姜清漪同归于尽的样子。 果然,那脑浆倒在许夫人的脸上后,部分爻虫闻到味道,便从她的耳道里爬了出来。 杨神医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看见那爻虫密密麻麻的就从许夫人的嘴巴和眼睛里爬了出来。 许夫人脑袋晃了晃,眼珠子跟随着密密麻麻的爻虫,直直的掉到了地上。 第六十七章 姜清漪:我治! 许夫人头发凌乱,面目因为痛苦而狰狞,密密麻麻的爻虫布满里她的整张脸,在啃噬着她脸上的脑浆,她此刻形似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就连在沙场上见惯了尸体的士兵们,看见眼前的一幕都感到头皮发麻,围在周围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什么庸医,竟把她变成了这副样子!”人群中有人在质疑。 “你说我们姜大夫偷走了你的药方,可现在让你治,你却把一个活人治成了一个活死人!”他们愤愤不平道。 目睹了许夫人被所谓的杨神医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们对姜清漪变得更为信任,纷纷出口维护。 “这……这夫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是因为她体内的毒虫毒性过强,这与我无关!”杨神医看着被密密麻麻的爻虫覆盖着的许夫人,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眼前的这副情况,若是再上前医治,也一定是死路一条,只要靠近许夫人的身子,一定会被这爻虫爬上身子! 他看着姜清漪,眼珠子转了转,便又想到了一个祸水东引的计谋。 如今的情况危机,稍有不慎便会被感染,他不能治,可那姜清漪又如何能医治? 除非她想死! “不然……你们看姜清漪!若这药方是她亲自研发的,而不是偷来的,为什么她只敢看着,却不敢上前医治?”杨神医得意的笑了笑,把话头对准了姜清漪。 “我治。” 姜清漪神情坚毅,轻轻拂开了陈玉娇握着的手,从容开口。 她拿出引药走到许夫人的身前,眸光紧紧的盯着许夫人满身的爻虫,神情肃穆,大脑却飞速运转。 医治黄公公时,爻虫是有序的从他的耳道里爬出,便能使用酒精燃火将其及时消灭。 可现在密密麻麻的爻虫覆盖了许夫人的全身,若是一打开引药,爻虫便会如潮水一般涌来。 她要怎么在打开药引的一瞬间又将许夫人身体上覆盖着的爻虫消灭,还要引出她体内的爻虫,避免爻虫四散伤及无辜,又要避免爻虫爬到自己的身上? 与此同时,她还必须马上救治危在旦夕的许夫人。 姜清漪紧紧的抿着唇,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内的心脏鼓鼓作响,像猛地要跳出来了似的。 只是片刻,那杨神医便把许夫人变成了这副样子……但无论如何,她必须为了许丝丝卧房里的线索和证据,去试一试。 她刚想打开药引,却感到手掌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她转过身,却看见墨璟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他的手,却覆盖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来。”他安抚道,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他独有的檀香,扑在了姜清漪的耳畔,让她感觉自己的耳垂有些发烫。 他温柔的嗓音包含着强大的力量,安抚了姜清漪的心,姜清漪很默契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时间紧急,她也没有推脱,而是信任的把引药交到了他的手上,而沧澜在另一边,已经拿着酒精和火把准备妥当了。 墨璟渊在打开引药的一瞬间,爻虫便蜂拥而至,迅速朝着引药的方向爬去,姜清漪趁机捏住了许夫人的嘴,往她的嘴里塞入防虫含片。 墨璟渊身形一闪,躲避迅速,而沧澜也立马将爻虫烧个一干二净。 南意和陈玉娇也一左一右的上前按住了许夫人奋力挣扎的双手。 姜清漪用酒精将许夫人脸上的爻虫粘液擦了个干净,便又将她掉在地上的眼珠子塞回了她的眼眶里。 许夫人此刻倒像是知错了,双手被按在地上,倒也不反抗,规规矩矩、任由着姜清漪的举动。 她的眼睛在48小时内便都是能治的,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她体内的爻虫。 凌云柏看着姜清漪一众人配合得当的样子,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舌根有些发涩。 他忽的想起,在许丝丝一案中,以往从开始置身事外的墨璟渊主动参与其中,还坚定的选择相信姜清漪。 就连那骄纵跋扈的陈玉娇也是一样。 若他在母后将姜清漪抓入天牢的那一刻,选择去相信她,此刻站在她身边配合她治病救人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了? 凌云柏向前两步,想靠近姜清漪,却又有些踌躇。 他盯着姜清漪认真医治的侧颜,捏紧了拳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此刻和离的诏书还没下来,她便永远是自己的妻子,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恐怕姜清漪面上嫌弃,内心也是希望自己能多多关爱她的。 他已经懂得了自己的内心,绝对不会让旁人再欺负她,也坚决不会再同意和离了! ———————— 姜清漪和墨璟渊配合着,最后还是医治好了许夫人,而杨神医也被墨璟渊以扰乱军心、盗取药方、谋害人命的罪名押入了刑部。 因为他在众人面前公开将身有诰命的臣妇治成这副模样,就连皇后也无法将他救出。 他在被抓进刑部大牢前,被围着又愤愤不平的士兵联合起来打了一顿,将他打的眼冒金星、屁滚尿流。 他一边叫嚣着自己是皇后亲自派来的神医,一边搬出自己天药谷的身份来压人,可都没有人在乎。 有个士兵听烦了,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将他牙都打碎了半颗,便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待墨璟渊在刑部大牢查过他的户籍后,才知道杨神医本名杨涛,只是个乡下赤脚大夫的儿子,只是因为遇见皇后,得她赏识,便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杨神医”。 经过杨涛的一番诬告,姜清漪也算是因祸得福。 原本京中对姜清漪的医术就有诸多猜忌,所有人都无一例外觉得这是姜清漪凭着身份抢走了杨涛的药方。 姜清漪在众人的面前证明了自己,有杨涛的前车之鉴,更不会有人能抢走姜清漪在治疗爻疾中做出的贡献。 候府的一干将士和下人经过此番波折,便对姜清漪更加的崇拜有加。 如今的人想起姜清漪,第一时间想起的便不是从前姜府刻意为她传出的善妒愚蠢、自荐枕席的骂名;而是她精通医术。 姜清漪此刻绝对想不到,获得这来自三方不同军队的士兵的信服,对她日后的计划会起着多大的帮助。 在各方的努力下,神武侯府的爻疾在三日后渐渐平息,纵然神武侯府死伤无数,可活下来的人还是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死里逃生。 墨璟渊也派了人拿着姜清漪的方子逐一排查京中出现的病例,除了防控这瘟疫,同时也是为了追根溯源。 查清传播这爻疾和害死许丝丝的人是否是一个人。 而那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因着防控爻疾有功,及时制止了爻疾在京城的传播,皇帝听闻后龙颜大悦,并决定在初十大办宴会,论功行赏。 姜清漪作为治愈爻疾的大功臣,自然也获得了入皇宫参加宴会的许可。 是以大夫姜清漪的身份,而不是楚王妃。 姜清漪无比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在这场宴会上她势必能和离成功。 而现在,有一件更令人兴奋的事情,那边是要去楚王府,搜查许丝丝的住处。 虽然姜清漪已经证实了许丝丝是死于爻疾;而许夫人当日在人前说的证词,也证明了许丝丝的死与她并无干系,姜清漪已经完全洗脱了罪名。 可搜查许丝丝的住处,这是找出背后主使者的关键。 第六十八章 墨璟渊和凌云柏阴阳怪气的修罗场 姜清漪和墨璟渊等人合力将许夫人体内的爻虫引出后,姜清漪又简单处理了一下她的眼睛,便叫人将她抬回许府休养了。 有许府里的小丫鬟传言道,许夫人她不仅是视力严重下降,还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调整好身体后,也闭门谢客,整日躲在卧房里不敢见人,惶惶不可终日。完全没有了从前盛气凌人的当家主母的气派样子。 因而这日去许丝丝的卧房搜查,是楚王凌云柏派人来相邀的。 墨璟渊和姜清漪两人一前一后的骑着马,就往楚王府的方向走。 姜清漪身下骑着的白马,是墨璟渊选了送给她的,这是西凉进宫来的蒙古马,性子很烈,墨璟渊原本想让骑师将其驯服后,再送来靖王府。 谁知姜清漪听闻墨璟渊为她选了一匹马,便等不及跑去驯马场亲自将其驯服。 这马品种高贵,浑身雪白的不带一丝杂质,姜清漪将其取名为白义,对其十分疼惜。 这已经是墨璟渊送她的第二件礼物了,虽说一件是贺她即将和离,另一件是贺她治愈爻疾,可姜清漪却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收了礼,也没有回赠些什么,便有些愧疚。 她一定要为墨璟渊送一份礼物。 姜清漪想着,一抬头,便发现马已经行到了楚王府门前,而楚王府正站在门口,像是等待着墨璟渊。 姜清漪今日身着一身简单的长衫,将头发高高束起,她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行云如流水,十分的英姿飒爽。 姜清漪下马后便一声不吭的跟在墨璟渊的身后,面对楚王,她有些不愿多言。 凌云柏全部的目光都被姜清漪所吸引,他眯了眯眼眸,几日未见,姜清漪似乎被淬炼过,整个人意气风发,多了些从容和笃定……也出落得比从前越发亮眼。 他分明派了马车去刑部大牢想要接回姜清漪,可为何姜清漪会是骑马而来? 既然她不在刑部大牢,那她最近又会是住在哪里? 不行,他必须趁今天让姜清漪搬回来住! 待姜清漪走到了自己面前,凌云柏挪开眼睛,才看见了她身边的墨璟渊,他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想墨璟渊也会来这。 既然墨璟渊来了,那他又要怎么跟姜清漪单独说话呢? “靖王爷,您公务繁忙,今日怎么又大驾光临了?”凌云柏拱了拱手,客气说道。 可他心中却含了几分不悦,刚刚他们俩骑着一黑一白的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走来时,可有几分刺眼的般配,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这里,他又暗自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墨璟渊出生平民、白手起家,十五便成了威震四方的少年将军,弱冠封王,这样彪炳史册的功绩,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使他成为无数未出阁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即使他人在边疆,京中也有无数少女为他硬生生熬到二十年华而不嫁。 从前他班师回朝时,皇帝便要他和艾乐公主赐婚。艾乐公主是他最为宠爱的嫡女,这样的赐婚意味着无上荣宠。 可墨璟渊却只回了“边疆未定、何以成家”这八个字,把这门亲事推了个一干二净。 他这样的人,如何能看得上姜清漪这个嫁过人、出身不高又臭名远扬的无脑女人呢? 凌云柏甩了甩脑子,要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抛出去,却听见墨璟渊清冷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楚王不必多虑,她本也是我公务的一部分,是你将它亲自交到我手里的,本王自然该好好对待。” 墨璟渊说的“它”指的是许丝丝一案,可凌云柏听起来却像是意有所指,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那便……那便进府。”凌云柏有些懊恼的扯开话题,今日还有很多时间,他一定可以找到机会和姜清漪讲话的。 毕竟只有自己才是她的夫君。 凌云柏为了能与姜清漪在私下里讲话,便连个下人都没有派,而是自己跟在他们俩的身边,为其带路。 凌云柏心不在焉的走着,若是在平日,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跟墨璟渊拉扯几分,将他笼络至自己的阵营。 可今天,他的目光却时常略过墨璟渊,落在姜清漪的身上,他有些欲言又止。 若是靖王一个人走在前面,他和姜清漪跟在靖王的身后,他便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动姜清漪不与自己和离—— 一个没有家室和后台的女人,一边是前途未卜的自由,一边是有他许诺的宠爱,她一定会选择后者。 而姜清漪身上那神秘的医术,证明她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若是能让她与自己交心,将她手里的药方哄骗的一干二净,那她一定会是自己入主东宫之位的最好助力。 凌云柏暗自想着,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姜清漪听了那诡异的轻笑,心跳都顿了顿,她摸了摸自己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凌云柏的目光让她有些如芒在背。 “我帮你们带路。”姜清漪掩耳盗铃的解释道。 凌云柏看姜清漪走到了前头,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将墨璟渊一个人放在后面不太好。 可他看着姜清漪那纤细的背影,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梦,他是实在等不及了,他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对着墨璟渊道:“小王同王妃一起为靖王爷带路!” 他说完,便大步一迈打算往前走,却听见墨璟渊声音沉沉:“不必……你在这呆着便好。” “嗯?”凌云柏听见墨璟渊的挽留,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本王的意思是……本王想要有人在身边谈天!”墨璟渊看着烦人的凌云柏,强忍着不耐,一字一句的开口。 即使他觉得凌云柏愚蠢又烦人,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不异于一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叫唤,可若他凑去了姜清漪那边,这更会令他心烦。 “哦哦!好!好!”凌云柏听着墨璟渊突然的示好,便以为他看重了自己的才华,他忍住自己靠近姜清漪的渴望,还是脚步慢了下来,还是选择跟在墨璟渊的身边。 谈天?凌云柏心中咀嚼着这两个意味深长的字,眼珠子转了转,便真打算和墨璟渊开始谈天。 “清漪是小王的王妃,从前可是小意温柔的在小王身边伺候,眼睛里只有小王一个人……”凌云柏自顾自的说着,沉浸在他与姜清漪从前的郎情妾意中无法自拔,却没有感受到身边逐渐低沉的气压。 第六十九章 在许丝丝的卧房内找到了证据 “她从前总是点着灯给我绣些香囊手帕,又总是趁我在书房办公时,日日为我送来汤羹,就连唤我夫君的声音,都是那样楚楚动人……”凌云柏回味着,眼神有些暗淡。 墨璟渊闭了闭眼睛,不动声色的听完他的这一番话,目光幽幽,落在了姜清漪那毛茸茸的脑袋上。 点着灯绣香囊手帕?日日送羹汤?唤夫君?? 他可从来没见姜清漪有过这般贤惠,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只会扯着嗓门说要治好夏狄,只会连性命都不顾就跑去验尸…… 她甚至都不会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唤他的字! 原来这些柔情只是都给了凌云柏一个人……她若是这般爱他,那她口口声声说要和离,会是真的吗? 墨璟渊想到这里,喉咙梗了梗,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还未和离,可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自己这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他自己虽然这样想,可那如古井般的眼眸,却是更加幽深了。 他不动声色的开口,脸上还带了几分嘲弄,他道:“可本王听说姜清漪她是要跟你和离?” 凌云柏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脸慢慢的苦了下来,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像是为自己打着圆场—— “不过是因为从前小王多宠爱了侧妃几分,她便成了今日这番样子,脾气也火爆了起来……她在刑部大牢住着的这番日子,是否让王爷烦心了?若是有……小王代她向王爷您道歉……” 代她……道歉? 口中回味着凌云柏的这几句话,纵使是素日里云淡风轻、不在人前显露情绪的墨璟渊,都感到有几分气血上涌。 他舌尖抵住后槽牙,极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她安分又乖巧,倒是在本王的靖王府睡得可好。” 凌云柏听见这话猝不及防的愣了愣——什么?她近日住着的竟不是刑部的大牢,而是墨璟渊的靖王府? “那……那小王代王妃向靖王爷道谢……连日王妃来多有叨扰还是要感谢王爷的款待……”凌云柏道。 “代她道谢?若她真是要谢本王,也得她亲自来谢。”墨璟渊冷冷道,脸上虽挂着笑意,可那笑意却没有落在实处,他的眼底闪着的是晦暗不明的光。 “好了好了,到了到了!你们别光顾着聊天了……”姜清漪听着他们越聊越诡异,火药味渐浓,她有些后悔刚刚的决定了。 她后退两步,挤在两人的中间,指着前方许丝丝的院子,急急岔开话题。 她真的搞不懂这俩男人,聊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急吼吼的声音,与那小意温柔两模两样,他低下头看着姜清漪的侧颜,倒是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姜清漪急不可耐的跨进了许丝丝的院子的门槛。 昔日的繁华不再,许丝丝死后,她的院子早已就人去楼空了,地上积了层层枯萎的枝叶,倒显得十分萧条。 那太湖池里名贵的游鱼翻着白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发出一阵腥臭味,让人感受到颇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 姜清漪抛下那两个变扭的男人,一个箭步就打开了许丝丝卧房的大门。 一打开大门,便是扑面而来的一股臭气,姜清漪用帕子捂住口鼻,便跨进门槛,朝着里面四处张望。 许丝丝的卧房是案发现场,里面隐藏着许丝丝那些不为人知的最关键证据。 无论如何,凌云柏还是听了她临走前留下来的那番话,这卧房还保留着许丝丝死前的那副样子,除了许丝丝的尸体被搬走外,就连她桌子上的饭菜也是不曾动过。 “本王特意记住了你的话,不许下人再收拾这屋子里的一切,还派着侍卫在门外日夜看守,是没有人进得来的。本王敢保证,这屋子里的样子和你走的那日,是别无二致。” 凌云柏解释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跟着墨璟渊便是要一起跨进这大门。 姜清漪挑了挑眉,不禁感叹凌云柏终于是干了一次人事。 她拦住了他的脚步,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满意的赞许,她对着凌云柏笑眯眯的开口道:“你这次干的不错,不过这凶案现场,每一处都是证据,你还是别进来了。” 凌云柏听着,脚步一顿,看着姜清漪和颜悦色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没有再将脚跨进去,而是笑了笑,殷勤道:“那本王便在花厅等你,有要事商议!” 语罢,他双手还紧紧的攥着了姜清漪的手,紧紧的握了握,还没等姜清漪抽出手,他又飞快的松了开,转身迈着步子慢悠悠的走了。 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姜清漪看着凌云柏的背影,刚想转头向墨璟渊说明当日许丝丝留下的遗言,却见墨璟渊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跑去搜查现场了。 姜清漪又疑惑的挑了挑眉,倒也没有说什么,也开始弯腰仔细的搜查现场。 现场的饭菜早已经腐烂发臭,上面满是蝇虫盘旋,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肥蛆在餐盘里扭动,显然是没有了什么价值。 许丝丝吐出的鲜血也早已干涸,周围同样是爬着虫蚁,姜清漪皱了皱眉,还是选择先去检查许丝丝的床榻。 许丝丝当日说着“hou”,继而又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她到底是指的是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要告诉她,有一件厚的衣服,还是指其他的东西呢? 姜清漪将她床榻上的被褥全都翻了出来,却没有看见任何异样,她又敲了敲那梨花木镂空雕刻的木床,想要找到什么夹层或者机关。 她眸子一闪,陡然看到床榻边的梳妆台。 梳妆台被许丝丝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时隔已久,那上面还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灰。 梳妆台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多个柜子,其他的柜子都没上锁,而那最里边的柜子则是被一个精妙小巧的玲珑铜锁锁住了。 姜清漪放下手中的被褥,就往那梳妆台上走,她弯下腰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又摸了摸那精致的铜锁,对着墨璟渊喊了一声:“这边好像有情况!” 第七十章 许丝丝的三个锦囊妙计 墨璟渊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姜清漪身处走去。 日光透过窗棂照在了许丝丝的梳妆台上,墨璟渊一走近,他高大的身影便把梳妆台大部分的光线都挡住了。 姜清漪看着梳妆台上的阴影,把自己的身子侧了侧,转过头,却闻见了熟悉的檀香。 墨璟渊自她的身后伸出手,从姜清漪的手中接过了那个青铜玲珑锁,十指相触,转瞬又分开了。 姜清漪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热,室内幽暗又十分安静,她甚至能听见墨璟渊心跳的声音,而那清冷的白檀味又充斥鼻尖,她的心不由得狂跳了起来。 虽然两人的身体没有紧密的贴合的,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暧昧又亲密的环抱姿势。 “嗯?这玲珑锁……”墨璟渊手里把玩着那小巧的玲珑锁,似觉得有些异样,便又弯下身子,仔细的看了看。 那温热的气息便直直的扑在了姜清漪的耳畔,她瞬间觉得背后有些发汗,脚似乎有点软掉了。 她抿了抿唇,想从他的身前退出来,却又看见他认真的侧颜,眉头微蹙,在仔细的查看着这个锁,浑然不觉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便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然后轻声发问:“你认识这锁吗?” “我是看这其余的柜子都没锁,只有这个柜子被紧紧锁着,而这锁看着精致小巧,不像是俗物,便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者说,是对许丝丝重要的东西。” 墨璟渊颇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他正色道:“这玲珑锁确实并非俗物,这世间只有一把钥匙才能配这把锁,若是那被锁上的盒子是用玄冥铁制成的,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启的。” “这锁出现在这,的确有异。”墨璟渊肯定道。 “那你可有法子将锁打开?”姜清漪抬头看着他,怀着期待道。 “并无。”墨璟渊掀开眼皮,懒懒看着她。 听了墨璟渊的话,姜清漪感到有些沮丧。 许丝丝没有任何防备,便直接被害死了,才将这珍贵的盒子用锁锁上,摆在了常人能看见的位置。 可这锁的钥匙,又小又巧,一定是被许丝丝藏在了极为隐蔽的地方,这又如何能找得到呢? 原本能让事情有眉目的线索,如今又断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的神色,松开了锁,懒洋洋的直起身子瞥着她。 “你不是很聪明吗?听说还很会做香囊……住在靖王府的这些时日倒是没有见你做过,是觉得住的不惯……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了?”他懒懒的靠在许丝丝的梳妆台上,双手环着胸,歪着脑袋,似笑非笑,有些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姜清漪抿了抿唇,虽然他面上不显,可直觉告诉她墨璟渊现在不太开心。 为什么?因为凌云柏跟他说原主从前为他制作香囊,所以他有些不悦? 别说墨璟渊,就连姜清漪得知原主从前对凌云柏谨小慎微做的那些事情后,便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也许墨璟渊是为牛粪上的鲜花感到惋惜? 想到这里,姜清漪摊开手,又耸了耸肩:“你别听他瞎说,我根本不会做什么香囊,也从来没有送香囊给他……我会的就只有施针、扎针,你若是想试试这个,倒也是无妨,全当我这些时日的房租了。” 姜清漪一脸坦然,在她眼里,原主做的事情,那是原主做的,与她又什么关系? 墨璟渊听见这回答,甚至才从梳妆台上缓缓直起,他姑且满意的挑了挑眉。 姜清漪看着他满意的神色,才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身后的玲珑锁上。 墨璟渊顺着姜清漪的目光转身,看见那小巧的玲珑锁,一扭手腕抽出腰侧的剑,凌厉的动作散发着十足十的冷意,一下便将那雕花的精致檀木盒劈碎了。 “咣当——”一声,是那玲珑锁落地的声音。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举动不禁喜上眉梢,她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到惊喜,锁开不了,便直接将盒子劈掉,倒是从根源解决了问题。 他终于开始干了一件正事! 她蹲在地上,看着被劈成掉在地上的檀木盒,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那木盒碎片挪开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织金绣花的锦囊,姜清漪用帕子捏着那三个锦囊,神情凝重了几分。 她打开了三个锦囊,发现前两个已经空了,里面没有装着任何东西,而当她拿起第三个的时候,却发现第三个是完好的。 她打开了锦囊的抽绳,谨慎的从外往里看了看,却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张纸条。 上面用着簪花小楷写了几个小字。 诚王府 李世子 姜清漪看见这字,大脑瞬间空了,血液在猛地上涌,耳膜鼓鼓作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乱如麻。 诚王府,李世子,李宝得。 这是她首次出府时遇见的那个强抢民女的贵族子弟。 他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她的药,却又因为不听医嘱,继续声色犬马而中风瘫痪。 还因为这个,姜清漪曾被官府贴画象而通缉。 许丝丝背后这人,给她出的主意竟已经精细到了这番程度吗?将她所有的行程和经历都已经了解透了。 姜清漪看着另外两个空空荡荡的锦囊,那一定就是许丝丝的两次陷害。 皇后寿辰那莫名其妙的巫蛊小人,以及她在府外时,许丝丝极有目的的便将皇后、太后往自己的院子里引。 她早该知道了,凭那许丝丝蠢笨的性格,也只有背后有人的一步步引导,她才能对她屡次陷害。 好一个——锦囊妙计。 姜清漪翻了翻锦囊,笑了笑,眸色黯淡。恐怕那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她第三条计划了? 就算是她知道自己知晓了她的计谋,凭她贪婪又着急的性格,会抛弃这样一个最好杀死她的机会吗? 她杀死了许丝丝,毁掉了自己最锋利的刀,这回可是要轮到她亲自下场了。 你,到底会是谁呢? 姜清漪对着锦囊目光渐沉。 还希望她能承受的住自己的反击,若是只一下便原形毕露,那可就太不好玩了。 她将其中的一个锦囊用帕子包裹起,递到了墨璟渊的面前。 “这锦囊的料子看着昂贵,你可认识?” 墨璟渊接过锦囊仔细凑近看了看,然后说:“这是云锦,产自金陵,价格昂贵,大多是皇家贡品。” “皇家贡品?那许丝丝背后这人可是来自皇家?”姜清漪问。 “若是我没有记错,前些阵子便有一批云锦送来京城,但不只是送入皇宫,皇帝还将它赐给了亲近的大臣。” “皇后的长乐宫、贞贵妃的燕春宫、太后的承宜宫以及我的靖王府,神武侯府,便是连奕王府都有。” 第七十一章 姜清漪从前送给凌云柏的荷包 “皇后的长乐宫、贞贵妃的燕春宫、太后的承宜宫,以及我的靖王府,神武侯府,便是连奕王府都有。” 奕王府? 姜清漪微微蹙着眉,从脑海里搜索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此刻的她却没有想到未来能与奕王府扯上那样多的干系。 奕王是皇帝的胞兄,生性凶残又好美色,如今年过不惑,女人却还是一个个的往王府里抬,前日里他刚死了王妃,那就更没人约束了,这几日夜里却连着抬出数个女人的尸体。 坊间传言,更夫目睹了那些尸体被抬出的拉去乱葬岗的全过程,豆蔻年华的女孩被他玩死后,草席一裹便被拉去乱葬岗丢人了,只露出一节霜雪似的皓腕。 而那尸体被拉到乱葬岗后,豺狼将草席一扯,便能看见那些面容姣好的女人全是赤身裸体,而身上是一片又一片的青紫,就连肠子都露出了大半。 奕王连日来的胡作为非把乱葬岗的豺狼都养胖了几分,世人皆叹那薄命的女子,可皇帝却从来都不会理会这些,照样是把千金难求的云锦送进府去,安慰他丧妻的苦楚。 既然奕王府府内与姜清漪并无纠葛,而靖王府以及神武侯府也不可能,那么这三个锦囊的出处便只可能在后宫了。 除去靖王府,神武侯府和奕王府,后宫里最有嫌疑的三个地方,竟都有这云锦。 墨璟渊瞥着姜清漪为难的脸色,她刚刚的坚决否定自己为凌云柏送香囊的事情,倒是让自己开心了几分。 他一下又一下的拨着腰间玉佩的穗子,仍旧是不咸不淡道:“既然有嫌疑的都是在那后宫,过几日进宫赴宴时,不就能都知晓了?” 的确,这云锦名贵,每一批的料子花色都是不同,且每个宫都只能分到一匹,就算是用着做衣裳的边角料拿来制成了锦囊,便也可以从衣裳的花色中找到这几个锦囊的来源。 而云锦名贵,又象征着皇帝的看重与信任,在宫宴时,便是最适合穿着的。 思及此,姜清漪就放下心了,她将那三个锦囊带走,想从上面提取指纹与从前巫蛊小人身上的指纹做比对,证实自己的猜想。 两人在许丝丝的屋子里找了大半个中午,除了那三个香囊外,其余是一无所获。 她背后之人极为谨慎,竟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她一定还吩咐了许丝丝将那锦囊连同里面的纸条一同销毁。 可能是许丝丝的眼皮子浅,意识到这是云锦做的布料后,便只烧掉了纸条,却将那锦囊自己收了起来。 若不是那背后之人没有意识到许丝丝还未打开第三个锦囊便将她杀害,恐怕今天是要一无所获了。 这也就意味着按照许丝丝背后之人的计划,许丝丝应该是要打开这个锦囊,按照上面的计划来对付自己,可能是许丝丝身边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她有心无力,而没有及时打开并销毁锦囊。 如今许丝丝死了,但是那背后之人的陷害却不会停歇,这也就意味着,是在最近了。 她必须早日想到对付这计谋的方法,最好再来个请君入瓮,让那幕后之人露出马脚。 姜清漪和墨璟渊在许丝丝的屋子里搜查完后,刚想推开门往外走,却在门边看见了一个小厮倚在房门口,似乎在苦苦守候。 外边的日头毒,小厮靠着门等的都快睡着了,浑身是汗流浃背的,等姜清漪打开了门,他才一个踉跄,哎呦一声,从门前爬了起来。 “怎么?”墨璟渊挑了挑眉,看着那小厮,等待他的回话。 “王爷派小的请王妃去花厅一趟。”姜清漪听了,有些诧异的看了那小厮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墨璟渊。 凌云柏现在找她?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看我干什么?他找你,我又不会拦着。”墨璟渊又倚到了门边的柱子上,双手环抱着胸,玩味道。 “不去了不去了,直接回府好。”姜清漪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只犯怵,她摆摆手,拉着他的袖子便往外走。 那小厮听了一骨碌跪到了地上:“王爷的吩咐小人不敢不听啊,若王妃就这样离了府,王爷一定不会饶了奴才……” “我跟他可是没什么好说的,若是他还想跟我说些什么,那便等他签了那和离书,再让他和我说话。”姜清漪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厮,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和离?”凌云柏迫不及待跨进院子时,听到的却是姜清漪的这番话,这话像一盆凉水浇灭了他浑身的欣喜。 “是,和离。早就跟你说过了不是吗?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要和离,又在这里演什么多情种?”姜清漪冷冷一笑,不愿再看他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清漪,你变了,你从前便从来不会是这个样子。”凌云柏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两步,他猛地一掀衣袍,姜清漪的目光却被他腰间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了去。 凌云柏的腰间的玉带上挂了一排的荷包,荷包有红有绿,上面有牡丹也有鸳鸯,只是看起来针脚粗糙,质量不太好。 姜清漪蹙着眉看着他腰间的荷包,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忘了吗?你从前送我荷包时说的那番话。”凌云柏上前一步,急切道。 姜清漪这才想起来,那凌云柏身上挂着的,就是原主点灯熬夜绣出来的荷包。 原主在姜府时便被养废了,不仅不通诗书,就连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会的针线女红,她也是半点不通。 凌云柏身上的荷包虽针脚是歪七扭八的上不得台面,可还是原主万里挑一千辛万苦从一堆丑东西里面,选出的不那么丑的东西。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将那荷包送到凌云柏手上时,便被凌云柏原封不动的扔了出来。 如今怎的还在他身上挂着? 凌云柏的话刚落地,姜清漪便感受到身旁有一道幽幽的眼神直直的投向他,她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墨璟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现下她被一前一后两道视线夹击着,有些进退维谷。 第七十二章 送给墨璟渊的礼物 “既然你提到荷包,那我们就来算算这荷包。”姜清漪瞥着他腰间刺目的丑东西,感到有几分羞耻,但她还是镇定道—— “这既然是我送你的东西,那我们现在要和离了,你便是要把这丑……这荷包还给我。” 姜清漪坚定的语气让凌云柏愣了愣,他本以为姜清漪看见这荷包会顾念旧情,可不曾想她却是想要回荷包。 “不止是这荷包,还有这府里的东西,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包括我从前的嫁妆,便是都要要回来的!”姜清漪后退一步,站在墨璟渊的身侧,认真道。 “从前日日为你熬制却被你倒掉的参汤,用的是五十年的名贵人参,这些东西也必须原封不动的还回来,若是没有便折成银子,等和离书签好的那天,我会派人来府里拿。” 姜清漪的话倒是让墨璟渊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斜斜瞥着姜清漪,倒不曾想这丫头伶牙俐齿,还有这份本事。 “姜!清!漪!”凌云柏有些咬牙切齿,目光死死的盯着姜清漪一字一句道。 “听着呢,和离前我会在外面住着,也算是和离冷静期,主要是让你冷静冷静,去接受这个事实。在我入宫赴宴那天,我便会向皇上皇后提出和离。皇后的和离诏书早已经备好,你要做的只是一声不吭的签字,懂吗?” 姜清漪吸了一口气,原本闷在胸口的话被她一次性说了个干净,人倒是轻松了几分。 “你现在为什么张口闭口就是和离?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凌云柏显然有些怒了,双手捏成拳头,他都能感受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的跳。 “呵,除了和离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姜清漪冷笑道,“若是你不愿交出荷包,便折合成银子,一个算你一百两,也是给你留个念想。” 姜清漪说完便绕过凌云柏走了出去。 她每一次同凌云柏讲话都是人同鸭讲,对牛弹琴,让她有些不堪其扰。 凌云柏愣愣看着自己腰间的荷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厮眼见着自家王府走出门,而王爷却没抬起头看上一眼。 他愣愣站在原地,背影看上去倒是有些萧条又孤寂。 —————————— 墨璟渊端坐在桌前,就算是用膳,日积累月的习惯也让他腰板时时挺直,看起来如松如竹,如月朗朗。 他的容颜如同泼墨的山水画,仿佛是时间用亘古雕刻出来的最佳杰作,犹如黄河觉醒般的宏大壮阔。 姜清漪看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又灰溜溜的低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墨璟渊和她同时落座,自己倒是鲜少用筷,而是一手倚着头,百无聊赖的盯着她。 自从她治好神武侯府一干人的爻疾回府后,便直直晕倒在了自己的卧房门口。 姜清漪昏迷时,墨璟渊派军医前来诊断,那医师眉头紧锁,沉默了良久,最后猜测她是由于没有按时用膳而导致的。 没有按时用膳便是现代常说的低血糖。从那时开始,墨璟渊便是总从公务中空出用早午晚膳的时间,亲自盯着姜清漪用膳。 她原先也以为自己是因为低血糖而昏厥,因为她的脉象因为中毒而凌乱多变,无法从中察觉什么。 可她咳血的频率数次增加后,她便明白这是她配置的药逐渐压不住她体内的毒了。 在实验室没有开启前,她用古代的一些草药配置了补血益气的补药,以避免她因为体力不支、时常咳血而晕厥。 而当她在靖王府莫名其妙的晕倒后,她又针对自己的症状勉强配置提纯了压制体内剧毒的药,这是红山雪莲的低配版替代品。 这低配版的替代品能够暂时压制她体内的剧毒,却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应该尽早去听风楼打听红山雪莲的去处。 至于为什么不去问墨璟渊?因为姜清漪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凡一个秘密被发现,她的其他秘密便会产生连锁反应暴露在人前,她并不习惯、也从不相信这种无条件的信任。 想到这里,姜清漪抬眸看着墨璟渊。 墨璟渊此刻正饶有兴致的夹着鱼肉。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虽长着薄茧,却修长又白皙,长长的手指捏着乳白色的瓷勺子,更显得相得益彰。 这是极美的视觉享受。 他一手持着白瓷勺,一手拿着筷子,敛着眼眸正把盘中的鱼肉赶到勺子里,明明是在用膳,身上还染着烟火气,可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让人觉得他像是在干着什么极为高雅的事情。 墨璟渊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抬手,便将盛满鱼肉的勺子放在了姜清漪的碗里。 “多吃,补脑子。”墨璟渊用帕子擦了擦手,对着她不咸不淡的开口。 姜清漪看着碗里的大块鱼肉,肉质细腻新鲜,可她总觉得墨璟渊话里有话。 “墨璟渊,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除了针灸把脉之外的东西,要我能做的。”姜清漪用手支起脑袋,问了句。 墨璟渊不仅送了她芙蓉玉针和宝马白义,她在这靖王府住了也有小一周,对他多有叨扰,姜清漪想着在她和离完搬出去之前,一定要送墨璟渊一个礼物。 可自己一穷二白,又拖着这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身体,气息奄奄的。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能给墨璟渊送什么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你要送我?”墨璟渊听了,兴致盎然的将手里的帕子丢在了桌子上,看着她,神情严肃的想了良久。 “没有想要的那就算了……”姜清漪弱弱开口。 “我要七个荷包。”墨璟渊像是想起什么,玩味一笑,缓缓道。 姜清漪:“……” 她猛地回想起凌云柏腰间那花红柳绿的东西,当时墨璟渊看了并没有说什么,她以为这件事情就可以揭过不提,原来在这等着她。 这个黑墨汁! “荷包我要一个红色的,一个绿色的,上面要绣着红色的上面要绣着鸳鸯,绿色的绣着牡丹,其余的你可以自便。”墨璟渊一掀眼皮,古井般的眼眸便直直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看见那素来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此刻却染着笑意。 第七十三章 看见姜清漪,皇帝失态了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因着皇帝开口要举办这赏荷宴,阖宫上下提前小半个月便紧赶慢赶的置办起来了。 宴会是在皇宫的内湖——平湖上的水榭举行的,水榭三面环湖,檐下是碧油大绸的卷篷,垂着白绫飞沿,水榭的四角屋檐且垂着小金铃,在微风拂过时便会叮咚作响。 宴会开始时已经到了申时,日头西沉,倒是也不太毒。大殿的四角放了成块的冰,湖上的风吹进四面敞开的大殿时,能让人感觉到几分清凉。 姜清漪身着一身天青色的宫装,外披白色纱衣,露出了清晰的锁骨和雪白的肩颈。因着此番前来是为了请旨和离,她穿的素净,脸上也不施粉黛,鸦羽般的青丝挽成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素银簪子。 可简单的衣物却将她衬得更加出尘,黑云般的发髻下,她一双美目在顾盼生辉。 与上次不同,她没有带着面纱,露出了一双桃花美眸和小巧玲珑的翘鼻,她面对平湖,眺望着远处的荷花,日光打在她的身上,仿佛让她与这个世间产生了隔阂,朦胧又疏离。 无论是姜清漪的容貌,还是京城中有关她的传言都让她成为了此次宴会上的焦点。 他们不约而同又漫不经心的扫过姜清漪的背影,对京城中的传言有些怀疑。 传言中的她凭着自己制出的药方治好了神武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爻疾,这可能吗?她不是一贯的蠢笨无脑吗? 莫不是她偷走了别人的药方或者是这爻疾根本不如传闻中的可怕? “皇后娘娘驾到——”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思考。 姜清漪转身,发现脸色蜡黄的皇后扶着宫女的手颤颤巍巍的往主座上走,而她耳边的太监不再是那黄公公,却是个脸生的。 众人刚欲起身行礼,却又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水榭中的丝竹奏乐猛地停了,众人的谈笑声也是戛然而止。他的一举一动皆是一种信号,仿佛只要他手指一动,整个殿堂便会肃静下来,一众人皆是噤若寒蝉,站起身行礼。 姜清漪跟着众人起身行礼,她跪在地上微微抬头,便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他缓缓掀起衣袍,落坐在最中央的宝座上。 威严、肃穆。 在他的一呼一吸见,他积久而成的威势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让每个人的呼吸都情不自禁的轻了轻,姜清漪这是第一次直视皇权,这是一种窒息的沉重感。 他审视的眼神睥睨着匍匐在他身下的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流露出帝王霸气简直是浑然天成,皇帝最后敛了敛眼皮,却始终没有看向皇后。 皇后仍旧是弯腰行礼,对面着皇帝无情又冷漠的脸,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留。 她早已是习惯了,皇后沉沉的阖了眼眸,身形一个踉跄,却还是强撑着行礼。 “都起来。”皇帝浑厚而威严的声音犹如洪钟,传遍了水榭的每一个角落。 “既是宴会,便全都不必拘束。”皇帝淡淡开口。 有了皇帝这话,音乐歌舞又重新在水榭中响起,众人这才又在底下放轻了声音低语道。 宴会以男女分成两席,姜清漪在女席这一侧落座,她的上侧是贞贵妃一类的宫嫔,而在她身后的是裕王妃一类与她身份相当的人。姜夫人一众人则是坐的离她有些距离。 她又抬首望向对面,却发现凌云柏正坐在自己的对面,眼眸直勾勾的望着他。 姜清漪不着痕迹的把眼神挪了开,又在凌云柏前面看见了墨璟渊的身影。 而凌云柏的身侧,坐着的是凌云封和阿穆隆。 这都是老熟人了,让她有些惊讶的是阿穆隆竟没有回到他的乌东国去,还在京城和凌云封厮混。 凌云封看到许久不见的姜清漪,欣喜的朝着她笑了笑,露出了八颗整齐的白牙。 凌云封正笑着,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道威严的目光,他猛地敛了笑容。 姜清漪有些疑惑的朝着那方向望去,就直直撞进了皇帝的眼睛。 远远望去,姜清漪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感受清他的眼神,那是如豺狼一样的眼神,里面有的是不曾遮掩的傲慢和审视。 姜清漪顿了顿,收回了眼神,在位置上正襟危坐。 “姜清漪——是哪个?”皇帝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 姜清漪觉得他的声音像是通过话筒传出来的,洪亮的声音轻而易举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那歌舞又急急停住了,舞女收了水袖,迈着莲步退出,留下了殿中的一整块空地。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姜清漪不卑不亢的站起身,走到大殿的正中,规规矩矩的朝着皇帝行了一个礼。 “臣女见过陛下。”她缓缓开口。 众人听了这自称皆是蹙了蹙眉,想到京中那传言已久的秘辛,更有甚者将带着试探的眼神直直的望向的凌云柏。 皇帝听了姜清漪这自称倒恍然未闻,只是他看着姜清漪模糊的脸,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是微微蹙眉,便让他身边的太监有些慌乱,他跟着皇帝的目光望去,看见姜清漪的那张脸,更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上前一步。”皇帝加重了声音,声音沉沉让人有些猜不透他的意味。 姜清漪闻言只是愣了愣神,又向前走了两步,皇帝的反应让她感到熟悉,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故人。 太后是这样,皇后是这样,真真道人也是这样——现在就连皇帝,也是如此。 这张脸,到底跟皇家有什么关系?那真真道人跟皇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清漪垂着头胡乱的思索着,听见皇帝又道:“抬起头来。” 姜清漪抬眸望去,便看见皇帝凝重又认真的眼神,待他完全看清了姜清漪的那张脸,他咽了咽口水,靠在宝座扶手上的双手紧紧的捏成的拳头。 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是头一次的失态了。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姜清漪的脸,不说一句话。 第七十四章 和离成功了? 皇后敛了眸子,不愿再看姜清漪的那张脸。 她盯着自己明黄色衣袍上的彩色凤凰,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再不愿让姜清漪见到皇帝,可皇帝最终还是见到了。 想到这里,皇后缓缓抬起头看着姜清漪,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而凶狠。 等着,姜清漪。本宫当初能用那样的手段逼死她,现在便能用同样的手段逼死你。 本宫纵然拖着这副身子是再苟延残喘,也只能是本宫笑到最后。 “臣女姜清漪参见陛下。”殿中是良久的沉默,姜清漪再一次开口提醒。 嘉桓帝在位十余年,可民间时有传言,说他这皇帝之位来的是名不正言不顺。 从前的先帝是个为人称道的明君,可正值壮年,便突然崩殂。 而原本在众皇子中名不见经传的嘉桓帝,以雷霆之势登上皇位,秉承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不用半年便将反对他的大臣杀了个一干二净。 因此时有野史传言他弑君弑父,不择手段才成了这九五之尊。 上位后的嘉桓帝也是手腕狠辣,杀伐果断,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治住了天下的悠悠众口,因而这段历史也没有人敢再提起。 这样的嘉桓帝在看见姜清漪后险些失态,这众人都有些摸不透嘉帝的意思。 “好……姜清漪,你很好。”皇帝这才眼眸一动,调整了坐姿,笑着对姜清漪开口道。 “朕听闻你治愈了神武侯府内的爻疾,没想到你也会医……”他讲到这里,又话锋一转,“那你想要些什么赏赐呢?” 嘉桓帝笑吟吟的朝着姜清漪问道。 来了,终于来了。 姜清漪见嘉桓帝开口,咬紧牙关,按捺下心中的喜悦,便又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恭敬的朝着嘉桓帝行了一个大礼。 她的动作举止有度、端庄大方,如行云流水,美的浑然天成,却又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席上的人看着姜清漪突然的举动,都感到有些奇怪,又忍不住议论纷纷。 只有凌云柏看着她的举动,心不禁缓缓的沉了下去。 “臣女愿陛下赐臣女和楚王凌云柏和离!” 果然,姜清漪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响起,不带一丝情感,似乎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听见这话,整个大殿猛地安静下来,只有凌云景听闻后,手中酒杯不慎落地发出的清脆一响。 众人抬起诧异的眸子盯着殿中跪着的那道素净的身影。 姜清漪要和离?这莫不是在说笑。 郜国——不,自古以来的所有朝代,都没有女子主动提出和离的先例,更不要说是对着皇帝赐下的婚姻,而这和离对象还是皇上的嫡子。 这对楚王、乃至对整个皇家都是奇耻大辱。 嘉桓帝听闻,脸上没有错愕,他竟也是不觉得奇怪。只是他掀起眼皮,用着凌厉的视线审视着姜清漪的脸。 他的视线阴冷、狠辣,像是在用眸子杀人,让人背后不禁冷汗森森。 姜清漪挺直了脊梁,这种带有审视的眼神和盛气凌人的威压,她刚穿越来的时候,便早在墨璟渊那黑墨汁的身上体会过无数次了,她原封不动的盯了回去,直直望进嘉桓帝的眸子里。 一息之后,嘉桓帝才神情严肃的缓缓开口:“哦?为何?” “臣女福薄又身份低贱,楚王与臣女两看相厌,觉得臣女实在是配不上皇家体面,臣女便与楚王共同约定和离,此事皇后娘娘已然同意,也一定是经过了您的允诺,如今便只差一份和离诏书。”姜清漪面上云淡风轻,可语气中却含着倔强。 同时她这话也说的极妙,她说与楚王共同商议约定和离,实属两人两看相厌,却也留住了楚王的最后一丝颜面。 若楚王此刻拖泥带水不愿和离,就证明她所言是假,并不是两人两看相厌,而是楚王被姜清漪所厌恶。 若是后者,楚王恐怕会更加颜面尽失,从今以后便会沦落成天下的笑柄。 姜清漪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便笃定楚王在众人面前不敢不和离。 想到这里,姜清漪的微微扬起笑容,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与笃定:“夫妻两看相厌,又要怎么共白头呢?臣女年轻,也没有几分人生阅历。陛下年长,恐怕比臣女更能体会人生的酸甜苦辣,也更能懂得臣女与楚王的感受?” 坐在席上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墨璟渊,听到这番话原本淡淡的脸色,此刻却多了几分深情实感的笑意。 这丫头,倒是一直这般伶牙俐齿、遭人喜爱。 姜清漪话里是恳求皇帝答应和离,可话外却是在暗示皇后与皇帝感情不睦一事,皇帝厌恶皇后是从来不加掩饰的。 若他真是厌恶极了皇后,那么他此刻答应了和离,既能向皇后表达了自己的厌恶,又能恶心了皇后。 就算是他以己度人,便是也该答应的。 更何况勾起皇后的伤心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姜清漪可是没有忘记皇后在天牢里对她的百般陷害,若是墨璟渊当时没有及时到场,她恐怕小命不保。 果然,皇后听见这话,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浑浊的眼眸变得通红,突然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一口鲜血便直直喷了出来。 姜清漪转过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歪着头对皇后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却多了几分冷然与挑衅。 她此刻都如此出言讥讽凌云柏的生身母亲,他还会不愿和离吗? “母后……母后……您到底是怎么了?”艾乐公主神情凄然的跑到了皇后的身边,慌忙掏出了皇后常吃的药给她服下。 她刚伸手想要吩咐太监叫来太医,却被皇后拦下。 看着母后眼神惨淡的模样,她心疼得有些窒息,她听不懂姜清漪到底说了什么东西,但她知道是姜清漪的话让母后生气了。 姜清漪想要滚出楚王府,那不是很好吗?这样她便再也不会让自己的皇兄丢人了。 可姜清漪让母后生气吐血,那她就是该死。 嘉桓帝冷漠的看着皇后越发苍白的脸色,却没有任何想要为其叫太医的打算。 他直直看着姜清漪,品味着她刚刚那番能称得上是冒犯的话,却是微微一笑:“也罢,朕便答应你们和离。” 第七十五章 姜清漪将面对皇帝滔天的怒火 “本宫不同意!本宫不同意!”皇后瞪大了眼眸从位置上站起身俩,她的面目有些狰狞,神情凄厉。 如今的和离在皇后眼里已经变味了,在姜清漪提到那番似是而非的话时,和离再也不是姜清漪更楚王两人的事情了。 这更像是皇帝和皇后的拉锯。 皇帝厌恶皇后,而姜清漪厌恶凌云柏,他在姜清漪身上找到从前的自己,并答应了姜清漪和离,这更意味着——皇帝亲自斩断了皇后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最后一丝幻想和希冀。 这是同样是皇帝对皇后无声的厌恶。 皇后爱惨了皇帝,又如何能忍受着溢于言表的厌恶,她自然不能答应姜清漪的要求。 更何况姜清漪已经入了皇帝的眼…… 她怕,她很怕。 就凭她那张与那人过分相似的脸,只有将姜清漪放在楚王妃的位置上,才能更好的保住她的皇后之位。 谁知道皇帝在心中到底是存了怎样的龌龊心思? 她爱了嘉桓帝一辈子,也最懂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就凭皇帝对那贱女人的用情至深,让她嫉妒得发疯。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媳变成自己丈夫的宠妃! 这个同样让她厌恶的女人。 皇后失态的出声后,皇帝淡漠的看着她,却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仍旧挂着浅薄的笑意。 姜清漪听着皇后近乎癫狂的话,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又闭了闭眼眸。 皇帝没有废后,便是在天下人面前维护着帝后感情和睦的假象,而为了维护这假象,他便不会在众人面前再次否定皇后的话,让皇后在这些王公贵族面前颜面尽失。 和离,就要在皇后的阻挠下前功尽弃吗? 姜清漪咬紧牙关,思量着眼前的一切。 不行,她必须在这里再加一点火。让这把火烧尽这令人深恶的婚姻枷锁。 他不讲话,便让殿中的所有人都不敢讲话,就在这时艾乐公主开口了。 “母后说得对,就凭她那副蠢样,和离后还会有人要她吗?”凌云乐眸光死死的盯着姜清漪,咬牙切齿的道。 她无法无天的性格像极了从前的那个不守规矩的女人,这也就是皇帝虽厌恶皇后,但宠爱凌云乐的原因,这也就让皇后心中对皇帝多保留了几分希冀。 听到凌云乐这话,皇帝只是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姜清漪,像是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凌云景这个没脑子的,碰上了可以讽刺姜清漪的好时机,就好像苍蝇见了屎,紧赶慢赶也要上去咬上几口。 他见皇帝没有出声阻止,便以为皇帝对这话也是默许,便举起酒杯也优哉游哉的开口了:“她现下这个样子,便成了破鞋一个,生母卑贱,自己也卑贱,恐怕假以时日我便能在青楼看到她了……” 他这话既骂了姜清漪又讽刺了凌云柏,让裕王等一帮人好不快意。 听见凌云景这话,席间有人噗笑一声,便又开始如苍蝇一般窃窃私语起来。 “头一次见到这样不知礼数的,天赐姻缘却还要和离,不过看她生母是个洗脚婢,我也不奇怪了。” “什么和离?应该就是楚王将她休弃了?仗着自己治好了爻疾就先发制人,也不知那功劳是不是偷来的呢?” “被夫家嫌弃竟还有脸面站在这里,要是我,早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私下里辱骂姜清漪的人很多,可大部分都还是女人,除了想凌云景那样的纨绔子弟,很少会有男人自降身份去辱骂女人,他们只是一贯会用夫权、父权去逼女人就范。 让女人潜移默化的成为自己的第二张嘴,再用这张嘴一味打压其他女人。 姜夫人听着周围的人的窃窃私语,面上不显,内心却狂喜。 在她看来姜清漪就算是恢复了容貌还是那样蠢笨无脑,若她真的和离了,那对姜府没有了用处,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头,便能将她捏死。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神色淡淡的站在大殿正中,环绕着她的肮脏语言不堪入耳,她却是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仍旧是挺直了脊梁,整个人清清冷冷。 墨璟渊看着她冷淡的神色,并没有被这些话语困扰到分毫,就像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污言秽语。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便泛出了一丝酸楚。 好像从见到她开始,她身后背负着的便是永不停歇的流言蜚语和恶毒又肮脏的骂声一片。 这到底是为什么?墨璟渊骨节分明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的座椅上的扶手。 是因为她的出生?她高超甚至胜过普天下所有男子的医术?还是她倔强又坚强的个性? 她的才智,她的医术,以及与之相比她最不值得一提的容貌,便都是远超世间所有的女子。 就是因为太出众,所以遭人嫉恨。 墨璟渊将眼眸移向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在皇帝面前,他不该为姜清漪出头的,这样反倒是害了她。 他渐渐松了手,又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就在这时,他却听见一道男声缓缓响起。 “若是你们郜国人不愿意娶,可本王愿意。只要清漪姑娘想,便是时刻能来乌东国,成为我的王妃!”阿穆隆一拍桌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 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又直言道:“我乌东最是尊崇会医术的女子,更何况清漪姑娘曾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们……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可所有贵族都是如此不懂礼数、对着医师恶语相向!” 阿穆隆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闭上了嘴,姜清漪虽然没有在意那些话语,却还是转过身向阿穆隆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女子为何就一定要嫁人?”姜清漪看着色厉内荏的众人微微一笑,“你们就是为了嫁人生子才出生的吗?那母猪还会生小猪呢,你们跟些母猪有何区别?” “女子和离凭什么就要背负骂名?我姜清漪就算是和离,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在外于社稷有功,在内也从不作奸犯科。不比一些男子吃着百姓的供奉,却流连青楼,还将其宣之于口、喜不自胜!”姜清漪眸光一凛,话锋却对准了凌云景。 “您觉得你日日去逛青楼,便能治好爻疾吗?若是没有像我这般的医师,恐怕有些人连自己的花柳病都治不好,您说对么?景王爷。” “你说和离的女子是破鞋?我看你这种男子才是真正的破鞋!”姜清漪直言不讳的声音让整个大殿是鸦雀无声。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 不懂礼数、没有规矩。 “够了……”皇帝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才打断姜清漪的话语,姜清漪知道她可能面临的是皇帝雷霆的怒火。 而她并不在意。 第七十六章 和离成功! “够了,今后这些忤逆的话不可再提。”他微微垂首,沉沉的声音带了雷霆的怒意,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心口一震。 他们匆忙的从席上站起来,跪倒在了皇帝的身下。 君临天下的威势。 嘉桓帝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眸扫过在他身前跪下的每一个人。 随即目光又对上了姜清漪的眸子,姜清漪倔强又凶狠的眸子,像是一只露出牙齿示威的小兽。 她一个人站在大殿的正中间,高高仰着头颅,挺直了薄薄的脊背,在她身后乌泱泱跪倒了一片诚惶诚恐的人。 她与她身后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她一个人在反抗着这绝对的皇权, 姜清漪感受着皇帝的凝视,君王的威势让她的身体产生了生理性的战栗,可她仍旧是死死的盯着皇帝,不肯弯一刻的腰。 她在赌。 依据皇帝和其他人的反应,赌这世界上曾经出现过另外一个穿越者。 而她与从前那人相似的地方,不一定是容貌。 若真是有那个穿越者,她一定是在皇帝、太后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而皇后与皇帝感情不睦,也可能是因为那穿越者。 皇后才会在看见她时,产生出血那样激烈的反应。 那人与她会有什么样相似的地方呢? 姜清漪回忆着众人的反应,眼眸深深。 会医,又不逆来顺受。有着超越寻常男子的才华,又不满这世道不公,无法忍受相夫教子的后宅生活,敢于直面皇权、敢于质疑。 这就是二十一世纪女性的特质。 姜清漪想着,微微抬起头颅,眼神变得更加自信和笃定。 若是她赌对了,能让皇帝勾起一丝对那人的回忆,凭着皇帝对那人的感情,便一定会在众人面前打破他和皇后和睦的最后假象。 在众人面前明确反对皇后的话,不给她留一丝颜面,而同意她与凌云柏的和离。 一息过后,像是过了良久,跪在地上的一片人都被这威压弄得冷汗津津,脖颈发凉。 皇帝这时才收回了浑身的威压,含笑叫众人起身。 他虽说话,可眼神却没有看向众人,嘉桓帝注视着自己眼前的一块虚无,像是陷入了从前的回忆,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笑。 在二十年前,也有人在他面前言之凿凿的说过同样的话。 就在嘉桓帝含着笑意叫众人起身时,姜清漪这才确定自己赌对了! 这世间也曾出现过一个穿越者,算年龄应该是和皇帝、皇后差不多大。 她同自己一样,会医、不甘埋没在男人的后宅里凄惨一生。 她坚强而有韧性,她会发声会反抗,凭她的本领和才能能获得太后、皇帝和真真道人的青眼。 甚至在刚刚救了她一命。 姜清漪确定这个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全身变得轻盈无比。 原来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并不是只身一人,她有同伴,有战友,有人与她相伴而行。 那人年长于她,在她之前便已经在此摸索、试探、抗争,企图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姜清漪莫名有些热泪盈眶。 而这个人想在会在哪里呢?为什么她从前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只能从知情人的反应中猜到关于她的一星半点。 若是她来自现代,若是她在众人面前展现过医术,若是她如同自己一般不愿沉默,那为何这世界上没有一丝关于她的痕迹。 她的存在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 姜清漪垂下了眸子,敛去自己眼中的狂热和一丝莫名的悲伤。 皇帝的爱而不得、对皇后莫名的冷漠与恨意,皇后心狠手辣、为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个性,让她对那先辈的下场产生了不好的猜想。 但她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与她相同的人会死在一个善于宅斗的后宫妇人手中 “朕准许你和离。”皇帝垂眸,一字一句的开口。 得到了久违的许诺,姜清漪暂停了呼吸,她觉得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许诺,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过了几秒她才缓过神来,恭敬的对皇帝行礼。 双手交叠,微微弯腰叩首。 姜清漪在弯下头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和离后,她一定会找到前辈的下落。 皇帝在答应姜清漪和离的请求后,姜清漪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的金口玉言,可前几次的遭遇让她犹如惊弓之鸟,和离诏书不在手里,她便是放不下心。 殿外已然是暮色四合,微凉的晚风吹过帘子,吹拂到了殿中的每一个人。 歌舞的声音又在殿里升了起来,舞女手腕处的银铃泠泠作响,殿中的气氛也才微微缓和了几分。 凌云柏坐在姜清漪的对面,铁青着一张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姜清漪,竟一刻也不曾歇息。 在这场和离的闹剧里,凌云柏这个当事人竟没有讲过一句话,这让姜清漪有些觉得可笑。 她实在是受不了凌云柏长久的注视。刚刚讲了太多话使了太多心眼让她的身心都有些乏累。 她深吸了一口气,便找了个由头、拒绝了南意的跟随,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如钩的月芽高高悬挂于西天,让一些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姜清漪听着远处传来的歌舞声,绕着水榭旁的长廊走了走,走到一半。便停住了脚步,对着那半池的荷花直发愣。 她正发着呆,想着从今往后的出路。 那实验室里同样有扇大门,上面有的也是功德值和好感度……或许她还需要得到墨璟渊更深层次的信任。 墨璟渊这人心思重,城府又深,铁面铁心铁石心肠。时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想要通过男女之情取得他的好感度简直比登天还难,她必须展现自己的能力,拯救他的下属。 让他知道自己的才华。 去当他信任的部下,一定会比勾引他获得他的好感更容易也更来的方便。 姜清漪正想着,又把思绪抛向了另外一个穿越者的身上。 她想的认真,倒也没发现身后缓缓而至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悄无声息的便走到了姜清漪的身后,看起来功夫极高。 第七十七章 皇后不怀好意赐的酒,该不该喝? 等那身影到了姜清漪的身后,姜清漪才恍然警觉。 她防备的转过身,看见的来人却是阿穆隆。 阿穆隆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她爽朗的笑了笑,露出了八颗整齐的白牙。 姜清漪这才想起来凌云封那露齿笑的模样,像只呆雁。原来是跟着他学的。 看见来的人是阿穆隆,姜清漪也便没有拘礼,对着他微微颔首,也是笑了笑。 “天气凉下来了,你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阿穆隆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姜清漪的身边和她一起看这满池的荷花。 他看惯了草原那绿油油的草,如今看了这花花绿绿的东西,倒是也看不明白。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眼神总是情不自禁的往自己身边飘忽。 姜清漪因为在想事情,倒是一点都没发觉,她突然想到刚才阿穆隆在宴会上帮她说话。 侧头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感激道:“刚刚很谢谢你,能为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开口说话。” 姜清漪的眸子在远处灯火的照耀下变得水盈盈的,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感激。 “这是我应该的。我还没感谢你之前救了我的性命呢!”阿穆隆看着姜清漪素净的小脸,抿了抿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同姜清漪那么近的讲话,他觉得自己耳朵一阵发烫。 “当日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真正对你进行人工呼吸的是凌云柏,不是我。”姜清漪突然想起那人凌云柏吸痰的模样,便觉得一阵好笑。 以前对他厌恶至极,可真到了和离这天,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就像是在讲一个陌生人似的,让她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那日过后我本是想上门感谢的。但是我担心你的名声——你们郜国实在是奇怪,似乎将女子的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我刚到你们郜国时,看见街上那贞节牌坊,不解了很久。在我们乌东,女子改嫁是再稀疏平常不过了……” 阿穆隆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急住了嘴:“我不是在冒犯你的意思……” 姜清漪看着阿穆隆拘谨的模样,咧着嘴笑了笑:“我没觉着冒犯,我的感觉跟你一样。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奇怪了……” 就算她从前的历史书上,还是有杰出的女政治家、女诗人等等,在明朝以前,民风还是非常开放的。女子和离、再嫁的现象也多如牛毛。 可这里,女性却被全然抹去了痕迹,只让她们身处于后宅之间,被宫斗宅斗完全内耗了精神,也消耗了自己的青春。就连历史上,都没有出过知名的杰出女性。 就像是用着重墨浓彩在粉饰太平、遮掩一切。 “若你不喜欢这里,你可以来我们乌东……乌东需要杰出的医师,也需要杰出的女性。”阿穆隆听到姜清漪的话,眼睛亮了亮,他踌躇了一刻却还是执着开了口—— “刚刚我讲的话是真心实意的,我愿意娶你做我的妻子。我很愿意!” “谁!!?” 阿穆隆刚讲完,便察觉身旁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离得极近,一定是听见了他们俩的对话,可当他转过身时,人却已经不见了。 阿穆隆揉了揉眼睛,有些犹疑。 按常理来说,这平湖旁边没有树木遮蔽,也没有其他遮挡物,这么近距离的地方发出声音,是绝对不可能在他一转身便完全消失了踪迹,只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姜清漪听到阿穆隆莫名其妙的表白心脏是猛地一跳,继而又听见阿穆隆防备的声音,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她望向四周,在没有发现人影之后,才后退了两步,对着阿穆隆开口婉拒:“我现在只想着治病救人,没有其他打算。” 阿穆隆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憨憨一笑:“我就知道是这样,但我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若是以后你想嫁人了,你便时刻能来找我!”阿穆隆认真道。 “以后办完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去乌东的!到时候去找你,顺便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姜清漪惬意的笑了笑,与阿穆隆这样直爽的人讲话让她感觉十分舒心。 这是她向往的生活。 姜清漪没有想到,终有一天,她还阴差阳错去了乌东。 阿穆隆从胸口掏出一块骨头,这骨头生的极美,像是一种不知名的符号。 “我马上就要回乌东了,这东西可以召唤我乌东的鹰,只要你吹响这骨哨,天神的鹰便会不远万里前来找寻你,我也能通过这鹰发现你的踪迹。”阿穆隆郑重的将骨哨交到了姜清漪的手里。 “这是我乌东对待救命恩人的礼节,你必须收下!”他说完,不等姜清漪拒绝,就挠了挠头,大步流星的走了。 像是怕姜清漪追着他要还那骨哨。 姜清漪看着他的背影,羞涩像是要从他的背后渗出来了,她无声的笑了笑。 和阿穆隆聊完后的心情显然变得有些愉快,她将骨哨放进了袖口,便也回到了宴会上。 夜幕降临,嘉桓帝在发挥完作用之后便是早早的退下了,因为皇帝不在,宴会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吐完血的皇后不但没走,还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了主座上,罕见的跟席上的女眷聊着天。 姜清漪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原本蜡黄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神采,嘴唇也因为染了口脂而变得鲜艳。 整个人的气色是越发的好了。 她看见姜清漪回到席上,便转了话题,引着众人将目光对准了姜清漪。 “楚王妃——不,如今不能叫楚王妃了。你得了陛下的许诺,现下应该叫你姜家姑娘了……” 皇后淡淡的笑了笑,脸上倒是不辨喜怒,姜清漪一时半会也弄不清她的意味。 “既然已经和我的柏儿和离,那边再也不是我皇家的人了。本宫与你的婆媳缘分实在是短——便是以一杯薄酒好好纪念。” 皇后说完便微微抬了抬手,马上便有宫女将盛满了酒的酒杯送到了姜清漪的身边。 姜清漪看着自己席前的这一杯酒,皱了皱眉头。 第七十八章 被宫女带去偏殿换衣服 皇后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银白色的酒杯里面盛满了透明的液体,酒液在大殿烛火的照耀下变得五光十色,闪着奇异的光。 姜清漪不解的抬眸看着皇后,皇后看着姜清漪面带微笑,又缓缓开口:“本宫赐的酒,是想让我们婆媳一场、好聚好散,你不会不愿喝?”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姜清漪的身上,等待着姜清漪的回答。 皇帝已经离开,太后又因为生病而没有前来,皇后是这里最大的主宰。 别说是一杯酒,就算是一杯鹤顶红,在古代皇权为尊的社会,皇后笑吟吟的赐给你,你便也只能感激涕零的喝下去。 阳谋,这是纯粹的阳谋。 姜清漪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她赐的酒,就算是皇后恨死了自己,也不可能会在酒里下毒。 而在酒里下药什么的,便是也不可能。 她喝了这杯酒之后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有人都会知道是皇后所为,皇帝看在她与从前那人有几分相像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会放过皇后。 就算是皇帝不予追究,但也不会帮助皇隐瞒,皇后无论如何都堵不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姜清漪扫视了四周,发现殿内没有墨璟渊的踪影,就连阿穆隆在此刻也不知所踪。 “怎么?你不愿意喝吗?”皇后又开口问了一句,步步紧逼。 姜清漪抿了抿唇,有些骑虎难下。在众人面前她不可能公然抗旨。 抗旨不尊,是死路一条。 这酒,她必须喝。 她垂眸端起那杯酒,硬着头皮举起酒杯,微微抬头,便将它一饮而尽。 酒的味道带着涩,滑入喉咙时有些呛人,姜清漪被这辛辣的酒刺得皱了皱眉。 她的动作缓慢,喝完一杯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把姜家姑娘的酒杯收拾了。”皇后看着姜清漪饮尽了这杯酒,满意的浅笑道,便派宫人来检查酒杯和她的衣袖。 这意思就是要看她是否真将那酒喝下去了。 众目睽睽,她怎敢不喝? 姜清漪面色阴冷的向宫人递去酒杯,最后将眸光落在了皇后身上。 她刚刚喝的时候便已经闻过了,那酒是没有毒的,但时间紧迫,又不得化验,那酒里面是否掺杂着其他东西,她便不得而知。 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无论如何,皇后想干的事情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行事光明磊落,不愿使那些腌臜手段,却不曾想皇后却还是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思及此,姜清漪流转了眼眸,隐去了眼底的晦暗,朝着皇后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臣女在楚王府里的这段日子,承蒙皇后娘娘照顾,臣女不会忘,也不敢忘——臣女会将皇后娘娘的照顾,原封不动的报答到娘娘身上。” 姜清漪这话说的漂亮又好听,她总是在宴会上怼人,也是头一次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让在场不知情的人,感受着这片刻的温馨,也随着姜清漪笑了笑。 只有皇后才明白姜清漪的真正意思,不过不要紧,在她看来——姜清漪没有以后了。 她刚刚面露难色,以为自己给她赐的酒里有毒? 她知道姜清漪会医,就算是再难的毒她也是认得,识得,解得。她怎么可能会在酒里下毒呢? 她只会在酒里加上一些好东西。 “本宫感念你的这份孝心,既然喝了酒,那边坐回去。这儿有西域上供来的葡萄,来人,给姜家姑娘端过去。”烛火照耀在皇后的脸上,上面是一派的温和慈祥。 姜清漪闻言,才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不着痕迹的扫过对面的男席,却没有发现墨璟渊的身影。 她生出了些许的担忧。 那端着葡萄的宫女走到姜清漪身前,葡萄昂贵,就连那盛着葡萄的青白玉镂空螭纹盘都是华丽万分。 可这小宫女神情恍然,没有将那盘子拿稳,“咣当——”一声,盘子便直直掉在了地上。 由于离得姜清漪太近,那葡萄便撒了姜清漪一身。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那小宫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干了怎样的蠢事。 忙不迭的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歉,姜清漪回过神来时,便看见自己的衣裳上满是水痕。 “无——”她刚想开口说话,便觉得自己喉咙一紧,声音嘶哑,身上涌起了一丝燥热。 她伸手猛地握紧了身侧的扶手,却看见那宫女磕头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听到自己口中情不自禁的溢出一声嘤咛,她猛地咬紧了牙关。 她心猛地沉了下去,这是那酒的作用。 皇后在她的酒里下药了。 身边的裕王妃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转过身来询问了一句:“楚——姜家姑娘,你没事?” “无……碍——不过是这小宫女——手脚笨,换身衣服便好了。” 姜清漪勉强开口,她牙关打颤的说完这番话,便觉得自己身后被热汗打湿了。 “奴婢扶贵人出去换身衣裳——”那小宫女顺着姜清漪的话,开口道。 姜清漪此刻也顾不得她到底是否是皇后指使的,她只觉得这大殿里都是人,密密麻麻的,让她觉得闷得慌,是从足尖涌向大脑的燥热。 她吃力的握着椅子的扶手,只觉得双腿泛软,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她咬住舌尖,含糊不清的对着那宫女道:“扶我出去。” 小宫女急急上前扶住了姜清漪的手,引导着她往外走。 姜清漪的大脑是一片混沌,视线模糊,她猜到了皇后对她欲行不轨,可她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直接的下药。 下药? 她在事后要如何交代这件事情!? 皇后今晚看上去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此刻又在和一个宗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她虽聊着天,可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她看着姜清漪极力克制的扶着宫女的手,着急的往外走的身影,虽然身形还算端庄,可掩盖不住她的慌乱。 皇后微微笑了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第七十九章 前有宫女阻拦,后有侍卫追查 姜清漪扶着小宫女的手踉跄的走出大殿,一阵清风带着荷香直直扑在了她的脸上,暂时缓解她身上的燥热。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清明了几分,可接踵而来的,却是更猛更烈的热。 她身子一抖,浑身都软了,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才能凉快几分。 姜清漪咬着舌尖的牙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她从空间里召唤出手术刀,紧紧攥在手里。 平湖是宫内的内湖,处在御花园里,而御花园的附近有一偏殿,虽然是偏殿,但也是时时派人打扫。 那小宫女扶着姜清漪,也没问她为何神色如此异样,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带着她往偏殿走,脚步是一个也不曾停歇。 舌尖的疼痛让她微微回神,她的口腔里瞒着一股腥味,让她有些反胃。 理智回笼,姜清漪看着身侧的宫女,猛地停下了脚步。 “你说——你要带我去换身衣裳,可这偏殿——哪来的衣裳?”姜清漪甩开了她的手,把手术刀抵住了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又丧失了理智。 “偏殿——宫中时常有娘娘在偏殿——奴婢便觉得那儿一定会有衣服……”小宫女埋着头,不敢看向姜清漪的脸,神色有些慌张。 一阵又一阵的酥麻荡漾了她的全身,姜清漪整个人大汗淋漓,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一手忍不住扒着自己的衣裳,而另一只持着手术刀的手,却对准了那宫女。 “不管皇后要你做什么,你若是此刻不想死,那就快滚。”姜清漪眼睛赤红,里面有的是骇人又嗜血的杀意,看得那宫女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后退了几步看着姜清漪浑身的煞意,双腿有些颤抖,就想转身逃跑。 可她又想起皇后那狰狞而扭曲的脸。 皇后下的命令,她如何敢不从? 那宫女眼底逐渐浮现出一丝狠毒,不管不顾的朝着姜清漪扑去,想要将她扯到那偏殿里。 此刻在平湖上正开着宫宴,御花园一定是侍卫众多,戒备森严,方才在席上,除了墨璟渊,其余男性便全在殿里。 宫规森严,寻常男子不得入内,更别说待在什么偏殿,而皇后有恃无恐的在众人面前赐她喝下下药了的酒,便证明她干这事有十足十的把握,绝无后顾之忧。 因此——这殿里的人是……皇帝? 姜清漪脑子里猛地浮现出这个想法,自己却是先愣了愣神。现下的情况让她来不及多想,就看见那小宫女奋力扑来的身影。 姜清漪抬起手中的刀,抵住了她的喉咙。她意识涣散,手下也没个轻重,那宫女的脖颈被手术刀抵着,便渗出了汩汩的血。 “滚——”姜清漪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奋力将她向前一推,又从空间里召唤出乙醚,胡乱的喷在了她的脸上,那宫女如同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力的倒在了地上。 姜清漪转身看着远处的偏殿,那是宫女奋力要将她拽过去的地方。 远处的宫殿在夜里看起来阴森森的,那偏殿虽点着烛火,却像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野兽,等待她的是无尽的阴谋。 姜清漪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偏殿,便跌跌撞撞的往偏殿的反方向跑去。 她整个人大汗淋漓,觉得浑身到处都燃着火焰,微风轻轻的吹拂在她的脸上,便让她浑身一抖,腿都软了。 又热又闷,她情不自禁的扒拉着自己的领口,顺从着最原始的本能,她脱掉了外裳,不,这还不够,她又想脱掉里面的宫装。 热汗湿了她的脊背,一阵风吹过又全然冷了下来,她身子打了一个哆嗦,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姜清漪只感觉自己眼前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想蜷缩成一团,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若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情。 她咬着牙将那手术刀往自己的大腿处捅了下去。 “嘶——”猛烈的疼痛勉强遮盖了全身密密麻麻的酥麻,姜清漪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 “谁?谁在哪里?”巡查的侍卫发现异样的声音,便带着一大帮人马往姜清漪身处的位置靠近。 姜清漪听见身后这动静,一瞬间是心乱如麻。若让旁人看见她这副中了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恐怕她今后的名声便是全然毁了。 她虽不在意,却又不能不在乎……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恐怕日后做什么事情,都是举步维艰。 不,不行, 姜清漪慌乱之间,看见满是荷叶的平湖边,藏着一叶扁舟,姜清漪若忍住剧烈的疼痛,拼了命往平湖边走。 “站住!到底是谁?” 随着那侍卫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像是在她耳边响起,姜清漪咬着牙站在岸边一跳,便直直扑了进去。 小舟由于重量的增加,在湖上猛地荡了荡,在平湖上圈起了一圈圈涟漪。 不过一会儿又平复了下来,平湖内宁静又幽远,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墨璟渊在船上察觉到异动,猛地睁开眼睛,姜清漪的模样便直直映在了他的眸子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姜清漪此刻黑云般的鬓发凌乱不堪,随着额头上的热汗,胡乱的黏在脸上,原本端庄素雅的衣裳此刻也微微敞开着衣领,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雪白而淋漓的肩颈。 她整个人狼狈不堪,一双小鹿似得眸子里有的是惊慌失措。 “姜……清漪?”墨璟渊蹙着眉,有些意外的扶住了她的手臂,立马感受到她浑身滚烫,体表的温度极高,他手里还感受到了黏糊糊的触感。 他诧异的松开手,却看见自己的手上满是猩红的血液。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墨璟渊皱着剑眉,着急的问道。 墨璟渊的手一触上姜清漪的手臂,姜清漪便感受到一阵冰凉的触感,能抚平她内心的躁动与不安,她全凭本能的靠近了墨璟渊的身体。 “救我……求求你,救我……”姜清漪无意识的喃喃道,眼神里还流露出几分委屈。 第八十章 墨璟渊的温柔 “姜清漪,姜清漪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给我冷静一点!”墨璟渊眸色深深的看着姜清漪这副失去理智,娇软又妩媚的样子,面色凝重。 他感到喉头紧了紧,情不自禁的响起他与姜清漪初见那日的场景,那日唇间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墨璟渊看着眼前白莹莹的身体,肌肤如霜似雪,他不动声色的将姜清漪的衣裳往上拉了拉。 手指无可避免的触及她娇软而光滑的肌肤时,他的浑身也涌起了一股燥热。 “我好热啊……”姜清漪不管他的动作,仍旧是觉得热,往下拉了拉她的衣服,便往墨璟渊的身上贴。 就连空气都是燥热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是凉的,冰冰凉凉的,就连他呼出的气息中,也带着冷冽的檀香,让她觉得有些心安。 就连心中升起的恍然与不安,因为这熟悉而清冷的香气,而烟消云散了。 她只是想信任,全部听从本能的信任。 “好姑娘……求求你,帮帮我!”姜清漪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也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了出来。 墨璟渊听着这熟悉的话,忍不住哑哑的笑出了声。 墨璟渊低下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女人,她抬起尖尖的小脸,纯粹的眼眸里满是欲望,两种相反的气质,完美的糅杂在她的身上。 墨璟渊咽了咽口水,他活了二十余载,却是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她身上有着奇异的魅力。 她是女妖和女神的摇身一变。 墨璟渊想。 “姜清漪,你看着我,我是谁?”墨璟渊看着姜清漪迷茫而游离的眼神,缓缓问了一句。 “你是……谁?”姜清漪歪着头,眼神迷茫的看着他,大脑却一片混沌,她只觉得这清冷的味道让她心安,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她滚烫的肌肤贴近了墨璟渊的衣袍,墨璟渊玄色的衣袍上还沾了湖里的水汽,让她感到一阵惬意。 就连身上的燥热都压了下去,只有一种满足感。不过这还不够,姜清漪迷迷糊糊的就将自己的嘴,往他的脸上胡乱的贴了上去。 墨璟渊听着她乱七八糟的回复,便知道她此刻是半点清醒都不存了。 他冷眼看着眼前媚态横生的女人,他胸中却涌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难道只要是一个男人,她便能这样全盘信任的贴上去吗? 此刻的墨璟渊无法想象,姜清漪此刻遇见的若是另外一个男人,此刻会是如何的光景。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单手抱着姜清漪的身子,便打算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拔下来。 “谁在那里!是谁在船上?”为首的侍卫发现刚刚那处没人,却留着一滩血,于是四处查看。 才在荷叶遮蔽下隐蔽之处,发现了这艘小船,小船时不时的左右摇摆,上面一看便是有人。 姜清漪懵懂的听着这声音,浑身颤抖了一下,便死死的埋在了墨璟渊的肩窝,说什么也是不愿下来。 墨璟渊只能单手抱着她,一手掀开船上的帘子,不耐的探出头去。 “是本王,你们有事吗?”墨璟渊清清冷冷的道,眼眸深处却是晦暗不明的,他抬头看着平湖岸边的侍卫,向来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却是写着明晃晃的不悦。 “敢问靖王爷待在此处……所谓何事?属下刚刚在此发现贼人——”那侍卫感受着墨璟渊阴鸷的气场,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可谁追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墨璟渊打断了:“你说本王在这里干什么?” 侍卫听着他凛冽的嗓音,这才小心翼翼的往那船上望去,只见墨璟渊身着一身玄衣,端坐在船上。 而那船的帘子被湖风微微吹拂,在半遮半掩的帘子中,靠着朦胧的月色,便能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头发凌乱,环抱着墨璟渊,正胡乱的往墨璟渊的脖颈处凑去,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片暧昧的痕迹。 看不清女子的面容,甚至连半遮半掩的背影都是模糊的,但那侍卫却被这美若仙境的画面看呆了神。 “既然知道是本王,还不快滚?”墨璟渊再一次不耐出声,一把剑便直直从船里飞了出来,插在了侍卫身后的树干上。 凛冽的剑风带着嗜血的杀意,让那侍卫感觉头皮发麻。他猛地回过神来,匆匆行了个礼,便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墨璟渊这才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娇娇。 她泪眼婆娑的在自己的怀里变成了一汪春水,她没有章法胡乱的吻着自己的脖颈,把自己吻得也丧失了理智,就连刚刚飞出去的剑,剑意都比往日弱了几分。 “你醒来后,会如何无地自容呢?”墨璟渊捏了捏姜清漪的脸,带着几分调笑轻轻道,语气中快要溢出的温柔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心中正是有一块冰冷的地方,正在缓缓的消融。 若再是耽搁下去,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便要烟消云散了,他按捺下身体的躁动,抱着姜清漪便直接跳入了那平湖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了姜清漪的身体,一阵失重感让她猝不及防的从墨璟渊的环抱中滑了下去,她无可避免的呛了两口水,意识却回笼了几分。 墨璟渊单手将她拖住,又将另一只手贴住了她的后背,将自己的内力传输到了姜清漪的身体里。 暖乎乎的内力在姜清漪的血脉里流淌,压制了她血液中的燥热与难耐,姜清漪掀起沉重的眼皮,才看见了自己身前的墨璟渊。 “若是累了,便靠在我的怀里,我为你传输内力便能将你体内的药性压制。”墨璟渊道。 姜清漪抬起头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双手双脚都挂在了墨璟渊的身上,犹如一条八爪鱼般。 在月光的照耀下,墨璟渊的眸子温柔的像是能渗出水来,平湖的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脸,却将他素来冷峻的脸部线条照的更加柔和。 她感觉自己快要在墨璟渊的眸子里溺死了。 他低着头看见姜清漪逐渐清明的眼神和疲惫的脸,便将她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的胸口处按。 “很快就好。”他轻轻道,语气中是少有的耐心和认真。 第八十一章 墨璟渊:其他人便也是可以的吗? 半晌后,姜清漪的理智才完全回笼,浑身的燥热也慢慢的消退了下去。 意识逐渐清明的姜清漪,这才发觉两人在湖水中紧紧的抱在一起,中间不留一丝空隙,浑身同样都是湿漉漉的,她甚至能感受到墨璟渊湿透了的衣裳下,那强壮而紧实的肌肉。 或许,准确的来说,是她死死的抱住了墨璟渊。 不仅是她的双手环抱住了墨璟渊的脖颈,就连双腿都盘在了墨璟渊的腰上,而自己此刻却是整个人直直贴在了墨璟渊的胸膛上。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放大的俊脸,这才回想起自己从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她吓得急忙松了手脚。 可刚一松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这湖里,她便猝不及防的沉了下去。 姜清漪惊慌的扑腾了几下,又呛了几口水,这才又被墨璟渊捞了回来。 冰冷的湖水涌入鼻腔的酸涩和窒息,让她这一回不敢再造次,只能又猛地抱住了墨璟渊的身体。 墨璟渊被她猛地一抱,原本消散的燥意又重新浮起,他的音色都沉了几分:“你现在可算是清醒了?” 墨璟渊见姜清漪恢复了意识,自己也重新变回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清冷样子,仿佛刚刚的关切和温柔都是姜清漪自己幻想出来的。 姜清漪见他晦暗不明的眼眸,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的点头,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气息放平,再松开我。”墨璟渊用两根手指提着她的衣裳,把衣裳往上拉了拉,若是姜清漪再这样抱着,他便无法保证在这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 姜清漪听着墨璟渊明显的“逐客令”,这才哦了一声,慢慢松开了墨璟渊的身体,尝试着自己浮起来。 “还记得刚刚你都做了什么吗?”墨璟渊垂眸瞥着她,他的眸子里潋滟着水光粼粼,冷峻的脸上有的是矜贵和淡漠。 姜清漪却又在他的脖颈上发现了几个咬痕,有的咬痕已经晕开,变成了一个红点。 看见这个,便想起刚刚她在墨璟渊身上胡作非为的那些事情——她竟抱着墨璟渊乱啃,还在他身上脱衣服? 姜清漪急忙闭了闭眼眸,摇晃着脑袋,要把这些画面全部抖出脑子。 “那药效实在是太猛,我完全不记得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为了彰显自己言辞的可信度,她有添油加醋的补了一句:“刚刚我们为什么会在湖里?” 墨璟渊听了姜清漪的话,舌尖抵着后槽牙,又给了她一记冷眼。 因为药效太猛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那刚刚便是完全没有认出他? 也就是说,姜清漪并不是对他信任,才在他面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而只是因为——他恰好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墨璟渊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浑身的气血开始向上涌起,显然是被姜清漪气得不轻。 “其他人便也——是可以的吗?”墨璟渊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什么东西?”姜清漪正全神贯注的在湖里扑腾着手臂,就像是一只刚下水的小鸭子,也没有把他的话听清。 墨璟渊看着她茫然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该气些什么,他知道姜清漪中的那要与他那日重伤时中的药是一样的。 他面对着那猛烈的药效都没忍住发狂,更别提素来体弱的姜清漪了。 想到这里,他敛了敛眼眸,长臂一挥又捞住了姜清漪,虚虚环着她的纤腰,好让她游得方便了点。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中了药?”墨璟渊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个话题。 听到这话,姜清漪愣了愣,缓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开口:“因为皇后。” “皇后在众人面前赐了我一杯酒,我不能不喝。本以为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在酒里动手脚,谁知她竟这样猖狂,我想她是疯了!” “皇后?”墨璟渊回味着姜清漪的话,眸子深了深,浑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凛冽。 “她还叫那宫女把我送到御花园附近的偏殿里,我怀疑她有什么阴谋,便在半路迷晕了那宫女,逃走了——这边就遇到了你。”姜清漪详细的将事情解释了一遍,继而又问:“你知道此刻的偏殿里,最有可能会是谁在里面吗?” 墨璟渊诧异的听着姜清漪的话,最后说了两个字:“皇帝。” 两个人此刻都是同时的沉默了。 皇后竟真想着把姜清漪送去皇帝的龙床,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姜清漪赐了被有药的酒,这样的有恃无恐。 皇后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后一定还会留有后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墨璟渊和姜清漪两人像散步似的游到了小船边,他一手提起姜清漪的纤腰,便将她送到了船上。 终于不是再拎着衣领了! 姜清漪浑身湿漉漉的爬上了船,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 “办法我倒是有,她既然要害我,那我便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姜清漪笑了笑,将那璀璨的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墨璟渊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心道她这是忘性大。 “或许……”墨璟渊沉吟一番,思考着宫中盘根交错的利害关系,然后微微提点道:“你也许可以去找太后。” 不只是姜清漪,他也在众人的反应中发现了些许异样,他白手起家,年岁不大,从未参与过从前的事情。虽然对从前的世间有些许耳闻,却也是不甚清楚其中的内情的。 若是皇帝觊觎姜清漪,皇后又对姜清漪几番陷害,那找了解内情的太后去制衡这一切,也未尝不可。 “太后……她会帮我吗?”姜清漪倚靠在船边,只觉得自己的大腿沉重无比,像是失去了知觉,她皱着眉揉着腿,疑惑的问道。 “不是帮,而是制衡。”墨璟渊答道。 他单手撑着船,一使轻功便缓缓的落到了船上,却依照那朦胧的月光看见了船上深色的红点,如鲜红的血花绽放。 他定睛一瞧,便看见船上蜿蜒着一条鲜红的血迹,那血迹伴着水迹落了一路。 墨璟渊抬起头,这才发现这船板上的血迹是完全来自姜清漪的身上,看着姜清漪面色苍白的模样,他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姜清漪,你身子上的哪来的血?”墨璟渊上前一步,神情凝重的问道。 第八十二章 姜清漪是否心有所属? 墨璟渊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眼眸中甚至带了几分几不可闻的自责,他在那湖中竟全然没有察觉,还任由她自己在水中扑腾了一路。 姜清漪听着墨璟渊疾声的询问,才顺着他的眸光看向了自己的大腿。 在注意到大腿之前,感受到的只是一阵麻木,像是大腿失去了知觉。 可当她看着大腿时,她这才想起自己在跳进小船之前,拿着手术刀给自己大腿来了一刀。 一阵刺疼猛地从大腿袭来,她吃痛的直抽气,甚至那脑袋上的太阳穴都疼的突突的跳。 若她知道这船里的是墨璟渊,便也不会毅然决然的拿着手术刀往自己腿上戳了。 姜清漪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又陡然愣了愣。 为何她会这般无条件的信任墨璟渊? 墨璟渊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扶起了姜清漪那条失力的腿。 “怎么样?还能动吗?”墨璟渊低头试探性的动了动姜清漪的腿,谨慎的问道。 姜清漪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人,他此刻正单膝跪地,半跪在自己的身前。 墨璟渊的这副模样看得姜清漪惊呼出声,若不是腿疼,她恨不得从船上跳起来。 墨璟渊看着——可不像是会单膝跪地关心人的人。他的气度和作风是这样的骄傲、自信又不可一世。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垂着脑袋,半跪在了她的身前。 “能动,能动!”看着墨璟渊关切的模样,她有些心虚,为了证明自己的大腿没事,她急忙晃动了自己的大腿。 还没等她动起来,那伤口却又被扯了一下,疼得她小脸一皱,便是不敢再动了。 墨璟渊瞥着她没轻没重的举动,又被自己的举动疼的直抽气的模样,顿时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色浓重,靠着细微的月光,姜清漪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可墨璟渊却看见了姜清漪身上的模样。 深红的血液染了她的大半边衣裳,血水顺着衣角一滴滴的流下来,滴到了船板上,又渗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为什么这里会受伤?”墨璟渊问,他声音沉沉,却没由来的给人心安的感觉。 “这——是我自己弄的,当时意识模糊不清——就想着靠疼痛来自己变得清醒点——”姜清漪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但是你下手没个轻重,还把自己的动脉伤到了——你是做大夫的吗?”墨璟渊沉着脸,看着她埋着头、抿着唇鹌鹑似得模样,有些责备的开口。 “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道,站起身捏着自己的一角,他一发力,手臂的青筋暴起,他那玄色的衣袍便被他撕成了长条。 他上前一步,微微弯腰,便打算为姜清漪包扎。 包扎?那伤口是伤在大腿上!若是包扎不得让他看见自己的大腿? 姜清漪脑补着那画面,便急忙将自己的腿往回缩,猛地举动又让她大腿的伤口被扯到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别——我是大夫,我自己能包扎!”姜清漪急忙说,将双手拦在了自己的大腿前。 “好,那你包扎。”墨璟渊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言不发的看着姜清漪。 他突然想到几个时辰前,他偶然听到的阿穆隆和姜清漪的对话。 若说阿穆隆在大殿上便直接求娶了姜清漪,就算这可以算是他的仗义执言,可他在私下里又对姜清漪讲了一遍,邀请姜清漪去乌东…… 他没有听到姜清漪的回复,但是他知道姜清漪是向往乌东的,向往无忧无虑,向往草原没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的生活。 可现在看来,姜清漪似乎答应了他的求娶——否则为何连帮她包扎伤口,她都要如此避讳呢? 从前的姜清漪可是毫不避讳这些东西,就连在靖王府的密室里,她都可以无微不至的照顾了自己一整晚,可如今…… 若不是心有所属,怎会如此? 墨璟渊想着,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陡然黯淡了几分,就连身上的气息都陡然的冷了下来。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飘忽不定的眸子对上了墨璟渊深沉的眸子,那深邃的眼眸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她手边没有可以用于包扎的无菌布料,而也不可能当着墨璟渊的面从自己的空间里掏出纱布和绷带——况且这船内一片漆黑,透着这朦胧的夜色,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伤口。 墨璟渊看着她手里没有动作,冷笑一声。 他原本不想管她,想叫来阿穆隆帮她好好包扎,可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小脸,水珠挂在她的鬓间,顺着她的乌发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的模样,又有些觉得于心不忍。 湿透了的衣裳黏在她的身上,一阵湖风吹过,她都要冷的抖上几抖,看起来落魄又无助,像一只落水的小兔子。 他叹了一口气,用内力将手中的布条烘干了,又上前一步,半跪在姜清漪的身前,垂着眸问道:“你平素里不是最会说医师面前不分性别吗?如今怎的在我面前又变成了这副样子?” 是因为心有所属吗? 墨璟渊的自尊不允许他问出口——这样蠢笨又窝囊的问题。 “这怎么能一样!”姜清漪垂着眸看着他的举动,没有再阻拦,而是口里自言自语道,却也不敢说大声了。 从前她说这话,是因为她是医师,而面前那人,她确实也无所谓性别。 可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墨璟渊,墨璟渊! 心里说不上缘由,其余人或许行,可墨璟渊不行…… 墨璟渊没有听着她的辩解,而是默默将她的大腿抬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又缓缓撩起了她的衣裙的下摆。 “你放心,天很暗,我看不见的。”墨璟渊轻轻的哄着她,将衣裳撩到了她的伤口上三寸,便规规矩矩的不再动了。 她的伤口因为泡了水而变得肿胀发白,从前行军打仗墨璟渊也是见惯了伤口的,可他头一次觉得这伤口长在莹白的肌肤上,是这样的狰狞可怖。 “很快就好。”墨璟渊在姜清漪的面前轻轻道。 第八十三章 使皇后嫉妒的穿越者:萧都洵 宴会上,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看着面前嘈杂的歌舞,感到有些疲惫。 她算了算时辰,发现离姜清漪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一想到这里,她微微笑了笑。 接下来该等待她的,便是一场好戏了。 在这时,皇后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这是她的心腹丫鬟连翘。 看见连翘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后皱了皱眉,轻轻开口问道:“那永和宫的情况如今怎样了?” 永和宫便是御花园附近的宫殿,是她派了那小丫鬟将姜清漪引去的地方,皇帝今晚便是住在了那宫殿内。 想到这里,皇后的眸子黯淡了几分。这全天下的女人,谁会无缘无故便把自己最厌恶的人,往自己丈夫的床上送呢?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嘉桓帝身边的莺莺燕燕,习惯了嘉桓帝身边的新人旧人。 可她却永远习惯不了嘉桓帝心中藏着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皇后敛了敛眸,不动声色的端起自己席前的茶杯,用盖子瞥了瞥那浮着的茶叶,以平息下自己心中的怒意。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无论皇帝身边的女人如何改变,他心中所珍所爱的永远就只有那个女人,萧都洵。 甚至嘉桓帝午夜梦回时,都会在她的床上喃喃着那个名字,这让她如何不恨! 她看着自己的容颜老去,而嘉桓帝身边围绕着的永远是那样年轻的容颜,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迷惘。 萧都洵死在了嘉桓帝最爱她的那个年纪,在众人记忆里的她永远是这样年轻鲜妍,永远是这样活泼灵动。 可这真的是她吗?若是萧都洵现在还活着,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她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善良,善良得发着光? 她也不愿狠毒的,可这是这世道逼的。若是萧都洵在这宫中逐渐老去,变得善妒、狠毒、腐朽又丑陋。 皇帝是否还会一样爱她? 她无比后悔在萧都洵最好的年纪杀了她,可现在,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机会。 去了一个萧都洵,来了一个姜清漪。 既然皇帝见不到萧都洵丑陋不堪的模样,那就看看如今的姜清漪。 姜清漪渴望和离,渴望脱离了那楚王府,去治病救人。 可她就是要毁了姜清漪所渴望的一切,让她主动爬上皇帝的龙床,让皇帝把她囚禁在这个深宫里,让她代替萧都洵的位置,让她在宫中发烂发臭。 既然是爬上了皇帝的龙床,皇帝坐享其成,便也全然不会怪罪自己公然在她的酒里下药,她便能在这件事情中全然而退。 想到这里,皇后又无比庆幸的笑了笑——皇帝说厌恶自己恶毒又心狠,若换了萧都洵在这皇宫里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可还爱的下去? “永和宫那边没有动静——皇上照旧在点着灯办公——”连翘恭敬的在皇后耳边轻声道。 此刻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凝重:“奴婢在去永和宫的路上发现了一滩血迹,而那个引着姜清漪去永和宫的宫女,则晕倒在了路边……” 那个引路的宫女不是皇后宫中的人,这是她为了撇清干系从浣衣局随意找来的宫女,反正东窗事发后都要一块儿解决,倒是不费力。 “废物,没用的废物!”皇后听闻,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发堵,她重重的将茶杯砸到了席上,倒让席下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 “娘娘息怒——那宫女醒来后供述:姜清漪在路上便已经药效发作,意识散涣。虽没往那永和宫去,却也绝对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连翘继续道。 “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只是连翘委婉的说辞,她话里含着的意思是,姜清漪中药后,一定控制不住那药性,虽没去皇帝的永和宫,也定会找了一个猥琐的男子随意媾和。 这是比皇后设计的计谋更要凄惨的下场,虽然事后或许摆脱不了皇帝的追究,可皇后只要想起姜清漪那副凄惨的模样,心中便不由得多了几分快意。 皇帝若是看见他心爱的萧都洵随意找了一个人野合,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皇后直腾腾的站起身,面上有的是遮掩不去的笑意,她对着席下的众人朗声开口:“这姜家姑娘哪儿去了?” 裕王妃听见皇后的询问,恭敬的起身回话:“姜家姑娘的衣裳湿了,便让一个宫女带着她去附近换衣服——只是去了一个时辰,她还未归……” 裕王妃说到这里,语气有些犹疑,面上也多了几分担忧,若是去换衣服,一个时辰未免也太长了。 “一个时辰了还未归?”皇后听闻皱了皱眉,“这倒让本宫有些担忧。这水榭建在平湖上,夜色正浓,若是在回来的时候不慎失足,掉入了湖里,那恐怕——” 皇后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色都凝重了几分,这平湖从前也是出过意外的,先帝的一个公主在宫女不注意时不慎掉入了湖里,是再也没捞上来过。 “既然如此——本宫还是应该出去找找!”皇后语罢,便直接扶着宫女往殿外走去。 看见皇后这副担忧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人都暗道皇后真是菩萨心肠,这姜家姑娘刚与楚王和离,皇后却还是顾念着从前的婆媳情分,拖着病体亲自去寻她。 皇后都去寻了,便也没有人敢坐在这殿中继续享乐。就这样,一群王公贵族便跟在皇后身后,浩浩荡荡的去寻姜清漪的踪迹。 ——————————— 与此同时,姜清漪一瘸一拐的从小船上走了出来,她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脑海中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墨璟渊为她包扎时的场景。 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墨璟渊,在包扎完她的伤口后,又用内力舒缓了她大腿上的疼痛,最后还用内力烘干了她的衣服。 简直是温柔备至。 虽然大腿的伤口还未痊愈,可她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墨璟渊虽内力深厚,可他身上潜伏着那毒药,还是让他在输完内力后气息紊乱了几分。 临走前,姜清漪看着闭目养神的墨璟渊,心下有了几分担忧,脚步也多了几分踌躇,可墨璟渊却神色淡淡的叫她先走。 是的,时间来不及了,她现在必须去找到太后。 第八十四章 原主的生母是穿越者? 值得庆幸的是,太后的坤宁宫与这御花园相距不远,姜清漪从空间召唤出补血益气的中成药,一股脑灌了下去。 她觉得元气恢复了些后,又用自己研制的白药敷了敷伤口,这才往太后宫里走去。 白药的药效实在是显着,等她走到坤宁宫门口时,她大腿处的伤口便已经开始痊愈了,走起来也不是很疼了。 “臣女姜清漪求见太后娘娘,劳烦姑姑前去通传一声。”姜清漪走到坤宁宫门前,对着站在门口的陈姑姑有礼的开口道。 陈姑姑素常待在宫里做一些管事的工作,不甚随着太后出去走动,便也不认识姜清漪。 她看着姜清漪头发凌乱、有些狼狈的模样,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道:“太后今日身体抱恙,恐怕是没精力见客。姑娘还是先回去!” 姜清漪看着陈姑姑一口回绝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想继续说点什么,便又听见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姑姑,在门外的是谁呢?”张莹雅刚从厨房端来了药,想给太后送去,便看见陈姑姑和门外的人在说些什么。 等她走进了,却发现那门外的竟是姜清漪。 她来这里干什么? 张莹雅有些好奇,便端着药往门口走了两步。 姜清漪听到声音便往陈姑姑身后望去,便看见了身着一身青色衣裳的张莹雅,为服侍太后,她脸上不施粉黛,却仍旧是美的出奇。 “这位是姜丞相家的姑娘,说找太后有要事商议,可太后身体不适,奴婢便回绝了她。”陈姑姑解释道。 “太后认得她,此刻太后还未曾睡下,便让她进来。”张莹雅对着陈姑姑笑了笑,客气开口道。 陈姑姑听闻,也只好放了姜清漪进去。 姜清漪对着张莹雅道了一声谢,便随着她进了内殿。 因着太后身子不爽利,大殿内的门窗紧闭着,一进门便是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闻得姜清漪喉咙时一阵发痒。 白日了睡了太久,太后此刻精神头倒是不错,正卧在床榻上和杨嬷嬷说着话。 姜清漪跟在张莹雅的身后,朝着太后恭敬的行礼。 “楚王妃?你怎的此刻到了我这儿?”太后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两句,神色有些诧异。 “回禀太后娘娘,臣女已与楚王和离……”姜清漪站起身,在她面前低着头道。 “你这丫头!”太后叹了一口气,神情却没有什么异样,像是早已料到了,“刚刚杨林还在跟哀家说过这事——你此刻前来不会也是为了这件事?” 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收敛了刚刚慈爱的神色,脸色有些泛冷。 她还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臣女此次前来是担忧太后娘娘的千金之躯,想替太后娘娘减少些苦楚,而其余的不过是些小事——” 伴君如伴虎,在这太后面前也是一样。若是姜清漪说是因为皇后之事才在深夜前来坤宁宫叨扰太后,必然是不敬。 她只能从太后的病情下手,为说是因为孝道,才冒着夜色前来为太后诊治,这样才能讨得太后欢心。 “恳请太后娘娘让臣女为您诊脉。”姜清漪深吸一口气,又跪了下去,在她身前恭敬道。 “那便把脉,哀家这病来的突然,现在倒还是有些头疼。”太后这才缓了语气,伸出一只手放到了姜清漪面前。 姜清漪得了允诺,起身走到太后面前为太后问脉。 她静下心,用手指扣住了太后的手腕,感受着太后血脉的波动。太后的脉象从容缓和、应指有力。 她感染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风寒,脉象有些浮。 但除了感冒之外,她的身体极为健康,完全没有老年人因为身体衰弱而变得迟缓的脉象。 “太后不过是因为受了些凉,感染了风寒。不过臣女配置的药倒是能缓解您的头疼。”姜清漪轻轻收回了手,拿过杨姑姑早已准备好的笔墨,为太后开了一个方子。 “不过,臣女感受到太后您的脉象极为康健,身子硬朗甚至超越了寻常的年轻人——敢问是否有名医在为您调理身子?臣女对她的医术极为钦佩,斗胆想与之一见。” 姜清漪写完了方子,又思量了片刻,才谨慎的盯着太后的脸,开口试探道。 之前听闻那个穿越者也会医术,且太后初见她时便极为震惊,而太后身体的强健并非一般老年人所能比拟,一定是遇上了医术极高超的名医,将身子调理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姜清漪猜测,从前为太后调理身子的那位名医,应该就是与她极为相似的穿越者。 太后听了姜清漪的话,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沉沉的闭了闭眸子,半晌才睁开眼睛:“你这丫头倒是聪慧,与她一模一样。” 太后的身子靠在枕头上,注视着眼前的一块虚无,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听到太后的话,姜清漪趁热打铁问道:“您说的那人,臣女也是早有耳闻,她到底是谁呢?非亲非故的,臣女又怎会与她生的一样?” 太后听到姜清漪的疑问,轻轻阖了阖眼眸,侧过头屏退了两侧的下人。 现在,也是该说了。 待人全走尽了,太后才招了招手,将姜清漪唤到了自己的身前。 “那人,她叫萧都洵。” 太后沙哑的声线在姜清漪的耳畔缓缓响起,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姜清漪的侧颜,目光温柔又慈祥,像是望过时间的亘古,在注视着另外一个人。 “非亲非故?但我怀疑,从前在姜府里的那个侍妾,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暗淡了几分,缓缓道。 “不是我真正的母亲?”姜清漪听闻,诧异的抬起头注视着太后的脸庞。 太后的话绝非无的放矢,她能在姜清漪面前毫不犹豫的说完这话,这一定是她派人查探过消息的结果。 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原主的生母另有其人? 是那萧都洵? 第八十五章 皇后:姜家姑娘怎换了一身衣裳? 可原主的脸和自己前世的模样是一模一样,若原主的母亲是个穿越来的现代人,那她自己的母亲呢? 她二十一世纪的外公,也姓萧。 姜清漪想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便搅成了一滩浆糊,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二十一世纪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母亲的模样。 她有记忆起,便已经是生活在了孤儿院,孤儿院的条件很差,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她年纪小、人长的也瘦,便是谁都能欺负的。 白天没得吃饭,还要遭人欺负。等晚上饿极了,甚至还要在夜里偷偷摸摸去和野狗抢食。 是等她五岁的时候,她的外公和爷爷在那孤儿院找到了她。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仙风道骨的两个老头子一前一后的抱住了她,哭得泪流满面。 那时起,她才真正变成了一个小孩,开始跟着两个老头子学习医术,可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但无论是爷爷还是外公,不约而同的绝口不提她的母亲。 她小的时候还问过一两次,可等她长大了,也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再也不去问她母亲的下落。 “那您——您可知她现在在哪?”姜清漪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急急问道。 太后听了她的话,眸子一暗,对着她摇了摇头。 “哀家不知,不过若你和离后要回姜府,便可能可以从那姜府侍妾的身上查探几分她的下落。” 姜清漪听了太后的话,神色凝重了一分,她仔细的思忖了半刻,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原本是想和离后,便自己开一家药铺,去治病救人。可若姜府内隐含的内情关乎她的母亲,那姜府,她是非去不可了。 “太后娘娘,臣女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姜清漪随即想到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又对太后开了口。 “你想说的是皇后的事情?”太后冷笑一声,“十几年过去了,她的手段竟还是那样下作,真是小门小户的小家子。” 太后虽然尚在病中,可她埋在宫中的耳目仍旧清明,姜清漪还未到坤宁宫之前,她便知道今日皇后做了什么龌龊事。 “罢了,你先去换身衣服,若旁人问你,你便说你在哀家宫中,陪伴着哀家。” 太后讲了这么多话,身子也乏了,她抬了抬手,杨林便走上前来,带着姜清漪去换了一身衣服。 姜清漪还想继续问关于萧都洵从前的事情,可看着太后闭目养神的模样,倒是也不敢再开口提起,她恭敬的向太后行了礼,便跟着杨林姑姑去偏殿换衣服。 走出偏殿时,一阵冷风拂面,姜清漪还有些恍然,虽然有了太后的许诺,让她松了一口气,心中那沉甸甸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不过,此次前来她不过是想借太后的东风去对抗皇后,却不曾想还听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许多关于萧都洵的宫中秘辛,甚至还关乎她的亲生母亲。 萧都洵到底是谁? 会是她二十一世纪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吗?而现在,她是否还在这个时代呢? ———————— 姜清漪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宫装,又沿着那条小路往平湖的水榭上走去。 太后宫中没有适龄女子的宫装,她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是张莹雅的。 张莹雅的衣裳是一水的淡色,倒是与她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这种宁静的性格很相宜。 姜清漪在换衣裳时,将衣袖中的荷包掏了出来。那荷包是之前她从许丝丝的房间里搜查出来的那个,她此番带来皇宫,也是为了找出这料子的出处。 荷包被水浸泡后变得湿漉漉的,衣服被墨璟渊用内力烘干后,这荷包却是没干。 张莹雅看见那荷包后,却是讶异的惊呼出声——她认得那荷包的用料,缎子的花色与那日送入皇后宫中的一样。 想到这里,姜清漪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荷包,她想到了一个对付皇后的好法子。 夜色浓重,姜清漪提着灯笼刚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前头熙攘的人群,宫女和太监点着灯、探头探脑的走在皇后身前,像是在查看着什么东西。 而皇后身后还兴师动众的跟着不少人,他们各自的下人也举着灯笼,将整个平湖照的通亮。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众人,他们面上带着关切和担忧,像是担心极了她的下落,可各自心中却暗含鬼胎,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姜清漪突然觉得有些没劲。 “姜……姑娘?她在这!”一个太监偶然一回头,便看见了姜清漪的模样。 “皇后娘娘,找到了!姜家姑娘在这儿!”一行人看见姜清漪的身影,便提着灯笼紧赶慢赶的往姜清漪的身边赶去。 不一会儿,姜清漪就被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 “姜家姑娘,你到底去哪儿了?皇家宴会竟也是这样没大没小,惹得所有人都在找你!”一个中年贵妇扶着身边的丫鬟的手,有些怨怼的出了声。 “皇后娘娘仁慈,因着担心你的安危,亲自带人来寻,既然你此刻无恙,也应该跪谢皇后的恩德。”又一个年老的宗妇,不赞成的看着姜清漪,摇了摇头。 在她们眼里,是因为姜清漪太过顽劣、不守规矩,才如此兴师动众,惊动了阖宫上下的人。 而皇后则是顶真真的菩萨心肠,姜清漪与她亲生儿子刚刚和离,她竟也可以不计前嫌的出来找人,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姜清漪小门小户的小家子与其无法相比。 “你也不是五岁稚童,也是结过婚的人了,为何还能如此顽劣,真丢我们姜家的人!”姜夫人此刻也站出来表明了态度,又想着撇清干系:“你从小便粗鲁又愚蠢,不是我亲生的,我也管不动你!” 姜清漪看着众人的质疑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她正要开口,却听见皇后的声音猛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姜家姑娘,你这衣裳……怎的与刚刚的不同?你是怎么突然换了一件衣裳?” 听了这话,众人的眼神皆往姜清漪的身上望去,看见那身不属于她的衣服后,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姜清漪……不会是私自外出,与人苟且了? 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换了一身衣裳? 第八十六章 姜清漪在宫宴时与奸夫私会? 在这时,又有一个侍卫匆匆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对着皇后朗声开口:“属下在这平湖附近发现的血迹,而这血迹应当是属于一个宫女。” 皇后听见这话,眸色暗了暗,顺着那侍卫的话接着问道:“那个宫女现在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皇后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难不成这姜清漪不仅在宫中暗自苟且,还想要出手杀死不慎撞见的宫女? 这姜清漪不仅浪荡,还真是狠毒。 既然皇后开口询问,那侍卫便把宫女带到了众人的面前,姜清漪在她脸上喷射的乙醚的效力已经过去,那小宫女已经完全苏醒了。 她此刻正捂着伤口早已结痂的脖子,哆哆嗦嗦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她一见到皇后便连忙跪在皇后的身下哭泣。 “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她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姜清漪,又在众人面前梨花带雨、装模作样的开口。 姜清漪看着她卖力表演的模样,心中却暗自发笑。 她此刻敢在众人面前作伪证,一定是皇后许了她不少东西,譬如说将她从浣衣局调到皇后宫中当值之类的。 她说她不想死,可越是这样,她死的就会越快。 皇后怎会将这样一个人调到她的宫里,落人口实?不出明日,皇后恐怕就会将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她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是哪宫当值的?为何要本宫救你?又为何会昏倒在这平湖边?”皇后明知故问道。 “娘娘……这是方才引姜家姑娘前去更衣的宫女……儿媳见过。”裕王妃看着那宫女脖颈带血的凄惨模样,瞪大了眼睛,对着皇后急忙道。 “姜清漪?她是引你更衣的宫女,却为何会受伤流血、倒在路边?”皇后皱着眉,对着姜清漪质问道。 “那是因为——因为那奸夫——奴婢看见了那奸夫,她便要杀了奴婢——”那宫女吞吞吐吐的说完这一切,抖得更加厉害了,跪在了皇后面前缩成了一团。 “好啊,姜清漪!宫规森严,你却和奸夫私会,实在是不守妇道。”皇后像是气极了,胸口猛然的起伏了起来。 “奸夫——什么奸夫?”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纷纷跪下行礼。 来的人是皇帝。 他身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双手负后,身后跟着一帮人,走起路来气定神闲。 他换下了原本的明黄色龙袍,原本高高束起的发冠此刻也是拢在身后,看上去像是刚刚沐浴完毕。 虽然打扮变得家常了些,可还是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君王之气。 “皇上,您怎么来了?”贞贵妃看见了皇帝,这才柔柔弱弱出了声,“是这楚王妃——哦不,这姜丞相府里的姑娘,在这宫中私会奸夫,还险些杀害了宫中的宫女呢!” 贞贵妃玩味的笑了笑,对着皇帝开口道,这皇后的丑事还真是不看白不看。 “私会奸夫?你说姜清漪?”听了贞贵妃的话,皇帝猛地皱起了眉头,转身望着姜清漪,身上的气场也猛地沉了下来。 “启禀皇上,一切都是他人陷害,臣女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姜清漪低垂着头,躲开了皇帝审视的目光。 自从她知道皇后对她下药是要把她送上皇帝的龙床,她看向皇帝的时候,心中便多了几分不自在。 “陷害?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你不是出门私会奸夫,那为何要换了一身衣裳,又为何步履匆匆,还企图谋害宫婢!”皇后朗声开口,嗓音都变得尖锐了几分。 皇帝的到来正和她意,她倒是想看看,皇帝面对姜清漪做出的这些丑事,该会如何处理。 “姜清漪,你有还是没有?”嘉桓帝的嗓音沉了几分,他扫视着姜清漪身上的衣服,与他初见时两模两样,他虽是疑问,可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笃定。 “回陛下,臣女没有!”姜清漪斩钉截铁的道。 “若是没有,你这身衣裳又是怎么回事?”皇帝眼神阴鸷的扫视着姜清漪,神情有的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她顶着萧都洵的这张脸,却做出了如此放荡不堪的蠢事,让他心下更生了几分厌恶。 “恐怕执意和楚王和离,也与这奸夫脱不了干系?这奸夫是宫中的侍卫还是太医?姜清漪,你可真让皇族蒙羞!”人群中有人道。 “在宴会中,臣女的衣裳莫名其妙的被这宫女弄湿,又被她引来了这平湖湖边,说要带臣女前去换衣裳。可这平湖湖畔,又有何处可以更衣?”姜清漪抬起头扫视着众人,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遭人陷害还要受人冤枉,臣女实在是无法忍受,恳请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臣女发现有异,便想离开,谁知就被这狠毒的宫女推入水中!”姜清漪说了事情始末,却还是没有拿出太后这个最后的底牌。 她要等待一个时机,等事情到了无路可退、无法可使的地步,她再亮出自己的最后底牌,便能一击即中。 “一派胡言!这宫女与你无冤无仇,推你入湖作什么?若不是你和那奸夫伤了她,她还会自己把自己的喉咙割伤吗?本宫可是记得,你最是会使用那刀子去伤人的。”皇后冷哼一声,开口反驳。 “若你是受人冤枉,便是要拿出证据。朕只相信证据。”皇帝眼神淡淡的扫过众人,面上也没有说是信了姜清漪的说辞还是没信。 “那你便说,我与奸夫私会的时候是什么时辰?”姜清漪暗笑一声,垂下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宫女问。 “是……是在戌时三刻的时候。”宫女陡然被姜清漪陡然问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发蒙,她结结巴巴的胡诌了一个时间。 “那便是了,现在所有证据都已经齐全,姜清漪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皇后厉声喝道,眼神却一直注视着皇帝。 皇帝一时无言,可人群里却已经认定了姜清漪的罪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带有恶意的眼神也不断的扫视着姜清漪。 姜清漪见时机成熟,刚想拿出证据,便听见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戌时三刻的时候,姜清漪可是在哀家宫中!”太后换了一身衣裳,扶着杨林嬷嬷的手,缓缓走到了众人身前。 “你们究竟是想干什么!当着皇帝的面诬陷她,这可是欺君。” 第八十七章 皇帝: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姜清漪猛地的转过头,看着太后面带病容的模样,感到有些诧异。 她知道太后会派人来,却没有想到太后会拖着抱恙的身体,亲自前来为她撑腰。 众人看见太后突然出现,又皆是一愣。 姜清漪在太后那里……那这个宫女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哀家身体有恙,你们便是在后宫里反了天了是吗?”太后虽然是对着众人说话,可目光是直直的注视着皇后,她这话是讲给皇后听的。 “她身上的这身衣裳,是雅儿的衣裳,杨林路过这儿时发现了被推进湖里的姜清漪,便叫了几个婆子把她捞上来,送到了哀家宫里。哀家想问,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证、和似是而非的口供究竟是怎么来的!”太后高声说完,就连话语里都染了些许怒气,她用帕子捂着嘴猛地咳了咳。 “皇帝,你别忘了萧都洵之前都遭遇了什么!!!”太后放下帕子,眼含怒意 ,对着皇帝高声喝道。 皇帝听了太后的话,这也才回过神,她想起萧都洵从前经历过的一切,竟与姜清漪如今的处境别无二致。 他将阴鸷的眸子缓缓投向了皇后,“皇后,你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你的侍卫找来的丫鬟。” 他的声音平平,可他身边熟悉他的太监却皇帝身处于暴怒的边缘。 他只要越生气,语气便会越平淡。 皇后不可置信的盯着姜清漪的脸,她的双腿有些发颤,蜡黄的脸色猛地灰败了下去,她后退几步,扶住连翘的手,将自己身子的全部重量都靠在了连翘的手上。 “陛下——妾身不知……妾身只不过是想到萧姐姐从前的处境,如今才会这样震怒……这宫女,原本也不是妾身宫中的人,妾身不知她为何要陷害姜清漪。”皇后白着脸色对着嘉桓帝解释道。 的确,这宫女虽然栽赃了姜清漪,可她并不是皇后宫中的人。 姜清漪听了皇后的说辞,嘴角微微勾起,她以为因为那小宫女不是她宫里的人,她便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撇得干净吗? 皇后虽然笃定自己不敢在众人面前说出,她赐给姜清漪的那杯酒是被下了药的真相,可她还有其他法子。 皇后以为她会跟从前的萧都洵一般,循规蹈矩、任人宰割吗? 不,她不会。当她在孤儿院跟野狗抢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决定了她不是一个好人,更不会逆来顺受。 栽赃陷害,她也会。 而且会做的更好,更不着痕迹,更加一击致命。 况且这脏本来就是皇后下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物归原主罢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微微抬了抬下巴,眸光一转,眼底便流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呈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明鉴,这是臣女被推入湖泊时,趁乱从那歹人身上夺下来的荷包,臣女不识得这荷包的材质,却觉得这料子光滑,十分珍贵,不是寻常的奴婢能用的起的。” 姜清漪说着,眸子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继续说道:“也许可以通过这个荷包,追本溯源,查到推臣女入湖,又污蔑臣女清白的背后主使。” 皇帝盯着姜清漪的脸听完了她的说辞,继而接过了她手里的荷包,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对着那荷包仔细端详了几分。 “朕记得——这荷包的料子,是金陵送来的云锦制成。”皇帝眯了眯眼睛,又是似而非的打量着皇后。 “唤内务府总管。”皇帝沉声开口。 皇后与皇帝相隔了一段距离,夜色沉沉,她也看不清皇帝手中云锦的花色。 但她宫里的那批云锦被她裁成了衣裳,是没有将其制成荷包再赏赐给这个卑微又低贱的宫女的。 想到这里皇后的脸上显出了一分笃定,她暗示了身旁交好的命妇,那妇人便急急开口道—— “这荷包也许是她的情郎送给她的,姜清漪在发现杨林嬷嬷经过这湖边,便惊慌失措的掉了下去,现在拿一个莫须有的荷包来诓骗皇上和太后娘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内务府总管慌忙的打断了。 他听见皇帝的召唤,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紧赶慢赶发赶来这里,又在灯笼下细细辨别这花色,一刻也不曾停歇。 姜清漪屏着气看着内务府总管在灯笼下喘着粗气,细细辨别那荷包花色的模样,感觉自己的额角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是许丝丝房间里藏着的荷包,若是能根据花色辨别出这荷包的来源,屡屡陷害她的幕后黑手,便也能找出来了。 “若奴才记得没错——这云锦的花色,倒像是从前送入皇后娘娘宫中的那批!”内务府总管不知道皇帝的意图,便只能擦了擦汗实话实说。 听见内务府总管的话,姜清漪将眸光转移到了皇后的身上。 若这云锦的料子是皇后宫中的,那就说明许丝丝背后的主使者、用爻疾害死许丝丝的人也是皇后……这也能证明了为何在神武侯府那日,黄公公明明才来,身上却早被爻虫侵入。 姜清漪想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皇后。这一切都水到渠成、从前所有的证据都能串在一起,解释的通了。 可是她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本宫的那批云锦早已被本宫裁成衣裳,本宫怎会将陛下所赐的云锦赐给这丫鬟!”皇后听闻内务府总管的话,一双黯淡的眸子陡然变得癫狂,她后退两步,胡乱摇着头解释道。 “将云锦裁成了衣裳,那剩余的料子才好做成荷包用来笼络宫女做伪证呀。”贞贵妃百无聊赖的摸了摸耳垂的翡翠,语气幽幽的道。 皇帝听了贞贵妃的话,胸口猛烈的起伏了一下,他晦暗不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皇后,一字一句道:“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九五之尊的君王之怒让皇后有些承受不住,她狼狈的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如此遭人陷害,却摸不清那敌人是谁,她只能胡乱摇着头,祈求皇帝去相信她,看起来卑微又无助。 “皇后,你真是不知悔改。”太后垂眸,看着眼前的闹剧,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后,她何至于斯呢。 第八十八章 凌云柏和艾乐公主道德绑架姜清漪 “不知悔改”这四个字狠狠的戳中了皇帝的心脏,皇帝情不自禁的将脑袋转向了姜清漪这张与萧都洵过分相似的脸上。 姜清漪感受到嘉桓帝的目光,倒也是没躲,而是掀起衣裙,直直的在皇帝身前跪了下来。 她微微抬起自己泛白的小脸,好让皇帝将她的脸注视的更清楚了些,她掐了掐大腿,便哽咽出声:“陛下,臣女与楚王殿下的和离都是皇后娘娘从前同意的,臣女并不知皇后娘娘如今又为何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我除之而后快!” 姜清漪心中冷笑,冰冷的眼神里无不是嘲讽,可她微微低着头,敛下了眸子。又捂着胸口,咬着牙一捏大腿,便抖着身子哭出了声:“求陛下为臣女做主!” 她此刻惨白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真娇如西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她话里话外又提着之前和离的事情,这又未免不让人恍然大悟——皇后莫不是对着和离之事怀恨在心,才对姜清漪百般陷害? 姜清漪的几番话让人产生怜悯,又让皇后陷害之事板上钉钉,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奥斯卡演技,跟那黑墨汁待久了,算计人便也是一套一套的。 果然,皇帝听了姜清漪的哭诉,回忆起了从前萧都洵的模样,看向皇后的眸子里都带上了几分冷意,他盛怒的眸子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又看向了瘫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 “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干的这些事情!”皇帝十足十的威压尽数释放在了那宫女的身上,让那宫女感觉到一阵窒息。 “若是你说了还有可能得到个好下场,可若是你不说,那天牢里的刑拘也不是摆设——你自己,可要好好选选!”贞贵妃接下了皇帝的话,饶有兴致的盯着那小宫女。 听见贞贵妃的话,小宫女浑身一哆嗦,便结结巴巴的指着皇后:“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叫奴婢诬陷姜家姑娘——奴婢只好照做!” 听见那小宫女的供述,皇后瞬间面如死灰,她瞪大了眼睛,颤抖的手臂死死的捂着了自己的胸口,如脱了水的鱼在大口大口的呼吸,这面前的一切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为何——为何她能用计谋害死萧都洵,却害不死姜清漪? 为何姜清漪能好端端又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到底——是谁! 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撑不住此刻猛烈的消息,她双腿一软,便直接瘫倒在了连翘的身上。 皇帝看着皇后喘着粗气的病发模样,心中倒是没有一丝怜悯,他早被皇后的佛口蛇心恶心透了。 “皇后无德,那便不适合做一国之母,朕今日决定废李氏——” “皇帝!” 嘉桓帝废后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硬生生的噎在了嘴巴里。他的话被太后高声打断,太后垂着眸看着皇后濒死的模样,心中也无不是厌恶。 虽然皇后愚蠢又狠毒,可这十余年皇帝对她厌恶如斯,却还是要相敬如宾,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皇后的母家实力强大,是制衡朝廷平衡的关键之处,从前她陷害萧都洵的事情没有证据,而她如今她污蔑姜清漪的事件,又因为姜清漪的身份过低,无法因为这个便将皇后废掉。 “儿臣恳求父皇放过母后!”在这关键时期,凌云柏匆匆赶到现场,他一掀衣袍,便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 “母后母仪天下十余年,辅佐您成就了这大郜的盛世,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希望父皇能看在母后从前的功劳上,保留母后的最后一丝尊严!”说到这里,凌云柏重重的在皇帝面前磕了一个头。 “儿臣恳求父皇放过母后!”艾乐公主这时也跑了过来,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的瞪着姜清漪,似乎要将她拆骨入腹。 “你从前还是皇兄的嫂子,如今母后有难,你居然还火上浇油!”艾乐公主伸手直直指着姜清漪的脸。 “你快点跟父皇说,你已经原谅了母后!母后虽然做了错事,可这并没有对你造成伤害,你又有何脸面向父皇伸冤?”艾乐公主盛气凌人的一挥鞭子,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威胁。 姜清漪冷笑一声,什么叫没有造成伤害? 她迫于皇权,无奈喝下下药的酒,若不是她发现宫女有异,又用刀子刺伤大腿,维持自己清醒的意识。又或是她碰见的不是墨璟渊,而是别的男人,恐怕皇后现在早就以她淫荡、不知检点的理由,将她置之死地。 她没有害皇后,皇后却想让她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永世而不得翻身。 但姜清漪却也知道,太后刚刚出言阻止的意思,现在绝不是扳倒皇后的最佳时机,皇帝虽然厌恶,却碍于局势也绝不会废后。 若日后皇后的母家给了皇帝一些好处、或是交出了皇帝梦寐以求的兵权,那么皇后还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此刻她只能在皇帝面前尽量示弱,将利益达到最大化。 她今日如此受辱、甚至险些丢了清白,甚至在事后也无法追究,这不过是因为她的人微言轻、地位不显。 她无法想象在她之前,又多少女子因为这莫须有的陷害而丢了性命,更无法想象那萧都洵都经历了什么。 她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这皇权礼教,这男子为天的社会压不倒她。让这天下所有人都不敢欺辱于她,也不敢欺辱于这天下成千上万的如她一般的女子。 在此之前,她必须忍。 想到这里,姜清漪眸子暗了暗,她听见艾乐公主的话,身子假意的抖了抖,又缓缓抬起了通红的眸子,那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长长如黑羽般的睫毛上。 但这艾乐公主也算是够蠢,竟然能在皇帝面前对她说出这般颠倒是非的话,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可是个十足十的受害者。 “臣女不敢,臣女但凭陛下吩咐。” 皇帝垂眸看着她眼眶红红,极力抽噎着却一声不吭的模样,与艾乐公主飞扬跋扈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下也生了几分怜惜。 “姜清漪,看在我们从前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求过父皇,对母后不予追究!母后虽是做错了事情,可她真的没有伤害到你,不是么?” 凌云柏不敢出口道德绑架皇帝,便将压力施加在了姜清漪的身上。 第八十九章 封姜清漪为乡君,封号清宁 姜清漪心中冷笑,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皇帝,却没有说话。 “够了楚王!你是的母后害了她,你现在竟还敢讲这种话!”皇帝思量再三后,冷冷开口,便敲定了全局。 “皇后失德,但念其昔日之功,便将皇后禁足于雍仁宫,阖宫上下罚俸一年。”皇帝眉头紧锁,眼神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悲凉。 他贵为九五之尊,是天下的圣主,可他却无法处置他最厌恶的人,也得不到他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的女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头望向了跪在自己面前,满脸委屈的姜清漪,他对着姜清漪缓和了语气。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微微扶起了姜清漪,对着她柔声开口,声音却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姜清漪,这次是你受委屈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提。朕都会补偿你。” 姜清漪顺着皇帝的意思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皇帝对视。 她甚至能看见皇帝眼尾细细的眼纹,能感受到皇帝有力而强健的手腕,这是让所有人都尊敬又恐惧的男人,这是这封建的古代社会,至高无上的天下之主。 可她并不畏惧,她知道有了皇帝许诺,自己的机会来了。 “臣女只愿和离后能回姜府服侍祖母和父亲。”姜清漪仰着头,坚决的对皇帝道。 在得知萧都洵的事情之前,她没想着要回姜府,也不屑于回去。 可当她得知姜府里的侍妾不是她的生身母亲,而萧都洵的去向与姜府府内的秘辛有着诸多瓜葛之后,她便不得不回去。 因为这萧都洵不仅仅是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穿越者,又可能是她二十一世纪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这就决定了她必须回去,若是寻找到萧都洵的下落,说不定还能在此找到一条返回现代的路。 若是没有今日之事,她想要平白无故的回到姜府,一定会遭到许多冷眼和非议,可若是今日她得了允许,在皇帝面前开口。 那世人只会赞叹她的孝顺与懂事,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等她入府后,虽然还要过着那尔虞我诈、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日子,可那日子却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皇帝听了她的话,神色到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姜清漪会求了些金银财宝,更有贪心者还会向他恳求那封号和地位。 可她只有些简简单单的要求——回姜府去照顾祖母和父亲。 她恐怕不知道,她回姜府后会面对着哪些事情,这世人的冷眼、家族的荣耀可是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能够承担得起的? 想到这里,皇帝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怜悯和赞许,他对着众人朗朗开口道:“姜清漪治疗爻疾有功,朕两次开口赏赐,她却没向朕要些真金白银的东西,而是孝心一片。” “那朕便要成全了她这份孝心,同时也要向天下人表明,朕会褒奖有功之人,今日朕便册封姜清漪为乡君,封号清宁。” 皇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就连姜清漪都有些诧异的看着皇帝。 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县君之后才是乡君,虽然乡君在女子封号中位居最末,可这些封号从前都是封给一些皇亲国戚,那是一些跟着皇室有着血脉关系的王公贵族。 封给与皇室不相干的女子,还是个和离过的庶出女,这是史无前例的头一遭。 况且这乡君的称号,不止是个虚名,虽不如公主郡主,有着自己的田地、庄子和铺子,可姜清漪凭着这封号每年便可领年俸两百两、禄米两百斛。出席重大场合时还能有自己的仪仗。 在一群宗妇里,也能算是地位较高的了,日后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人微言轻,而要她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皇帝,这恐怕是不合礼制。”太后听了也愣了愣,她沉沉出声。 “若是陛下想要奖励这姜家姑娘,便赐几间铺子、几个庄子,以保障她后半生的衣食无忧,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贞贵妃听了也蹙了蹙眉,她不清楚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只能笑着打着圆场。 “不必,朕意已决。”皇帝开口打断了贞贵妃的话,让贞贵妃有些讪讪。 “便叫太常卿挑一个吉日,行了乡君的册封礼,再回姜府,也算是朕为姜清漪践行了。” 皇帝语气坚定,不带一丝让人反驳的余地,他对姜清漪的态度倒让在场的众人看高了姜清漪几分。 姜夫人吴莉如站在人群中,听见皇帝对姜清漪的封赏,脸色阴沉了几分。 这姜清漪成为楚王妃的时候不能光耀门楣,和离后却还往这姜府里凑,她也不想想自己这样发烂发臭的名声,会给姜府的小姐公子们带来什么? 姜清漪的气性,会像是真心实意想要回去侍奉姜老妇人和姜丞相的人吗? 吴莉如心里有些奇怪……若不是为了他们,她此番回府的目的是为何呢? 莫不是为了那个短命鬼? 想到这里吴莉如的背后有些发凉,脊背的冷汗顿时打湿了她的衣裳。 若她是为了那短命鬼才回的姜家,这恐怕要将这姜府搅的不得安宁! 吴莉如微微侧头,注视着姜清漪的脸,就算姜清漪回来了,她也能让她乖乖的再嫁出去! “姜夫人,这乡君回到姜府,你可要好好待她。”皇帝将眸子望向了眼神飘忽不定的吴莉如,开口道。 皇帝的声音打断了吴莉如脑海里的思绪,她急忙走出人群,对皇帝行礼问安。 “臣妇一定会好生对待乡君!”吴莉如恭敬开口,可那眼底却是浓浓的深意。 ——————— 皇帝的御前侍卫护送皇后回雍仁宫禁足后,太后也乘着轿撵回了坤宁宫。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姜清漪看着逐渐消散的人群,轻轻松了一口气。 南意走到她的身边,扶起姜清漪的双手,正眉飞色舞的想要说话,却被另一群人打断了。 “如今清漪姑娘可是乡君了,这非凡的医术可真是不多见,堪比华佗呢!”周围有些位份不高的宗妇围着姜清漪谄媚道。 “清漪姐姐,你这会在皇后楚王面前可算是扬眉吐气了!”陈玉娇也围在姜清漪的身边,对着姜清漪喜笑颜开的道。 姜清漪笑着对她们打着哈哈,又揉了揉陈玉娇的头。 她环顾了四周,却始终没有见到墨璟渊的身影。 “娇娇,你可有看见那靖王爷身在何处?”她有些着急的开口问道。 脑海中浮现出她临走前墨璟渊那紊乱的呼吸,和闭目养神时他微微颤动的手指,姜清漪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担忧。 墨璟渊到底到哪去了? 若是他身体无恙,一定不会放心她独自一人面对皇后的设计陷害? 第九十章 墨璟渊送的衣裳 姜清漪匆匆辞别了贺喜的人群,带着南意绕着平湖走了几圈,最后看四下没人,才匆匆往之前分别的那条小船上走去。 “南意,你现在外面等着,若是有人来了,就及时的通知我。”姜清漪镇定的对着南意道。 南意点点头。 南意是她的心腹,可她还有点好处,遇见任何事情,都不会多嘴询问。 姜清漪一手扶着船篷的边缘,一手提着裙边,便跨过平湖和船板之间的空隙,站到了船上。 小船猛烈的晃动了两下,姜清漪不慎猛地往前倒下,在姜清漪倒下后,小船才停止了晃动。 姜清漪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双手不断扑腾着,却抓了个空。 身体没有她想象中的疼痛,像是倒在了一个极软了东西上。 不过她的头却是猛地磕了一下,她闷哼一声,鼻腔里便涌出了一股腥咸,她觉得自己的鼻梁撞到了一个极硬的东西。 她双手撑着身下软乎乎又带着温度的东西,头脑有些发懵,因着晚上遇见的一连串事件,她此刻的大脑都像是停止了运转。 她休息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身下的竟是墨璟渊! 墨璟渊双手枕着头,半眯着他的狐狸眼,不咸不淡的瞥着她,看起来懒懒散散,像是刚睡醒了一般。 “墨璟渊,你的身体没事?”姜清漪皱着眉,有些担忧的出声。 “你摸够了吗?”墨璟渊的声音是少见的嘶哑,他垂眸看着自己胸膛上作乱的手,微微扯了扯嘴角。 姜清漪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支在他胸口上的手一直忘记拿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却又因为没有支撑物又倒了下去。 鼻子这次撞到的是墨璟渊的胸膛,还能听见墨璟渊心脏极为缓慢的跳动。 姜清漪想要起身,却感觉全身都失了力气,她有些疑惑,为什么现在的脑子会突然转不过来了,蠢笨成了这副模样。 墨璟渊被姜清漪撞的胸腔有些发疼,他闷哼一声,伸出枕在脑后的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丝。 却发现自己胸膛前的女人却没有了别的声音,而是一声不吭的趴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像是静止了般。 “姜清漪?姜清漪!!”墨璟渊突然意识到不对,紧忙伸出手捧着姜清漪的脸。 还没等他碰到姜清漪的脸庞,却感受到姜清漪缓慢呼出的热气喷到了他的脖颈处,墨璟渊这才缓缓的放下手,任由姜清漪昏迷在他的胸前。 他因为运力过度,导致脉象紊乱,浑身失了力气,这才在这小船上等着沧澜的到来。 可现在,沧澜不仅仅是要将他扶回靖王府,还要带上一个昏迷了的姜清漪。 姜清漪的鼻息带着香甜软糯的热气扑在了他的脖颈处,连带着下巴和喉咙,让他的喉结情不自禁的滚动了动。 他极力克制住身体的反应,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脑子上。 墨璟渊垂眸看着姜清漪如羽的黑发,回忆起她在靖王府内的数次晕厥,眸子逐渐深了深。 姜清漪这莫名其妙晕厥、又时不时咳血的毛病,到底是因为什么? ————————— 姜清漪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和装潢,看到自己在靖王府内醒来,她猜测墨璟渊应该也被沧澜带了回来。 想到墨璟渊没事,她的心才微微平复了一些。 姜清漪忽然感到喉头涌起一股腥咸,鲜血便直直从她的口中流了出来,她眼眸微动,想到自己昨日莫名其妙晕在墨璟渊身上的样子,心是缓缓的沉了下去。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身,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为自己把了一个脉。 感受着自己脉搏的跳动,她的眸色渐深,脸也渐渐冷了下来:这副身子如今的状况很是不对。 原本体内的毒素没有被消除,只能勉强依靠她从前猜测、分析红山雪莲的构成,在实验室里复刻出红山雪莲的成分,来勉强压制自己体内的毒素。 可复刻而成的试验品毕竟没有真正的红山雪莲来的有效,她自己早已察觉最近频频晕倒是因为身体的异样。 可昨天晚上她不仅喝了皇后下药了的酒,还在那冷水中浸泡了许久,催化了她体内毒素的扩散。她直接晕倒在了墨璟渊的身上,这也能证明,她从前复刻出来的试验品,已经缓缓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她此刻必须马上去找到红山雪莲,否则随着毒素的扩散,她昏迷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会逐渐变少。 姜清漪找出了芙蓉银针,为自己扎了几针,以控制住体内毒素的流动和扩散。 待她缓了口气,又从药房拿出来了几分补血益气的中药喝了,才觉得自己的身子恢复了些元气。 她刚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找墨璟渊,便看见南意手里捧着几身新衣裳推开门往屋里走。 “南意,墨璟渊在哪你知道吗?”姜清漪问道。 “王爷他早上有要事,现在已经出门了,他在出门前还特地吩咐奴婢去取为小姐您制成的新衣,奴婢看不出来这料子是什么,却能在日光底下闪闪发光呢!”南意说道,提到手里的衣裳时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墨璟渊不在府里?昨日刚刚输了内力,变得体力不支,怎的今日早晨又出了门去? “小姐,那乡君的桑赐和年俸现在就被放在了刑部的门口。王爷说您昏迷着,便没叫你起身,而是让沧澜带了回来。”南意接着道。 在许丝丝一案被刑部接管后,在世人眼里姜清漪便是一直住在刑部的,待姜清漪治愈了神武侯府的爻疾,她虽然平反,可还是对外宣称她住在刑部的厢房里。 姜清漪听闻,没有回话,却又听见南意的急声催促:“小姐你快过来看呀,这些衣服可都是一顶一的漂亮!” 她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南意放在榻子上的那些衣裳。 每一件都做工细致、用料考究,那绣在裙摆处的海棠都是栩栩如生,一定是手艺极好的绣娘赶工制成的。 南意先前说的那在日光底下闪闪发光的是浮光锦,而那极为珍贵、宫中太后、贵妃只得一匹的云锦,也被制成了衣裳,摆在了姜清漪的面前。 姜清漪伸手摸了摸那云锦制成的衣裳,这云锦的用料触手生温,摸起来光滑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墨璟渊像是懂得了她的意思,这身衣裳并没有绣满了华丽大气的花样,水蓝色的衣裳只着零星的竹叶点缀,看上去却是素雅、冷清。 姜清漪心底不由自主的泛上一股甜蜜,她对这件衣服是极为喜爱。 她捧起这身云锦制成的衣裳,对着南意笑了笑,然后道:“等会我们出府就穿着这身了!” 第九十一章 进听风楼打听红山雪莲的下落 趁着自己还未入姜府,出入较为方便,刚好那乡君的年俸也发下来了,正好能去听风楼打探这红山雪莲的去处。 乡君的年俸本不该在这时下发,姜清漪估摸着应该是皇帝担心她只身回姜家,没有钱财傍身便没有依仗,因此先把这乡君的年俸送到了她的手里。 应当也是靠着她与那萧都洵五分相似的脸,换来皇帝的些许怜悯。 姜清漪对皇帝的怜悯却没有生出什么感激或是愤恨。 伴君如伴虎,别说皇后,便是连战功赫赫的墨璟渊都屡遭皇帝猜忌,今日他对你有的是怜悯,便会对你温声细语,笑脸相迎。 可万一他对自己产生猜忌,那对臣子来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至于愤恨那就更是没有了,她不介意被别人当成替身,只要自己享受到了切实的利益,那一切都是值得的,更别说萧都洵还可能是自己的母亲。 若是皇帝给她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能雇佣那年轻力壮的侍卫使用轻功,飞遍这京城,就算让她改名成萧都洵,姜清漪也不甚在意。 想到这里,姜清漪又被自己这没心没肺的想法逗得笑了笑。她在南意的服侍下换上了那件云锦制成的水蓝色宫装。 带了面纱便带着南意出府了。 听风楼是整个郜国最大的情报机构,不单单只是郜国,据姜清漪所知,这听风楼的眼线遍布华夏九州,换言之——只要你有银子,便是什么消息都可以听到的。 而消息的保密等级与花费的银子成正比,这就是为何姜清漪当日花了十两银子,只听到了关于墨璟渊的最莫等消息。 因为她当日囊中羞涩,只拿的出那么多钱,而关于墨璟渊更深层的消息,那便是另外的价钱了。 这听风楼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对面便是皇宫。在这一块地方,便是树上掉下一片叶子,都能砸中皇亲国戚的头。 听风楼是由几间书楼构成,门楼却十分高大,形似庙宇牌楼,饰以雕塑壁画。 上下共有三层,每层都高高悬挂着一块牌匾。为着三块牌匾题词的全都是一些鸿儒名家,随意拿出一个,便都是帝师、国师的级别。 最下面的一层是听风楼接待日常宾客的地方,姜清漪迈上台阶,抬头望着最下层的牌匾,上面写了“难得糊涂”四个大字。 这听风楼背后的主人一定是大有来头,听闻他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不仅如此,这主人还武艺高强,走到人的身后,却让人感受不到他的一点呼吸。 而他在京中要道开这听风楼,也绝对不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 姜清漪微微垂首,便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楼内十分清幽,燃着一种松香的清冷气息,而小厮看见来客便也不会主动迎接,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仍旧是低着头继续看书。 姜清漪走到那小厮的身前,倚着柱子,敲了敲柜台,小厮抬起头,便看见一道阴影笼罩着他。 “这位……客官,请问您有何要事?” “问问题。”姜清漪淡然开口,她今日没有身着男装,而是换了墨璟渊送给她的这套云锦料子制成的衣裳,除了喜欢之外,也是为了给自己撑撑排面。 她听闻要见这听风楼的幕后老板一面,除了要有足够的银子,还要合那老板的眼缘。 说是眼缘,在姜清漪的脑子里自动将整个词换成了身份。这老板在这京中要处开这听风楼,不过就是为了结交一些身份高贵的人嘛? “您坐!”那小厮手一伸,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书本,便想叫姜清漪在他的身前落座。 “是五百两银子的问题。”姜清漪默默补充了一句,她硬着头皮把自己卖药所得的那全部家当都加了进去。 “啊——您是要找我们主子?”那小厮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了姜清漪一眼。 “请问您见我家主子,可有凭证?”那小厮问。 凭证?姜清漪皱了皱眉,她从未听闻这听风楼除了费钱,还需要凭证。 “没有。”她说。 “没有凭证便是不能见的。”那小厮又将头埋到了书里,对着姜清漪敷衍的摆了一个手势,意思就是请姜清漪回去了。 姜清漪看见这小厮半死不活的样子,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 “喂!你们这是什么劳什子楼,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为何我家小姐给了钱仍旧是不能见!”南意看着姜清漪皱着眉头,一拍柜台,便把那个小厮唬的一愣一愣的。 “罢了南意,”姜清漪伸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若是要对付这个小厮,还能粗暴行事,可这听风楼背后的主人身份深不可测,不可如此贸然行动。 姜清漪扯着南意的袖子便往外走,她当然还是要回来的,可她需要回去问问墨璟渊,这听风楼的凭证究竟是什么东西。 况且这听风楼背后的人这样的神乎其神,也许他还知道萧都洵与皇帝从前的事情。 日后凑够了钱便也能来问问。 姜清漪想着就走出了那听风楼,可迎面撞上的便是一个熟人。 “清漪,你怎会在这?”阿穆隆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喜的看着姜清漪。姜清漪此刻身上穿着的这间水蓝色的宫装,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像是他幼时听过神话中的蝴蝶仙子。 阿穆隆想到这里,盯着姜清漪的眸子便是一动不动的,半晌也挪不开。 “不过是这听风楼,将小姐赶了出来!”南意也认得这人高马大的阿穆隆,她气鼓鼓的开口:“小姐身体不好,便想花银子去打探治病的药的下落。可这小厮,去将小姐赶了出来,还说什么没有凭证,只银子,他家主子是不见的!” 阿穆隆听到这消息先是哈哈一笑,可回过味来了又蹙了蹙眉,他极为担心的开口问道:“身子不好?清漪,你怎么了?” 姜清漪也没有料到能在这里见到阿穆隆,她不愿让其他人知道她身子的毛病,可南意是个嘴快的,又像是气极了,便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无碍,无碍!不过是一些小毛病!”姜清漪对着阿穆隆摆了摆手。 可阿穆隆却不相信姜清漪此刻的说辞,姜清漪在他眼中可是个有名的神医,就连她自己都治不好的疾病——她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阿穆隆便不管不顾的拉住了姜清漪的手,就扯着她重新往那听风楼里走,他一边走还一边开口安慰:“医者不自医,你这一定是小病!” “我与这听风楼背后的主人有一面之缘,他还欠我一份人情,有我在,你一定能够顺利见到他!” 阿穆隆的嗓音嘹亮,性格也十分爽朗,不慎顾忌男女之防。他力气大得像是草原上的一头棕熊,姜清漪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他拉着手往那听风楼里走了。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面高级酒楼的窗户正大大敞开着,一个男子一身玄色衣袍,神情淡淡的往外望。 距离很远,那男子听不见姜清漪和阿穆隆的对话,可是他幽深如古井般的眼眸,却盯着阿穆隆与姜清漪相接的那一只手上。 在他眼中,那倒不像是手掌捏着手腕,而像是——十指相扣。 第九十二章 墨璟渊得知姜清漪日后要去乌东 “皇兄,你是怎么了?这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吗?”凌云封感受到墨璟渊周身忽然沉下去的气场,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奇怪的问道。 他的背影高大,肩膀宽阔,此刻双手正靠在窗户之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无碍。”墨璟渊淡淡道,捏着窗棂的手此刻却在缓缓收紧,他狐狸般的眸子低低垂着,里面却不见一点温度。 “咔嚓——”一声,墨璟渊手下不慎,便直接将那木制的窗户捏碎了,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中的木屑,微微愣了愣神。 “皇兄?”凌云封听到那窗户掉了的声音,眼皮跳了跳,一时觉得自己屁股下的凳子有些烫臀。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匆匆跑到墨璟渊的身后去查看窗外的东西,却发现墨璟渊注视的地方是空空如也。 “这听风楼在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凌云封不解的问道。 墨璟渊没有说话,他抿着唇,看着手中的木屑随风而去,最后转身坐回了凳子上。 凌云封看着墨璟渊淡淡的神情,也是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他长腿一迈就坐回了墨璟渊的面前。 想起昨日姜清漪和离成功的事情,心下有些欣喜。他想要帮姜清漪一把,让她得了墨璟渊的青眼,这样不止姜清漪日后有人罩着,没后顾之忧,对墨璟渊的军队来说也是助力。 于是他抿了抿唇,对着墨璟渊踌躇着开口道—— “皇兄,我听闻姜清漪——姜清漪你可还记得,就是我们当日在楚王府遇见的,会验尸的楚王妃——” 墨璟渊默不作声的听着,眼眸微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云封提到她时,眼神是亮晶晶的,有着显而易见的崇拜:“不过你也不记得就是了,你从来不会关注这些东西。她不仅医术极为高超,还主动和楚王和离,甚至在昨天晚上被父皇封了乡君!” “乡君?”墨璟渊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抬起眸看着凌云封一眼,意示他继续说下去。 他对昨晚发生的一切知道的都不甚清楚。 昨晚他将内力全部运输到姜清漪体内消解她体内的药性后,他便被身体内一直潜伏着的剧毒所吞噬,他只能硬着头皮叫姜清漪先走,后在那小船上等着沧澜的到来。 “对呀,她不仅被父皇封为乡君,她还主动提出要回姜府,回去侍奉她的父亲和祖母!父皇也一定是对她的医术极为赞赏,才史无前例的封赏了她!”凌云封如数家珍。 “回姜府?她为何突然要回到那去?”墨璟渊听闻眉头紧锁,神色是显而易见的凝重。 凌云封不察,他见墨璟渊对姜清漪来了兴趣,便想在墨璟渊面前讲几句姜清漪的好话。 若是姜清漪的医术得了墨璟渊的青眼,她日后的日子一定会比当下好过很多。 于是他继续开口道:“她一定是想将过去的一切都斩得一干二净,才会在和离后就马上回到从前的姜府——” “与过去的一切斩断的一干二净?”墨璟渊口中重复着凌云封的话。 “毕竟她嫁进楚王府后遭了不少罪,你瞧瞧你那刑部,可有几个女子去过?可她却在那里带了整整半个月!还要日日盯着你这张冷面阎罗的脸,是个女子都会巴不得回家!”凌云封继续补充道。 “……”墨璟渊回味着凌云封的话,在沉沉思索着,却是良久无言。 凌云封看着墨璟渊又恢复了这副油盐不进、波澜不惊的样子,唯恐是因为她从前楚王妃的身份,让墨璟渊不敢重用姜清漪,于是他决定添一把火。 “那乌东国的王子阿穆隆与我十分交好!我可听闻那乌东国的王子很想让姜清漪去他乌东……若是姜清漪去了乌东,咱们郜国可是损失了一名神医!”凌云封话讲到一半,却看见墨璟渊猛地抬起了眸子。 此刻的墨璟渊想到了刚刚在听风楼前,姜清漪和阿穆隆交叠的双手。 凌云封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朝着墨璟渊望去,却看见他薄唇紧抿,下颌紧绷,眼皮微微撩起,明明是木着的一张脸,却让凌云封感觉他在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凌云封猛地住了口,他大腿一哆嗦,就觉得自己的脖颈越来越凉,背后一阵冷汗缓缓浮出。 整个包厢是猛地一阵沉默,就在凌云封快憋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他又听见墨璟渊冷不防的开口了。 “那——姜清漪——她是怎么说的?她答应了吗?”凌云封被他这一句一顿快要吓死了,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接着道。 “她说她日后得空一定回去乌东——还接受了阿穆隆的骨哨——”凌云封不知道这骨哨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是当初的阿穆隆以救命之恩相逼,才让姜清漪接受这骨哨的。 墨璟渊听了这话,眼眸黯淡了几分,他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喉结滚了滚,觉得舌尖有些发酸。 接受了——为什么会接受呢? “说不定姜清漪回这姜家,也是为日后去乌东做准备呢!”凌云封说到这里自己心下也有些犹豫。 他必须让墨璟渊重用姜清漪,姜清漪才不会去乌东,自己也能跟着姜清漪学些医术,甚至拜她为师,于是他添油加醋的信口胡诌。 若是姜清漪知道了凌云封此刻在墨璟渊面前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一定会气极了,拿出那芙蓉银针,扎死他。 这小兔崽子! 凌云封果然在墨璟渊面前添油加醋过了头。 墨璟渊听着他口中“去乌东”的三个大字,手紧紧的握起,他手中那价值连城的白骨茶杯,便“咔嚓——”一声,碎了。 他不会让姜清漪走的,他不会有机会让姜清漪离开他,奔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墨璟渊低着头看着手中变成了碎片的茶杯,眸色又幽暗了几分,甚至染着血红的光。 —————————————————— 原本兴致勃勃看着书的小厮,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身前被一道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他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却看见了高大威猛如棕熊般的阿穆隆,跟柱子般矗立在了他的面前。 一张深邃的脸,薄薄的嘴唇像是喝过人血般妖艳的红,蓝宝石似的眼珠子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倒影,这模样倒像是聊斋里的恶鬼! 小厮吓得手里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帮我引荐,我救过你们家主子。”阿穆隆掏出了胸口处的一枚玉佩,重重的拍在了那小厮的桌子上,对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 小厮低头看着柜台上的玉佩,这才正了脸色,他点了烛火,将那玉佩放在火光旁仔细的观察了良久,才站起身,指了指身旁的楼梯。 “这边请——” 有了阿穆隆的那枚玉佩,那小厮才将他们引导到了听风楼老板锁在的三楼。 三楼的戒备极为森严,每隔三步便有一个神情严肃的侍卫在目不斜视的把守着。 小厮打开了三楼最里面的一扇门,便不再进去,而是作了一个“请”的收拾,叫姜清漪进门。 而阿穆隆则主动的站在门外等候她。 姜清漪一迈入门槛,身后的大门便马上被关上了。 屋子里的温度极低,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诧异的抬起头,便看见了漫天的白色。 雪白的丝绸挂满了这个神秘的房间,随着风从窗口中涌入,丝绸漫天飞舞,丝绸在空中打转的声音又沉又重,为这房间添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让人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这里面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第九十三章 听风楼背后的主子 姜清漪拨开重重的帷幔,带着谨慎缓步往里走,越走到这房间的伸深处,便越觉得寒冷,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房间里的窗户紧闭,这让她狐疑的皱了皱眉——既然窗户是关着的,那这吹动帷幔的飓风,到底是哪来的? 姜清漪掀开最后一层帷幔,目光即刻便被软榻上的那个男子吸引了。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他是折翼的神跌落凡间, 他肌肤雪白,身形瘦削,卧在软榻上,青丝撒落在身后,凌乱又带着脆弱的美感。 他正微微低头,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一枚白色棋子,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棋局。 他听闻声音,微微抬头,朝着姜清漪望去。 姜清漪眼神与他对上的一刹那,忍不住呼吸一窒——他有的是一双银瞳。 银色的瞳孔像是有着魔力,能从他的眸子中折射出刺骨的冰凉,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冷意,姜清漪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这屋子里漫天的寒意,原来全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明明是夏日,他却穿着雪白的狐皮大氅,身上也盖着一层薄被。 姜清漪看见他的模样,呼吸都忍不住轻了轻,仿佛呼吸重一点,他都会随风飘去。 “你是这听风楼的主人吗?”姜清漪站在他面前,轻轻问道,她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他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我不是这听风楼的主人,只不过是替一个故人看守着罢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是清清冷冷的,可语调却温柔和煦,让人觉得如沐清风。 他薄唇微启,却从口中沁出了凉意,姜清漪猛地想起关于他的那个传言——他的武功极高强,当他走到人的身后时,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因为他没有呼吸。 姜清漪想到了这里,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她忍不住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脸。 “我叫沈知白。”他睁开那银色的瞳孔,微微歪着头,对着姜清漪开口道。 沈知白? 姜清漪回味着他的名字,只觉得有些意味深长,她忽然想起了这名字出自《老子》。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明明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却甘心守持蒙昧混沌的态势,如无所见,甘愿做天下的范式。 这不就是他如今的状态吗?大隐隐于世,内心澄明、宠辱不惊,姜清漪对他这个人,和他的身份产生了一些好奇。 “我叫姜清漪——此次前来是为了询问您一个问题。”她思量过后,开口道。 他的眼眸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慈爱,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神俯视着人间。 “来这里的,都是来问问题的,”沈知白听了姜清漪的解释,又是微微一笑,“请这边坐。”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软榻。 姜清漪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坐到了他的身前,两人隔着一盘棋局。 这里与沈知白离得更近,姜清漪感觉到更冷了。她更看清楚了沈知白的模样,他的五官雪白,甚至能看见他皮肤下的血管,里面有血液在缓缓流动。 眉如远山,一双桃花似的眸子里面有的是银色的瞳孔,一呼一吸间皆是冷冽的气息。姜清漪觉得他像一座雪山,可他的唇却极红。 这是一种无关男女的美,美到摄人心魂。 姜清漪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就不是人。 “你想问什么?”沈知白垂眸,盯着自己眼前的棋子,两指又夹起一枚白子,落到了棋盘上。 “我想问——红山雪莲的去处。”姜清漪终于说出来此次前来发目的。 她屏着气,等待着沈知白的开口,此次前来她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询问关于萧都洵的去处。 可她体内的毒素来的又急又猛 ,她必须先找到那红山雪莲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沈知白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笑了笑。 “会下棋吗?”他问。 “会。”原主会不会下棋她不知道,可她在二十一世纪,她是围棋九段。 “若是你赢了我,便还能再问一个问题。”沈知白像是看透了她,看透了她脑子里的诸多疑问,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姜清漪听闻欣喜的点了点头,低头认真看了眼前的棋局,思量了一番,便拿起了黑子。 他自己与自己博弈,此刻正是平局。 他虽看着宁静,声音轻轻,可他的棋风凌厉,有大杀四方的气势。 “你为何会知道红山雪莲?”他落下一子,又轻轻问道。 红山雪莲是罕见的旷世珍宝,普通人甚至对其闻所未闻,姜清漪一上来便问出这个问题,倒是让他有些讶异。 “因为我是一名医师。”姜清漪也顺势落下一子,说完这话又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她是医师,所以她感受到了沈知白身上处处的不对劲。 若要用常理解释他身上的不寻常,那一定是他有病。 沈知白感受着姜清漪的眼神倒是没说什么,而是伸手捂着嘴,猛地咳了咳。 “红山雪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说完便微微转头,朝着窗外望去。 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姜清漪顺着他的目光往外望。 看见的却是——紫禁城。 这听风楼虽然只有三层,却建的极高,因为礼制,只比紫禁城的亭台楼宇稍稍矮了一点,从这里望出去,便能大致看见紫禁城的全景。 “你是说,这红山雪莲在紫禁城里?”姜清漪急急问道。 “在国库之中。”他抬头看着姜清漪着急的模样,便是什么都没说,又落下一子。 姜清漪低下头,刚想再下一子,却发现他刚刚落下的拿一子,已让正盘棋势陡然大变,白棋已成包围之势,虽还能博弈几个来回,但黑子的败局已定。 姜清漪看着他出神入化的棋艺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我输了……”姜清漪低头看着棋局上的形势,不愿再下,她抿着唇到。 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便输的这样凄惨,还失去了一个问问题的机会,让她有些惋惜。 “是你的心不静。”他笑了笑,扯了扯身上的狐皮大氅,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你心不静的原因有很多,这些原因让你彷徨、让你恐惧,让你不愿意去面对,让你不能成为你。”沈知白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对她温声开口道,嗓音悦耳动听。 他的话触动了姜清漪内心深处的惶恐,让她有些恍然,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至于你想问的东西——她无处不在,不在无处。只要你沿着你的道路去找,最后一定能殊途同归。”他继续道。 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说的玄之又玄,姜清漪却马上懂了他在讲什么。 他讲的是萧都洵! 他的话参透了一切,又看透了她。他仿佛了然了世间的一切,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那她——她还活着吗?”姜清漪也来不及想些其他东西,便急急开口。 只有她活着,那一切才算是有意义,一切都还不算迟。 沈知白微微一笑,却没有再回答。 第九十四章 阿穆隆有异,你还是少接触为妙 姜清漪出门时,还对沈知白这个人、对他的话以及话中的深意有些恍然。 那红山雪莲在皇宫的国库里,它的价值还尤为珍贵——那么她应该去如何获得呢? 还有他说的关于萧都洵的话:无处不在,不在无处? 他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萧都洵此刻又会在哪里? 姜清漪揉了揉自己的脑子,只觉得脑子有些肿胀发晕。 阿穆隆看着姜清漪神情恍惚的样子,便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他说要将姜清漪送到刑部的大门,姜清漪推脱了几番,两人便在听风楼前分别了。 因为买沈知白一个消息花了她五百两银子,她也买不了什么其他东西,便和南意走路回了靖王府。 回到靖王府后,姜清漪却突然想起了她放在枕头下的荷包,她喝乐一口茶,便又从枕头后掏出了这个荷包。 这是墨璟渊之前要求她送的礼物,因为近日繁忙,她答应送给墨璟渊的七个荷包,只绣完了半个。 姜清漪便决定在回姜府之前将那绿底红线的荷包绣好送给墨璟渊。也算是为了感谢他近日来对自己的照顾。 若是其他东西,她可能每样都还会上一点,可绣这荷包,她却是一窍不通。绣了一半的鸳鸯,大多是是南意帮她完成的。 而剩下的被她缝缝补补,也鼻子不像鼻子,眼睛不像眼睛的。 姜清漪对着日光,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鸳鸯,又捏着针头,硬着头皮绣了下去。 她便绣着,便想象着墨璟渊身着一身青色衣袍,挂着这绿底红线的鸳鸯上朝时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要求——可真是古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她绣这样的丑东西,是因为羡慕凌云柏有,而他没有吗? 她想着,却从屋外传来了一阵喧闹,是南意在屋外不知道朝着谁大声呵斥。 “你们是谁?怎的突然来到了我们院子的门口?”南意看着自己院子门口多出来的两个侍卫,掐着腰、皱着眉道。 “主子吩咐。”其中的一个侍卫冷冰冰的道。 他说完,又有两个小厮,抬着几箱物什进了院子,他们把这几箱物什往院子里一放,便一声不吭的走了。 “主子?靖王爷?”南意有些琢磨不透这两个侍卫的来意,她原本只是在院子外收拾近日的东西,为以后回到姜府做准备。 谁知这冷冰冰的侍卫便面无表情的闯了进来! 她扭过头盯着那几个大箱子,箱子有没盖紧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 南意蹙着眉,觉得这箱子里的东西十分眼熟——这不就是她们放在楚王府的东西吗? 她刚想继续说话,便看见墨璟渊身着一身黑袍,面容严肃的便迈着长腿往院子里走。 南意看着他淡漠的脸,眉眼间虽然还是那副清隽的模样,可他下颌紧绷,浑身散发着高岭之花般生人勿进的模样,南意隐隐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墨璟渊走到院子的正中间,看见南意从靖王府收拾出来的、准备打包带走的东西,顿了顿脚步。 他在一瞬间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眼皮微微撩起,浑身散发出了阴鸷的戾气,似乎是更生气了。 他浑身散发出的阴鸷气场,带着铺天盖地的阴霾,让南意觉得脊背有些发寒。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姐来到靖王府的这段时间,靖王爷的脾气肉眼看见的好了不少,与她相熟的那个厨房小丫头都说,从前的靖王爷是冷冰冰的,可小姐来了这王府之后,靖王爷就算是见到下人都是笑盈盈的。 按她的话来说,靖王爷就是从神仙变成了有感情的人,身上都沾了些烟火气。 南意从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南意眼睁睁的看着他脚步沉沉的往自己小姐的房间里走,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打着颤——靖王爷这架势,不是要对着小姐发火? 南意看见墨璟渊在姜清漪的房门口微微停下脚步,缓和了一下情绪,默不作声的敛去了一身的阴霾,她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姜清漪想站起身,看看院子里的情况,扭头便看见墨璟渊打开房门向她走来的模样。 明明只是一个上午没见,她倒觉得像是过了好久,可能是即将要分别,姜清漪看着他时,还有一点莫名的伤感。 “你……在干什么?”墨璟渊抬起眸子看着她,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干!”她胡乱的将那个丑荷包藏到了桌子上的衣篓里,对着墨璟渊摇着头。 墨璟渊看着她心虚的模样,又想到她早晨也是背着自己出了府,偷偷摸摸的和阿穆隆待在了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阿穆隆最近要离京的消息,不由得猜测——她不会是为阿穆隆做了一个荷包? 想到这里,他眸子暗了暗,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姜清漪的脸,却是一声不吭。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对着他问道:“那院子里怎么了?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墨璟渊无奈的笑了笑,他面对着姜清漪,却是背对着阳光,在姜清漪的身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房间有些幽暗,他笑容却让姜清漪觉得发毛,他语气淡淡道:“进来京中危险,派了两个人来保护你,若是没有必要救不要出府了,更不要去那乌东。” 墨璟渊声音沉沉,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姜清漪的身前,他今天异样的态度,让姜清漪感到有些奇怪。 “危险?发生什么事情了?”姜清漪问。 “本王觉得那阿穆隆的身份有异,他在京中逗留已久,他的目的远不止表面上所见的简单,所以你还是少接触为妙。” “那凌云柏品行不端,心术不正,虽然你与他已经和离,可最好还是少接触为好,本王怕他会对你不利。”墨璟渊对着姜清漪分析道。 他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都已经和离了,能有什么不利?”姜清漪歪着头,有些疑惑,“我在离开这里之前,还要再回一趟楚王府呢!” 她在楚王府还留了许多东西,虽然值不了多少钱,可她也不会便宜了楚王,毕竟她现在身无分文。 “不必。”墨璟渊在听到姜清漪的话是瞳孔猛地缩了缩,他神色又很快的恢复如常,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在楚王府的东西,本王都已经帮你拿回来了,你也不需离开这里。” 姜清漪越听越奇怪,他的话里还带了几分强制的意味,她皱着眉头问:“那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京中的危险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在阿穆隆离开后,你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若是你想离开本王也不会拦着。”墨璟渊语气凉凉。 只要她不跟阿穆隆去乌东,去哪里他都是无所谓的。 毕竟姜清漪若是去了乌东,以她的能力,一定能研制出什么灵丹妙药帮助阿穆隆的军队,到那时乌东一定会成为郜国的心腹大患。 墨璟渊想着,对,一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九十五章 墨璟渊的举动让姜清漪生气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不成要把我囚禁在这里?”姜清漪听着他话里的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阿穆隆那乌东不乌东的,她暂时管不着,也不敢想。但如果墨璟渊要派人在她的院子里看守,不让她出门—— 这跟囚禁有什么区别?!她还要回姜府探听萧都洵的下落呢! “本王只是叫侍卫暂时保障你的安危。”墨璟渊看着姜清漪显然是动怒了的脸,心上却泛出了些许凉意。 他刚刚的话只是试探,试探阿穆隆在她心中的地位,若是她没有想过逃离这靖王府,和阿穆隆一起去乌东,此刻便不会这样生气。 他分明与姜清漪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姜清漪也时常许诺他一定会治好他身上的毒和夏狄身上的病。 她每次都是这样信誓旦旦,可如今却急不可耐的要和阿穆隆去那乌东吗? 他又想起凌云封早上跟他说的话,她接受了阿穆隆的骨哨,阿穆隆甚至还两次向她求亲…… 墨璟渊想到这里,猛地闭了闭眼眸,心中百感交集,是他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朝着姜清漪走近了两步,继续道:“本王已经吩咐田寒和绿枝带来了你在楚王府内的所有东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还有什么是你必须要出府的理由?”他神色淡淡的问,心中却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田寒和绿枝?”姜清漪听见这名字,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你怎么知道我身边人的名字?” “墨璟渊,你调查我?”姜清漪讲完之后又猛地回过神来。 他说的是:吩咐。 吩咐,这就说明田寒和绿枝本就是他的人,想到这里,姜清漪就感到有些气血上涌。 “墨璟渊,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手?”姜清漪盯着墨璟渊波澜不惊的眸子,不可置信的后退了几步。 她可以忍受许丝丝、皇后甚至是姜夫人在她的身边安插人手,但她无法忍受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是墨璟渊。 田寒和绿枝,是她为数不多的信任的人……而墨璟渊也是。 她回楚王府后,甚至还想将他们带到姜家,继续做自己的心腹,谁知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墨璟渊的人?! 谁知墨璟渊在一开始,便信不过她,便在她的身边安插人手,还枉费她苦苦寻求墨璟渊的信任。 “不仅如此,你现在还不让我出门?墨璟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姜清漪冷笑一声,高声质问。 墨璟渊今天来的突然,神情古怪,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墨璟渊看着她这副气极了的模样,抿了抿唇,倒是一声不吭,他心下有些难过。 “是因为我不让你和阿穆隆走,你才会气成这样?”墨璟渊抬眸看着她,语气平淡。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姜清漪听着他的话,美眸微张,显然是没听懂。 她怒不可即的拍了桌子。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走。”姜清漪抬头,说的坚定。 “这是本就不是我的家,我也根本没有必要待在这里,这些时日多谢你的关照,若田寒和绿枝是你的人,那我也没有必要带走了,让他们哪儿来回哪儿去。”姜清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往外走。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也可以接受任何人莫名其妙的将她扣押在府里,可她无法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人是墨璟渊。 也许是最近两人在一起呆了太久,便产生了这样排斥的磁场,她既然本就应该离开,还不如直接现在就走。 姜清漪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绕过他的身子,就怒气冲冲的往院子里走。 南意和靖王府的一干下人,在院子里听到他们剑拔弩张的声音,早就被吓得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喘。 姜清漪冷眼瞧过院子。 南意因为过些日子要回姜府,除了墨璟渊最近送她的那几件衣裳,南意觉得她最近还要穿,其余的东西她早就陆陆续续的收拾了起来。 而她原本在楚王府的东西,此刻也装好的放在了院子里。 拿起来便就能走了。 “南意,走。”姜清漪一手提着一个箱子,垂着眸子,便对着南意吩咐道。 墨璟渊缓缓的转过身,在幽暗的屋子里,全身仿佛浸入了黑暗,他看着姜清漪拎着箱子一步步往外走的样子,神情冷漠,一声不吭。 周围的侍卫见墨璟渊没有开口,便也不敢阻拦盛怒之下的姜清漪,墨璟渊看着姜清漪一步步往外走的模样,微微垂下眼眸,面上不辨喜怒,可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已经握成了拳头。 她此刻……是要去寻阿穆隆了吗? 为何只是见过几面,阿穆隆却能赢得她的全部信任? 他冷眼看着姜清漪一步步走出院子,身影完全的消失,他缓缓的坐在了姜清漪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眼神幽幽。 他垂眸看着姜清漪房间里的一切陈设,清冷而淡雅的白茶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仿佛姜清漪还没有走。 他眸子低垂,便看见了桌子衣篓上绿色的荷包,他伸出手指拿起了那个荷包。 荷包是绿色的,还没绣完,针脚异常的粗糙,上面还用红色的线绣了半只丑丑的鸭子,鸭子的眼睛长在了嘴上,而鸭子的脚蹼却离身子有十万八千里远。 墨璟渊突然想到那日在她卧室里用午膳时,她提出要送自己一个礼物。 当时的他,便说要绿底红线的七个荷包。 墨璟渊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荷包上的红鸭子,又将那鸭子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这荷包……是姜清漪要制成,然后送给他的?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 姜清漪拎着两个行李箱,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楚王府门口。 她因为囊中实在羞涩,便找到了那掌柜的药铺,收回了前些时日放在他药铺里卖的金疮药。 金疮药在药铺里十分畅销,她打算多研发一些药在药铺里放着,等有了本金,便直接开一家店铺。 姜清漪拿了药铺掌柜递过来的八十两银票,就带着南意去住了客栈,此后的她便一心一意的待在空间里钻研着新药,等待着她封乡君的典礼。 等她封了乡君,又收了皇帝下发的和离诏书,便能可以进姜府了。 第九十六章 艾乐公主求皇帝为她和墨璟渊赐婚 因着乡君的册封典礼是要在姜府举行的,待到了册封那日,姜清漪老早便被南意叫了起来。 她睡眼朦胧的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哈欠看着南意饶有兴致的为她梳妆更衣,直到南意拿了一件绛紫色的宫装,和楚王府里带出来的那些华丽的金银首饰,她脑袋里的瞌睡虫才陡然消散了。 “南意,换身素色的衣裳来。”姜清漪对着南意摇了摇头,“还有那金银首饰,便只需要一根素银簪子便好,其他的也不需要。” “可小姐——只有穿得隆重华丽,才不会被姜府里的人小瞧了去呀!”南意蹙着眉,却还是将手上的金镯子金簪子放在了一旁。 南意是跟着原主从姜府里一道出来的人,最是了解姜府是如何的吃人不吐骨头。 就算是从前的楚王府与那姜府比起来,姜府内勾心斗角的手段和许丝丝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姜府内的人极多,共有三房人。因着姜老夫人的关系,三房人并没有分家,而是住在姜丞相的宅子里。 而姜丞相位高权重,是郜国的文臣之首,便总是有他的死对头死死盯着他,姜丞相必然要装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清廉模样,因此他买的宅子不大,便堪堪只能够三房人居住。 大房和二房皆为姜老夫人所出,姜老夫人生了二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十分能干,是现在的大房和二房,嫡长子名叫姜上清,嫡次子的名字叫姜献书,就是郜国的当朝宰相,也是原主的生父。 而三房则是姜老爷的小妾所出。 姜府的大房二房一文一武,是为一段佳话。而三房则是高不成低不就,托了两个嫡兄的名,在朝中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清闲职位。 姜上清骁勇善战,是郜国有名的武将,先帝甚至将自己最疼爱的幺女珍琴公主与其赐婚,可随着姜上清的战死,没有与那公主留下一儿半女,大房的辉煌便成为过往。 那珍琴公主充从此便深入简出、在姜府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除了大房,二房的姜上清娶妻纳妾,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一子一女是姜夫人所出。 而那三房,同样也有一子一女。 三房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宅子里,便最容易惹出诸多是非。那原主从前脸上的黑疮,和姜清漪的体内无法可解的剧毒,便都是拜姜夫人所赐。 “要被人看得起,光靠那些东西也是无用。”姜清漪回忆从前原主记忆中的一切,眸光淡淡。 她这番回去,便一定要让那吴莉如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知道,回到姜府指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必须回去,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是叹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她在客栈里便一直研究新药,没时间想其他的东西,可当自己真正闲了下来,脑海里又会浮现出墨璟渊的身影。 墨璟渊那日的举动真是莫名其妙的让她有些生气,可生完了气,整个人又会变得有些惆怅。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在墨璟渊身边呆久了,没有墨璟渊的日子还有些不习惯。 在南意的强制要求下,她最终还是换上了那件云锦制成了水蓝色宫装,头上虽然只插了一根素银簪子,可手上却带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薄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尊贵又高雅,也不算辱没了皇帝赐给她的乡君封号。 待到了晌午,姜清漪才下了客栈,而神武侯府的马车早已在客栈门口候着了。 陈玉娇在得知姜清漪一个人搬到客栈去住时,便几次三番的跑来邀请姜清漪去神武侯府小住,可姜清漪为了出入药房方便,便都推脱了。 就算是这样,陈玉娇还总是来客栈找姜清漪玩,陈玉娇的这番举动让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这个飞扬跋扈的小郡主,对姜清漪是十分喜爱。 陈玉娇虽不能理解姜清漪回姜家的用意,却还是起了个大早,乘着马车,与姜清漪一同到那姜府,为姜清漪撑撑场面。 姜清漪先和陈玉娇上了车,而南意则在后面指导小厮将客栈里的行李搬上车。 “姜姐姐,等你到了姜府,我还能去找你玩吗?”陈玉娇待姜清漪坐在自己身旁后,便兴冲冲的对着她道。 她喜欢极了姜清漪,单单看着姜清漪,心情便会愉悦起来。试问有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坐在你的身边,你又怎会不开心呢? “如果能出来,我得空便过来找你,若是不能出来——”姜清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玉娇打断了。 “若是你不能出来,那就偷偷溜出来!”陈玉娇笑眯眯道。 “我逃课、偷溜出府可都是一把好手!连那武先生都拿我没办法!”神武侯给自家女儿请了武先生,是京中极为少见的。 京城里推崇的便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就连姜府嫡女姜苏月,便也只是读读女戒,会一些琴棋书画。 她这便也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了。 “一说到溜出府——你那姜府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去!”陈玉娇嘟了嘟嘴,她虽知道让姜清漪住在自己的神武侯里不现实,可她就是想。 “一说到姜府,这京中我最讨厌的两个女子便是姜苏月和凌云乐!”陈玉娇道。 “哦?你为什么会讨厌姜苏月?在我印象里你并没有跟她有过接触?”姜清漪听了这话,倒来了些兴致,她直起身兴致勃勃打算听八卦。 这姜苏月和凌云乐,也是她在京中的贵女圈子里,最讨厌的两个人。 “讨厌姜苏月自然是因为你讨厌她——而那凌云乐,她实在是太蠢、嚣张跋扈又不知礼数!” 姜清漪听了噗嗤一声笑出声,竟然还有让这混世小魔王觉得不知礼数的人。 “你知道嘛,凌云乐最近可是又缠着墨璟渊不放!墨璟渊是京中第一美男子,自然是要大家一起欣赏的,可她跟牛皮糖似的,最近又求着让皇上给她和墨璟渊赐婚!”陈玉娇讲到墨璟渊,脸上便闪出了一道痴迷的光。 这眼神,姜清漪时常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看见。 陈玉娇对美色还是无一例外的情有独钟。 “这可真是恬不知耻!”陈玉娇讲到这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猛地一拍马车,让车都摇了摇。 姜清漪听见墨璟渊的名字,脸上原本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姜清漪这个贱撇子怎能走正门?! “墨璟渊呢?他是怎么回复的?”姜清漪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墨璟渊怎么可能理她!她十次上那靖王府,墨璟渊有十二次都是不见的!可她就是锲而不舍,我听说——只是听说——她还给墨璟渊下药了……”陈玉娇显然是对这道听途说的事情没有把握,讲到这里声音都轻了轻。 姜清漪听了眼皮跳了跳,她皱着眉望向陈玉娇,脸色都沉了几分,疑惑道:“下药?” 他怎么又被下药了? “听说!只是听说!!!”陈玉娇有些心虚:“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啦!” “就是——可能陛下那边的态度有些松动,似乎要答应凌云乐的要求,为他们赐婚——我呸!”一说到这个,她便是有些愤愤不平。 她像是想起从前姜清漪在神武侯府治病时与墨璟渊的互动。 生怕她在背后嚼舌根的事情传到墨璟渊的耳朵里,便急急补充道:“你千万别跟靖王爷讲哦!我可是怕极了他冷冰冰的样子。” 姜清漪听闻敛了敛眸子,安抚似的摸了摸陈玉娇的脑袋,对着她温声道:“你放心,我跟他不熟,不会说的。我们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从前跟墨璟渊走得近,不过是因为要治疗他和他的下属夏狄。他原本就是个清冷又高傲的人,前几日两人却首次这样针锋相对,日后肯定是不会再见了。 就连她能否去帮夏狄治好病,都是未可知的。 更何况她又能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见墨璟渊呢……墨璟渊可是京中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至于空间……也罢,若是她能从姜府中找到萧都洵的踪迹,也能跟她商量着找到返回现代的路,便不需要靠着墨璟渊的好感度打开空间了…… 姜清漪的声音低低的,陈玉娇觉得整个马车似乎都染上了些悲伤,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清漪住的客栈与姜府的距离倒也长,她们俩说话间,马车便已经停在了姜府的大门口。 陈玉娇感受到马车的停顿,率先跳下了马车,接着又把姜清漪扶了下来。 可是等她往姜府的大门口一往,便发现姜府的大门紧闭,甚至连一个小厮都不在外边。 陈玉娇皱了皱眉,姜清漪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动,像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 陈玉娇叫来马车夫,让他去门口禀报一声。 “你就说陛下亲封的清宁乡君此刻要回府了,还连着我——神武侯府的郡主——都一起在这门口等着!快叫他把正门打开,阖府上下速来迎接!”陈玉娇插着腰,在姜府门前刻意的大声开口。 她这声音不止是让车夫能够听到,那姜府里外的人便都是能听见,就连姜府门前的路人都频频侧目。 陈玉娇这话快将“姜府上下不懂礼数”这八个大字摆在明面上了。 丞相虽位高权重,可姜清漪的乡君是皇帝亲封的,还有她,堂堂郡主。到了姜府门前,他们居然连门都不开! 这真不像话! 陈玉娇的刚说完没多久,不用那马夫去传话,便有一个小厮打开了偏门,屁颠屁颠的从里面跑出来了。 “姜府不知道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夫人先请郡主和二姑娘一同进去!”他点头哈腰的在两人面前说完,便打算将姜清漪往偏门里引。 那偏门开在墙角,矮矮小小;寻常的人从这儿进出还需要弯着腰,才能勉强不碰到顶。 这偏门还不是侧门,是平日里丫鬟小购置物品进出府时,开的门。 打开这门迎接姜清漪,便不能说是姜府不懂礼数,而是刻意侮辱了。 这一定是吴莉如授意的,想让姜清漪还未进姜府前,便给她一个下马威。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让她走偏门?”陈玉娇听了那小厮的回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咱们二小姐从前是楚王妃的时候,都没见她回门来看过夫人,如今和离了却上赶着回来……这被夫家休弃的女子还要回到娘家,也不怕人笑话!”那小厮上下打量了姜清漪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拿着姜清漪和离的身份做文章了,想要借这个由头狠狠折辱她,让她从偏门进去。 若姜清漪因为自己和离的身份顺着吴莉如的意思,乖乖往偏门走了,那她日后也一定会因为这个和离的身份在府里低人一等,无论是说话做事,都会矮人一头。 姜清漪想到这里,冷冷一笑。这吴莉如为了折辱她,可还真是机关算尽、费尽心机。 可从这小厮的语气中,好像不知道今天是皇帝颁发圣旨、册封她为乡君的日子…… 说起来也是,皇帝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册封姜清漪为乡君的那一日,姜夫人不在场。 而且皇帝还当着众人的面,处罚了皇后。皇后虽然不受宠,可母家的势力极为强大,就算是在场的众人不在话只是皇家丑闻,看在皇后母家的势力下,便也不会敢将那日的事情传播出去的。 若是在私下里提起那日的事情,便一定会提到皇后被皇帝禁足之事,这事关皇家尊严……提出来不是明晃晃打皇家的脸吗? 那日后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对宫中的事情保持缄默,绝口不提那日在宫中发生了什么,生怕惹祸上身,于是姜夫人便也不知道姜清漪被皇帝册封乡君的事情了。 若是没有准备……那当宫中俩人时,姜府的人又应该怎么去招架呢?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不就是侮辱人吗?”陈玉娇气得横鼻子竖眼,她从小便是被宠惯的千金小姐,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 “你可知她的身份!她可是——” “娇娇!”陈玉娇气不过,刚想把皇上册封姜清漪的事情说出来,却被姜清漪打断了。 “是什么?是不知廉耻,被夫家嫌弃的弃妇吗?!庶出便是庶出,庶出的贱胚子哪还能往正门进!?” 一个臃肿肥胖的婆子从侧门走了出来,身材痴肥笨重,步履蹒跚,身着一件大团花二蓝线绉皮袍。 两个大胖腮帮子往下嘟噜着,浓眉毛、三角眼,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尖酸又刻薄。 姜清漪眯了眯眸子,这才认出了她,吴莉如身边的陪嫁嬷嬷,吴莉如最信任的下人。有好些肮脏事,吴莉如不能亲自动手,都是这张嬷嬷代劳的。 那张嬷嬷话音刚落,“哗啦——”一声,正门便缓缓打开了,姜夫人吴莉如身着大红妆花通绣,深绿段裙,沉香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盈,缓缓走出。 她扶着身旁丫鬟的手腕,迈着从容的方步缓缓迈过门槛,下巴微抬,轻轻掀眼皮,看向姜清漪的面上满是傲然和轻蔑。 第九十八章 吴莉如:和离便是不知廉耻 姜府的正门缓缓打开,阳光从门缝里缓缓照射出来,照在姜清漪的脸上,姜清漪抬眸,只能看见姜夫人背光的身影,她脸上有的是一片的漠然,眼眸逐渐幽深。 这姜夫人,还真是难请。 害死原主的生母,自小便在原主的身体里下药,害的原主容颜尽毁不说,还害的她的身子成了这副模样。 姜清漪的心中暗自冷笑,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在日后都会还回去。 “我还以为你这姜府的大门是镶了金,金贵成了这副模样——是开不得的!”陈玉娇看着姜夫人的身影,咬牙切齿的道。 吴莉如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抬起手腕,张嬷嬷便匆忙赶到了她的身侧,扶住了她的手腕,她便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走到了姜清漪的身前。 “姜府的门是能开,但也要看,是为什么开的……随便一只小猫小狗便能从我丞相府的正门进去吗?” 吴莉如扫视了周围,朗声开口,看见了姜清漪身后围着的熙熙攘攘的百姓,闻着老百姓身上的臭汗味,她嫌恶的用帕子挡了挡鼻子,心中却颇有些满意。 周围围着的老百姓看神武侯府的车停在丞相府门前半天,又看见两个衣着华贵的漂亮女子站在丞相府门前半天不进去的样子,便有些好奇。 随着姜府正门的打开,吴莉如的款款而至,他们便是更激动了,这两个年轻贵人显然与丞相夫人不对付。 虽然不知道是谁,可这贵人府内的家务事便是最好看的,也最能成为饭后谈资。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玉娇捏着拳头大声喊,胸口猛地起伏了一番,心中无不是气愤。 “郡主,结交朋友是好事,可是总要结交一些良友啊——”吴莉如将目光转到了陈玉娇身边的姜清漪身上,微微蹙了蹙眉。 “你身边这个——是我丞相府的庶女,自幼顽劣不堪、行为又不检点,成了楚王妃却又不守规矩,遭楚王嫌弃,被楚王要求和离,才回了我丞相府,”讲到这里吴莉如又放大了音量,讲的一阵言辞“你与她结交,我可是怕神武侯出言怪罪呀——” 围在周围的老百姓一听和离,是一片哗然。 真没想到这长的天仙似的姑娘,竟然是如此不堪。 和离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姜家庶女攀了高枝嫁给楚王,却又被休弃送回府,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才会让皇家这样嫌弃? 她长着的这副模样,看着便是不安分的。 明明是被夫家休弃,早应该乖乖从偏门进去,如今却还在丞相府面前搞这些幺蛾子,她想要走正门——到底是哪来的脸? “和离一事是我提出来的,与丈夫和离便是不知检点、不守规矩?姜夫人——为何女子和离便不能从丞相府的大门进出,而是要走丫鬟下人倒夜香才走的偏门?和离便是这样上不了台面吗?”姜清漪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你们听听这话!她不知检点与楚王和离,却还是这样理直气壮!就算我不是你的生母,可还是教导了你数十年,你不该为丞相府的声誉着想,便也应该为你的姐姐妹妹想想——” “姜家出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若还让你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犯了忌讳,你的姐妹日后要如何寻到好亲事!” 吴莉如看着姜清漪痛心疾首的开口道,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伤心模样,仿佛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自己的私心。 听到这里,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声变得更响了,更有甚者伸出手对姜清漪指指点点、还吐了唾沫。 一个被嫌弃、被和离的女人竟然干理直气壮的讲这些话,不怕耽误了姐妹,也不怕丞相府蒙羞,生了她真是丞相府的造孽! 姜清漪看着吴莉如寸土不让的模样,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逼她从下人倒夜香的偏门进,她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吴莉如有些诧异。 “和离乃是写在大郜历法上的,若是和离晦气,那与我和离的楚王不也晦气?” 吴莉如听了这话,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可没有这个意思——说楚王晦气,她怎么敢? 她刚要开口反驳,声音却又被姜清漪急急打断了—— “也罢,既然姜夫人觉得和离晦气,那清漪便不从这正门进去了,也怕耽误了丞相府姐妹嫁人,让姜夫人觉得清漪晦气。” “姜清漪!你——”吴莉如气极,伸出手咬牙切齿的指着姜清漪。 姜清漪却浑然未觉,而是站在姜府门前站定,双手环着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样子是不想进这丞相府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看着陈玉娇和姜清漪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等的从容,站姿又规矩极了,像是真如她所言,不想因为自己的和离而耽误了姐妹的婚嫁,吴莉如眼皮跳了跳,心中倒是升起了一丝不安。 她到底在等什么?是想拖延的到最后,让自己放她一马吗?还是不回来了? 不回来也就罢了,今日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让她从正门走进姜府的! 她想着,心里却越来越乱了。 吴莉如顺着姜清漪的视线,抬头望向天空,然后又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看见一个硕大的太阳高高的悬挂于苍穹。 快到午时了……她难道在等的时间过去吗?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她的面前,吴莉如被他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没眼睛的东西!惊扰到夫人了!”张嬷嬷大声呵斥。 “小的小的——”那小厮一脸惶恐,甚至连气都没有喘匀,“宫中——宫中来人了!那苏公公——苏公公来了!” “苏公公?”吴莉如蹙着眉,神色有些意外。 苏公公?哪来的苏公公? “陛下——陛下身边的苏公公!大内总管苏公公呀!他的轿子现下已经到了街角——是要来姜府传旨!” 传旨?!什么旨?! 吴莉如后退的两步,心下的不安变得更甚了。 什么旨才能轮到这陛下身边一等一的大太监苏公公亲自来传? 这宫中的贵人代表的可是皇上的意思,若是让他看见丞相府门前站着的乌泱泱的人,让他看见这不守规矩的姜清漪在丞相府面前闹事的模样,还不得觉得丞相府不知礼数、不成体统?! 想到这里,她也管不上自己面前的姜清漪了,她急匆匆对着身旁的张嬷嬷道:“将这府面前的百姓全轰走!把苏公公前来的消息告诉丞相!礼数要周全,快去准备起来!快去!!!” 可实在是来不及了,张嬷嬷刚点头称是,却听见了一道尖锐又刺耳的声音。 “苏公公到!” 第九十九章 苏公公斥责吴莉如 宫中来的人,可真是气派,八个小太监抬着苏公公的轿子,将那轿子抬得是一晃一晃的,而后边又是几个太监扛着几个漆红了箱子。 虽是白日,可还是有数对宫女在轿子前抬着红纱灯笼,照着一簇人马,队伍的最后又是跟着数个穿着红衣的太监扛着几面红色的棋子。 姜夫人看着眼前盛大的场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宏大,她有些慌张,又带了一些欣喜——到底是姜丞相在前朝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赢得陛下如此的看重! 陛下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颁旨的情况可是不常见! 苏公公的轿子在离姜府不远处停了下来,他一掀帘子,身边便有小太监急忙在轿子边跪了下来,而另外一个太监又伸手扶着他。 他踩着小太监的背,一手扶着,从那轿子里下了来。 他抬了抬衣袖,看着姜府门前围着的这乌泱泱的人群,人头攒动,争先恐后望着他的模样,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苏公公久居皇帝身侧,即使是不言一语,也有着异于常人的威压,这威压是吴莉如在姜丞相身边都没有感受过的。 这姜府面前的人已经是没时间赶走了,吴莉如咽了咽口水,便硬着头皮往苏公公的身边走。 按照苏公公前来的盛大队伍,这颁布的一定是喜事——若是喜事,苏公公便不会拘泥于这姜府门口的一众人了。 “今儿是颁圣旨的日子——这姜府的门前怎的乌泱泱的围的全是人啊?”苏公公尖着嗓子道,面上有的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吴莉如听着苏公公的话,脸上的慌乱转瞬即逝。 她余光打量到一片喧闹声中,姜清漪冷清的身影,心下便有了主意。 吴莉如胡乱的笑了笑,对着苏公公谄媚道:“不过是这丞相府这庶出的小姐不懂事——现下是她与王爷后,要归家的头一天。” “哦?”苏公公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斜着眼眸瞥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不仅如此,她还要大张旗鼓,要从丞相府的正门进去——发生了和离这样晦气的事情,臣妇怎会让她从这正门进去?耽误了丞相府其余公子小姐的婚嫁,可她却不依不饶——还引得周围的百姓前来看热闹!” “这府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臣妇管教不严,公公就当没看见——不过臣妇已经通知了丞相爷,相爷马上就能来接旨了!”吴莉如语气匆匆,却是颠倒是非黑白的倒打一耙。 “和离——这等丑事?”苏公公玩味的重复着她的话。 “对——丑事——这不知礼数的丫头一定是不知检点,才让楚王爷与她和离——公公您先进府去,我们进府细说,不必理会这丫头!”吴莉如伸了伸手,便想引着苏公公往府里走。 “陛下要咱家颁旨的人在这儿呢!不理会她,咱家要给谁颁旨?”苏公公冷笑一声,眯着眼睛瞥着吴莉如谄媚的脸。 “什么?”她听了有些诧异,迟疑的问道。 “陛下要咱家专程给姜家小姐送来和离的诏书,咱家活了几十于载,却从来是不知——陛下首肯的和离,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丑事!” 苏公公站在一众人马的身前,两个小太监捧着圣旨低着头站在他的身后。他一手负后,冷眼看着吴莉如,尖锐道。 “苏公公,这姜夫人刚刚可还说姜二小姐身份卑贱,若是进了姜府,晦气便会传给姜府的公子小姐,还不让进门呢!”陈玉娇看着苏公公的脸色,见缝插针道。 “呵!”苏公公听了眉头紧锁,“咱家可不知道陛下看重的姜二小姐是登不得台面的低贱,陛下首肯的和离竟然是晦气!吴氏,你究竟把陛下的位置往哪儿放!” 苏公公大声的呵斥让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周围的百姓感受着苏公公这雷霆般的指责纷纷后退两步,噤若寒蝉。 刚刚在那姜夫人的话里,姜清漪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低贱庶女,惹了楚王的厌弃,被和离了才灰溜溜回来了吗? 陛下竟然会对姜清漪的和离赞赏有加! “还有,这姜府门口的一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请来他们在姜府门前演马戏吗?吴氏,你这可是对陛下的不尊!” 吴莉如被苏公公的话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退了几步,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苏公公看了她这模样,便也不想理她,他转头走向姜清漪,收敛了一身的冷意,对着姜清漪和颜悦色的开口道:“姜二小姐,陛下十分看重你,这才特意派了咱家前来颁圣旨,你日后怕是有福了!” 姜清漪听闻,对着苏公公微微行了一个礼,客气道:“能得陛下的青眼是清漪的福分,今日有幸能让苏公公您来颁旨,更是陛下对我的赏。” 苏公公听了这话极为受用,他微微一笑,拿出了那份和离书,便对着姜清漪宣读了起来。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姜氏清漪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姜清漪闭眸听着苏公公的声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书文,是了解了她穿越后最大的心结。 “姜二姑娘,虽是你提出的和离,可这和离书楚王爷已经是签过字了,你只需要在此签字画押,事情便成了!” 姜清漪顺着苏公公的意思照做。 众人是从未见过女子主动和离,也从未见过颁布和离书的竟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大内总管颁布的不是圣旨,而是姜清漪的和离书,这可真是头一回,这可是姜清漪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清漪签了这份和离书,吴莉如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陛下对姜清漪和离的事情如此之看重,自己因着姜清漪和离的事情,在众人面前狠狠的羞辱了她。 她刚想趁着这个机会在苏公公面前美言几句,找补找补她刚刚的失礼,却又看将苏公公又从手下的人手里拿出了另一份圣旨。 吴莉如这下连脑子都是停止了思考,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公公手里明黄色的圣旨,这下陛下又赏赐了什么东西? 第一百章 失礼之人吴莉如 他们忙不迭的下跪,将头死死的埋在胸前,连着大气都不敢喘,吴莉如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下跪。 这苏公公颁发圣旨,竟然是连姜丞相和府里的一干人都不愿意等,一定是刚刚被她气极了,她已经无法想象等她回府后,会被姜丞相如何责怪。 姜清漪听旨,垂了垂眸,刚想随着众人一起下跪,可还没跪下,身子却被苏公公扶住了。 “陛下特许姜二姑娘不必下跪接旨!”苏公公高声道。 那地上跪着的乌压压一片人听了苏公公的话,皆是诧异的抬起头。 跪在地上的吴莉如,死死的盯着姜清漪站着的侧颜,心中的不甘和恼怒甚至都写在了脸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府之女姜清漪,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于内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于外于江山社稷有功,治疗爻疾,护我大郜国,实乃大郜肱股之臣,着即册封为乡君,封号清宁,钦此!” 老百姓虽听不懂圣旨前头那文绉绉的话,却听懂了最后那“治疗爻疾”和“封为乡君”。 听到这里不少人按捺不住性子,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姜清漪,先前传出神武侯府出了爻疾,若是染上便是死路一条的消息竟然是真的,这可怕的爻疾居然还被这姜家的丫头治好了? 姜丞相的府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女神医?这也不怪皇帝不在乎她和离的身份还对她青眼有加…… 只是这丞相府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姜夫人居然还逼着她要她走下人倒夜香的偏门?还说她的到来让丞相府内都染上了晦气?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 想到这里,围观的人又抬起头偷偷的向姜夫人的脸上望去,想看看她的反应。 吴莉如感受着背后齐刷刷的目光,她双手捏成拳头,险些咬碎了牙龈,可脸上还是要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简直是有苦难言。 乡君?这是什么概念,这就意味着姜清漪此后是有品级了。虽然吴莉如诰命在身,姜清漪乡君的身份压不下她。可吴莉如的一双子女乃至这丞相府的所有公子小姐都还是白身,看见姜清漪是要行礼的。 让她的一双嫡出儿女要对着姜清漪这个洗脚婢生的庶出女儿行礼,她怎能不气! 姜清漪才不管吴莉如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微微弯腰,从苏公公的手里又接过这圣旨,紧紧的攥在手里。 她笑盈盈的开口道:“臣女叩谢陛下圣恩!” 说完她又上前两步,示意南意将她早就准备好的里,塞到了苏公公的手里:“清漪感谢苏公公为清漪费心了,公公虽是见多识广,看不上这点,可这是清漪的一点心意。” 苏公公本想推脱,听了姜清漪这进退得宜、举止有度的话,还是笑着将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收下了:“也算是咱家今日沾沾清宁乡君的喜,毕竟被陛下亲封乡君的例子可是不多见!” 苏公公给了姜清漪极大的面子,连着苏公公都要沾沾姜清漪的喜,可见陛下对姜清漪是如何的看重。 “日后,清宁乡君恐怕是大有可为呀!”他意味深长的上前一步,拍了拍姜清漪的手背,沉声道。 这番话其实也是苏公公的心里话,他看着姜清漪的这副模样,漂亮又聪明,有野心,又懂得自己需要什么。那楚王府的一手烂牌被她打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她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苏公公在皇帝身边待了四十余年,也算是活成了一个人精,这不知情的人皆道姜清漪的和离是走了一步错棋。可在他看来客并不是这样,兵行险招方能制敌,除去这楚王,上头还有一位真龙天子在眼巴巴的望着呢。 皇帝还没瞧见自己的内心,可他算是瞧见了,这身后浩浩荡荡的赏也是他向皇帝暗示和提议的,就这位的模样和才气——日后成了那后宫之主,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苏公公笑得眯了眼睛,他还想再暗示几句,余光却看见姜丞相提着衣袍步履匆匆赶来的模样,话在嘴边绕了绕,便还是没有开口。 “苏公公远道而至,老臣还真是有失远迎!今日老臣休沐,正在书房里坐着呢,却惊闻苏公公带着陛下的圣旨大驾光临,老臣没赶上苏公公颁发圣旨的时候,还真是老臣的过失!”姜献书提着衣袍紧赶慢赶的赶到门口,却还是错过了时机。 苏公公带着圣旨突然前来,让他诧异极了。 他想不通其中的关窍,虽心下不安,却也是混迹官场多年,怕今日的行为遭人非议,将所有的错处揽在自己的身上的同时,却还是讲明白了是苏公公自己没有等着他,才让他错过了时机,一句话讲的是天衣无缝。 “呵!咱家可是挑不出姜丞相的错处,可今丞相夫人的一番举动,倒是让老奴开了眼睛——老奴在陛下身边活了三十余载,可从未见过如此失礼之人!”苏公公垂着眸子阴阳怪气的道。 “莉如——她是怎的?!”姜献书诧异的望着脸色灰白的吴莉如,按理来说是她先出的府,也能接上圣旨,怎会被公公这样嫌弃? 姜清漪的眼神意味深长的扫视这身边的吴莉如,开口道:“苏公公远道而来,姜府上下款待不周,清漪实在是惭愧,清漪想请苏公公进门喝一杯薄茶,也算是清漪斗胆代替姜夫人向苏公公赔罪。” 姜清漪接过了苏公公的话头,虽是说要代替姜夫人赔罪,可句句说的都是姜夫人的过失。 姜献书听了姜清漪这话,也大概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飞速的扭头看了吴莉如一眼,脸色铁青。 随即又顺着姜清漪的话,请苏公公到姜府内喝茶,苏公公没接姜献书的话,而是换了一副好脸色,笑着对姜清漪摇头。 “咱家还有要事,便不在此处逗留了,这后面的东西全是皇上的赏,”他说到这里,又扭头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快帮乡君把这些赏赐抬进去!” 姜献书看着苏公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姜清漪。 姜献书只是轻轻一瞥,却被姜清漪的模样惊得后退了几步——半年未见,她怎的出落成来了这副样子。 第一百零一章 墨璟渊:她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苏公公笑了笑,将姜献书的模样都看在了眼底,这素日里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姜丞相,此刻也因为姜清漪的模样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觉得自己预料的一切都没有错。 苏公公眸色淡淡,招手唤着身后的小太监抬着成箱的赏赐往丞相府里走,看得南意的眸子都亮了亮。 “那咱家便先告辞了,姜丞相,你可要好好对待你府内的这位女儿呀!”苏公公先向姜清漪告辞,又对着姜献书拱了拱手。 “一定,一定!”姜献书客气道,却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待苏公公掀了帘子爬上了那轿子,姜献书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他看着自己身边的穿红戴绿的吴莉如,脸色沉了几分。 周围的围观的百姓太多,他还是压下了胸中的怒火,淡淡道:“既然人回来了,那便先进去。” 姜清漪打量着自己从未谋面的姜献书,微微屈膝行礼,点头称是。 —————————————————————— 而在另一边,墨璟渊则坐在靖王府的书房里,听着沧澜的禀报。 沧澜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禀报着京中最近的动向,连墨璟渊的脸都不敢看上一眼。 主子近日也不知怎的,心情极为不悦。遇见任何事情都是冷着一张脸,把整个靖王府冻得跟冰块似的,惹得阖府上下全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又惹得这位祖宗不悦。 这还不如他从前那副不辨喜怒的懒洋洋模样,虽然同样是让人畏惧,却比今日这副让人心惊胆战的模样要来的好。 沧澜虽是这样想,却还是敢怒不敢言,他继续道:“乌东国的王子阿穆隆不日便要返回乌东,陛下可能要举办个宴会去送送他。” 听到这里,墨璟渊才将手里不断把玩的玉佩丢到书桌上,将身子往椅子后一靠,懒洋洋的开口,嘲讽道:“他……还没走?一个乌东王子走便走了,怎的还要陛下举办宴会,这是哪来的脸?” 沧澜不敢接话,自从主子让他去调查阿穆隆的行踪,发现其规规矩矩、行踪无异后,主子便对这阿穆隆,怨气是大得很…… “那……姜府的那个丫头,她也要跟着阿穆隆回乌东吗?”墨璟渊顿了顿,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主子您是说……清漪姑娘吗?”沧澜见墨璟渊冷不防提起姜清漪,有些诧异。 说起来,他倒是数日没有见到清漪姑娘了,可是对她想念的紧。 清漪姑娘不仅医术高超,为人还十分大方,只要从她手下随便抖抖,丢给他的药材便能助他功力突破的极快,这可算是他的再造父母了! 墨璟渊听了沧澜的疑问,沉默了良久,才眸色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人实在是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清漪姑娘怎可能和那阿穆隆去乌东!她最近可是回了姜府。”沧澜对着姜清漪的踪迹可谓是如数家珍。 因着他对姜清漪的仰慕,在查探消息时便对她多留意了几分,只是他觉得凭着自己主子这副冷冷淡淡的性格,今日来心情又是不佳,是不可能会关注清漪姑娘的行踪的,他在禀报时才决口不提姜清漪的事情,怕惹得他不快。 没去乌东?墨璟渊蹙着眉,从椅子上缓缓支起了身子。 “沧澜,你的消息是否可靠?”他幽暗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沧澜的脸。 “其他消息可能有误,可清漪姑娘的消息——属下一天便是要关注上三回,是绝不可能有误,今儿便是她回府的日子呢!”沧澜挺直了胸膛,他生怕墨璟渊不信,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可他说了这话,却觉得墨璟渊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阴鸷了,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墨璟渊一手支着脑袋,掀着眼皮懒懒的望着他,眸子里带着笑意,那笑意却不进眼底,看得沧澜是心里毛毛的,他感到脊背发麻,两股战战。 “主子,属下日后绝对不会浪费府内资源,去探查清漪姑娘的行踪,属下会派人竭尽全力的盯着阿穆隆!”沧澜连忙垂头认错,掷地有声。 墨璟渊听着沧澜的话,喉头却是一哽,他长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坐直了身子,道了一句:“不必。” 他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甚至朝着沧澜微微一笑,罕见的夸赞道:“你从前干的不错。” 沧澜跟在墨璟渊身边数余年,却是从未听见墨璟渊的夸赞,墨璟渊身边跟着的便全是天纵奇才,而他对属下要求极高,在他口中得到一句“尚可”便是不易,更别说“干得不错”这话了。 墨璟渊一提到姜清漪,脑子里便浮出了她的模样,他敛了敛眸,清了清喉咙,不动声色的道:“那你便将你打听到的消息,近日干了什么,见了什么,通通说上一遍。” 看着墨璟渊这副古怪的模样,沧澜此刻变也不敢说上什么,他只能掰着指头,细数最近得知的消息。 “清漪姑娘自冲府内搬走后,便住到客栈里去了,属下猜测她是为了等待今日回恢复,才暂时在客栈中小住——只是同样是住,她为何不在靖王府内住到今日呢?”沧澜歪着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他的话又是让墨璟渊喉头一哽。 “清漪姑娘在客栈的这些时日,除了去咱们的那间药铺卖药,便是全天都待在客栈里,就连属下想私下去跟她搭话,都找不到什么机会……” “她终日是闭门不出,心情是否不佳?”墨璟渊问。 “不是,不是!清漪姑娘心情可好了,她去药铺收账那日,见了呢白花花的银子,都要笑出了声,偶然碰见属下后,还顺手给了属下一些灵丹妙药,属下如今的武功可是又有长进了!”沧澜刻意提到了自己的武功,还想让墨璟渊夸上自己几句。 谁知墨璟渊的脸色却又是沉了下来。 墨璟渊听了沧澜这话,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这女人和他吵了一架,这些日子宁愿去弄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连沧澜都见了,却也不知道来靖王府找他……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第一百零二章 墨璟渊:请姜清漪来给夏狄看病 沧澜见他眸色幽幽的靠在椅子上,手指正在一下一下的拨弄着穗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东西,从前他沙场挂帅,运筹帷幄时,也不见他的神色是如此的凝重。 沧澜正想着,却又听见墨璟渊冷不防的冒出一句:“夏狄——他近日的身子如何?” “清漪姑娘的医术是相当之高明,就算不用她亲自前来,夏狄的身子也快要痊愈,属下觉得便是这两日——” 沧澜正说着,却看见墨璟渊眯着眸子,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脸上是晦暗不明的。 沧澜感受着这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又顿了顿,硬着头皮继而说:“清漪姑娘已经许久未来为夏狄诊治了,现下正是夏狄苏醒的关键时日,还是要让清漪姑娘前来对症下药,才更为稳妥!” 墨璟渊听着,倒是极为满意的点点头,施施然放下了手里的穗子,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云的模样,对他说:“你说的不错,那就去办!” 沧澜此刻才觉得,连日来压在自己头上那沉甸甸的乌云,终于是散了去。 ————————————————— 苏公公走后,姜献书才缓缓转头将目光望向了姜清漪。 他目光沉沉的打量了姜清漪良久,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姜清漪猜测又是因为从前的那个穿越者萧都洵,或许他也是当年事件的知情者,要了解从前的事情,或许能从姜献书这里下手。 想到这里,姜清漪微微蹲身,向姜献书行了一个礼:“女儿见过父亲。” 姜献书听了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再敢看姜清漪的脸,目光移向姜府的门口,轻轻道:“那便进去,因着你今日回来,你的祖母为了准备了一个家宴。” 姜老夫人为她准备了家宴? 姜清漪听了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却是顺从的跟着姜献书往府里走。 吴莉如知道自己犯了错,此刻不过是姜献书压着怒意,没有对她说什么,她也是埋着头走在姜清漪的身边,倒是没有作什么妖。 姜府虽然不大,景致却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进了前门,便看见曲折游廊,庭中有修竹千竿,映得廊檐碧翠,转过去又是一座亭子,身边有个极宽的金鱼池,池子旁边全是朱红栏杆,而走到廊尽头处,迈过那月洞,便开到了后院。 一到后院,映入眼帘的便是清雅的庭院,一块牌匾挂在庭院的正前方,上面写着“和明院”,写那牌匾的人看起来笔力遒劲,入木三分,能从这里看出来笔者功力深厚,高风峻节。 楼前种着两颗梧桐树,身边还堆着几块巨大的太湖石。 姜献书见姜清漪看了许久,便出声道:“这是你祖母的住处,今儿我们在正厅里用膳。” 姜清漪听了这才缓缓从那块牌匾上挪走了目光。 离姜老夫人的不远的地方就是举办宴会的正厅。 姜清漪撩开帘子,便看见了正厅的模样。 这丞相府外表清幽,内里却是暗含乾坤。 眼见这厅堂高远、院宇深沉,门上挂着的是龟背纹挂绿水晶帘,脚下铺着的为四合如意天华锦纹毯子,堂中放着一张蜻蜓腿螳螂肚肥皂色起楞的桌子,桌子上则放置了满汉全席。 一眼望去便能看见什么凤凰鱼翅、鸳鸯鸡、一品豆腐等等,盘子堆叠成了一座小山。 姜清漪看着眼前丰盛的菜品,想起许丝丝死的那日,桌子上的菜同样是这样玲琅满目,她抿了抿唇,心下倒是升出了几分警惕,这恐怕又是一场鸿门宴。 姜老夫人还未到,可二房里庶出的两位小姐便早已经在正厅候着了。 姜希身上穿着樱红色的女汗衫,周身金线掐金边,品蓝绉绸的中衣,又系着一条湖色白折罗裙,上面盖着一件袄子,窄窄袖儿露出了带着金钏的手腕。 她像是把最好的衣裳全叠在了身上,一脸盛气凌人的模样,那小嘴翘的像是能挂上酱油瓶,看的姜清漪有些想笑。 可她身旁的那个姜婷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只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布衣,成色已经很旧了,看起来灰扑扑的模样,像是被浆洗过无数次。 姜清漪眯了眯眸子,看着她们俩截然不同的模样,不像是两个庶出小姐,看起来像是一个主子一个丫鬟。 姜婷看见姜丞相一众人进门,紧赶慢赶的小跑了几步,对着姜丞相行了礼,后又细声细语的对着姜清漪问了一声好。 而姜希跟姜献书和吴莉如请过安后,便径直走开了,权当没有姜清漪这个人。 姜清漪看了她的做派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转念一想,姜婷的生母陈姨娘,虽是个姨娘,却是姜老夫人娘家那边的庶出小姐,也颇得姜献书的宠爱,她这副样子,倒也是不奇怪了。 反观姜希那模样,倒是有些像从前的原主,生母在府里没有地位,自己也便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 “姜希,向你的长姐问安!”姜献书看着姜希这副模样,语气沉沉的开口。 姜希听了瞬间是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料到姜丞相居然会站在姜清漪那边,还要她向姜清漪问好,她也配? 还未等她有何举动,便看见陈姨娘扶着姜老夫人进了门,姜婷喜出望外的跑到门口一直迎接姜老夫人,没有理会在自己身后的姜清漪。 一众人这才纷纷向姜老夫人问安。 姜老夫人扶着陈姨娘的手,目光扫过正厅内的人,缓步往里走。 她的目光落在姜清漪的脸上时,微微停了一下,便平静道:“都起来。” 她说完便坐到了席上,众人见此也纷纷落座。 “今儿人怎的是这样的少?”姜老夫人扫过桌子上稀稀疏疏的人,蹙了蹙眉。 姜清漪听了这话才注意到,二房两个嫡出的便是都没到场。但三房的正室柳婉芳倒是在的,不过是带着女儿规规矩矩的一声不吭,倒让姜清漪没有注意到三房的存在。 “苏月今日身子不爽利便是没来了,而现下又是放榜的日子,文哥儿便带着书童去看榜了。”吴莉如看着姜老夫人神色不悦,连忙解释道。 姜苏月不知道姜清漪在今日被封了乡君,原本想给她下个脸,便抱病不来这宴会。 而姜颂文参加了今年的科举,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本来就是不来的。 姜颂文五岁读经,也算是才华横溢,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也是吴莉如最大的资本和依仗,丞相府上下便全等着姜颂文的这次科举。 一想到这里,吴莉如却忍不住出言讥讽姜清漪:“文哥儿五岁读经,花的精力和时间咱们都看在眼里,可这金榜题名还比不上他人一使手腕便得到了封赏。” 今日苏公公在府外传了什么旨,姜希姜婷可能是不知道,可姜老夫人一定早有耳闻,她听了吴莉如的话,沉吟了一声,却是抬眸看向了姜清漪。 “姜二丫头……”姜老夫人看向姜清漪,沉沉唤了一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严厉。 第一百零三章 姜清漪从前的嫁妆全是空箱子 姜清漪听见她的话,这才敛眉起身行礼:“清漪见过祖母。” 吴莉如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冷哼了一声。 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陈姨娘,却是笑着开口了:“姜二小姐还回府便得了乡君的封赏,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呀!外头那些陛下的赏赐,便是连我看着都羡慕呢!” 桌上的众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愣,那姜希更是惊的连筷子都掉了。 “乡君?她被封了乡君?”姜希慌忙的捡起筷子,抬头向自己的亲娘陈姨娘求证。 陈姨娘眸子暗了暗对着她点了点头。 姜希听了这话撅着嘴瞧着姜清漪,却是不敢再讲话了,坐在姜清漪身边的姜婷听了这话,倒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恭喜。 “既然回来了,那便好生在府内待着,无论如何姜家都会养你一辈子,切莫再做出从前一般的事端来。”姜老夫人盯着姜清漪的脸,敲打道。 姜老夫人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姜清漪此刻的乡君身份在她眼中并不能算是什么。 因着从前原主对楚王自荐枕席的那些事端,她对原主的态度极为不满,便还是对着她敲打了一番,让她不要仰仗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在府内弄些幺蛾子。 “是,从前的事情是孙女的错,孙女日后不会再犯了!” 姜清漪对着姜老夫人那句“姜家都会养你一辈子”的话,有些感动。虽然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查到萧都洵的踪迹,可姜老夫人对着她的态度,虽然带了几分批判,可还是将她看作是自己的小辈。 知道多说无益,若是要改变他们的看法还是要付出行动,便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时日妾身帮着姐姐也算是拨了几次算盘,这才知道这小小的丞相府住着几十口人,这花销可真是不小。” 陈姨娘坐在姜老夫人的身边慢吞吞的开了口,可那眸子打量的却是姜清漪的脸。 吴莉如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转,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老爷清廉,我当家也向来是一份银子拆成两份用,可就算是如此……可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听到这里,姜丞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微微看了一眼吴莉如,却是什么都没说。 在他看来,虽然从前对姜清漪多有亏欠,可姜清漪和离回府后,便是不可能再嫁了。 姜清漪不嫁人,对他的仕途无用,还要在这姜府里待上一辈子,既然待在姜府里,姑娘家家的,用到钱财的地方不多,陛下的赏赐放着这是无用,倒不如充进中公,让府内的生活好过一点。 可姜希却抱着姜丞相的胳膊开口撒娇了:“娘的担忧也是对的,是女儿平日里太过挥霍无度了,日后一定会省吃俭用,为这姜府出一份力气——女儿现下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今日陛下给姐姐的赏,可是不少,若是姐姐有心,大家便也都不用这般为难了。” 姜清漪听了这话,抬眸直视着姜希的眼睛,她眼角眉梢处沁出了冷意,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她进这姜府不到半个时辰,连这屁股下的凳子都没坐热,这帮子人却已经开始打起了她的主意。 一边瞧不起她和离的身份,一边又盯着陛下刚刚赏赐下来的东西,这还真是无耻。 她可是记着,原主和楚王成亲时,毫不手软的收了楚王府的聘礼,这丞相府表面抬了八十八台嫁妆,可成亲后一打开,里头全是空的。 毫不留情的榨干了原主的全部价值,丝毫不顾及原主没有嫁妆后在楚王府里过得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如今却还要再来吸血。 正厅是忽然安静了下来,姜清漪感受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她神色淡淡的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自己碗里,缓缓开口道:“我从前倒是当过家的,若是姜夫人或是陈姨娘觉得当家辛苦,倒不妨能让清漪来。” 姜清漪这不软不硬的话直直的怼了回去,让陈姨娘一时有些无言,姜希见姜清漪这副模样,冷哼一声,道:“你来当什么家?你刚入丞相府不过一个时辰,就想着当家了?你哪来的脸?” 姜希的话讲的难听,还有些冒犯,却说出了众人心里所想,也没有人开口斥责。 姜清漪听了这话却是笑出了声:“可妹妹你不是就想让连进府未满一个时辰的我交出我的全部家当吗?我以为希妹妹说的有心便是要帮着姜夫人当家,既然陈姨娘感到有心无力,那身为小辈便也是能帮上几分的。” 说到这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暗自的笑了笑:“既然说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清漪便是极为有经验的,毕竟从前在楚王府,清漪就算是没有嫁妆,也将院内打理的井井有条。” 姜清漪说到这里,众人的面色才有些讪讪,陈姨娘看着姜清漪在姜老夫人面前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便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又初来乍到的,不敢说些什么。 却没有想到还能硬声硬气的怼了回来。 “没有嫁妆……姜二丫头,你在说些什么?”姜老夫人听了姜清漪先前的话,原本有些不悦,却不曾想听到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姜清漪从前就算是再不受宠,那嫁进楚王,摆出来的嫁妆是丞相府的脸面,她早就规划好了府内的各个小姐的嫁妆,又因为她嫁的是在是高,虽然其中的缘由有些难听,可她还是添了不少好东西,不想让她乃至整个丞相府被人看不起。 却不曾想,姜清漪说她没有嫁妆? 姜清漪听了姜老夫人的问话,心中也有些诧异,难不成姜老夫人为原主准备的嫁妆,却被吴莉如克扣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姜老夫人便看见她红红的两眼,她极为委屈的对着姜老夫人道:“清漪从前不懂事,又惹得老夫人不快,便没有嫁妆……清漪带着八十八个空箱子进了楚王府,可惹得楚王发了老大一通火。” “可楚王发火,清漪哪敢辩驳,便只得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噎……” 姜老夫人听了这话,面色是猛地一沉,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拍桌子,对着吴莉如质疑的道:“吴氏,我记得姜二丫头当日的嫁妆是你负责清点的!” 第一百零四章 吴莉如被罚 “无论姜清漪从前在府内是做了什么,或是你这个嫡母对她有多少不满,可这嫁妆代表的是姜丞相府的脸面!” “就算是给的少也就罢了,可这八十八抬空箱子,吴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姜老夫人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吴莉如私自干出的事情,可在外人看来,却是姜府干出的事情,也是她在府中不问世事,恐怕这丞相府的笑话传的满京城都是了! 陈姨娘急忙站起身为姜老夫人顺着气,可她嘴上还是说些添油加醋的话:“姐姐,你的眼皮子如何能这样的浅,敢在二小姐的嫁妆上动手脚。咱们府里可还有这样多的未嫁的小姐呢,你让她们日后如何能嫁的出去!” 一说到事关姜苏月的婚配,吴莉如可是有些慌了神,她急匆匆的跪在姜老夫人的身前,对着她开口求情道—— “从前是莉如被钱财迷了眼睛,姜清漪嫁过去的时候便已经得了楚王的厌弃,这与嫁妆无关呀母亲。且她如今已经和离回了姜府……那嫁妆的事情,楚王应该不会再追究!” 姜老夫人听了这死不悔改的话是更加生气了,她猛地咳了咳,突然感觉心口是突突的疼,一手指着吴莉如,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姜清漪看着姜老夫人气的脸颊通红的模样,连忙端了水过去,又从空间里掏出了急速救心丸放到了老夫人的嘴边。 姜老夫人就着水吃了那急速救心丸,这才顺下了气,意识逐渐恢复了清明。 “你既然当不好这个家,便不要当了!陈姨娘学的正好,也该是来接你的班了!你便将你的管家之权交给陈姨娘,自己好好反省一个月!”姜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缓缓开口。 陈姨娘是自己娘家的人,她从前扶持陈姨娘她自己也是有着私心的,怕姜丞相不满意,便还只是徐徐图之,可这次吴莉如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姜献书听了这话又是蹙了蹙眉,这后宅的事情他素来是最烦的,他虽然也喜爱陈姨娘,可却反感老夫人对着陈姨娘有诸多偏倚,他看着吴莉如跪在地上的模样,便犹豫着开口阻拦。 “让姨娘管家——恐怕是不成样子,若是莉如再不济,便还有大房的珍琴公主……” 姜献书这话说的是犹犹豫豫,因为大房的珍琴公主是从来的不问世事,一心礼佛,是更不可能会出面管着这个家的。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还是拒绝了将吴莉如的管家职权往外移。 姜清漪听了姜献书的话,心下也有些失望,她初见姜献书时,便看见了他眼里含着的愧疚,本以为他办事不会再有偏颇,却不曾想他所思所想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为了他自己。 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半分处境,想到这里,姜清漪心中冷笑,面上却也顺着姜献书的话出口相劝。 “父亲说的没错,姜夫人管家那么久没有功劳便是也有苦劳的,从前嫁妆的事情,清漪不敢心生怨怼——可今日姜夫人为了迎接我而举办的宴会,清漪却是感激在心。” 吴莉如听了姜清漪的话,心中却又几分诧异,这姜清漪居然会为她说话。 不过无论如何,姜清漪都是在她面前讨不到好的,她正想到这里却又听见姜清漪继续道。 “这桌子上的吃食,也都是清漪喜欢吃的,若是刚刚能请到苏公公一同赴宴,苏公公吃了这宴,恐怕气也是全消了……” 果不其然,姜丞相一听到姜清漪提起了苏公公,才全然想起刚刚在丞相府门口苏公公所说的那番话。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也缓缓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场像是结了冰。 “吴氏……”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是猛地摇了摇头,眼眸中含着些许失望。 她从前也是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怎的牵扯上了姜清漪的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气氛有些严肃,四周的下人看见这一幕都暗自低下了头,连声气都不敢大声喘。 只有偶尔传来的抽抽搭搭的声音,是三房夫人柳婉芳的女儿姜佩佩,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又捂着嘴不敢大声哭出声,便只能屏住呼吸抽噎出声。 柳婉芳明白姜佩佩哭的原因,却也不敢出声安抚,只能后退几步,捂住了她的嘴。 姜清漪却在此刻开口了:“佩佩妹妹怎的哭了呢?是身体不舒服吗?” “无碍,是不要紧的。”柳婉芳强颜欢笑。 “佩佩妹妹生的是真的可爱,看起来便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倒是远超了我!”姜清漪继续说着,柳婉芳听了,这才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可是她心里有些泛苦,自己的丈夫是姜家庶子,前面还有两个那样出众的嫡子顶着,过的从来是仰人鼻息的生活,就连姜佩佩穿着的衣裳,都是洗了又洗的。 一来是怕姜丞相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二来凭着她娘家的底气,也真是买不起如姜希那般华丽的衣裳。 佩佩懂事成这副模样,她心中其实对佩佩多有愧疚,可—— 姜府尚未分家,她丈夫的薪水全部都是交到二房手里的,从前是吴莉如管家,便是半分银子都不会拿给三房的,如今若是换了陈姨娘,她一个三房的正妻,便是要被二房的小妾管着了。 别说银子,就连三房上下的吃食都是一大问题。 姜献书这才将眸子望向了姜佩佩,姜佩佩不过五岁,两手捂着嘴,皮肤白白嫩嫩,乌黑的头上还扎着两个小啾啾,看上去是粉雕玉琢,可爱的紧。 她看见姜丞相的眼神,悻悻放下了捂着嘴的手,打了一个哭嗝,却还是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叔伯”。 她这副模样,穿的破破旧旧,就像是从那难民窟里出来的,可这礼数和仪态,倒是比那姜婷姜希都好上几分,从前是没看出来……这吴莉如和陈姨娘,素日里都是怎么教孩子的! 姜丞相想着,便也开了口:“既然吴氏需要好好反省,那府内管家的权利便交由柳氏,同样是一家人,你们几个需得是要好好管管了!” 第一百零五章 姜清漪去给夏狄治病 柳婉芳听了这话,眸子里无不是诧异,她喜不自胜的点点头,却也明白了刚刚姜清漪的用意。 原来刚刚姜清漪在众人面前提到佩佩,便是为了让姜丞相注意到她们三房…… 姜丞相与吴莉如不同,他眼界开阔,觉得大房二房三房便从来都是一家人,也不会分什么你我彼此。 看见姜佩佩举止得当,而二房里的人又都不堪重用,便会将管家之权交给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免向姜清漪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姜清漪未出阁前便还会拿着吃食时长帮助自家,如今回来了又是帮了她——她该如何感激! 至于她从前在闺阁中是学了这些东西的,若是由她做起来,必定会是不偏不倚,也绝不会亏待了姜清漪! 姜清漪接受到柳婉芳感激的目光,也对着她善意一笑。 姜老夫人听了姜丞相这话,倒是也没有反对,毕竟能从当家主母手中拿到管家职权也实属不易,更别说把这权力交给一个姨娘。 丞相府家大业大,这说出去实在是难听,倒不如把这管家之权给了柳婉芳,她也是个本分的,想必是不会差。 就这样,在姜丞相的一锤定音中,这件闹剧才告一段落。 也不知道小厮突然传来了什么消息,姜丞相听了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一群人食不知味的吃着饭。 吴莉如神色恹恹,味同嚼蜡,今日她可谓是大败,不仅没有下了姜清漪的脸,还遭了苏公公好一顿骂,不仅如此,她还失去了府里的管家之权。 想到这里,她对姜清漪的恨意便是更加的浓烈了,她夹了块肉塞到了自己嘴里,狠狠咀嚼着,像是在咀嚼着姜清漪。 众人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饭,姜老夫人看着众人心不在焉的各副模样,便都叫了众人回去。 姜老夫人原本为姜清漪安排的院子本不是宝林阁,可姜清漪去执意要回到从前原主所居住的宝林阁,姜老夫人拗不过她,便也由着她去了。 这宝林阁是原主从前居住的地方,原主的生母没有去世之前,便是一同跟她居住在这里。 这里离着和明院的距离倒也不远,地理位置不是很偏僻,也能看出原主生母在离世之前是得过姜丞相的宠爱的。 可自从原主的生母去世后,原主逐渐蠢笨跋扈,脸上有长了莫名其妙的斑,那斑变得越来越大,人也逐渐疯魔阴郁了起来,丞相对她逐渐失去了耐心,最后这宝林阁便是连下人都不愿前来了。 姜清漪一手推开宝林阁的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满脸的灰尘,她被呛得猛地咳了咳,又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记忆似乎随着灰尘一起蔓延了出来,看着宝林阁里灰扑扑的陈设,姜清漪的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原主从前的记忆猛地涌进了姜清漪的脑子,看着眼前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家具和摆设,这段记忆逐渐具象、逐渐变得真实,就像是发生在姜清漪自己身上似的。 “小姐,我们终于是回来了!”南意看着姜清漪呆呆的站在宝林阁的门口,也同样是泪流满面的开口。 “南意,你说我和我的……母亲,长的像吗?”姜清漪垂了垂眸,“母亲”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奇怪。 她从未叫过“母亲”。 “小姐,您是在说林姨娘吗?”南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道:“林姨娘去的时候小姐您还小,奴婢也还小,奴婢是记不清了,倒是觉得林姨娘很温柔,对小姐您很好,对奴婢同样也是很好!” 没错,原主的记忆里也不太记得林姨娘的模样了,可要知道萧都洵的事情,还是得从林姨娘身上下手。 到底林姨娘是不是原主的生母呢?又跟萧都洵到底有些什么关系? 为何太后说要知道萧都洵的下落,还要从姜府身上下手呢? 她今天入府时,仔细的观察了众人看见她时的反应,姜丞相看见她时,眼底浮出的是意外和……愧疚。 可其他人看见他时,便都没有异常的反应。 “小姐……箱子搬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姜清漪的沉思,姜清漪转过头便看见了皇帝赏的几个红漆沉木雕花箱。 皇帝今日专门派了苏公公为她颁旨,还赐下了这样多的东西,给了她十足的脸面,这倒让她有些意外,更有些惶恐。 她无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日宴会中皇后的企图……将她送上皇帝的龙床。 她必须远离皇帝视线,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小姐,是要将箱子搬进去吗?”那领头的小厮又问了一句,姜清漪这才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低头一看,便看见了沧澜明晃晃的八颗牙齿。 她被沧澜的八颗牙齿晃了晃眼睛,看着他眼珠子乱转的模样,便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指着沧澜开口道:“就你,你帮着我把这些东西搬进去,其他人可以先走了。” 南意极有眼力见的从荷包里掏出了铜板,一人给了他们五十个铜板,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沧澜咬着牙将那一箱箱沉甸甸的箱子往里搬,姜清漪看着他胳膊上青筋暴起的模样,倒是想到了墨璟渊,不过她垂着头,没有吭声。 等沧澜搬完了全部的箱子,挠着头向南意索要铜板时,南意才噘着嘴说了一句:“你是没有的!” “说,沧澜。你有什么事情?不会是在靖王府做不下去了,才来我这儿干苦力、打零工?”姜清漪淡淡道。 一见到与墨璟渊有关的人,她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感到有些烦躁。 自从和墨璟渊大吵了一架之后,她甚至连空间里的那扇青铜门都不敢靠近,怕看到那关于墨璟渊已经跌入了谷底的好感度。 沧澜见着姜清漪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倒是与自家主子从前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一模一样,让他有些害怕。 他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对姜清漪道:“清漪姑娘,属下原本也不打算来要麻烦您……可夏狄,夏狄他实在是不好了……” 姜清漪听了这话极为诧异的皱了皱眉,这不对啊,按理来说夏狄吃了那药身体只会逐渐康复——怎么会不好了呢? “他怎么了?”姜清漪急匆匆问道,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关切。 看见姜清漪一副关心的模样,沧澜心中也有了底气,他垂下脑袋,闭着眼睛胡乱道—— “他……他反正就是很不好,看起来……快,快没气了……” 第一百零六章 你从前不是还说要治好我吗? “快死了?怎么就快死了?”姜清漪猛地提高了音调,不可置信的盯着沧澜,瞪大了眼睛。 “呃……嗯……快死了……”沧澜犹犹豫豫道。 “那你现在快点带我去!”姜清漪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冷静了下来,她小跑到堆在一旁的行李处,从南意收拾的包裹里掏出了从前为夏狄开得药方,对着南意吩咐道:“南意你留在这是收拾屋子,我去去就回。” 沧澜看着姜清漪皱着眉头,看上去是十分着急的样子,有些害怕姜清漪见过沧澜之后的反应,他皱着眉头,有些踌躇道:“白天……白天就去吗?这也太明显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厮的装扮,又看了看姜清漪那云锦制成的衣裳。 他若是就这样使着轻功飞到天上……姜清漪不会被人当成神仙? 姜清漪听了沧澜的话,有些不理解的歪着头看着他,心里着急,便也没有多想,只是音调又高了高:“阎王爷只在晚上当差是?还是夏狄只挑晚上死?” 沧澜听了这话才挠了挠头,抿着嘴,哆哆嗦嗦开了口:“那便……现在,现在就去……” “行了行了,快走!”姜清漪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便来气,人命攸关的时候,沧澜还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她可是急得要死。 沧澜这才暗道了一声“得罪”,搂着姜清漪的腰驾起轻功便偷偷摸摸往从前那处院子里飞去。 等姜清漪落到了地上,踉跄了两步,没管沧澜便提着包裹往屋子里跑。 这些时日忙于和离的事情,没有过多的关注夏狄的病情,是她的过失…… 若是夏狄因为她的疏忽而去了,又耽误了墨璟渊的计划,她便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下是更着急了,她气喘吁吁的打开门,便看见了夏狄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她将包裹丢在了一旁,一个健步冲上去,便去试探夏狄的脉搏。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屏着气将自己的食指放在了夏狄脖颈处的大动脉上。 夏狄此刻的大动脉正在平稳有力的跳动,心脉浮大而散,是极为健康的脉象。 姜清漪感受着夏狄的脉搏,眉头却蹙得越发紧了——这不像是要死了,更不像是沧澜口中说的“差点没气了。 由于她穿越后遇见的人几乎都是有病,她便也没有把过正常人的脉象,这让她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几分怀疑。 她身边的沧澜见着姜清漪神情凝重的模样,心下却更是害怕了。 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姜清漪深吸一口气,沉下心,凝了凝心神,便又探了他右手的脉搏。 不沉不浮,和缓有力! 这夏狄是哪来的病? 除了身子有些虚弱,明明从前身子里的亏空都是要调养好了,按着她的估计不出一周便能醒来。 姜清漪微微抬首,心下却生出了一股气,她回忆起刚刚沧澜那犹犹豫豫,心有踌躇的模样,意识到有些不对…… 这是沧澜故意诓她来的…… 干嘛?是为了骗药好让他功力再有长进吗? 亏她刚刚还担心内疚成了那副模样! 姜清漪咬着牙,心里却是更气了:“沧澜,你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忌着夏狄还昏迷着,她也不敢太大声,只得压低了声音,对着沧澜低声恶狠狠的道。 身后分明是有人,可沧澜却是半晌都没有回话,姜清漪猛地回头便对着他劈头盖脸的道:“他怎么还有着气?你为了补药便能这样诓我吗?你可知我刚刚有多着急!此刻他有气了,我倒是想让你没气!” 姜清漪气呼呼的声音,像一只呲牙咧嘴的小兔,她转身举起手,却被人猛地握住了。 他温热的大掌握住了姜清漪纤细的手腕,姜清漪甚至还能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畔低低的笑。 扑鼻而来白檀味让姜清漪十分的熟悉——这是墨璟渊,他怎么会在这里? “倒是从未见你生过那么大的气。”墨璟渊看着她胸膛猛烈起伏的模样,显然是一副被气急了的模样,他却神奇的觉得有些……可爱。 “这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不会生气吗?”姜清漪见这面前的是墨璟渊,胸口又是堵得慌,她猛地甩开了墨璟渊的手,继续道:“况且我也不是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上次我发火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过!” 说到这里,姜清漪又冷笑一声,对着墨璟渊直磨牙。 一个主子一个侍卫,便是通通一个模样! 一个莫名其妙的限制她的自由,一个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拿着她病患的性命开玩笑! 墨璟渊垂眸看着姜清漪的样子,却极有耐心的为沧澜讲话:“沧澜从前不是这个样子,此次行事确实是鲁莽了些,不过是心系夏狄,倒是也能理解……” 在门口守着的沧澜:…… 不是靖王爷您让我请来清漪姑娘,让她为夏狄医治吗? 沧澜抿了抿唇,十分委屈的握紧了拳头,又往外走了几步,生怕又听见什么让他心惊胆战的话。 “也罢,夏狄马上就是要醒了,我再开一副方子让他好好调养,这是答应了你的事情,便是要为你做到……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姜清漪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过身,有仔细的试探了夏狄的脉搏,接着扒开她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又是去观察他肌肉和筋脉的恢复情况,完全不愿理会自己身后的人。 等治好了夏狄,她便是要专心姜府内的事情了,这墨璟渊连着他的下属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她不伺候了!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在夏狄身上忙忙碌碌的模样,却全然不关心自己。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涌出一股苦涩,心脏像是空了一块。 “可你从前不是还说……要把我身上的病治好吗?如今怎的治了一半又不治了?” 墨璟渊猛然的握住了姜清漪忙碌的手,姜清漪感受到他手指微凉,甚至还带了些颤抖。 她的呼吸是猛地一窒。 第一百零七章 墨璟渊的病发要提前了 姜清漪转过身,便看见了墨璟渊幽暗的眸子,他的眸子里装着极多东西,是姜清漪看不懂的神色。 姜清漪垂了垂眸,将目光移到了两人交叠的手上。 墨璟渊的手指骨节分明、美的像一块琼玉,可她却从墨璟渊的颤抖的指尖和极不平稳的脉搏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的呼吸紊乱,脉搏时强时弱,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个晚上……身体内有毒素在横冲直撞。 可是今日才初七,离十五的月圆之夜还有小半个月,他的病怎会提前那么多? 莫非是宫宴的那一夜,他为了解她体内的毒,将内力全输到自己体内的缘故? 想到这里,姜清漪的神色缓缓凝重了起来,也无暇再去跟他置气,而是低低的唤了他一声,谨慎开口问道:“墨璟渊……你最近的身子可是否觉得有什么异样。” 墨璟渊看她逐渐凝重的小脸,语气却明显的带上了关心,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漫上了什么,把之前所有的酸涩都淹没了,全身便都是活络了起来。 他握着姜清漪的手没再用力,两人的手双双滑落了下来,姜清漪却突然反握住了他的手。 似葱如玉的手指,肌若凝脂,轻轻附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浮躁的心却是逐渐平息了下来。 姜清漪捏着他的脉,认真的感受了半刻,才又缓缓松开——她的感觉没错,墨璟渊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我怀疑你的病要提前发作了……你身体最近可否有什么异样?”姜清漪问。 异样?墨璟渊想着,还是忍不住看着姜清漪莹白的侧脸。 他薄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却让姜清漪惊掉了下巴:“没见到你时,便会生气、郁闷,见到你后却不治而愈……这算是生病了吗?” 姜清漪听了这话,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她摸了摸发毛的胳膊,后退了几步,心想墨璟渊为了她能给他治病,却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影响我的判断!”姜清漪极为敷衍的招了招手,“你先等等,等我给夏狄开了药,再给你开服药。” 墨璟渊身体不好,脑子看着也不怎么好,等会还是要重点看看。 等她为夏狄开好了药,发现墨璟渊还是在她身后杵着,寸步不离的。 墨璟渊双手垂在身侧,手里捏着东西,在她身后酝酿了良久,却还是没有举动。 姜清漪看着他面露难色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双手叉腰,歪着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姜清漪觉得自己怀里一沉,抬头一看,便看见墨璟渊将他手里的东西随意的丢到了自己怀里。 “这种垃圾我用不上……”他说完便不再看她。 姜清漪感受着怀里的物什,东西虽小可是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些什么。 姜清漪莫名想起自己前世在医院里遇见的病人,鬼鬼祟祟的走到她身边,便在她的白大褂的口袋里塞了红包。 那病人的模样倒跟如今的墨璟渊有几分相像。 她眯着眼睛看着墨璟渊的耳根红红的模样,倒觉得有些好笑,他贿赂就贿赂,还脸红什么?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嘴角扬起的微笑,又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姜清漪看穿了他的意图,懒得理他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出于职业道德,墨璟渊贿赂的东西她可是不会收的! 她正想着,没看这包裹里的东西,就随手的扔到了茶几上。 “你不要的垃圾给我干嘛?”她挑了挑眉,揶揄道。 墨璟渊看着那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被她随意扔到茶几上的样子,喉头哽了哽,感觉自己的血压都飙升了。 他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特地…!” ————————— 姜清漪之后才知道那是墨璟渊亲手制成的一套仵作的验尸工具,是用他炼剑剩下的玄冥铁制成。 在墨璟渊将她送回来后,又冷着脸把这一包工具塞到了她的怀里。 她原本准备的“医师不接受贿赂”的七个大字,在看见这精妙绝伦的验尸工具之后,便被她堵在了嘴里,她最后还是昧着良心收了下去。 姜清漪有些认床,在丞相府里的头一个晚上睡的不太安稳。 她隔天早晨起了个大早,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刚来说了不必去请安,后脚柳婉芳身边便派了丫鬟来请她过去。 柳婉芳算是这姜府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从前与原主也算是相识。 昨日她帮了柳婉芳一把后,她便一直想要找机会和自己讲话,而她来到这丞相府人生地不熟,原主关于姜府从前的记忆早在脑海里模糊不清了,她也想去问问柳婉芳当下的情况。 待姜清漪梳妆完毕,带着南意往柳婉芳的云轩楼走时,柳婉芳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柳婉芳今日身着湖蓝色的宫装,平日里素净的脸上,搽了些粉,看上去有了几分气色,眼神里也有了些神采。 “清漪,你终于是来了!来来来快进来!”柳婉芳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和姜清漪是差不多的年纪。 “婶娘你怎的在这门口等着,佩姐儿醒了吗?”姜清漪笑着问道。 “佩姐儿还睡着,不过泮哥儿倒已经醒了……你是还没瞧过,快进去瞧瞧。”柳婉芳也同她一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微凉。 三房的一子一女都是柳婉芳所生,姜冠英虽是庶出,可待她是极好,柳婉芳嫁入姜家三四年,便生了一儿一女,房里也没那乌泱泱的一群人。 等两人到了卧房里,柳婉芳才轻轻拍了拍她,嗔怪道:“刚刚叫什么婶娘,我不过长你四岁,你竟也叫的出口?这嫁了人,竟变得懂了礼数!” 姜清漪听着这才想起,原主从前也和柳婉芳交好,除去两人的身份也算得上是闺中密友了,叫的便是柳婉芳的小名。 柳婉芳说完意识到了什么,又惊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总讲些有的没的……咱们不提从前的事儿了!来……来看看泮哥儿!” 柳婉芳将泮哥儿从一旁的摇床上抱起,递到了姜清漪的身前。 姜清漪低着头襁褓里的小娃娃,正睁着他杏仁似的大眼珠子,歪着头看着姜清漪,皮肤雪白的跟牛乳似的,那一张小嘴还在吐着泡泡。 第一百零八章 看见泮哥儿想到了墨璟渊的孩子 姜清漪只看了一眼,整个人的心都要化了,两只手抬了又抬,却不敢有什么举动。 “别光看着呀,快抱抱你的弟弟!”柳婉芳看着她这副样子,急声催促,便把自己的儿子往她怀里塞。 柳婉芳看着温柔安静,可这性格却是直率,姜清漪还没开始推辞,便感觉到一个暖呼呼的团子被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脊背僵了僵,双手僵硬捧着怀里的小团子,一低下头便闻到了一阵奶香。 泮哥儿伸出小爪子拽了拽姜清漪的衣襟,睁着眸便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瞧瞧,他可喜欢你了。”柳婉芳看着姜清漪小心翼翼的模样,也笑。 “不止是泮哥儿,我们全家便都是要感谢你的,若不是你昨日提了一嘴,这管家之权也落不到我的头上。”柳婉芳把姜清漪引到了身旁的榻子上坐着。 “我只是顺嘴说了句,那吴莉如和陈姨娘,两人心眼加起来便有八百个,当家的还是得你来。”姜清漪专心致志的逗着怀里的奶团子,道。 “若是那珍琴公主有心管事,这管家之权也落不到这二房三房来!”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眸子深了深。 “一说到这个我便是有些担心,过来也是为了提醒你——我怕吴莉如会对你怀恨在心……”姜清漪抬起头对着她正色道。 她昨天晚上仔细想了想,虽然吴莉如最恨的是她,她又什么招式都是不怕的,可柳婉芳这边,她却是有些担忧。 泮哥儿还是这样的小……而柳婉芳又是这样一个温柔的性子,在人前韬光养晦,就连佩姐儿穿件衣裳她都是要小心翼翼的。 若是吴莉如因为这件事将矛头对准了她,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你放心,我省的。”柳婉芳垂眸看着姜清漪怀里咿咿呀呀乱叫的小小人儿,眼神里有的是无数的柔情。 “日后你若哪儿有不舒服,就叫我来看看。”姜清漪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嘱咐道。 日后发生的事情能证实,姜清漪此刻这没有由来的直觉,便全都是对的。 “我昨日才听闻你凭着你的医术,才得到了这乡君的位份,今日这一见,人也懂事了不少,可是从前在那楚王府受了什么委屈?” 姜清漪听了柳婉芳的关怀,心下有些感动,这是她遇见的头一个关怀原主的人。 “不过在这丞相府,你也别放松心神,我冷眼瞧着这府里的人各怀鬼胎,没一个是好人。”她的声音轻轻,眼里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柳婉芳的声音刚落,泮哥儿便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姜清漪手忙脚乱的哄了一会,柳婉芳看着她这副慌乱的模样,含笑着将泮哥儿从姜清漪的怀里接过来。 姜清漪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说到这府里的人,吴莉如的一双儿女我是一个都还没见过。”她回忆起从前在宴上看见的姜苏月的模样,却只能依稀回想起一张模糊的脸。 “那姜苏月故意给你摆架子呢,谁知道你得了皇帝的赏,压根没人理她,她昨天夜里还在卧室里发了老大一通火,可碎了不少花瓶。”柳婉芳提起姜苏月便有些看不上眼。 那吴莉如养的好女儿,表面上看起来霁月风清、不争不抢的,背后还是一副蠢脑筋。 “至于姜颂文,吴莉如日日将他挂在嘴边,指望着他光宗耀祖,可我听我们家老爷说,昨日皇榜揭开,那榜首是个叫林纾的。” 姜清漪听了挑了挑眉。 林纾? 这个名字她极为耳熟,好像之前有听说过。 “那姜颂文呢?他的名次如何?”姜清漪有些好奇,昨日那宴吃了一半,丞相便匆匆离去,不会就是为了这事? “挂在那最末呢,堪堪能进殿试。”柳婉芳一想到这个便是来气,她早已经受够了吴莉如的委屈。 从前姜颂文熬夜温书,还要怪泮哥儿的哭声惊扰了他,这姜府虽然是小,可这二房和三房隔得老远,婴儿的声音怎会传的那样远? 不过是因为这是三房唯一的嫡子,泮哥儿又生的粉雕玉琢,连着姜老夫人都对着泮哥儿有一份好脸色,她才会对着三房这样针对。 此刻失利也全算是吴莉如的报应了。 “不过这奶娃娃也是真的可爱的紧,也不怪吴莉如心中妒忌。”姜清漪看着泮哥儿的模样,极为宠溺的笑了笑。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臭着脸的缩小版墨璟渊的模样。 她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得从软榻上弹了起来。 姜清漪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会莫名其妙的浮现出墨璟渊孩子的模样——不会日后等墨璟渊成了亲,生了孩子,还要她去当奶娘照顾孩子? 想到这里,姜清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姜清漪知道她的回来会让姜府内的人耐不住性子,却没有想那人那么快就行动了。 次日,姜清漪在姜老夫人的院子里碰见柳婉芳,她正抱着泮哥儿,也要来给姜老夫人请安。 两人便一同进门了。 老人家觉少,早早的便是醒了,她们过去时便只有姜婷和陈姨娘在场。 姜婷向两人问了声好便还是寡言少语的坐在了一旁,而陈姨娘便是在老夫人身旁寸步不离的伺候着。 姜清漪一入门便看见了这些人,她恭敬的行礼向姜老夫人问安:“孙女向祖母请安。” 姜老夫人看见姜清漪早早的便来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既来了就在我的边上坐。” 接着姜老夫人又将眸子看向了姜清漪身边的柳婉芳,冲她急忙招了招手:“快把泮哥儿抱来让我瞧瞧!” 二房的孙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这姜府里也就三房的泮哥儿还尚在襁褓,老人家喜欢小孩,正巧这泮哥儿又生的可爱的紧,柳婉芳平日里又是个不争不抢的,姜老夫人对三房的态度还称得上是和蔼。 柳婉芳抱着泮哥儿给姜老夫人请了安,便顺着姜老夫人的意思将泮哥儿往她那边抱。 泮哥儿的精神极好,看见姜老夫人的脸,便瞪大了眼睛,咯咯的在笑,露出了一排没有牙齿的牙龈。 姜老夫人看着柳婉芳怀里的泮哥儿,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泮哥儿的小脸蛋,圆圆的、滑溜溜的跟破了壳的鸡蛋似的。 “二小姐,你还未见过泮哥儿,快来见见!”陈姨娘看着泮哥儿的小脸,心里升出了几分羡慕,又含着些嫉妒。 若是她为丞相生出了个男丁,也便不用在姜老夫人身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 姜清漪原本只是眼观鼻子耳观心的坐在位置上,听见陈姨娘突然叫了她,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说自己昨日刚见过这泮哥儿。 回想起泮哥儿昨日的模样,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柔意。 她走到泮哥儿的身边,刚刚弯下腰,泮哥儿却突然哭了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泮哥儿见了姜清漪莫名其妙哭了 “哎呀,怎么哭了呢?”柳婉芳看着自己怀里的泮哥儿直接是变了脸,急忙直起身哄着。 可无论她怎么摇,泮哥儿却始终是啼哭不止。 “怎么回事?泮哥儿的身子有哪儿不舒服吗?”姜老夫人皱了皱眉,扶着陈姨娘的手站了起来。 她往柳婉芳的怀里望去,看见泮哥儿咧着嘴,哭得是小脸通红,原本奶乎乎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也不知是怎的,刚刚还是好好的。”柳婉芳有些着急,伸手轻轻拍着,泮哥儿却还是没什么反应。 “二丫头,你不是会医吗?你过来看看!”姜老夫人蹙着眉,声音沉沉,对着姜清漪吩咐道。 柳婉芳这才想起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姜清漪,她赶忙将泮哥儿抱到了姜清漪的面前。 姜清漪看着泮哥儿莫名其妙哭起来的样子,心下有些疑惑,她伸出手拨了拨泮哥儿的襁褓,可手刚一伸出去,泮哥儿哭的便更是大声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着,张着小嘴撕心裂肺的嘶吼着,哭到后面连喉咙都是哑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婉芳的心被泮哥儿哭的纠在一起,颤着声音问道。 姜清漪看着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泮哥儿,对着柳婉芳缓缓摇了摇头。 她刚刚伸出手,泮哥儿便有那么大的反应,她不敢再靠近泮哥儿,可是从泮哥儿的面上看,却是没什么异常的。 柳婉芳看着泮哥儿哭的脸气都是没了的模样,抱着泮哥儿的两只手都在抖,她咬着唇想要安抚泮哥儿,泮哥儿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在哭。 “怎么办?祖母这到底要怎么办?”柳婉芳慌乱抬头,看向了面色沉沉的姜老夫人。 姜婷看着大堂内慌乱的众人,犹豫了几下,却是上前了几步,紧张的开了口:“婶娘,或许此处人多,泮哥儿或许怕人才哭闹的,你将他抱得远了些,兴许便好了。” 人多? 众人听了这话便急急从泮哥儿的身边散了开,柳婉芳抱着泮哥儿往没人处走了几步。 只是几步,泮哥儿的哭声却是渐渐小了下来,泛红的脸蛋也是逐渐退了色,却还是在柳婉芳的怀里一抽一抽的吸着气。 柳婉芳看着泮哥儿的这副可怜样,心疼的是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众人见泮哥儿不哭了,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院内紧张的几分这才松了些。 老夫人这才摇了摇头,又扶着陈姨娘的手往位置上走。 而姜清漪却不动声色的扭过头,看了姜婷一眼。 姜婷说完那话,像是十分紧张,埋着头坐在椅子上,便是什么也没说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吴莉如看见泮哥儿不哭了,才笑着开了口,阴阳怪气的道:“从前倒不知道泮哥儿这样胆小怕人,他的这副样子倒不像是个男娃娃。” 柳婉芳本就被泮哥儿哭的心烦意乱,如今听到吴莉如这话,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抱紧了泮哥儿,回过头去冷冷一笑。 “他从前何时不是笑盈盈的?小孩子身子不爽利,又不能说话,怎的在你口中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吴莉如是头一次见到柳婉芳这副疾声厉色的模样,讪讪一笑,倒是没再说话。 陈姨娘又开着头打着圆场:“从前人多的时候,也不见得泮哥儿能哭成这副模样,莫不是因为他怕生,见了新来的二小姐,才哭了起来?” 陈姨娘笑着说出的番话,众人却觉得十分有理。 姜老夫人眯着眸子盯着姜清漪,这才回忆起,泮哥儿头一次哭,便是因为陈姨娘叫姜清漪去见见泮哥儿。 而泮哥儿第二次哭没了声,便是姜老夫人叫姜清漪去看看泮哥儿可是生了什么病。 而刚刚柳婉芳抱着泮哥儿离众人远了些,便是离着姜清漪也远了,这时的泮哥儿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泮哥儿头次见了人哭成了这副模样,倒是和二姑娘有缘。”陈姨娘又笑着,有的是一副七窍玲珑心,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好听。 可姜清漪和柳婉芳却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泮哥儿昨日便是见过她的,她还抱了良久,若是怕生,怎的昨日不怕,今日便开始怕了? 姜清漪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视线却落在了柳婉芳惊魂未定的脸上。 昨日两人还说的热切,但今日过去,她不知道柳婉芳心里会怎么想。 “泮哥儿今儿吓了这么一大跳,你回去还是得好生安抚。”姜老夫人淡淡开口。 “孙媳省的。”柳婉芳紧紧的抱着泮哥儿,对姜老夫人行了一个礼。 “那既然没别的事情,便散了。”姜老夫人扶了扶额头,脸色有些不虞,她原本只是想见见泮哥儿,如今却被泮哥儿的哭声吵得脑仁疼。 众人看着姜老夫人疲惫的模样,纷纷告退。 姜清漪来时是和柳婉芳一同进来的,可出去时,柳婉芳却不敢跟她走在一道。 在姜清漪身后的姜希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噗笑了一声,大声的开口道—— “从前看话本时我还不相信,可如今却是信了。有些人就是天煞孤星,与她亲近的人便都会遭到厄运,那小孩子呀,可是能看见脏东西的,脏东西围在天煞孤星的身边,小娃娃便怕的只能哭了!”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姜婷猛地扯了扯衣角。 姜希猛地转身,便对姜婷怒气冲冲的开口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碰我的衣服?你可知我这一套,可是抵你十套!” 姜清漪听了这话,直直转过身杵在原地。 姜希走路没看路,知道最后要撞上了姜清漪,才急忙刹住了车。 “你跟石头似的挡在路中间,要叫别人怎么走路?”她气恼的朝着姜清漪吼道。 姜清漪听了只是淡淡笑了笑,眼眸落到了姜希的身旁,笑盈盈的开口问道:“你这周围有这样多的人,怎的他们能走,你就不能走?” 姜清漪的声音幽幽,随着而来的是一阵风,微风萧瑟穿过竹林,是扑面而来的一阵凉意。 吓得姜希连忙往身旁望去,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是空无一人。 “这……这哪有什么人啊?”姜希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心里却直发毛。 “你身边日日围着这群人,你看不见是吗?”姜清漪嘲讽的笑了笑。 姜希这才意识到姜清漪是在指桑骂槐,说自己是天煞孤星! “你……!”她气极败坏的指着姜清漪,却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章 我们才回府两日,有人要害我们 姜清漪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站在和明院的门前,却没有动作。 “小姐,我们是要回院子吗?”南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她看着姜清漪紧抿的嘴唇,便觉得她的心情是有些不虞,明明昨日泮哥儿还对主子喜欢的紧,怎的今日见了主子便开始哭呢? 她踌躇了一会儿,此刻也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姜清漪不知道南意心里在想什么,她此刻正盯着姜希和姜婷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姜老夫人的和明院位于后院的正中,左右两侧各是一个回廊,穿过回廊到的就是府内各位主子的院子。 她的院子是在和明院的东边,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可是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姜希住着的便是和明院以西的位置,她怎的也跟着姜婷往东边走? “南意,这姜希为了跟姜婷一块走,怎的还绕远路呢?她们的感情有好到这样的地步?”姜清漪侧着头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姐,那西边有的是积珍院……里面住的是珍琴公主。”南意道,“珍琴公主似乎对姜四小姐有些不满,她便是要绕远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南意口中的姜四小姐就是姜希,在这姜府里能让姜希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人,便也只有珍琴公主了。 “小姐,你是想去西边散散心吗?只要我们去的安静些,珍琴公主应该也是不会介意的。”南意犹豫着开口道。 “先不去,我们先了回自己院子。”姜清漪听闻敛了敛眸子,便往自己的宝林阁处走。 既然是要回到这姜府查询萧都洵的线索,那便是要去了这姜府里的每一处,跟姜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接触。 而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府内深入简出的珍琴公主,一定会知道些从前的事情。 如何引起珍琴公主的注意、博得她的好感,再从她的嘴里打听真相,这些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过如今她还有一件要紧事——那就是泮哥儿的身体。 —————————————————— 明明只是刚过了辰时,可姜清漪一回院子,却是又叫南意备了水,洗了一回澡。 姜清漪躺在浴盆里,温热的水包裹了她的全身,她长叹了一口气,又把自己的身体往下沉了沉。 南意用着斗子从浴盆里舀出了热水,呼的一下子从她的颈背浇了下来,让她疲惫的身体陡然松懈了几分。 她阖上眸子,脑海里仔细回忆着方才请安时的一幕幕,以及众人的反应。 泮哥儿今日见着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若是她昨日没去见过泮哥儿,说他怕生,那也是说得通。 可昨日她刚刚见过泮哥儿,昨日泮哥儿在她怀里的时候,可还在咧着嘴笑,今日的他便是换了一番模样,这其中一定是有异。 问题不是出在泮哥儿的身体上,便是出在她的身体上。 她早晨靠近泮哥儿时,却没有在泮哥儿的口鼻气息中发现中毒的气味……那么便可能是她身上的什么东西,对泮哥儿有刺激作用,惹得泮哥儿哭闹。 这也是姜清漪为什么一回院子就去洗澡的原因。 早晨的时候,她只是稍稍靠近的泮哥儿,分明还未碰见,泮哥儿便像是闻到了味道,开始哭了起来…… 味道—— 想到这里,姜清漪猛地张开了眸子,在浴桶中坐直了身子,对着南意正色问道:“南意,我近日的衣裳可是交由了府里的其余人去洗?” 南意看着姜清漪严肃的模样,手里拿着斗子,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老夫人说要给咱们院子里派些丫鬟小厮,不过人还未来,这些日子的衣裳都是奴婢亲手洗的……” “亲手洗的?”姜清漪听了这话,又是皱了皱眉。 “对呀,小姐的衣裳,自从在楚王府发生了那档子事情后,奴婢便从不假手于人,而按照小姐的吩咐,洗完晾干后,还拿了艾草熏上一刻,祛掉上面的虫蚁……” 姜清漪听了这话,一瞬间睁大了眸子,她“哗啦——”一声,飞速的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她突然的动作溅起了无数的水花,不过姜清漪现下却管不了那么多,她拿着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匆匆穿上衣裳就往外走。 南意说的没错,用艾草熏衣是她在楚王府就一直保留的习惯,在楚王府时她曾经为素心验尸,后面又在神武侯府遭遇了爻疾,她便对着这一块是格外的看重。 若单单说泮哥儿是因为她衣服上熏了艾草,而有了那么大的反应,其实是说不通的。 她身上的衣裳是日日都熏着艾草的,可昨日早晨,她初见泮哥儿的时候,泮哥儿那时还没有一样。 除非——在昨日离开后,便有人对着泮哥儿做了手脚,而她身上的艾草味道就是刺激泮哥儿的引子,这样子泮哥儿早晨独独见了她才有的激烈反应,便都是能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便有些放心不下泮哥儿,她谨慎的拿起她早晨穿的那件衣裳仔细的确认了一番,又忙不迭的叫南意拿来了还未熏过艾草的衣裳,帮她换上。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话有些奇怪,她疑惑的问道:“小姐,这艾草是哪里不好吗?” 姜清漪一手捏起衣裳仔细的嗅了嗅,在确认了上面只有艾草的味道后,才扯了扯嘴角,对着南意冷笑道:“这艾草再好,也架不住有人生了些歪心思,在上面动手脚!” 南意听着姜清漪声音沉沉的话,这语气里还泛着几分冷意,她心头有些惶恐,急忙将自己手上的衣服展开,替姜清漪把衣服换上。 “小姐,我们这才刚回府两日,就又有人要害我们?” 姜清漪一手系着衣裳的带子,眼眸里有的却是一片阴霾,她语气幽幽的道:“不只是要害我们,还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利用自己身上独有的味道,让众人瞧见泮哥儿对她激烈的反应,现下泮哥儿没事,那便能解释为怕生,若是日后泮哥儿出了事,所有人想起泮哥儿今早的反应,第一个怀疑的便会是她。 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便能害了两个人,这背后设局之人倒是真的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姜清漪换好了衣服后,带上了素日里常带的医药包,便要出门去柳婉芳的院子里。 她刚要伸手去推门,手还未碰到门闩,便悬在半空中,顿了良久。 她心下产生了几分踌躇。柳婉芳是与她相熟没错,可刚刚泮哥儿见了他,哭的便是连嗓子都哑了。 姜希的冷言冷语众人皆是听在耳里,即使柳婉芳内心是相信她的,想必心下也会生出几分膈应…… 她还会再让自己再去为泮哥儿诊治吗? 姜清漪正想着,面前的门却是发出了“咯吱——”一声,从外面被敲响了。 此刻会来找她的,会是谁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泮哥儿身上有的是蜱虫 姜清漪听着外面的敲门上,收回了手,她敛了敛神情,便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篮子,待她微微抬起头,姜清漪便是看清了她的脸。 来的人是柳婉芳。 姜清漪有些诧异,但心中却泛起了些许欢慰——柳婉芳竟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相信了自己。 她看着柳婉芳小心翼翼的模样,急忙将她迎进了屋内,柳婉芳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屋内,便缓缓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大堂正中的黄花梨木桌上。 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几层轻纱,姜清漪探头望去,便看见了篮子里那小小的人儿——是泮哥儿。 “我在院子里好不容易才将泮哥儿哄得睡着了,眼皮却一直在跳,我想着今儿的事情,便觉得有些不对。敢忙却带着泮哥儿来你院子里找你了。” 柳婉芳看着在篮子里睡不安稳的小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用手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又听见姜清漪的话。 “我也想到了里面的不对劲,正想着要去找你。”姜清漪放下手中的包裹,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婉芳,你愿意相信我,我很高兴!” 姜清漪神色认真,将那茶水亲自递到了柳婉芳的手边,柳婉芳接过茶,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温声道—— “我不相信你,该去相信谁,信那几个陈姨娘、吴莉如吗?清漪,我有眼睛,我能看得见……” 姜清漪听了这话,冲她笑了笑,便直入主题:“她们都不知我们昨日里私下见过,便将泮哥儿今日的异常解释为怕生——可我觉得这是有人在泮哥儿身上下了手脚。” 柳婉芳倒吸一口凉气,急急问道:“在泮哥儿身上下手脚?” “对,我懂些医术,前些时日里有去治了那爻疾,便会对这些事情多留些心思,我每日的衣裳都是用艾草熏过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范毒虫……” “毒虫?!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泮哥儿身上投了毒虫?”柳婉芳听完直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声音让篮子里的泮哥儿都嘤咛了几句。 姜清漪也站起身,朝着泮哥儿的身边走了几步:“我猜就是昨日,我离开后,有人便耐不住性子了。” “她们不知我们昨日里见过,今日早老夫人面前泮哥儿见我时又是那副模样,现下虽被她们用泮哥儿怕生推诿了过去,可日后泮哥儿若有哪里不好,老夫人便能想起今日的事情——这幕后主使想干的是一箭双雕的法子!” 听着姜清漪语气沉沉的一番话语,柳婉芳惊的是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明明是夏日里,她却感觉身后是一阵凉意,让她凉的是头皮发麻。 若是昨日里她没有和姜清漪见上一面,便真的会被那泮哥儿怕生的借口搪塞了过去,今日便也不会多个心眼前来找姜清漪。 她在这府里韬光养晦、与世无争,就连姜丞相给了她管家之权,她还是战战兢兢,将府里上下分配个均匀,她得了这当家之权不过才一天,可那人一出手便是要害她的孩子! 姜清漪看着柳婉芳咬着唇瓣,眼眸红红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待我去看看,便能知道泮哥儿身上有的是什么了?” “好好,你快去!”柳婉芳吸了吸鼻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有着着急的催促道。 姜清漪走到桌子前,看了在篮子里睡得极不安稳的泮哥儿,心下生出了几分怜惜。 她假意的从布包里掏了掏,然后从空间里召唤出了医用放大镜,对着泮哥儿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她换了一身没熏艾草的衣裳,泮哥儿便没有和早晨那般闹腾,姜清漪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更确定了几分——果然,问题就是出在这熏了艾草的衣裳上。 她拨开了泮哥儿的衣裳,把自己的手焐热了,便握住了泮哥儿的小肉胳膊。 白嫩嫩的小胳膊,看起来就像一块奶豆腐,姜清漪并没有在上面发现红肿、伤口等被虫子叮咬过的痕迹。 等她抬起了泮哥儿的手臂腋窝处发现了一丝异样,姜清漪眯起眼眸,用着医用的放大镜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腋窝,在上面发现了小虫的痕迹。 “这是蜱虫。”姜清漪对着柳婉芳道,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感情,却能从她镇定的气场中,看见她的专业和实力,这不禁让柳婉芳感到有了依仗。 “蜱虫?”柳婉芳紧张的重复,她急忙学着姜清漪的模样,眯着眸子向泮哥儿的胳膊望去,却看不见任何虫子。 姜清漪将医用放大镜伸到了她的眼前,刘婉芳这才看清了姜清漪所说的“蜱虫”,到底是什么东西。 淡黄色的虫子,在放大镜里也只有米粒大小,那就这样小小的虫子便长着一个可怖的口器,口器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而这些小蜱虫此刻却在泮哥儿的身上活动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柳婉芳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捂住了嘴,“清漪,这要怎么办?!这到底要怎么办?” 姜清漪又翻了翻泮哥儿的脖颈,耳后,大腿内侧都发现了同样的蜱虫,蜱虫还很小,像是刚投放下去的模样。 定是昨日她离开柳婉芳的院里后,泮哥儿的身上才被人下了蜱虫,这蜱虫在今日早晨闻见了自己身上的艾草味,便慌乱的在泮哥儿身上活动,让泮哥儿哭喊出声。 这也就是为什么昨日的泮哥儿见了她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今日早晨便只会哭了。 柳婉芳看见泮哥儿身上满是蜱虫的模样,呜咽的摇着头,她的泪滚到了姜清漪的手上,让姜清漪情不自禁的缩了缩手。 这幕后主使竟然用蜱虫对不满三个月的泮哥儿下了手,实在是太狠毒了。 “你不要怕,蜱虫其实没什么危害,只是它身上携带着的病毒容易引起疾病。”姜清漪一边垂头观察泮哥儿身上的蜱虫,一边解释道。 “什么是——病毒?”柳婉芳一怔,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明白。 姜清漪这才意识到自己顺嘴说了现代的词汇,她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就是——若是这蜱虫身上带了些脏东西,被它咬了之后,便可能会发烧,甚至会死亡。” 姜清漪怕柳婉芳担心,才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其实蜱虫的危害远不止如此,被蜱虫叮咬可能会产生皮肤问题,甚至因为它身上的病毒而遭遇斑疹热、q热、森林脑炎、出血热等81种病毒性、31种细菌性和32种原虫性疾病。 柳婉芳无比庆幸,自己今日遇见的是姜清漪,若是寻常大夫,没有她特质的放大镜,若是泮哥儿日后发烧,他们甚至都找不出原因…… 这样的后果柳婉芳无法想象……此人的居心之毒可以想见,她不止是要泮哥儿生病,她更想泮哥儿死! 想到这里,柳婉芳的眼眸中带了几分仇恨和拒绝,她随意擦掉眼角未干的泪,反倒不再哭了,而是镇定的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只要能医治好我的泮哥儿,我愿意豁出我的性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不至于不至于!你不会死,泮哥儿也不会死的!”姜清漪听着柳婉芳决绝的语气,急忙道:“这些蜱虫是昨日才投放的,我们现下发现的早,便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柳婉芳听了姜清漪的话,这才放下了心,她继续开口问道:“既然是身上长了虫子,那用镊子将泮哥儿身上的蜱虫全部挑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姜清漪眸色晦暗的摇了摇头,这也就是那幕后之人的高明之处:“蜱虫在叮咬人时,会将头、螯肢埋在人的皮肤内吸血,而用镊子挑出蜱虫后,很可能会将它的口器留在皮肤里,可造成局部充血、水肿、急性炎症反应,还可引起继发性感染。” 充血、水肿、继发性感染,在医疗设施落后的古代,每一种可能都会造成一个成年人的死亡,更不用说这才三个月大的婴儿了。 这也为幕后之人计划的成功,下了最后一层保障:若是日后等蜱虫长大了,被柳婉芳发现了异样,这古代的大夫也不会知道蜱虫的口器上面长着倒刺,若是和柳婉芳想的一样,用镊子拔掉泮哥儿身上的蜱虫,很可能让它的口器折断在皮肤里。 最后等着泮哥儿的便只有死。 柳婉芳也是听懂了姜清漪的言外之意,她眸子闪了闪,死死的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没有吭声。 姜清漪看着泮哥儿的模样,心下也有些发愁,虽然蜱虫还没有长大,可是有些却已经埋在他的皮肤上开始吸血,她能做的只能是为泮哥儿进行严格局部伤口的清创。 而泮哥儿又是这样小,手术过程中恐怕还是不能使用麻醉剂,这痛苦要泮哥儿硬生生受着。 姜清漪将目前的情况跟柳婉芳详细的解释了一下,柳婉芳听了垂着眸子,面上有的是凄凉和悲哀。 过了良久,她才做好了决定,目光沉沉的对着姜清漪点了一个头。 姜清漪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从空间里召唤出手术刀和手术需要的其他用具,对着柳婉芳开口道:“你抱着他,抬起他的胳膊,很快就能好的。” 柳婉芳抿了抿唇,眼神木木的,脸上有的是一片灰白,她没有讲话,对着姜清漪的话却是照做了。 姜清漪对着场地进行了简单了消毒和清洁,便戴着医用放大镜开始手术。 泮哥儿的身上的蜱虫还小,只有两个开始埋入皮肤吸血,两个都在腋窝处。 姜清漪用镊子清除了其余的蜱虫,因着柳婉芳在场,她无法开灯,便换了南意点燃了一根蜡烛。 手术一开始,原本还在睡觉的泮哥儿却是感受到了疼痛,开始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柳婉芳生怕这声音传到院子外面,便咬着牙捂住了泮哥儿的嘴。 泮哥儿哭得浑身发颤,她同样也是浑身发颤,便是脸那脸都变白了。 她闭眼不敢看姜清漪的手术,感受着手下泮哥儿的挣扎,她心中便感受到的是刀剜一样的疼痛,等再次睁开眼时,泪水已经是全然模糊了她的视线。 ———————— 片刻后,姜清漪取出两只完整的蜱虫,刚松了一口气,感受到手背的滴落的滚烫。 她抬起头便看见柳婉芳凄惨的模样,腮边的泪水随着她身体的抽搐而无声滑落。 “好了,没事了。”姜清漪为泮哥儿包扎好了伤口,又捏了捏柳婉芳的肩膀。 柳婉芳这才松开了紧紧捂着泮哥儿小嘴的泮哥儿此刻哭的完全是失力了,颤着身子趴在柳婉芳的肩膀上,哭得又是睡着了。 柳婉芳看着姜清漪用火烧掉蜱虫的举动,她掀了掀眼皮,眼里映照着熊熊的火光。 “你打算如何做?”柳婉芳抱紧了身上的泮哥儿,直接问道。 姜清漪抬头看着柳婉芳充满了仇恨的眼神,便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她想的和自己想的一样。 姜清漪还没来得及清洁手术工具,刚刚的手术让这副疲惫又虚弱的身体感受到了一阵眩晕,她扶着脑袋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才对着柳婉芳徐徐开口—— “这幕后之人布了这样大的一盘局,心思又是如此的恶毒,便是打算将你我一击致命的。而此刻她又不知我们早已识破她的计谋,她一定还有后手——我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姜清漪注视着眼前的一片虚无,眯了眯眸子。 “你对这幕后凶手可有几分猜测?”柳婉芳听了姜清漪的话,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语气冰冷的接着问道。 那幕后之人敢谋害她的孩子,她便要让那幕后之人偿命。 柳婉芳问到这里,姜清漪便将眸光转向了南意:“南意,你可知这府里有谁知道我平日里会用艾草熏衣?” 南意听了姜清漪的问,垂下头仔细的想了想:“前日……小姐你不在时,四小姐和五小姐曾来过……” 南意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继续道:“那时候奴婢正在熏衣,想着小姐不在院里,就让她们先回去了。” “她们俩?”柳婉芳听了却是有些诧异,“她们俩当时可有什么反应?” “五小姐听闻小姐不在便是想走,反而是四小姐注意到了奴婢手里的活计,还问了几句。” “姜希?”柳婉芳蹙了蹙眉“姜希是个蠢笨无脑的,她也不像是会想这些周密计划的人……” 姜清漪听了却是笑了笑,毫不奇怪的开口道:“姜希是个蠢的,可她身后可各各都是人精——” “你是说——陈姨娘?”柳婉芳拍了拍睡着的泮哥儿,将他放进了那个篮子里,回忆起陈姨娘那日的举动,眼睛眯了眯。 “无论这局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这陈姨娘一定是主谋,今儿早晨的一切都是陈姨娘推动的。”姜清漪推测道。 今日姜清漪靠近泮哥儿的举动,便是陈姨娘主导的,在事后还劝着吴莉如和柳婉芳,看似是一副七窍玲珑心,谁知竟是一副毒心肠。 “无论是不是她,等过了几日,这主使者便会设局,让所有人都觉得泮哥儿是我害的……”姜清漪垂了垂眸:“不管是谁,结局都一样。” 她语气微凉。 姜无辜的稚子牵扯进这肮脏的陷阱之中,她实在是无法原谅。 她会让作恶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陈姨娘陷害柳婉芳,可能是憎恶她抢走了自己的管家之权,虽然若是没有柳婉芳,那管家之权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 可……这陈姨娘,又会有什么理由来陷害她呢? 难不成这牵扯到府内从前的恩怨?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姜婷不似表面上的简单 让姜清漪没有想到的是,柳婉芳看着柔柔弱弱的,是一派典型的江南婉约的女子。 可当她和柳婉芳商量起那引蛇出洞的对策时,柳婉芳却是一个极有主意的。 她坚定又决绝,甚至为了抓住那幕后之人,主动提出要拿泮哥儿作饵。 那幕后之人要让泮哥儿生病、发热,她顺水推舟,对外宣称泮哥儿真的发了热,好让她进行下一步计划。 两人在屋内商量了两个时辰,柳婉芳才挎着木篮子,带着泮哥儿同姜清漪告别。 在告别前,她突然起身,直直跪在了姜清漪面前,神情严肃的向姜清漪行了一个大礼。 姜清漪被这猝不及防的大礼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柳婉芳却执意行完了这个礼。 “我是该感激你的,不是作为你的朋友或是你的婶娘,而是作为泮哥儿的母亲。” 姜清漪听了这话,便也没有再拦着,而是从空间里掏出了好几瓶维生素和钙片,塞到了柳婉芳的怀里。 —————————— 在柳婉芳走后,姜清漪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地后,她才想起被她遗忘了很久的实验室。 她在客栈那几天,潜心研究,配置出了进阶版的红山雪莲替代品,可以勉强支撑她这副破身子,不过也会落下不少毛病。 譬如刚刚她做了一个小小小小的清创手术,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已经是头晕目眩。 因为从前研究的太过专注,她倒从来没有去看过实验室里功德值和好感度的变化。 如今已是过了许久,虽对墨璟渊的好感度不抱希望,可却是该去看看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将眼眸微微闭起,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便回到了这个熟悉的空间,她打开药房的那扇青铜门,径直走向了那个实验室。 她朝着实验室的那扇青铜门仔细望去,却发现那熟悉的两个刻度表,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原本两个铜铃大的圆形刻度表此刻却是比从前整整大了一圈,银色的金属质地此刻也缓缓变成了金色。 姜清漪心下有些讶异——难道是这个空间升级了? 她屏住呼吸,凑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那刻度表上的数值,脸上有的是说不出的震惊。 这个刻度值呈现的是几何式的爆炸型增长! 从前功德值的刻度表上,红色的小点指向的是10;而好感度指向的是20。 而现在功德值的刻度表上,红色的小点则直接指向了100的位置,也就是在刻度表的最大处。 而好感度的刻度表上,红色的小点则是出现在40的位置。 这也就是说,姜清漪要救100个人,同时获得墨璟渊40的好感度,才能再次打开这一扇大门,升级这个空间。 一想到墨璟渊的的好感度,姜清漪顿时便觉得有些棘手,她叹了一口气,又望向了刻度表上指针所指向的位置。 功德值的刻度表,指针已经稳稳的停在了100的最大位置,应该是从前在神武侯府治愈爻疾的功劳。 看到这里,姜清漪顿时喜笑颜开,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继续将眸子转向了好感度的刻度表,红色的小点明晃晃的在40的位置呆着,而指针却指向了30的位置。 30,也就是说比从前还多了10,这让姜清漪有些诧异,两人明明是吵过了架,可这墨璟渊对他的好感度却是只升不降。 姜清漪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墨璟渊那谪仙般的容颜,她感到有点奇怪,明明两人不是经常见,可她却把墨璟渊的模样清楚的记在了脑子里。 她忽然想起宫宴的那天,她中了药落在墨璟渊怀里的那一刻,他温暖又坚硬的环抱,当两人一同落入湖水中时,他在月光下微动闪光的眸子。 姜清漪不免产生了一些疑惑……墨璟渊这30的好感度,都是他对自己能力的看重而产生的吗? 那墨璟渊更看重的一定是沧澜,她想象了一下墨璟渊对沧澜好感度达到百分之百的画面,她浑身抖了抖,莫名的有些发虚…… 或许……墨璟渊对她的态度,除了像是对下属的信任之外,是否有些其他感情…… 姜清漪歪着头,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却发现自己的内心——好像跟从前有些许不同了。 或许……她可以尝试着从其他地方,获得墨璟渊的好感度,而不是让墨璟渊单单的把自己看成一个下属。 类似于沧澜和夏狄的,万分之一的下属。 —————————————— 姜清漪退出空间后,一个人瘫在软榻上,手脚摆出了一个“大”字,盯着屋顶的房梁发愣,还未等她想明白自己今后应该如何获得墨璟渊的好感度,她的院子里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是姜家五姑娘,姜婷。 姜婷的到来让姜清漪有些诧异,她有些摸不清楚姜婷的来意。 听南意的话,她昨日便和姜希一起来过自己的宝林院,只是当时她不在院子里,便也没有碰见她。 可今儿,她却又来了。 “姐姐,你可是用过午膳了,怎的这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是没有?” 姜婷还是穿着早晨的那身衣裳,头上插着一根素银簪子,碧绿的袄裙洗的发灰,她含着胸走到姜清漪的卧室里,说话时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看样子还是有些紧张。 “祖母前日说要往院子里送些丫鬟,可今日还没送来,这院子里便是没人,不过我也不在意,我不喜人多。”姜清漪面上含笑的说道。 她从榻子上爬了起来,牵着姜婷的手走到里方桌旁,叫她一同坐了下来,还让南意送进来了一壶热茶。 姜婷双手捧着茶杯,身上的胆怯和不自在才少了几分。 姜清漪看着她的模样,朝着她微微一笑,继而开了口:“我进府这样久,却还没拜访过五妹妹,实在是我的失礼。” “早就听南意说,你和姜希昨日里来找过我,五妹妹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在姜清漪看开,这姜婷平日里谨小慎微,跟个鹌鹑似得,若是没有要事,便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来她院子里找她。 前日里她和姜婷一同前来,可今日里却又是单独来的。 与柳婉芳不同,姜婷在从前便与原主不是太相熟,可自从她进府后,姜婷却是几次三番向她示好。 是因为她的心善吗?还是另有目的? 姜清漪蹙了蹙眉,也琢磨不透姜婷的心思,便是单刀直入的直接开了口。 第114章 廖大夫:泮哥儿恐怕是不好了…… 姜婷听了姜清漪的话,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姜清漪一眼,抿了抿嘴唇,却是有些犹豫。 “今日前来……是为了告知姐姐……一件事情。”姜婷说着,却是又将头缓缓的垂了下去。 姜清漪听了这话,心下是一凛,便是马上想到了泮哥儿身上被下了蜱虫的这件事情 可她面上不显,脸上仍旧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歪着头,轻轻的“哦?”了一声。 “是什么事情?”姜清漪盯着她问道。 “是……是泮哥儿的事情……”姜婷踌躇着讲完,又攥住了姜清漪的袖子,问道:“姐姐,你可相信我?” 姜清漪听了姜婷的话,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眸子里的幽幽一闪而过,面上却带了几分诧异,“泮哥儿……泮哥儿是怎么了?” “陈……陈姨娘要借泮哥儿来设局……设局害你!”姜婷讲到这里,连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要怎么害我?” 姜清漪对姜婷的来意还有些奇怪,姜婷怎会知道陈姨娘要害她,又会为了这个特地告诉她。她可不觉得原主和姜婷的关系有好到这种程度,更不要说是自己和姜婷的感情了。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在窗边无意中听见了陈姨娘和身边嬷嬷的对话……”姜婷的神色也有几分懊恼。 “我知道了。”姜清漪握住了姜婷的手,敛下了眸子,遮盖住了眸子里的幽深。 陈姨娘是这事件的幕后主使没跑了,可这姜婷却不似人前的那般胆小无害。 她这番特地来告知姜清漪陈姨娘的阴谋,到底是为何呢?真的是出于善意吗? —————————————— 时间过得很快,姜清漪估摸着时辰,觉得时候是该到了,便暗中给人送了信,第二天柳婉芳向姜老夫人请安时,便是没有带上泮哥儿。 陈姨娘站在姜老夫人身边,神色淡淡的往下望,看见柳婉芳只身前来的模样,眯了眯眸子,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果然,姜老夫人见了柳婉芳,便皱了皱眉,开口询问道:“柳氏,这泮哥儿呢?今日怎的没带来,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未曾见到了。” 姜老夫人身体不太好,府内女眷的晨昏定省也不是日日都举行的,这样算起来老夫人也是有三四日没看见泮哥儿了。 柳婉芳听见姜老夫人的询问,偏过头快速的和姜清漪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对着姜老夫人沉声道:“泮哥儿近日身子不太好,总是睡着,儿媳便没有将他带来了……” 姜老夫人一听,面色一沉,陈姨娘惊讶的吸了一口气,她用手捂住了嘴,微微蹙眉问道:“身子不太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清漪在一旁没有讲话,她盯着陈姨娘惺惺作态的侧颜,心底里有的却是冷意——她计划了那么多日,算计了那么多人,如今可终于是来了。 “大概是有……一两日了……”柳婉芳回答。 “呀,这可不能耽搁,我也是养过孩子的,这前三个月的孩子最是娇贵,磕不得碰不得的,可不让人省心!”陈姨娘道。 姜清漪看着陈姨娘火急火燎的模样,玩味一笑,开口问道:“这两三个月婴儿不是最嗜睡吗?娃娃起晚了怎么会让陈姨娘如此担忧呢?”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二姑娘没有生养过,恐怕不知道为人母的担忧,若是自打出生以来便嗜睡,那也无碍,可泮哥儿从前是如此活泼,突然的嗜睡恐怕……” 她话没有讲完,却让老夫人有了些担忧。 这泮哥儿是三房的嫡子,三房也就这么个男丁,大房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那么三房的泮哥儿更不允许有一点闪失…… 她皱着眉看着柳婉芳,想了想,最后开口道:“正好,今日是廖大夫前来为我诊脉的日子,柳氏你便将泮哥儿抱来,让廖大夫也为他诊诊!” “是呀,虽然你们三房不是嫡出,家里可没有人亏待了你们,怎么泮哥儿身子不好,你都不敢说,搞得像我们二房怎么了你们似得!”吴莉如也在搭腔。 她一边指出了三房庶出的身份,又在另一边暗示柳婉芳的小家子气,泮哥儿生病了却也是不敢说,照顾不好泮哥儿。 柳婉芳听了吴莉如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面上却也没有怒意,她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便出门去将泮哥儿抱了过来。 而陈姨娘也吩咐了小厮,去将府外的廖大夫提前请了来。 廖大夫的脚程很快,明明是在府外,却是在柳婉芳之前便到了和明院,等他到了院子里,看见在场坐着的众多女眷,神情倒是有些诧异。 他向姜老夫人行了一个礼,恭敬道:“老夫人,今日还要请脉吗?” 这廖大夫年近五十,下巴生了一簇山羊胡子,随身背着一个布包。他是府里特请的大夫,为姜老夫人把脉也有五六年了,据说医术十分了得。 “你先去给泮哥儿瞧瞧。”老夫人往他身后指了指,廖大夫转过身,看见了柳婉芳的怀里的泮哥儿。 泮哥儿在柳婉芳的怀里,双眸紧闭,睡得很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柳婉芳敛着眸子,看着自己怀里的泮哥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廖大夫得了老夫人的命令,便往柳婉芳身边走了几步,探下头去检查泮哥儿的身子。 柳婉芳僵着脊梁,却也没有拦着,将泮哥儿往外挪了挪。 姜清漪冷眼看着廖大夫的动作。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探了探泮哥儿的脉搏,可探得越久,眉头皱的却是更深了。 此刻的大堂里有的是诡异的寂静,廖大夫的模样让姜老夫人眼皮一跳,她急忙扶着陈姨娘的手,往廖大夫的身边走了走,急切的问道:“廖大夫,这泮哥儿是怎么了?” 廖大夫这才松了泮哥儿的手,他顿了顿,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这姜家小公子,恐怕是不好了……” 不好……? 廖大夫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 第115章 偏心的姜老夫人答应惩治凶手 姜老夫人听了这话,急忙上前一步,拨开了襁褓,看了一眼泮哥儿的模样。 她在出嫁前有个忠心耿耿的陪嫁丫鬟,在她接二连三的怀了孕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便将自己的心腹丫鬟给从前的姜老爷当了小妾,也就是之后的谢姨娘。 这谢姨娘在之后也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姜连端,也就是如今的三房,柳婉芳的丈夫。 谢姨娘在姜连端五六岁时便是去了,姜老夫人便将姜连端接到自己膝前养着。 虽是庶子,可姜老夫人凭着谢姨娘的情分,对待姜连端倒是有几分真心,在姜连端成亲后,虽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可也不会将三房薄待了去。 更何况这是三房的独子,泮哥儿也煞是可爱,此刻是她当家,更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让三房绝了后。 “廖大夫,这泮哥儿到底是怎么了?”她蹙着眉头,沉沉开口:“你可不能让他有事!” 若是泮哥儿有事,她百年之后应该如何去见谢姨娘? 廖大夫轻咳了一声,面色凝重,缓缓开口道:“姜小公子的体温偏高,此刻恐怕不是寻常的婴孩嗜睡……像是外物所致。” 廖大夫的话语中带了几分踌躇和犹疑,他飞快的往姜老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外物所致?你的意思是——这是人为?”姜老夫人也是后宅里的老人了,廖大夫的几句暗示,她即刻就听明白了。 她脸色马上是沉了下来,浑浊的眼眸微微眯起,缓缓扫视过在场的众人,语气里也含着些怒意。 姜清漪听了廖大夫的诊断,表情没有什么意外,她心里冷笑了一声—— 泮哥儿身上的蜱虫早在两日前便被她处理干净了,而最近她每日夜里都潜入柳婉芳的院子里,检查泮哥儿的身体,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如今的泮哥儿可是健康的很。 而他今日的嗜睡,不过是柳婉芳给他喂了些安神茶,这安神茶是姜清漪特地调配过的,没有任何不良作用,反而有利泮哥儿的睡眠。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廖大夫便一定是陈姨娘派来的人。 廖大夫眼神闪了闪,视线飘忽,似乎有些有口难开。 “说!我在这里,你就放心大胆的说!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腌臜事!”姜老夫人显然是动了怒。 “姜小公子这嗜睡、困倦乃至发烧的毛病,大概是因为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估摸着大概是有三四天的光景……” 大厅里隐隐传来抽气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各揣着心思,却是没有人敢讲话。 “三四天……那不是就是上次向老夫人请安的那次吗?”陈姨娘“嘶——”了一声,蹙着眉喃喃道。 “那日的泮哥儿便一直在哭,那时候我们还以为他是怕生,不曾想那日他便被害了!” 陈姨娘脸上有的是自责:“若是能早些发现,泮哥儿倒也不必受这些苦。” 陈姨娘一说到这个,众人便想起来上回请安时,泮哥儿哭得撕心裂肺的事情,若是没记错——他可是见了姜清漪后,才号啕大哭了起来。 思及此,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挪到了姜清漪的脸上,打量着她。 “什么怕生,泮哥儿怕的只是姜清漪这个人?不然为何泮哥儿从前便都是好好的,等这姜清漪回了府,便突然开始害起病来!”吴莉如用帕子扇了扇风,语气凉凉的道。 “我早就说过姜清漪就是个天煞孤星,可从前她克死自己的娘是无意为之,她现在想要害死泮哥儿可就是有意而为了!”姜希笑了笑,也跟着帮腔。 “虽然——可夫人所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泮哥儿在三日前见到二姑娘后,身子便有些不对……莫不是二姑娘无意中带了什么东西,才害的泮哥儿发热了?”陈姨娘接着吴莉如的话继续道。 姜老夫人听了,心里对姜清漪也生了几分考量。 姜清漪听了直接噗得笑出了声,这陈姨娘要设计害人,还不想当个坏人。 她和吴莉如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却全把罪过推到了她的头上。 姜清漪对着陈姨娘讽刺的笑了笑,便直接开口质疑:“陈姨娘这话可就言重了。众人皆知我精通药理,身上怎会无意带了什么东西,让泮哥儿害了病——陈姨娘莫不是要说我是故意的?” 陈姨娘听了姜清漪的话,眸光微动,她嘴角扯了一抹笑意,刚要解释,却见姜清漪又开了口—— “我与婶娘关系一直不错,这是从前我没嫁人时便有的,怎会故意害了她的泮哥儿——倒是陈姨娘您,老夫人说要给您的管家之权被父亲给了婶娘——您倒是和她有利益冲突。” “二丫头!”姜老夫人听了姜清漪对陈姨娘的讽刺,突然出声,打断了姜清漪的话,她面色沉沉的扫了姜清漪一眼,面色有些不虞。 姜清漪看着姜老夫人铁青的面色,眸子暗了暗。 她这是打算将陈姨娘护到底了? 众人听了姜清漪的话,也觉得有理,姜老夫人虽然阻止了姜清漪说话,可却阻止不了众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泮哥儿的一切都是我亲力亲为,外人是断断碰不到泮哥儿的,既然碰不到,又如何去下毒呢?”柳婉芳蹙着眉问道。 “亲力亲为,也保不准有心之人在其他地方做一些什么手脚!”姜老夫人语气有些生硬,“来人,把泮哥儿身边的奶娘、丫鬟全部带上来!” 众人听见姜老夫人这疾声厉色的话,都将头转向了姜清漪处,试探的看着姜清漪的脸色。 在她们心中,姜清漪恐怕是在场之人中最有嫌疑之人。 姜清漪还是坐在凳子上,感受着众人毫不遮掩的打量,脸上没有她们期待的手作无措或是恐惧,她挺直了脊背、微微抬着头,面上看起来是一片的淡定从容。 她听着老夫人发怒的语气,脸上有的是玩味。她此刻这样义愤填膺又是正气凛然的模样,不就是觉得这幕后的凶手不可能是陈姨娘吗? 若这幕后的真凶,真的是她极为偏袒宠爱的陈姨娘,她又该如何去抉择呢? 想到这里,姜清漪缓缓站起身子,对着姜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既然陈姨娘怀疑孙女,想必祖母对孙女心中也是存有疑虑……现在泮哥儿的奶娘还没来齐,孙女现在此刻询问祖母——这件事情是否能秉公办理,还孙女一个清白!” 姜老夫人眯着眼睛,看着姜清漪的举动,微微低下了头,眸子里有的是晦暗不明的。 在场的人皆对姜清漪有着或多或少的怀疑,可这都是私下里,可不曾想姜清漪在众人面前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求姜老夫人秉公处置。 姜老夫人的目光在姜清漪面前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又缓缓开了口:“我定会秉公处置,不会冤枉一个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在府内兴风作浪的人,你可明白?” 姜清漪得了自己想要的许诺,这才微微一笑,脆声道:“是,孙女明白!” 第116章 孙奶娘这是不打自招了? 过了没多久,听到吩咐的奶娘便是听紧赶慢赶的跑来了,她一手捂着胸,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连气都喘不匀,十分的狼狈。 泮哥儿只有一个奶娘,是府里挑了背景、身家皆无可疑的良家子进到府里,但无论奶娘是何时喂奶,都是柳婉芳在她身边亲自盯着的。 柳婉芳这样小心翼翼,却还是中了那坏人的圈套,这让柳婉芳对她的手法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却是心惊。 他人的眼线无声无息的就潜入自己的身边,做了自己儿子最亲近的奶娘,还要害了泮哥儿,若不将她揪出来,好好惩治一番,她夜里如何睡得安慰? “你们就是泮哥儿的奶娘?”姜老夫人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神情严肃,微微低头对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奶娘沉沉问道。 “是,奴婢参见老夫人。”奶娘回答,她一出口便是娇滴滴的喉啼婉转,声音悦耳动听。 这奶娘倒不像寻常的奶娘,皮肤雪白,看上去小家碧玉,楚楚动人。 虽然来得匆忙,可这奶娘是好好打扮过的,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嘴上还涂着殷红的口脂,她一路小跑跑来,跑得一整张小脸白里透红的好看。 不仅如此,她头上还插着一只金簪,一手还戴着一个金镯子,看上去日子过得不错。 老夫人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这人的打扮,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头——这孙奶娘看着,倒不像是奶娘,却像是府里的姨娘。 一看便不是个安分的。 柳婉芳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奶娘的模样,将怀里抱着的泮哥儿攥得更紧了,孙奶娘与从前那份安分守己的模样倒是不同,她险些都要认不出来了。 这倒是个蠢笨的,来到老夫人面前了,竟还是穿着那么招摇,看样子她背后的主人给了她不少好处,可今日看见她这副模样,怕是连牙龈都要咬碎了? 想到这里,柳婉芳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姜清漪没管这个奶娘,眸子却紧紧的盯着了那廖大夫,她开口轻轻问了一句:“先前廖大夫一直说泮哥儿身体是有人动了手脚,可如今泮哥儿身边的奶娘都已经请到了,可廖大夫还是没说——泮哥儿到底是怎么被动了手脚?” 听了姜清漪的询问,众人才又把注意力挪到了廖大夫的身上,姜清漪说的没错,廖大夫没有说泮哥儿到底是怎么被动了手脚,既然没说,又要怎么询问这个奶娘呢? 廖大夫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心里也是没底,他先前帮泮哥儿检查身子的时候,泮哥儿被柳婉芳抱得紧紧的,他无法检查泮哥儿身上是否有异样。 “依照廖大夫所言,泮哥儿的体温有些高了,清漪不才,不知道廖大夫是如何从体温较高这一病症上判断出泮哥儿是被人害了?” “这……”廖大夫还真的被问住了……他是如何确认的呢?他根本没有确认。 只不过是对上了陈姨娘笃定又得意的眸子,便以为这件事是铁板钉钉,又碍于柳夫人将娃娃抱得太紧了,他便没仔细检查,顺嘴便将有人陷害说了出来…… “不过是……不过是在姜小公子身上发现了蜱虫,这才诊断姜小公子的身体有些不好……”廖大夫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蜱虫?这是什么?”吴莉如蹙了蹙眉,她听说过有人用毒啊药啊的陷害他人,却从来没有听闻有人用蜱虫陷害这不足三月的婴孩。 “是了,我也是不知,这蜱虫到底是何物,才能让廖大夫这样棘手?廖大夫可是民间不可多得的神医,竟会对这小小的虫子发了愁?”陈姨娘道。 她一面引出蜱虫是什么,另一面又着重强调了廖大夫医术的高超,好让他的话更能让众人信服。 此刻跪在地上的奶娘也好奇的抬起眸子,侧耳倾听廖大夫的回答。 毕竟陈姨娘将那小小的罐子拿给她时,她眯着眼睛都没看清那罐子里有的是什么东西,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危险的虫子便是了。 陈姨娘吩咐她将这罐子里的东西倒道泮哥儿的襁褓里,之后东窗事发,她再在老夫人面前诬陷姜二姑娘,并说这是她吩咐的。 陈姨娘可是给了她不少好处,又是金子又是玉的。还许诺,等这件事发生后,她会出面极力保下她,将她送去偏远的庄子里。 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再将她接回来,嫁给陈姨娘的弟弟为正妻。 陈姨娘的弟弟可是老夫人的亲戚,这怎能让她不心动!? 她家里是穷惯了的,丈夫不干活,自己又有一个娃娃要养,也是凭了自己胸脯前的两斤肉,才进了这府里给公子当奶娘。 若是日后能摆脱了那懒汉,再成了老夫人的亲戚,她好日子便是来了! 孙奶娘想着,侧着脑袋听的却是越发认真了。 “这蜱虫生在山间乡下,寻常京中是见不得的,而被这蜱虫叮咬过后,身体便有可能会生出细小的疹子,最后发烧发热……” 廖大夫心有戚戚,可他刚刚张鼎截铁的言论,断定了姜小公子是被人所害,现下也不能再去仔细检查他的皮肤,便只能按照陈姨娘教给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小人刚刚不过是看见姜小公子身上生了细细小小的疹子,身上又开始发热,便觉得他是被蜱虫所害。而蜱虫既是京中鲜少出现的,如今在姜小公子身上出现了,那便是一定是人为的!” 廖大夫越说,语气便越是笃定,众人听了他的话,皆是蹙着眉不敢言语,只有老夫人又问了一句。 “那被这蜱虫叮咬后,泮哥儿会是如何?” “怕是……怕是回天乏术了!”廖大夫垂着头,幽幽出声。 “回天……乏术?!”老夫人被廖大夫的一番话惊得身子是一颤,“什么叫做回天乏术?”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情不自禁的颤了颤,最后是心照不宣的往后退了几步,离着柳婉清越发远了。 生怕她怀里的泮哥儿身上的蜱虫传给自己。 孙奶娘也被廖大夫的话吓得魂都飞了大半:“回天乏术……回天乏术?” 她颤着声音喃喃自语,一整个身子是瘫倒在了地上。 若是回天乏术,那姜家这小公子莫不是被自己害死了? 她……她害死了姜家的小公子,还能全身而退吗? 她正想着,惊恐的抬起眸子,咬着唇看着老夫人身边的陈姨娘。 陈姨娘看着她,朝她微微一笑,红唇微启,向着她比了一个口型,说的是“别害怕,有我”。 她说完,又急忙低下头去关心自己身边的老夫人,孙奶娘得了陈姨娘的许诺,像吃了颗定心丸般。 她看着陈姨娘在姜老夫人身边无微不至的关心着,咚咚乱跳的心脏这才缓缓的平复了下来。 毕竟陈姨娘是姜老夫人娘家的亲戚,素日里听闻姜老夫人对陈姨娘历来是独有偏爱,那一会儿陈姨娘拼尽全力保下她,便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在这时,就听见姜清漪清脆的声音在诡异的沉默中缓缓响起:“孙奶娘……你在抖什么?是在害怕吗?” 众人看着孙奶娘瘫倒在地上抖成了筛子的模样,却也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这孙奶娘是最接近泮哥儿的人,若是泮哥儿身上长了蜱虫,她慌张害怕可是一点都不奇怪。 可接下来孙奶娘的话却让在场的众人是大跌眼镜。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泮哥儿身上的蜱虫根本不是我下的,不是我!” 在场的人蹙着眉听着孙姨娘的这番话——孙奶娘这是,不打自招了? 第117章 孙奶娘身上有蜱虫 泮哥儿身上的蜱虫当真是人为?究竟是谁会有这样狠毒的心,对着一个不满三月的婴孩下手? 老夫人在听闻孙奶娘的话,却是疾声厉色的质问道:“孙氏,你在说什么?什么陷害,你到底对泮哥儿干了什么?” 姜老夫人身在后宅四十余年,也是见过大场面,干过狠事的人,她将全部的威压都压在了孙奶娘的身上。 孙奶娘感受着姜老夫人阴鸷的眼神,便是即刻就后悔了,后悔了刚刚她的决定,她抿着嘴唇,感觉自己身后有的是冷汗森森。 孙娘娘颤着手,屁股情不自禁的往后挪了挪,却是半天不敢回话。 “来人!她不讲,便要打的她讲!胆敢谋害这三房的嫡子,官员之子,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姜老夫人扶着陈姨娘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便有小厮听了姜老夫人的命令拿着棍棒匆匆进了大堂。 陈姨娘一手扶着老夫人,一边直直的盯着快被吓得失禁的孙奶娘,眼神里有是暗示和催促。 感受着陈姨娘的眼神,孙奶娘这才硬着头皮开了口:“是姜二小姐,姜二小姐给了我这蜱虫,要我谋害少爷!” 她伸手指着姜清漪,豆大的冷汗从她惨白的腮上滑落,原本整齐端庄的秀发,现在则是狼狈的黏在了脸上。 陈姨娘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她看着老夫人将满是阴霾的眸子挪向了姜清漪那处,脸上无不是得意。 只是一个小小的计谋,既能害死泮哥儿,又能害死姜清漪,此后姜府的掌家之权,便只能是落到自己手上了。 她冷笑一声,如今的情况便全是姜清漪自找的,若不是她硬要出口问了那孙奶娘一句,矛头也不会这么快便指向了她。 她可真是要感激姜清漪的蠢笨。 她想着,又将眸光看向了站在大堂正中央的柳婉芳,柳婉芳抬着头,看着孙姨娘梨花带雨的模样,紧紧的抱着了泮哥儿,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完全不像是得知泮哥儿回天乏术后,她作为母亲该有的反应。 难道是被吓怕了?还没反应过来? 陈姨娘思量着,便也不多想,既然泮哥儿的死已成定局,如今该管的也不再是柳婉芳,而是姜清漪。 想到这里了,她朝着姜清漪蹙着眉开了口:“这蜱虫罕见,我们倒是从来没见过的,不过姜二姑娘会医,倒是可能懂得这蜱虫的由来……可我断然不信二姑娘一回府便会设计陷害泮哥儿,还下此狠手,招招致命!” “呵!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从前在府里时,便是愚笨又心狠手辣,也不知道到底干了多少蠢事,才会自荐枕席给丞相府丢人!如今我以为她回来会转了性子,谁知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吴莉如冷冷开了口。 众人这才想起了姜清漪从前在府里的模样,那时的她,可是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妄想要野鸡变凤凰,最后才闹出了不少的蠢事。 若是她还跟从前这般,那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便也奇怪了。 “从前她还只是蠢,现在用着她那不知道从哪学过来的医术,此刻便是又蠢又狠毒了!”姜希听着众人的话,心里是快意极了,她补充道。 姜老夫人听到这里,扭头看向了姜清漪,眸子里泛出了一股冷意,她对着姜清漪一字一句的开口:“姜清漪,你此刻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老夫人这话就是把姜清漪当作是凶手来问了。 姜清漪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挺直的脊梁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她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众人,最后缓缓开口:“孙女想说,孙女是无罪的!这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的设计陷害!” “你若无错,怎会有人陷害你!”陈姨娘看着姜清漪的这副淡定模样,心下便是不淡定了,她急急开口打断姜清漪的话。 姜清漪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灿然一笑:“陈姨娘,我又没说是你陷害的我,你为何要如此着急呢?” “我着急不过是担心泮哥儿的身子,不像你冷面孔冷心肠,居然还用医术害你的弟弟!廖大夫亲自诊断出来的无力回天,你可知他才三个月?”陈姨娘惺惺作态的说道,说完后还用眼泪抹了抹帕子。 “你心疼泮哥儿的身子?”一直站在堂中保持沉默的柳婉芳听了这话,才缓缓抬起了头,眼神死死的盯在陈姨娘的身上。 “若泮哥儿本就没病呢?你是否应该担心担心你了?”姜清漪向柳婉芳投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接过了柳婉芳的话。 今日这事,既然是陈姨娘干的,而老夫人的心又是偏的,那么若要惩治陈姨娘,便一定会被老夫人所厌恶。 她们原本还准备了另一个法子,若是老夫人不偏心,便也能哄着老夫人不得罪她。 可老夫人之前的举动便是说明白了一切,那么便要直接在众人面前拆穿了陈姨娘的面目,这才能逼的老夫人非惩罚她不可。 若是柳婉芳开了这个口,会在老夫人面前显得咄咄逼人、恐日后不受老夫人的待见,可她姜清漪却是不怕的。 “二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能为了推脱自己的罪责而瞎说话,这廖大夫可是在这儿看着呢!”陈姨娘盯着姜清漪,开口道。 “既然如此,我便想问廖大夫,是如何看出这泮哥儿身上有的是蜱虫?”姜清漪转过头去,定定的看着廖大夫,开口质问。 “这……自然是因为,姜小公子的身上有被蜱虫叮咬的红疹……”廖大夫有些慌张。 “那便来看看泮哥儿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柳婉芳冷笑出声,她轻轻拨开了泮哥儿的襁褓,大家看见的便是泮哥儿光滑洁白的肌肤,滑溜溜的跟牛乳似的。 这时的泮哥儿也睡够了,他缓缓睁开眼睛,便咯吱一下笑了起来,脸色粉扑扑的,嘴巴红红,刚睡醒的眸子里还带着惺忪,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让人看着心都快化了。 陈姨娘一动不动的盯着泮哥儿的脸,却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红肿的痕迹,她不可思议的后退了几步,又强撑着身体,开口笑着道:“若泮哥儿没事,我也便放心了……或许刚刚是廖大夫误诊,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她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就连姜老夫人听见她这话,都忍不住转过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虚惊一场?那孙奶娘怎么指证泮哥儿身上这莫须有的蜱虫是我下的呢?”姜清漪迈着方步走到了孙奶娘的身前。 “孙奶娘,泮哥儿没事,但恐怕你是有事的。你可知被这蜱虫叮咬后会怎么样?”姜清漪低着头对着孙奶娘开口。 孙奶娘抬着头,艰难的看了姜清漪一眼,却是不敢说话。 “够了……”陈姨娘急急的叫着。 可姜清漪却是没有理会她,她含着笑对孙奶娘继续开口:“若是被这蜱虫咬了,会面部下垂,脸部瘫痪,剧烈头痛,看不清东西,说不了话——这还只是个开始,等你发过了烧,那便是救也不能救的,真如了那廖大夫所言,无,力,回,天。” 姜清漪在无力回天的四个大字上加重了音调,她脸上人就是挂着笑意,在孙奶娘看来却可怖至极,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姜清漪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到了她的手臂上,然后对着她抬了抬头:“你现在可以看看你的手臂……” 姜清漪话没有讲完,孙奶娘却是咬着牙飞快的掀开了自己的袖子。 看见的便是自己两条白花花的胳膊上,有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肿和溃烂。 第118章 孙奶娘供出幕后真凶! 廖大夫的解释往往没有视觉冲击来的猛烈,众人看着孙奶娘这凄惨的模样,连忙捂住了嘴,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就连柳婉芳搂着泮哥儿的手臂都情不自禁的紧了紧,她也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有的无不是庆幸。 若是当初她没有选择相信姜清漪,恐怕如今变成这副模样的便会是她的泮哥儿了。 孙奶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臂,甚至瞬间僵硬了起来,她现在觉得全身都是又肿又痒,情不自禁的想要扭动身子。 她一边使劲的抓着自己的手臂,脑子里回想着姜清漪刚刚的话,一双含着泪的美眸里盛满了担忧和惊慌。 她近日是觉得身上有些不适,可这细微的不适完全被她内心的狂喜和谋害泮哥儿的担忧所掩盖。 因此,即使她看见自己的手臂有些红肿,便也以为是被蚊子咬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咬人的不是蚊子,而是蜱虫? 无力回天的竟不是泮哥儿,而是她自己? 不行,不行……前头还有荣华富贵在等着她,她怎能在现在死了? 明明陈姨娘在之前并没有提到那小瓶子里看不见的蜱虫,会害得她变成了这副样子。 姜老夫人看着孙奶娘的两条手臂,原本纤细的手腕现在却肿的变成了平日的两倍大,她不禁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泮哥儿身上没有红疹,反倒是这孙奶娘身上有了被蜱虫叮咬的痕迹?”姜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脸色凝重。 “正如廖大夫所言,这蜱虫长自乡下,京城里的人一般是接触不到这虫子,敢问这孙奶娘日日待在府里伺候着泮哥儿,她身上的蜱虫痕迹到底是如何而来的?” 廖大夫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闪烁,他讪讪的看了陈姨娘一眼,又迅速垂下了头,嘴里低声道:“这孙奶娘我又不认识,我如何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泮哥儿身上明明没有蜱虫,你却一口咬定他是被人下了蜱虫这件事情?”柳婉芳实在是气不过了,气冲冲的开口道。 听了柳婉芳的话,陈姨娘的身体晃了晃,她死死的握住了姜老夫人椅子上的扶手,咬着唇,盯着姜清漪,目光里带着是滔天的恨意。 她现在才意识到姜清漪风雨不动的模样,甚至连柳婉芳听见自己的孩子被大夫诊断为无力回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想必她们早就知道了她今日的计谋!将计就计等着她,往陷阱里跳! 柳婉芳素日里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竟然能如此心狠! 陈姨娘想着,舌尖抵着后槽牙,险些咬碎了牙龈,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水葱长的指甲被她硬脆生生的捏断了,她也是浑然不觉。 姜老夫人听了廖大夫的回答,也似乎看出了什么,她眼眸深了深,却还是没有吭声。 姜清漪看着姜老夫人这副模样,便知道没有直接的证据摆在姜老夫人的面前,逼她处置陈姨娘,她便不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 姜清漪虽然早就料到会变成这副模样,可当她眼见着姜老夫人沉默的模样,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她环视着众人,高声开口道:“三日前泮哥儿见了我,便啼哭不止,那是他便已经被有心之人下了蜱虫。而他靠近我,而啼哭不止,便是因为我身上的衣裳熏了艾草,艾草对蜱虫有刺激作用。” 姜清漪神情严肃的解释道,眸子却一直看着姜老夫人。 “那个早晨后,婶娘觉得泮哥儿有异,便抱着泮哥儿找到了我,我便在他身上发现的蜱虫。” 姜清漪从布包里面掏出了一次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从泮哥儿身上取下来的蜱虫尸体和为泮哥儿清创时剜下来的一块肉。 “祖母,您可知这蜱虫的身上长满了倒刺,为了从泮哥儿身上取下蜱虫,是要硬生生从泮哥儿的身下剜下一块肉!”她讲到这里,回忆起那日泮哥儿凄惨的模样,声线颤着,不禁捏紧了手中的透明瓶子。 吴莉如盯着姜清漪手中的瓶子,那瓶子里有的是从泮哥儿身上硬生生剜下来的一块肉,她眼眸闪了闪,却也不敢说话。 柳婉芳却是抱着泮哥儿直直的跪在了姜老夫人的身前,“请母亲——” 她一开口,便哽咽住了声音。“泮哥儿是儿媳的一块心头肉,求母亲为泮哥儿做主!若是没有清漪,泮哥儿现下早就没了!” 柳婉芳怀里的泮哥儿却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歪着脑袋在她的怀里手舞足蹈的。 “婉芳……你先起来。”姜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没扶陈姨娘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搀了柳婉芳。 柳婉芳却咬着牙不起身,她情绪爆发,连日来的委屈和心惊胆战,终于让她哭出了声:“我如何能看着泮哥儿去死啊,娘!” 柳婉芳哭了,连着她怀里的泮哥儿也哭,整个大堂变得闹哄哄一团,孙奶娘听着柳婉芳的哭声,便也意识到了只有眼前的姜清漪才能救自己。 她慌乱的朝着姜清漪膝行了几步,就要去扯姜清漪的袄裙,她惶恐的摇着头,泣不成声:“二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二姑娘!” 她一靠近姜清漪,身上的蜱虫闻到了姜清漪身上的艾草味,在她身上慌乱的逃窜着,孙奶娘便感觉浑身是一阵刺痛。 “啊——”她尖叫出声,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却又忍着痛,又往姜清漪的身上扑去:“我不是有意诬陷你的——都是陈姨娘,陈姨娘叫我做这些腌臜事,我都是不知情的!求求你,救救我,二小姐!老夫人——” 她精神有些恍惚,神情几近癫狂。 原本闹哄哄的大堂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又陡然沉寂了下来。 她说了什么? 陈姨娘叫她做的这些事情? 可无论孙奶娘是说了什么,她靠近姜清漪后,又不得不后退的模样,却是验证了姜清漪的说法。 蜱虫闻到了她身上的艾草味,便是会慌乱的逃窜,使她不能近了姜清漪的身子。 孙奶娘现在的样子与当日泮哥儿碰见姜清漪的模样,是一模一样。 所以那日的泮哥儿身上是真的沾了蜱虫,现在却又被姜清漪治好了? 姜清漪垂着头站在原地,听见这句,嘴角微微扬起,眼眸里有的是晦暗不明的东西。 她没说话,却把目光投到了陈姨娘的身上。 陈姨娘咬着牙,稳住了身形,她跑到了姜老夫人的身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对着老夫人摇着头解释:“盼兰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三房的奶娘为何要来陷害我!表姑姑,求您相信盼兰——” 第119章 珍琴公主来为姜清漪主持公道! 姜清漪却是在陈盼兰的身边毫不掩饰的笑了,她开口道:“你若无错,怎会有人陷害你。” 她重复着陈盼兰之前的话,摆明了是对陈盼兰的嘲讽,陈盼兰咬着唇看着她,只是摇头,眼里满是泪水。 姜清漪看着陈盼兰的模样,眼眸暗了暗。 真是绿茶一个。她心中想。 姜老夫人垂着头看着陈盼兰,明明一切证据指向性都很明确,她确实思索了良久,没开口。 站在众人身后柳婉芳看见姜老夫人这副沉默的样子,想起了姜清漪的之前对她的嘱咐,便急急唤了自己的丫鬟,让她去把姜连端请来。 “廖大夫的异常和孙奶娘的证词都不能说明什么吗?祖母,您当时说一定会秉公办理的!”姜清漪看着姜;老夫人打算不了了之的模样,一掐自己的大腿,也泪眼婆娑的跪在了姜老夫人的身前。 “姜清漪的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咄咄逼人,这像是对你祖母该说话的模样吗?”吴莉如今日看戏乐得自在,她没事人似的坐在了椅子上,对着姜清漪开口嘲讽。 姜老夫人听着吴莉如的话,眸光一暗,她虽然没有开口,却存了和吴莉如一样的意思。 姜清漪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不成样子。 咄咄逼人?姜清漪听了吴莉如的话,眸子里有的却是一片凉意。 她若是不咄咄逼人,若是前些日子没有发现陈盼兰的阴谋,今日她被陈盼兰陷害,跪在姜老夫人面前时,姜老夫人可会信任她?可会保下她? 不会,若是今日陷害泮哥儿的人是自己,姜老夫人就算不会将她送入官府,也只会将她送去哪个破庙随意打发了,了此残生。 陈盼兰有姜老夫人护着,泮哥儿有柳婉芳护着,人人都有人护住,可又有谁来护着她呢? 她向来不争不抢,与人为善,可为何她们一个个日日存了心思要来害她? 她生来便是该死的么? 姜清漪想着,同样是揪住了姜老夫人的裙摆,一双小鹿似得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一摇头,泪水直直掉了下来。 “孙女没有母亲,便养成了这副小心谨慎的性格,孙女自知如此不讨祖母欢心,却硬求了陛下的旨意回来伺候您。若是孙女此刻不小心着些,今日受罪的便是您的两个孙辈了!” 姜清漪这话没错,若不是姜清漪前些时日救了泮哥儿,今日一定会被诬陷,而到时候,泮哥儿和姜清漪两人,便都是不好了。 可姜老夫人气的不是姜清漪此刻的咄咄逼人,她气的是姜清漪早知道此时的发生,却还是要和柳婉芳在自己面前做这一场戏。 若是她早日跟自己讲,事情也不会到了无法回转的余地,姜清漪是自己的孙女,可陈盼兰同样无微不至的伺候在自己身边,自己早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 若是姜清漪此刻知道了姜老夫人的想法,必定会被她气的发笑。 这明明是陈盼兰心狠手辣,出计害想要害死自己和泮哥儿,怎么还能怪她不给陈盼兰机会,让陈盼兰早日迷途知返。 陈盼兰此刻时三十,而不是三岁,凭什么要姜清漪给她机会?而姜清漪此刻没给她机会,为何又变成了她的过失? 这又是一场道德绑架。 姜清漪拽着姜老夫人的裙摆,却不见她有开口说话,便知道了姜老夫人的意思,所有证据都已经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却能被陈盼兰的几滴鳄鱼眼泪又都抹了去。 她是要保下陈盼兰了。 姜清漪想到这里,微微垂下头,又松了手。 姜老夫人看着姜清漪垂着头的失落模样,心里又生了几分心疼,今日的事情确实不是她的问题,这丫头生性要强,不过也是因为自小没娘…… 今日的事情便就这样过了,她日后会好好惩戒盼兰,也会赏姜清漪些好东西,日后对她好生关怀,算是给她些安慰了。 想到这里,姜老夫人敛了敛眸子,她刚要开口,却听见了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门口缓缓传来。 “我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多的人了,母亲今日这儿是怎么了?好生热闹。”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经历了岁月的沧桑,虽是问句,可语调是淡淡的。 这声“母亲”给了姜老夫人极大的颜面,语气里却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尊敬。 众人听了这声音皆是一愣,就连柳婉芳都有些诧异的转过头,她吩咐丫鬟喊来的是姜连端,怎么把这位喊来了? 就连老夫人听见她的话,也匆匆的赶到了门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伸出手去牵了珍琴公主的手。 珍琴公主穿了一声素色的衣裳,虽然简朴,可又从处处透露出别致,浅碧灰色圆角提花的纱衫,配置一条齐腰的玄色雕花洋绉裙。 发髻斜插了几根簪子,以硕大的东珠点缀,脸上缀着几分笑意,她虽笑着,眸间却还流露出几分无法掩饰的威严,倒有粉面含唇威不露的意味。 姜清漪看见她的模样倒是有些诧异,珍琴公主乃是郜国的长公主,年岁估摸着是比嘉桓帝大上一两岁的,可是她保养的极好,皮肤白皙,有着贵不可言的气质。 远远的看着,简直是看不出她的年岁,待她走进了,才能从她精致得体的妆容中看出她脸上的黄斑和眼角的细纹,证明岁月曾在她脸上流逝过。 “珍琴,你今日怎么来了我这?”老夫人温声细语的道,是少见的慈爱。 “方才出门时,听扫地的丫鬟谈论说你们这边热闹极了,便来看看。”珍琴公主不动声色的松了姜老夫人的手,不置可否的朝着她笑了笑。 “现下——是怎么了?”珍琴公主扫视着在场的众人,薄唇微启。 待她看见姜清漪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却是没有停留,落到了跪在姜老夫人身前的孙奶娘身上。 刚刚在众人面前的那番说辞,不过是她信口胡诌,她早厌烦了这府里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凑热闹而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不过是欠了那混账小子的一个人情,如今听了他的恳求,巴巴赶来这里做主,还了他人情罢了。 姜清漪听了珍琴公主的文化,垂着头看着孙奶娘苍白又狼狈的小脸,却是没有说话。 孙奶娘感受到姜清漪的注视,慌乱的抬起头,一眼便望进了姜清漪眸子的深处,她眉宇微微凝着,那静默的眼眸里有的是异常的冰冷。 忽然,姜清漪不再看她,而是抬头望向了远处的珍琴公主。她虽没有说一句话啊,可孙奶娘即刻便明白了姜清漪的意思。 现在能救自己一命的只有姜清漪,而要让姜清漪救自己,那便只能说出真相! 想到这里,她畏畏缩缩的收了手,却又是咬着牙往珍琴公主的身前跑,她还未跑到珍琴公主的身前,便被两个神情严肃的嬷嬷拦了下来。 “启禀公主——奴婢、奴婢有要事要禀报……”她死死埋着头,颤抖的道 珍琴公主的挑了挑眉,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倨傲,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孙奶娘,嗓音微沉:“嗯?要禀报什么事情?” “奴婢——奴婢要揭发陈姨娘,谋害少爷,污蔑小姐,还害的奴婢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第120章 竟是墨璟渊让珍琴公主来的 “陈姨娘谋害少爷,又诬陷小姐?”珍琴公主听了这话,脸色是一瞬间沉了下来,她微微支起了身子,将眸子投向了姜老夫人,似乎是在询问。 “珍琴……我如今也是在调查这件事情,事情还未有个结果。”姜老夫人道。 “若这丫鬟说话属实,这姨娘便需严惩不贷!”珍琴公主一拍桌子,沉声道。 姜清漪抬头看着珍琴公主威严的脸,神情有些意外,这件事情她本以为没有了回转的余地,这如今又有了转机。 珍琴公主来的极巧,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只是这珍琴公主在府中向来是深入简出,今日怎会突然来到这里为她主持公道? 这绝对不是珍琴公主表面所说的那样简单。 珍琴公主感受到姜清漪疑惑的目光,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好笑,明明是那混小子叫她来的,可如今她却什么都不知道,感情这冷冷清清的小子,竟还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二丫头,本宫听闻你会医,今日之事也与你有关,便由你来解释。” 珍琴公主抬头打量着姜清漪,倒想知道这嫁过人的丫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把传闻中的冷面阎罗迷得是七荤八素。 姜清漪听了珍琴公主的吩咐,这才上前一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解释了个清楚。 她同样是顾忌了几分姜老夫人的颜面,便顺着姜老夫人的话,说这事情还没查个水落石出。 珍琴公主听了姜清漪的话,沉吟一番,开口道:“这倒是容易,只要从宫中唤一个太医,便能知道孰真孰假。” 听了珍琴公主的话,陈盼兰和廖太医同时是深吸了一口气,陈盼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珍琴公主,身形踉跄了几步,一瞬间是心如死灰。 宫中的太医很快就来了,看着大堂里挤着的乌泱泱的人,他眼观鼻子耳观心的给珍琴公主请了一个安,紧接着又向姜老夫人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既然来了,那就查查这姜家的小少爷,身上可是有蜱虫的痕迹,再看看这奶娘……” 太医听了,恭敬的走到泮哥儿的身边,仔细的查看了泮哥儿的身体,发现了姜清漪为泮哥儿清创时留下的伤口。 看完后,又依言看了孙奶娘的手臂。 一刻之后,他才又恭敬的在珍琴公主的身前跪下,珍琴公主的身体往后倚了倚,指尖点着桌子,面无表情,显然是等的有些不耐。 “启禀公主,微臣在姜家少爷的身上发现蜱虫啃咬的痕迹,却没有蜱虫,可以断定是数日前有人处理过他身上的蜱虫。” “而这奶娘的身上……蜱虫诸多,再耽搁下去,她恐怕是要不好了……” 姜清漪听完这话,眸子闪烁了一下,珍琴公主笑了笑,便叫她开口。 “敢问太医,泮哥儿身上可有发烧的症状?” “并无。” “那能否只看一眼,便能判定泮哥儿身上有着蜱虫,且已无力回天?”姜清漪又问。 “不能!姜家小少爷如今身体无恙,怎会无力回天?”太医听了这话,蹙了蹙眉头。 “公主殿下,清漪已经问完了。”姜清漪垂了眸子,恭敬的朝着珍琴公主行了一个礼。 “既然太医院的院首都说无法判定,这民间的大夫如何看了一眼,便能确定泮哥儿身染蜱虫,无力回天?”珍琴公主扯了扯嘴角,眼眸中无不是讽刺。 廖大夫听了急急跪在了陈姨娘的身边,珍琴公主巨大的威压直直的压在了他的身上,想要开口狡辩却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 “小人……小人……” 珍琴公主冷笑一声,“不会说话是哑巴了吗?在本公主面前你竟也妄言,既然舌头无用,那便不要了。嬷嬷帮帮这位大夫,拔了他的舌头。” 珍琴公主手倚着额头,不咸不淡的道。她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像是在宣布自己晚膳想吃什么。 珍琴公主这副不好惹的模样,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老夫人摇了摇头,也不愿开口劝阻。 廖大夫听见这话,脊背马上就僵了,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了出来,他眼神飘忽,看见了自己身前的孙奶娘,便也顺着孙奶娘的话急急开口道—— “小人不过是受了陈姨娘的指使,小人不是故意的!” 陈姨娘听见廖大夫的倒戈,侧着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廖大夫,却听见珍琴公主玩味的声音:“陈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空口白话,公主怎能凭着他们的一派胡言,便给我定罪?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三房的奶娘,也无法指使她为我卖命。” “今日的一切都是三房联合姜清漪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便是为了陷害我,否则她们如何如今全都全身而退了?” 珍琴公主是如何心狠手辣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听见她的问话,便也只能慌不择路的开口辩驳。 “证据……奴婢有证据!”孙奶娘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往外倒,她慌乱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手帕。 “我以为是什么东西……这手帕人人都有,怎能……”陈盼兰的话还没讲完,便看见孙奶娘从帕子里掏出了一个珐琅耳环。 陈盼兰看着孙奶娘手里的珐琅耳环,便觉得耳畔突然是轰得一声巨响,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这耳环是姜献书送的,为显宠爱,她十日有八日都戴着,日日示于人前,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 可三日前,陈盼兰便不戴这耳环了。 孙奶娘哆哆嗦嗦的握着那一只耳环,手抖得无法控制:“四日前夜里……姨娘将一个小白瓷瓶交给我……我临走时在地上看见了这耳环……便捡了来……” 这珐琅耳环流光溢彩,是宫廷中的画师专门设计,嘉桓帝赏赐给姜献书的,天下独一份。 这也是陈姨娘之前日日戴着她向吴莉如示威的原因,普天之下,陈姨娘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 “既然你说你从未见过孙奶娘,她是如何能得到你的贴身之物?” 陈盼兰看着眼前的一切,紧张的浑身都在颤抖,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她呆滞的将头转到了姜老夫人的位置,眼神在向她求救。 第121章 将陈盼兰毒哑,送到破庙里去 珍琴公主对陈盼兰的这副样子嗤之以鼻。 陷害这种事情,她可在宫中见的是够多了,陷害便陷害,若是能成也是她的本事。 只是她陷害的手段如此低劣,所有证据都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却还是如此不知悔改,妄图拿老夫人的身份压着她。 好,那如今她便不处置陈盼兰,让姜老夫人亲自来处置。 “身为姨娘谋害姜府的子嗣,可是死罪……”珍琴公主的眼眸沁上了几分薄凉,“那便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押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让所有人知道,什么才是姜府的家风!” “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孙奶娘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汲汲营营想换回一条命,却直接被珍琴公主杀鸡儆猴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和廖大夫两人一同被珍琴公主身边的嬷嬷捂上了嘴,“唔唔唔”的说不出来话。 珍琴公主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她虽没有处置陈姨娘。 可陈盼兰听着屋子外响起的声音,那是棍棒打在皮肉上,两人发出来的闷哼,她感到全身都在痉挛。 “珍琴……你吃斋念佛了这些时日,是不该……”姜老夫人看着瘫倒在自己身前的陈盼兰,眸子暗了暗,她知道珍琴公主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硬着头皮出言相劝。 “说起来我倒是比不得母亲,刚刚听闻母亲是会秉公办理,绝对不会偏私……” 珍琴公主朝着姜老夫人微微一笑,姜老夫人答应秉公办理的话,是姜清漪求来的。 姜老夫人若是没说这话,倒也能蒙混过去,可姜老夫人说了,珍琴公主如今又提了,她便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 姜清漪听了珍琴公主的话,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她缓缓看向了珍琴公主,眼里有的是感激。 从前的她,无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没有人会如此斩钉截铁的为她撑腰。 让坏人吃瘪,等到应有的报应,这是她被陷害污蔑了那么多次后,第一次受到的。 可珍琴公主与她非亲非故,从前也并无渊源,怎么会特地来了这和名院呢? 姜清漪有些想不通。 珍琴公主的话音刚一落地,整个大厅便是死亡般的沉寂,只有门外棍棒敲击皮肉时,发出的一声声闷响,以及堂内陈盼兰断断续续的抽噎。 姜清漪看着陈盼兰惨白的脸色,衣裳狼狈而凌乱,头发胡乱黏在脸上,面色如死亡般的灰败,她眼里还存着一丝细微的希冀。 希望老夫人的话能够放过她,让她还是府里说一不二的姨娘,可当老夫人缓缓启唇,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便也无了。 她内心没有什么波澜,甚至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早知如此,又何必要对一个小小的婴孩下手呢? “陈氏谋害姜府子嗣,又诬陷旁人,罪无可赦,便毒哑了她的喉咙,送到城外的庙里,了此残生。”姜老夫人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声音缓慢而沙哑。 “不……祖母,您不能这样对我的母亲!祖母!”姜希听见这话,才飞扑到姜老夫人的身边,紧紧的抱着她的双腿,开口祈求。 而陈盼兰却是一副完全的被吓傻了的模样,呆滞的看着姜老夫人,却一声不吭。 姜老夫人感受着姜希的摇晃,却不动如山,她紧紧的蹙着眉头,她此刻的处罚也是轻了的,若是让珍琴公主开口,要的只会是陈姨娘的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她继续开口:“不必耽搁了,现下就去办。” 她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小厮将陈盼看拖了下去。 “不——表姑母——不,我还有希儿,我不能走!相爷,我要见相爷!”她奋力挣扎着,如一条离水的鱼,扑腾在两个小厮的手里。 “还等什么,不快拖下去?”珍琴公主瞥了一眼,冷冷开口。 老夫人此刻觉着心疼了,可若她处置的是姜清漪,她还会这般难受? 珍琴公主觉得这姜府里的一切都是可笑的,她施施然站起身,对着姜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便叫着姜清漪一同走了。 “姜清漪, 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姜希对着姜清漪的背影大声喊道。 说完便跑出去追陈姨娘了:“母亲,你会回来的,希儿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吴莉如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扭头看着姜清漪跟在珍琴公主身边的背影,倒是吸了一口凉气。 幸亏今日是陈姨娘出的主意,若是她,便也是会如陈姨娘这般,落不的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这姜清漪是如何搭上了珍琴公主这一条线,让她如今嚣张得意到这副模样,日后她想要对付姜清漪,恐怕还是要好好思量几分。 一直没说话的姜苏月,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淡淡的蹙了她远山似的黛眉。 姜清漪没有理会姜希的声音,也没有理会大堂里剩下的众人,朝着姜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便跟着珍琴公主出门了。 她前些日子便为如何能见到珍琴公主、博得她的欢心,是思量了良久。 如今珍琴公主显然是站在她的这边,为她撑腰,现在又有话对她讲。 姜老夫人的心从始至终就是偏的。处置自己时,从不心慈手软,而如今她迫于珍琴公主的压力,不得已的处置了陈姨娘,若是单单仰仗姜老夫人,她日后的日子便是不会好过。 她必须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和珍琴公主打好关系,是为了感激她帮了自己一回,也是为了她来姜府的目的——打听到原主生母和萧都洵的下落。 想到这里,她神色严肃了几分,提着裙摆小步快跑,追上了珍琴公主的步子。 珍琴公主听见姜清漪匆匆的脚步声,便也停下了脚步,侧着脸,看着姜清漪。 “你想问什么?”珍琴公主看着她问道,语气没什么起伏。 “清漪想问公主,今日怎会到祖母的和明院来?公主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清漪是吗?” 第122章 将驻颜胶送给珍琴公主 珍琴公主听了姜清漪的话,倒是罕见的真心实意的笑了笑:“你这丫头,倒是聪慧。” “清漪愚笨,不知公主为何会为了清漪前来,清漪自知,若是为了清漪,公主是绝对不可能来这一趟。”姜清漪在珍琴公主身前道,语气虽然恭敬,但还是不卑不亢的。 “本宫今日来这里,见到这么些不愿意见的人,不过是为了还一个人情。”珍琴公主垂眸看着姜清漪精致的侧颜,忽然想到了墨璟渊的模样,这两个孩子长得倒还真实般配。 她有些感叹。 年轻,终究是年轻啊。 她也曾有这样鲜妍的岁月,而现在,却是什么都不剩了。 姜清漪听着珍琴公主口中的“人情”,一瞬间想到的人是萧都洵。 她的眼眸瞬间亮了亮。 她刚想开口询问,却又听珍琴公主继续道:“本宫便是只帮你这一回,也算是还过人情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本宫便不会出手了。” “是。”姜清漪听了珍琴公主冷漠的声音,低眉顺眼的答应了一声,便打消了继续问的心思。 珍琴公主此次出面不过是为了还人情,贸然询问一定会引起她的不满,这件事必须循序渐进,还是日后再来询问的好。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了掏,又从空间召唤出了两瓶驻颜胶。 “公主殿下,无论今日是看在谁的情面上,您始终还是帮助了我。若今日没有您的帮助,坏人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处罚,清漪是该感谢您的。为感谢您,臣女想将臣女特意调配的驻颜胶送给您。” 姜清漪说完,便将两瓶驻颜胶递到了珍琴公主的面前。 这是她用实验室调配的美容胶,采用的是她原创的方子,用的药材是中西结合的。 这原本只是她闲暇时打发时间做出来的东西,可今日初见珍琴公主时,便想起了这驻颜胶。 珍琴公主保养得当,让人看不清年岁。可无论如何保养,年岁大了,脸上总会长出黄斑。 她用粉脂遮盖了脸上的斑点,便能看出她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也对脸上的斑耿耿于怀。 驻颜胶虽然有效,可需要的时间很长,程序又繁琐,才能见到效果她,还在里面加入了维生素c和维生素e,让祛斑的效果变得更加显着。 也是因为如此,姜清漪才掏出了两瓶驻颜胶,一并给了珍琴公主。 是能有现代美容院里的仪器,利用激光祛斑,那就能够立竿见影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抿了抿嘴唇,却没见珍琴公主回答。 珍琴公主的眸子扫过姜清漪手上的驻颜胶,脸上却是晦暗不明的。 “驻颜胶……可又有什么会青春永驻?”她笑着,语气里却泛出了些冷意。明显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往。 “这驻颜胶不过是个名字,而她的真实功效是能够祛除脸上的斑点!”姜清漪见珍琴公主变了面色,急急解释道。 “臣女精通药理,从前脸上的黑斑想必公主也是早有耳闻。如今脸上恢复如初,依靠的全都是臣女自己研制的药。” 珍琴公主听了姜清漪这话,原本怀疑的神色才渐渐淡了几分,她扫视着姜清漪精致光滑的侧颜,倒是与从前的样子天差地别。 黑斑,是不见了。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闪了闪,想起了自己脸上的黄褐斑。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也一日日的年老色衰,无论她如何用心保养,无论太医院如何费力研制,到了最后,这太医院研制出来的药方,便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她一日日看着自己脸上长出黄斑,有眼角又浮现出了淡淡的细纹,就连头发都渐渐花白,她就不免悲从中来。 她知道她不该怨怼容颜的衰老,也不该怪罪太医院开出的方子无用。 可她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等她百年之后,是如何带着满头银丝和满脸的皱纹去见地下正值壮年的姜上清? 她的丈夫,那英勇又爽朗的大将军。 想到这里,珍琴公主闭了闭眸子,神色浮现出几分哀伤,却又有几分动容。 姜清漪便乘热打铁的继续道:“臣女知道一时取得公主的信任实属不易,这里有两瓶驻颜胶,您可以先让您身边的人试用一瓶,若是真有效果,又没危害,您再使用另外一瓶,便也没有问题!” 珍琴公主听了姜清漪这话,垂着眸看着自己身前的两瓶驻颜胶,微微抬头让身边的嬷嬷接了过去。 姜清漪这才微微一笑:“若是公主您觉得好用,臣女这还有!” 珍琴公主颔首,看着她这副模样,笑起来傻乎乎的,像是一点都没猜出今日让她来的人是谁。 她顿了顿,便又开口,提点了一句:“有时要认清自己的内心,一旦错过便是天涯海角的相隔,那时候便是要遗憾终生了。” 遗憾终生? 姜清漪一时有些不确定她说的是否是萧都洵。 珍琴公主今日头一回见到她时,脸上的神色与常人无异,是没有从前皇帝那般模样的。 “兰舟,也是用心了。”珍琴公主看着姜清漪这副模样,便也知道她是个不开窍的,便直接点破了。 虽然墨璟渊在找到她时,特意让她别与姜清漪讲明白,她是为何而来,可她却有些憋不住。 又有些理解——没碰过感情的年轻人,总是又变扭脸皮又薄的。 说完这话,珍琴公主便没有在等着姜清漪的回答,而是转身离去,独留姜清漪一个人站在原地。 姜清漪抬头看着珍琴公主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 兰舟? 难道今日把珍琴公主叫来救场的竟是墨璟渊? 姜清漪握紧了胸前医药包的带子,顺着小路往自己的宝林阁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珍琴公主这略有深意的话,脑子里却不可避免的浮现出墨璟渊的模样,姜清漪又是紧张的抿了抿唇。 为什么墨璟渊能知道她的消息,又能请动珍琴公主来当她的靠山呢? 他时时刻刻在关注着自己,是不是证明——她与沧澜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一边想着,却不慎撞到了花园里的一个小厮,这小厮浑身的肌肉是硬邦邦的。 等她抬起头定睛一瞧,眼前有的便是沧澜明晃晃的八个白牙。 姜清漪的心被吓得漏了半拍。 第123章 墨璟渊两日后要去魏庄微服私访 “沧澜?你怎么又会在这院子里?”姜清漪蹙着眉头,小声问道。 这沧澜在姜府里来去自如,感觉快是要把姜府当成他的第二个家了。 “主子吩咐属下前来,将姑娘带去小院……”沧澜也同样是放低了声音。 小院……这搞得好像她和墨璟渊两人要见不得人、偷偷摸摸的去小院私会似的。 说出来怎么能那么让人误会呢? 沧澜回过神来,也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歧义,他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又补充了一句:“是夏狄,夏狄他醒了!” 姜清漪听了眉毛都扬了扬,她忽然感到有些欣喜:“那成,你快带我去!!” ———————————— 等姜清漪推开了小院的门,习惯性的往屋子角落那张床板上望去,这才发现原本躺在床上昏迷的不省人事的夏狄,如今已经不在床上了。 姜清漪往屋子里望了望,挪了汤药的屋子,里面也不再是云雾缭绕的了,一眼便能望个干净。 只是——里面并没有人。 姜清漪转过头去询问沧澜:“夏狄呢?夏狄在哪里?” “夏狄去主子的书房回答主子的问题的,您在这等一会儿,他便会来了。” 沧澜回答,面上有的是显而易见喜悦。 他的话音刚落,小屋子的门便打开了,姜清漪抬起头,便看见墨璟渊迈过门槛,神色淡淡的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夏狄。 夏狄的身子恢复的不错,看起来醒了有半天了。 算算时辰,若是上午醒的,一个经脉尽断的人此刻能够下地行走,简直就算是个医学奇迹了! 不得不说,这芙蓉银针的效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墨璟渊走得离得姜清漪近了些,他垂眸看着姜清漪,又轻轻问了一句:“近来可安好?” 他的嗓音低沉还带了几分温和,让姜清漪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总体还是好的……今日珍琴公主特来祖母的院子里,就是为了帮我,她说是要还一个人情。墨璟渊,是你请了她去的吗?”她歪着头问。 墨璟渊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叫了一句夏狄。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默默做的好事被她发现了,他这副样子难道是不好意思了? “这就是治好你的人。”他看了姜清漪一眼,对夏狄道。 夏狄听了这话,急急走到姜清漪身前,“扑通——”一声,朝着姜清漪跪了下去。 “谢王妃不辞辛苦,救了属下一命,属下日后定为王妃、王爷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夏狄的语气是斩钉截铁,他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姜清漪,眼神里有的是一片火热,大有赴汤蹈火的意味。 他在天牢里受刑的时候,便是没想着能活着出来的,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手筋脚筋被那帮畜牲挑断时,是有多疼。 可那时的心更疼。 他知道就算他被王爷救出来了,也只能是一个武功全废、瘫痪在床的废人,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被王妃救起来,苏醒一个时辰后,便能下地自如行走了。 短短数月,王爷便能找到王妃,这比他被挑断脚筋还能下地行走,更让他感到诧异,可王爷刚刚同他谈话时,神情中流露出的喜爱和赞赏,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王爷——他坠入爱河了! 夏狄想着,却注意到自己的话音刚落,小屋里却是诡异的寂静,姜清漪听了夏狄的话,眼眸微动,她蹙着眉看了一眼墨璟渊。 墨璟渊哽了哽,觉得夏狄的模样有些丢人,他数月未醒,如今便是连脑子也退化了,在那儿不知所云…… “这不是我们的王妃,夏狄你别乱叫!”沧澜急急扯住了夏狄的手臂,对着他低声道:“这清漪姑娘是姜丞相家的二小姐!” “可刚刚——王爷他!”夏狄还要说,却直接被沧澜捂着嘴,沧澜看着墨璟渊泛着冷意的眸子,将夏狄揪着拖出了门。 “诶,别走,我还要先为夏狄把脉呢!”姜清漪看着沧澜下手没轻没重的样子,急急开口。 沧澜却摆了摆手:“马上回来!我们马上回来!” “也罢,那就先为你把脉。”姜清漪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墨璟渊。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微微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向上,又向前,在两人之间。 骨节分明的手朝着天空摊开着,这样子不像是要让她把脉,看起来像是要牵着她的手。 姜清漪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跳的快了些,感觉眼前的气氛有些古怪,又有些暧昧。 “刚刚夏狄的话你不用管,他许是昏迷久了,脑子变得不清醒。”墨璟渊对着她轻声道。 “这也许是芙蓉银针疏通经脉的后遗症,”姜清漪眯着杏眼,回忆着夏狄刚刚的模样,与沧澜见她时是如出一辙,倒是有些好笑。 “我要把这后遗症记录在案,再仔细观察他几天。” 他原本是信口胡诌的话,姜清漪却想的那么认真,墨璟渊盯着她圆圆的杏眼,里面像是镶了星子一样璀璨。 他笑出了声,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还带着闷闷的沙哑:“你倒是把我两个下属,一个个的都收买了去,他们都要对着你忠心耿耿,那我要怎么办?” 他说着,嗓音却是像浸过了温水,带着少有人温柔。 听见他的话,姜清漪捏着他脉搏的手忽然一顿。 “若是你也能被我收买了,那倒是不用怕了。”她歪着头对着墨璟渊笑了笑。 夏狄和沧澜再次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面对面站着,牵着手的模样。 夏狄看见眼前的这副样子,神情多了几分怨怼,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被沧澜武力压制了下去。 王爷都笑成了这副模样,这明明就是有点什么,为什么沧澜一定说是没有!! 见着沧澜进屋,姜清漪不知怎的,明明是在把着脉,却还是有点做贼心虚,她急急的松了手。 “清漪姑娘,王爷的身子还好吗?近日他都有按时服用你开的药方,如今已经是十一了,他的病还是没发作,药方倒是有效!” 姜清漪刚刚分明是什么都没诊出来,如今听了沧澜的话,也只能尴尬笑笑。 “可王爷三日后便要启程去那魏庄,若是在路上病发,便是有些不好……”沧澜像是想到了极烦恼的事情,语气有些沉。 “启程去魏庄?你家王爷去魏庄干什么?”姜清漪听闻,转过身看着墨璟渊,脸上有的是诧异。 第124章 墨璟渊:你放心,一切有我! “魏庄发生瘟疫,已经有些时日。嘉桓帝怀疑此事暗藏玄机,便派我去微服私访、探查一番。” 墨璟渊解释道,一提到嘉桓帝,他的眸子微微眯起,就连周身的气场都沉了几分。 魏庄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人也不多,与外界的交往不是很频繁。 可这魏庄离京城不远,京城人口流动频繁,便时常有人去这魏庄歇歇脚, 便发现这魏庄里的异样。 这魏庄里生出来的人多,死了的人也多,大多数人都是非正常死亡,死人的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小小的魏庄里几乎是日日都在举行葬礼的。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眼眸一瞬间亮了亮。 若是和墨璟渊去了这魏庄,解决了魏庄的瘟疫,这不仅能获得救人的功德值,还能获得墨璟渊的好感度。 况且墨璟渊的癔症不日便要发作,若是她在身旁便也有个保障。 “若是瘟疫,我想我也能出上力!”姜清漪急急开口道,眼眸里闪烁的是渴望。 夏狄听了姜清漪这话,急急阻拦:“不可不可!那狗皇帝——” 他讲到这里顿了顿,又换了一种说法,“王爷既是微服私访,定会有敌人追查,去这一趟实在是凶险!” 狗皇帝? 姜清漪听了挑了挑眉,这夏狄口中的狗皇帝,指的是嘉桓帝吗? 她没理会夏狄的阻拦,而是将眸子挪到了墨璟渊的脸上,姜清漪坚定的朝着墨璟渊道:“你知道我的本事,你身边的人,没有比我更适合处理瘟疫的了。” 姜清漪笃定,她有这个自信。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神采飞扬的模样,没有反对,却是微微一笑。 此行,他本就想带上姜清漪。 她似乎天生适合自由,而不是被囚禁在后宅里,如同今日早晨一般,同那些妇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这属于她,实在是大材小用,太不堪了。 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面上却不是这副模样。 墨璟渊挑了挑眉头,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笑意,面上却不显。 他做思索状,片刻后蹙着眉道:“皇帝给我安排了一个江南富商的身份,叫我微服私访,若是你去了——又要用什么身份呢?”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便知道墨璟渊的态度,他反对的并不是很坚决,事情还是有转机。 “我可以和沧澜他们一样,去当你的侍卫,女侍卫!”姜清漪兴冲冲道。 她一讲完便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看着便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若是当了他的女侍卫,岂不是一眼便要穿帮了? “魏庄的县令,极为狡猾,他知情不报、欺上瞒下,皇帝才派了我去,若是穿帮,恐怕是会延误军机……”墨璟渊懒懒的看着姜清漪,又噙起一分笑意。 姜清漪想了想,也觉得对。这个时代是极度的男尊女卑,陈玉娇那样自幼习武的已经是少见,墨璟渊身边,怎么还会有女侍卫?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犹犹豫豫的嘟囔道:“那便当你的丫鬟好了……” 虽然当了墨璟渊的丫鬟让她觉得有些不甘,可若是能与墨璟渊同去那魏庄,那当他的丫鬟便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的了。 墨璟渊翘着她翘着嘴,不情不愿的模样,微微弯下腰,凑近了姜清漪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揶揄道:“怎么了?是不情愿?” 他说着,语调里有的是藏不住的笑意。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猛然放大的脸,连着清冷的檀香都在鼻间浓重了几分,她慌乱的往仰了仰,想要和墨璟渊的脸挪开些距离。 可她上半身动了,脚倒是没动,便一个踉跄,浑身失去平衡,眼见着就要跌到了地上。 墨璟渊哑然失笑,伸出了长臂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捞了回来。 “你慌什么?”墨璟渊心情看似不错,对着她笑笑道:“若是你不愿当丫鬟,当个夫人倒也能顺理成章的。” 姜清漪听见这话,惊恐的看着他的脸,原本直着的身子又猛地软了下去,倒在了墨璟渊虚虚扶着的手上。 墨璟渊被姜清漪带的踉跄了一步,猝不及防的往前倒了。 一阵慌乱间,姜清漪感受到的就是墨璟渊坚硬的胸膛和他一阵闷哼。 墨璟渊往前走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这时的两人便已经抱在一块了。 姜清漪急急忙忙站稳了脚步,便伸出手去推开墨璟渊的胸膛,一想到沧澜和夏狄两人在身边看着他俩拉拉扯扯又一起摔倒的模样,她便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伸手微微推着墨璟渊的胸膛,却是没有推动,墨璟渊的一只手还搂在她的腰侧没有松开。 姜清漪此刻脸红的模样,真是少见的可爱,墨璟渊这是头一次逗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她是这样不经逗。 他慢慢松掉了虚虚扶着姜清漪的手,歪着头对着她似笑非笑的道:“所以你是要当我房内的贴身丫鬟,还是要当夫人啊?” 姜清漪急忙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然是丫鬟,我才不当你的什么夫人!” 墨璟渊听了又是笑了笑。 “那便是说定了,三日后你们去魏庄时一定要带上我!”姜清漪一拍手,便将此事敲定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眸子里带着几分犹豫:“只是我如今在姜府,要如何才能跟你一同去,却又不被姜府的人找到错处呢?” 墨璟渊听了,敛了神色想了想,又温声道:“姜府里,便说是珍琴公主想带你去远郊的法灵寺修行数日。” 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若是珍琴公主开口了,便没有人会再阻拦,也不会落人口实。等日后回到府里,众人看在珍琴公主的面子上,也不免会高看姜清漪几分。 日后算是给姜清漪在府内的生活又多了一重保障。 姜清漪显然没有想的那么远,她听了墨璟渊的话,只是微微抬头看着墨璟渊,眸子里有的是犹豫。 “又要去找珍琴公主,这回她还会同意吗?” 早晨的时候,珍琴公主分明说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出手相助的原因不过是想要还了墨璟渊的人情。 既然人情已经换了,珍琴公主还会兴师动众的去那法灵寺,只是为了帮她圆一个谎吗? “你放心,一切有我。”墨璟渊道。 第125章 出府,买铺子,开美容院 姜清漪在之后仔细的检查过夏狄的身体,又开了几服药确保墨璟渊的癔病不会提前发作,便又回到了姜府里。 回到姜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日暮西沉。 整个姜府都变得静悄悄的,姜清漪的宝林阁和姜老夫人的和明院离的很近,姜清漪在屋子里,便一直能听见姜希凄厉的哭声。 自从陈盼兰被毒哑了送到郊外的庙里去后,姜希便在和明院里哭晕了好几回了。 醒来后继续哭,最后哭得没了声,姜老夫人看着姜希的这副样子,也不禁落下了几滴泪。 姜清漪听着南意的禀报,扭过头去看屋子里幽幽闪着光的红烛,烛火将她的眼睛照的亮晶晶的,可她的眸子却是深不见底的黯淡。 陈姨娘如今的结局是她自作自受,这也是她应得的下场,可姜希这副模样,一定是嫉恨上她了,日后在这府里,恐怕还是有得闹。 姜清漪想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府里的人多,是非也多,可如何才能找到萧都洵的线索。 原主的生母和萧都洵是同一个人吗?若是不是,她们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关系? 南意看着姜清漪这副样子,也知道她是因为姜希的哭声而心情不悦,她慌忙换了一个话题:“小姐,奴婢已经派人将口信传过去了,郡主说明日来府上亲自接你出去逛逛!” 姜清漪听了南意的这话,原本紧紧蹙着的眉才微微舒展了开,她明日约陈玉娇出去,是为了买一间铺子。 皇帝在派苏公公送来册封圣旨的那天,又额外带来了好多的赏赐,除了一些珠宝首饰,还有三百两的银子。 她获得红山雪莲需要好多银子,而去听风楼询问萧都洵的消息也是需要银子,没有银子在这个时代是寸步难行的。 因此她就打算用着三百两银子买一间铺子,好让钱生出钱,等她找到萧都洵的线索后,便直接买了宅子搬出去住,这样今后的日子也会过得方便些。 她原先是打算开一家药铺,可药铺需要的极多的药材,她没有进药材的渠道,也没有种植药材的庄子,单单凭几瓶药膏,这药铺一定开不下去。 可她今日看到珍琴公主后,便有了主意,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开一间药铺,受众不多,利润也不高。 可若她能在京城里开一家美容院,专门去做一些夫人小姐的美容生意,这里面的利润恐怕是无法想象的。 等开了美容院,若是有了银子,便能买庄子,种药材,开药铺。 一来能降低药材的价格,不让穷人看不起病,而来也能够通过这药铺获得功德值,助她早日完成任务,打开空间。 想到这里,姜清漪有些忧虑的心情,才缓缓放松了些。 ———————————— 第二日,陈玉娇早早的便来到了姜府,她在和明院里规规矩矩向姜老夫人问了声好,便当着众人的面邀请姜清漪去神武侯府做客。 众人瞧见这向来是嚣张跋扈的陈玉娇,对姜清漪是情有独钟,心中也是藏着几分意外。 无论是珍琴公主,还是这神武侯府的郡主,甚至是宫里的皇上,都对着姜清漪青眼有加,让她们忍不住多想,是否要对姜清漪客气些。 姜老夫人看在陈玉娇的面子上,也不敢说拒绝的话,便同意了陈玉娇的请求。 姜清漪和陈玉娇两人戴上帷幔,乘着神武侯府的马车出了府。 “姜姜,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买铺子呢?”陈玉娇扭过头去,看着在座位上发呆的姜清漪,感到觉得有些好奇。 “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情况,在府里爹不疼娘不爱的,之前册封乡君,陛下又给了些额外的赏赐,我便想着开间铺子,日后也好有个保障。”她对着陈玉娇大概解释了一下。 “因为银子不多,便想要个便宜些的铺子,也不知道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能不能找到。”姜清漪揣着那三百两的银票,有些发虚,她不太懂买铺子的价格,可这京城处处都是有钱人,铺子也一定便宜不到哪去。 “便宜……”陈玉娇单手倚着下巴重复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我倒是知道一间便宜的铺子,就是有些不太吉利……”她踌躇着开口。 “有吗?便宜就行!其他不用管!”姜清漪赶忙道。 陈玉娇这才让车夫掉头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等姜清漪下了马车,才看见了这间铺子,这铺子是在街道处的一个拐角,周围人来人往的,说偏倒也是不偏。 原先的主人是要开一个珠宝楼,装修极为雅致,是简洁的冷色调,从外面看起来,一层的装修是完全妥当了,就差一个牌匾没有挂上去。 姜清漪抬头望着这铺子大致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 这主人的审美倒是高级,若她要在这开美容院,倒是不需要自己再装修了,直接搬进去就能开业。 “你刚刚说这铺子为何不吉利?”姜清漪朝着陈玉娇凑过去了脑袋,开口问道。 “这铺子是户部侍郎夫人的陪嫁,眼前考究的装潢便是她挺着肚子亲自盯着的,可还没完工呢,夫人便难产去了……”陈玉娇小声道,这也是她听来的。 姜清漪听着蹙了蹙眉,其实这也还好,算不上不吉利,这是这般有才华的女子便是这样去了,倒让人有些惋惜。 “若单单只是这个便也罢了,可这铺子从前从前的主人,和从前从前从前的主人,也是在铺子开业前,便没了……”陈玉娇说完,自己都抖了抖,感觉背后冷汗森森。 这也就是说,有三个人都是因为买了这铺子死了。 “这倒是无妨,我命硬,是不怕这些的。”姜清漪眼眸里没什么波澜。 不怕……或者说不信。她不相信命,只相信自己。 “喏,这个就是侍郎夫人府里的人……他来了!”陈玉娇朝着姜清漪眼前指了指。 姜清漪眯了眯眸子,便看见一个穿着富丽的男子,头戴金玉冠,挺着啤酒肚,眯缝着眼,朝着自己这边走了来。 “两位小姐,你们是想要来买铺子吗?”他殷勤的问道,语气中带了些献媚。 姜清漪看着他的模样,穿着一身织金宝蓝色长衫,一手带着两个金戒指,脖颈间的项圈紧紧的箍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的脖子衬得更短了。 姜清漪眯了眯眸子,他此刻穿金戴银的模样,倒不像是府里刚刚死了人。看起来倒像是府内出了喜事。 第126章 宰人反被宰 “我们是来看铺子的,想问问你这铺子要怎么卖?”陈玉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开口道。 “哟?是买铺子?来来来,那进来说!”那男子搓了搓手,龇牙咧嘴的一笑,便把两人迎了进去。 姜清漪进门后,不动声色的瞧了瞧铺子里头的陈设,铺子一共是三层,里头空间挺大,一进门右侧便是一个柜台,再往里走便是几个高大的梨花红木架。 在架子的对面则是整齐的摆放了几张凳子,是个角落摆了玉器和花瓶,花瓶里插了些绿竹。 柜台和架子用白布虚虚的盖着,像是在防尘。但透过白布透出来的一角,姜清漪便能看出这些陈设都是用了真材实料的,那沉重的梨花木架看起来就是造价不菲。 她觉得眼前陈设的风格有些眼熟,仔细的想了想便发现这布置与听风楼有些相似。 同样是清冷的风格,简洁明了,却又大气不失高级感。 和她料想的一样,若是能买了这件铺子,便不需要自己重新装潢,将那几张凳子换成简易的沙发,便可以直接开业了。 姜清漪是个极怕麻烦的,这倒是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想到这里,姜清漪便开口询问道:“你这铺子从前是作什么的?怎么没装修成便要卖掉了?” 那男子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一僵,他胡乱的打了一个哈哈,转移了话题:“两位小姐对这铺子可是满意?这铺子不止地段好,便是连装潢都是好的,这可是全京城的独一份呢!”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也点了点头,便问道:“你是打算买怎么样的价钱?”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见姜清漪这样的直接,心了乐得开花,他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悄悄打量了两人的打扮。 这两位小姐虽蒙着脸,可从声音和仪态上看,像是极为年轻的,而穿着的衣裳虽然简单,用的料子却是极为昂贵。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鼻头,笑着道:“看两位小姐这样喜欢这家铺子,想来也是这铺子与两位小姐的缘分,那便出价一千两百两,也算是成了这段良缘!” “一千两百两?”陈玉娇听了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震了震。 一千两百两,他怎么不去抢? 陈玉娇知道这京城的地段铺子的价格高,可从来都不知道这是这么高! 她自己虽有铺子,可全部是府里的管家在打理,也从来没去看过问过,可这行情实在是让她震惊。 神武侯每月给她五十两银子作为月俸,可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多…… 可这铺子不只是姜清漪,这装潢就连她自己看着都极为满意。 “怎么了?小姐是嫌贵?可京城的铺子都是这个价格,又是在这样好的地段,你若是要买,便是明日便能开业了!”他笑了笑,一脸正经。 “这铺子可是抢手的很,若是你们不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其他人买走呢。”他又道,看起来得意极了。 姜清漪听见这话,便知道这男子看她们俩都还年轻,看着又像是有钱的,欺负她们不懂行情,便往高了说。 她冷笑着出了声:“我活了那么大,却也不知道这还没开业便死了两任主人的铺子,是这样的火热。” 姜清漪的话极有威势,声音虽然不大,可那话里包含的冷意,让男子咽了咽口水,又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我是想诚心做生意的,却不想有人拿我们当傻子诓骗。”姜清漪抬起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继而又道:“这拐角,地方偏僻,铺子又是出了名的不吉利,一千两百两都能去皇城对面买个极好的铺子了。” 姜清漪垂了眼皮看他,嗤笑一声,瞎说道,语气轻蔑,声音却没什么波澜。 那男子听了,表情有些讪讪,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个懂行的了。 “行行行,”男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谄媚的笑了笑,“两位小姐,咱们也不说虚的了,我叫赵大,也是想诚心跟你们做生意……” “这铺子五百两卖给你们,如何?这可是最低的价钱了!”赵大道。 他看着两人的不差钱的样子,既然骗不住,便也是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价格,这价格可真就是市场价。 五百两! 陈玉娇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清漪,方才这人说了一千两百两,可姜清漪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让这价钱打了一个对折。 没想到她的姜姜竟然如此懂行! 五百两,姜清漪其实也说不准到底便宜不便宜,可她却是能说准自己穷的响叮当。 她垂了垂眸,摸着自己荷包里银票的形状,沉吟一番才缓缓开口:“这铺子你也是压了许久都没卖出去?毕竟地段不好,又出过那些风言风语……” “若是这个价格,其实我也是要多想想——花个五百两买个不省心的铺子,还要日夜担心自己也染上了诅咒,这倒是……” 姜清漪犹犹豫豫的说完,便拉着陈玉娇的走要往外走,陈玉娇没懂姜清漪的意思,呆滞的被她拉了出去。 赵大见姜清漪走的这样干脆,又想着这铺子挂了三个月都没人买,便又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别走,诶,别走啊!你说说,你想要多少钱?”赵大气喘吁吁的拦住了姜清漪。 这铺子在他手上,说实话他也发慌,生怕自己那一天没扛住,便也去了,还是尽早转让了为好……反正这铺子也不是他的,卖了就是赚了。 “三百两。”姜清漪看着他道。 “三百两……”赵大听了,只觉得自己额头的冷汗直直的往外冒。 姜清漪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挑了挑眉,陈玉娇看着赵大的模样,也极有眼色的开口:“三百……姜姜,我们还是去看下一间,我怕拿了铺子没了命,我爹便是要哭死了。” 她说完,便挽了姜清漪的手晃晃悠悠往外走。 “别,我卖!我卖!”赵大平日里也是个酒囊饭袋,他也怕死,便被这话唬住了,他急匆匆开口。 “行!成交!”陈玉娇直直站住了脚步,咧着一张小嘴朝着赵大笑道。 赵大用手背擦了擦流到下巴处的冷汗,感觉自己的脸蛋有些发麻。 明明是要狠狠宰她们一笔的,现下的这副模样,怎么像是直接被宰了呢? 第127章 开门做生意:珠光液的神奇作用 见赵大松了口,姜清漪便当场和赵大签订了契约,又将文书拿到了官府去存档。 一直忙活到了傍晚,这铺子的事情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了,赵大银子到了手,便毫不留念的最后。 脚步匆忙,像是身后有什么晦气的东西在追着他。 姜清漪站在铺子前,看着那空空荡荡的铺子,摸了摸自己腰间已经空了的荷包,叹了一口气。 钱在她的手里总是留不住,希望这次能留住。 这铺子是她和陈玉娇一人出了一百五十两将其买了下来,她又用余下的一百五十两为这铺子添置了些陈设,最后还找工匠专门定制了一个软沙发,放在柜台的对面。 两人商量着给这个铺子取名为“驻颜如玉坊”。 因为她人在姜府,出门不太方便,便和陈玉娇分工合作。 日后她负责制药和研究新品,而陈玉娇负责出力购买原材料和提供下人,两人赚来的钱除去购买的原材料外,是五五分成。 除去那定制的沙发,若是没有意外,这铺子明天便是能营业了,姜清漪打算在去魏庄之前,便把这铺子开起来。 药方她早已经研制了出来,只需要晚上回去多配置些,明天便能开始试营业了,她们走的既然是高端路线,在精不在多,也不需要配置太多。 —————————————— 时间过得很快,在实验室的姜清漪都没有意识到她在实验室里待了一整晚。 除了那日送给珍琴公主的驻颜胶外,她还配置了珠光液和凝玉水。 驻颜胶的作用是全面的,但需要长久的使用,而珠光液敷上去后便能立马祛黄,虽然也是要坚持使用,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能够一开始便打出名声。 待姜清漪带着那一篮子的瓶瓶罐罐到了铺子里时,陈玉娇已经先到了,她还带了些她名媛圈的姐姐妹妹,虽然不交心,可表面上也是过得去的。 不仅如此,她还在神武侯里选了六个顶漂亮的侍女,头梳着飞天髻,手里捏着几只修竹站在门口迎宾。 配上姜清漪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干冰,干冰放在门口两侧,放出来白烟,把整个铺子弄得是云雾缭绕的,行人走到这铺子门口,便感觉到一阵凉意,活像是到了话本里的天宫。 “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鼎鼎有名的神医!”陈玉娇终于等到了姜清漪,献宝似的炫耀道。 怕姜府里的人知道了会出手阻拦,姜清漪今日也是带了面纱的,并不打算暴露直接的真实身份。 她走到铺子里,看着陈玉娇带来的几个少女,笑了笑,又朝着她们微微点了点头。 这铺子也是宽敞,连着她一共是七八个人待在里面,却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敷了她调配出来的东西,不仅脸上的痘痘坑坑都能不见,皮肤也会变得白皙,只要你们用了,定是能变得光彩照人,直接赢过府里的那些姐姐妹妹!”陈玉娇插着腰,昂着头开口道,望向姜清漪的眼神里无不是得意和崇拜。 几个少女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异样,她们打心底里是不信的,不仅不信,她们还怀疑陈玉娇被江湖上的骗子给骗了,将这东西弄得是神乎其神的。 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东西能让她们变美。 她们之前用的都是胭脂水粉铺子里的妆粉,那妆粉的价格就算是再昂贵,也只能遮盖脸上的痘痘瑕疵,是绝不可能让那些讨厌的瑕疵消失的。 陈玉娇看着她们面露难色,却碍于她的情面却不敢开口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磨了磨后槽牙。 姜清漪看着她们的样子,却没有生气,这新事物的出现便就会让人犹豫又踌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是不多,还是要让她们看到效果。 想到这里,她安抚的拍了拍陈玉娇的肩膀,对着她含笑道:“娇娇,你不是一直想试试这珠光液的效果吗?那不妨现在来试试?” 让陈玉娇先试了,等她们看见了这立竿见影的效果,她不相信她们会不心动。 陈玉娇听了姜清漪的话,连连点头,一屁股就坐到了凳子上,姜清漪便唤了丫鬟端来了几盆清水。 因为没想到要做卸妆油,她先从掏出了一瓶她昨夜做出来的洗面奶,为陈玉娇卸了妆。 姜清漪将洗面奶挤在自己的手上,揉出泡泡后又涂在了陈玉娇的脸上,在陈玉娇的脸上打着圈。 陈玉娇脸上满是泡泡的模样,让几个少女看得是目瞪口呆。 原本端庄坐在位置上的她们,便也按耐不住凑到了陈玉娇的身前,伸着脖子看着姜清漪的动作。 待清洁完毕,姜清漪用帕子沾了清水把陈玉娇的脸洗了个干净。 姜清漪的动作很轻柔,陈玉娇看着姜清漪放大的脸和认真的眸子,她呼出的气息微微的扑在陈玉娇的脸上,让陈玉娇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她不禁心辕马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姜清漪看着陈玉娇痴痴的笑容,有着犹疑的蹙着眉头,她仔细的观察了陈玉娇未施粉黛的肌肤。 陈玉娇长着一张娃娃脸,下巴处还有着点婴儿肥,一双杏眼迷人,圆圆的鼻子又给她的整体气质增添了几分可爱与娇憨。 只是正值青春期,她又是个好动的性子,皮肤的出油有些严重,平日里抹了脂粉,又是用清水洗脸,没有将脸上的脂粉洗干净,毛孔粗大,皮肤蜡黄。 陈玉娇回过神来时,发现众人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素颜的模样,突然有些害羞的缩了缩脖子。 姜清漪看着她少见的害羞,也歪着头笑了笑。 她从打开那篮子的盖子,她为了保持低温,还在篮子里放了干冰,盖子一拿出来,烟雾是一瞬间从篮子里涌了出来,几个少女看见这烟雾,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合上。 虽然还没有看见效果,可她们对姜清漪的手中的药却是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信任。 姜清漪先是拿出了珠光液,倒在了自己的手心,又均匀的铺在陈玉娇的脸上。 陈玉娇仰着头,闭着眸子,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姜清漪轻轻拍打着陈玉娇圆圆的脸蛋,好让她的皮肤吸收的更加完全,等过了五分钟,她又拿出了凝玉水。 珠光液的作用是祛黄,而凝玉水的作用则是缩小毛孔,让皮肤变得白皙。 这些东西她都是在翻阅了古书典籍的基础上,加入许多化学成分,又提纯了中药材,这些护肤品的作用便是会比现代的护肤品来的有效的多。 娇娇的年纪还小,也用不上抗老祛斑的驻颜胶,正巧她昨日新研究的东西却是能对上陈玉娇的需要。 “将珠光液和凝玉水敷在脸上,十分钟后再用清水洗干净,便能看见效果了。”姜清漪看着陈玉娇娇憨可爱的样子,含笑道。 听见姜清漪的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凝聚在了陈玉娇的脸上,她们隐隐的产生了期待。 第128章 小姐们的野性消费 “好了,时间到了!”陈玉娇的耳畔响起了姜清漪清脆的声音,她便也是急不可耐的睁开眼,用清水洗掉了自己脸上的东西。 若是在涂了这些护肤品之前,她对姜清漪制出来护肤品的自信来源于她对姜清漪的信任,那么在敷完这护肤品后,她对护肤品效果的自信便是来源于这护肤品的本身。 那珠光液抹在她的脸上时,她便感觉到一阵温润,自己的毛孔在伸展、绽放,似乎是在更深沉的呼吸。 而等她敷上凝玉水后,感觉自己沉重的毛孔都轻盈了几分,而厚重的污垢,似乎都被这凝玉水带到了皮肤外面去。 她没等丫鬟送来帕子,便火急火燎的用手舀了清水,开始洗脸。 随着她的动作,那盆水也渐渐变得污浊了起来,众人见到陈玉娇的脸,便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陈玉娇睁开眼睛时,便看见自己的那些塑料姐妹花,张大了嘴巴,在她脑袋前整齐的排成一排盯着她,脸上有的是不可置信。 陈玉娇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无比的轻盈,等她接过姜清漪的递来的铜镜,她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原先的毛孔像是隐形了般,蜡黄的脸蛋也一瞬间变得莹白无比,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滑而又弹性,又像是一颗上好的珍珠,在莹莹泛着柔光。 她的五官根本没有变化,可是因为有了这好皮肤,整个人便是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仅容貌上升了一层,就连气质都变了样。 陈玉娇盯着铜镜足足看了三分钟,就连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颤,等她回过神来,便直直扑向了姜清漪,将她抱在了怀里。 “姜姜!我!心!悦!你!”陈玉娇欣喜道。 原本在她面前的脸盆被她的动作带的倒在了地上,溅起了水花,可根本没有人理会。 一个穿着鹅黄色的小姐,看见陈玉娇这脱胎换骨的变化,便也镇定不下来了,她急急叫来自己身边的丫鬟,对着她低声道—— “你现下就回到府里,把母亲叫来。” 她说着,语气里有着希望和坚定。 她叫薛冰祈,乃是尚书令的嫡女。 她府里的姨娘仗着自己年轻貌美的脸,以色侍人,还屡屡犯上,数次出言挑衅她的母亲。 而她的母亲却因为色衰爱弛,不仅不得她父亲的宠爱,甚至连正室该有的尊敬也是没有的。 因为容颜不复,薛夫人的心中也多了几分自卑,丧失了斗志,面对姨娘的挑衅,薛夫人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让薛冰祈恨得牙痒痒。 薛夫人日日以泪洗面,看着自己衰老而蜡黄的脸,变得萎靡不振,人也一日比一日的消沉,因为心死,她如今看上去却是比正常年岁的妇女还衰老来了不少。 可是又有谁记得她原本也是个皮肤冰肌凝彻的二八少女…… 听见薛冰祈的这句话,周围的女孩也纷纷吩咐下人,将自己府里的母亲请来。 与陈玉娇相熟的女子,家境无一不是尊贵显赫的,她们又都是府内嫡女,自己母亲的遭遇便和薛冰祈的母亲也是大差不差。 其他人虽然能把握住府里的大权,有着正室的风范,可谁又不想重返青春、青春永驻呢? 此时的长街上便出现了一种奇观——同一家铺子里急急忙忙跑出了数个小厮,这些小厮跑向的都是不同的府邸,而这些府邸却又有一个共同点,无一不是身份显赫的官宦人家。 单单拎着一个出来,便是能让这条街的铺子抖上一抖的。 那薛夫人来时,姜清漪正给这几个少女纤细的介绍了这些护肤品的妙用。 这珠光液和这凝玉水的价格一样,每一瓶都卖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对于平常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可对于这些官家少女来说,不算是便宜,可她们咬咬牙便也是拿着出来的。 更何况这珠光液和凝玉水有着肉眼可见的效果,又是治本的,不像是那妆粉,治标不治本,只能遮盖脸上的瑕疵。 “这些护肤品都是长效的,需要坚持使用,刚刚娇娇脸上的效果,是我用了一整瓶才呈现出来的。若是持续使用,日积月累用了一整瓶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会比娇娇现在呈现出来的,还好上几分。” 众小姐听闻后,眼神是亮晶晶的,像是只听见“效果好上几分”,这几个字,全然没有听见一瓶要二十两银子,还需要坚持使用的前提。 “今日这店铺只是试着开业,还不算是正是开张,你们还都是娇娇带来的人,每一瓶都算是十五两银子便好了!”姜清漪看着众人痴迷的模样,微微一笑。 “那我便要两瓶,一瓶珠光液,一瓶凝玉水!”一个粉衣少女急急道。 “那我……我要四瓶!” “那我也要四瓶!” “不行,你这样会把货买光的——我也要四瓶!”一个青衣少女着急道。 说完后,便立马叫小厮跑回府去拿银子,对着陈玉娇道:“我有现银,娇娇你要先卖给我的?” 姜清漪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一群少女,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场面。 “你们先安静!先安静!” 姜清漪清了清嗓子,放大了声音。 “娇娇!我们的关系最好!你总是要叫神医把那药买给我的?”她可是看见了,那带着面纱的神医,带来的篮子里装着的护肤品可是不多! “按需购买!按需购买!不要冲动消费!” 姜清漪看着周围熙熙攘攘围着的人,只觉得自己的额角在突突的跳,像是有一百只鸭子在她脑子里扯着嗓子喊。 这群少女实在是太狂野了,她们这副冲动剁手的模样,像极了她在前世双十一购物的场景。 陈玉娇一听她这话,吓得直摇头,明明只是塑料姐妹花,怎么能算是关系最好? “不行,我也要!我先要六瓶!我出钱买,姜姜你先卖给我!”陈玉娇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匆忙道。 方才姜姜可是说了,她一下子用了一瓶,效果可没有日结月累用了一瓶的来得好!日后她们宫宴比美,她怎么能被这些人比下去? “冰祈?这是怎么回事?”薛夫人猛地咳了咳,疑惑的问道,她一掀帘子,进了这铺子,看见的便是众人的这副模样。 第129章 有人来铺子里砸场子 薛冰祈听见了薛夫人的声音,匆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搀住了薛夫人的手,带着她往铺子里走。 这群少女交际圈相同,母亲也是相识,平日里宴会上时常相见,她们担心自己这副不端庄的模样,被薛夫人看在眼里,又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便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对着薛夫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 众小姐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姜清漪这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抬眸看着薛冰祈扶着的薛夫人,薛夫人的脸是干瘪的,蜡黄的皮肤,细细的额纹,身形消瘦,下巴尖得吓人。她的眼眸呆滞而黯淡,眼球挂在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就连眼眸上的眉毛都有稀疏不堪。 姜清漪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可怕的婚姻、虚伪的礼制,竟把她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薛冰祈这才不紧不慢的为自己的母亲解释道:“这是娇娇请来的神医,她研制出来的护肤品能让人变得年轻貌美,甚至是容颜永驻!” 姜清漪听了薛冰祈这话,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怎么听她说起来,自己那么像现代的传销,古代的神棍呢? 明明是收缩毛孔、紧致肌肤的功效,却被她说成了青春永驻…… 姜清漪刚要解释解释,却又听见薛冰祈眼眸亮晶晶的开了口:“母亲,你瞧瞧娇娇!她现在可是没有化妆的模样,你是不是觉得她比从前好看了几分,就连周身的气度都是不同了?” 薛冰祈脑袋里回忆起姜清漪打开篮子,周围便是云雾袅袅、仙气四溢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碰见的是个神仙。 她继续开口道,语气有些激动:“这神医不止医术高超,还有法力,动一动手指便能腾云驾雾,冰祈从未见过这神奇的法力!” 姜清漪听了她的话,咽了咽口水,这怎么越说越邪门了,她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干冰明明起的是制冷的作用…… “哦?”薛夫人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当她看向陈玉娇的时候,眸子却不自觉的闪了闪。 陈玉娇她是见过的,虽然没仔细看过,可从前她的模样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薛夫人说不上来陈玉娇哪里变了,却又好像处处都变了。 薛冰祈说完这话时,铺子里有来了几位夫人,这也都是这些女孩叫过来的。 她们听着薛冰祈的话,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了陈玉娇的脸上,饶是见惯了世面,看见陈玉娇娇嫩洁白的小脸,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情。 陈玉娇感受着众位夫人的注视,自豪的挺了挺胸脯,笑着露出了八颗小白牙。 薛夫人诧异的望向姜清漪,试探性的问道:“冰祈说的可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语气里是满满的希望——“可真的是能容颜永驻?” “众位夫人,冰祈小姐的话属实有些夸张了,在下不是什么神医,这些护肤品也没有返老还童的作用。但是它们确实能修复肌肤,祛除脸上的斑点,也能保养皮肤,让皮肤变得光滑水润有弹性!” 姜清漪没有夸大护肤品的成分,而是按照产品的功效,清楚的解释道。 在场的夫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若是姜清漪顺着薛冰祈的话,说自己是神医,把自己的护肤品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天花乱坠,她们还会带上几分疑虑。 可若是姜清漪讲明白的这些产品的功效,那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度。 薛夫人眼眸微动,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不只是夸张,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众人转过头,看见的便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这妇人长的妖妖娆娆的,讲话的声音娇媚的像是猫一样,可讲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 这妇人穿着大红五彩的通袖罗袍,下着金枝线叶纱绿百花裙,腰里束着碧玉女带外面罩着黛色绸纺大衫,头上挽着一个懒云髻,赤金簪子便不说了,黑云般的发上还斜斜插了一朵海棠花。 她这副珠光宝气的模样,甚至把这一屋子衣着端庄的夫人都压了下去。 陈玉娇认出了她,她是京城最大脂粉铺的老板娘,名字叫蓉娘,脂粉高档,价格昂贵,做的便是这些官家小姐的生意,就连她自己也是时时去她店里买脂粉。 她手腕狠辣又极有魄力,在这京中是一家独大,也不知她背后是有什么人撑着。 陈玉娇不着痕迹的往姜清漪的身边挪了几步,对着她解释道,随后又悄悄加了一句:“看她的样子,怕是来咱们店铺砸场子的!” 姜清漪眯着眼睛,看着她一身彩绣辉煌的衣饰,也没有讲话,便是等着她道明自己的来意。 蓉娘对着一众夫人小姐还是微微蹲身行了一个礼,她的脂粉可是紧俏货,有时想买都是买不到,各位骄纵的小姐也不敢生生受了她的礼,也是同样行礼了回去。 “蓉娘浅薄,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传世的神医,还能施法?可今儿才算是见到了。” 她扶了扶自己鬓边的海棠,扭着身子走了进来,蓉娘对着众小姐客气,可对姜清漪就不客气了。 “什么神医?哪儿来的货能让人返老还童,不过全是胡诌,你这样子,可是要被送官的。”蓉娘斜着眼睥着姜清漪,嗓音里是说不出的娇媚。 姜清漪离得蓉娘近了些,才看清楚了蓉娘的模样。 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我从未说过我这护肤品能返老还童,刚刚的解释您也听见了,不过是苦紧致肌肤罢了。”姜清漪掀了眼皮望着她,嘴上也没个客气。 若旁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可若是有人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过来砸场子,她也不会笑脸相迎。 “我瞧着,您也是需要,大家都是同行,我便也算您便宜点,将这驻颜胶卖给您。”姜清漪懒懒的望着她,朝她一笑。 蓉娘被姜清漪这话气笑了,她听见小厮的禀报,说往日的那些小姐全齐齐来了这里,她觉得有异,才乘了轿子来了这。 她在门口站了也有片刻,见一副副轿撵来了这里,下来的夫人身份一个是比一个高贵,这才有些好奇。 可当她在门外听见这薛家小姐的话,这才冷哼了一声进了来。 说神仙,她是从来不信这个的,要说神医那她也只信一个人,这人是这样招摇撞骗、夸下海口,她便偏要落她的脸。 “我蓉娘在这行干了数十余年,从未听说过这种做法。薛家小姐心善,可我却怕她被骗,哪有开门做生意的人,却还是带着面纱不敢见人?” 说到这里,她上下打量着姜清漪的脸,最后冷笑一声:“戴着面纱,是想骗够了人后,好跑路?” 第130章 第一笔生意做成了! 众夫人听了这话,看向姜清漪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怀疑。 蓉娘说的不错,她们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过世面,可无论是自己府里,还是宫里的娘娘贵人,哪儿有人有这样神奇的物件,还能用了变年轻。 她们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崇拜的模样,更是觉得这是一场骗局,小姑娘见过的东西少,被江湖骗子一使手腕,就是哄的团团转。 “骗子?”姜清漪不是没感受到众夫人眼神的变化,就连那薛夫人,原本变亮的眸子都又黯淡了几分。 若是不给出证据,恐怕她们是都不会相信了。 “在场的众位小姐可是见过,娇娇用了这珠光液和凝玉水,便是变了个模样。”姜清漪眯着眼睛道。 “呵,我怕这是郡主识人不清。你这药敷下去立竿见影,可谁知道过了半个时辰会不会变 第131章 姜清漪此后成了墨璟渊的丫鬟 翌日,姜清漪没去铺子里,而是花了大半天多做了些护肤品,做完后便从下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等她将新研制出来的玫瑰手霜和芙蓉膏一起放入了木篮子里,又用另一个篮子装了满满一篮子的干冰,这才吩咐南意将东西送到铺子里。 等南意出门后,沧澜便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偷偷摸摸的来了。 不只是他,他此次前来还带来了绿枝。 绿枝是姜清漪在楚王府的丫鬟,但她背后真正的主子却是墨璟渊。 “清漪姑娘,珍琴公主那边王爷都已经说好了,下午她便会启程去那法灵寺,我们现下便能先走一步。”沧澜道。 绿枝和姜清漪的身形差不多,下午的时候,她便能穿上姜清漪的衣服,带上帷幔,假扮成姜清漪和南意一同上车。 前些时日姜清漪便跟南意说过此行的 第132章 马车上喂葡萄 马车在石板路上辚辚行使,这车不只是外观豪华,内里做了减震的设计,走起来十分平稳,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它在行使。 在墨璟渊的解释中,姜清漪才明白他们一行人此去魏庄的原因。 魏庄是距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县城,魏庄的县令名叫唐令,原本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是前太子一派的党羽。 太子在数十年前的夺嫡之争中失利被废,在嘉桓帝登基后,担心太子一党死灰复燃,便秋后算账,将唐令贬去了魏庄当个县令。 唐令老谋深算,城府颇深,嘉桓帝本以为他不会满足于待在魏庄这个小县城,会卯足了劲往京城里钻,集结太子一党。 谁知他竟在魏庄竟待了数十余年,没有掀起什么风浪,魏庄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池静水,太子余孽在京中也同样是相安无事。 从前以为他是安分守己,太子一党也是知难而退。 可随着在魏庄里歇脚的行人逐渐传出流言,说着魏庄里死的人是越来越多,死状还十分惨烈,像是发生着一场奇怪的瘟疫,嘉桓帝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曾往魏庄派入了两个探子,可唐令这人做的是滴水不漏,探子未能取得唐令的信任,不仅没有查出什么内情,回京后还奇异的身死了。 死状同魏庄里的人一样,是极其的恐怖,两个探子在临死前是诡异般的手舞足蹈,狂笑不止,最后在大笑中死去。 由于唐令见过京中众皇子的模样,而嘉桓帝手上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又因为此行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和先前的两个探子一样,诡异的死掉。 嘉桓帝便让墨璟渊隐姓埋名,去这魏庄微服私访,查清事情的真相。 而墨璟渊此去用的是一个叫钟衍之的人的身份。 钟衍之的家里是金陵的富商,此番去魏庄是代表父亲和唐令谈生意,表面上是寻不到错处的布料生意,可内里是为了什么,却是没有人知晓的。 而钟衍之的一行人的车队在进京的途中遭遇泥石流而尸骨无存,便让墨璟渊有了这次机会去顶替他的身份。 据说钟衍之这人长相俊美,平日里风流倜傥,潇洒成性,院子里也是美妾无数,不过如今还未有正房妻子。 姜清漪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墨璟渊今日这副装扮便是为了模仿钟衍之的行事作风。 不得不说,他模仿的还真是像。 “此去一行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甚至是性命不保。”墨璟渊对着姜清漪缓缓道,语气里还含着几分认真与慎重。 看着墨璟渊这副严肃的样子,姜清漪的小脸也严肃了几分:“我知晓了,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她说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青绿色的丫鬟衣裳,又补充一句:“……会做好你的丫鬟。” 墨璟渊听了这话又是极为满意的笑了笑。 他舒展了腰身,改变了原本端端正正跪坐着的模样,双腿伸直了,又微微弯曲着,几乎整个人都是斜斜的倚在茶几上。 整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他一把合起扇子,含着笑,对着姜清漪招了招手:“你过来。” 姜清漪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角色适应的倒是十分的快,整个人都是变了一番模样,这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姜清漪应声走到了墨璟渊的身前,没有学他这样不羁的坐着,而是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了墨璟渊的身前。 墨璟渊歪着头,用扇子挑起了姜清漪的下巴,朝着她微微一笑:“你现在便学学怎么做钟衍之的贴身丫鬟。” 姜清漪瞧着他这副模样,真觉得他有些欠揍,她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答应了。 “是,少爷。” 姜清漪乖顺的低着头,没有看见墨璟渊的脸,而墨璟渊却是在认真的打量着姜清漪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离得是极近,近的连墨璟渊的瞳孔里都能清晰的映出姜清漪的模样。 姜清漪此刻是气鼓鼓的,却又不得不低着头听话,这模样倒是十分的可爱。 墨璟渊轻轻笑出了声,他忽然觉得姜清漪刚刚的那声“少爷”,叫的是极为悦耳动听。 “魏庄与京城离得极近,马车下午就能到达魏庄,见到那唐令,”墨璟渊说到这里时,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你现下对你的身份还不适应,需得多叫几声少爷来听听。”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又抬头来看他,他的脸上是一片严肃。 他严肃的模样,看着完全像时为了姜清漪着想,姜清漪仔细思忖了一番,便觉得他说的也是有理。 她抿了抿唇,犹犹豫豫的叫出了声:“少爷。” 声音轻轻的,还含着几分少见的羞怯。 墨璟渊一手倚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她,抬了抬下巴,又继续道:“再多叫几声。” “少爷,少爷,少爷少爷少爷!”姜清漪越喊便越觉得奇怪,听起来倒像是她在撒娇。 她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墨璟渊半眯着眼睛笑出了声,笑声懒洋洋的,像是贴在她的耳边,从胸膛里发出来的,是一脸的风流相。 她觉得自己被墨璟渊戏弄了,就连自己的双颊都有些发烫。 她用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颊,心里却感觉有些微妙,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平日里冷冷淡淡的墨璟渊怎的变成了这副样子,她竟还脸红了? 她想着,便觉得有些变扭,却又觉得墨璟渊做的没错,便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埋着头。 她瞧见茶几上的那一盘葡萄,便一声不吭的剥了起来。 墨璟渊见姜清漪半晌没说话,才抬着头看了她:“怎么突然不出声了?” 姜清漪连头都是没抬,一边剥着葡萄,一边闷闷的道:“奴婢在给少爷剥葡萄,少爷方才耳朵不好,现在连眼睛都不好了吗?” 墨璟渊听了又是笑:“若是我的小丫鬟剥的葡萄,那少爷不仅是眼睛,连手都不是不好了。” “手不好?”姜清漪蹙着眉瞪他:“需得奴婢来喂您吗?” 墨璟渊听了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了一顿最后才道:“允了。” 姜清漪顿时觉得自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133章 山中遇刺 沧澜和夏狄两人骑着马,并排走在马车之前。 这刚出了京城的城门口,便没有了干净的石板路,午后又刚下过雨,地上便满是泥泞。 沧澜微微歪过头,偷偷看了身边的夏狄一眼,瞥见夏狄神情严肃,唇色有些发白。 这是夏狄重伤之后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马上的颠簸他是否能受得了。 他想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十分豪气的将那布包扔到了夏狄的怀里。 夏狄条件反射的伸手接过了那布包,也歪头看着沧澜,神色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沧澜得意的哼了一声:“是你没见过的好药,赏你了!” 表面上是豪气,可他的心里却疼的抽气——这是清漪姑娘给他的丹药,可是能淬炼三年的功力……还是他违背着主子的命令,与清漪姑娘私下里交易来的。 一想到姜清漪,沧澜又有些疑惑,他朝着夏狄小声问道:“为何清漪姑娘是与王爷一同乘坐马车?她不是还有一匹王爷送她的好马吗?” “她如今是少爷的贴身丫鬟,自然能乘坐马车。”夏狄一字一句的道。 沧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又是出了差错,他伸手挠了挠头,又嘿嘿一笑:“是,是少爷,少爷!” “那少爷的贴身丫鬟为何能和少爷同乘一辆马车呢?”沧澜一开始还以为姜清漪能和他们一同骑马,再不济也是自己单独乘一辆小马车,这样子他就能时不时的跟她打好关系,再讨一枚淬炼丹。 夏狄听了这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摇了摇头。 这沧澜的脑子没开窍,看起来傻得很,若是在沧澜之前,能够讨得清漪姑娘——这未来王妃的欢心,想必日后沧澜叫他大哥都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也不愿多说,朝着沧澜摇了摇头:“少爷此前从未有过贴身丫鬟,我怎能知晓?” 沧澜听了,扭头望天,喃喃道:“当少爷的贴身丫鬟可真是好,我也想当少爷的贴身丫鬟,才不骑这破马。” 若是在马车里的姜清漪听见这话,定会立刻换了沧澜来这——给墨璟渊喂葡萄。 此刻的墨璟渊正半眯着凤眸,斜斜躺在软榻上,也不知道是在思量着什么。 他眸子低垂着,掩去了眼底的一片幽幽。 他衣着靓丽,歪歪斜斜的躺着,十分不羁。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丫鬟在仔细的拨着葡萄,摆明了就是一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墨璟渊这纨绔子弟当的潇洒,也就苦了姜清漪。 姜清漪捏着一个葡萄,细细剥了皮,伸到了墨璟渊的手上,可墨璟渊却是没接。 他转过头对着姜清漪笑笑,姜清漪便懂得了他的意思,她忍了忍,又将葡萄往前递了递,递到了墨璟渊的嘴边。 墨璟渊这才微微侧过头,含了那枚葡萄。 他在她身前低头吃着葡萄的模样,甚至他的鼻息都喷到了姜清漪的手上,让她手背上的汗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暧昧。 待他吃掉,姜清漪便急急缩回了手,她将手缓缓捏成拳,垂在身侧,却见墨璟渊抬头来问她。 “你可会说金陵话?” 金陵话? 姜清漪瞬间想到了,这钟衍之便是金陵人。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墨璟渊,摇了摇头。 “我不会,我只会些吴语。” 她会吴语的原因,便是因为自己前世是江浙人士,而原主自小便是生在京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见不到生人,更不要说会讲金陵话了。 而她的前世在金陵待过些时日,至于金陵话,她只略略听得懂。 墨璟渊听了微微颔首,“吴语便也是可以。” 他说完,又稍稍坐直了身子,眼眸垂着便往她手上瞧。 姜清漪懂了他的意思,又在剥了一个葡萄送到了他的嘴边。 此次之行倒是给了墨璟渊十足十的理由,来使唤她,她也还只能巴巴的听着。 葡萄很小,为了避免上次的尴尬,姜清漪的手已经是使劲避着了,可马车的一个猛然震动,让姜清漪的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一扑。 她的手指就不小心碰到了墨璟渊的唇瓣上。 唇瓣是软的,还带了些温度,他嘴巴微张着,姜清漪甚至觉得她的手指都不慎伸了进去。 两人的呼吸皆是一顿。 姜清漪这次慌得脸话都是说不出了,急忙的将手抽出来,握成了拳头,可还未等她有反应,马车又是猛地震动了一下。 车厢被猛地颠了一下,茶几上的几盘小食全撒到了地上,就连姜清漪刚刚剥好的葡萄,都掉到了地上乱滚。 姜清漪整个人也因为惯力,便直直往墨璟渊的怀里扑去,还未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便被墨璟渊紧紧的攥住了手腕,从软塌上扯了起来。 “待在这里别动,有刺客。”墨璟渊把姜清漪护在怀里,在她耳畔沉声道。 姜清漪听了,迅速抬起头了他一眼,却只能看见他斧刻刀削的下巴。 墨璟渊说完了这句话,听到车厢外沧澜的呼喊,便拧着眉头,提着自己的剑从车厢里飞了出去。 等姜清漪急急追出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树林里满地的尸体。 一队匪徒穿着夜行衣,脸上包着黑色的布,手上提着大刀,便疯狂的朝着三人进攻,手法凌厉,刀刀致命,快的甚至让人看不清招式。 可墨璟渊的剑更快,夏狄吃了沧澜送给他的淬炼丸,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架着轻功在树林里咯吱乱杀。 等他杀完了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刚想奔向墨璟渊那侧,却看见墨璟渊的周围躺了一众的尸体,他根本落不下脚。 墨璟渊下颌紧绷,薄唇紧抿,木着一张脸,周身是阴鸷的气场,就像是来自地狱中的活阎王。 夏狄看着咽了咽口水,脚下有些踌躇,便往沧澜那一侧跑去。 还未等他跑近,沧澜一边咬着牙,一边对着夏狄大吼:“来我这干啥,去保护清漪姑娘!” 听见这话,所有黑衣人的动作皆是一顿,他们扭过头看着姜清漪—— 这三人就像是地狱里来的怪物,又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狂魔,实在是太过难缠,这车厢里的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模样,看着像是最好拿捏。 若用这女人威胁他们,事情便简单得多。 于是沧澜的话音刚落,姜清漪便见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如同无数支离弦的箭,往自己这里飞来。 姜清漪:!!!!!!! 第134章 老奸巨猾的魏庄县令——唐令 那为首的黑衣人足下一点,便踏上了车辙,靠近了姜清漪。 电光火石之间,他拽着姜清漪的手臂,猛地将他往自己的身上一拽,用那把沾了血的大刀架在了姜清漪的身上,便高声大呼:“都给我放下剑!这女人的命在我手上。” 三人听了这声音,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墨璟渊手上的剑也是一顿,他急促转过身,看见的便是一个黑衣人挟持住了姜清漪。 姜清漪没有看他,而是抿着唇,眸光幽幽的盯着沧澜,让沧澜觉得背后是冷汗森森的。 沧澜觉得姜清漪周围黑压压的人,都是自己的话引过去的,他刚要冲到姜清漪的身边,却觉得那黑衣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挟持着姜清漪的黑衣人只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虚,下腹部似有暖流流过。 他顿了顿,心想不会是这胆小的 第135章 姜清漪和墨璟渊两人睡一屋 姜清漪微微抬眸,深深的看了唐令一眼。 魏庄处在金陵和京城的中间,唐令讲的从金陵到魏庄的一路,墨璟渊遭遇了许多,像是在暗示,又像是话里有话。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顺着唐令的话答应了,唐令却有着墨璟渊是从京城而来的证据,这倒是有嘴说不清了。 墨璟渊面上似乎对花厅里多出的几人是丝毫未觉,他微微往后靠了靠,找了一个舒 服的坐姿,莞尔一笑。 “我们倒是从京城来的。”他嘴角一勾,不紧不慢的说道,朝着姜清漪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丫头被我宠的娇贵又无法无天,那日遭遇山险后,就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往前走了,硬要绕这远路到这京城,还在城里休整了数日——倒是让县令久等了。”墨璟渊谈笑道。 第136章 两人怎么睡觉? 墨璟渊走到屋里,便径直坐到了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姜清漪看着这屋里只有一方被褥,一张床,倒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床边来回踱步。 “你是早已经知道这老狐狸只会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了,是?”姜清漪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便也一屁股坐到了墨璟渊的对面。 墨璟渊笑而不语,微微抬头撇了她一眼,也为她倒了一杯茶。 他用两指将茶推到了姜清漪的面前,茶杯在桌子上拖曳出了一条长长的水渍。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墨璟渊垂眸看着水渍,淡淡道。 一天的活动,让他的身体有些异样的疲倦,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人之常情?”姜清漪低头看着他倒好的茶,重复道。 “这钟衍之本就花名在外,院内姬妾无数, 第137章 唐令的第一次试探 “我睡床上,那你要去睡哪里?”墨璟渊问。 “自然就是睡在软榻上……”姜清漪伸出手,往自己的身后指了指。 墨璟渊的视线顺着姜清漪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微微挑了挑眉。 那软榻上有的是墨璟渊刚刚从床上挪过去的那些物件,花里花哨的东西堆成了小山似得。 她看着墨璟渊的表情,也歪着头转了过去。 姜清漪:…… 这些腌臜东西怎么如此阴魂不散!?来来回回都能看见! 墨璟渊看着她闭着眼睛直抽气的模样,含笑着摇了摇头,又去把那些东西挪到了床边的地上。 “罢了,便将就着睡。”墨璟渊将床榻上的那一床被子放到了软榻上。 “若是我睡了这被子,你睡什么?”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举动,心里有些感动,但她还是蹙着眉问道。 “我有内力 第138章 邀请墨璟渊和姜清漪同去温泉 待高松将墨璟渊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唐令听,才默默的退后了一步,等待唐令的指示。 唐令听了,脸色没什么变化,却是哈哈一笑,大笔一挥,继续写着手上的字。 高松微微低头,看着唐令在宣纸上写的东西,唐令手中执着粗大的狼毫毛笔,笔走龙蛇,他这次写的是一个“德”字。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唐令说完,停下笔,仔细的欣赏了自己的书法,最后是满意一笑。 “可是主子——若今日这钟衍之的举动真能证明他的身份无异,可他实在是太过嚣张了……”高松低着头道,掩去了他眼里的不甘和仇恨。 自从他到了主子的身边,可就没有这种无名狗辈,敢如此羞辱自己。像他这种没有官职在身的商贾之子,连给自 第139章 这温泉的水有着意外的奇效 墨璟渊听完后,倒是极为满意的颔首:“恭敬不如从命,这便要劳烦兄长了。” “谈何劳烦,谈何劳烦。”唐令说完,一挥手,便叫屋子里的下人是全部退了下去。 等人走尽了,姜清漪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了软榻边。 墨璟渊仍是在那软榻上,曲着腿,一手握着扇子,无意识的敲着,还是一副“钟衍之”的模样。 “我刚刚说那小厮是唐令身边的属下,唐令下意识的没有反驳。”姜清漪瞥着墨璟渊这副不着边际的模样,没有说什么。 墨璟渊却是笑着对她揶揄道:“这老奸巨猾的狐狸竟是着了你的道,可见我的丫鬟小清,是如何的智勇双全啊。” 姜清漪白了他一眼,正色道:“说正事,你是不是昨晚就已经想到了唐令会再次来试探我们?” 墨璟渊点了点头,“ 第140章 墨璟渊:你在脸红什么?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这副打了鸡血的异常模样,心中还有些犹疑。 姜清漪却不由分说的将他的腰带扯了开,又强制他伸直了手臂,脱掉了他的外衫。 刚刚那引路的小厮根本还未曾离去,他躲在不远处的山石后,看着姜清漪这副主动又饥渴的模样,伸出手捂住了嘴巴,强忍着不惊呼出声。 他本以为是这风流的钟少爷主动在先,却不成想,这美若天仙的小丫鬟,竟是如此的主动。 墨璟渊垂眸,看着姜清漪认真的神色,对着温泉的功效也产生了些好奇。 他随意的张开双臂,歪着头等着姜清漪为他脱衣服。 脱了外衣和中衣,墨璟渊此刻还剩一件白色的里衣。 里衣很薄又是贴着肌肤,想到这里,姜清漪抿了抿唇,微微抬头盯着墨璟渊的脸,却不太敢往下望。 墨璟渊垂眸 第141章 这温泉水居然能治疗墨璟渊的癔症 姜清漪转过头看着小厮逃走了背影,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墨璟渊在刚刚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想来这小厮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回去禀报时,唐令大概也会以为墨璟渊是因为急色,而出手伤了那小厮。 此刻的墨璟渊正将她压在石阶上,低垂着头。 墨璟渊身形高大,沉的快把姜清漪的压的喘不过气来。 “墨璟渊,墨璟渊!”姜清漪低头,轻轻拍了拍墨璟渊的肩膀,小声开口道:“那小厮现下已经走了。” 墨璟渊没有回应。 姜清漪伸出双手扶住了墨璟渊的头,将他的脑袋轻轻抬了起来,才发现墨璟渊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墨璟渊!墨璟渊!!!”姜清漪急急又唤了几声,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她这下真的有些慌了。 姜清漪想抽身从墨璟渊身下离开,却被墨 第142章 或许有一个神医医术远超姜清漪 这傻乎乎的沧澜,今日看着倒是极为顺眼,她空间里还有一颗淬炼丸,倒是一并给了他也无妨。 姜清漪想着,刚刚从空间里掏出了淬炼丸,却又听沧澜开了口:“夏狄听了王爷的吩咐,到府外查东西去了,可他嫌弃我,又不愿带上我……” 沧澜讲了一半,又是摇了摇头,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王爷他是不是趁没人在场,便偷偷欺负你?” 欺负? 姜清漪听了沧澜这话,猛地被口水呛了呛,她拍了拍胸膛,急忙摇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们没有干什么!!” “真的吗?”沧澜拖长了音调,狐疑的看着她:“王爷向来对靠近他身边的女子没什么好脸色,若不是他欺负了,把你丢进水里,你在掉下去之前拽着他,也让他掉了下去, 第143章 画眉 “军医?”姜清漪瞪大了眼睛。 这魏庄里的“神医”竟能牵扯到姜上清的事情,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为何——要来寻这军医?难不成姜大将军在战场殉国后,这军医也消失不见了?”姜清漪又挪了挪凳子,离得墨璟渊更近了,她压着声音问道。 “其实不是,在他战死之前,那个军医便已经失踪了。”墨璟渊看着姜清漪这副探头探脑的模样,嘴角勾了勾,却又被他很快压了下去。 “姜伯父生前便吩咐我来查探那军医的下落,他告诉我这军医可能是来了这魏庄。”他淡淡望着姜清漪,又轻抿了一口茶。 姜清漪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分明之前他也是这样的眼神,她感觉墨璟渊没变,却又像什么都变了。 “你要吃药,别再喝茶了。”姜清漪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第144章 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深情 “你来画?”姜清漪被他的话吓得声音都大了几分,她急急想从凳子上站起来,却被墨璟渊又按了下去。 “为何不可?古有张敞画眉,他可,我便也可。”墨璟渊挑了挑眉毛,一手拿起炭笔,就低着头望着姜清漪的脸。 他看的极认真,认真到姜清漪觉得自己的两条眉毛都不在原位了。 姜清漪抬头,看着墨璟渊望向自己的模样,他脸上饶有兴致。 他深邃的眼窝里,那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却有些别样的神采。 姜清漪可以在墨璟渊的眼睛里清晰的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那眼眸幽幽,仿佛没有底,像是一个漩涡要将她吸进去,她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她甚至分不清,站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墨璟渊,还是钟衍之。 因为她分明在那眼眸里看见了……深情。 有一点点?是否有一点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想要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墨璟渊的好感度,是因为她清晰的意识到——墨璟渊不可能会动男女之情。 只能是伙伴之情。 她的潜意识从一开始便知道得不到墨璟渊的深情,也从来没有想过,在两个时辰前,她甚至想要在回京后,不管不顾的远离墨璟渊。 可现在,她似乎,还是动情了。 姜清漪瞬间感到有些惶恐。 她飞速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低下头,笑着开口问道:“古时张敞为妻画眉,被视为闺房之乐——可若是你替我画眉,在众人眼中却是不符合礼数的。”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垂眸逃避的样子,手上的炭笔顿了顿。 他闭了闭眼眸,脑子不受控制的闪过很多东西,又凌云柏也有阿穆隆,他有些不敢去多想姜清漪现在的心意。 他微微直起身子,收起了脸上的柔情,继续含笑道,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钟衍之帮自己贴身丫鬟画眉,在众人眼里难道不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吗?” 果然,刚刚她看见的的深情,只是钟衍之的。 姜清漪的眼眸不再去看墨璟渊的眼睛,而是瞥到了别处。 墨璟渊微微弯着腰,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炭笔,认真的盯着姜清漪的柳叶细眉。 他顺着毛流的纹路,用炭笔一下一下的画着,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自己手中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他呼吸轻轻的,却若无若无的扫着姜清漪的脸颊,把姜清漪扰得是心神不宁的。 姜清漪终于忍不住了,还是抬起头看着墨璟渊的眸子,墨璟渊垂着眼眸跟她对视,然后又笑了笑。 “你看看铜镜。”他柔声道:“极美。” 姜清漪顺着他的话往铜镜望去,便看见自己黛眉如新月,面若桃花,眼眸里是水汪汪的,顾盼生辉。 她头一次见到自己这副脸红模样,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墨璟渊又从梳妆台上拿了口脂,顺手递给她。 姜清漪接过口脂,垂眸抿了抿。 ———————————————— 华灯初上,县令府的高高挂起的灯笼似乎要将朦胧的天意照亮、照透。 宴会在花厅里举行,若不是姜清漪来过这一遭,也绝对想不到外表这样古朴简单的县令府里,会有这样一处奢靡的地方。 头上的吊灯是用西域进贡来的琉璃珠子穿插起来的,在莹莹烛火的反射下折射出绚丽的七彩光芒。 大厅里的歌舞还未起,眼下是丫鬟在给每桌盛上菜肴。 唐令这府邸里的丫鬟是一水的漂亮,她们身着的薄纱轻如蝉翼头上挽着飞天髻,像极了天宫中的仙女,她们正小心翼翼的举着佳肴,鱼贯而入。 姜清漪在墨璟渊的身边,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这水灵灵的丫鬟将手里的珍宝鹅上到墨璟渊席上时,竟还要对墨璟渊抛上个媚眼。 她支起身子,瞥了墨璟渊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墨璟渊瞧着她那副样子,朝着她招了招手,待姜清漪挪近了,又将脑子探了过去。 “对面这些人,瞧见了吗?”墨璟渊放低了声音,在姜清漪的耳畔轻轻道。 这晚会有着众多人在场,墨璟渊没把话说明白了,可姜清漪却是完全懂得了他的意思。 对面坐着的,皆是这魏庄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县丞、主薄皆是在席下就坐,除此之外便还有魏庄里的几个富商。 富商的衣着更为奢靡,他们或是相互问候,或是对着上菜的丫鬟调笑,看起来十分熟稔,想必类似这样的宴会也不是第一次办了。 这倒是有意思,日后也不需去查谁与这唐令有牵扯,抓了今日里坐着的这些,便是能一网打尽了。 只不过这唐令还未完全信任墨璟渊,便把这些人全都请了来,恐怕也是有了万全之策。 他一定是笃定了,若墨璟渊的身份有异,也无法向皇帝禀报这魏庄其中的异样。 这也就是说,若是墨璟渊一行人不慎被这唐令抓住把柄,或许就如同嘉桓帝之前派来魏庄的两个探子一般,身染怪疾,莫名其妙的死了。 一想到这里,姜清漪的面上又严肃了几分,她往墨璟渊的身边挪了挪,与墨璟渊离得更近了几分。 “万事小心。”姜清漪道。 就在这时,唐令的声音缓缓响起了,声音威严低沉犹如洪钟,他道:“众位近来可好?今日我办这宴会,便是为了我的贤弟。” 姜清漪抬起眸子,便看见坐在主座上的唐令侧着头,含笑着看着墨璟渊的脸。 唐令今日身穿一身玄青色的常服,坐在主座上笑盈盈的模样,看着气势逼人,不像个县令,倒像是君临天下的天下之主。 墨璟渊转头看着唐令,对着他颔了颔首,便款款从席上站了起来。 “鄙人金陵钟衍之,奉父亲之命来魏庄,想要同魏庄的富商巨贾们做些小生意。却不曾想唐县令如此热情,钟某实在是感激不尽。”墨璟渊打着官腔说完这番话,又对着唐令拱了拱手。 坐在席对面的几个富商一早便瞧见了墨璟渊,他生得是一副好模样,身边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侍女,两人身上的衣着更是贵不可言。 他们本就对墨璟渊的身份多有猜测,如今听见墨璟渊自报家门,更是齐齐深吸了一口凉气。 金陵……钟家? 可是他们想的那个钟家? 第145章 尔虞我诈的宴席 其中一个富商站起身,急急问了一句:“可是……金陵云锦的那个钟家?” 金陵云锦? 姜清漪突然想到墨璟渊送给自己的那件衣裳便是由陛下赏赐的云锦制成,数量极少,便是宫中的皇后、娘娘们每人也只能得一批。 姜清漪侧着头,看向墨璟渊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询问。 墨璟渊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这钟衍之身后的钟家竟是皇商?怪不得唐令如此看重钟衍之,也能解释钟衍之的性格是如此的张扬跋扈,这唐令居然也能笑嘻嘻、淡然处之的原因了。 若是他能跟皇商搭上关系,再在上供的布匹中做出点手脚,那无论是谋反叛乱,便都是囊中取物了。 “小生不才,这金陵云锦是家中产业无错。”墨璟渊对着那富商笑着道,笑容里还含着些属于钟衍之的不可一世。 可那富商却没管这么多,他咧着嘴拍了拍手,喜悦道:“善,这真是大善呐!若是有钟少的加入,那我们这———” “李朗!”唐令忽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那富商的话。 那富商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了什么,他讪讪坐了回去,面上有些不好。 “既然你们都已经认识,那便开始上歌舞,这歌舞是我特地为钟贤弟准备的,是极妙,极妙!”唐令眯着眼眸看着墨璟渊,意味深长道。 “衍之还未曾认识席前的这几位前辈,倒是想认识一二……”墨璟渊盯着席前的这些人,眯了眯眸子。 若是认识了眼前这几位关键人物,日后做事、算账都会方便些。 “哦?那便让我为你介绍一番。”唐令捋了捋胡须,含笑开口。 刚刚说话的那位,长得肥头大耳的,看起来油光满面的便是李朗,他是魏庄数一数二的米商,一整个魏庄米价便是由他一家控制。 李朗旁边的那位,身材清瘦,衣着简单的便是魏庄的盐商,名叫虞衡,他身上倒没有商贾的铜锈味,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 墨璟渊看着虞衡不动如山的模样,倒是想起些其他事情。 这虞衡他从前见过,分明就是废太子的幕僚,这虞衡极年轻便待在了太子身边,鲜少出现在人前,他数年前也不过是偶然在人群中看了一眼。 这唐令果然是废太子的人,而他如今密谋的事情,便是为了他日篡位而早做准备。 想到这里,墨璟渊微微闭了闭眼眸。 谁是皇帝,墨璟渊根本不甚在意。忠君这一套对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更何况根据夏狄的话,那日斑渡之战的大败,便既有可能是皇帝动的手脚。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嘉桓帝猜他,疑他,却又不得不用他,相信他承了姜大将军的遗志,忠君爱国,便觉得他不可能叛变,才将他派来了这里。 他来这里的原因不过是要找寻那军医的踪迹,又听闻这魏庄发生瘟疫,才来的这里。 若是废太子复辟的计谋,牵扯上了这魏庄的瘟疫,牵扯上了姜上清身边的军医,他便是必须去管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睁开眸子,便看见唐令含笑着又对他开口道:“既然介绍完了,那便——上歌舞!” 唐令的话音刚落,古琴泠泠的声音便应声响起。 数个赤脚的舞女踏着鼓点缓缓入场,她们身着轻薄的白纱,清晰可见雪白的胸脯,随着舞步时而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裙摆下的小腿也若隐若现。 藕臂似玉,皓腕似雪,每一个眼神都像是要勾了在场男人的魂。 殿内燃着极重的香料,闻的叫人是口干舌燥的,就连姜清漪都忍不住端起席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握紧了握紧冰凉的白瓷杯,身上的燥热才渐渐消退了下去,姜清漪眯着眼眸盯着如娇似玉的舞女。 眼前的舞蹈不似她从前在宫中看的那样端庄,淡雅。反而是——带着些露骨似的媚,能够勾起人的无限欲望。 在这极为保守的古代,这种舞蹈恐怕是连青楼都是不多见的。 席对面的那些男人,早已被这颓靡又艳丽舞蹈勾的神魂颠倒,姜清漪转头望向了墨璟渊。 其中的舞女一个侧身,便到了墨璟渊的身前,她一挥水袖,便将水袖甩到了墨璟渊的身前。 墨璟渊含笑的抓住了眼前的水袖,脸上似有陶醉,可姜清漪却看见了他低垂的眼眸里,有的是一派清明。 姜清漪轻笑了一声,这墨璟渊倒是演的一出好戏。 她刚这样想着,便觉得墨璟渊的眼神一变。 原来是墨璟渊闻见了那舞女水袖上的异香,那香味浓重,像是由多重香料组成,里面混杂着檀香又有迷迭香和兰花的味道。 这香味就连在墨璟渊身边的姜清漪都闻了个一清二楚。 姜清漪蹙了蹙眉,低垂的眼眸里有着与墨璟渊相似的凝重—— 这香气有异,表面上闻到的是浓重的檀香以及迷迭香的味道。 可实际里却是为了掩盖其中曼陀罗花粉的气味,曼陀罗花粉有麻醉、致幻的作用。 而除了这曼陀罗花粉,姜清漪还在里面闻到了依兰花、白麝香的气息。 依兰花起的是暖情的功效……想必这是味道,才将席上的男人迷的是三魂不见七魄。 姜清漪冷笑一声,明明只是个宴会,唐令却在这里面做些不入流的腌臜事情,恐怕背后里的勾当会是更加的不堪。 她从空间里拿出两粒薄荷羽青丸,不动声色的将其中一颗塞到了墨璟渊的手里。 墨璟渊极为默契的知道了姜清漪的意思,迅速的将那薄荷羽青丸丢到茶杯里。 小小的药丸遇水溶解,墨璟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感受到熬一股清凉之气顺着喉头到了五脏六腑,让原本混沌的大脑都陡然清醒了不少。 就在这时,众人耳畔的琴声却是陡然的一变。 姜清漪吞了那薄荷羽青丸,抬起头一看,便见那些舞女早已经变了舞步。 一道琵琶的声音缓缓响起,从殿外踏入了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手里捧着琵琶,嘴里还在低声唱着歌。 姜清漪侧耳仔细听,才发现她唱的是金陵的小调。 那女子一步步的走到舞女的正中间,在舞女的舞步中,又一步步走向墨璟渊。 姜清漪微微抬头,便看见她似水的眼眸正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墨璟渊。 第146章 让姜清漪去唱曲 等这女子走进了,姜清漪才发现她生的是肌骨莹润,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整个人想像一颗浑圆的珍珠,在莹莹闪着光。 伴着泠泠的琴声,她像是从仙境般走来的阆苑仙葩,或是美玉无暇 这是一个少见的绝顶美人,在对面席上落座的几个男人,看见这女子的背影,便是完全挪不开眼睛了。 只是她面上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身形消瘦,面目忧愁,看着不甚欢快。 待这女子走到墨璟渊的身边,大厅里的奏乐声才缓缓停住了。 唐令眯着眼眸看着墨璟渊身边的女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满意,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这位是秋娘,同贤弟一样,是金陵人。” 秋娘听见唐令的话,抱着琵琶对墨璟渊屈身行了一个礼:“秋娘见过钟少爷。” 她的声音就好似她手里的这把琵琶,一启唇便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声音虽轻,可似乎拂在了每个人的耳畔,让在场的众人心就是猛地一缩。 墨璟渊顺着她的声音,微微抬头,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的,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在听。 “秋娘在金陵便仰慕钟少爷许久,恳请少爷能让秋娘在您身旁伺候。” 她说完,便抱着琵琶跪倒在墨璟渊的身边,一副柳若扶风之姿。 姜清漪听了她这话,抿了抿唇,抬了眸子看着席上的唐令,唐令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尊弥勒佛。 这是唐令的第三次试探。 她本以为唐令会在酒水里下药,或是将墨璟渊和自己灌醉,再趁乱试探些事情,却不曾想却是凭着酒席直接塞了一个女人到墨璟渊的身边。 这秋娘日后便能成为唐令的眼线,无论他们做任何事情,唐令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凭着这钟衍之的个性和往日的作风,墨璟渊是完全没有可以拒绝此等美人的理由。 这秋娘更像是唐令的递出的帖子,若是你想与他有更深层次的生意往来,便要接受了这秋娘。 墨璟渊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秋娘,眼眸幽幽,却没有什么反应。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又一饮而尽,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墨璟渊的举动在所有人眼里好似慢动作,整个大厅都因为他的沉默,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姜清漪突然想到沧澜从前的话,墨璟渊素日里是最厌烦别人往他身边塞女人的,也最是忌讳自己身边出了些别有目的的眼线。 因为这个,偌大的靖王府都没有几个下人,甚至他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一直是沧澜和夏狄在他身边伺候。 可如今,这唐令还要将这样来路不明的眼线塞到墨璟渊的身边,凭着墨璟渊的骄傲和自尊,他不想接受,也不屑接受。 “贤弟啊,这秋娘从前也是金陵的官家小姐,是家里犯了事情,她才被发配到了这魏庄里来……” 唐令这话,像是解释,更像是提点。他在说明这秋娘的身家清白,也是给墨璟渊一个台阶下。 若墨璟渊刚刚的犹疑还能说是怀疑秋娘的来路不明,可唐令说完这话后,墨璟渊便是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姜清漪想到这里,挪到墨璟渊的身边,伸手去寻了他的手,然后猛地握了握。 她相信墨璟渊能懂她的意思:在唐令的眼下,一切都要先应承下来,若是有其他什么事情,那也要等日后再说。 墨璟渊感受着手间温热的触感,便也是知晓了姜清漪的意思,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 等姜清漪将手缩了回去,墨璟渊感受着自己手掌间的温热转瞬即逝,他忽然感受到一阵空虚。 墨璟渊将手稍稍收拢,又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的嘴角微微扯起一丝笑意:“秋娘?” “是。”秋娘听见墨璟渊清朗的声音,有些欣喜的应了一声。 “来,来我身边坐着。”墨璟渊微微抬起下巴,朝着她招了招手,看上去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墨璟渊这话,便是接受了的意思。 唐令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含着笑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凭着秋娘的美貌,再加上这大厅里染着的暖情香,就算钟衍之知道这秋娘是自己派来的眼线,虽然稍有犹疑,可最后一定还会接受。 秋娘听了灿然一笑,她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捏起裙摆,便跑到了墨璟渊的身边亲亲热热的坐下。 “奴为公子布菜。”秋娘欣喜的连自己的琵琶都是顾不上了,她用着兰花指,小心翼翼为他夹了一块豆腐。 墨璟渊深吸了一口气,夹起那块豆腐,含笑着吞了下去。 秋娘见了墨璟渊的举动,又急急忙忙的为墨璟渊倒了一杯酒,等着墨璟渊的下一步动作。 墨璟渊盯着桌上的那杯酒,半晌没讲话,最后还是捏起那杯子,喝了酒。 大堂中间的歌舞又是升了起来,席上的人纷纷倒了酒,排着队敬墨璟渊,嚷嚷着要恭贺他再得佳人之喜。 墨璟渊来者不拒,瞧着唐令吩咐送来的一壶壶酒,是笑盈盈的全喝了下去。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以及他身边的秋娘,秋娘将他伺候的倒是极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墨璟渊的视线扫到哪里,她便夹了哪儿的菜,就连酒杯空了都是即刻满上的。 姜清漪看着两人的互动,总觉得自己的心是不上不下的堵得有些难受。 这秋娘是还是她劝墨璟渊接受,取得唐令信任的权宜之计。她也知道墨璟渊面上做戏,心下不一定好受,可她胸口就是有些不爽利。 姜清漪想着,又急忙摇摇头,将自己脑海中的这想法摇晃了出去。 她吸了吸鼻子,便乖乖在墨璟渊身边,眼观鼻子耳观心的,想着取得唐令信任后,应该要如何出府去,又是该如何接触到知情的人。 若是不知情的人来了这里,看见的便是一副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的场面。 墨璟渊俊朗的面上醉意稍显,就连那素来冷漠的五官,线条都变得逐渐柔和了些。 他想到姜清漪,便不动声色的往自己身旁的姜清漪身上瞧去,却见姜清漪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什么反应。 就连自己身旁的秋娘,倒酒时快将整个人都贴在自己的身上,姜清漪面上却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墨璟渊瞧着姜清漪的那副样子,脸上的笑意不进眼底,眼眸深处是完全冷了下去。 “公子,您喝多了酒可是头疼,让奴来替您按一按。”秋娘在墨璟渊的身边和喝了不少酒,对着墨璟渊百媚千娇的道。 墨璟渊听着秋娘这话,乜斜着眼等着姜清漪的反应,姜清漪听了,却还是规矩的待在原地,垂着头没什么表情。 等秋娘又说了几句后,墨璟渊才敛下了眸子,沉沉“嗯”了声。 秋娘得了墨璟渊的许诺,欢欢喜喜的便要伸出手去按墨璟渊的太阳穴。 她顺着墨璟渊的眼神瞧了过去,心生一计,便笑着开口道:“奴觉得这寻常的歌舞甚是无趣,奴听说您身边的小清也同样是金陵人,不如让她和奴先前一样,为众位大人献上一曲金陵小调?” 秋娘虽是对着墨璟渊说话,可眼眸却是看着姜清漪,她的声音似刚刚微弱,甚至让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了个清楚。 第147章 墨璟渊:你是当我死了吗? 姜清漪听到秋娘突然提到自己,眼皮一跳。 等她抬起头,便看见大厅上的歌舞不知何时都已经退了下去,席上的所有人都掀着眼眸盯着自己,似乎是在等着自己的反应。 就连唐令也不例外。 见姜清漪有些茫然的眼神,秋娘又笑着继续道:“姐姐,妹妹的意思是——从前听闻您与妹妹一样,同时金陵人,便想着让您也唱一首金陵小调。” “这席上的歌舞稍显无趣,妹妹想让姐姐替各位官家老爷解解闷,姐姐不会不允?” 秋娘这话说的是极为漂亮,让姜清漪有些骑虎难下,便是连拒绝的话都是说不得了。 秋娘盯着姜清漪那张同样美丽的脸,心下可是有些不平。 她早在钟公子的身边伺候,长的竟也不逊色于自己,而更重要的是——她是良籍。 自己与她不同,自己的贱籍,就算是日后同在公子身边伺候,自己也会永远低她一头。 同样是以色侍人,她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刚刚她抱着琵琶跪在地上时,便看见姜清漪的手可是偷偷去握了公子的手,像是在求着公子不要收了自己。 求着公子不收她?她可是受够了在青楼里的日子,不过半月便尝遍了她从前数十年都未尝过的辛酸苦楚。 若是钟衍之不收了她,她可不知道下一次,自己会落到谁的手里。 叫她在众人面前唱一首小曲,便是拿她当歌姬玩弄,也算是将她狠狠羞辱了一番。 毕竟又有哪个良家子,愿意在众人面前被当做是歌姬呢? 可公子最后还是收了她,不顾姜清漪的请求,甚至任由她倒酒、布菜、按摩,丝毫不理会在他身旁的姜清漪。 想到这里,秋娘的眸子暗了暗,眼神里浮出一丝阴狠。 秋娘微微抬头,看了主座上的唐令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可姜清漪心下想着的却不是这么回事,她将秋娘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秋娘这话可不是普通的嫉妒那样简单。 一定是唐令存了些试探了心思,想要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是金陵人,是否会那吴语,从而旁敲侧击进一步确认墨璟渊的身份。 想到这里,姜清漪心下多了几分成算。 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唱个小曲,便能让唐令知道自己会吴语,也能让墨璟渊和自己的身份更加的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唐令也全然没有了怀疑的理由。 相比秋娘眼中的羞辱或是其他什么,魏庄的瘟疫、唐令的“生意、墨璟渊要找寻的军医,远比当下的事情要来的重要。 想到这里,姜清漪神色微动,她感受着墨璟渊的注视的目光,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奴婢——”姜清漪一手撑着地站起身,打算开口答应下来,墨璟渊的大掌却直接握住了姜清漪的手腕。 “秋娘,你这是想干什么?”墨璟渊一把扯着姜清漪的手腕,不让她站起身,另一面又歪着头瞧着秋娘。 他语气微愠,眼眸里早已没了刚刚的醉意,而是藏了些冷冽的寒意。 “奴……奴只是想让姐姐为大人们解解闷。”秋娘听了墨璟渊有些不善的语气,急忙跪倒在了墨璟渊的身侧。 “解闷?你让我的女人帮旁人解闷,你当我是死了吗?”墨璟渊冷笑一声,被酒润过的嗓音有些哑哑的。 姜清漪有些诧异的看着墨璟渊的侧脸。 她懂的道理,相信墨璟渊也是会懂,秋娘若不是得了唐令的命令,绝不可能会说出这番话…… 他连秋娘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事情都忍了下来,如今此刻怎么却是忍不住了。 “少爷……”姜清漪有些着急的唤了一声。 毕竟唐令已经试探过了两次,成败就看这次宴会,这次若是败了,前功尽弃不说,他们一行人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更何况她会金陵话,不过是上去上个小曲,虽然唱的是难听了些,却能勉强度过此关,倒也不算是亏。 墨璟渊听见姜清漪的着急的嗓音,而是将姜清漪的手腕攥得是更紧了。 他盯着自己身前的秋娘,玩味的开了口:“她是我的人,不是那些只会唱曲逗乐的玩意,想听她唱曲?不若让本少爷来唱给你们听如何?” 墨璟渊的语气颇凉,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好听,他懒懒的开头看着座上的唐令,这话便是说给唐令听的。 这话一出,大厅里霎时是一片的静默,只有受了墨璟渊侮辱的秋娘,口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姜清漪垂眸盯着墨璟渊攥住自己手腕的手,却也是没拦着他了。 她此刻只是觉得墨璟渊握紧自己手腕的那处皮肤,是烫的慌。 唐令听了墨璟渊这话,脸色缓缓的沉了下来,他浑浊的眼眸如鹰一般,在墨璟渊和姜清漪的面上来回扫视,让姜清漪有些如芒在背。 “不过是请个小丫鬟来唱——”对面有人开口为秋娘辩驳。 “好了——”唐令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话,“贤弟护着自己心爱的小丫鬟,这也无可厚非,既然不唱那便不唱。” “是了是了,那后面还有的是人唱,来来来……歌舞再起来!”李朗也顺着唐令的话打着圆场。 墨璟渊这才松了手,微微坐直了身体,他修长的手指点着桌子,看着眼前的秋娘又是开口道:“在下不才,唯恐伤了美人的心,这美人我恐怕是无福消受。” 他眼眸淡淡,朝着唐令笑着道。 唐令听着墨璟渊的话,便知道墨璟渊是在生秋娘的气了,这钟衍之花名在外,却不想对自己的这个小丫鬟还真是用心。 唐令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将目光挪到了姜清漪的身上——若是墨璟渊软硬不吃、油盐难进。 那么他便知道这突破口要落在哪里了。 想到这里,唐令暗自笑了笑,他甩了甩手中的佛珠,便是极好说话的叫秋娘退了下去。 “这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既然今日时辰不对,那便作罢。秋娘,你来我身边伺候。” 唐令说完,秋娘极为恐惧的缩瑟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嗦着走到了唐令身边。 几番周折后,歌舞又是重新升了起来,每个人含笑的看着眼前的舞蹈,却也全然懂得这内里的波涛汹涌。 第148章 窗外有人! 后半场宴会一直是相安无事,可姜清漪却有些食不知味。 一壶壶的酒呈到墨璟渊的面前,他因为之前的事情,也不好拂了唐令的意,便是全都喝了下去。 等宴会结束,墨璟渊便是有些醉醺醺的了,他扶着姜清漪的手走了出去,身形都有些踉跄。 月光清冽,照在了两人的身上,姜清漪扶着墨璟渊的手,一步一步走回了院子里。 墨璟渊虽然喝的很醉,走几步便要一晃,却是极安静的,乖乖的牵着姜清漪的手,走在姜清漪的身后。 姜清漪回头看着他的模样,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看上去雾蒙蒙,像是一场笼着轻纱的梦。 姜清漪忽然感觉很宁静,宁静的连树上的蝉似乎都放低了音量。 她也没有去叫沧澜和夏狄,却是拉着墨璟渊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走几步,便有些不放心的要往后望望。 唐令眯着眼眸,看着远处两道纤长的背影,摩挲了一下手上的佛珠。 ——————————————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这副样子,以为他是醉极了,便想直接扶着他往卧房里走。 墨璟渊站在院子里顿了顿,便撇开了姜清漪的手,扶着墙往卧房边的厢房里走。 那厢房里摆了沐浴的木桶和一系列洗澡的用具,是前些天墨璟渊在唐令面前佯装着发了一大通火后,唐令遣人送来的。 “备水,我要沐浴。”墨璟渊道,他是什么都忘了,却还是没忘记洗澡。 “你喝醉了!等我为你醒酒后你再来沐浴。”姜清漪扯着他就要往卧房里走。 “不行,我要沐浴。”墨璟渊半弯着身子,看着姜清漪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那你沐浴就沐浴,我是不会帮你的。”姜清漪一手插着腰,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墨璟渊声明道,“就算是你在里面摔了个狗吃屎,我也不会进去帮你!”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姜清漪却感觉自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莫名的委屈。 她突然想到,刚刚墨璟渊为了博取唐令的信任,勉为其难牺牲自己色相辛酸的模样,一瞬间就懂了墨璟渊为什么醉成了这副样子,还执意要去沐浴。 回忆起他在席上不情不愿的吃掉一块又一块豆腐的模样,倒真的有些可怜。 “好。”她叹了一口气,还是进了那厢房,撸起袖子把热水舀到了浴盆里。 让她拿着手术刀的手,干这种事情的,墨璟渊可是第一个。 ———————————————— 墨璟渊沐浴的这段时间,姜清漪便坐在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烛火。 她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脑子里乱乱的,老想着方才在席上,墨璟渊说的那番话。 又要竖着耳朵听,隔壁厢房内的动静,生怕墨璟渊一个不慎,便摔了一跤。 她足足是发呆了半个时辰,墨璟渊才沐浴完毕,推开门进了卧房。 “怎么不到床上去?”墨璟渊关上房门,朝着姜清漪微微问了一句。 姜清漪听见他不咸不淡的声音,转过身歪着头盯了他好一会儿,他的语气是正常了,可脸上还有些醉意。 “你觉得唐令信任我们了吗?我们以后是不是能分开睡了?”姜清漪问。 “不知道。”墨璟渊语气闷闷的,他把门轻轻阖上,便走到了床边坐下。 “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信任我们?”姜清漪又问。 “不知道。”他还是那句话,就连语调都还未变。 姜清漪听了他的回答,便知道他还未完全清醒。 此刻的他若是清醒着,便一定能知道唐令的态度和想法。 想着,她也从木桌前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墨璟渊的身边,从空间里掏出了一颗醒酒药,递到了墨璟渊的眼前。 “来,把它吃了你就能清醒了。”姜清漪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哄骗。 墨璟渊低着头看着姜清漪掌心的小小药丸,又抬头看了看姜清漪的脸。 姜清漪的眸子此刻又黑又亮,像是在水里浸着的月光。 墨璟渊盯着那眸子看了好久,才伸手捏起了她掌心的药丸,放到了自己嘴里。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乱的,又晕晕的,还有些疼。他好像是能听得懂姜清漪的话,又听不懂她到底说了什么。 可他懂得自己的心,他想吃的……不是这个小小的药丸。 “这是我新研制的药丸,入口即化,只要五分钟,就能完全醒酒了。”姜清漪笑的眯起了眼眸,伸出了五根手指,不禁有些得意。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做药呢! 等她闲了,回到京城,还能在铺子里再填一个柜子,专门卖些灵丹妙药。 可还未等她想完,却见墨璟渊伸出手,将她直直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就直直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 姜清漪跌坐在墨璟渊结实的腿上,有些呆滞的盯着墨璟渊放大的俊脸。 她觉得自己身下的大腿有些烧的慌。 “你……你……”干嘛? 还未等她说完,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墨璟渊扯着她的手腕,便直直将她压在了身下。 姜清漪:!!!!! 这墨璟渊不会是还没醒酒,便是扯着她发酒疯、耍流氓? 他刚刚不是还一副牺牲色相、没了清白、受了委屈的模样吗? 就连洗澡都洗了将近半个时辰——那可是一个小时! 她瞧着那被秋娘胸口靠过的手腕都要被他搓的秃噜皮了。 怎么现在还扯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拽?? “墨……!唔唔——”姜清漪被吓得瞳孔都缩了缩,她使劲推着墨璟渊的胸膛,条件反射的喊出墨璟渊的名字,刚要开始反抗—— 还未等她喊完,却被墨璟渊飞速的捂住了嘴。 墨璟渊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轻轻又迅速的道:“别开口,屋外有人。” 听见墨璟渊清醒的话,姜清漪推着墨璟渊胸膛的手才僵了僵。 因为墨璟渊刚刚的动作,她的领口有些凌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墨璟渊的鼻息扑在了她的锁骨上,让她脊背发僵。 第149章 墨璟渊意识到自己心动了 墨璟渊方才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这水汽氤氲着他的全身,将他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了几分。 姜清漪吸了吸鼻子,便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阵熟悉又好闻的白檀香。 她缓缓将手放在了他的肩头,又环绕住了他的脖颈,姜清漪试探性的环抱着墨璟渊的脖颈,凑到了墨璟渊的耳边,小声呢喃道:“我该干什么?” 她的眼神胡乱的瞟着,便在窗户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那黑洞洞的眼睛看的她浑身汗毛直竖,她猛地转过头,脑袋便不小心磕到了墨璟渊的下巴。 墨璟渊吃痛的闷哼一声,声音又低又哑,让姜清漪心头一跳。 她的脊背再也撑不住了,脑袋直直往后躺,却又被墨璟渊的手扶住了。 “叫。”墨璟渊在姜清漪的耳畔沙哑出了声,那声音低低沉沉的甚至还带了一丝性感。 他高耸的鼻梁一路碰着她雪白的脖颈,来到她的耳垂处,温热的鼻息直直扑在她的耳窝里,让她有些莫名的发抖。 叫?怎么叫? 她不会啊!! “我不……会!”姜清漪有些不习惯这个样子,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她头向后猛地仰了仰,想离得墨璟渊更远些。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这慌乱的模样,倒是在她耳畔低低笑出了声。 “嗯?要我教你吗?”他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情人之间的调笑和呢喃。 窗外那人听没听见姜清漪不知道,可她听见了,虽然明知道是做戏,可她还是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鼓鼓作响,像是要从喉头跳出来了。 “帮?怎么帮?你来叫吗?我实在是不会!”姜清漪看着墨璟渊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是慌又是恼,在他背后的手不轻不重的锤了他一下。 她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自己耳垂是一阵温热又湿润的触感。 是墨璟渊在亲她…… 一想到这个,姜清漪忽然觉得身体像是被触电了似的,有一阵电流在她的体内乱窜。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她甚至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连着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少爷!!!!”姜清漪推着他的肩,颤着声喊道。 语气里却没什么震慑的作用,反倒是百媚千娇的。 墨璟渊又是笑,他将额头抵在姜清漪的下巴处,气喘吁吁的。姜清漪甚至感觉到墨璟渊的胸膛在笑的发颤。 “你瞧,这不就是会了?”墨璟渊道,声音有些沙哑。 感受着墨璟渊身体滚烫的温度,姜清漪也觉得浑身发烫。 她抬着头往墨璟渊的眼眸里望去,便看见墨璟渊眼眸里是雾蒙蒙的一片。 对了,五分钟还没到——他的酒还没醒…… 姜清漪想到这里不禁咬紧了嘴唇,炽热又滚烫的身体缓缓凉了下来。 不仅仅是窗外有探子,他此刻的情动还是带着几分醉意…… 这到底是什么劳什子解酒药啊,竟然需要五分钟,足足五分钟! 到底是哪个庸医! “怎么了?嗯?”墨璟渊眼神迷离的盯着她死死咬住的唇,又是笑着问道。 唇瓣被她咬的通红,像是浸了蜜的樱桃,让他觉得自己的喉头是一紧。 自己的话音刚落,墨璟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是突然不再出声了。 姜清漪觉得他是全然醉了,可他却知道自己是半醉半醒,他的感知告诉他那窗外的探子此刻已经悄然离去,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解酒丸的效力逐渐发挥的作用,他的头脑也越发清明。 他知道刚刚的自己的举动不是全然的做戏,甚至——其中还掺杂着真情实感…… 明明是因为窗外的探子,他才做的事情,现在他却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里存了几分私心,这让他对自己有些不齿。 在不齿之余,心头又袭来无数惶恐,这是他在战场上以一敌百、背水一战时都没有感受到的慌乱。 刚刚的酒席上秋娘对他的举动和心思,让他觉得不适,又觉得反感,才在浴桶里洗了足足半个时辰。 可刚刚接触姜清漪时,他的身体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的身体全凭直觉的想再离她近一些,甚至想溺死在这样的沉沦里。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动心了…… 他动心了。 可是…… 看着自己身下姜清漪通红的脸,墨璟渊闭了闭眸子,从姜清漪身上翻了下去。 “人走了吗?”姜清漪感受着自己身上陡然轻了下来,她急忙坐直了身子。 “嗯,走了。”墨璟渊闭着眼眸,听着从自己耳畔传来的声音,轻轻应了一声。 他此刻气喘吁吁,就连呼吸都有些紊乱,正在全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他发现他只要一闭上眼眸,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便是姜清漪小兔似的眼眸。 “那小厮刚刚看到我们……唐令应该会是信任我们了。”姜清漪仔细回忆着刚刚的情节,蹙着眉道。 “嗯。”墨璟渊又是轻轻应了一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想要让自己的心跳跳的不要那么快。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像是要死了。 “你说这是不是唐令的最后一次试探?”姜清漪没有注意到墨璟渊的举动,她用手背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问道。 “嗯。”墨璟渊又是答。 姜清漪一脸听了他的三个“嗯”,这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这话里这么全是敷衍呢? “墨璟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姜清漪蹙着眉转过头,便看见他闭着眸,眉头紧锁的模样。 “姜清漪。” 墨璟渊感受着姜清漪的靠近和注视,轻轻唤了一句。 他缓缓睁开了眸子,看着刚刚脑海里浮现出的小脸,此刻正低着头看着,有些担忧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在。”姜清漪上下扫视了他的脸,觉得有些奇怪,她刚要伸出手,去找到墨璟渊的手腕,试探他的脉搏。 却又听见墨璟渊沙哑又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 “你?你怎么了?哪来不舒服?”姜清漪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下感觉更加奇怪了。 第150章 墨璟渊: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 墨璟渊顿了顿,想说的话就堵在口中,却是千回百转的说不出口。 他不笃定,他也不自信。他知道此刻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也不知道他将这话说出口后会发生什么。 两人日后还要共同面对好多事情,两人之间也同样是隔着好多事情……若是真的就此表明心意,他不知道他要如何去做这个钟衍之。 今日在姜清漪的面前,牵起秋娘的手,就已经让他无比苦涩,若是日后…… 想到这里,墨璟渊又缓缓的敛了敛眸,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还是等日后……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等他回京扫清两人之间的所有障碍。 “我是想说——刚刚,我很抱歉。”墨璟渊重新睁开眸子时,便是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就连面上都重新回到了那副不变喜怒的样子。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道歉,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刚墨璟渊的做法,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也非常能理解。 若是她先注意到窗外有唐令的眼线,在盯着两人的举动,她也定会扑到墨璟渊的身上去啃他的嘴。 把他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他的嘴里。 毕竟唐令在宴会上下了麻痹神经、又有暖情作用的香,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他的小丫鬟宣示主权,最后又是被一帮人马轮流灌了酒。 凭着钟衍之在外头的名声,又凭着钟衍之之前在唐令面前拒绝了秋娘的做派,两人回屋后不发生点什么,却在讨论国家大事,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有这样才能博得唐令的信任。 既然墨璟渊的举动在情理之中,又谈何抱歉呢? 姜清漪看着他说的认真,也是开口道:“这只是你为博得唐令信任的权宜之计,我懂得的。” 姜清漪努力不去回想刚刚让她脸红心跳的情形,朝着他歪着头笑道:“若刚刚是我先发现了那探子,我也会和你做的一样,这又谈何抱歉呢?” 姜清漪的面上有的是肯定,好像她对其他事情全然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取得唐令的信任。 这女人是没有心吗? 墨璟渊想到先前在席上,她一听秋娘的话,想都不想便想要在众人面前唱曲卖笑的模样,胸口便莫名的涌上一丝烦闷。 她知道从前在那些人面前唱曲卖笑的都是什么人吗?也只有她才会这样为了取得唐令的信任,巴巴的赶上去! 想到这里,墨璟渊缓缓坐直了身子,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清漪,神色奇怪的问了一句:“若是别人,你刚刚也会这样做吗?” “别人?”姜清漪听了他的话,愁眉苦脸的看了他一眼,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男人的思维怎么突然跳到了这儿去? “如果是别人,早在席上的时候,我便早已取得唐令的信任了。”姜清漪瞥了他一眼,嘟囔着道。 刚刚他在席上佯装接受了秋娘,自己又在唐令面前表明自己是金陵人,那么唐令也不会再次派人来院子里试探。 刚刚两人也不会那样尴尬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又瞧了一眼墨璟渊,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拦着自己。 “取得唐令的信任?你是说顺着她的话,去唱小曲?”墨璟渊垂眸暼着姜清漪,语气有些发冷。 “不过是唱个小曲,我知道她是在故意折辱我……不过我不在意。”姜清漪回忆起秋娘的话,挑了挑眉道。 在现代,在众人面前唱歌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就算是歌姬,也不过是凭本事吃饭,只要不以色示人,便没有什么是低人一等的。 “你不在意?”墨璟渊看着姜清漪不以为意的模样,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有些诧异的望着他,他继续道。 “你不在意他们把你当做歌姬?姜清漪,你可知他们素日里都喜欢干些什么?” “若你为了博取唐令的信任,前脚上去唱了曲,后脚他们向我讨要了你,我该当如何?”墨璟渊说着,逐渐直起身子,冷着脸看着她。 “这些东西,素日里便爱玩些不入流的东西,与友人换个小妾也不算是稀罕事,若我真的放你去唱曲,恐怕现下你已经不在我身旁了。”墨璟渊望着姜清漪,直直望进了姜清漪的眸子里,他一字一句的道。 “况且,我不舍得。”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幽幽的眸子,咽了咽口水。 她本以为墨璟渊不让她去,是为了立住钟衍之的人设,还可以顺势推了秋娘,却不曾想却真是因为她。 因为他不舍得她。 他不舍得所有人将她看轻了,不舍得她为了唐令的信任,便在其他人面前忍气吞声、卑躬屈膝。 那不是她。 姜清漪的脑子空空的,一直回荡着的便是墨璟渊的话。 “我不舍得”。 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哦,哦……”姜清漪胡乱答应了一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咚的跳。 “你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不顾自己的安危,我一直站在你身边,你却从来都要一个人往死路上闯,也从来没有想过我。姜清漪,你到底有没有心的?”墨璟渊还是盯着她,他的声音不向从前那般不咸不淡,却带着些生气,带着些着急。 姜清漪是头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自己又是没办法反驳。 她咽了咽口水,想到从前还在楚王里,被皇后抓去天牢的时候,差点遇险。 墨璟渊带着沧澜快马加鞭将她从天牢里救出来时,便也是像今天这样生气的。 那时,他便就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姜清漪想着,垂着眸,不敢看他了。 “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此刻墨璟渊的气还未消,他只要一开始想那些个老匹夫对着姜清漪虎视眈眈的眼神,他便是气得咬牙。 “我懂得了,日后不会了。”姜清漪面上有些讪讪,她急忙伸手拽住了墨璟渊的衣袖,有些求饶的道。 “不会?我看是未必,你每次都是说这样的话来哄我,可下一次为了别人,便又能是连命都不顾了。” 墨璟渊垂眸,看着姜清漪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嘴上还是不饶人。 这件事他是忍了许久,也是气极了。 从前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无法想象自己眼睁睁看着姜清漪为着其他人受辱、甚至身死的模样。 他无法忍受。 第151章 姜清漪:我真的知错了,兰舟大人 姜清漪渐渐直起了身子,她听着墨璟渊的话,回忆起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似乎好像确有其事,便也不敢反驳。 许丝丝一案的幕后真凶还没有被揭发出来,若是不出意外,那人定是在筹划着李宝得的事情。 既然墨璟渊都这样说了,那么这一次她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不要命的去引出凶手。 更何况,有墨璟渊在自己身边,或许解决这件事不会再那么艰难。 等有空,她详细的将这件事同墨璟渊请教,凭着他对京城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的了解,揪出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想必也不会是毫无头绪。 想到这里,姜清漪微微抿了抿唇。 “我知道错了。”她垂着头说,手上还在扯着墨璟渊的衣袖。 “真的知道了?”墨璟渊看着她这副像是在撒娇的样子,挑了挑眉,心下的气便也是消了,只是他面上不显,语气还有些沉。 姜清漪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还没好,又在绞尽脑汁的想着两人从前的话。 想到了! 上次他生气是在天牢门前,还有一次是在为许丝丝验尸之后。 两次都是自己奋不顾身、不顾一切的想要去赌一把,想要揪出幕后真凶。 这两次以身犯险,都让墨璟渊感到很生气……可是他最后的气,还是莫名其妙的消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姜清漪垂着头回忆,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她好像是……叫了他一声兰舟。 想到这里,姜清漪握住了墨璟渊的手腕,低低喊了句:“兰舟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如何?”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的话,脸上的笑意便是连藏都藏不住。 他低着头望着姜清漪搭在自己手上的纤纤玉指,璞玉一般的手指,带着她独有的体温。 墨璟渊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假装正经的颔首道:“那这便是最后一次了。” “嗯嗯嗯。”姜清漪见了墨璟渊松口,忙不迭的答应了。 ——————————— 经过了昨晚的试探,不说全信,唐令起码也是大概相信了墨璟渊一行人的身份。 一大早便遣人来院子里,叫墨璟渊去往他的书房,说是要谈他金陵的布匹生意。 可谁都知道,唐令背地里定会透露几分他想透露给墨璟渊的消息。 唐令邀请墨璟渊去书房商讨要事,这时候带这姜清漪这个美若天仙的小丫鬟,便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墨璟渊把姜清漪一人留在院子里,又吩咐沧澜好生照看,最后才轻掩上了卧房的门。 姜清漪猜想今日不会再有自己的事情,又因着前日里和墨璟渊聊到了后半夜,便想着再睡上片刻。 谁知这平平无奇的院子里竟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是唐令的姨娘。 姨娘极客气的在门口候着,等着沧澜的通报。 待沧澜告知她,姜清漪把衣服换好、已经起身后,她才缓缓进了院子。 谢姨娘内穿藕色纱衫,外穿银红绣花比甲,系条容地皂色裙,打扮得是清水又利落。 看着年岁不大,便也是双十上下,不过与姜府内的柳婉芳是差不大的年纪。 谢姨娘此番前来定是唐令授意的,一定是昨日里,瞧着墨璟渊如此护着她,便来试探她的底细。 若是能聊的好了,也能懂得几分墨璟渊的喜恶,讨得墨璟渊的欢心。 若是能从姜清漪身上发现些马脚,便又是意外的收获了。 这步棋算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亏,也就只有唐令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能想出来了。 姜清漪瞧见谢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打开门,面上带着笑,便迎了上去。 唐令想通过谢姨娘试探她?她为何不能通过谢姨娘反着试探回去? 谁输谁赢还是不定的呢。 不过谢姨娘生得漂亮,脸上是笑吟吟的,虽然明知道她来者不善,可也让人生不出厌恶的心里。 “夫人来此,奴婢方才偷懒……实在是招待不周,求夫人见谅。”谢姨娘一进门,姜清漪便急急朝她行了一个礼。 若不是她自己选了要去当这“钟衍之”的丫鬟,自己便也不用在人前伏低做小。 姜清漪想到这里,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当丫鬟,也是众人眼里的通房丫鬟,是什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还不如“钟衍之”的小妾,好歹洗澡水不需要自己去倒。 “你这声夫人,可真是折煞我了,”谢姨娘含笑着开口,声音如黄鹂般悦耳动听,让姜清漪罕见的愣了愣神。 通过近日来的相处,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便能想到墨璟渊,想到他的时间,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习惯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过是我来的时候不巧,耽误了你休息。”谢姨娘说完,扫了扫姜清漪的身子,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 姜清漪听了她的话,自然也都是懂了。 她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脸不由自主的“刷的——”一下便红了。 姜清漪有些尴尬的咽了咽口水,就开始装傻充愣:“春困秋乏,这眼见要入秋了,人也疲惫些,公子不在,我偷偷睡了个懒觉,便被您抓住了。” 谢姨娘听了姜清漪的话,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她眼眸含嗔的瞥了姜清漪一眼。 随后屏退了身边的下人,极为熟络的牵着姜清漪的手,便走到了软榻上坐下。 “公子不在你才能偷偷懒,若是公子在了,还是要气喘吁吁的伺候着——这钟公子,我远远瞧了一眼,倒是极为健硕——你觉着累,便也是正常!” 健硕…?气喘吁吁的伺候?! 这是什么狼虎之词?唐令培养出来的姨娘是这样猛的吗? 姜清漪虽然被她的话惊到了,可当她低下头,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出墨璟渊整个人泡在温泉里时,被寝衣勾勒出来的胸腹。 一不小心,脸就红到了耳根。 “好啦,我不逗你啦。我出生青楼,说话浑了些,你可是不要见怪。”谢姨娘捏着帕子拍了拍姜清漪的手。 “不过——你们少爷平日里都不对你说这些浑话吗?”谢姨娘忍不住又好奇问。 第152章 说服谢姨娘带自己出府 “夫人!”姜清漪听着这虎狼之词,脸上红的是更厉害了,她微微低下头,含羞带怯的喊了一声。 谢姨娘盯着姜清漪通红的脸蛋,微微思索了一瞬。 她也是过来人,瞧着姜清漪羞成了这副样子,便知道两人的关系是做不得假,那这小丫鬟的身份也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了。 毕竟哪会有朝廷派来的钦差,会带上自己的通房丫头,在办事情的时候整日腻腻歪歪呢? 也只有钟衍之这种风流少爷,才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她含笑的抬起头,亲昵的朝着姜清漪解释自己来意:“你也不必跟我客气,我不过是老爷身边的一个姨娘,哪里当得起你这声夫人呢?你日后叫我文娘也就罢了。” “我前些日子便听老爷提过你,说这府里来了一个极为貌美的姑娘,在钟公子身边伺候着,前些日子招待不周,今日得了空便马上来瞧瞧你,果然肌肤雪白,生的如天仙一般,把我衬得是人老珠黄了。” 谢姨娘笑眯眯的嗔道,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不甚白皙的脸颊。 她的皮肤比一般女子都要黑,这是她的心病,特别是到了唐令身边后,看着唐令身边流水似的美人,让她的危机感更重了。 什么瞧瞧?姜清漪听了谢姨娘的话,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还是没放下警惕。 不过是等墨璟渊不在了,唐令便吩咐她紧赶慢赶的跑来试探罢了。若真让她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这谢姨娘可不会留下情面。 心下虽然是这样想,可姜清漪还是抬起头对上了谢姨娘的眸子,笑笑道:“哪里是人老珠黄,文娘你看着倒是比我还年轻。不过说这肌肤雪白……我从前可想不到自己的皮肤还能变得如此雪白。” 谢姨娘听了姜清漪的话,眼眸闪了闪,脸上浮出了些许的好奇。 “怎么?难不成你这皮肤还是被菩萨变成这副样子?”谢姨娘笑了笑,不着痕迹的试探道。 姜清漪看着谢姨娘蹙着眉摸着自己的脸蛋的模样,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便心生一计。 “我自小就又黄又黑,在晚上笑起来,人们只能见我这一口白牙……”姜清漪开玩笑似的夸张道。 谢姨娘知道她话里有夸张的成分,却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她一边拍着姜清漪的肩膀,一边笑着说:“你就别哄骗我了,那不是黑成那样不就成了煤炭吗?” “说起来却是好笑,可我之前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白成这个样子……”姜清漪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凝视着自己眼前的一块虚无,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谢姨娘看着姜清漪这副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样子,也认真了几分,她不禁好奇问道:“所以你是用了什么东西,才会变白的啊?” “是公子,公子从外洋给我带来了一样护肤品,叫——珠光液,任谁也没有想到用过后会变化这么大!”姜清漪瞧着她笑道,煞有其事的开了口。 “珠光液?”谢姨娘低声喃喃。 脸上除了好奇之外,还生了几分羡慕。 她羡慕的不止有墨璟渊对姜清漪的宠爱,更有的是这珠光液的奇效。 她五官生的精致,可奈何这肌肤打从娘胎里便不甚白皙,从前在外头吃苦的时候,皮肤蜡黄蜡黄的,在人堆里看着毫不起眼。 直到她被卖入青楼,又寻了好多方子,成日用牛乳敷脸,皮肤才逐渐白皙了起来,最后被唐令看重,得了唐令的宠爱。 可如今往这姜清漪的身边一坐,才发现自己精心呵护的皮肤还是比不上姜清漪分毫。 这钟公子身边的小丫鬟,分明是刚睡醒的模样,干干净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可她的肌肤,却是自己扑了好几层脂粉都比不上的。 原以为她是天生的,可如今却知道这竟是靠的那什么护肤品。 “我这儿倒是还剩下了一瓶,自己倒是已经无用了,若是文娘你想要,不妨就赠予你?”姜清漪看着垂眸思索的谢姨娘,试探性的道。 “赠予我?”谢姨娘听了猛地抬起头,眼眸里有的是惊喜,却还有些犹疑:“这是你家公子送给你的东西,你送给我恐怕是不好?” 她虽然想要,可还是没有忘记唐令叫她来之前,吩咐她干的事情。 就这样平白无故从这姜清漪的手里拿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可是不敢。 “这有什么!”姜清漪从软塌上站起身,走到了谢姨娘的身边,弯下身去握住了她的手。 “这要是公子送给我的,既然是送给我的,那便就是我的了,”姜清漪抬起头,看着陈姨娘的眸子,认真道。 “如今在这魏庄,我就只有公子一个相熟的人,文娘,我实在是怕……”姜清漪语调幽幽,蹙着眉道。 “若日后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有了几分底气,你也知道我们家少爷……”姜清漪最后几句话放低了声音,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可是文娘马上便懂了她的意思。 原来姜清漪的这番示好,是有求与她。 不过是自己只身一人到了这魏庄,她家少爷出门花天酒地,自己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心有不安罢了。 既然是有求于她,那便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想到这里,谢姨娘的眼珠子转了转,她缓缓从榻上站起身,反握住了姜清漪的手。 “若你担心的是这个,那有我便没事了。”谢姨娘笑笑道:“府里的下人还是要给我几分颜面的,到时候前院里有什么消息你也能知道!” 姜清漪听了立马喜笑颜开,她假意跑到梳妆台边,实则从空间里召唤出珠光液,塞到了谢姨娘的手里。 “日后便是要依仗文娘您了,只是我现下想出府瞧瞧。”姜清漪见谢姨娘收了自己的珠光液,便顺水推舟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出府?”谢姨娘捏紧了手中的珠光液,抬起眼眸看着姜清漪,眼眸里多了几分警惕,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犹疑。 姜清漪见谢姨娘这副样子,便又急急解释道:“少爷在府里应酬,身边少不得有些貌美如花的侍女伺候,而我来到这魏庄,不仅带的脂粉没了,就连仅有的两身衣裳都洗旧了,我这是担心……” 她犹犹豫豫的蹙着眉,对着谢姨娘开口解释道。 现下墨璟渊到了唐令的身边,一定会去打探唐令暗地里做的是什么生意。 若她可以收买了这谢姨娘,让她带着自己出府逛逛。 到时候自己再找个由头,去药铺、茶馆里坐坐,说不定就能观察到这魏庄瘟疫的由来,还能找人打探那医术高超的军医的下落。 无论如何,都不能如前些日子似的,在这府里如无头苍蝇一般坐以待毙。 “你担忧的原来是这个,若是缺了衣裳和脂粉,那……我便陪你出门一趟。” 谢姨娘实在舍不得这珠光液,她捏了捏自己手中的白瓷瓶,犹豫了一刻,便答应了下来。 第153章 碰见的让姜清漪感到恐惧的男人 姜清漪跟在谢姨娘的身后上了县令府的马车,谢姨娘知情识趣,在唐令身边颇为得宠,一切都很顺利,路上也没有人拦着。 姜清漪走了这一路,眼皮却总是在跳,让她对此次出行、或是对这县令府,产生了些担忧。 在上马车之前,她转过身抬眸望了一眼县令府的门前的深红色牌匾,微微蹙了蹙眉。 她当了两辈子的医生,对鲜血这类事物极为敏感,她总觉得这块牌匾有些奇怪。 平常人粗粗一看,感觉这牌匾没有丝毫问题,还觉得牌匾上的字豪气十足、笔锋凌然;可看救了,又觉得牌匾上黑色的墨迹,隐隐透着深红色。 像是用血写成,最后又干了的样子。 这小小的县令府到底藏了些什么样的谜题? “在看什么呢?快上来呀!”谢姨娘撩开帘子,顺着姜清漪的目光,看见了那块牌匾,她咽了咽口水,急声催促着姜清漪上车。 “哦哦,来了。”姜清漪深深的看了谢姨娘一眼,随即扶着车轼上了马车。 谢姨娘见姜清漪没有对那牌匾多问些什么,才是放下心来,她没忘唐令的嘱咐,便是要从姜清漪身上问些什么出来。 于是她抬起头,打量着姜清漪,又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了一句:“你跟你们家少爷是怎么认识的啊?” 姜清漪感受着谢姨娘打量的眼神,将一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去:“小的时候家里穷,就被卖掉了,那人贩子要把我往青楼卖,我不依,就被偶然路过的公子瞧见了……” 极为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但是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姜清漪讲完,便抬起头观察谢姨娘的反应,谢姨娘挑了挑眉,对她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怀疑。 见此,姜清漪又试探着继续问:“那文娘你呢?你跟县令也又是怎么认识的?” 谢姨娘眸光微动,看着姜清漪抿了抿唇,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姜清漪还会反问回来。 “倒是跟你相同……同样是命苦……”她苦笑了一下,不自然的答道。 姜清漪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脸,便知道她说的还是谎话。 原先她说她出自青楼,可现在又说她和自己相同,可刚刚她编的话里,却表明了自己根本还没进去,就被钟衍之救了。 谢姨娘的话前后矛盾,这就说明了他们不是在正常的、能说出口的场合见面的。 谢姨娘和唐令会是在哪里遇见的呢? 姜清漪看着谢姨娘垂着眸的模样,手指微缩的模样,便知道她对过去的事情极为恐惧。 她抿了抿嘴,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就突然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嚷声,接着是马匹受惊的声音。 姜清漪被这猛然的震动吓了一大跳,等马车稳下来后,她就看见谢姨娘同样沉着脸色,掀了帘子往外望。 姜清漪顺着谢姨娘的目光往外望,看见了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跌坐在马车前,让马车无法前行。 虽长的俊美,可他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头发胡乱的散落着,上面还粘着菜叶,看样子像是逃难来的。 而他的身边正围着几个二流子,掐着腰正对他拳打脚踏。 那男子看上去便是呆呆傻傻的模样,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不知道躲闪和反抗,任由着他们拳脚落到自己的身上。 拳脚撞击肉体,发出沉闷的声音,那男子竟一直咬着牙忍着没喊叫出声。 这倒是少见的血气。 姜清漪看着眼前的一幕蹙了蹙眉,她不知道该不该管这件事情——尤其是在唐令的地盘上。 可那男子的视线却忽然穿越了重重叠叠的人群,望到了姜清漪的身上。 她猝不及防的就望进了他的眼睛里,明明相距甚远,姜清漪却好像看清了他的眸子。 他的眸子清澈的如孩童一般,懵懂又纯粹,看不见一丝杂念。 她望着那男子,心里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慌乱,这种慌乱没有由来,更像是一种原始的直觉。 姜清漪最后抿了抿唇,嘴上没有什么反应。 没错,她没有打算去救这个男子,因为那男子虽看着痴傻无害,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不能开这个口。 多日后发生的一切,佐证了姜清漪这没由来直觉的正确性。那时的姜清漪每每回想起今日的事情,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上一口气。 “住手!”姜清漪的耳畔传来一道声音,她转过头去,看见开口的是谢姨娘。 谢姨娘蹙着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伸手让车夫把他们拦了下来。 她一掀帘子便走下了马车,又在下头等着姜清漪。 姜清漪不好拒绝,这才跟谢姨娘一同下了马车。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事情?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他人?”谢姨娘语气沉沉,挺直了脊梁扫视这群地痞流氓。 久久跟在唐令的身边,让谢姨娘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威严。 那几个小流氓听了,又看了看谢姨娘身边的马车夫,不禁有些缩瑟。 眼前的两个女人,生的跟天仙似的,他们虽然不认识,可他们却认识那马车夫——这是县令府的马车夫。 人在江湖上混,哪能没有一点眼力见?谢姨娘衣着奢华又长的好看,这一定是县令身边伺候的。 旁人他们得罪的起,可是这县令……惹上就是个死,他们可是不敢招惹。 “夫人见谅,不过是这个傻子偷了小人的馒头,小人才教训 了他一顿,小人现在就走,现在就走!”众人中为首的流氓头头,朝着谢姨娘点头哈腰的拱了拱手,便带着自己的兄弟跑走了。 那跌坐在地上的男子,看见围在自己身旁的人忙不迭的跑走后,才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姜清漪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心里的那股慌乱却更甚了。 他生了一副极美的桃花眼,眼角处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微红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惶恐又不安,眉目中却又潋滟着几分混若天成的媚,又绝不阴柔,简直是比女人还要女人。 就算是他此刻凄惨又狼狈的模样,也难以掩饰他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度与风流。 他绝对不止是一个流亡的难民这样简单。 第154章 染了瘟疫的人像是被鬼上身 那男子的眸子猛然对上了姜清漪的眼睛,他懵懂又纯粹的眼神让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挪开了视线。 “瞧你这副模样,怎么可怜成这样子……你是从哪儿来的?”谢姨娘蹙着眉头问了一句。 女人对好看的事物总是会尤其的有同情心,特别是好看又可怜的,更能勾起她们的同情,比若说——眼前的这个呆子。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看向了姜清漪,声音微弱,却又悦耳动听,语气里还带着些茫然无措。 “不记得了,难怪成了这副样子……”谢姨娘有些心疼的上下打量着他,却突然“嘶——”得抽气了一声。 谢姨娘发现他宽大的肩膀上又一处血迹,血迹晕的极大,看上去伤得很重,难怪刚刚脸白成了那样。 “你这伤是什么回事?”谢姨娘又凑近了几步,看上去有想要帮他的意思。 姜清漪站在身边看着,没有吭声,可她的眼皮跳的却是更厉害了,心里头有着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的男人有些不对劲。 若真的失去了记忆,又一个人流浪到了魏庄,他生的这副好模样,欺负他的怎么可能只是些地痞流氓,还是因为这呆子将那些小混混的馒头抢走了。 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姜清漪垂了眼皮,扯着谢姨娘的衣角,阻止了她想要上前的脚步。 她面色有些凝重的对着谢姨娘摇了摇头:“若是让老爷知道我们出门和一个外男有过多牵扯,怕是不好。” 姜清漪说的委婉,只说了“老爷”,并没有提到唐令的大名,但想必谢姨娘一定能听懂。 谢姨娘听了这话,脚步顿了顿,她觉得姜清漪说的有道理,可转头瞧着那男子。 气若游丝、面色惨白,看起来伤的极重,又没有了记忆,一个人流落到了这里,若是今天她不管他,怕是明日就要饿死了。 “可是……他的伤……”谢姨娘有些犹疑,若是一般的男子她肯定随意打发了去。 可眼下这个,真的是我见犹怜,她怎么忍心……可又是因为他生的俊美,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唐令的耳中,恐怕是不好听。 姜清漪看着谢姨娘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便知道她这是被美色迷昏了眼睛。 她瞧着谢姨娘这副样子,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是不愿与这男子有过多的牵扯,见谢姨娘担忧这男子的伤势,她当机立断,从荷包里假意掏了掏,掏出了一瓶金疮药,递到了那男子的手里。 她对着谢姨娘开口道:“这是极好的金疮药,平日里少爷用的,有了这个他肯定是死不了。” 看着谢姨娘蹙着的眉头还没消下去,她又“啧”了一声,用荷包里掏出了一两银子,再次塞到了他的怀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前世看的霸总小说里,用一百万支票买断男女主关系的恶婆婆。 “现在他有药又有钱,是一定饿不死了,文娘,我们快走!”姜清漪道。 “啊,好……好。”谢姨娘看着姜清漪急匆匆的模样,以为她是怕她家公子误会,才想要撇清关系。 她又看了看还是坐在地上的男子,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正紧紧捏着那瓶药,又握紧了那一两银子,正抬眸望着姜清漪。 姜清漪得了谢姨娘的回复,刚要转身离开,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紧紧的拽住了。 她叹了一口气,回过头,便看见那男子从地上爬起身,小心翼翼的扯着姜清漪的衣袖,一声不吭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姜清漪蹙着眉,对着那男子道。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方才远远的便瞧见他,自己的直觉便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谁知这关系竟越来越近。 不仅是给了银子给了药,现在还拽上了。 可那男子听了姜清漪的话,却没有放开手,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声音细若蚊呐:“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日后等我记忆恢复了,要去哪里还你的银子?” “不用,不用,就当做我是日行一善了。”姜清漪想要撇开他的手,他却跟牛皮糖一样拽的紧紧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息,谢姨娘瞧着他撅着嘴的模样,也知道是这个傻子犯了倔,她开口劝道:“若是日后还有欺负你,你便来——” “你便来县令府。” “文娘!” 姜清漪的话还是说晚了,没能阻止谢姨娘的回答。 那呆子听了这话才高高兴兴的松了手,看上去兴高采烈的,像是个得了糖的小孩子。 姜清漪看着更嫌弃了,这是哪门子失去记忆?看着倒像是傻了。 等他松了手,姜清漪侧着头与谢姨娘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离开了那男子身边,姜清漪身上的那种不详的预感才微微减轻了些,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 她此刻的举动都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来的,姜清漪没有想到那么快她又能见到这个男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直觉竟是那样的准确。 ———————————— 两人上了马车后,却没有直接去了那胭脂水粉的铺子里,而是到了一个茶馆。 是因为在马车上的姜清漪,实在是看不出这魏庄到底有什么异样,便想去茶馆打听打听这魏庄当下的情况。 正巧被刚刚那莫名的男子耽误了,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姜清漪提议先去茶馆用膳。 谢姨娘被姜清漪说的肚子也饿了,两人就先在茶馆门前下了马车。 午间的茶馆倒是热闹,一楼的大堂内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其中说书先生正在台上说书。 正巧,等姜清漪一行人进了这茶馆时,那说书人说的便是魏庄这奇怪的瘟疫。 “这瘟疫来的实在是可怕,昨日里又死了两人,同样还是发生咋那埒村里,这已经是埒村发生的第十三起瘟疫了。” “这瘟疫与寻常瘟疫不同,只会在埒村里传染,而到底是如何被传染,无论是谁也不得而知。” “只知道生了病的人,一开始只是头疼、腿疼,到后来蔓延到全身,就不能下地干活了,有时还会莫名其妙的开始抖动、跳舞,奇怪的哈哈大笑起来……那看上去,像是被鬼上了身!” 第155章 文娘:埒村这事,你听了也就忘了 像是被鬼上了身? 姜清漪听了这话,扭头望向了台上的说书人。 她此番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魏庄瘟疫的事情,没想到刚打瞌睡就递上了枕头,这说书先生说的正巧。 她眯了眯眸子,缓缓停住了脚步,想要听着这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更可怕的是,自从这埒村发生了这种诡异的事情后,村里就时不时有人失踪,失踪的都是年轻的壮汉,村里人报了官,跟石子投入大海里似的,没有半点水花!”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他讲话讲得渴了,端起了身边的茶喝了一大口。 姜清漪默默消化着他的话,眼底里却升了几分兴致。 失踪?埒村的壮汉的失踪跟魏庄的瘟疫会有关系吗? 若是偌大的魏庄里,只有埒村这么一个小小的村落发生了众人口中的“瘟疫”,又偏偏莫名其妙的有壮汉失踪…… 那这埒村一定有鬼。 姜清漪想着,眸子暗了暗,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身边的谢姨娘拽住了。 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对着谢姨娘眨了眨眼睛,却见谢姨娘一脸严肃的拉着她往外走。 “文娘?”姜清漪看着谢姨娘有些奇怪的脸色,内心更是疑窦丛生—— 谢姨娘这个反应更像是知道些是东西,若是能从她口中打探出些事情,恐怕会省不少事情。 想要这里,她反握住了谢姨娘的手,两人在茶楼的门口停了下来。 姜清漪朝着她笑了笑,对着她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文娘,为何不听了?我觉得这说书人讲的故事倒是极为新奇,从前在金陵倒是从来没听过。” 谢姨娘听见姜清漪的话,便知道她是对这件事情起了好奇的心思。 一想到是自己把人带出府,还让她听到这件事情,谢姨娘脸上强撑着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开口:“这不过是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这些东西当不得真……回头我便要叫老爷把这茶馆整治了!” 姜清漪瞧着谢姨娘的这副样子,就知道她一定知道这埒村的隐情。 “空穴不来风,刚刚看那说书先生的意思,这魏庄里是真的有埒村,而来之前便听说魏庄发生了奇怪的瘟疫……”姜清漪往谢姨娘身边走了两步,握住了她的手,亲昵的开口道—— “好姐姐,你在这魏庄呆了许久,不像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可真怕不慎感染了这古怪的病……” 谢姨娘看着姜清漪的这副样子,也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染了这病,她牵起了姜清漪的手,缓缓往外走。 思来想去,还是在她耳侧,微微向她提点了一番:“你呀,只要是不靠近那埒村,是不会感染这古怪的病的……” 姜清漪听见她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听着她的口风,就知道她是真的知道这埒村的怪病,若是谢姨娘会知道这件事情,那么这件事一定跟唐令脱不了干系。 “你现在听了看了也就忘了,回到府里千万别向你家少爷提起这件事情,也万万不能在老爷面前提起,否则……”谢姨娘抬眸看了姜清漪一眼,谨慎的开口道。 姜清漪见谢姨娘愿意跟她说这些事情,便也不执意在茶楼里继续呆了,而是跟着她走出了茶楼。 “为什么?县令爷为什么会不喜旁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情?他若是知道有人在埒村莫名其妙的失踪,不应该派官兵去查探一番吗?”姜清漪顺着谢姨娘的话,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姨娘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可眼眸里却没有什么其他东西,猜想她只是因为害怕和好奇。 可她自己却不愿多说——这件事关系到的不仅仅是唐令、或者她一人。 这里面包含的东西错综复杂,利益牵扯甚广,而她知道的那些,也只不过是全部利益链的冰山一角。 她深受其害,好不容易到了唐令身边之后,日子才渐渐的好起来了…… 她不想,更不敢……不敢再回忆从前的日子,也不敢想象现在还在那里的那些人是个什么下场。 可她却知道这件事暴露后的下场,无论是她还是眼前的这个纯真貌美的小丫鬟,或是她背后的钟公子,一旦将这件事揭发出来,等着的只有一死。 甚至是,求生不得,求死不等。 想到这里,谢姨娘的眼眸暗了暗,她朝着姜清漪微微摇头,又拍了拍她的手:“你只要记得,不要靠近那埒村,也不要靠近埒村周遭的地方!今天听见的‘谣言’你在入府之前必须忘了!” 姜清漪看着谢姨娘语重心长的话,也知道了她实在是仁至义尽了,也没有继续再问什么,而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既然这谢姨娘不说,她日后必定要亲自去那埒村一趟,查清楚这怪病的由来,也绝不会连累这谢姨娘。 若她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惩处了唐令之后,反倒是能救了她。 这谢姨娘原本是得了唐令的命令来试探她,可如今却真心实意的跟她讲这些东西…… “谢谢你,文娘。”姜清漪抬眸看着她,伸手攥住了她的手,似水的眸子里有一片暖意。 “哎,倒是不必讲这些谢不谢的东西。” 刚刚的一番话倒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谢姨娘摆了摆手,扶着她上了马车。 看着姜清漪在自己的面前坐定后,谢姨娘才正襟危坐的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说的话。 “看你的模样倒是在你家公子身边呆了挺久,怎的还是个小丫鬟?”她蹙着眉,又是有些想要提点姜清漪的意思了。 姜清漪倒是没有想到谢姨娘话锋一转,会突然问这些东西,她抿了抿唇,有些窘迫的看了谢姨娘一眼。 为什么当丫鬟?这还不是她的一时气话,自己选的呗? 谢姨娘看着姜清漪的眼神,以为姜清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重重的“啧”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姜清漪的脑袋。 “你也不能只靠你家公子的宠爱,你家公子看着就不是个省心的,还是要使些手段,争上个一儿半女!” 第156章 我家公子……有隐疾 “咳……咳……”马车陡然一震,姜清漪听了谢姨娘的话,猝不及防的呛了一下。 给墨璟渊……生孩子? 不过就是潜伏在这县令府,打听唐令内地里的黑色交易,倒也不必牺牲那么大…… “怎么?你连这个都没想过?”谢姨娘看着姜清漪的反应,坐直了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好,我便教你一些方法!”谢姨娘回忆着自己学过的招式,便要给姜清漪临时进行一番魔鬼训练。 她从前呆的地方与青楼不同,虽她来说确是地狱,可还是教了她不少东西,虽然含了不少的歪门邪道,可对这世间可怜的女子来说,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的好法子。 “你家公子虽在金陵呼风唤雨、妻妾无数,可在这魏庄,身旁却只有你一个人伺候着,眼下确是你的大好时机,你能不能成,便要看这段时间了!”谢姨娘脸色徒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若是日后回金陵后色衰爱弛,你可就没地方哭了!” 谢姨娘说完,便微微弯下身子,凑近姜清漪耳畔,对她说了几句话。 这话还没有说完,姜清漪的脸色却马上爆红了起来,她飞速的挪开了脑袋,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涌上了一阵滚烫。 谢姨娘……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怎么?我话说一半,还没说完呢!”谢姨娘握住了姜清漪的手,就要继续说。 “文娘……不,真不用!”姜清漪半个身子都往后挪了挪。 谢姨娘却有些不依不饶:“你现下年轻,日后便知道这妙处了!” 姜清漪只觉得听了她刚刚的话,脑袋是晕晕乎乎的,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墨璟渊的脸,身体上便有热气腾腾的往上涌。 一想到墨璟渊,她又会想到谢姨娘对她说的那番话。 这实在是羞人,不行……是不能再听了! 姜清漪看着谢姨娘执意往自己身边凑近的模样,慌乱的脱口而出:“文娘,真的不用,我实在是用不上!” 姜清漪喊完这句话,才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睁开眸子,便看见谢姨娘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 马车上的气氛是直接冷了下来。 姜清漪被谢姨娘刚刚的话羞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理智回笼,又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谢姨娘本就是得了唐令的吩咐来试探她,对她多有怀疑,现下好不容易信任了她一些,可不敢再让她产生些什么疑虑。 “怎么?什么叫你用不上?”谢姨娘的语调幽幽,像是重石捶打在姜清漪的心间。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对上谢姨娘的眸子,脑子里却是在飞速的运转,为自己刚刚的说辞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临了,她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其实也不是我用不上……” “哦?”谢姨娘眯着眸子看向她。 姜清漪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半,又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哎呀,文娘,其实是公子,公子他有隐疾!” “隐疾?!”谢姨娘惊呼出声,又急匆匆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好像听懂了姜清漪的话,又好像没懂,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你家公子有隐疾?哪方面的隐疾?”谢姨娘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哪方面? 姜清漪被谢姨娘这话一问,又是犯了难。 她哪知道有哪方面? 思来想去,不愿再想,反正墨璟渊也不在这里,相信他为了他们的事业也是情愿牺牲的。 想到这里,姜清漪索性瞎说了一句:“……他哪里都……不太行……” 谢姨娘看着姜清漪说得艰难的模样,也极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居然是……哪里都不行…… 这跟宫里的宦官有什么区别?? 谢姨娘看着姜清漪的眸子里陡然带了一些惋惜和怜悯,她摸了摸姜清漪头上的珠翠,语气软了下来,又透着些许怜爱,她安慰着开口道—— “我的好妹妹,倒是苦了你了,生不了就不生;不行就……不行!文娘带你买衣服去,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姜清漪听着谢姨娘软下来的语气,也知道她终于是相信了自己,她拍了拍胸脯,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刻的她,完全想不到谢姨娘面上安慰她,背地里却在为她的“幸福”想法子。 法子想到最后,这件事却是直接捅到了墨璟渊的面前…… 接下来的时光就好过了很多,谢姨娘知道了墨璟渊的“隐疾”,对着她连着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除了那时不时带着同情和怜悯的目光,谢姨娘倒是对着她多有了几分的关照,关照中还透露着“孩子无用,男人实在靠不住就跑”之类的意思。 她这话让姜清漪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垂着脑袋跟鹌鹑似得,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她还是有些庆幸,不过是在谢姨娘面前说的这话,而不是在墨璟渊的面前,今日过去了——这件事便也揭过不提,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了。 两人再买完衣裳和胭脂水粉后,谢姨娘还七拐八拐的将她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小巷子里,又塞给她了一个布包。 谢姨娘上马车后,才郑重的告诉姜清漪,这包裹需得夜里再打开。 —————————————————— 因为心里实在记挂着埒村的隐情,回府后的姜清漪将谢姨娘给她的布包忘得一干二净,她将随意的丢在软榻上,便开始看起了夏狄绘制的魏庄的地图。 这地图是昨日才绘制好的,墨璟渊吩咐夏狄潜出县令府,干的就是这件事情。 姜清漪坐在桌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看着眼前的这一副地图,觉得有些意外。 没想到那日在温泉看见的那坐龟山,竟有这样大。 整个魏庄的人都是沿着龟山生活的,这县令府在龟山的南侧,位于整个魏庄的中心,而埒村则龟山的西侧,离得县令府不远不近。 姜清漪对着埒村重重的点了一下,而就在这时,屋子的大门被推开了。 是墨璟渊回来了。 看见墨璟渊,姜清漪突然又想起了中午对着谢姨娘胡诌的那番话,她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 第157章 猜测唐令府邸里有地窖 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天上挂着几缕晚霞,发出黯淡的红光。 姜清漪听见门口的声音,也急急站起身,迎了过去。 明明只是一天未见,却仿佛过了许久。 姜清漪未走几步,抬眸就往进了墨璟渊的眼睛里,墨璟渊瞧着她,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看着姜清漪头上新戴上了钗子,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接着柔着声音道:“很漂亮。” 夕阳的余晖从他的身后照进屋子,似乎把他整个人照柔了,连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都变得没有那么生冷。 姜清漪的嘴角同样是情不自禁扬起一抹微笑,也不知是不是这落日晚霞,将她的心里照的是暖洋洋的。 他们俩如今的样子,倒是像妻子正等着丈夫办公后回家。 姜清漪想到这里,又急忙摇摇头,把脑海里这奇怪的想法晃走,又扯着他的衣袖,引着他往自己刚刚坐着的木桌前走。 “今天和唐令见面后,感觉如何?”姜清漪扭过头问道。 墨璟渊低头,看着姜清漪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脚步顿了顿。 姜清漪见他没动,又顿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两个人的手。 她有些拿不准墨璟渊突然停下脚步的原因,抿了抿唇刚打算松掉手中的衣袖。 却看见墨璟渊的手指颤了颤,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姜清漪只感觉自己有些冰凉的指尖被一阵暖意覆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独属于墨璟渊的白檀香,便涌上了鼻尖。 墨璟渊大步往前走了一步,并排走到了姜清漪的身边,那手还是没松掉。 “唐令——他又是开了宴会,拐弯抹角的试探我,还没有打算向我透底。”墨璟渊说的虽是唐令,可对着姜清漪,语气温润。 姜清漪见他走到自己身边,那握着的手仍旧是没放,她心头颤了颤,低头看了两人交叠的手一眼。 她接着说:“今儿你走了之后,唐令还派了他身边的姨娘来试探我。” “哦?”墨璟渊听着她的话蹙了蹙眉。 两人一并走到桌子前坐下,夏狄绘制的那张地图还敞开着摆在了桌子上。 “唐令派来的那人叫谢姨娘,我把我从前研制的护肤品送给她,劝着她带我出去了。” 姜清漪娓娓道来,向他粗略的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着重提了茶楼里说书先生的话。 她舔了舔唇瓣,直接省略了马车上她对谢姨娘胡诌的东西。 墨璟渊听到最后,担忧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他咀嚼着姜清漪说的“埒村”,低头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地图。 “你怀疑这埒村的怪病是唐令的生意导致的?”墨璟渊垂眸瞧着埒村的位置,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可他还是抬眸瞧着姜清漪,问着姜清漪的主意。 姜清漪知道墨璟渊是在考验自己,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唐令对埒村的事情,一定是知情;更有甚者,这埒村的怪病和壮汉的失踪便是唐令为了他暗地里的生意,一手主导的。”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的猜测,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神色微动,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刚刚看这地图,县令府距离埒村的位置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我怀疑唐令办那生意的场地,便是在埒村的附近,因为县令府在这魏庄的中心,而埒村则相对偏远,也便于掩人耳目。” 姜清漪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埒村所在的位置,继续道:“埒村和这县令府邸距离,若是说唐令自己前往,倒也能掩人耳目,但若是需要从埒村运货物或金银来县令府,恐怕很不容易,当唐令这种谨慎的性子,定是会将金银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守着的。不是在魏庄中心地带的钱庄里,就是……” 姜清漪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捕捉,那想法便猛地划走了。 她轻轻“啧”了一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便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了。 “你是想说——你怀疑唐令生意做成后的金银都藏在距离唐令十分近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魏庄的中心地带?这县令府邸周围?”墨璟渊瞧着姜清漪这副懊恼的模样,觉得极为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我是这样想。可刚刚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现在又忘了……”姜清漪语气闷闷道。 “我怀疑——唐令生意做成后得到的金银,悉数留在这县令府里。”墨璟渊像是回想起什么,眸光幽幽,语气沉沉。 “你是说——在这里??”姜清漪被墨璟渊的怀疑吓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唐令的府邸原本就小,如今他还被陛下怀疑,明里暗里来这府里的坛子无数,他是怎么敢这样大胆,将得来的金银又藏回府邸里? 若是在外面,便也能掩人耳目,就算是被发现了有这样一笔巨额财富,也没有证据能指向唐令,可若是他将金银悉数放在府邸里,这可就是板上钉钉的谋逆!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可是今天发现了些什么端倪?”姜清漪有些好奇,她两手抵在桌子边缘,靠的离墨璟渊更近了。 “我怀疑——唐令他私挖地窖,并将得来的不当之财悉数藏在地窖里。”墨璟渊沉声道,眼眸里一片晦暗。 “若是真的有地窖,他来这魏庄当县令已有十年之久,恐怕这底下的地窖,会比这县令府还大?”姜清漪睁大了眸子。 “若是他真要造反,恐怕地窖里有的不止金银……”想到这里,墨璟渊的声音更沉了。 姜清漪缓缓垂下眸子,思索着墨璟渊的这番话,又在想着自己随谢姨娘出府时,在府里看见的端倪。 姜清漪:!!!!!!! 她终于想到刚刚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到底是什么了—— 这件事情她初入县令府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可没放在心上,可现在配上墨璟渊的这番猜测,一切就都解释道通了! 她刚想开口,可屋外又传来了一阵敲门上。 是谁会在深夜里前来? 这敲门声吓得姜清漪急忙将桌子上的地图收了起来。 第158章 谢姨娘送来治疗墨璟渊隐疾的东西 姜清漪急急忙忙将地图塞到了墨璟渊的怀里,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就赶去开门。 墨璟渊坐在椅子上没动,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的呷了一口。 让姜清漪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是谢姨娘。 谢姨娘朝着姜清漪笑了笑,又看见坐在方桌前的墨璟渊。 墨璟渊朝她淡然一笑,微微颔首,眸光里是波澜不惊的。 任谁也想不到上一刻两人谈论的是什么东西,简直是要将唐令的家底都拆穿了。 谢姨娘手里抱着东西,顺着姜清漪的指引买进门槛,便见墨璟渊朝着她淡雅一笑。 她这是首次见到墨璟渊,这墨璟渊比她想象的还要俊美上几分,甚至比今日早晨两人在街上碰见的那男子还要好看…… 一想到这里,谢姨娘不免惋惜的摇了摇脑袋,没想到这样的霁月光风的男子,竟是……身患隐疾。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他表面上看着是这样的深沉和冷漠,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 一想到这里,谢姨娘的母爱泛滥,看向墨璟渊和姜清漪两人的眼眸里,还带了些同情、怜悯和慈爱。 不要紧,不要紧。 她回去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帮他们一把,便翻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偏方,又找到了能治疗墨璟渊那方面的偏方,又连夜叫大夫来开了药。 墨璟渊看着谢姨娘多变的眼神,心里不免升起了疑惑。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目光会这样古怪?从一开始的惊艳,到后来的惋惜,又成了现在的怜悯和同情? 他有什么可同情的? 他正想着,又见谢姨娘将自己怀中鼓鼓囊囊的包裹塞到了姜清漪的怀里,对着她挤眉弄眼,使了好几个他看不懂的眼色,便离开了屋子里。 墨璟渊没听见她们俩偷偷摸摸,窃窃私语说了些什么,可他却看见谢姨娘离开后,姜清漪陡然变红的脸色。 他疑惑的挑了挑眉,朝着她问道:“她千里迢迢来我们院子里,给了你什么东西?你们俩的关系怎的就变得这样好了?”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又紧忙攥住了手里的包裹,急匆匆将那包裹往软榻上一放,伸手碰了碰脸,又走到了方桌前坐下。 “不打紧不打紧,不过是些她赠予我的女儿家的东西!”姜清漪抿着唇瓣,急忙解释。 墨璟渊好整以暇的“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她是怎的就突然这样相信了你?你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没了戒心?” 说了怎么?还不是牺牲了你,才暂时换来了她的信任? 不过这谢姨娘还真热心,当真将墨璟渊的隐疾放在了心上,还打着包票要用她从前得到的偏方去治好他。 ……如果他真的有的话。 姜清漪有些心虚的低头,将那包裹放在软榻边上,又坐会了墨璟渊身边,转移话题似的,开口道。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姜清漪煞有其事的举起一根手指,对着墨璟渊开口道。 “哦?”墨璟渊还是那副样子,抬了眼皮看她,嗓音哑哑的。 “从前,就唐令邀请你去温泉那次,我便发现这府邸里有些异样,这府里的树是新种植的,最多也不过十余年光景,可它上面的知了,却是比寻常树木多了五倍不止!”姜清漪清脆的嗓音缓缓落下,好听的像是浸了水一般。 窗户细细的敞开着一条小缝,月光从那条小缝中照进来,伴着月光的还有两人忽略已久的诡异又嘈杂的蝉鸣声。 “这一看便是像人为的。” 初来这县令府邸的时候,是对着蝉鸣声不堪其扰,听久了之后却也习惯了。 可如今姜清漪这样一说,墨璟渊马上便懂得了姜清漪的言下之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的意思是,唐令在借用嘈杂的蝉鸣声掩盖地下挖地窖或是在地窖里运输货物的声音。 两个人想到这里,视线不经意的对视了一下。 “你说的有道理,先前的我不过是怀疑这唐令府邸里有人在挖地窖,可却从来没有听到挖地窖,或是货物、金银运到地窖里的声音,所以猜测只能是猜测,可如今凭着你的这番话,一切便是解释的通了!”墨璟渊直起了身子,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听着墨璟渊这番话,姜清漪就知道他十分信任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无误。 一想到不日便能破解唐令背地里的秘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落地,日日沉重的负担似乎陡然变轻了,胸上似乎都畅快了几分。 若是能找到地窖的入口,查探一番地窖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若真坐实了唐令的谋反之心,随后去京中派来军队,直捣埒村,搜查埒村周边的地方,一切就都大功告成了! 一想到这里,姜清漪又问了一句:“你说他,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又为什么会害的埒村的人生了这怪病?” 墨璟渊听了这话,眸子暗了暗,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等我们去到那埒村,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 姜清漪一想到要去埒村追查那怪病,这不仅能治好村里的怪病,解决好奇了她许久的东西,还能获得功德值,替她打开下一个空间。 功德值和好感度,这才是姜清漪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一想到这里,姜清漪浑身又充满了如火一般的热情。 两人商定,等到了深夜里,去府里寻找有着最多知了的树,那地窖的入口,便一定是在这树旁边。 而现在两人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等着夜色变黑。 说完正事,墨璟渊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点了点茶杯,忽然抬起头朝着姜清漪笑了笑。 “那谢姨娘究竟带给你了什么女儿家的东西,你现在不去收拾收拾,看看能不能用上吗?” 姜清漪感受着墨璟渊好奇的眼神,他温润的嗓音却捶打着姜清漪的心脏,让她觉得有些心虚。 用不上……这东西她自然是用不上的! 姜清漪摇了摇头,急急忙忙的指了指门口:“如今夜已深了,不妨你先去沐浴,等洗好澡,我们再一起出去探探?”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的话,目光沉沉落在了姜清漪紧紧咬着的唇瓣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姜清漪见墨璟渊松口,才松了一口气。等墨璟渊走出了房屋,她才偷偷摸摸的走到软榻边,打开了谢姨娘给她的东西。 只是等她一打开,墨璟渊的声音便幽幽从身后传来了出来。 “哦?” 姜清漪只觉得后背一凉,那包裹里的东西被她哆哆嗦嗦撒的满榻子都是。 完了!!!! 姜清漪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159章 墨璟渊:你到底跟谢姨娘说了什么 墨璟渊从姜清漪的身后缓缓走上前来,看见的便是满榻子的狼藉。 姜清漪一脸惊慌的想要挡住这榻子上的东西。 可是没用,墨璟渊他已经全看见了。 墨璟渊垂着头瞧着姜清漪羞红的脸,微微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墨璟渊故作正经的问,歪着头,脸凑到了姜清漪的面前。 姜清漪看着自己面前猛然放大的脸,咽了咽口水,脸变得更烫了。 可墨璟渊却是还在不依不饶的继续说:“若是你要这些东西,我们初到院子里的这一日,床上不就都有吗?你还叫我把它们拿掉诶……” “墨璟渊!”姜清漪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声音,咬着牙吼了一句。 没错,谢姨娘干的事情跟唐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们都是给了她一些乱七八糟的羞人的她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好了,好了。”墨璟渊看着她害羞的反应,兴致盎然的笑出了声,笑得连肩膀都在发颤,“不逗你了,我帮你收拾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姜清漪跟着谢姨娘说了些什么,谢姨娘才会专门又给他们送来这些东西,可他却因为这件事情,对唐令的暗地里的黑暗交易有了些许的猜测。 这唐令和他身边的姨娘,一个个都不走正道,拐着弯干一些旁门左道,若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姨娘,哪里会想到,又或是哪里会得到这些东西? 墨璟渊想着,又抬头望向了姜清漪,开口问道:“你跟她出门的时候,可是有打探出她的出生?若是寻清白人家出生的姨娘,怎会给你送这些东西?” 姜清漪见墨璟渊问她,不着痕迹的把软榻上还有的一袋中药往自己身边藏了藏,那中药她都不用靠近,便闻到了味道,里面含着的药材都是用来治疗墨璟渊的“隐疾”的。 之前这些东西百年也就算了,可若是这袋中药材被墨璟渊瞧见了…… 想到这里,姜清漪又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墨璟渊的脸,煞有其事的说话,手上的小动作可是没停。 “我确实打探过她的出生,她的说辞前后有矛盾,里面一定是另有隐情!” 墨璟渊垂着眸,含笑的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本来以为那软榻上的中药是姜清漪自己配置来救人的,可现在瞧瞧,里面可是大有乾坤…… “哦?”他挑了挑眉,示意姜清漪继续讲。 “她一开始说自己出身青楼,可后来又说自己是被唐令救了,况且她好像知道唐令生意上的不少事情,凭着唐令的戒心,若是寻常的姨娘,一定不会让她知道太多事情,所以我觉得这谢姨娘一定是同唐令在‘生意’上相识的。” 姜清漪一鼓作气讲完,见墨璟渊听得认真,便以为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她的小手挪啊挪的,最后把那中药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笑得活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墨璟渊听完她的话,心中又多了几分肯定,姜清漪的猜测与他一样,只是她没有见识过这社会的险恶、官场的腐败,一定是猜不到唐令干的是什么生意。 而这种腌臜事情,他也不愿意在姜清漪的面前过早的提起。 如今所有的猜测都还是只是猜测,要看证据,便是还要探到那地窖里。 想到这里,墨璟渊朝着姜清漪微微一笑,又垂头往她的腰上看去。 “你背后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瞧瞧?”他说完,便伸手往姜清漪的后腰处,想拿到她藏着的东西。 “不行!不行……”姜清漪看见墨璟渊的动作,便急忙往后倒去。 这一倒不要紧,可她后面就是软榻,步子迈不出去,身子又往后倒了下去,便是要直直失去平衡,摔到那软榻上。 墨璟渊瞧着她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又伸出两手掐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身上拽。 两人的身子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一起,让两人同样是一愣。 姜清漪发现自己的头一个不慎撞上了墨璟渊的胸膛,让他疼的闷哼了一声。 眼睛霎时被一片漆黑笼罩,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好闻的白檀香。她觉得自己这阵子都要泡在墨璟渊这令人心安的白檀香里了。 她一个发愣,便觉得自己背后攥着的东西,被墨璟渊伸手拿了过去。 墨璟渊单手搂着她,一边却是举起了那中药材。 那中药材用着一个荷包包着,若是不仔细看,便会以为是一个香囊。 墨璟渊没顾姜清漪的阻拦,反倒是眯着眸子闻了闻这里面的药材,存了几分捉弄的意思。 他从前时常在战场上带着,自己或是属下受了什么伤,都是要他自己来解决的,因此他也是颇通药理。 可问着这中药材,他的瞳孔却是不可置信的缩了缩。 “鹿角胶、枸杞,又有鹿茸、海马,何首乌……”墨璟渊每念一句,眼眸便是要幽深一分,身上的气场也变得更加的风雨欲来。 到了最后,就连姜清漪都有些自暴自弃的没有阻拦。 “姜清漪,这可全都是滋补肾阳的东西——你到底跟那谢姨娘说了些什么,她才会给你特地送来这些东西?嗯?”他说着,嗓音都低沉了几分。 墨璟渊的手还是没有放开她,她便只能紧紧贴在他的身前,抬头的时候,也只能望见他的喉结。 他的喉结随着他的说话,正在上下滚动,看起来倒是十分性感,姜清漪又是咽了一口口水,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真的——你真的要听吗?” 墨璟渊垂着头看着她的脸,幽深的眼眸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姜清漪几乎是要溺死在墨璟渊的眼眸里了,她直直的盯着墨璟渊的眼睛,无意识的开了口:“我是——我跟谢姨娘说——说你不行……说你身患隐疾……” “不行?”墨璟渊瞧着姜清漪小鹿似得杏眸,嘴里咀嚼着她的话语,一息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说我不行?”墨璟渊眸光沉沉,盯着姜清漪的眼睛,搭在她腰上的手搂的是更紧了。 “你觉得到底是哪里不行呢?”墨璟渊压着喉咙道。 姜清漪只觉得像是有一匹狼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第160章 墨璟渊:我们是不是太不熟了? 姜清漪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睛,却怎么都不敢说她在谢姨面前,可是说他哪里都不行…… 墨璟渊换了手搂着她的腰,便将姜清漪压在了软榻上,眼眸上下打量着姜清漪通红的小脸,轻轻笑了声:“嗯?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 他的鼻息扑在的姜清漪的脸上,带有磁性的声音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似的,姜清漪猛地闭上了眼眸,强撑着开口解释:“这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她皱着眉头,死死的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嘴上却是在嚷嚷:“当时在谢姨娘前面,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害羞,我就只能这样解释了!”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着急解释的模样,非但没有松开她,反倒是凑得跟她更近了,他仔细观察着姜清漪这张小脸,最后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姜清漪玲珑的琼鼻。 他含着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实在是太不熟了,这样的事情做的太少了,所以才会让你在谢姨娘面前穿帮,才会让你产生了我不行的错觉?” 墨璟渊尾调上扬,最后的一句话简直就是在姜清漪的耳边说出来的,说的极为小声,却让姜清漪的心颤了颤。 “不不,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错觉,墨璟渊,你在我眼里是最行的,你比天下的所有男人都行!”姜清漪双手环住了墨璟渊的脖子,以祈求他看见自己真挚而坚定的眼神,好话一箩筐的往外倒。 “比天下男人都行?”他又是笑,显然是对这话极为受用。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着了魔了,在姜清漪身边的这些日子,他笑的次数竟比前半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 “对对对,不用试试,不用试!”姜清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墨璟渊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可如今看着她环着自己的脖子,脸颊红红的模样,身上倒是真的热了几分,就连气息都有些紊乱。 他微微直起身,他正准备对着姜清漪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墨璟渊的眼神陡然变的锐利了起来,他极为警觉的从姜清漪身上爬了起来。 姜清漪只觉得身上热乎乎的身体消失了,风吹到她的领子里,还带着些凉意,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墨璟渊拉住了姜清漪的手,把她从软塌上扯了起来,又扭头去看门外的动静。 “主子……”门外是沧澜的声音。 墨璟渊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姜清漪顶着一个鸡窝头,气喘吁吁的整理好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他又轻轻抚平了她有些杂乱的头发。 眸子里带着的深情和怜爱,让姜清漪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 “主子,时辰到了,现下唐令院子里的灯都熄了,也是府里守卫换班的时候,属下在他们的茶里下了稍许蒙汗药,估计他们现在正犯困呢……”沧澜看了看衣衫有些褶皱的墨璟渊,心里有些奇怪。 “嗯,干的很好。”墨璟渊看着沧澜,薄唇轻启,脸色却有些不虞。 真的……很好吗? 沧澜听着墨璟渊的话,却缩了缩脖子,他怎么感觉自家主子看起来像是好事被打断了,还不太开心呢? “趁着他们懈怠,你便和夏狄一起到平日里府内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去观察树上的蝉,若是哪里蝉的数量最多,叫的最响,便应该是地窖的入口。”墨璟渊按照之前和姜清漪讨论出来的结果,对着沧澜吩咐道。 姜清漪看着他此刻神色淡淡,连着嗓音都没有什么起伏,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刚刚对着的自己的行径有多么的恶劣! 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吗? 姜清漪想着,却又不得不打断他的话:“我们刚刚不是说——我们俩趁着夜色去查探这地窖的入口吗?你怎的把这个任务交给沧澜和夏狄了?” 姜清漪心里有些奇怪,她疑惑的道。 “刚刚想去,但是现在不太想了。”墨璟渊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对着姜清漪好整以暇道。 他方才可是瞧见了姜清漪眼下的乌青,这些日子她夜里总没睡好觉,若是今天还要冒险出门,他可是怕她的身子会吃不消。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去做是吗?”姜清漪看着墨璟渊胸有成竹的样子,以为他们是要兵分两路,她兴致盎然的问了一句。 墨璟渊瞧着姜清漪这副兴冲冲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累了的痕迹,看上去还十分有体力。 他对着姜清漪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她的话。 “主子?你们还要去干什么事情?”沧澜听了也好奇的问道。 他的话音未落,墨璟渊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这木门甚至险些要夹到他的鼻子。 沧澜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他可不知道是哪儿得罪了墨璟渊,让他对着姜清漪是一副好脸色,到了自己这里又猛然变了脸。 “所以嘞?我们要干什么?”姜清漪见墨璟渊关上门,也是有些不解的出了声。 “……睡觉。”墨璟渊薄唇微启,说完便绕过姜清漪直接往床榻上走去了。 “睡觉??”姜清漪见墨璟渊直直往床边走,脑海里浮现出的便是谢姨娘送来的那些花花绿绿、古古怪怪的物什,这些东西的尺度,可不比从前唐令贴在墙上的小…… 她急匆匆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三秒后,又缩了缩脑袋、义正言辞的开口拒绝:“不行,不能睡觉,我们不能干……这种事情!现在还算是在办公呢!!” “你不睡觉就去院门口当门神好了。”墨璟渊乜了她一眼,便知道她的脑袋里想着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哦……原来真的是睡觉啊。 姜清漪咬了咬唇瓣,脸色讪讪的朝着床榻边走去。 ————————————— 翌日,夏狄和沧澜昨夜在县令府里数了一宿树上的蝉。 等今日来到墨璟渊面前禀报收获时,眼下的眼袋差点要垂到嘴唇边了。 面色乌青、嘴唇惨白,看上去就像是两具被抽去灵魂的僵尸。 姜清漪想到自己昨天执意要和他们一起去的模样,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 她可不想变成这……僵尸。 “主子……我们实在是太苦了……”沧澜皱着眉头,脸蛋委屈的跟苦瓜似的。 “我当然知道苦,不然昨夜里为何把你们叫去?”墨璟渊语调幽幽,他抬起眸看了沧澜一眼,嘴上却是毫不留情。 沧澜:呜呜呜呜…… 他到底是哪儿得罪主子了,为什么主子从昨儿夜里脸色就一直不太好??? 第161章 在县令府里放火 沧澜见着墨璟渊这副态度,脸上皱成了一个囧字,他正要卖惨,夏狄却伸手拦住了他。 “主子,我们发现县令府蝉鸣声最响的地方是景湖的附近的凉亭旁,凉亭边有一座假山,那里守卫森严,那处看守的侍卫也同样十分戒备……” 蝉鸣声最响的地方便是蝉最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是蝉最早被投放的地方,既然是最早被投放的地方,那便也只能是地窖的入口。 毕竟挖一个地窖,肯定是要从入口开始挖的。 墨璟渊听了夏狄的话,微微颔首,纤长的手指正轻点着桌面,看上去像是在思索。 “干得不错。”墨璟渊道。 “若是已经确定了入口的位置,我们只要趁侍卫不备偷偷潜入,便能窥见其中的真相。”夏狄看着墨璟渊,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要怎么趁侍卫不备?是要再次在他们的茶水中下蒙汗药吗?”沧澜望向夏狄,开口问道,语气酸溜溜的。 从前主子对他和颜悦色,还破天荒的夸了他事情办得好,可这夏狄一醒,主子对他的宠爱便大打折扣。 他现在合理怀疑夏狄在他背后对着主子做了些什么,主子才会这样偏爱他,而不给自己好脸色! 若是有一天,你出生日死的好兄弟变成了自己的老板娘,恐怕谁也是受不了的。 墨璟渊听了沧澜的话,又蹙着眉看着沧澜,沧澜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姜清漪自然也懂得了墨璟渊的意思,她开口向着夏狄解释道:“若是故技重施,恐怕那些侍卫就会察觉不对,况且我们不仅要支开侍卫,更要进到那地窖里,万一地窖里面有人,我们便会打草惊蛇。” 墨璟渊听了姜清漪的话,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向了姜清漪的小脸,忍不住朝着她一笑。 姜清漪看着他和煦的神色,也朝着他歪头一笑。 “清漪姑娘,那你有没有什么主意?”沧澜没看懂他们俩视线的交汇,也没看懂他们快擦出电来的火花,冷不防又是问了一句。 “我想——可以放火。”姜清漪沉吟了一番,开口道。 “放火?”沧澜听了姜清漪的话,心头一跳。 “与我想的一样。”墨璟渊又朝着姜清漪的位置看了一眼,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放火不仅能调走在假山边看守的侍卫,若是地窖中有人,也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先逃出去。”墨璟渊对着沧澜淡淡解释道。 “或许我们可以在花园附近的厨房放火,厨房里堆着柴火,容易着火,而假山后面便有湖泊,在那儿守卫的事物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沧澜回忆着自己县令府的构造,也激动的开了口。 “我觉得沧澜的计策可行。”姜清漪听了沧澜的话,肯定的点了点头。 ———————————————— 趁着夜色,一行人分工合作,开始行动。 夏狄和沧澜负责去假山附近的厨房里放火,而姜清漪和墨璟渊两人,则潜伏在花园附近的灌木丛里。 这还是第一次四人共同一起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姜清漪穿着一身夜行衣,蹲在墨璟渊的身边,打了一个哈欠,又挠了挠脖子,觉得自己的脖子痒痒的,她想象着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倒觉得有些好笑。 “已经过了半刻钟了,他们怎么还没好?”姜清漪又打了一个哈欠,扭头看向了墨璟渊。 半蹲在姜清漪身侧的墨璟渊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姜清漪的角度望去,便能看见他完美冷硬的下颌线,眼眸微微眯看,里面隐隐浮动着危险的幽芒。 这夜行衣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是那样的神秘和深不可测。 就像是两人初见的那个夜晚。 “快了,你看。”墨璟渊抬了抬下巴,示意姜清漪先前看去,姜清漪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建筑里冒出了袅袅的白眼。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姜清漪听见的便是她极为熟悉的沧澜的声音在嚎叫,那声音倒是叫的像模像样的。 “走水了!走水了!”周围的丫鬟下人听了这话,急匆匆跑出门,看见的就是厨房里燃起的大火。 火势来的极凶,今晚的风又很大,那些丫头小厮一时间看见这如猛兽似的大火,也没有反应过来。 一时间便是火光冲天的。 “厨房里可是有人?快去那水桶木盆来灭火啊!别光看着!”吴管家急匆匆的赶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便是吓得半条命都没有了。 “管家——这——这屋里倒是没人,可这火势极为凶猛,连水都是不够!”身旁的一个小厮擦了擦汗,苦着脸道。 这屋里没人,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吴管家只觉得浑身被一团热气笼罩里,鼻尖是呛人的烟味,就连眼睛都要被熏得流眼泪了。 “没水——那景湖里,不都是水吗?快快快,快叫人去那景湖里舀水!”吴管家着急的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景湖,急切的喊。 一众丫鬟小厮有的带着木桶,有的带着浴盆,身后那些人便只能带上些锅碗瓢盆。 其中一个小厮见假山旁边看守的侍卫,直挺挺的跟门神似的,便急匆匆的把自己手里的木盆塞到了他的怀里。 “小厨房都着火了,你这个呆子怎的还在这看守假山?这小厨房与纪姨娘的院子离得近,你怕是不怕?”那小厮脸上淌着大汗,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浸过了一般,用不赞同的眼神盯着她。 在假山边看守的几个侍卫接过小厮手里的盆子,扭头看着背后火光冲天的厨房。 相比这数十年没有什么异样的假山,那厨房的火灾恐怕是更要紧些。 犹豫了片刻,在假山边看守的侍卫,便也急急的跟着众人去景湖里舀水。 姜清漪见那些侍卫也加入了灭火的行列,又往墨璟渊的身边挪了挪,与他离得是更紧了,近的能闻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可以行动了吗?”她语气严肃,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墨璟渊,用一种极为温柔的眼光打量着她。 “可以。”他笑笑,柔声道。 姜清漪听见这话,便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枚烟|雾|弹,直接扔到了那假山的周围。 “走水啦,走水啦!后花园里着火啦!”姜清漪猫着腰跑出了那灌木丛,沉着嗓音大声嚷道。 第162章 唐令地窖里的东西 姜清漪喊完这句话,又猫着身子,躲在了离那假山更近些的灌木丛边上。 她从空间里召唤出了一个实验室特有的防护眼罩,戴在了自己的脸上,便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这假山的异动。 那烟|雾|弹是她白天的时候,在实验室里有化学器材做的,威力极大,让整个假山变的是云雾缭绕的。 这假山长的极高,又连绵甚远,围了大半个湖泊,重重叠叠的,是构成这花园极为重要的一个部分。 若是不仔细观察人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也是绝对找不到这地窖的入口。 她侧着耳朵仔细听着,便听见从地下传来了几人匆忙的脚步声。 随着这慌乱的脚步声音,还有几人的咳嗽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妈|的,这烟怎么大的这样呛人?这地道里也全是烟!” “刚刚听到是这花园走水,火势很大,恐怕是要把树都烧着了,咳咳——还是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走走走——快走!爷的喉咙都被烧哑了!” 姜清漪竖着耳朵,便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地下有人交谈的声音,她的眼眸亮了亮,耳畔便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听着这些脚步声,地下的这些人便是练家子。” 耳畔突然扑来的热气,让姜清漪吓了一大跳,她猛地转过头,便看见墨璟渊靠在她的身后,对着她的轻轻低语。 墨璟渊望着姜清漪脸上的奇怪的护目镜,眼眸幽幽,眼底里有的是一片深意。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眼神,他眼眸幽幽,虽然没有讲话,却好像能让人读懂他眼眸里的深意。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看见他的眸子被烟熏的通红的模样,却还是硬着头皮从空间里召唤出另一个护目镜,递到了墨璟渊的手里。 “喏,给你的。这叫护目镜,是我家乡的特产。”姜清漪讪讪解释道,眼珠子乱瞟。 墨璟渊垂头,看着姜清漪手上递给自己的护目镜。 这护目镜长的是千奇百怪的,看着像是琉璃,又没有琉璃那样沉,拿在手上是十分的轻巧。 他看着姜清漪不自然的模样,联想到她从前掏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询问。 他接过护目镜,又照着姜清漪的样子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眼部被厌恶熏得酸疼的感觉便缓缓消失了。 若是姜清漪刚刚扔出来会放出烟雾的东西和这护目镜,可以一同用在军队里,甚至若是姜清漪在他上战场作战时可以随军…… 墨璟渊想着……想着自己和她的以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垂着的手凑近了姜清漪的身侧。 将姜清漪微凉的手指攥到了自己手里,又微微捏了捏,他凑近姜清漪的耳畔低低说了声:“谢谢。” 接着他耳朵微动,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从假山上捡起了一块石子,一使内力,将其扔了出去。 又过了一刻,等那地窖里没了动静,他便攥着姜清漪的手往地窖的入口处走。 地窖隐藏在假山内部,有一道与假山同样材质和颜色的石门掩护,方便还种植了许多葱郁的花草。 若是墨璟渊刚刚没有凭着耳力,判断脚步的位置,又用一颗石子堵住了那假山的石门,此刻任凭两人如何找寻,怕都是找不到这地窖的位置。 姜清漪站在地窖门口,瞧着眼前黑洞洞的地窖,像是恶魔的咽喉,看不见底,也实在不知道里面能藏着什么东西。 她的脚步顿了顿,又抬起眸深深的看了墨璟渊一眼。 墨璟渊先前一步,搂住了姜清漪的纤腰,在她耳畔安抚似得轻声道:“你只要跟在我的身后便好了。” 他说完,又将手微微下垂,改成牵着姜清漪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地窖。 姜清漪低着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思索了一刻,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墨璟渊的身边,她在他的身侧坚定道:“不,我要跟你并肩而行。” 墨璟渊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地窖里很黑,一走进来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却没有风,甚至墨璟渊手上火折子的火苗,都没有微微动一下。 墨璟渊将火折子举在自己的身前,这是行走江湖的人用的老法子了,可姜清漪却知道这是用火苗来试探这地窖中氧气的含量。 这地窖挖的很深,用的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地道连接的。 让人通行的地道挖的也极大,可以容纳数人并排走,地上还有车辙碾过的痕迹,这儿除了有烟,却是连花园里嘈杂的蝉鸣声都听不见的。 姜清漪靠紧了墨璟渊,地道里很累,静的像是能听见墨璟渊的心跳声,姜清漪发现自己的心跳,好像在和他共振。 一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自然的提了提自己面上的黑色面罩,把口鼻捂得更紧了一点。 墨璟渊像是察觉到了姜清漪的动作,注意力虽然是全然放在眼前的路上,可在姜清漪腰侧上的手还是紧了紧。 姜清漪只觉得是一阵的心安。 两人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姜清漪只觉得两人走路的声音变了变,她抬头望身下一望,墨璟渊便是顿住了脚步。 “到了。”墨璟渊停留在原地,微微松掉了姜清漪的手,又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探探。” 姜清漪便看见墨璟渊点着火折子,往地道的边缘走了过去,他顺着地道的墙壁仔细的摸了摸。 只是一摸,石沫的碎屑便黏在了他的手上,墨璟渊伸手碾了碾,又放在鼻前轻轻的闻了闻。 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顺着墙壁一路摸索,探到了地窖里。 墨璟渊的手大范围的摸索着墙壁,便察觉到墙上镶嵌则一个金属制的物体,伸手摸上去还带着一丝冰凉。 他抬起手,用手上的火折子照了照那东西,看见一个青铜似的灯台。 墨璟渊用火折子上的火苗引燃了灯台,那灯台上的火苗忽闪忽闪的窜着,闪着幽幽的光芒。 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眼前小范围的亮了亮,眼前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能模模糊糊的看得清了。 随着墨璟渊将等一盏一盏点亮,姜清漪看见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眸子。 第163章 在地窖被唐令发现? 饶是墨璟渊看见了眼前的场景,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全部都是一箱又一箱的元宝,又金的也有银的,一个便有姜清漪的半个拳头大。 里面多数都是金元宝,整整齐齐的摆在齐腰高的红木箱子里,在幽幽的烛火下闪着橙黄色的光。 姜清漪看见眼前密密麻麻的金元宝,在金元宝的衬托下那些银元宝都显得黯淡无光。 她不可置信的走近了几步,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眼前一白。 她很明显,被这无数的金元宝闪瞎了眼睛。 “这些……都是唐令的不当得利?”姜清漪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望着墨璟渊,询问道。 他到底要干什么事情,才能在十年间得到这么些东西? “嗯。”墨璟渊脸色有些沉重,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地窖显然不只有这一个隔间,后面应该还有东西。”墨璟渊语气有些发冷。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无法想象这些东西——背后会含了多少条人命? 姜清漪跟着墨璟渊往前走了几步,眼睛却还是黏在了那些金元宝上面,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说——这唐令到底是做的什么生意?才会一声不吭有了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姜清漪有些好奇的问,她对这件事情没半点头绪。 “我怀疑唐令他,贩卖人口。”墨璟渊垂眸看着红木箱上满满当当的金元宝,金元宝闪着金色的耀眼的光,他只觉得这光芒有些刺眼。 这上面,是沾了血的。 贩卖人口??? 姜清漪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对啊,试问有什么东西会比贩卖人口来钱快? 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秋娘的模样,又想到了文娘。 文娘在她面前对自己出身这件事犹犹豫豫,又顾左右而言他……那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 “你还记得唐令初次宴请我们时,那宴会上的美人吗?”墨璟渊淡淡出声,对着姜清漪解释道。 他边说着,脚步却没有停下来,仍旧是路过那些金银,往地窖的深处走。 姜清漪跟在他的身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我自然记得那宴会,上面无论是跳舞的还是唱曲的,都是一水的美人!特别是那秋娘,那真是我见犹怜。” 姜清漪说着又忍不住抬头打量着墨璟渊的背影。 “她们虽美,却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墨璟渊脚步顿了顿,他背后像是长了眼睛,特地转过头看着姜清漪的眸子,郑重其事道。 姜清漪听了虽没说话,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雀跃。 雀跃之余,她又猛地想起那些女子——难道她们全都是被拐卖的? 墨璟渊接下来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测:“京中美人同样是不少见,可若是在相同的时间段里,出现极多绝顶美人,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姜清漪又倏的想起那日宴会上的香,那香是催情香,还有两人首次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唐令在床上放着、墙上贴着的助兴的东西。 这全部都是寻常官宦人家不会出现、不会使用的东西。 这些东西谢姨娘甚至能轻松拿到,甚至是随意送人,这说明她们对此根本见怪不怪。 若是见怪不怪,便只能有一个原因——她们是受过唐令统一的、甚至是非人的培训。 而培训出来,不过就是为了送人……能让所有女子都这样乖乖听话,逆来顺受,也不知道她们从前会是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想到这里,姜清漪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墨璟渊牵着她的手往地窖更里面走,随着脚步的缓缓移动,姜清漪看见的便是另外一番景象—— 这是一个比先前的地窖更大的地窖,里面摆满了重重叠叠的兵器,从刀剑到矛盾、甚至是盔甲,皆是应有尽有。 这是一个武器库。 唐令果然是想要造反! 在地上整齐摆放的盔甲,在橙黄色的火光的照耀下,却仍旧是闪着寒光,银光凛冽又密不透风,看上去没有给敌人留下一丝破绽。 姜清漪大致的数了一下,这地窖里起码有着上千套盔甲,这也就说明唐令在私底下,至少养了一支人数上千的精锐部队,而那些被随意摆放着的刀剑,更是数不胜数了。 数不清的武器像是浸过血一般,让人心生胆怯。 虽早已料到唐令和废太子一脉的图谋,可眼前的情况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姜清漪神色凝重的望向墨璟渊,却见墨璟渊身形一闪,转身捂住了她的嘴。 姜清漪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墨璟渊在她的耳后轻声道—— “别出声!有人。” 有人?可这地窖一望无际,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若是有人来了,该躲去哪里? 墨璟渊的身形很快,在脚步声到达地窖里的时候,便带着姜清漪藏了起来。 姜清漪只觉得眼前一黑,却没有注意到两人到底身处在哪里。 “厨房失火,而不是地窖失火,你们竟就这样跑了出去,甚至连门都没关?”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带着威严和寒意,令听着胆颤。 随着说话的声音,还有念珠被拨动的声音。 姜清漪能分辨出这来得人——是唐令。 “当时——当时烟雾从地道传到地窖里,属下便以为是地窖里头走水了……”有人讪讪解释道。 “你说这烟雾传到了地窖里?”唐令口中咀嚼着下属的话,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他拨弄佛珠的手指顿了顿。 “快查,这地窖中是否存在异样?里头是否有其他人!”唐令对着一众下属吼道。 姜清漪听着唐令怒吼的声音,就像是一头狂躁的野兽,让她眼神猛地变了变,身形不自觉的一缩。 墨璟渊感受到姜清漪的反应,伸手将她搂的更紧了,姜清漪蜷曲着身体,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墨璟渊的温热包裹着。 接着传来的便是乒乒乓乓的一众人搜查的声音,这翻找的声音离两人越来越近,像是找到了两人的身边。 姜清漪和墨璟渊两人,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第164章 生死一线 姜清漪听着耳畔传出来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十分肯定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若是她和墨璟渊两人在这个地窖里被发现了,双腿不敌四拳,任凭墨璟渊的武功再如何高超,一时半刻想要逃出去便也十分不易。 更何况现在只是发现了唐令的地窖,对于他暗地里的那桩生意,两人却是还没刺探到内幕,若是在此刻便暴露了目标,恐怕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姜清漪沉沉的阖了阖眼眸,便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 这没由来的安全感让她觉得心中一暖,紧接着耳畔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减少,姜清漪便听见唐令的下属黑熊似的声音。 憨憨的声音提高了音量,对着唐令禀报道:“大人,地窖里没有发现异样!!” 姜清漪猛然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刚刚吸入了过多烟雾,姜清漪听着这人的声音,便觉得他不太聪明。 唐令听着他们的回答,轻轻“哦”了一声,他眯了眯眸子,却又看见了嵌入墙壁的这些铜灯。 这些铜灯——似乎在他一进来的时候,便是燃着的。 想到这里,唐令的声音生硬了几分,微微开口质疑道:“那这燃着的灯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下属转了转眼珠,倒是认真的想了片刻,觉得这件事显然是解释不通。 地窖里有的是片刻的静默,姜清漪紧张的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因为她知道,这些人刚刚逃出地窖时,是熄了灯的。而此刻地窖里幽幽燃着的烛火——是在他们到来后,墨璟渊亲自点上的。 这件事情唐令不知,可刚刚逃出去的这几个人却一定是记得的。 他们一定觉得这其中有异——否则真是见了鬼了。 思及此,姜清漪放在胸前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不知是这墨璟渊呼出的热扑在她的耳后,还是料想到两人被唐令发现后的结果,让她感觉脊背发麻。 姜清漪闭上眸子,开始思考自己空间里是否有什么神器,能让他们两人火拼的过这地窖中的一众人马。 手术刀? 这东西乘人不备或许可以当做暗器,可若是面对面的斗殴……这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烟|雾|弹? 空间里早已没有了这东西,早晨时间来不及,她便只做了一个。 姜清漪抿了抿唇,或许她可以举着实验室里沉重又庞大的仪器,把这从空间里掏出来,再丢出去——说不定能压死几个…… 若是不小心被砍断了胳膊,她药方里倒是还有补血益气的药,能勉强死不了…… 除了这些情况,其余的便都是死路一条。 姜清漪眉头紧锁,深深觉得眼下的情况是十万火急。 她微微抬起头,在一片黑暗中,却清晰的瞧见了墨璟渊的眼眸。 墨璟渊同样是眉头紧锁,薄唇紧抿,看着姜清漪小鹿似的水汪汪的眸子,眼神里有的是一片严肃。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这样的眼神,便知道两人是凶多吉少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蓄势待发的想要从空间里召唤出实验室的机器,砸死唐令和他的一众下属,来一个背水一战。 却突然听见那侍卫的声音。 他语气犹疑,面上同样是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解释:“或许是下属慌不择路出逃时,忘记熄灭的,毕竟那时候都要吓尿了。如此一个不慎,犯了忘记熄灯的过失,便也是有的!” 他说完后,又吸了吸鼻子,对着自己肯定的点了点头,显然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地窖里又是一片静默,唐令有些失语的看着眼前睁着一双死鱼眼的下属。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眨了眨眼睛,也莫名有些无语……她一时分不清刚刚讲话的到底是敌军还是友军。 她刚刚可都是想抡出实验室的大家伙了…… 过了良久,唐令才哈哈大笑出声,脸上却是一片阴霾:“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或许,或许你的命也可以不要?” 那睁着死鱼眼的侍卫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唐令面前。 “蠢钝如猪。”唐令气急败坏的说完,才一脚踹到了那侍卫的胸口。 没有唐令料想中,那侍卫被踹的口吐鲜血或是一觉被踹飞的模样,他只觉得自己踹中了一块石头。 唐令“嘶——”的一声,看着跪倒在地上不动如山的呆子,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自己发疼的脚,把他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过就算是唐令再生气也是无用,这地窖虽然大,可实在没有地方藏人,况且他一叫侍卫检查了数遍,实在是一无所获。 墨璟渊带着姜清漪,就像是隐身了似的消失在了这个地窖里。 况且这地窖里燃着的灯火,也被侍卫证实了是他自己忘记熄灭。 因此所有的疑点都不再可疑。 唐令站在地窖中面色沉沉的思索了良久,最后才长叹了一声,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虽然在这地窖里找不到人,可他相信自己天然敏锐的直觉,就是凭着这直觉,他才在无数生死危机的关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就算是这次,他也不会例外。 而且他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就算他们从未在他手中留下过把柄、露出过破绽,可他还是不安心。 顶多再试探他们一次——再给他们一次生的机会。 想到这里,唐令恼怒的一挥衣袖,便咬着牙离开了地窖。 那跪在地上的下属,缓缓抬起头,望着唐令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慢悠悠的走到长明的铜灯台前,用身侧的佩剑熄灭了数盏灯。 这才又重新走回了地窖的中正间,他微微眯起眸,注视着空气中的一片虚无,胸有成竹的开口道—— “出来,别藏了。” 他的话让姜清漪的心跳又是一顿。 这到底是谁? 第165章 今晚必须逃离县令府 墨璟渊听了这话,镇定自若的带着姜清漪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这时候的姜清漪才真正知晓了刚刚她和墨璟渊到底藏在了哪里。 墨璟渊在听到脚步声后,便驾起轻功,环抱着姜清漪,又牢牢扒拉在了天花板上。 由于灯下黑,唐令只关注到自己眼下的一切,却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藏匿在自己的头顶。 姜清漪从空间里召唤出手术刀,极为防备的看着那个面容陌生的侍卫一眼,又扭头看着墨璟渊。 墨璟渊这才轻笑一声,用随身佩剑的拍了拍那人的屁股。 “好了,别藏了。” 墨璟渊的声调含着少有的笑意,让姜清漪觉得有些诧异,可接下来发生抖音一切却让她感到目瞪口呆。 只见那“陌生”的侍卫,双手摸索着自己的面部,后将手伸到自己的耳后,便将自己的一整张脸皮扯下下来。 姜清漪微张着嘴,看着面具后逐渐显露的面容——沧澜。 这是易容术? 姜清漪兴致盎然的舔了舔唇瓣,便听见墨璟渊低声解释道:“这是偶然得到的一张面皮,我担心我们进了地窖后,会有其他人跑回来,便叫沧澜放火后在假山附近守候。” “果然!公子神机妙算,这人皮面具果然派上了用场……可惜只能使用一次。”沧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人皮面具,语气有些惋惜。 江湖传言甚广的人皮面具,此刻就在他的手上,这人皮面具只能戴一个时辰,一张仅仅能使用一次,此刻用在这里有些暴殄天物。 姜清漪顺着沧澜的视线,看向沧澜手中人皮面具,眼珠子转了转。 这人皮面具只能用一次?一次竟只能用一个时辰? 若是她在实验室里也能研制出人皮面具,岂不是就所向披靡? “如今我们已经知晓唐令的底牌,也得到了唐令图谋造反的证据。”墨璟渊弯腰,随意从红木箱上拾起了一枚金元宝。 这金元宝下面没有刻上年号,明显是私铸的。 他将金元宝用帕子包起,递给了沧澜。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找到唐令交易的内容和场所,便算是结束了。”姜清漪接着墨璟渊的话道。 “没错,可此刻的唐令对我们已经升起了疑心,狡兔三窟,或许我们需要准备一条后路。”墨璟渊垂头看着姜清漪道。 “你是说——逃跑!”姜清漪的眼眸亮了亮,这点她也想到了。 她早就想逃出府去,既然已经知道县令府内的秘密,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墨璟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温柔的点了点头。 沧澜一个人呆滞的扭头,一会儿看向讲话的姜清漪,一会儿看向讲话的墨璟渊,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两人面前闪闪发光。 等唐令走远了,一行人才撬了锁,从地窖里爬了出去。 ——————————— 姜清漪和墨璟渊在屋子里一同收拾着衣裳,便准备着早日从这阴森诡异的丞相府脱身。 墨璟渊正收拾着,又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信步走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吴管家,经历了昨晚的火灾,吴管家几乎是整夜没睡,他年龄大了又缺少睡眠,整个人看起来是沧桑无比,像是一夜老了五岁。 “吴管家?敢问有何贵干?”墨璟渊的身子靠在门边,双手环胸,对着吴管家挑了挑眉。 吴管家踮脚朝着里面望了望,视线却被墨璟渊的身子遮住了大半,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望不见,才朝着墨璟渊讪讪开口:“老爷明日想请公子您赴宴,带上您的丫鬟和两个侍卫,共同到府上的花厅一叙!” 墨璟渊听了这话,便知道是这唐令这老狐狸又对自己起了疑心,想要试探自己——甚至可能是已经发现端倪,那明日的宴会便有可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墨璟渊想到这里,面上不显,可心下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听完了这消息,他刚要转身关门,却见那吴管家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 “敢问吴管家是否还有要事?”墨璟渊微微蹙了蹙眉。 “哦——没事没事,不过是昨夜府中似有贼人闯入,那贼人又在府里纵火,老奴只是想问问钟公子是否觉得有异?”吴管家眯了眯他的三角眼,抬起头看着墨璟渊,慢慢悠悠道。 墨璟渊瞧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暗骂了一句老东西,可面上还是带着些许不解。 “昨夜实在疲倦,我和我的丫鬟早早便躺在床上睡下的,半夜里听到了些许动静,倒是没起身。”墨璟渊伸手摇了摇扇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上是一派纯良。 “不过我的下属昨儿晚上倒是都去帮忙了,今天一早灰头土脸的回来,倒像是出了不少力。”他对着吴管家笑了笑。 这句话倒是没骗人,夏狄和沧澜不就是昨儿夜里忙活了一整晚出了不少力吗? 不过是帮忙还是帮倒忙,这就要另当别论了。 吴管家睁着老花眼瞧着墨璟渊波澜不惊的眸子,也从他脸上瞧不出什么端倪。 于是他开口笑了笑,又客套的说了几句,感谢沧澜和夏狄昨天晚上出的力,话虽是这样说,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是真的相信了。 墨璟渊同样是虚与委蛇的跟他客套了两句,可当他一转身,关上方面,原本笑吟吟的脸,却马上沉了下来。 姜清漪感受到墨璟渊关门的动作,放下了手里叠到一半的衣裳,抬着头望向墨璟渊,便看见墨璟渊的脸色是少有的凝重和阴沉。 她刚刚隐约听到了吴管家的声音,心知一定是唐令那边的事情,于是她急匆匆的走到墨璟渊的身边,低声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为什么你的脸色变得那么差?” 墨璟渊合起扇子,眸光沉沉的望向了姜清漪,微微开口,严肃道:“不能等明天,我们今晚就得走。” 第166章 唐令察觉,计划失败 “今晚?那么急的么?刚刚吴管家对你说了什么?”姜清漪诧异的问道。 “吴管家过来告知我,唐令明天又安排了一场宴会,要我明日里把你和沧澜夏狄都带上,共赴宴席。”墨璟渊垂了垂眸,眼眸里是晦暗不明。 “若单单是这个倒也还好,可那老东西又说昨儿夜里来了贼人,问我是否耳闻……”墨璟渊忽的掀了眼皮,看着姜清漪。 姜清漪听了这话,也懂了墨璟渊的意思。 若单单只是明天的宴会,这只能说明唐令是有心试探,并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若是吴管家说了昨夜里的火灾是有贼人潜入而放的—— 这就说明唐令已经确定,昨夜里是有人进到了那地窖里。 虽然不知唐令为何会这样肯定,昨夜的地窖里真的是进了人。 也无法确定唐令是认为昨日里进了那地窖的真是府外来的人,还是把早就肯定了这朝廷派来的眼线,就是墨璟渊。 可无论如何,此地确实是不宜久留了。 姜清漪想到这里,视线和墨璟渊交汇,也朝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可无论是姜清漪还是墨璟渊,都没有想到,傍晚传来的急促的敲门声,又彻底打乱了他们两人的计划。 —————————————————— 姜清漪神情疲惫的从空间出了来,她伸了伸懒腰,又捏了捏自己有些酸涩发硬的肩膀。 自从他们决定今晚从唐令的县令府里出逃后,姜清漪一整个上午都浸泡在实验室里,制作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她扭头看了一眼墨璟渊,此刻的墨璟渊正坐在木桌边肃着一张脸,慢悠悠的擦拭着他随身的佩剑。 自从他看见姜清漪变戏法似的从身边掏出那奇形怪状的“护目镜”之后,姜清漪进出空间就没有再瞒着他。 或者是说,瞒不过他。 两人住着一间屋子,整天时时刻刻都要待在一起,况且实验室里制作的东西极为重要,日后说不定可以起到保命的作用,所以姜清漪必须时常进出空间。 墨璟渊见姜清漪时常陷入睡眠,等醒来后便能在她手里头看见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眼眸闪了闪,他或许是觉得时机不对,便是没有多问。 墨璟渊没有多问,姜清漪也乐得自在,全然没有打算开口解释的意思。 上午的时候,他和姜清漪商量了一下今晚的对策,两人决定兵分两路,夏狄和沧澜一路,她和墨璟渊一路。 夏狄和沧澜在逃出县令府后,便带着墨璟渊的随身的印章以及在唐令地窖里发现的没有刻印的金元宝,向皇帝讲述清楚魏庄里发生的一切,并请求皇帝派出禁卫军,镇压唐令的私兵。 而姜清漪和墨璟渊便按照夏狄绘制的地图,先去最有可疑的埒村,探访瘟疫发生的原因,并找到唐令关押拐卖来人口的地方,以防唐令见事情败露而毁尸灭迹。 这埒村还在龟山的山脚下,是最靠近龟山的地方,去那埒村,说不定还能发现温泉含着能够治愈墨璟渊的癔病的中药的原因,甚至能找到姜上清从前那个随军的军医的踪迹。 这也就是墨璟渊和姜清漪两人决定冒险,只叫沧澜和夏狄返京的原因。 “笃笃笃——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此刻屋子内的宁静。 姜清漪迅速抬起头看了墨璟渊一眼,墨璟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佩刀,神情同样严肃。 此刻来敲门的会是谁呢? 过了三秒,他才微微颔首,示意姜清漪去开门。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打开门,才发现来的人还是早上的吴管家,吴管家的身后还带了两个侍卫。 “吴管家。”姜清漪面色如常的朝着吴管家行了一个礼,目光望向了吴管家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侍卫,眼眸里含着不解。 “哦,原来是钟公子身边的小清呀!”吴管家和善的朝着姜清漪拱了拱手,与他身边身形如熊的侍卫比起来,简直是慈祥无比。 “老爷临时将明日的宴席改到了今天晚上。这宴席,钟公子有跟你提过,老爷现下就叫你们过去,你,两个侍卫,以及——钟公子。” 吴管家一字一句的道,望向姜清漪的眼眸里有的是一片深意,他还特地在“钟公子”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吴管家这意味深长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明日才开始的宴席为何会紧赶慢赶的赶到了今日? 姜清漪不知道这唐令葫芦里卖得会是什么药,可她却知道唐令此番一定是来者不善——宴会上有的试探,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 也不知道唐令是得了什么风声,是否是知道了他们决定今晚潜逃出府,才会在把明日的宴会挪到了现下。 她听了吴管家的话,眸色暗了暗,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不过面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 姜清漪佯装好奇的瞧着吴管家身后的两个小山似的侍卫,开口问道:“这宴会公子是有跟我提过,可吴管家怎的突然带了两个随行的侍卫,看着怪吓人的。” 吴管家听了这话,像是听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他哈哈笑出声,笑得连胡子都翘了翘:“这两个侍卫倒不是为了我,是怕你和你家公子遇见什么麻烦——这是来帮你们的。” 听了这话,姜清漪心里冷笑了一声。 什么帮你们? 这面上说得好听,可内里含着的是唐令的威胁,吴管家身后的两个侍卫不仅仅只是两个侍卫,更代表了唐令本人。 这是唐令对墨璟渊一行人的暗示——强制勒令他们去参加这宴会。 若是他们想要反抗,面对的便不仅仅只是这两个侍卫,还有县令府全府上下的侍卫,甚至是他私练的三千精兵。 姜清漪听懂了吴管家话里隐含的深意,不见丝毫慌乱,她嘴角微微上扬道:“可我家公子此刻正是在小憩着,县令的邀请匆匆,恐怕不能即刻前往。” 吴管家笑了笑:“若是此刻小憩着,叫醒了便是;若是不能即刻前往,那老奴便和两个侍卫在门前等着。” 吴管家话音刚落,两个侍卫便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站在门侧,跟两尊门神似的杵着。 “老奴便候着您半柱香时间!”吴管家笑眯眯的道,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的声音极大,不是独独说给姜清漪一个人听的,而是说给屋内的墨璟渊听的。 姜清漪听着他小人得志的声音,生气的磨了磨后槽牙,“啪叽——”一声关上了大门。 第167章 墨璟渊生气 一刻钟后,墨璟渊缓缓推开了门,摇着扇子信步走了出来。 吴管家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墨璟渊穿着一拢深红色衣袍,衣袍的颜色似血、银色滚边,那玄纹云袖与他头上的羊脂玉的发簪相映生辉。 墨璟渊的手上仍旧是捏着素日里他向来拿着的那副五明折扇,纤长的三根手指捏着扇柄轻轻摇动。 而他身后跟着的姜清漪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她的一举一动同样像是画中之人,眼眸含笑恍若神仙妃子。 吴管家连着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侍卫,被这一幕是看呆了去,侍卫惊叹的是这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男女,今日还是全都见了。 而吴管家则是有些疑惑——着钟衍之,虽然模样未变,穿着未变,连着他手里拿着的那副折扇都未变,可这看着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是说走吗?倒是让管家久等。”墨璟渊在吴管家面前站定,对着他含着笑开口道,可这笑意却不进眼底。 吴管家看着眼前的人,却是感觉莫名的脊背发冷,明明眼前的这钟衍之是笑着的,却让他感到极大的威压。 吴管家慌乱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撞进了他深如古井般黝黑的眼眸里,让他感觉到一阵摄骨的寒意,似乎全身上下都被浸入了冰窖里。 吴管家咽了咽口水,急忙撇开了眼见,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他低着头问道:“那——那钟公子的两个侍卫呢?老爷为答谢钟公子,说是要一同款待……” 墨璟渊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向远处望去,吴管家顺着墨璟渊的目光,便看见墨璟渊的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站在院子门口。 “好好好!这便走,这便走!”吴管家擦了擦额角上冒出来的虚汗,踉跄着步子直觉要走到众人前面引路,步子快的像是后面有着狼狗在追。 吴管家是跑了,只留下两个狗熊一样的侍卫跟在墨璟渊的身后,硬着头皮承受着墨璟渊的盛怒下的威压。 没错,墨璟渊心里是存着几分怒意的,既然唐令不客气,他也不必再惺惺作态与那唐令虚与委蛇。 还有那老东西—— 墨璟渊望向在身前踉跄着脚步带路的吴管家,眼眸眯了眯。 沧澜和夏狄背着手,走到了两人的身后。 沧澜感受着墨璟渊刻意放出的威压,便知道他是少见的生气了。能让自己主子生气的人可是不多, 可能在他家王爷气头上还上去答话的人也是不多,于是沧澜伸着脖子,巴巴跑到了姜清漪的身边,在她耳畔悄悄问了一句—— “不是说明日的宴会,怎么变成今日了?”沧澜问的委婉,话里含着的便是对今晚计划的担忧。 姜清漪扭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道:“说是县令爷,临时,来了兴趣。” “哦~”沧澜听了挠了挠脑袋。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样子,倒是能算的上是这群人里的第三头笨熊了,便知道他肯定是没听懂。 于是她将自己手里的小包裹丢到了沧澜的怀里,靠的离他更近了,趁着她身后的两头笨熊没有注意到,便对着自己身边的第三头笨熊耳语道:“里面的东西你到时候看着用。” 姜清漪在“到时候”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又暗示沧澜打开那包裹。 沧澜盯着自己身前那碍事的两个侍卫,趁其不备,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姜清漪给他的包裹。 这包裹里的东西是琳琅满目的,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他一打开包裹便是情不自禁的“哇哦~”了一声,吓得姜清漪急忙拿手肘捅了捅他。 感受着自己身边姜清漪的举动,沧澜才急急闭了嘴。 这也不能怪他没有见过世面?但这确实也是他没有见过世面。 这包裹里面的东西他没见过,也是没听说过,看着是琳琅满目的,他也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到时候见招拆招看着用了。 听见沧澜惊呼出声,走在前面的众人皆是回头狐疑的望了一眼他,沧澜感受着众人刺眼的目光,只能顺势打了一个嗝。 见众人还盯着他,他又艰难的从肚子里打了好几个“哇哦”嗝,众人这才默默转回了头。 墨璟渊盯着沧澜怀里的包裹,他记得在刚刚,这包裹还是在姜清漪手上的,况且——姜清漪和沧澜的距离,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墨璟渊默默想着,却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转回了头。 此刻跟在众人身后的沧澜,只觉得墨璟渊身上的威压是更沉了。 这次他被吓得打了一个真嗝。 真嗝一个接着一个最后是停也停不下来了。 难道是夏狄这蠢蛋惹得他家主子不开心了?否者他家主子怎的还越走越生气呢? 他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夏狄! ———————————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唐令举办宴会的花厅,这次宴会办的仓促,不比从前那场来的盛大隆重。 等姜清漪一行人到达花厅的时候,唐令早已在堂前坐着了,只能说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就算是对墨璟渊一行人心里生疑,甚至是请了侍卫强迫他们来的这花厅,可唐令的脸上却还是挂了不多不少的笑意。 见墨璟渊来了,唐令脸上的笑意仍旧是未减,反倒是热情似火的请着他在自己的左手边就坐。 墨璟渊这次的位置离得唐令极近,近的能清晰的瞧见他手上一直转动的佛珠——他手上疯狂转动的佛珠才真正暴露了他内心的狂怒。 姜清漪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施施然在墨璟渊的身边站着,盯着眼前的菜肴,等着今晚的重头戏。 “今日县令的宴会要请的便只有我们主仆四人吗?”墨璟渊望向唐令,不动如山的微笑道。 “不过是感念昨夜奸人潜入府邸大肆放火时,您的两位侍从奋力救火,今日才邀请了诸位共同前来,共享欢乐!”唐令哈哈一笑,举起了酒杯,向墨璟渊颔首示意。 墨璟渊没理睬唐令的客套,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他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酒杯,脸上是不咸不淡的,没什么表情。 唐令的手极为尴尬的悬在空中良久,墨璟渊才抬了眸子,淡淡道:“可我觉得——县令此举是极为不客气。” 唐令脸上的笑意一僵。 第168章 真正的钟衍之出现了 “大胆!在你眼前的可是县令大人,你说的是何等冒犯之言!”吴管家双手交叠着站在唐令身边,开口呵斥。 他显然是知道了墨璟渊不是钟衍之的事实,才变了一副态度,一副狗仗人势的得意模样。 墨璟渊根本没有理睬吴管家这狗吠,仍旧是懒懒的掀着眼皮盯着唐令。 两人的眼神一来一回,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让整个花厅有的都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唐令静默了半晌,才又艰难的挂起笑容,他盯着自己眼前的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过是思念心切,才让两个侍卫叫您请了来,谁知贤弟竟对此事如此在意,若让贤弟心烦,倒是我的不是——我敬你如此薄酒一杯,算是赔罪!” 唐令说着,见墨璟渊不懂,又重新举起了受众的酒杯,继续道:“自贤弟入府以来,我屡次招待不周,深感羞愧——此杯酒便是敬你们主仆四人,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说完呵呵一笑,如鹰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墨璟渊。 姜清漪看着丫鬟为自己和沧澜夏狄等人特地呈上的这杯酒,眼眸沉了沉。 唐令此刻如此心急,不过说了一两句话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要墨璟渊一行四人喝了这酒,这酒便一定有问题。 不知何时消失的沧澜又不知何时出现在姜清漪的身边,他看着姜清漪凝重的侧脸,用同样一种方式拍了拍姜清漪的肩膀。 “县令此言差矣,若如今所说,是主仆共享欢乐,那怎么能单单只有我们主仆?您和您的仆人呢?”墨璟渊说着,从丫鬟手中缓缓接过酒杯,语气渐沉。 “您这花厅了藏着的三十八个武艺高强的仆人,何不出来与我们同享欢乐?”墨璟渊慢条斯理的说完,又是一笑。 唐令听着墨璟渊挑衅似的话语,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挂着佛珠的手指一挥,那三十八个暗卫便全都显现了出来。 他先说是主仆共享欢乐,却又派这三十八个暗卫守着大厅,说起来是他的不是…… 听说眼前这人的两个侍卫武艺高强,而他本人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就连他身边天仙似的女子都能够让一个训练有素的匪徒一击毙命。 他重金收买而被派去刺杀墨璟渊一行人车马的山匪全军覆没,无一人归这便是一个教训。 想到这里,他脸上多了几分难看,若是这主仆四人没有饮这酒,以一敌多、背水一战的胜负还未可定,可若是他们喝了这掺了料的酒——他们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唐令又对着墨璟渊笑了笑,试探性的问道:“若是他们也和你们一样,愿意共享这主仆同欢的天伦之乐,公子是否就没有理由拒绝这杯酒了啊?” 墨璟渊点了点头,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他盯着墨璟渊的眼神里有着审视,又有着忌惮,最后却还是对着一众暗卫开口道:“你们坐下来,一同饮酒!” 密密麻麻的暗卫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坐到了花厅里,让这小小的花厅里挤满了人。 沧澜眯着眸子看着府里的丫鬟给众人倒酒,嘴角有的是遮掩不掉的笑意。 “让我们同饮此酒!”唐令举起席前的杯子,干脆的喝了下去,随后又一动不动的盯着墨璟渊。 墨璟渊报之一笑,也饮了自己面前的这杯酒。 “贤弟的下属呢?”唐令挑了挑眉。 听见这话,沧澜、夏狄和姜清漪都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看见墨璟渊一行人将这酒饮得干干净净,唐令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看着墨璟渊的眼眸深处,藏着决绝的杀意。 “今日叫你前来,是为了给你介绍一个人!”唐令冷笑一声,双手击掌,示意吴管家将那人传唤上来。 姜清漪知道,这宴会的重头戏开始了。 众人顺着唐令的目光往花厅外望去,看见的便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缓缓走进花厅。 他穿着一袭白衣,皮肤也是同样的白皙,头戴玉冠,将乌羽般的黑发高高梳起,下面是潋滟着波光的桃花眸,眸子边还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他神色从容的走进花厅,便直直朝着姜清漪的方向望去。 姜清漪感受着他的目光,眯着眸子远远望去,待他走得越近,姜清漪便越发震惊,她瞪大了眸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着裙摆,紧紧的盯着他。 瞧着姜清漪的这副模样,那人知晓姜清漪是已经认出了他,他心满意足的朝着姜清漪粲然一笑,笑的连那桃花眼都眯了眯。 无论什么都阻止不了姜清漪心中的惊涛骇浪,因为她认得眼前这人——这是那日和谢姨娘出府时救的那个呆子。 如今看他的模样,痴傻像是好全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有备而来。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疯狂的跳动,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还未等她想完,唐令的声音又在耳畔缓缓响起,让姜清漪更觉得是一阵窒息:“这人恐怕清漪姑娘应该是十分相熟,更有意思的是——” 唐令话说了一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诧异呆滞的神情。 “此人的名字大家也是相熟,他叫——钟衍之。”唐令举起手里的佛珠,朝着那男子的位置指了指,高声道。 他的话音刚落,花厅里便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场的一众人眼睛扫了扫钟衍之又看了看墨璟渊,觉得十分奇怪。 墨璟渊抬起头,眼眸含笑的看着站在花厅正中的钟衍之,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几分犹疑,他们小心翼翼的对比着两人,却又因为墨璟渊身上强大的气场而不敢再看。 眼前这人这样有气度,长相又是不凡,他怎么可能会是冒充的呢?可若他不是冒充的,那新来的这人为何又自称自己是金陵钟少? 冷眼瞧着墨璟渊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模样,唐令冷笑了一声,又继续道:“十日前,金陵钟家公子钟衍之遭遇山险,与侍卫丫鬟走散,记忆全失。而等他再次恢复记忆时,便得知有一个冒着他的名号,掳走他的侍女,在县令府——鱼目混珠!” 唐令的声音敲打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69章 像巨雷一样响的臭屁 掳走侍女?鱼目混珠? 姜清漪听着唐令的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说墨璟渊冒充他也就算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变成了她姜清漪也是他的侍女,后被墨璟渊掳走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那日她如此敷衍的将他赶走,他竟还如此阴魂不散,果然自己当时的直觉是对的,只恨自己做的没有更决绝些! 早应该把他捶成真正的傻子! 感受着姜清漪愤怒的眼神,钟衍之倒是觉得美人生气同样是赏心悦目、可爱的紧。 他饶有兴致的朝着姜清漪一笑,他笑的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让人觉得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又更鲜艳了几分。 钟衍之想起那日姜清漪的模样,又伸手按了按自己肩膀处的伤口,姜清漪给他的药,他无时无刻不在敷着。 虽然这药药效极好,他却舍不得拿掉,因为这是她送的…… 钟衍之想着,望向姜清漪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县令此举实在是好笑,一次两次的试探不够,此刻还需要遣人来试探我吗?”墨璟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向钟衍之的眼眸里沁着的是薄凉。 众人皆被墨璟渊骇人的气场惊吓到了,却没有注意到墨璟渊的食指正在轻轻点着那桌面,似乎在数着什么数。 唐令的手指同样在轻轻拨动着佛珠,一拨一顿,似乎也同样是在计数。 “你这话是觉得我钟某人所说有假?”钟衍之缓缓转过身,微微向上的嘴角带上了些许讽刺的笑意。 他眼眸微微眯起,直直和墨璟渊对视上,在墨璟渊强大逼人的气场下,却没有露怯。 两人一站一坐,却是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有几分旗鼓相当的意味。 “不然呢?”墨璟渊反问的语气上带上了些许冷意,他可是注意到了这钟衍之出现时,姜清漪超乎寻常的反应,也还记得他刚刚说的“假扮钟衍之,掳走其侍女”的罪状。 唐令看着花厅里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的对峙,不愿管也不能管,跟看戏似得乐得自在。 这白衣服的男子身上有着钟衍之的凭证,还在他的书房里修书一封送到了金陵钟家,已经确定是钟衍之无疑了。 而花厅里坐着的另一个男子,虽是冒牌货,可这气质这手段,连他都骗了过去,一定是大有来头。 17……16…… 15……14…… 唐令听着两人的一来一回,缓缓阖上了眼眸,可手上的佛珠子仍旧是在转动着。 8……7…… 既然是大有来头,那一定是天家派来的人,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地窖里的秘密,那这人就决不能留! 2……1…… 唐令倒计时到了最后,突然睁开了眸子,他将右手上的佛珠挪到了自己的左手,便猛地喊出声:“给我杀!” 墨璟渊听见了唐令的吩咐,眸光陡然凌厉了起来,他一拍桌子,便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了自己面前的三十八个暗卫。 那三十八的侍卫听了唐令的吩咐,同样是猛地拔出剑,蓄势待发的看着墨璟渊一行人,眼神凶猛的像捕捉猎物的豹子。 “杀!!!”他们齐声吼道,声音回荡在花厅里,震得屋外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他们虽然嘴上整齐,却在等待着唐令的下一步指示,唐令说过这四人中的三人都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若是直接上,说不定还打不赢他们。 定是要等那掺了药的酒的效力发作,他们才要可一拥而上,将这一行人全部活捉进地牢,严刑拷打。 两拨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却没有动作,屋子里寂静极了,但又似乎能隐隐约约听见莫名的倒计时的声音。 唐令等了半晌,却见墨璟渊一行四人喝了他掺了料的酒,却没有什么反应,神情有些错愕又带了些不可思议。 “县令爷是像人多欺负人少?这若是让你赢了岂不是让人觉得你胜之不武?因此——我绝不会让你赢!”沧澜说完这装逼的话,又是得意一笑。 眼瞧着墨璟渊的倒计时已经数到了尾声,他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盛气凌人:“你是想给我们吃那掺了蒙汗药的酒?你当我家主子是傻子吗?小爷我重新给你们换上的可是清漪姑娘研制的到点就晕药!” 唐令听闻沧澜的话,神情大变。 站在角落里看戏的钟衍之听了这话,又缓缓将视线落在了姜清漪的身上,他摸了摸早已痊愈甚至连疤痕都不留的伤口,神情显露出了几分留念。 过了几秒,在他的大脑详细的分析了沧澜说出的这番话后,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僵硬、缓缓的低下头瞧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在金陵的他是泡在酒里的,刚刚他也是好奇这魏庄的酒,便从小丫鬟的手里顺手讨了一杯,轻呷了好几口。 这侍卫说的下了药的酒——他手中的这杯不会也是? 听了沧澜的话,在场的三十八个暗卫皆是面面相觑,不确定沧澜说的是否是真的,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点了!倒!”沧澜掐着手指头数到了点,高声开口。 过了一秒,没有人倒下。 过了两秒,还是没有人倒下。 沧澜与眼前的三十八个暗卫面面相觑了好几秒,才讪讪转过头看向了姜清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清漪姑娘,你这药是不是没用?” 唐令听了这话,面色由怒转喜,他冷哼一声,刚想开口下令活捉墨璟渊,却听到一声霹雳似的巨响。 “噗——” 这声音大得就像是一声巨雷,让唐令想说了一半的话憋在了嘴里,他疑惑的转过头,听见的又是一声霹雳似的巨响。 紧接着,唐令便闻到了一股似屎似的恶臭,这臭味让整个花厅像是浸泡在了粪坑里。 唐令干呕了一声,又急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刚想呵斥,却觉得自己的腹部也传来一股便意。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花厅里传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放屁声,接着是三十八个暗卫连同唐令一道的干呕。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浑身的便意顺着气体喷涌而出、倾泻而下,让没有喝到药的墨璟渊一行人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干呕起来。 姜清漪憋着气看着眼前的一切,可丝丝屎味还是顺着鼻腔被她闻到了,她觉得空气中都泛着绿色,眼睛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此刻恨不得五感尽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熏得隆隆作响。 她扯着被气味熏得有些呆滞的墨璟渊,便高声大吼道:“还看什么?赶紧走!” 第170章 走!!!!!! 墨璟渊听见姜清漪的声音,被熏得呆滞的意识才缓缓回笼,他本身就有严重的洁癖,平日里是生人都进不得身的,这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过来不及再想,此刻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最好的时机,墨璟渊凝了凝神,努力不去看地上污浊的东西,驾起轻功抱着姜清漪飞了出去。 沧澜和夏狄同样是紧随其后,双脚在点着桌子,三步并作两步,使生平最大的功力,急匆匆从花厅里飞了出去。 唐令意识模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捂着屁股的手着急的直捶桌子,他高声怒吼:“快去追啊——呕——别让他们呕——跑了——呕呕!” 他一激动,身下的便意就无法克制的似九天瀑布喷涌而出。 若是此刻花厅中有健康人,便能看见唐令惨白又羞红了的老脸。 可这花厅里除去那三十八个暗卫,没有其余的人了。剩下的丫鬟小厮闻到这花厅里恶臭早已跑光了,而唯一还没发病的正常人钟衍之也驾起了轻功随着墨璟渊等人飞了出去。 他不敢深想自己刚刚到底干了什么,也不敢伸手捂着屁股,就踉跄着步伐跟着墨璟渊他们跑出了花厅。 花厅外的院子里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打斗,没有进花厅的普通的侍卫,也得了唐令从前的吩咐,将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侍卫的武力值虽弱,可架不住人多。墨璟渊等人又因为刚刚吸入了太多生化毒气,而变得有些意识涣散。 特别是墨璟渊,自从见到又闻到了了花厅里刚刚的那一幕,整个人变得有些生无可恋,像是被毒气抽干了灵魂,打斗起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显然受到了伤害不异于被唐令下了蒙汗药。 双方人马的打斗暂时陷入了胶着,唯一头脑清醒的人便只有姜清漪,姜清漪学医十余年,自然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都见过的。 姜清漪看着双方胶着的态势,特别是墨璟渊的眼眸里失去了光的模样,内心也真的有几分焦灼。 那院里的护卫瞧着落单的姜清漪,便也想挑软柿子捏,不约而同的朝着姜清漪的方向走来。 姜清漪手持手术刀,摆成了格斗式,她的内心原本还无所畏惧,可当她看见钟衍之眼眸闪着光的从花厅里跑出来,又直直跑向她的方向时,她哆嗦了一下,神情染上了几分着急。 又见唐令浑身污秽的跟着钟衍之身后跑出来的模样,她干呕了一下,内心是更加着急了。 她右手拿着手术刀,左手捏着芙蓉银针,咬着牙朝着沧澜大喊:“沧澜,快拉开烟|雾|弹!长长的那个白色的东西!沧澜!” 沧澜听了姜清漪的话,一手持着剑,一手又胡乱翻着包裹,他用那被花厅里的屁熏得眼花的眼珠子找了好半晌,才找到了包裹里的烟|雾|弹。 他歪头咬掉了烟|雾|弹的引子,又扔到了众人的身前。 墨璟渊被姜清漪着急的声音唤回了几分意识,他抬起头望着姜清漪的位置,瞧着逐渐蔓延开的白雾,极有默契的懂得了姜清漪的意思。 墨璟渊往姜清漪的位置走了两步,一声不吭的扯住了她的手,就想驾起轻功逃离这县令府。 这副见过肮脏场面的眼睛他是不打算要了,这闻了臭屁的身子他也是不打算要了,可无论如何,姜清漪他还是要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意识变得更清晰了。他咬着牙用力一扯,本以为可以轻松带着姜清漪飞起来,可却发现自己扯不动。 姜清漪瞧着墨璟渊飞了半天飞不上去的模样,顺着他的眸光转过头,隔着浓烟转过头,才发现是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了。 她定睛一瞧,才发现扯着自己胳膊的人竟是钟衍之,这钟衍之不知为何竟那么快的到了她的身边。 她被眼前这副场景吓得岔了气,一个不慎便吸入了白烟,开始咳嗽起来:“你—你他妈的咳咳咳——到底想要干嘛!!!” 姜清漪疯狂甩着钟衍之的手,却发现钟衍之跟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你——你走可以——咳咳咳——她咳咳,她你必须给我留下!”钟衍之没有理会姜清漪的拒绝,他被这白烟熏得泪流满面,去却还是执着的朝着墨璟渊大喊。 姜清漪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便觉得此人长的太过妖艳,是个祸害,现在他的这番话又让姜清漪气的牙痒痒。 她咬着牙,胡乱的将手中的芙蓉玉针射向钟衍之,这上古的法宝迸现了强大的胃威力,钟衍之被这针扎得后退了好几步。 见手上的牵制消失了,姜清漪这才急声催促着墨璟渊:“快走!快走!” 墨璟渊这才紧紧搂住了姜清漪,驾起了轻功,在一团白烟中飞出来县令府。 院里的侍卫不会轻功,此刻也看不清路,只能在烟雾里呛着气、流着泪。 而在人群中的钟衍之则是面色惨白的从自己身子上拔出了姜清漪射出的那根芙蓉银针。 他用白色的衣袖微微擦拭了一下芙蓉银针上的血迹,洁白的广袖上瞬间染上了朵朵血花。 钟衍之捏起那根银针放在鼻下轻轻的嗅了嗅,眼神里有的是眷恋和痴迷。 他甚至觉得这根小小的银针上还染着姜清漪的体香。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钟衍之眯着眼睛,对着银针小声喃喃。 姜清漪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钟衍之此刻的这番自言自语,最后竟一语成谶。 —————————— 墨璟渊搂着姜清漪的纤腰飞出了县令府的围墙。 那上吐下泻药的威力极强,唐令和他手下的三十八暗卫都喝了掺了那药的酒,恐怕是要抱着恭桶上吐下泻至少一个时辰。 想必一时半刻也是反应不过来,这给了他们极多的喘息、或者说是洗澡的机会。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失了魂似的沉默不语,直直往外飞的模样,刚想提醒他几句。 他又是突然福至心灵,脚步直直换了一个方向。 第171章 斗鸡眼和罗圈腿 姜清漪正好奇呢,却见墨璟渊像是开了导航一般,极有目的性的绕着县令府的外缘绕到了他们从前居住的院子里。 现在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墨璟渊便堂而皇之的进了院子,取出了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包裹。 姜清漪在进空间后,两人的行李都是墨璟渊收拾的,里面装了两人的衣物。 一定是墨璟渊记挂着洗澡,才又匆匆飞回来拿了这包裹。 唐令中了那药上吐下泻恐怕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一行人想到这里,还去郊外的湖泊里洗了一个澡。 等快速洗完了澡,又稍作休息。天已黑了大半,姜清漪走到路边拿随身的包裹时,才发现这魏庄内外皆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路上有官兵在搜查,而路过郊外的零星的几个行人皆是形色各异,步履匆匆。 姜清漪一转过头,便看见大部队的士兵正站在路口,一个一个的查小路上的行人。 而士兵们手上拿着的皆是他们几个的画像! 没想到唐令竟清醒的这样早!也没想到他早有心思,知道他们要往郊外跑,便派遣了大批人马驻守郊外。 几人逃出府时便已经商量过计谋,也知道唐令定会觉得他们会逃出魏庄县外,定会在城郊驻扎重兵。 夏狄原本提议来个灯下黑,让众人在城内潜伏几日,等唐令放松了警惕,再择日出城。 姜清漪心中原本也是存了这个想法,不过时间紧迫——唐令知道事情暴露,一定会销毁证据,若他做的真是人口买卖的生意,那被销毁的便是人了…… 想到这里,众人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往城郊外面走,争取早日到达埒村,找到交易场所。 此刻的姜清漪看见那士兵正举着她的画像,一个个对照着路过的女子,她一声不吭的蹲下身子,将路边的泥土往自己的脸上抹,便佯装摘起路边的野草来。 她一边摘,一边用余光注意着那几个士兵的动向,一边往墨璟渊的方向移动。 她洗完了澡才出来拿装着两人衣物的包裹,可墨璟渊还是在湖里洗着澡呢。 这古代与现代不同,古代地上没人在意的野草,在现代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一株少说也得六位数。 姜清漪看见这些草药,就像入了羊圈的野狼,恨不得将它们全都薅秃了,神情也不禁专注了几分。 “诶!站住!别跑!”背后传来士兵的喊叫声,让姜清漪神情一凛,她把脸都涂成这个样子了,也没跑,怎么就突然盯上她了? 她想着,还是咬着牙从空间里召唤出手术刀,又僵硬的扭了扭脖子,发现那士兵叫的不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动声色的朝着士兵追逐的方向望去,发现那士兵追逐的是一个穿着粉红袄裙的女子,那女子扭头瞧见士兵的追赶,跑的是更快了。 就连在路口检查的士兵,见到情况有异,便也朝着那女子追去。 姜清漪瞧见一大群士兵往自己这方向跑来,便连动都是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后退一步,低着头,让那些士兵们不要注意到自己。 果然,瞧着余光瞥见姜清漪满脸泥污的模样,后来的几个士兵看都不看便跑过了,专心致志去追那可疑的女子。 姜清漪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女子是这样的鬼鬼祟祟,她心里默默感激了一秒,便屏住呼吸,迈着碎步往草丛后面走。 那女子还是被追到了,士兵粗暴的抓着她的手腕,勒令她转过身,姜清漪便看见了一张……不可描述的脸。 那女子画着粗粗像毛毛虫一样的眉毛,脸上打了腮红红红跟猴屁股似的,嘴上的烈焰红唇跟刚刚吃了小孩子似的,嘴角处还长着一个带毛的媒婆痣。 那士兵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通缉令,又认真的看着她的脸,上下仔细对比了一番。 “你是……姜清漪?”那士兵眯着眼睛问道。 “俺是如花,可不是什么姜清漪!”那女子嗔怪的点了点那士兵的胸膛,娇声道。 士兵有些不信邪,又上上下下多看了几遍:“真的不是姜清漪?” “不是不是!”如花也点着脚看着士兵手里的那张通缉令,又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她一咧开嘴笑,便露出了一颗璀璨的金牙。 “确实像嗷,可她没俺好看!俺真不是她!!”如花脸上一片傲然之色。 “从未见过如此相像之人!姜清漪就是你没跑了!来人,先带回去审问一番!”那士兵转过身,对着自己的下属吩咐道。 姜清漪有些汗颜,她眯着眼睛瞧着如花,挠了挠头,可当她看见转过身的士兵头头,生的一双斗鸡眼的时候,她又有些理解了。 她刚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花的身上,而偷偷跑到草丛后面去时,却又有一个声音急急阻拦了她。 “喂!你!你过来瞧瞧!”其中的一个侍卫注意到姜清漪的声音,抬起手朝着姜清漪随意吩咐道。 姜清漪原本的脚步都已经挪到了草丛的边缘,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心下一沉。 “说你呢!怎么一直低着头!”那士兵见姜清漪犹犹豫豫的样子,又迈着罗圈腿,往姜清漪的方向走了几步。 姜清漪这才僵着身子缓缓的抬起头,罗圈腿士兵看见的便是一脸泥的女子。 那斗鸡眼士兵这时也走到了罗圈腿士兵的身边,他眯着眼睛瞧着姜清漪的样子,又认真对比了一下手中的画像,最后对着罗圈腿士兵随意的摆了摆手。 他指着身边的如花,得意道:“这画像上的人我已经抓到了,你眼前这人和画像里这人没有半点相似,你眼睛是不是瞎啊?” 听见斗鸡眼士兵这话,姜清漪都有些不确定那画像上要抓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了。 罗圈腿啐了一口,一把夺过斗鸡眼手里的通缉令,那通缉令已经被斗鸡眼捏的皱皱巴巴的了,他看了看通缉令,又看了看姜清漪,最后指着通缉令赞叹道:“要我说,眼前这个,比你那个像多了!你看这鼻子,这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罗圈腿原本是开玩笑的语气,可说到后面,语气却是越来越犹疑:“你瞧瞧,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都长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斗鸡眼冷笑一声,敷衍道。 “这他妈的就是姜清漪!”罗圈腿一拍大腿,大骂道:“你这个呆子!快点上来抓人!!!” 姜清漪听了罗圈腿的话,心道不好,瞧着罗圈腿踉跄的步伐,她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第172章 龟山脚下隐蔽的破庙 这条小路的两边便是树林,姜清漪猫着腰蹿到了灌木丛里,又四处乱蹿。 罗圈腿跑不快,可那斗鸡眼却是个跑步高手,他气喘吁吁的紧赶慢赶,便是要追上姜清漪,姜清漪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扭头一看,便看见各路士兵皆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似的涌来。 姜清漪看见眼前这幕,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她低下头,便看见斗鸡眼手中的长剑的影子直直朝她的后背挥舞而来。 姜清漪的心就是一沉,她急急侧身躲避,却又见斗鸡眼又朝她的身上砍来。 锋利的剑带着寒意,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这光芒让姜清漪脊背一凉,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大脑在瞬间是停止了思考。 没有料想之中的疼痛袭来,耳畔却传来了兵刃相接的脆响。 腰间一热,姜清漪便感觉自己的要被一只大手掐住了,是一只熟悉的大掌,她微微睁开眸子,看见的便是墨璟渊冷峻的侧颜。 他面色凝重,姜清漪心中却涌入一股暖流。 “一个人出来瞎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墨璟渊也垂头瞧着姜清漪,刚刚沐浴完毕后的他,身旁还带着水汽,嗓音也如同浸了泉水一般温润。 姜清漪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眸,她觉得自己此刻有些眩晕,他的温柔,他的从天而降让她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就连斗鸡眼断了一半的剑刃都在一堆枯树枝上泛着暖光。 姜清漪突然发现当斗鸡眼将手中的剑砍向她时,她心里闪过了无数东西,却唯一没有畏惧,似乎早就知道墨璟渊会赶来救她。 出于一种刻骨铭心的信任和依赖。 姜清漪发现,自己对墨璟渊的情感,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斗鸡眼一时被墨璟渊强大的气场和凛冽的剑意震住了,缓过神来时,却看见一男一女在自己的眼前深情对望着,似乎是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们在干什么?!敢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斗鸡眼用手捂住了眼睛,却还是从指缝里偷偷望着他们。 墨璟渊踢不过了斗鸡眼这话,只觉得“卿卿我我”这四个字成功的取悦了他,便也没有追究他刚刚的行为。 他往远处望去,便看见一大波追兵陆陆续续的赶来,除了这寻常的士兵,还有唐令手下的亲卫。 瞧见远处训练有素的亲卫,跟着眼前这个磕碜的士兵完全不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墨璟渊神情凝重了几分,他搂住姜清漪的腰,便驾起轻功直直往埒村的方向飞去。 斗鸡眼看着墨璟渊轻而易举的搂住姜清漪,驾起轻功飞走的样子,嘴巴张成了o字型。 这时的罗圈腿才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斗鸡眼的身边,斗鸡眼拍了拍罗圈腿的肩膀,又指了指墨璟渊的背影,歪着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子有点眼熟?” 还没等罗圈腿把气喘匀,他又自言自语的回答道:“也许是因为他长的像我,看着才会这样眼熟。” 罗圈腿听了这话险些背过气去,他抬起手就是给了斗鸡眼的脑袋一顿暴捶:“你他妈的!这人能不眼熟吗?这就是我们要抓的那个那个钦犯!!长得像你?我觉得你长得像屁!”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小声补充道:“他长得像我还差不多!” —————————————————— 墨璟渊顺着龟山的山脚一路飞去,而身后唐令的亲卫却是穷追不舍。 不能让他们知道姜清漪和墨璟渊两人到底要去哪里,而使了一个时辰的轻功也大大消耗了墨璟渊的体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墨璟渊便加快了速度,想要找个偏僻的去处,可以暂时歇歇脚,也能躲避亲卫的围追堵截。 天色已经很暗了,在野地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没有行人,偶尔传来凄厉的野兽似的鸣叫,四周皆是荒凉一片,唯有远处似乎有一个破败的寺庙。 这寺庙建在龟山的山脚,前头有两棵巨大的榕树挡着,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好一些年头。 姜清漪伸出手微微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咯吱——”一声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金身大佛。 这佛像足足有三米高,因为年久失修,金身有所破损,却仍旧能看出佛像的模样。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威严又慈祥,银色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纸窗照到了那张金漆脱落的脸上,让那张脸上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诡异,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偏僻的庙宇里,为什么会有一尊如此高大的佛像?”姜清漪站在佛像正中间,仰着头望着那尊大佛,不解的问道。 墨璟渊与姜清漪并排而立,看着她脸上涂抹的泥,在刚刚的一个时辰里风干了又裂开了,让她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难民。 墨璟渊将怀里的手帕扔到了姜清漪的怀里。 姜清漪条件反射的接住了手帕,她手里攥着帕子,这帕子还带了些许墨璟渊身上的温度,她垂头看着帕子有些发懵。 “这帕子和这佛像有关系吗?”姜清漪挑了挑眉,将帕子特意放在月光下照了照,不解的问道。 墨璟渊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失语,他掀了眼皮看着面露疑惑的姜清漪,盯了好一会儿,才双手叉腰,又垂头笑出了声。 他笑完了,才走近了姜清漪的身侧,又从她怀里拿回了那方手帕,捏起一角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着。 “这帕子与佛像是否有关我尚且不知,可它却是与你有关。”墨璟渊含着笑揶揄道。 姜清漪感受着脸上温柔的触感,这才想起自己的脸在之前被抹上了泥巴。 她只觉得墨璟渊的语气太过温柔,动作太过轻柔,甚至讲话时那热气都扑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烧红了半边脸。 虽然脸上发烫,可姜清漪却仍旧是拍了拍墨璟渊的胸膛,嘴硬的道:“我是在想正经事呢!就你想些其他东西还拿来揶揄我!” 墨璟渊听了这话,脸上又染上了笑意,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尊大佛,又认真的盯着姜清漪的脸,边擦边说:“若是你想听认真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第173章 姜清漪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什么什么?你难道还知道这个寺庙的由来?”姜清漪听着他慢吞吞的话,语气里像是在卖着关子,她睁大了眼睛催促道。 “正经话就是——你生得极美。”墨璟渊擦完姜清漪脸上的最后一点污渍,施施然收回了手。 姜清漪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又是被他骗了,顺带还被他揶揄了! 她张牙舞爪的磨了磨牙,瞪了他一眼哼哼道:“你说的这个我当然知道!” 看着姜清漪得意的模样,墨璟渊失笑的摇了摇头。 他正想讲话,却听见破庙外传来的零碎的脚步声。 墨璟渊的眼眸变了变,他拉着姜清漪的手,便往那尊大佛的身后走去。 月光通过破损的屋顶照了进来,照到了破庙里沉沉浮浮的灰尘。 姜清漪被这肆意飞舞的灰尘呛了呛,她捂着嘴便听见屋外传来交谈的声音。 “人不见了!你去这附近找找!” “那两人不可能平白无故不见了踪影,这方圆数里必须好好搜查,他们俩是主子的心腹大患!” 姜清漪听见这话便知道了来人,她抬起头与墨璟渊微微对视。 还没等两人眼神沟通完,便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报——在此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破庙!” “进去搜!”那领头听了这话,斩钉截铁的下了命令。 “是!!!!”一众亲卫听到命令,齐声回答道。 姜清漪抿了抿唇,又望向了墨璟渊,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着急。 这佛像虽然大,可这破庙年久失修,根本防不住什么人,里面同样也是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若是他们来了,便是一定会发现自己。 这免不了一场恶战,可双方人数悬殊,自己和墨璟渊早已经疲惫不堪,上午在实验室里做的东西,刚刚在县令府也已经用完。 若是让正面相迎,只会是一场恶战,这结果只怕是不妙。 墨璟渊明显看懂了姜清漪所想,他安抚似的揉了揉姜清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耳畔轻声道:“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事情的。” 墨璟渊的话音刚落,姜清漪便看见寺庙后方的窗户外闪过一丝黑影,她吓得急忙攥住了墨璟渊的衣袖。 墨璟渊回头,看见来人,便拽着姜清漪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快来人!在这破庙里发现异样!”一个侍卫高声大喊。 所有侍从闻风而动,不过半刻便把这整个破庙团团围住。 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姜清漪看着窗户外黑压压的身影,实在是数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她咽了咽口水,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背在身后,又缓缓后退了几步。 倏然,一个侍卫冲破窗户,便提着剑冲向墨璟渊,墨璟渊一个箭步挡在了姜清漪的身前。 紧接着又有数十个侍卫破窗而入,将两人连同那尊大佛团团包围。 墨璟渊全神贯注的使着剑,抵御前面那人的进攻,那人的剑法凛冽,招招致命,一看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墨璟渊一个反手,扭过身,将内力直直注入剑中,顺着剑意往前一送,将剑插在了他的肩口。 “噗——”的一声,是剑插入血肉的声音。 还未等那人倒下,便又有无数人冲上前来,想要将墨璟渊一击毙命。 墨璟渊始终把姜清漪护在身旁,却发现前方人数太多,这破庙实在是狭小,根本无法施展。 “后退!!”墨璟渊朝着姜清漪大声吼道。 姜清漪看着眼前的情势,心下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她顺从的后退了几步,将正想将空间里有的没的东西全召唤出来,便觉得脚下是一空。 姜清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踏空了一步,身体在一时间失去平衡,她感到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了什么万丈深渊。 “啊————” 姜清漪惊恐的尖叫声猛地传来,随后又猛地变得小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了。 当墨璟渊回过头时,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姜清漪原本站着的地方,现在是空空如也。 墨璟渊看着原本在自己身后,而现在陡然消失的人,心跳是猛地漏了一拍,随后又是狂跳了起来。 姜清漪呢? 他一时间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姜清漪原来的位置上,急切的寻找着姜清漪的身影。 心口涌出的危机和慌乱让他感到茫然和无措,他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姜清漪?!”墨璟渊嘶吼着,拿着剑的手有些发抖,内心有的是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 周围的侍卫看见眼前这陡然的变故,也是有些发蒙,不过他们在短暂愣神后,又猛地反应了过来。 为首的侍卫抬起自己手中的佩剑,直直朝着墨璟渊冲来,剑锋直指墨璟渊的后脑。 墨璟渊原本是看不见的,可是条件反射的肌肉记忆让不自觉的一个转身,那剑便是看看擦过他的脖颈,扎到了他的左侧胸口。 墨璟渊闷哼一声,那侍卫却是顶着剑柄向前两步,将那剑扎得是更深了。 肩膀处的疼痛让他暂时多了一些清醒,他的眼皮微微撩起,咬着牙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人,神情中带着狠戾。 “你找死。”墨璟渊薄唇轻启,下颌紧绷,嗓音了透着摄骨的寒意,他驾起轻功往后猛地飞了几步,将那侍卫的剑从自己的肩口抽离了出来。 “噗——”的一声,那侍卫只觉得自己手上的剑是猛然的一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温热的液体。 那侍卫还来不及喊叫出声,就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四面的侍卫见墨璟渊猩红着眼眸的模样,周身散着阴鸷而幽暗的气息,活像是来自地狱里的阎罗王。 墨璟渊的拿着剑的手猛地垂了下去,血红的液体顺着剑刃缓缓流下,在地上滴出了一朵朵血花,四周的侍卫被墨璟渊浑身的煞气震住,都是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墨璟渊冷眼瞧着周围的人,却是一声不吭的转过身,回到了姜清漪消失的那个地方。 墨璟渊肩颈处已经被自己的血迹浸透了,可他却像是浑然未决, 周围的侍卫见自己领头那副惨死的模样,只觉得墨璟渊的眼神像一头凶猛又彷徨的野兽。 染着血的剑在地上拖曳,血渍一滴滴滴落,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墨璟渊在此时此刻,终于懂得了到底什么叫爱,但遗憾的是,这在他懂得了什么叫失去之后。 第174章 神秘的石室 墨璟渊在原地绕了两圈,却没有见到任何机关,更是无法发现任何端倪。 极度的担忧让他的大脑几乎是停止思考,而理智却又让他强撑着继续寻找。 周围的侍卫见墨璟渊一副失去了魂的模样,像是围猎狮子的野狼,又是迈了步子,逐渐的围到了墨璟渊的身旁。 墨璟渊浑然不觉周围侍卫的举动,他的眼眸死死的注视地下的一个诡异的凸起。 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对视了几次,便一同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往墨璟渊的方位重重的戳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道的入口却又突然启动了。 墨璟渊一个踉跄,便觉得身体陷入了完全失重,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他却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周围的侍卫刚想一拥而上,那长剑却是扑了一个空,他们看着在自己眼前骤然消失的人,在一瞬间有些发蒙。 其中一个侍卫试探性的向前了一步,摸索了四周,却是一无所获。 “给我搜!仔细搜!”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地上原本有的那个凸点,却是诡异般的消失了。 ———————————————————— 躺在石板地上的姜清漪感受到身边巨大的震动才悠悠转醒。 她揉着剧烈疼痛后脑勺,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石室。 这个石室不大,无论是地板还是墙面都是由青石砌筑,远处摆放了一张单人床,而床边还有一张青石材质的桌子。 这个地方简洁又干净,还有着异样的凉爽,看上去像是曾经有人居住过,而现在又被废置了许久,几样简单的家具上有落下了重重的灰尘。 姜清漪忍着浑身像是骨头错位般的疼痛,坐直了身子。她一坐起来,便看见身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她咽了咽口水,防备的转过脑袋,看见的却是熟悉的人。 “墨璟渊?!”姜清漪急匆匆蹲在了墨璟渊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墨璟渊微微动了动,姜清漪还未看见他睁开眼眸,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让她直直扑到了墨璟渊的怀抱里。 “墨璟渊?”姜清漪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动,让我抱抱。”墨璟渊的声音很沉,又很疲惫,沙哑的声线里带着一丝颤抖,姜清漪只觉得他的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他是怎么了?是害怕吗? 姜清漪从来没有想到她会在墨璟渊的脸上看见害怕的神情。 她缓缓垂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墨璟渊的肩窝出,伸出双臂轻轻环绕住了他的头。 “你别害怕,我在。我没事的!”姜清漪的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微微安抚着他。 她只觉得墨璟渊的环绕在她腰间的双手,将她抱的更紧了。 感觉到身上切实的重量,墨璟渊才体会到了真实感,他闭了闭眸子,缓缓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过了半刻,姜清漪才觉得墨璟渊紊乱的呼吸逐渐平复了下来。 感到自己酸涩的肩膀僵的发麻,姜清漪缓缓活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墨璟渊感受到姜清漪细微的举动,这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姜清漪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可一缩回手,看见的便是指尖一片猩红。 指尖的血液几乎都已经干涸了,红的发黑,几乎染遍了姜清漪的十个指尖。 姜清漪愣了愣,迅速看向了墨璟渊的肩膀——她的手刚刚只抱住了墨璟渊的肩膀。 “墨璟渊?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伤?”姜清漪弯下腰想要仔细观察墨璟渊的肩膀,却被墨璟渊拦住了。 “无碍。”他摆了摆手,一手撑着地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举动,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指尖泛白,手腕微微颤动,这幅脆弱的样子让她有些心疼。 待墨璟渊完全坐起身子,姜清漪才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因此姜清漪刚刚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异样,可现在血迹干涸发黑,几乎是染透了他的半边身子。 “墨璟渊,你这叫没事?”姜清漪语气微愠。 墨璟渊听见她生气的语气,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笑:“我是怕你担心。” 姜清漪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心下的无名火是更盛了——她是医生!还怕她担心? 之前也不见他是这样的做作!! 姜清漪一手叉着腰,垂着头瞧着墨璟渊,语气淡淡的指使道:“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墨璟渊瞧着她谋眸色沉沉的模样,伸手将身上的衣服攥得更紧了,他微微仰起头,玩味的瞧着姜清漪的眼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笑着道:“真的要脱吗?” 他本以为姜清漪看见他这副样子会就此作罢,谁知她还自己上手了:“脱了脱了!” 她大手一挥,上去扒拉着墨璟渊的衣襟:“你身上哪儿我没见过?” 她的手刚一碰到墨璟渊的衣领,耳畔便听见他闷哼一声,姜清漪警觉的抬起头,看见豆大的冷汗直直从他泛白的额角中流下。 “是哪有伤?”姜清漪一看便知他伤得不轻,所以刚刚才是那副样子,原是不想让她瞧见。 姜清漪顺着他的腹部向上望,她如羽般的眼神让墨璟渊的浑身像是升起了一团火,他不自然的动了动。 “真的没事,不过是受了一剑……”墨璟渊的话还没说完,姜清漪便看见他的左肩处深深的埋着一根木棍。 像是刚刚他掉下来的时候插进去的,这拇指粗的木棍插得极深,他醒了之后又是一声不吭的抱住了姜清漪,让那木棍插得更进去了,差点连头都要埋了进去。 “这叫没事?”姜清漪的声量不自觉的放大,看向墨璟渊的眼神又是沉了好几分,她带有责备意味的眼神却是让墨璟渊不敢吭声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世人眼中的冷面阎罗,此刻在姜清漪的面前却像一只小狼崽子。 她绕到墨璟渊的左肩处,轻轻的按了按附近的伤口,却在那木棍扎进去的伤口周围,又发现了一处剑伤,伤口黑洞洞的,几乎能见到骨头。 这让姜清漪的呼吸又是一窒。 第175章 我喜欢你 姜清漪看着他如此严重的伤势,刚刚竟还在不知死活的跟她调笑,她便是气不打一出来。 见着他此刻的情况,若是不处理好他肩膀处的伤口,他这条左胳膊便是废了。 她抬头看了看那个头顶,这石室看着极深,刚刚两个人掉下来的那个入口,从此处望去室一点都看不清了。 周围除了墨璟渊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便是什么其他声音也听不见,想必那些侍卫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这里,想到这里姜清漪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了远处的石床,便扶着墨璟渊走到了那里,微微躺下。 “这是怎么受伤的?”姜清漪垂眸看着墨璟渊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把他的外衫轻轻的脱掉了,露出了白色的里衣。 “我不记得了。”墨璟渊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伤在背部,就说明是那些个侍卫趁你不备的时候偷袭的,你背后是佛像,他们走不到后面去,也就是说是你主动转身,朝着他们露出了你的后背,是吗?”姜清漪看着他的伤口,一切都明白了,她语气淡淡,叹了一口气。 墨璟渊听着她的推理,与自己所经历的情况别无二致,他微微低头,没有回话。 “是因为我吗?”姜清漪微微弯腰,与石床上的他平视,此刻他衣服已经脱了大半,露出了结实的胸膛,看着却还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姜清漪的声音清脆,回荡在这个石室里,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墨璟渊感受着她的目光,掀起眼皮,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因为你不见了,我才想要转过身去找你。”墨璟渊回答,伸出手握住了姜清漪的手腕。 “看见我不见了,自己也想死了算了?那侍卫拿剑伤你,你却还往前几步,任由他捅得更深了,是吗?”姜清漪抿了抿唇,声音里带着些责备。 她以为墨璟渊会知道自己的错,一声不吭,可谁知他却直接直起腰,抱住了姜清漪的身子。 姜清漪感受着墨璟渊突然的举动,生怕自己压到他的伤口,想要挣扎,却被墨璟渊抱得更紧了。 挣扎未果,姜清漪只能由着他去,她也靠近了墨璟渊的胸膛,就听见墨璟渊的声音沉沉,坚定又深情,像是从他的胸膛里发出来的:“是的,就是这样。我一转身没看见你,那一刻我就是存了去死的心。”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她只觉得呼吸一顿,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四周什么声音都是没有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剧烈的跳动,跳得指尖微微发颤。 “姜清漪,我是第一次体会这种绝望,体会到这种生不如死,这是我从前从没有感受过的,或许我觉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姜清漪的脑子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她听着墨璟渊的话,手指抖得更猛了,她近乎是停止了思考。 “你……你刚刚是在说……”姜清漪语气有些犹疑,她不太敢相信“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竟会从墨璟渊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对她说的。 这到底是不是梦啊?! “对,我说我喜欢你,我喜欢姜清漪,喜欢我眼前的这个,我抱着的女子。”墨璟渊出声打断她的犹豫,说话斩钉截铁。 从来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斩钉截铁的说这样的话。 前世没有,今世更没有。 所有人都觉得她够坚定,够强大,够自信,却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也没有人觉得她会累,她也会有软肋。 姜清漪微微松开了墨璟渊的怀抱,近距离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脸,他平日里冷肃点一张脸,在她面前却是温润如玉,因为害怕害怕她担心,墨璟渊明明面色苍白,却还是带着一丝笑意。 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温暖,便是来自墨璟渊。 姜清漪想着,却觉得眼睛一酸,便有湿润的液体从自己的眼睛里掉出来。 “怎的讲着讲着还哭了?是我吓到你了吗?”墨璟渊含着笑,用大拇指艰难的擦掉她腮边挂着的泪珠。 “我表明的只是我的心意,我不强求你喜欢我,也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墨璟渊轻轻道,语调轻柔,像是在哄着姜清漪。 姜清漪吸了吸鼻子,对着墨璟渊摇了摇头:“不,不是强迫。墨璟渊,我也——有点喜欢你。” 墨璟渊听了这话,才逐渐的喜笑颜开,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也不疼了,伤口像是好了大半,他笑着,最后竟是闷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姜清漪伸手摸掉自己脸上的泪,嗔怪的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不说别的了,我先帮你处理好伤口,若是你以后残疾了,我可是断断不会要你了!”她开口威胁道。 墨璟渊听了这话,又是笑,他缓缓转过身去,把后背留给了她。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后背,几乎是一片狼籍,两处的伤口挨得极近,血又是干了,衣服胡乱的粘在伤口上,被插入树枝的那处早已经红肿发胀。 她极为心疼的蹙了蹙眉,从空间里召唤出了手术刀将墨璟渊的伤口和衣服细细分离,又用酒精消毒,随后为墨璟渊打上了麻药。 姜清漪突然发现,她遇上墨璟渊后,墨璟渊便总是受伤。 想到这里,她心底有些不开心,手上的动作却是更轻了。 ……半个时辰后…… 姜清漪大致的帮墨璟渊处理好了伤口,她挪开石床上的那个瓷枕,想要扶着墨璟渊靠在墙壁上小憩。 可当她挪开瓷枕后,瓷枕里面却陡然掉出了一个东西。 姜清漪有些犹疑的捡起那东西,却发现这是一本书。 莫不是像电视剧里头演的,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密室里面,就都会有一册绝世秘籍? 姜清漪想着,莫名感到有些激动,墨璟渊察觉到姜清漪的异样,转过头看着她,接着望向了石室的周围,顿了顿又试探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石室里面物品的陈设摆放,与一般的屋子不同?”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转头仔细瞧了瞧,果然发现了异样。 第176章 了解穿越者萧都洵的日记 这个石室的陈设与其他古代房屋的布局不同,特别是石床对面的石桌,那上面放着一个笔筒,插着几只不像是毛笔的笔。 而近处的这个瓷枕,也同样是有着异样,这个瓷枕看上去很新,几乎没有使用痕迹,也许只是被主人用过几次。 可能是石室的主人用不惯,于是在这瓷枕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枕头,经过岁月的变换已经看不太清楚这枕头原来的模样,但是能隐约看出来这里面用的是鹅绒。 鹅绒枕? 而且根据这枕头腐烂的程度,能大致猜出这个石室应该有十几年年甚至几十年没有人居住过了。 姜清漪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心底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她又垂下头看着从瓷枕里头掉出来的小册子。 这小册字用的是寻常材质的纸张,或许是因为放在的瓷枕里,又或者是这小册子浸泡了什么防腐的药品,保持了干燥和凉爽才多年不腐,可这小册子封面上写的东西却让姜清漪大吃一惊。 可以模糊的看出,小册子的正中间横着写了“日记”两个小字,这两个小字用的不是古代的繁体,而是简体字。 而且这字迹不像是用毛笔写出来的,像是用笔尖极硬的笔写出来的——像是钢笔,或是水笔。 姜清漪被眼前的两个字惊到了,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原本埋在心底的猜测如今越演越烈,她整个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姜清漪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本册子,却发现那册子被撕了大半,剩下来的便都是没有写过字的空白页。 为什么这日记本会被撕掉? 姜清漪瞧着那被撕了大半的日记本,心是凉了半截,她眉头微微蹙起,她用指尖轻轻抚了抚日记本被撕掉的边页,随着她的动作,书册里飘出一张薄薄的纸。 一张薄薄的纸像是蝴蝶一般,飘啊飘啊飘到了石床上,姜清漪捡起那张纸片一看。 发现是一幅用宣纸叠成的画,收藏这画的主人似乎对其十分珍惜,四个角叠的是平平整整的。 姜清漪小心翼翼的捏着一个角,打开这副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女子。 一个与她极为相像的女子。 姜清漪的呼吸在瞬间停了停,她上下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画,目光带着些许的急切。 这画是用毛笔画成的,是写实的人物画,用细腻而精湛的笔法,将那女子描绘的尤其细致,还用彩色的颜料将画填了色,看样子这画是倾注了作者十分的功力的。 画中那女子站在一树海棠花前,眼如秋水,手中拿着团扇,正在肆意的笑着,像是要从画里活过来了似的。 画中那女子虽然穿着古代的衣裳,姜清漪可以十分肯定——那女子同她一样,是来自现代的。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肯定,这更像是一种直觉。 姜清漪突然想到了那日在街头的拐角,碰见的那个奇怪的老道士真真道人,他也同样是对她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真真道人说自己同那人一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姜清漪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至少在八年前,这个时代出现过一个来自现代的、精通医术的女子。 姜清漪顺着那幅画往下望,便在画的末端看见了落款。 画的末端只写了两行小字: 赠萧都洵 凌淞绘 萧都洵? 凌淞? 姜清漪看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便觉得从前的事情在这一瞬间有了眉目——萧都洵不就是皇帝和太后等人都认识的那个女子吗? 萧都洵就是十八年前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与她极为相像的那个穿越者,她本以为只是神态或者气质相像,可这画上显示出,她们是实实在在的容貌相似。 萧都洵一定与原主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她侧头看着正盘腿、闭眸小憩的墨璟渊。 墨璟渊因为失血过多,现下还是惨白着一张脸,刚刚麻药的作用也没有过去,姜清漪的内心虽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还是不忍心去打扰墨璟渊,便打算等他醒了再问问其他事情。 她想到这里,又急匆匆的跑下了石床,跑到那石桌前,想要找出一些线索。 她将石桌上的那个笔筒倒了过来,刚刚让她觉得奇怪的笔,便被她胡乱的倒在石桌上。 那些笔都是用鹅毛制成的笔,笔的尖端沾着早已经干掉的墨水,刚刚的日记本里的字,应该都是用这鹅毛笔写出来的,因此她才会觉得写这字的人,用的是笔尖极硬的水笔或是钢笔,而不是软趴趴的毛笔。 姜清漪几乎可以肯定,萧都洵绝对是在这里住过。 石桌的表面除了这一筒笔,便没有其他东西,姜清漪又蹲下身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石桌。 她仔细的摸索着石桌的边缘,便在石桌的下面发现了几个暗格,这石桌的布置倒像是现代客厅中间的茶几。 姜清漪顺着缝隙摸了摸,又将手伸入缝隙,再往外一拉,那个暗格便被她拉开了。 随着姜清漪的动作,暗格扬起了厚厚的灰尘,姜清漪轻咳了几声,又用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灰尘,低头往下望。 她在暗格里同样是看见了一本小册子,除了小册子,倒也没有其他东西。 这个小册子与姜清漪在瓷枕上发现的册子极为相似,甚至连册子的封面,都是用简体字写成的“日记”两字。 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个字是竖着写成的,而不是横着,并且这两字写的歪歪扭扭,不像是那本上面的字体来的工整。 姜清漪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这两本日记若是同一个人写的,为什么字体的变化会如此之大,可若不是同一个人,这属于萧都洵的石室里,怎么还会有旁人的日记本。 姜清漪带着疑惑翻开了那本日记,这本日记放在暗格里,时间过的久远,数页的边缘都是虫蚁啃食了,所幸的是没有如同上一本一样被撕掉。 姜清漪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字便映入了她的眼帘,她看着眼前的记录的一切,瞳孔不可避免的缩了缩。 第177章 日记本上歪歪扭扭写满我是萧都洵 这本日记本记的不是萧都洵的生活,上面写的是密密麻麻的五个字。 我是萧都洵。 这些字写的歪歪扭扭,极为丑陋,像是这日记本的主人在极为惊恐的状态下写出来。 而后面的几页纸上,同样是这几个字,写的较为端正,还像是在刻意模仿着什么人的笔迹。 姜清漪将这本日子从头翻到了尾,日记本上反反复复出现的便只有这句话,而再后面写的除了有萧都洵的名字之外,还有凌淞。 凌淞? 这是姜清漪第二次见到这个名字,这凌淞是刚刚为萧都洵画画的那个人,那副人物画的色彩鲜艳,想必那些颜料也是使用极为珍贵的矿石磨制而成的,凌淞的身份想必是不简单。 姜清漪又突然想到——凌云柏、凌云封他们同样是姓凌,这凌淞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姜清漪一手撑着下巴,仔细的分辨着这本日记上的笔迹,这实在是让她感到奇怪。 若这第二本日记也是萧都洵自己写的,她为什么要在日记本上写“我是萧都洵”,难不成她是有精神分裂症? 若不是她写的,那这本日记本为何又会出现在萧都洵居住过的这个石室里呢?那人冒充萧都洵的笔迹的用意是为何?又为何会在这样极端惊恐的情况下,写出“我是萧都洵”,想要极力的肯定自己? 姜清漪想来想去,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目前知道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让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像是感受到了姜清漪的烦恼,在石桌上闭目养神的墨璟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满面愁容的姜清漪,启唇轻声问了一句:“在想什么呢?” 姜清漪拿着那张画像和那两本日记本,往墨璟渊身边走了几步,在对着他稍微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发现后,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凌淞是谁吗?”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手中的画像,愣了愣神,又将眸光移到了姜清漪的脸上。 姜清漪看着他的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是想说画上的这个女子十分的像我,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她叫萧都洵,你有听过吗?” 墨璟渊眸光暗了暗,捂着胸口微微的摇了摇头,继而道:“我不认识萧都洵,但是我知道凌淞。” “凌淞不算是什么神秘的人物,他是齐王,早年也算是英明神武、风姿无二,只是数十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从此深入简出。不过因为他年轻时的战功赫赫,就算是再低调,仍旧是说一不二的,就连当今圣上都要让他几分。”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解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时代的战神是?跟你差不多——英明神武、霁月风清、风光无二。”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极为受用的笑了:“我倒是与他不同,他隐退后,再不曾娶妻,孤身一人退隐山林。而我不一样,我有你。” 墨璟渊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姜清漪,伸出手等着姜清漪来拉。 姜清漪看着他的脸,苍白的脸色仍旧是掩不住他的满面春风,她轻轻伸出手去牵了他的手。 墨璟渊感受着掌间的温度,握紧了那光滑细腻的玉指,往自己的身前一扯。 姜清漪被他这样一拉,却是突然想了起来,她之前就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终于找到了原因——是墨璟渊的那枚玉佩。 姜清漪想着,又是严肃了脸色,她垂着头对着墨璟渊问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初见时,你在我这儿落下了一块玉佩,上面写着的名字是萧珏,我想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的询问,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那枚玉佩,这玉佩是姜上清在最后一次出征前交给他的,说是给他保管,而姜上清却是青山埋骨,再也没有回来。 此后,墨璟渊便是贴身携带着那块玉佩。 “或许,这块玉佩是姜上清极为重视的那个军医的玉佩。”墨璟渊淡淡开口猜测道。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萧都洵是一个医术极其精湛的女子,在我看来是这世间少有,若是那军医的医术高明到被姜大将军如此看重,而两人又同样是姓萧,他们之间会不会有着什么关联?或者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姜清漪摩梭着墨璟渊的手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墨璟渊听了姜清漪的话,垂眸沉思了片刻。 “我刚刚说这石室的陈设有些异样,凭的却是我的直觉,你是否能发现这石室到底哪来有问题?”墨璟渊蹙着眉又开口询问道。 姜清漪听着墨璟渊的疑问,觉得有些难以回答。 墨璟渊的直觉是对的,这石室的陈设确实与古代不同,因为无论是这石桌还是石床从事充斥着现代的气息,可这她要如何向墨璟渊解释呢?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这个房间的陈设是与我们平日里居住的房屋有些不同,这种样式来自于我的家乡,而我怀疑这个石室的主人跟我来自同样的一个地方——姑且算是我的老乡。” 姜清漪低头解释完,才对上了墨璟渊的眼神,她一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墨璟渊冷眼瞧着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姜清漪可以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隐私,但是他不希望她把自己防备的像个陌生人。 于是他缓缓开了口:“来自同样的地方?老乡?”他缓缓打量着姜清漪的脸,猜测她是否会告知自己真相,哪怕是一点点。 “可是我记得,你的父亲姜献书,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姜家的所有小姐,也从未离开过京城。”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便知道这个黑墨汁到底想问什么。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真正的姜家小姐?”姜清漪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因为害怕他不信,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犹疑。 “极有这种可能,一个人平白无故的变成了另一种性格,便有可能是借尸还魂或是死而复生。”墨璟渊点点头,极为坦然的道。 他的话让姜清漪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错愕——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第178章 墨璟渊:我是人不是鸟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镇定自如的模样,自己倒是有些不镇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接受了?”姜清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抽开了墨璟渊仅仅握着的手。 墨璟渊只觉得自己的掌心一空,掌心中温热的温度便是消失了,他心头也跟掌心一样空落落的,他瞬间有些后悔刚刚试探性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接受的从来就只有你这个人罢了。”墨璟渊抬起眸解释道,又想握住姜清漪的手,可姜清漪却没有让他如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姜清漪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姜清漪的瞳孔猛的缩了缩,她以为她藏的够好了,甚至连南意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在皇后寿宴上,你被以巫蛊之术陷害的那一天开始,我便确定了。从前只是怀疑。”墨璟渊坦白道。 姜清漪顿时有些无言,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皇后寿宴那日之前,她恐怕都没有跟他有过什么接触好!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惊恐的眼眸,急忙换了一个话题,他对着姜清漪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们先不提这件事了,我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选择一个适合的时机,等你觉得我值得完全的信任和托付的时候,再把你想说的东西告诉我,我们现在先要找到出口,再离开这里。”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这才突然惊觉,他们已经在这个石室里待上了许久,并且他们似乎都没有找到这个石室的出口。 姜清漪对着墨璟渊点了点头:“你先休息,我去四周观察观察,刚刚为你敷上的白药有迅速愈合伤口的作用,等你肩上的伤好点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从掉入石室到为墨璟渊疗伤,两人大概在这个石室里花了大半天,唐令若是得知那些侍卫没有抓到人,一定会对交易的场所下功夫,来一个毁尸灭迹。 因此,两人必须早点赶到埒村,找到唐令贩卖人口的的场所和证据,再把里面的人都救出来。 姜清漪想到这里,把两本日记本都揣到了自己的怀里,又绕着石室走了几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 刚刚光顾着看这两本奇异的日记,都没来得及观察这个石室,姜清漪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这个石室四周都是由石头砌筑,四周都是石头,没有为出去的路留上一个出口。 而室内的光源来自石室四角的四颗夜明珠,那四颗夜明珠都有成人的拳头大小,外表圆润光滑,散发着柔和的光,让人不觉得刺眼,又照亮了整个石室。 姜清漪走到石室的角落,伸出两只手抱起了那颗夜明珠,夜明珠沉甸甸的重量让她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惊叹这萧都洵真是大手笔。 她抱着那颗夜明珠走到了两人掉下来的地方,把夜明珠举过头顶照了照,又仰着头往上望。 也不知道这个石室到底有多深,姜清漪举起了这夜明珠,竟然也是看不到顶,自然也是看不到两人掉下来的那个入口。 姜清漪有些想不明白萧都洵为什么要在这里建一个石室,又要把这个石室建的这样深。 从前姜上清身边那个随军的军医萧珏和萧都洵会是同一个人吗?在石室里多变的两种笔迹、两种人称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姜清漪想着这些问题,突然感觉有些犯难,她高高举起的手有些发酸,便索性把夜明珠收了回来,转头朝着墨璟渊问了一句:“以你的轻功,能飞到我们掉进来的那个洞里吗?”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捂着肩头从石床上走了下来,他走到姜清漪的身边,和姜清漪并排站着,又仰着头望着石室的门顶,最后摇了摇头:“实在是太高了,入口狭小,又是紧闭着的,我是人不是鸟,飞不上去。” 姜清漪听着他一开始的话,眉头蹙得是越来越紧,到最后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的询问,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又缓缓走到了那面石墙前。 他掏出一个火折子,在四面石墙面前各自停留了一刻,姜清漪看着他的举动,感到有些好奇,也跑到了墨璟渊的身边,盯着他手里的火折子仔细看着。 火折子的顶部窜出了细小的火苗,墨璟渊在这堵石墙面前谨慎的移动着火折子,在一面石墙的四个角落都各自试探了半刻,最后缓缓在石墙的右下角处停了下来。 “你看。”墨璟渊朝着姜清漪微微颔首,示意她往自己的手掌上看:“你能看见什么?” 姜清漪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火苗,墨璟渊的手稳稳的握着那个火折子,可火折子上面的火苗却是在微微跳动。 “这个火苗……在微微颤动,这是有风!”姜清漪的眼睛在瞬间亮了亮。 “没错,有风。”墨璟渊转过头赞许的看了姜清漪一眼,又朝着她解释道:“这石墙看着是密不透风,这只是人体感受不到而已,用火苗试探出哪一面墙有风,便能知道哪一面墙后面是空心的了。” 墨璟渊解释完,姜清漪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察觉到哪面墙后面有空间,直接把墙凿穿,就可以出去了是吗?” 既然找不到出口,就直接暴力拆卸,简单粗暴,不愧是黑墨汁想出来的主意。 墨璟渊听了姜清漪的话,犹豫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踌躇满志的模样,极为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若是你想要这样子,也不是不可以……” “好!”姜清漪一拍手,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把墙拆了,早点去埒村把人救出来。” “也许需要半天时间,等我内力修复完全后,才能姑且一试。”墨璟渊说的有些犹豫,他前半辈子遵纪守法,可从来没有干过用自己的内力拆掉别人家房子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模样,一袭红衣将他的脸和唇衬得是更加惨白了,她朝着墨璟渊极为霸气的摆了摆手。 “别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她从空间召唤出几颗大力丸,一股脑全都扔在嘴里,用力的嚼了嚼。 几颗大力丸把她的腮帮子都塞的鼓了起来,墨璟渊瞧着姜清漪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像极了藏食的松鼠,他觉得可爱极了,不由得失笑。 可还没等他笑完,他马上就是笑不出来了,墨璟渊看着姜清漪极为费劲了咽下了那几颗大力丸,后又用手顺了顺胸口的气。 最后缓缓走到了石桌前,单手举起了那张石桌。 那石桌用的是实打实的材料,由实心的一整块青石雕刻而成,及腰的高度,大概有十岁大童那样宽。 三个内力深厚的大汉齐心协力,都无法保证能将那石桌抬起来。而姜清漪一手擦嘴,一手拎着那石桌,像是拎着集市上买来的小鸡仔。 墨璟渊:…… 他的瞳孔猛地缩了缩,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第179章 到了埒村 眼前的这个女子,她…… 墨璟渊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刚刚在石室里头的表白是不是太早了,他现在开始担忧自己婚后的生活是否会被她一拳打飞。 此刻的姜清漪对墨璟渊的想法浑然不觉,她迈着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吃了那大力丸,她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拎着这个大石桌就像牵着墨璟渊的手一样轻巧。 这大力丸是她在来魏庄之前就已经调配好的,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如今终于可以试验这大力丸的药性了,她一下子吃了一把,现在只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姜清漪想着,便抬起了手中的石桌,往着刚刚那面石墙的左下角砸去。 “轰隆——”一声,石墙轰然倒塌,一时间石块迸溅,墨璟渊眼前灰扑扑的沙石直往自己身上溅的模样,又是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 在一瞬间石墙的左下角就破了一个大洞,黎明的阳光穿透扬起的沙石射向了石室里,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浑身泛起了一股暖意。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早晨,她扇了扇鼻尖的灰尘,便是能闻见山林中清冽的空气的味道。 姜清漪转过头,对着墨璟渊忍不住咧了咧嘴:“你瞧,石墙被我砸开了!” 墨璟渊朝着姜清漪虚弱一笑,他刚想说话,却又听见耳畔传来姜清漪的声音:“你觉得身子还行吗?要我抱你出去吗?” 姜清漪没有在说笑,她真的觉得自己的浑身有着数不完的力气,说完之句话之后便迈着步子往墨璟渊的身边走。 墨璟渊切实被她的话惊住了,他伸出手急忙道:“不用,我行,我很行!” 姜清漪看着他这副惶恐的模样,缓缓停住了脚步,嘴里嘟囔着:“我也没有说你不行……” 墨璟渊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莫名觉得自己身娇体弱易推倒倒像是个吃软饭的。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眼眶红红、吃软饭的模样,整个人便是极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寒颤,他摇了摇脑袋不敢继续深想,便径直往那个洞里走。 石桌砸出的洞不大不小,正好容一人进出。 姜清漪刚要跟墨璟渊走出石室,却又情不自禁的往回望了望,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两本日记,对萧都洵心道了一声抱歉,还是拖着石桌,在出门后,用石桌把石室的大洞堵上了。 黎明破晓,天还是微微泛着鱼肚白,在狭小的空间里待上许久后,一望到外面的天空,便觉得那天空是一望无际。 姜清漪扭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有些不确定哪边才是往埒村走的路,却听见墨璟渊清冽的声音,在她身边提醒道:“你瞧这山泉。” 姜清漪低头顺着墨璟渊的手指的地方望去,看见的便是一条手腕粗的涓涓细流,这山泉从山上流出来又流向远处。 姜清漪吸了吸鼻子,又往那山泉处走了几步,这里山泉水里头含着的气味与那日她在县令府的温泉里闻到的味道相似,可是这药浓度又比温泉里的高上了几分。 “墨璟渊,那日在温泉里治愈你的便是这药!”姜清漪的眼睛亮了亮,忙不迭的沿着山泉的源头走。 墨璟渊看见姜清漪对自己的身体这样上心,心中浮现出了一丝暖意,同样是双手负后,慢悠悠的跟在了姜清漪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走了不过五分钟,两人便来到了一片更广大的空地上,这空地上树木稀少,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泊周围长着齐人高的杂草。 姜清漪只看了一样,便知道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草木并不是野草——这是草药。 姜清漪眼睛亮了亮,嘴角不自觉的开始上扬,三步并作两步便往湖边走,很显然刚刚看到的山泉里的水便是从这个湖泊里流出来的。 姜清漪快步走到草木身边,撸起袖子闻了闻那草药的味道,又是一阵狂喜。 她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纯的草药!若是在现代,单单是普普通通的一株西桢岘草就已经是稀世珍宝,可以让无数名医身手趋之若鹜。 更何况这片地上有的还是浓缩的精华,这更是举世无价的珍宝。 或许是这湖水流经这片种植草药的地上,成了山泉流入县令府的温泉,温泉里面含着的药效便能暂时缓解墨璟渊的癔症,若是直接吃了由她精心配置提纯的中药后,想必马上就能痊愈。 这片野地距离萧都洵的石室极近,恐怕是萧都洵闲来无事的时候在这里种植的,萧都洵离开后,这片土地没人打理,上面的草药开始疯长,却越长越好了。 姜清漪想到这里,心里又对萧都洵升起了一份敬意,萧都洵的医术恐怕放在现代也是举世无双。 她在现代倒是也有一个极为崇拜的学术界大拿,被她经手的疑难杂症没有不被治愈的,她在姜清漪出生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可她留下的书籍文献却是让姜清漪受益颇多,她是姜清漪唯一向往的目标。 萧都洵是姜清漪第二个钦佩的人,想到这里,姜清漪又是小心翼翼大折了数株长势最好的草药,兴高采烈的对着墨璟渊开了口:“等我回去研制一番,配上这里的草药一定能治好你的疾病!”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对着草药傻笑的模样,心底也浮出了几分笑意。 他记得自己在京郊还有一片庄子,若是在庄子里种上所有她喜欢的草药,她看见定是会高兴坏了? 墨璟渊微微一笑,刚想答应下来,却见姜清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竟直直向后栽了下去。 墨璟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扶住姜清漪。 “姜清漪?!” 姜清漪倒在墨璟渊的怀里,任由墨璟渊的喊叫却没有任何反应,直接是不省人事了,她鼻腔和口腔里缓缓渗出鲜血,手里却还是死死的攥住了那几株草药。 —————————————————— 姜清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是躺在墨璟渊的怀里,她感受着身体的酸涩,微微动了动身子。 “醒了?”墨璟渊柔声道。 “我们已经到了埒村。”墨璟渊在她耳畔低声道。 第180章 埒村里缟素飘扬,满是灵堂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在墨璟渊怀里缓缓直起了身子。 墨璟渊此刻正抱着她,坐在一棵大树下,大树的正对面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 日头西沉,一钩新月高悬于西天,半边天色被日落烧红,远处又青山的倩影似在匍匐,近处有不少居民在河里淌水,像是河里寻觅着什么,肩头耸动,背对着斜阳只隐隐勾勒出轮廓。 姜清漪盯着远处的人影,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有些疑惑,她试探性的开了口,只觉得自己的喉头是一阵疼痛,声音有些嘶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大约是卯时。”墨璟渊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的姜清漪,眼神中带着浓重的关切。 她伸手撑着墨璟渊的大腿,想从墨璟渊的身上挪下来,却又听见墨璟渊唇瓣溢出的闷哼。 她着急的转过身,便看见墨璟渊的肩膀处又是染着丝丝血迹。 她叹了一口气,这一定是墨璟渊抱着她日月兼程的赶来埒村,才让原本被绷带包扎好,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从墨璟渊的身上爬下来,手里握着白药,又是要去为他包扎伤口。 墨璟渊握住了她已经伸到了自己肩头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下巴朝着远方淌着河的人们伸了伸:“他们有些奇怪。” 姜清漪的手腕被墨璟渊轻轻捏着,她也没有强制要为他上药,而是顺着墨璟渊的目光望向了那河里。 确实,有些奇怪。她在刚醒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 明明已经到了卯时,远处的屋舍里却没有升起炊烟,而眼前的这条河里几乎站满了人。 远远的望去,那河里密密麻麻站着的不是驼背的老人便是一些中年妇女,河里几乎没有青壮年男性,更没有年轻的女子。 这倒是真符合了那日她和谢姨娘出府时,茶馆里的说书人所说的——埒村里的壮年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 姜清漪看着眼前这平常中又透露着些许诡异的一幕,微微眯了眯眸子。 河里究竟是有什么东西,才值得他们全村出动,在饭点的时候,跑来这里捕捉? 姜清漪正要站起身,却看见远远的走来了一个妇女。 那妇女挎着个竹篮子,像是刚从河里上来的模样,瞧见这榕树下躺着两个气息奄奄、死气沉沉的人,便大着胆子走来看看。 “大妈……”姜清漪看着那妇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垂着头瞧着墨璟渊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和墨璟渊在树荫下的模样看着阴森森的,实在是狼狈,便在她开口前先喊了一句,证明自己是个活人。 姜清漪的喉咙还是疼,说起话来中气不足,是气若游丝的,大妈听着姜清漪的话吓得连篮子都要掉了。 “哎呦,哎呦……真是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她惶恐的大叫了一声,又看着墨璟渊坐在树下,双眸紧闭,一张俊脸冷若冰霜,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阎罗,她慌乱的拔腿就跑。 “大妈!大妈!咳咳咳——”姜清漪往前跑了两步,对着她大叫:“我是活人,活人!” 大妈听着姜清漪的话,微微停住了脚步,她狐疑的转过头,弯下腰仔细的瞧了瞧墨璟渊的脸。 这张脸看着像是村里手艺最好的老李雕出来的神仙,若是个阎王,也该是个俊阎王,她想着又往前凑了两步。 直到看见墨璟渊陡然睁大了眼睛,她又是慌乱的一顿乱叫。 “我的妈呀,我的妈呀……这是鬼呀我的妈呀……俊鬼,俊鬼……” 墨璟渊有些不耐烦的蹙了蹙眉,眼前这女子大惊小怪的声音让他感觉自己的耳畔有一千只鸭子在叫。 “这是家夫,家夫!”姜清漪看着那大妈被墨璟渊的气场吓得快落荒而逃的模样,急忙上前攥住了她的袖子。 “我和家夫途径此处,路上遭遇劫匪,他为了救我受了伤,现下天色渐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否请您收留收留我们……”姜清漪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大妈撒娇道。 那大妈带着几分犹豫,又扭头看了一眼墨璟渊,“可是他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便不是个好人!”、 姜清漪听见大妈松了口,急忙踹了墨璟渊一脚,墨璟渊听着那句“家夫”心里是极为受用,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刚刚是在下身子不适,实在是失礼了,恳求您能收留我和我的夫人。” 墨璟渊说着,身体的反应倒是很诚实,一咳便轻巧的咳出了血丝,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血丝染红了他惨白的唇瓣。 大妈看着墨璟渊一副受难美人的模样,眼睛马上便是亮了亮,脸魂都被勾走了大半。 她将手里的篮子挎到了肩膀上,便热心的凑上前来,想要把墨璟渊扶回家,她声音洪亮,像是在哄着墨璟渊:“没事没事,大姐收留你们,大姐收留你们!” 墨璟渊看着那大姐凑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刚想伸手拒绝,却又是被姜清漪瞪了一眼,他才讪讪停下了自己抗拒的手,忍着自己的洁癖让那大妈近身。 姜清漪看着大妈热络的扶着墨璟渊的手臂,带着“不是好人”的墨璟渊往自己家里走的模样,跟在两人的身后,有些乐得自在。 她倒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墨璟渊的美人计会是这样的好用。 不过她吸了吸鼻子,又嗅了嗅自己的两个衣袖,总觉得闻见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顺着那条河流一直往前走,便是能进了村子,在外头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可到了这埒村里头,姜清漪的眉头便是马上锁了起来。 一迈进这埒村,满目皆是一片惨白、触目所及皆是缟素,在风中翻滚盘旋,像是一个个枉死的灵魂。 每走三步便能看见一个披麻戴孝的人,每走五步便能看见一家屋子里设了灵堂。 此起彼伏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埒村,耳畔似有风声在呜咽、哀鸣。 姜清漪被眼前的这幅人间炼狱惊得寒毛直竖,可那大妈却是见惯不怪。 她扶着墨璟渊,连头都没抬,便急匆匆往自己的屋子走。 姜清漪往前快步迈了几步,想要从大妈的口中打听到些什么,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眼前的路便被一个老者挡住了。 姜清漪看着眼前的人,瞳孔情不自禁的放大,她咽了咽口水,攥住了墨璟渊的衣袖…… 第181章 像是被傀儡操控的怪病 眼前的老者虽说是人,从他的行动中却丝毫看不出为人的特征。 他浑身僵硬,一举一动皆像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四肢向外翻折着,他用着像是被折断了的四肢正在跳着诡异的舞蹈、做出常人难以做出的举动,嘴里还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笑声。 “嘎嘎嘎——嘎嘎嘎——”这笑声虽然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却不像是人的声音,而像是某种野兽。 墨璟渊冷眼瞧着眼前似人非人的“人”,也顾不上装柔弱了,他伸出手护着姜清漪,防备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老者浑身颤动,手舞足蹈的走着,也不知道是要走去哪里,嘴里发出破碎的笑声,那嘶哑的笑声与肃肃的风声和远处的哭喊声融为一体,像是一种独特的催命曲。 姜清漪透过他凌乱的头发,分明看见他浑浊的眼球上瞳孔涣散,只觉得背后发凉——他已经是救不活了,与其叫他人,倒不如叫他活死人。 这原来就是那日说书人嘴中的惨状,轻飘飘的话语,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惨烈。 但姜清漪有些肯定,从医数十年的经验让她一眼便能分辨出——这个老者得的绝不是那说书人口中的瘟疫。 可若不是瘟疫,这整个埒村又是如何变成了这样一副人间地狱似的模样? 那妇人看见眼前老者的脸,像是极为哀痛的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想要向前挽救的意思。 姜清漪看着那妇人这个样子,于是见缝插针的问了一句:“大妈,您是认识……这位老人,是吗?” “这是村东的木匠老李,村里孩子全是他看着长大的。”那大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极为惋惜。 “您可知他为何会变成了这副样子?”姜清漪继续问。 大妈看了姜清漪一眼,防备的摇了摇头,随后闭上了嘴,便是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墨璟渊和姜清漪对视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凝重。 “若是你们觉得害怕,现在还能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姜清漪,语气微凉。 “天色很暗了,我们走了也没地方去。大娘,您还是收留了我们。”姜清漪没打算走,她温声开口道。 “若是晚上发生了些什么,人多一点也好一点。”大妈听了姜清漪轻声细语的话,这才答应了下来。 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老李,又埋着头捂紧了篮子,绕过老李走了。 姜清漪走在墨璟渊身边,再路过老李的时候,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大娘姓林,家住在埒村最里边的巷子里,姜清漪和墨璟渊跟在大娘身后,看着大娘从篮子里掏出了钥匙,开了门上的锁,后把门一推,便自顾自走了进去。 “小心脚下,这里有个台阶。”林大娘头也不回的说道,又将那篮子放回厨房里,点了厅处的蜡烛。 姜清漪看着林大娘忙前忙后的背影,伸出脚跨过门槛。 蜡烛烧的很短,几乎是快燃尽了,幽幽的烛光照出了林大娘的家徒四壁。 矮小掉漆的木桌靠在墙边,只要人一动,墙皮就扑哧扑哧的落下来,落得人满头都是。 “家里穷,坐。”林大娘伸手指了指木桌边的两张小凳。 姜清漪顺着大娘手指的方向坐了下去,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大娘,这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大娘点点头,没说话,烛光照的她眼神幽幽。 大娘沉默了良久,像是许久没碰见能讲知心话的人了,最后还是犹豫的开了口:“原来家里有四口人。” 她伸手比了一个四,虽没接下去说,可瞧着这埒村的情况,大抵家里的其余三口都是死了。 姜清漪抿了抿唇,瞧着林大娘的凄凉的眼神,也莫名觉得有些悲哀。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十两银子塞到了林大娘的怀里,对她宽慰道:“我们俩给您瞎添乱,也帮不了什么忙,什么东西都要问你烦你,这就算是我们俩的住宿费了。” 大娘瞧着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在烛光的照耀下发着微弱的光,她眼眸没什么变动。 家里人都死光了,她一个人活着要这银子又能有什么用呢?她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刚想开口拒绝。 姜清漪生怕她要拒绝这银子,又开口转移话题:“我们刚来时,看你们全村人都在河里捞东西,天都快暗了也没人生火,你们都是在捞些什么啊?” “吃的。”林大娘回答,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村里穷,没了干活的男人更穷,就只能去河里捞东西吃。” “为何是在傍晚的时候才全村出动去捞东西?这不是耽误吃饭吗?”墨璟渊在此刻也插嘴道。 他问的东西正是姜清漪疑惑的地方,也是埒村谜题的关键。 “这东西,每隔四日才有,每一次都是在这个点,一开始没人知道,后来大伙知道了都去捞,村里现下才没人生火。毕竟没东西吃,又能生什么火?”大娘垂头,目光凝视着自己眼前的一处虚无,似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东西。 “在河里捞上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墨璟渊又问。 “是肉。” 肉? 姜清漪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与墨璟渊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这话说的倒是极为奇怪,若从河里捞出来的是活物,便会说是鱼啊虾啊的,绝不可能单单说一个肉字,可若是死物……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些什么——或许这肉与埒村的诡异瘟疫有些切实的关系。 “这肉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是在村里的男人开始失踪之后吗?”墨璟渊问的有些具体,林大娘像是读懂了墨璟渊的言外之意,抬头惊恐的看了墨璟渊一样,直直摇头。 “不不不,这肉老早之前就有了,是村里汉子失踪之后,没有人干活,村里收成差了下去,大伙才开始去河里捞肉。” 姜清漪听了她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墨璟渊刚刚那话的意思是怀疑这条河凭空出现的肉是那些失踪男性的肉。 既然林大娘否定了这种猜测,那这埒村中年轻劳动力的失踪跟埒村的瘟疫是否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姜清漪又抬头将眸子望向了林大娘:“大娘,那能让我们看看你从河里捞出来的肉吗?” 林大娘听了姜清漪这话,面露疑惑,却又听见姜清漪继续开口道:“正巧我们也饿了……” 林大娘这下才动懂了姜清漪的意思,她看着桌子上闪闪发光的十两银子,还是有些动容的点了点头:“正巧刚刚我捞了好些肉回来……现在就给你们去做饭!” 林大娘一手扶着腰,缓缓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便走去厨房,拿来了那个竹篮子。 姜清漪看着递到了自己面前的竹篮子,鼻尖瞬间充斥着奇怪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心头一跳,她微微掀开了竹篮子上面盖着的花布,便浑身一僵,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脸上是一片惊恐。 第182章 河道里的肉是人肉…… 墨璟渊闻见了这味道,脸马上就冷了下来,脸上有的是一片凝重,他上前一步急急攥住了姜清漪的手。 姜清漪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又是走到了林大娘的身边,伸手一把抓住了林大娘的手。 林大娘瞧着姜清漪和墨璟渊两人的反应如此强烈,倒是有些不解,她低头望着篮子里的生肉,问了一句:“这肉怎么了?这可是我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可新鲜了。” 墨璟渊垂着头,没有说话,姜清漪却是慎重的又问了一句:“大娘,你平时就是吃的这个肉吗?” 林大娘看着姜清漪陡然严肃起来的语气,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呐呐道:“不只是我,这全村的人吃的都是这肉啊。” 姜清漪极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原本握在林大娘的手腕的手,缓缓垂到了身侧,她沉沉的阖了阖眸,对林大娘开口道:“这篮子里的肉,是人肉。” 人肉? 林大娘听了这话,迅速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姜清漪的眸子,脸上的肉急速的耸动着,吓得手里攥着的篮子都掉到了地上。 原本装在篮子里的生肉随着林大娘的举动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上了灰扑扑的泥,白花花的肉在幽暗的烛光里反射着诡异的光。 姜清漪只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生肉,沉沉的闭了闭眼睛,便没有再看。 她从前当然是见过人肉,也见过标本,可她从未见过——差点被吃掉的人肉。 若是今晚林大娘没有碰上他们两人,便会毫无察觉的把这肉食入口腹。 她无法想象,此时此刻整齐埒村的其他地方,有无数户人家将从河里打捞来的人肉煮熟了吃到胃里去。 她想到这里,便恶心的想要作呕。 墨璟渊瞧着姜清漪面色惨白的模样,此刻的林大娘也被眼前的事实吓得瘫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地上的东西。 墨璟渊轻轻拍了拍姜清漪的后背,把她牵到木桌旁坐下,又拿起了烛台,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那几块生肉。 墨璟渊将蜡烛掐的更亮了些,又从柴火堆里捡了一根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生肉,他看了许久,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最后开口道—— “这是人的大脑。” 原本瘫倒在地上的林大娘冷不防听见墨璟渊的话,更是吓得直抽抽,险些要背过气去。 她一手捂着胸口,嘴里正艰难的喘息着,林大娘小心翼翼的往那竹篮子里望了一眼,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过了一息,便直直的晕倒了过去。 姜清漪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地上扶住了林大娘。在给她把完脉后,确定了是由于惊吓过度而产生的晕厥,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从空间里召唤出朱砂安神丸,又就着温水为她服下,掐着她的人中,才让林大娘缓缓醒了过来。 姜清漪经过了刚刚的休息,也算是想通了,她面无表情的瞧着墨璟渊身前的人脑,觉得最好替这些枉死之人伸冤的方法就是查清楚真相。 无论是验尸还是治病救人,她都是最在行的。也只有她才有办法救他们。 想到这里,姜清漪搂紧了怀里的林大娘,对着她平静的开口解释道:“大娘,你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京城里来的官,就是为了微服私访查你们从前报官的人口失踪案,你只要跟他说清楚你知道的东西,他就能帮你查清楚真相,找到你家失踪的男人。” 尽管不知道那些人最后的结局是死是活。 林大娘感受着姜清漪温暖而有力量的怀抱,狂跳的心脏这才缓缓平静下来,她虚弱的指着眼前的竹篮子,眼里闪出泪花,却是呐呐说不出话。 姜清漪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又是温声开口劝慰:“不知者无罪,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怪你的。他们要感谢你,正是因为有你,我们才能知道这些肉是人肉,也才能为他们洗刷冤屈。” 姜清漪虽然对着林大娘是这样安慰,可是她对埒村里这莫名其妙的诡异的病,却是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这猜测还是要等之后再去验证,眼前她必须先把林大娘知道的东西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林大娘听了姜清漪这话,消化了良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姜清漪见她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这才开口继续问道:“大娘,你可知道咱们这个村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那种病的?就是我们刚进村里头,见到木匠老李的那种病。” 林大娘咽了咽口水,仔细的回想了一番,才犹犹豫豫的开口回答:“大概是——村里的男人逐渐的失踪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有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的男人是在山上打猎的时候不见,有的男人是要进城去买东西,就消失了……” “人不见了,官府又不管。村里头还有人开始生病,瘫在床上不能下地干活,然后——然后那些瘫在床上的人,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发疯,像是鬼上身了一样……就像,就像刚刚我们见到的老李那样。” 姜清漪听了她的话,微微梳理了一下时间线。 大概是村里的男人神秘的失踪之后,埒村逐渐失去了年轻的劳动力,田里的庄稼收成开始变得不好,人们就在河里发现了这些生肉,在吃了这些生肉之后,有的人便开始瘫痪在床,最后像是变成了傀儡一般,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在哈哈大笑之中诡异的死去。 想到这里,姜清漪又是和墨璟渊对视了一眼。若是说这些事情的源头,便是出在了那些消失的男人,和河道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肉上。 墨璟渊用木棍挑起那花布,将它盖到了人肉上,接着抬头问了林大娘一句:“你是否知道,这河道的上游都有着什么东西?” 林大娘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看向墨璟渊的眼神里还有着些害怕,她小声的开口道:“河道的上游——是一个杀猪场……” 第183章 河道里的尸块属于女性 杀猪场? 听了林大娘的话,姜清漪和墨璟渊两人的眸子同时暗了暗。怪不得这埒村里的人会去河道里捡来路不明的生肉。 若是这河道的上游是一个杀猪场,那便都说得通了,只是这杀猪场里到底干的是什么勾当,现在恐怕是没有人知道的。 “大娘,从前从河里捡来的生肉,你都吃光了吗?”姜清漪看着地上的生肉,对林大娘问道。 单凭眼前的这几块脑髓,根本无法判断出受害者的身份特征,若是有更多的肉,就可以判断出受害者的性别和年龄。 或许可以通过判断出受害者的身份,去推测埒村里失踪的劳动力到底去哪里,干了什么,现在是死是活。 “呕呕——呕——之前的肉还有——呕——”大娘一想到自己从前吃了人肉,就捂着嘴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她从姜清漪的怀里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跑去厨房,把上次剩下来的肉拿了出来。 姜清漪蹙着眉接过林大娘手里的陶碗,眯着眼睛观察着碗里盛着的人肉。 恐怕这些枉死之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死了之后身上的肉是被装在饭碗里的。 姜清漪用手将肉掏出来,在地上摆了个整齐,林大娘看见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人肉,又开始干呕起来。 “呕——呕呕——” 这次的肉不再是人的脑髓,切口平整,一块大概是成年人的巴掌大小,上面没有骨头,应该是将肉扔到河里的时候,就已经把骨头剔掉了。 “切口平整,剔骨干脆利落,看手法干这事情的应该真是屠夫,”姜清漪仔细盯着手里的肉,淡淡开口道。 “这块肉应该是股骨上的肉,肉的肌肉密度小,我怀疑死者为女性。” 姜清漪的话让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的林大娘松了一口气,她从河里捞来的肉不是她丈夫的,她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我怀疑——不只是这块肉,其他所有肉都是来源于女性。”墨璟渊与姜清漪对视,沉沉道。 姜清漪被墨璟渊的话说得心下就是一凉,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瓣,开口问道:“你是说——唐令做的生意……” 墨璟渊没说话,沉默的点了点头。 “若河道里的这些尸块都是来自被拐卖的女子,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动身去河流的上游?”姜清漪想到这里瞬间坐不住了,她“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这副身子太弱,刚刚晕倒过,又是许久没有进食,姜清漪一站起身便是感觉眼前一白,随后整个世界都在转悠。 墨璟渊也跟着她站起身,伸出手按住姜清漪的肩头,待姜清漪稳住了身形,他才对着她摇了摇头,温声说:“我已经在埒村村口的老树上系上了一条红带子,沧澜和夏狄还没有到。” 在埒村村口系上一条红带子是墨璟渊和沧澜两人分头行动时,约定好的暗号。 若是沧澜回京搬来了救兵,其中一人便日夜兼程赶来埒村,在村口系上红带子通知他们,若是他们先到,则他们先系上红带子。 姜清漪垂眸思量了一下,回京的路程大概需要半天时间,来回则需要一天,算算时辰,夏狄他们在明日便应该会率领军队来到埒村。 姜清漪想到这里,心情缓缓平静了下来,脑子也冷静了几分。 既然林大娘在刚刚说,这河道里的尸块是每三日会出现一次,既然今日傍晚的时候,已经出现过一次尸块,那么下次出现尸块的时候便是在三日之后。 他们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是来得及。 “既然埒村内出现怪病的时间和村民去河道里捞取尸块的时间重合,那这怪病的发生是否与这些尸块有关?”墨璟渊瞧着姜清漪眉头紧锁沉思的模样,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转移了姜清漪的注意力。 “对对——这些肉……这些肉可是我们全村人都吃了,我……我会不会有事?”林大娘想象着自己变成木匠老李的那副模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若是她真成了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从前村里人都以为得了这怪病是一种诅咒,今日才知道这怪病是因为河里的肉,可是这肉不只是村尾的老李,全村人都是吃了,那为什么有些人有事,而有些人没事呢? 会不会这病存在潜伏期?所有吃了尸块的人都已经染上了这种怪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若真是这个样子,那埒村的所有人不就都没救了?他们真的只能乖乖等死? 姜清漪听了林大娘的疑问,也想到了这可能性,她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下巴,缓缓蹲下了身子,观察着摆在自己眼前摆的整整齐齐的肉。 眼前埒村的怪病,此刻是当务之急,她必须在三日内治愈好埒村的怪病,否则会有更多人因为这病而死掉。 “林大娘,你能否再详细的说说村里人得病的经过?他们的身体都会出现哪些问题?” 眼下月黑风高,姜清漪身体虚弱,墨璟渊肩口处的伤还没有痊愈,他们也不知道这埒村里到底有多少人染上了这怪病,不知道病情的起因,便也不能确定这病是否具有攻击性,便不能贸然离开这里。 林大娘听了姜清漪的话,垂下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然后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村里一开始出现这病的时候是在两年前……最早得病的就是我家隔壁的刘婶子。” “她一开始只是腿疼,我还以为是不小心在哪儿摔了一跤,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平时做好饭也会给她送去。”林大娘抬头望向远方,想是陷入的深深的回忆。 “之后几次送饭给她的时候,她就再也下不了床了,两只手一会儿捂着膝盖,一会儿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直叫唤,我走近她一看,发现她全身都在抖……” “再过几天,她人就不行了,开始说些胡话,最后连我都不认识了……最后的最后就变成了老李那样……最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喘不上气,然后人就没了。你是没有见过她的那副样子,那样子活像是见了鬼了,” 林大娘心有余悸的说到这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光是她,她家里的两个女娃娃,也就是这样死了……” “村里人都开始害怕,一开始觉得这刘婶子一家是得了瘟疫,但是我给她们送饭,我却没事,他们就开始怀疑是我给刘婶子全家下毒,后来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这样死了,大家就觉得在是天神的诅咒……” 姜清漪蹙着眉听着林大娘的口述,林大娘说的很详细,她越听眉头便拧得越紧,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什么又是即刻的消失不见。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全村的人都是吃了人肉,可刘婶子的全家都死了,可林大娘却没事? 第184章 笑死病 墨璟渊皱着眉头听着林大娘的话,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这病是因为吃了人肉,可是村里有人死了,还有人活着;若说这病是因为接触了发病的人,可林大娘吃了肉也接触了发病的人,她却没事。 吃人肉……吃人肉…… 姜清漪闭着眼睛,大脑飞速的思索着,她在现代的时候有听说过古代易子而食的故事,也有听说过介子推割骨奉君,可是这些典故中却从来没有提及吃了人肉会染上这种怪病。 “会不会是因为村里人吃的人不同?有些人身上带着病,吃了带病的人的人肉,就会染上怪病,可若是吃的是健康的人,那么就会安然无恙?”墨璟渊伸手抵着下巴,对着姜清漪猜测道。 林大娘听了两人的话,又是咽了咽口水,喉头涌上来一阵恶心。 姜清漪双目凝视着眼前的两块人肉,听了墨璟渊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不同……不同……”她嘴里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对了!会不会是食用的部位不同?”姜清漪盯着眼前的两块形态不同的人肉,眼眸亮了亮。 她突然想到自己在现代的时候看见的一则新闻——这则新闻与脘病毒有关。 在现代的某个热带地区的原始部落里,许多人患上了一种怪病,他们在发病的初期会感受到头疼和关节疼,并且还会不由自主的颤抖,接着他们便会精神呆滞,丧失劳动力,病情严重的便会开始毫无征兆的手舞足蹈…… 这则新闻上面描述的症状与林大娘刚刚说的症状极为相似! 得病的人最后会在大笑之中死去,科学家便将这种病称为“笑死病”。 姜清漪回忆的到这里,一拍大腿,迅速的站起身。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病因的原因——现代的科学家一共在人身上发现了四种脘病毒,分别是库鲁病、克雅氏综合征、格斯特曼综合征和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 这笑死病的发病率极低,在医学上并没有系统的解释,因此知道 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笑死病的发生,是由于人在食用了人的大脑后,感染上了脘病毒,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全村的人都吃了人肉,可有些人得病死了,有些人却没有任何异样。 这正是因为每个人在河道里打捞起的尸块不同,有些人打捞到的是携带脘病毒的大脑,便极有可能患病,若有些人打捞的是其他位置的尸块,又或者那人的大脑里并没有含有脘病毒,便能逃过一劫。 姜清漪想到这里,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明明刚刚入秋,她却觉得背后浮起一阵寒意,她觉得自己眼前的人都闪着一阵寒光。 她刚要开口向墨璟渊解释自己的发现,却听见耳畔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这笑声嘶哑,极为凄厉,透过院子的门窗直直射入,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让在场的所有人不自觉的身子颤了颤。 “不好!”姜清漪一听着声音便知道这是刚刚他们在村口碰见的那个木匠老李,而笑死病的最后一步——便是患者在大笑之中死去。 姜清漪想到这里,急急站起身,打开院子的大门,便要往老李的身边冲去。 墨璟渊的眼皮跳了跳,看着姜清漪疯了一样的举动,拧着眉一个箭步冲到了姜清漪身前,拦住了她。 “你疯了吗?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想要贸然前去救人,万一他的异化有极强的攻击性,没有人能躲过!”墨璟渊大手一捞,紧紧的攥住了姜清漪的手腕。 姜清漪听着屋外越来越微弱的笑声,伴随着的是属于人的剧烈的喘息,听起来像是野兽垂死的呜咽。 她想要解释这笑死病的成因,可时间却是来不及了,她急急说了一句:“这病不会伤害他人的,况且他已经要死了,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若是不知道老李这病情的成因,姜清漪也不会贸然的冒着生命危险,孤身一人前去面对一无所知的威胁。 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老李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也已经确定了老李身处于垂死之际,既然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便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若是救活了老李一个人,便能找到解决这笑死病的方法,埒村全村上下便都有救了。 她从学医的第一天开始,就对着自己的灵魂宣誓: 救死扶伤,敬佑生命,甘于奉献,大爱无疆。 想到这里,姜清漪只是对着墨璟渊摇了摇头,便咬着牙摆脱了墨璟渊紧紧握着的她的手腕。 月色微凉,晚风轻轻拂在了两人的身上,让大地都浮起一丝冷意,两人的四周像是涌出了一层薄雾,朦胧又模糊,将两人笼罩。 姜清漪在扭掉了墨璟渊的手后,便看见了墨璟渊眼底浮出了一丝悲凉。 那悲哀的眼神像是火舌,灼痛了姜清漪的心,她的脑海中又是浮现出了墨璟渊那日在她耳畔的质问。 “姜清漪,若是你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她当时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明明向他承诺,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他只身犯险,可现在她还是这样做了。 即使她有把握不会受伤——些许的把握。 姜清漪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阖上眼睛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背影,眼眸里浸着无尽的悲哀。他的脚步像是被冻在了地上,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她的心里装着的太多人、太多事,什么事情都排在他之前,什么事情都值得她去奋不顾身。 墨璟渊突然觉得他抓不住姜清漪,他抓不住姜清漪的人,也抓不住姜清漪的心。 她看起来虚无缥缈,像是游离与这个世界的边缘,好像他一个不注意,她便会即刻消失,从他的世界退出。 彻底的消失,让他无迹可寻。 墨璟渊想到这里,沉沉的阖了阖眼眸,遮掩住了他眼底闪烁着的莹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大大敞开的门,还是冲了出去。 第185章 解剖老李,找出解药 人命当前,姜清漪知道墨璟渊在担忧什么,又在生气什么,可她却无法顾忌那么多。 墨璟渊阻拦她不过是因为他不确定老李到底有无致命威胁,也是因为她从前无数次奋不顾身的犯险,也是因为自己从前明明答应过他再也不会冲动。 可这是她的职责——为了每一个患者冲动的奋不顾身。 等姜清漪跑到老李的身边的时候,老李已经气息微弱的笑不出来了。 姜清漪半跪在老李的身边试探他脖颈处的脉搏,他此刻的脉搏时强时弱,凌乱不堪,而鼻息的呼吸已经微弱的几不可察了。 “老李,老李!?”姜清漪扒开了老李的眼皮,查看他的瞳孔,又试探他的意识是否清醒。 老李的瞳孔已经涣散,浑身还是情不自禁的抖动着。 若是在现代,姜清漪早就给他上呼吸机了,可是此刻她却没有这种选项,她从药房里召唤出了一片人参切片,想要垫在老李的舌底。 可老李的口腔却是因为痉挛而死死咬合着,姜清漪的力气小,根本掰不开。 她垂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影子,影子淡漠而颀长,是月光照耀下墨璟渊的影子。 她没有犹豫,还是抿了抿唇,轻轻叫了一声墨璟渊的名字。 墨璟渊听见姜清漪的请求,最后还是一声不吭,使用内力,伸手打开了老李的口腔,接过姜清漪递过来的参片,放在了老李的舌头底。 墨璟渊的举动姜清漪十分放心,她没有再顾,而是打开了老李的衣襟,她牙齿咬着唇,粗暴的一撕,便撕掉了老李的衣领,露出了老李的胸膛。 她双手交叠,掌心朝外,对着老李的胸口按压起来。 一下,两下。 她俯下身听了听老李的心跳,接着又继续按压。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片千年人参,还是因为及时的心肺复苏,老李的呼吸又逐渐的恢复了。 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开始失力,持续的心肺复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咬着牙,颤抖着继续使劲按压。 墨璟渊瞧着姜清漪这副样子,眉骨微微放松,最后还是缓缓张开嘴,还是向姜清漪伸出了手。 “怎么做?我来。” 他的声音温润,又带着些许情感,姜清漪喘着气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就开始手把手教他。 墨璟渊学着姜清漪的样子,在老李的胸口按压着。 姜清漪见千年人参有效,便又从空间里召唤出了切片,打算在老李的舌底再垫一片。 在这时,她看见老李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嘴巴无意识的开合着,像是在说着什么。 姜清漪听不清楚,却看见老李的神情十分急切,她微微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了老李的嘴巴。 “救我……救我女儿。” 微弱的声音带着颤,带着寒意的气扑在姜清漪的耳边,这让姜清漪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她还想要继续听,却见耳畔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姜清漪直起身子,却见老李的眼睛沉沉的阖上,原本抽搐的嘴唇,此刻也停止了颤抖。 姜清漪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老李的脉搏。 已经没气了。 姜清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浑身像是卸了气一般,拦住了墨璟渊接下来的动作。 “没气了,兰舟,不用继续了。” 姜清漪说着,可墨璟渊却从她的话语里听到了哭腔,她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潋滟着水光。 明明姜清漪见识过无数无力的离去,可这一次她却是诡异的想哭。 她不知道是因为老李的最后一句遗言,还是老李身前所经受的非人的痛苦,还是因为有墨璟渊在她的身边。 墨璟渊喘着气,将自己温热的大掌覆盖在了姜清漪毛茸茸的脑袋上,他什么都没说,可姜清漪却像是心意相通般感受到了他的想要说的一切。 她随意的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湿润,站起身对着墨璟渊冷静的说道:“老李死了,救不活了。但是我们不能让无辜的人继续死去。按照老李的遗言,他的家里应该还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也极有可能已经患病。” “现在我要对老李的遗体进行解剖,找出破解笑死病的关键,你能带着林大娘一起将这件事广而告之村民,再找到老李的女儿,把她带过来吗?”姜清漪站在墨璟渊的身前,有条不紊的开口。 墨璟渊对着姜清漪点了点头:“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既然这里是姜清漪的主场,他就会去支持、去帮助、去无条件的站在姜清漪的身边,听她的指挥做任何的事情——只要她没有危险。 听见墨璟渊的回复,姜清漪极为动容的点了点头,墨璟渊便拖着老李带着些温热的尸体,拖进了林大娘的院子。 三人此刻便开始分工合作,墨璟渊带着林大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挨家挨户的告知生肉的真相,并筛查出患有笑死病的初级患者,等待姜清漪配置出来的药方。 姜清漪用着墨璟渊送给她的验尸装备,又一次站在了尸体的身前。 姜清漪站在院子的正中间,看着自己面前还带着温度的尸体,他刚刚的鼻息似乎还喷在了她的耳畔。 姜清漪将手中的解剖刀握的紧了紧。 第186章 解药的效果 姜清漪等了一刻,墨璟渊就牵着小姑娘的手进门了。 小姑娘名叫李玲,看着不过十岁,黄发垂髫,身子骨薄得像是一折就能断掉。 她一手抓着衣摆,一手紧紧握着墨璟渊的大手,双腿僵硬的迈过门槛,看上去极为紧张。 墨璟渊感受到她的紧张,伸出大手安抚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接着便对姜清漪摇了摇头。 “她的关节已经开始僵硬,身子会发颤,恐怕是已经得病了。” 墨璟渊话音刚落,便看见了院子正中央躺着的那具尸体。 墨璟渊瞧着那具尸体迅速伸出手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可李玲已经看见了,她充满的甩开墨璟渊的手,就往老李的尸体上扑去。 “爹爹……爹爹……”李玲看着老李面目全非的模样,没有丝毫畏惧,环抱着老李的脖颈痛哭流涕。 “小玲。”姜清漪瞧着李玲凄惨的模样,蹲在李玲的身前与她平视。 “你的爹爹生了病,姐姐来的太晚了,已经救不回来了。可是除了爹爹,我们村里还有许多人,就比如说小玲你,都需要医治。小玲愿意让爹爹变成英雄,救救大家吗?”姜清漪知道这句话虽然很残忍,但是必须去说,也必须让小玲作出决定。 李玲听了姜清漪的话,抬头盯着姜清漪,最后摇了摇头:“小玲不愿意让爹爹当英雄救小玲,小玲愿意去当英雄救爹爹。” “姐姐你能让爹爹活过来吗?”李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清漪,眼里满是希冀。 姜清漪听见李玲的话,只觉得眼底一阵酸涩,她向前抱住了李玲的头,阖了阖眸子。 李玲最后还是答应了姜清漪解剖尸体,姜清漪趁着墨璟渊出门,给李玲服用了安神的药,便提取了老李脑髓中的样本,走进了实验室。 ————————————————————— 夜很深了,姜清漪照常往嘴里灌进了补血益气的中成药,继续在实验室里研究老李的脑髓样本,要从里面提取出脘病毒样本,研究解药。 四个时辰过去了,姜清漪擦了擦额头的汗,才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她从床上醒来时,墨璟渊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两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他疲惫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只是过了一夜,下巴处便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墨璟渊见姜清漪缓缓睁开了眸子,朝着她淡淡一笑,继而又伸出手握住了姜清漪的手。 他伸开了五只手指,最后缓缓收拢,与她十指相扣。 姜清漪感受着自掌心传递出来的力量,朝着墨璟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便一手支着床板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外面的情况如何?”姜清漪眯着眼睛望向了窗外,她看着实验室里的闹钟,现在大概已经到了辰时,日头都已经大起来了。 “沧澜和夏狄呢?他们回来了吗?”按理来说,沧澜应该在今天早晨便要到埒村的。 墨璟渊听着姜清漪急吼吼的询问,又是摇了摇头:“他们不知道是否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到现在还没有音信。” 接着墨璟渊又朝着姜清漪大致讲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 “昨夜我和林大娘走遍了埒村,也说明了情况。我又拿了银子叫村里头的族长去附近买米买肉。他们已经信任我们,也不会再吃河道里的肉,只是得病的人我大致梳理出了几个,病症轻微的还无法确认。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和李玲都昏睡着……” “清漪,我很害怕。”墨璟渊说完这句话,握住姜清漪的手紧了紧,他把姜清漪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胸前,贴紧了自己的胸膛。 姜清漪便能感受到墨璟渊的心脏在胸腔里鼓鼓的跳动,他覆盖在姜清漪手上的大掌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你每次晕倒,我就觉得——我离你变得更远了。”墨璟渊微微垂下头,靠在她的脑袋上,声线低沉,似乎发着颤。 “不会的,不会更远。”姜清漪凑近了墨璟渊,双手环住了墨璟渊的脖颈,轻轻抱了抱他,让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真实的温度。 “昨天晚上我没有向你解释清楚,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冲出去想要救老李,是因为我已经知道老李具体的疾病,这是一种笑死病,而哈哈大笑便是死亡前的最后一个症状。” 姜清漪乘势便将昨天晚上的误会向墨璟渊解释了。 “而昨晚的晕倒不过是因为我想研究老李脑髓里的脘病毒,不是因为我的身体承受不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你就放心。”姜清漪稍稍离得墨璟渊远了些,对着墨璟渊解释道。 “研究病毒?是在梦里研究吗?”墨璟渊冷笑一声,拉得离了姜清漪远了些,他上下打量着姜清漪严肃的小脸,显然是不相信。 姜清漪瞧着他话语里含着的冷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墨璟渊解释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差差不多,就是在梦里研究的。这是我梦见的一个仙人教会我的法术……”姜清漪眼珠子乱转,极为艰难的胡编乱造。 她掏出了自己研制好的解药,塞到了墨璟渊的怀里,对着他开口道:“你瞧,这不就是我研制好的解药吗?” 墨璟渊垂眸瞧着手里的解药,又看了看姜清漪讪讪的脸蛋,脸上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企图要蒙混过关。 他其他的话可以不信,但是却十分的信任姜清漪的医术。 墨璟渊捏着手里的白瓷瓶,缓缓站起身,又弯下腰伸手捏了捏姜清漪的下巴,含着笑说了一句:“现在先救人,其他的回去再收拾你。” 姜清漪感受着他的如羽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扫视,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林大娘的院子里原本有三间屋子,而李玲昨夜喝了安神药,又因为惊吓过度,此刻还在西边的厢房睡着觉,而林大娘则睡在东边的厢房。 姜清漪从床上下来,跟在墨璟渊的身后,也想知道自己研制出来的这个解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第187章 这里是人间地狱,是真正的屠宰场 小姑娘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睡觉时身体还时不时的打着颤,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膝盖困难的僵直着。 姜清漪轻轻坐在她的床缘,握住她的手,试探她的脉搏。脉象极为混乱,姜清漪推测她的笑死病已经到了中期。 李玲睡得极轻,姜清漪只是捏起了他的手,她便悠悠转醒。 姜清漪拿来了温热的水,又从白瓷瓶里倒出了几颗药丸。 李玲看着姜清漪掌心里的三颗药丸,颤着手拿了起来,又乖顺的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姜清漪瞧着她这副脆弱的样子,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一个时辰之后我再看看看你,小玲一定会好起来的!”姜清漪对着李玲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是通过分析老李体内的病毒样本研制出来的解药,是老李在弥留之际留给小玲最后的爱,若是一个时辰之后,小玲的反应证明这药有效果,便能将治疗的群体扩大到埒村的所有人。 李玲紧紧的攥着姜清漪的手,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 姜清漪将小玲的脑袋搂到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怀里小姑娘身体无意识的颤抖,她沉沉的阖了阖眼眸。 这笑死病折磨了埒村整整两年之久,让桃花源似的村落里死了大半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因为吃了人肉,要受到一辈子内心的谴责。 这场梦魇是该结束了。 —————————————————— 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等来沧澜和夏狄等人,不过等姜清漪再去观察小玲的病情时,发现她的身体有明显的好转。 “李玲的身体已经有了改善,但是因为发现的太晚了,一次解药的效力较小,恐怕要长久的服用,还需要配合中药服用至少——一月。” 姜清漪抿了抿唇,对着墨璟渊道,她的神情带上了失落。 墨璟渊捏了捏姜清漪背在身后的手,对着她温声开口道:“既然有改善那就说明有效果,只要是有效果,一切就都来得及。” 姜清漪感受到手指间温热,心头浮现出一丝暖意,她朝着墨璟渊点了点头。 只要有效,能够抑制病情的恶化,耗时就并不算什么,她可以在解决唐令的事件之后,再回到埒村为他们医治。 “眼下便是还有一个问题——既然笑死病有潜伏期,我们并不能判断出村里到底谁生了病,而夏狄和沧澜还没到,我们人手不足,药也不足,我们需要如何去医治这全村人?” 姜清漪的话让墨璟渊沉默了片刻。 沧澜和夏狄却还没回来,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墨璟渊嘴上虽然没说,可他却担心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出在皇帝的身上。 可他们眼下事情太多,自己都是自顾不暇,若是放下了这埒村的事情,便是多条人命在眼前等着…… 墨璟渊心下思绪万千,可瞧着姜清漪疲惫的小脸,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长叹。 他沉吟一番,微微开口道:“我们可以把药放入埒村上游的水井里,虽然药性会被稀释,可却能保证埒村的所有人都饮用到解药。”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解药可以暂时缓解病情的加重,等我们处理完唐令的事情,再派人来每日在水井里投药,确保能治好每一个人。” 姜清漪说到这里,胸口里的大石才缓缓落地。若是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那唐令…… 墨璟渊像是看透了姜清漪心中的疑虑,他开口劝慰道“我们再等上一日,若他们还未来,我们便只能自己前往,必须要赶在他们再次杀人之前赶到那里。” 墨璟渊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姜清漪却知道他接着想要说什么——他们只有两个人,赶到唐令进行黑暗交易的那个屠宰场之后,并不能贸然行动,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沧澜和夏狄带着军队的到来。 可若是他们没有及时来,或者再也不会回来…… 这是一场豪赌。 ———————————————————— 姜清漪和墨璟渊继续再村里等了一日,却始终没有等到沧澜的讯息,墨璟渊挂在埒村村口处的红带子随风飘扬,又落下,就这样飘了三日。 那夜有的是狂风暴雨,倾盆似的大雨直直漏下来,像是天空破了一个大洞,那条原本系在槐树上的红丝带被大雨淋得软趴趴的贴在树上,像是失去了声息。 大雨倾盆,却无法洗脱罪恶。 姜清漪打开屋子的大门,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天,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而沧澜和夏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姜清漪闭了闭眼睛,还是选择在今晚出发。 若是等到明天,那便是杀戮的开始,一切都会来不及了。 姜清漪把李玲交给了林大娘,又给了她们自己身上的所有盘缠,李玲像是意识到他们要去干些什么,惶恐不安的握住了姜清漪的手,不愿意让她离开。 姜清漪接过墨璟渊递过来的蓑衣,对着李玲笑了笑:“等哥哥姐姐回来了,再来找小玲好吗?姐姐一定会亲眼见证小玲的康复的。” 墨璟渊瞧着小玲泪眼婆娑的模样,也依着姜清漪的话朝着李玲笑了笑,李玲这才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 此刻他们还未想到,李玲此刻的反常的惶恐不安,一切竟都是有迹可循。 墨璟渊和姜清漪告别了林大娘和李玲之后,便离开了林大娘的院子,穿着蓑衣沿着河道往上走。 河道上游的山路崎岖,灌木和杂草丛生,寻常人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这也就是埒村里的人从未去到那上游的原因。 硕大的雨滴胡乱的拍在两人的身上,鼻尖充斥的便是野草和水汽的腥味,山虫的凄鸣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雨滴落入河道的声音,静谧又嘈杂,让姜清漪汗毛直竖。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流到埒村周围的都是一些切好的尸块了,因为那些断肢人骨都堆积在河流的上游,无法顺着水流留下。 尸体的腥臭味充斥着两人的鼻尖,让姜清漪的脑海是隆得一声炸响,触目所及皆是尸体。 人体歪歪斜斜的倒在河道中,被河水泡的肿胀发臭,刺鼻的味道不仅让人作呕,更令人眼睛发酸。 这里是一个真正的屠宰场,是人间炼狱。 第188章 吊脚楼里,女子的生命卑贱如蝼蚁 两人走了一整夜,终于走到了河流的上游。 被抛弃的尸骨遗骸都顺着河流流下,堆积在中游的位置,而河流上游里的水仍旧是清澈见底。 或是有血肉的滋养,上游河道里的游鱼长得肥硕极了,见到有人靠近,便在岸边的游鱼便紧张的一蹿一蹿的。 姜清漪气喘吁吁的翻过这个小山丘,抓着墨璟渊的胳膊抬起头时,看见的就是陡然出现的一栋高耸的建筑。 这栋建筑看着像是现代土家族的吊脚楼,依靠山势而建,呈虎坐型,一半建在陆地上,而另一半则架空在水上。 这座建筑远处看着分为三层,除了屋顶的盖瓦外,全屋上下都是由杉木建成。房子的四周还有吊楼,楼檐翘角上翻如展翼欲飞。 明明是古色古香的吊脚楼,从外头看上去却是密不通风,诡异般的宁静肃杀。 “到了。”墨璟渊握住了姜清漪的手,阻止了她继续前进的脚步,他抬头向远处望去,脸上是一片的严肃。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的脸色,刚想说话,却听见脑袋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声响。 她蹙着眉,伸手捂住了脑袋,觉得这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声音是因为自己幻听了。 可还没等脑海里静默了两秒,那熟悉的声音又从脑海里传了出来。 “哗啦哗啦……” 姜清漪这次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了。 脑子里的这道声响听着不甚刺耳,更不是自己的耳鸣,而更像是一种音效。 听着像是现代游戏通关成功后,奖励掉落的声音。 姜清漪在这一时刻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诡异,她扭了扭自己的脖颈,稳住心神。 墨璟渊看着她这副呆滞的模样,急急伸手扶住了她,以为她又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差点晕倒。 姜清漪瞧着墨璟渊这副习惯成自然的样子,有些讪讪的摇了摇头,又向着墨璟渊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强健的肌肉,连忙解释道:“没事,我没事!” 墨璟渊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她那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臂,啧了一声,又觉着姜清漪的脸也不似平时那样苍白,才缓缓放下的心。 他揪着姜清漪的手腕,走得离那吊脚楼更近些,又找到了一颗半米高的山石作为掩体,两人一起蹲在了山石前。 距离缩近后,墨璟渊才看清了吊脚楼门口的守卫部署情况。 这栋三层吊脚楼的大门用的是大杉木凿眼,柱与柱之间用大小不一的杉木斜穿直套连在一起。 两柱的距离很近,仅仅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并排而入,可这窄窄的门前竟是站了四个全副武装的侍卫。 恐怕唐令是料到他们一行人会来找寻他进行黑暗交易的场所。 但是又不舍得舍弃他苦心孤诣十余年才创造的生意链,又过分自信笃定他这吊脚楼处在隐蔽的山区,单凭他们这些人不会查到此处,所以才仅仅只是加强的门口守卫的兵力,又放出追兵去追杀夏狄和沧澜。 可唐令无论如何都是没有想到,他们在城外便与唐令兵分两路,还趁着深夜潜入寻常人不敢进入的埒村,治好的他们的笑死病,推断出他囚禁人口的地方,不露声色的来到这里。 “吊脚楼依山而建,另一半又是湍急的河流,只有那里的一个入口,入口处又有层层的侍卫把守,我们应该要如何进去?”姜清漪盯着门口全副武装的侍卫,眯了眯眸子,神情凝重起来,她趴在墨璟渊的耳畔轻声道。 墨璟渊感受着姜清漪下意识的亲近,心里浮出些许暖意,但他的面上不显,他看着门前一动不动的四个侍卫,开口道:“这门口守卫如此森严,一定是唐令早有准备,他一定会在其他关卡部署强兵,我们要进便只能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进。” 姜清漪听了墨璟渊的话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她靠紧了墨璟渊小声问道:“从正门进?是要等待他们换班的时候溜进去吗……这也说不通啊。” “不……”墨璟渊垂头看了姜清漪一眼,眼里有的是跃跃欲试的恣意:“我们要在他们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进去。” 墨璟渊的话音刚落,姜清漪便看见那吊脚楼的门前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子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束缚了,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被那男子一推一走,脚步踉跄,虽然神志不清、但是看上去她极不情愿。 而那女子身上的绳子都被那男子握着,那男子神色倨傲,牵着那女子如同牵着一条狗,不知在门口跟那群侍卫聊着什么。 不过讲了讲句话,那男子便无不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一面笑,一面用脚揣着自己身旁的女子,那女子浑身颤抖,被他踹到得跌坐在地上却仍旧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朝着那几个男子胡乱摇着头,露出了悲哀又清丽的容颜。 那群人可没有管那女子是如何的求饶,他们看了那女子的脸,又是一阵大笑,最后为首的侍卫挥了挥手,打开大门,放了他们进去。 女子惊恐的惨叫,她仿佛知道进入那大门后,等待她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因此奋力的向外挣扎着,宁死都不打算进那扇门。 牵着绳子的男子猛地拉紧了绳子,将她的纤细的脖颈紧紧的勒住,接着又是往她的脑袋上猛地一踹,那女子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几个侍卫看着女子瘫倒在地上的模样,又是一阵大笑,像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笑了还觉得不得劲,又是厌恶的往那女子身上胡乱的踹了几脚,那女子完全是晕了过去,尽管被这侍卫踹到不知道身上哪儿的血流了一地,却没有一点反应。 等那几个侍卫玩够了,那女子便像一条死狗一样,不带一点尊严,被那男子拖拽进门。 姜清漪双手捂住了嘴巴,咬着牙看完了眼前的全部,她根本不敢松开手,她怕她自己只要一松手,就会忍不住呜咽出声。 第189章 我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墨璟渊垂头看见的就是姜清漪猩红的眼眸,泪水无声的从她的脸颊滚下,她的脖颈爆出青筋,像是愤怒到了极点。 “你刚刚的意思是把我假扮成被拐的妇女,然后一起进去?”姜清漪压低了声音,尽管她极力掩饰,可声线里还是带着一丝愤怒的颤抖。 “我觉得很可行,我们必须马上去做,不然那个女孩就要受害了。”姜清漪抬起头望着墨璟渊,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捏起,她身上的倔强与悲哀让墨璟渊心脏是猛地抽疼。 在看见那女子之前,墨璟渊确实是存了这个主意,打算让姜清漪假扮成被拐卖的妇女,两人浑水摸鱼进了那吊脚楼。 可当他看完那可怜女子的遭遇后,他却不敢让姜清漪再去假扮成被拐卖的妇女。 在这吊脚楼里女子的性命如同草芥,若是那四个侍卫看姜清漪不顺眼,便是能随意拳打脚踢,甚至将她打死。 他如何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这样的折辱,还要无动于衷…… 就算是又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绝不会去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墨璟渊温柔的朝着姜清漪摇了摇头:“不,我们还有很多其他办法,我可以潜入河流底部进入吊脚楼的内侧……” “墨璟渊。”姜清漪平静的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不能无动于衷,只有这样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也没有精力去遭受一次失败。我不能没有你。”姜清漪说完,迅速抹掉了自己的眼角的水渍,便一声不吭的脱掉了自己的蓑衣。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的动作,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便也跟着她脱掉蓑衣。 他之所以会喜欢上姜清漪,不就是因为她的这份“无法无动于衷”吗? 他们从来都是同样的人,只是他的“不能无动于衷”,只是留给了她一个人而已。 罢了罢了,他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她。 索性昨夜下得那场大暴雨,两人为了防雨穿上了蓑衣,并没有换上夜行衣。 而在埒村休整了两天,两人的穿衣打扮也早已变了变,不再是像在县令府里头那样惹人注目了。 姜清漪穿上的是林大娘女儿的衣裳,墨璟渊则是换上了林大娘老汉的衣裳,只可惜两人容貌出挑,气质更是一等一的出尘,就算是穿上了平民的衣裳,也同样是人群中数一数二的。 两人想到这里一块脱掉了蓑衣,姜清漪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胡乱的弄了弄,弄得凌乱了些,她看着墨璟渊施施然脱掉蓑衣的模样,又是蹙了蹙眉。 他的动作行云如流水,看上去不像是鬼鬼祟祟的想要潜入那吊脚楼,倒像是在在京城一等一的茶楼里饮茶。 若她假扮成被拐卖的少女,维持着自己原本的容貌不会惹人生异,可若是墨璟渊…… 墨璟渊感受着姜清漪的注视,一下子便是明白了姜清漪的意思,极为艰难的蹲下身子捏起了地上的泥巴,动作僵硬的往自己的脸上抹。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痛不欲生的表情,心中有些酸涩。 墨璟渊实在是为她破了太多了例,她欠墨璟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还。 不过眼下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姜清漪从空间里召唤出了麻醉剂和薄荷含片,两人先是服用了薄荷含片,随后又在身上撒了麻醉剂。 麻醉剂有麻醉神经的作用,虽然洒在衣服上的效果并没有直接注射入体内的效果好,但是闻见了还是会让人意识模糊,反应不过来。 而姜清漪特质的薄荷含片又用醒脑的作用,只要两人口里含着这含片,注意着不要吸入麻醉气体,那麻醉剂的作用就不会在两人的身上发作。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姜清漪便从空间里召唤出了粗麻绳,让墨璟渊用麻绳把自己绑起来。 墨璟渊注视着姜清漪的眸子,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又微微松开,却始终没有接过那根粗麻绳。 姜清漪见墨璟渊没有动作,猛地抬起头,却看见了墨璟渊眼眸里无尽的悲伤。 姜清漪知道墨璟渊到底在难过什么——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更不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受这种折磨,冒着这种风险。 姜清漪见他眼眸里缓缓渗出的水光,实在是不敢去看。 她垂着眸,故作轻松的歪了歪头,随后道:“若是刚刚那被绑架、被随意凌辱的女子是我,你也希望有人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的对?” “若那人是你,我会豁出我的命。”墨璟渊闭了闭眼眸,轻轻道。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胆怯。 可他下一秒却感受到自己脸颊上的一阵温暖,温软带着姜清漪独有的香味,一触而过,在他的脸颊转瞬即逝。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姜清漪在墨璟渊的耳畔喃喃:“我相信你,我都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墨璟渊听了她的话,心下动容,他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眸接过了姜清漪手上的粗麻绳。 他用麻绳在姜清漪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结,那结外人看上去像是极紧,可姜清漪却知道他控制着力度根本没有伤到自己的手腕,只要她轻轻挣脱,那结便能散了。 姜清漪还叫墨璟渊在她的脖子上也打上结,可墨璟渊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了。 姜清漪只能作罢,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的朝着那吊脚楼走了过去。 第190章 暗号是什么? 待两人走近了门口,那几个侍卫便极为警惕的伸手按住了随身的佩刀。 此刻的墨璟渊已经将自己的威压和武功全部隐了下去,他们能察觉到的墨璟渊,不过是会写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工夫。 “停下!来者何人!”站在墨璟渊身侧的侍卫狐疑的瞧着墨璟渊满脸乌漆墨黑的模样,朝着墨璟渊吼道。 “送人。”墨璟渊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姜清漪,言简意赅。 姜清漪埋着头、缩着脖子在墨璟渊身边一声不吭的,看起来像是害怕极了。 “送人?刚刚陈大不是来送过吗?现在这么又来了一个?”看守有些奇怪的看了墨璟渊一眼,又垂着头,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到了姜清漪的身上。。 “陈大这次搞来了两个,眼下这个被他忘了,我便紧赶慢赶的把她送来。”墨璟渊垂头回答,他缓缓移了步子,挡住了看守望向姜清漪的视线。 “你?”看守见姜清漪被他挡住了,也没有太在意,他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墨璟渊,又道:“你看着倒像是个眼生的……” 他话说道一半,又想起墨璟渊刚刚的回答,又挠了挠头:“平日里都是陈大送来,眼生倒也不奇怪……” “那你这个脸上的泥是怎么回事?这距离也不远,怎么这样灰头土眼?你看人家陈大,那模样可是净得很!”另外一个侍卫拍了拍手,朝着墨璟渊问道。 “泥……你是因为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脸……脸朝下……”墨璟渊仍旧是垂着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呆子!”一众的侍卫被墨璟渊的话逗笑了,他拍了拍墨璟渊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先进去,人放在一层哈……”看守扬了扬手。 墨璟渊深吸了一口气,听见看守这话,便牵着绳子耸着肩膀,把姜清漪带了进去。 只是走到一半,便又听见耳畔传来的一声:“等等!” 姜清漪原本哆嗦着身子,装了一副极为不情愿的模样,听见那看守的话,倒是真的抖了抖。 “你带来的这个女人……”那看守一把掐住了姜清漪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刚刚远远的瞧着她的侧脸,便觉得她不一般,眼下看着倒像是天仙一样……”那看守伸出另一只油腻腻的大掌拍了拍姜清漪的脸蛋。 姜清漪心下极为厌恶,可表面上看上去是害怕极了,急忙想往外跑。 墨璟渊瞧着眼前的这副样子,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却还是克制住自己,死死的站在了原地。 “只是……这天仙似的货色,像是陈大那种人能找到的吗?”看守的语调幽幽,却让姜清漪的心是猛地沉了下去。 刚刚陈大送来的那个女子容貌不过是清秀,听看守这语气,陈大平时从来的也不过是这样容貌的女子。 想来陈大不过是接的散单,若是容貌更为美貌的女子,可能是通过其他手段送进来的。 “还有你……你也是奇怪……从未见过陈大领你来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看守脸上仍旧是笑着的,可他的语气却是逐渐凶狠,其他的看守一听他这话,也逐渐把手按到了刀柄上。 墨璟渊听了这话,吓得肩膀都缩了缩,他颤抖着嗓音开了口,看上去懦弱又无辜:“我……我一直跟在陈大后面,原本……原本可以赶上他……可是摔了一跤,然后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看守看着墨璟渊懦弱的模样,不屑的笑了笑:“你这个怂包!走路还会摔,还不如回到你娘胎里去喝奶!” 姜清漪垂着眸听着看守这话,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息了下去,可当她刚刚微微放松,却又听见一旁的看守头头忽然开口—— “既然你是陈大的人,那你也一定知道陈大的暗号,”他朝着墨璟渊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墨璟渊的肩头:“那暗号到底是什么?” 姜清漪听着看守头头的话,呼吸是猛地一窒,甚至觉得紧闭的嘴里牙齿有些发酸。 暗号?哪里来的暗号? 两人刚刚在看陈大和他们四人交涉时,距离的太远,根本没有听见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更何况那四人一直在嬉戏调笑,也不像是说了些什么暗号。 墨璟渊莫名的沉默,让看守头头的脸色的越来越沉,他一手压着佩刀,步伐沉重,缓缓朝着墨璟渊走来。 第191章 吊脚楼的一层,是建在水下的 墨璟渊刚要开口,姜清漪便像发疯了似的挣脱的墨璟渊手里的绳子,一口气冲了出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要进去,小慧,小慧要死了!我不想死!”姜清漪说完这话,就跌跌撞撞的往后山上跑。 “追!快追!决不能让她跑了!”看守头头看着姜清漪跌跌撞撞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也顾不及墨璟渊的回答,便朝着姜清漪离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墨璟渊看见自己手里猛然被抽离的绳子,即刻便是明白姜清漪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只觉得心头一跳,像是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抽离了一般。 若是让那四个侍卫抓住姜清漪,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但姜清漪为了让他们抓住她,也绝不会平静全力去跑。 墨璟渊捏了捏掌心,便也是即刻冲了出去。 他在四个看守面前隐藏了自己的功力,此刻也不能驾起轻功去赶超看守,便只能拼命的挥动自己的双足,发疯似的想要跑在众看守的前头。 天空又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小雨逐渐变大,变得凶猛,变得像墨璟渊如同擂鼓的心脏,仿佛万物陷入沉寂,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从未这样子畏惧过。 姜清漪疯狂的往外跑着,却是跑向了那些被拐卖女子的最后的希望。 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变得不甚清楚,是白茫茫的一片。 姜清漪听见自己的脑海又传来“哗啦哗啦……”的提示音,提示音越来越响,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忽然身后有一个怀抱死死的抱住了她,是满怀的温热。 姜清漪觉得自己的脖颈处突然出现一片温热的湿润,与冰凉的大雨不同,这是温热像是一条小河,通过皮肤像是要流向她的心灵深处。 那是墨璟渊的泪…… 姜清漪听见墨璟渊环抱着她的身子,对着她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内心一阵酸涩,竟也是想哭出来。 紧接着,墨璟渊便抽离了她的怀抱,将她拖拽向了吊脚楼的入口。 “哈,这小娘们还挺野,看着一声不吭……结果是偷偷要逃!”那个话多的看守一手插着腰,喘着粗气道。 “你跑的还是挺快,看着没功夫却还跑赢了我们哥几个,抓到了这个疯婆子!”此刻看守头头也说话了,他的神情像是虚惊一场般的庆幸。 刚刚那个暗号不过是在试探眼前的这个男人,陈大不过是个小喽喽,平日里送来的也不过是些姿色中上的女子,哪能配得上他们出什么暗号? 不过这女子长的是一等一的出挑,主子见了绝对会惊叹不已,若是在他看守的时候给她跑丢了,这罪过他可是承受不起。 “这是陈大最得意的一次,若是……若是让她跑走了,陈大……陈大他会打死我,扔到河里喂鱼的……”墨璟渊同样是衣服跑的喘不上气的模样。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看守头头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墨璟渊的肩膀,打开大门便让他走了进去。 几人都没有顾及姜清漪此刻是如何嘶哑着喉咙喊叫,如何的不甘与不愿,毕竟来到这里的所有女子,就没有一个会是愿意的。 墨璟渊咬着牙,便将姜清漪拖进了吊脚楼里。 “在最下层,最下层哈!”话多的侍卫嘱咐道,便能缓缓关上了吊脚楼的那扇大门,那唯一的出口。 关门的声音隔着雨幕,十分沉闷,闷得让人觉得胸口发慌,这是一阵进了吊脚楼之后便感到的窒息。 吊脚楼呈现一个圆形,中间是一块空地,封为上下三层,而那些看守说的第一层,是建在水上的。 也就是说,被扔在第一楼的女子,半身是没过水面的…… 姜清漪瘫倒在地上,抬头望着眼前的一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大雨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让她整个人有些恍惚,白茫茫的天空有些晃眼,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在旋转。 姜清漪此刻又觉得脑海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提示音,此刻的她已经无法分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声音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就像是传统神话里的十八层地狱。 倾盆的大雨也无法阻隔楼里女子的哀鸣,就像是这大雨无法洗刷人类的罪恶。 第一层传出的是女子气若游丝的哀鸣,二层传出来的便是嘶哑的老者在打骂、叫喊的声音,而三楼看起来装饰则较为华丽。 从里面传出来的则是高雅的琵琶声,和泠泠的琵琶声,尽管琵琶的声音流畅动听,可在姜清漪听起来是空洞又死气沉沉的,弹奏琵琶的人像是早已被抽空了灵魂。 墨璟渊瞧着姜清漪的这副模样,像是被捞上岸后濒死的鱼,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自己的生命,他觉得内心涌上无尽的痛苦,眼睛干涩发酸。 他刚刚蹲下身子,却又听见姜清漪低低道:“现在先别……别管我,做戏要做全套……” 墨璟渊不为所动,想要帮她扶起来,姜清漪却是拽紧了他的衣袖,继续道:“你继续……继续拖我,拖去一楼,这里会碰到陈大,不能扶,正巧……我也走不动路了,拖着比较不费劲……” 墨璟渊听了姜清漪这话,才微微勾了勾嘴角,他伸出两只大掌,拽住了姜清漪两只手腕,偷偷用内力护住她的背部,便慢慢悠悠的把她往一楼的入口拖去。 离得一楼的入口越近,便越能听见水牢里的女子的哀鸣,那声音凄厉又尖锐又含着怨怼,活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发出来的。 两人还迎面碰到了陈大,不过墨璟渊埋着头,陈大也是对着吊脚楼里美貌且凄惨的女子见怪不怪了,便也没有过多留意,两人擦肩而过,陈大便径直往外走。 两人走走听听,半晌才来到了一楼的入口,唐令自大却又多疑,在一楼的如口处同样是配备了两个侍卫。 相信二楼三楼的门口,站着的侍卫会更多,而在这整个吊脚楼里,唐令应该布置了大量的兵力。 既然沧澜还未归,今日又是吊脚楼屠宰不听话之人的日子,接下来迎接两个的必定会是一场恶战。 “往一楼送人。”墨璟渊指了指躺在地下,看着像是昏迷不醒的姜清漪,那两个看守倒也没有怀疑,极为轻易的把两人放进了一楼里。 一进门,外头的光线便是完全的被遮蔽了,眼前是一片幽暗,叫喊声、哀求声和湍急的水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着不禁汗毛直竖。 姜清漪在这里见识到了,到底什么才叫真正的十八层地狱。 第192章 空间又打开了! 吊脚楼的一层暗无天日,光线幽暗,人走进去的时候必须要猫着腰,用木板搭建的木板比两边的牢房高上一米。 牢房用一掌粗的木头隔成相同的间隙。 那些女子就只能浸泡在水中,有的死死的抱着木头,有的早已溺死在水里,尸体虚虚的浮在水面上。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她扔进去?”墨璟渊的身后传来的是侍卫急声的催促。 墨璟渊没有理睬那个侍卫,而是用内力护着姜清漪,继续往一楼的深处走。 越到里面,牢房里的水位越深,死的女子也就越多。 那个看守见墨璟渊头也不回的往里走,便觉得有些不对,他挠了挠头,跟着墨璟渊的脚步往里走,刚想疾步追上他,却发现那男子连同他身后的女子都不见了身影。 看守:!! 他心里升出一阵不好的预感,刚想把跑回去禀报这件事情,雀后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墨璟渊从黑暗的地方蹿出来,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扭了他的脖颈。 只听见“咯吱……”骨头摩擦的一声脆响,那看守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姜清漪也缓缓从黑暗的地方走了出来,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看守,就蹲下身子去扒拉他的衣裳。 “你干嘛?”墨璟渊冷声询问道,他看着姜清漪熟练的动作,蹙了蹙眉。 虽然都是扒衣服,可是看姜清漪扒别的男人的衣服,和她扒自己的衣服的感受却是全然不同的。 “扒衣服啊!”姜清漪忙不迭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刚刚她喝了药,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用来扒衣服刚刚好。 “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给我换上,我们再出去。”姜清漪看着墨璟渊薄唇紧抿的模样,又微微解释了一下。 墨璟渊听了她的解释,也缓缓撸起了袖子:“我来脱。” 他蹲在看守的身边,开始迅速扒拉看守的衣服。动作的迅速让姜清漪看得呆了呆。 一刻后,他极为艰难的拿着看守的衣服,脸上有的是慢慢的嫌弃。 还没等姜清漪看清墨璟渊的举动,也没看清墨璟渊手下那个赤身露体的男子。 墨璟渊便一手提着衣裳,一手提着看守,将他随意的丢进牢房里,那看守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被墨璟渊扔进去之后便缓缓的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气息。 又洗了洗原本穿在看守身上的衣服,最后用内力烘干后,才勉为其难的递给了姜清漪,随即后背过身子。 姜清漪看着手里被他用内力急速烘干的衣服,也不知道他洗衣服的时候加了些什么,这衣服闻起来香香的,倒是含着墨璟渊的味道。 她三下两下半的换掉了衣服,刚想知会墨璟渊往外走,随即又发现了此处的异样。 越往里走,牢房里关押的女子也就越少,姜清漪牵着墨璟渊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这牢房的最里面似乎是储水的地方。 这就像是一口井,上面是打通的,通过系着绳索的水桶取水,似乎是供吊脚楼里的所有人饮用。 姜清漪站在储水池前沉吟了一刻,她摸了摸下巴,随后往水池里丢进了不致命的东西。 ———————————————————— 陈大出了牢房,一想到这趟的收益,便是有些苦恼的的舔了舔唇瓣,寻思着日后的出路。 他拍了拍手,从里打开了吊脚楼的大门,却觉得门口那四个看守的眼神里与刚刚不太相同。 “陈大,这一趟赚的很好哦?”其中一个看守问道,语气里带着的无不是羡慕。 “还好还好,就一个货,长得也一般,哪儿能赚到钱?”陈大肥胖又油腻的脸皱成了一个囧字。 “一个货?”看守头头听了这话,往陈大身边走了几步,眉头紧锁。 “你不是有两个货吗?后面来的那个是你忘了的,美的跟天仙似的?”看守头头继续道。 “哪能啊!一共就一个货,怎么可能还能忘了一个天仙……”陈大摆着手,话还没有说完,自己眼前的侍卫头头便头也不回的从自己身前冲过去。 “不好,那个人有问题!”那侍卫头头高喝一声,原本在门口看守的其余三个侍卫便直直冲了进去。 “你去一楼仔细检查牢里的每一个人,我去禀告主子!”侍卫头头急匆匆的说完,便站在吊脚楼大堂上,掏出自己胸前的哨子吹响。 尖锐的哨声像是一把剑刺穿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吊脚楼内瞬间风声鹤唳,所有侍卫倏地警惕了起来。 墨璟渊听到这声音,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他攥住了姜清漪的手,便往外走。 四周都是侍卫,两人能逃也不知道要躲去哪里,是要躲到水下去吗? 姜清漪任由墨璟渊牵着自己,却觉得脑子有些发晕,脑海里“哗啦哗啦——”的音效持续的传来,让她觉得世界都在旋转。 她伸出手反握住了墨璟渊的手,脚步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墨璟渊——我好像——有点……” 姜清漪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墨璟渊措手不及的看着直直从自己身边倒下的姜清漪,暗呼一声,急忙将她扶住。 大雨仍旧是倾盆的落下,墨璟渊紧紧抱着眼前失去意识的人,内心如同擂鼓。 此刻,他应该何去何从? 而另一边的姜清漪在醒来后则发现自己到达了空间里。 脑海里仍旧有着“哗啦哗啦……”的音效,她揉了揉阵痛的脑袋,忽然想到自己上次空间大门打开的时候,便是这样子突然晕厥,而醒来之后,人就已经到了空间里。 想到这里,姜清漪不禁有些喜不自胜,她急匆匆打开药房的大门,就往实验室那边奔去。 姜清漪一进到实验室,便觉得实验室里的那扇铜门,此刻真在闪烁着非同一般的光。 刻度值上的两个指针同样是在飙升着,而姜清漪脑海中的音效也一直在“哗啦哗啦——”的作响。 原来脑海中的音效是因为功德值在不断飙升的缘故?姜清漪突然想到了自己投放在埒村水井里的那些解药。 一定是那些解药起了作用,让埒村里的村民病情逐渐痊愈,才让她功德值不断的飙升。 姜清漪先到这里,眼前的门却“啪——”的一声,缓缓的打开了。 第193章 新空间美容院在此刻能否派上用场 已经经历过一次,姜清漪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惊喜到失态,可她心中仍旧是升出了几分期待。 若是这个新的空间对此次之行有所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清漪眯着眼睛,一脚迈入空间,便看见了一排又一排的躺椅,周围摆放着的是一些精致的仪器。 她总觉得这些仪器有些眼熟,等她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美容仪器。 眼前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摆放着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美容仪器,有嫩肤类、祛斑类、甚至脱毛类的美容仪器。 项目很多,有水光针、皮秒、热玛吉等等等等,若不是此刻空间外的墨璟渊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姜清漪还真想在这里给自己打个羊胎素。 她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期盼着这个空间的开启对两人的处境会有些帮助,可这样看来…… 一个美容院,对两人如今的情况倒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姜清漪捂着脑袋凝了凝神,她正准备从空间里出去,却突然发现远处的墙角上挂着几张东西,远远的望去和人脸差不多大小,看起来倒是有些恐怖。 姜清漪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发现那墙上赫然挂着几张人皮面具! 原来这个房间还可以绘制人品面具! 姜清漪瞬间就来了精神。 ———————————————————— 唐令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吊脚楼装饰最豪华的三楼里,原本泠泠作响的琵琶声,都因为唐令的到来而暂停了。 侍卫跪倒了一地,垂着头接受着唐令的怒火,而训练有素的侍女则因为唐令身边站着宣示主权的文娘,同样是远远的跪在角落,不敢做声。 唐令看起来像是气极了的模样,似乎是听了消息急匆匆从丞相府里赶来,不仅他的头上只是简单的扎了一个髻,就连他素日里最喜欢的佛珠都没来得及带上。 他身边站着的文娘衣着同样简单,头上的青丝同样挽成了一个髻,只是文娘垂头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侍卫时,表情是冷冷的。 “你们都应该知道办事不力的下场。”唐令声音沉沉,嘴角却仍旧挂着一抹微笑,若是此刻跪倒在地上的众侍卫敢抬头,定能见他的笑意不进眼底。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请主子能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会找到他们!”看管吊脚楼的侍卫头头颤着声音开口求饶,以头抢地。 “那你可知接下来要怎么做?”唐令眯了眯眸子,开口反问道。 “属下已经派人守住大门,此刻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属下料想那奸人一定会混迹在侍卫之中,因此属下会好好派人排查整座楼,以及楼内的全部侍卫,不留一点余地!” “蠢货。”唐令微微掀开薄唇,眼眸微动,话语里含着的却是雷霆之怒。 “……还请……还请主子指示!”侍卫头头磕头如捣蒜,听着唐令带着威压的话,嗓音抖得便更加厉害了。 “老爷这话的意思便是让你们去排查一楼!这楼里的侍卫不过百人,但每个人的武功都是绝世高手。现下楼内又被你们封锁,若那人假扮成侍卫,不就是瓮中捉鳖?” “而一楼是个水牢,下面又通着河流,若两人潜伏在一楼,凿烂了牢房,从水下带着所有人跑了出去,你们却是浑然不知!” 文娘的声音带上了些讥讽,让侍卫的心猛地颤了颤,随即却是恍然大悟。 “是!是!属下一定会派人好好排查一楼!”侍卫头头为表忠心,急声应和。 “是了,一楼水牢内光线幽暗,不若将水牢里所有的女子都打捞上来,排在大厅里,一个个排查,看可有冒充的。再多派些人手,潜入牢房底部,查看牢笼是否有损坏。”文娘摸了摸自己耳畔的发髻,脆声道。 侍卫头头听了文娘的吩咐,又抬头望向唐令,见唐令眯着眸子点了点头。 侍卫才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吩咐人去将水牢里的女子全部打捞上来,放置在大厅中,以便辨别身份。 此刻的雨渐渐停了,天空逐渐放晴,大雨过后的天空变得湛蓝,甚至还出现了一弯彩虹。 这谁来原本只是为了给初来吊脚楼的女子一个下马威,等她们在这里暗无天日的关上五天五夜,变得老实本分,不再想逃走后,才会被送到二楼进行培训。 可送来此处的女子一般都是被拐卖来的,在来之前早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因此多数人都是活不过五天,就永远死在了暗无天日的水牢里。 水牢是天牢用来惩治最穷凶极恶的犯人的,而此处却在用这种方式惩治这些弱女子,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在文娘下了吩咐后,侍卫才陆陆续续将水牢里的女子捞上来,许多女子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外面微弱的阳光对她们来说是无比刺眼。 可以想见若不是现在被捞了上来,这里的绝大部分女子都活不过今晚。 侍女将唐令的凳子搬到大堂前,唐令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仔细盯着众侍卫的举动。 可是侍卫将吊脚楼一楼二楼三楼半空了,也不见那两人的痕迹。 唐令听着侍卫的禀报,没有说一句话,可周围人却感觉到唐令的威压是越发的沉重了,眼神里含着戾气,像是要将眼前的侍卫生吞活剥。 就在此刻,唐令身边的文娘眯了眯眸子,又是开口说话了:“若是眼下找不到……可他们两人进过水牢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这些女子一定能是见过两人的模样和去向,看着她们此刻气息奄奄的样子,不若等喂了她们一些吃食和热茶,再好好审问一番,揪出这两人的去处~” 此刻跪在地上的侍卫头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见唐令的脸上没有写着明显的反对,也觉得文娘说的有理,便吩咐底下人立马就去煮粥。 喂她们喝完粥,再一个个审问! 底下的人手脚倒是快,不出一刻,便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粥,文娘远远的看着被人抬上来的一大盆热粥,朝着那粥走了几步。 她伸出手握住汤勺,在盆子里搅了搅,任谁都没有看见,文娘搅粥时袖子里掉出了不少白花花的粉末。 “你们如今也是辛苦了,去打桶水,好好饮用~”文娘朝着一众侍卫,脆生生的开口,眼眸里闪烁着金光。 第194章 杀猪的大汉拿着杀猪刀 侍卫们听完文娘的话,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紧张得口干舌燥了,在文娘的引导下,他们去水源处打了一桶水,就地而坐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文娘看着眼前被拐卖的那些女子,原本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因为喝了那白粥而缓缓改变,有些已经能坐直身子了,她嘴角微微勾起。 “我看着这些女子也都是气息奄奄,想必想跑也是跑不动了,不如将她们手脚处的绳索解掉,好让她们呼吸顺畅,免得还没审问就直接死了。”文娘一边道,便一边走向其中一个女子,解掉了她手上、脚上的绳索。 侍卫们总觉得文娘的话有些奇怪,可能是刚刚淋了雨,让他们的脑袋有些发昏,竟也想不懂到底是哪里不对…… 文娘解掉了几个女子手足的绳索,又吩咐她们去解开其他女子的绳索。 眼见着绳子要解完了,这时门口却又传来敲门的声响。 “叩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很急促,像是踏在人的心上,文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急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门外是什么人?” “砰——” 还未等侍卫头头站起身去查看,那门便被用力的踹开了,实心的木门应声而裂。 等侍卫头头看清门外的人,他心头大骇,顿时瞪圆了眼睛。 “主……主子……!” 门外的人竟是唐令! 唐令带着一众人马,手里紧紧捏住了那串佛珠,一言不发的脸上早已是冷若冰霜。 怎么会有两个唐令?!!!! 侍卫头头急忙往自己的身后转去,在那一瞬间白烟忽然炸开,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堂。 他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刺痛,在这时白烟里又有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高声喊道:“姑娘们快跑!” 姜清漪说完这话之后,墨璟渊便驾起轻功直直朝着门外冲去。 姜清漪在得到人皮面具后,便用了两张,冒险打扮成唐令和他身边的文娘,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只要把楼内的所有女子从牢里救出来,在让她们恢复体力,让她们自己逃出去便不再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姜清漪假扮成文娘后,在白粥里加上了迅速恢复体力的药,又哄着吊脚楼里的侍卫喝上掺了蒙汗药的水,本以为事情就能这样大功告成,谁知唐令就在这个节骨点好死不死的回来了。 墨璟渊带着护目镜,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佩剑,便和唐令带来的一众士兵打斗起来。 而姜清漪还在吊脚楼内解开最后几个女子手脚上的绳索。 “闭上眼睛!听打斗的声音再哪里,顺着打斗的声音朝外面跑!不要回头!”姜清漪朝着屋内的女子大声吼,她解开了绳索后,便从空间里召唤出芙蓉银针,开始对付吊脚楼内的侍卫。 吊脚楼内的侍卫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他们喝了蒙汗药,可这时的蒙汗药药效被稀释了大半。 又因为这些侍卫原本武艺高强,刚从水牢里逃出来的姑娘们体力没有完全恢复,根本没有还击的力量。 姜清漪透过护目镜,看见一个女子逃避不及,被那侍卫抓了个正着,侍卫粗暴的拖着她的手,就要往一楼的水牢里拽。 姜清漪急忙冲上前去,召唤出空间里的手术刀往侍卫的后腰处猛地捅了下去,又咬着牙把那个女子从侍卫的手里拽了回来。 还未等那个女子反应过来,姜清漪便将她往门口一推,又去救另外一个女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我!” “不要不要!!!!” 姜清漪听着耳畔嘈杂的哭闹声,这是那群女子又重新被抓回去的哭喊声,她想着吊脚楼外的墨璟渊正在以一敌百,像是机器一样挥舞着自己的佩剑,她心下只感觉到一阵烦躁。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眼前的敌人不计其数,他们只有两个人,身边还有这么多被拐卖的人质,他们到底要怎么办?? 姜清漪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手术刀,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却觉得自己的眼眶一阵酸涩。 “干你他妈的!下辈子当猪去,你们这群畜生!!”耳畔传来几个男子嘶哑的大吼。 “这烟还真是辣眼睛!” 姜清漪尤其诧异的往身后望去,余光便看见了几个持着杀猪刀的大汉,个大汉拿着手中的杀猪刀便直直往侍卫的头上砍去。 一瞬间,侍卫的脑袋便没了大半,脑浆喷涌而出,溅了姜清漪大半身。 鲜血湿淋淋的,带着黏腻扑在了姜清漪的脖颈上,让姜清漪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杀猪大汉杀完侍卫,便架着地上的几个女子往门外跑。 姜清漪突然想起来了埒村里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些男子,莫不是就是他们? “兄弟们,快出来,外面小畜生更多!!” “干死他们!!!” 那个率先出门的大汉在门外高声大喊,楼里的大汉便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姜清漪看着他们的背影,着急的吼了一声:“别走!外面的人武艺高强!你们不要出去!” 里面的侍卫喝了蒙汗药,对于他们来说是容易解决,可外面的那些人可都是唐令手底下的精兵…… 那群大汉没管姜清漪的话,姜清漪透过护目镜便能看见那大汉朝着屋子里摆了摆手:“丫头,这里面的姑娘要交给你了!外面的畜生交给哥几个!”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 “阿强!” “阿长!” “他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楼外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陆陆续续传了进来,姜清漪捏着手术刀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她不敢多想,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眼眶却更酸了。 忽然,楼外又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零零碎碎的,恐怕此次前来的人不计其数…… 这是唐令派来的援兵? 姜清漪深吸了两口气,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像是要跳出胸腔。 第195章 沧澜带着援兵终于到了 她猛地抬头朝四周望去,吊脚楼里的侍卫被杀了大半,又晕了大半,又因为受不了这白烟逃出去了几个,剩下来的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姜清漪没再管地上的女子,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些侍卫身边,一鼓作气解决了他们。 她环顾四周,只剩下地上的几个女子,便没再犹豫,直接望着门外冲了出去。 她无法放任,无法放任墨璟渊一个人在外面面对死亡的威胁,自己却无动于衷。 姜清漪还未走到门口,却又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歪歪扭扭的从门口蹿了进来。 姜清漪缓缓顿住了脚步,她瞪圆了眼睛瞧着眼前的人——这是林大娘? “这烟怎的这样呛人?”林大娘伸出手捂住了口鼻便扒拉着门往里望。 姜清漪瞧着她的模样,心下感到十分奇怪,却直接给她扔了一个护目镜。 林大娘带上了护目镜这才看清了直接身旁的人,她扭着腰身跑到姜清漪的身边,死死的攥住了姜清漪的手:“姑娘,我们来帮你们了!” 她粗糙的手带着厚厚的茧,重重的拍了几下,却让姜清漪的心颤了颤。 姜清漪扭头朝门外望去,楼外没有烟,她清晰的看见了无数熟悉的面孔,这里都是埒村的人。 埒村里本就没有壮汉,跑来的不是老汉就是些老妇,埒村里青年的男女要么被唐令掳来当苦力,要么被拐卖来了这吊脚楼。 他们有的人拿着斧子,有些人拿着锄头,毫无畏惧的往士兵的身上砍去。 但是,他们更多的人早已经鲜血淋漓、无声无息的躺在了地上。 “我们从前干了那么多蠢事,这是我们欠她们的!”林大娘沉声道,她顺着姜清漪的视线往外望,鼻子却有些发酸。 她说的是埒村里的人吃了那么多人的肉……可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林大娘说完这话,冲进楼里,一人扶着四五个女子,便往外跑。 姜清漪不再说什么,跟着林大娘一起搀扶着这些女子,把她们一个个送上河边的木筏子里。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楼外的血迹都已经漫到了姜清漪的脚边,姜清漪才堪堪将楼里的女子全部运到了筏子上。 她迫不及待的朝着墨璟渊那处望了望,又叫林大娘和她们一同坐上筏子离开。 林大娘听了姜清漪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抬起头朝着姜清漪笑了笑,她摇了摇头:“你上去,女娃娃,我已经活够了。” 姜清漪分明看见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泪花。 姜清漪咬着牙握住了她的手,绕开满地横斜的尸体就往唐令和墨璟渊那处走。 双方正在胶着,可随着埒村村民死的越来越多,墨璟渊这边的形式不是太好。 无数的肉体堆叠着,大多都是埒村的村民,姜清漪甚至已经看不见最早出现的那群杀猪大汉的踪影了,想必他们早就…… 浓厚的血腥从鼻尖蹿上了天灵盖,让林大娘忍不住干呕。 姜清漪无时无刻不想要到达墨璟渊的身边和他并肩战斗,可她颤了颤喉咙,还是从空间里召唤出了纱布和绷带,以及白药,帮着受伤的村民包扎。 林大娘在她身边有样学样,也开始为伤员包扎起来。 等林大娘学会了,姜清漪便把自己空间里的全部医疗用品交给了林大娘和其余受伤不是太严重的伤员。 而她自己,却头也不回的往墨璟渊的身边跑,跑向了最危险的打斗中心。 因为持久的打斗,墨璟渊肩头的伤口又重新崩开了,他的身上和脸上也被剑划伤了好几道口子,脸色是前所未见的苍白。 姜清漪喉头涌出一阵酸涩,可她什么都没说,左手拿着芙蓉银针,右手拿着手术刀,便加入了战斗。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重重叠叠的马蹄声,还没等姜清漪转过头,便听见沧澜的声音高声传来:“御林军携皇上圣旨,前来捉拿反贼唐令!” 姜清漪听了这声音,陡然卸下了心口沉甸甸的石头。 “别管他们!先去给我杀了这两个狗男女!”唐令的眸光死死的盯着墨璟渊,对着一众下属咬牙切齿的道。 姜清漪有些听不清楚唐令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能听到沧澜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近的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白,便直直晕倒了过去。 —————————————————————— “小姐,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耳畔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姜清漪蹙了蹙眉,她费劲的睁开沉重的眼眸,便看见了南意放大的脸。 见姜清漪转醒,南意的眼睛惊讶的圆了圆。 “太好了!太好了!”南意急忙跑去茶几上倒了一杯水,姜清漪依靠南意的力气,缓缓从床榻上支起了身子,又接过南意手中的水杯,润了润自己的嗓子。 “现下……是什么时候?”突如其来的宁静让姜清漪感到十分不真实,她语气有些犹疑。 “现下是辰时,三天前您被王爷抱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满身都是血,可把奴婢吓死了!”南意的小脸皱成了一颗话梅,倒把姜清漪逗笑了。 许久不见,南意在珍琴公主身边看样子过得不过,整个人是越发圆润了。 “王爷抱我回来?你怎么能看见?公主呢?”姜清漪被南意的话说得脸红了红,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急急忙忙抛出了更多的问题。 “公主得知王爷和您回来了,便派人把奴婢先送了回来,她说过几日再回姜府。”南意没有看出姜清漪的害羞,解释道。 “那,王爷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姜清漪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若是想知道这个,来问我便好了,南意她能知道什么?”墨璟渊的声音缓缓从门口传来。 姜清漪一转头,便看见墨璟渊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迈过门槛缓缓的走进卧房。 嗯?墨璟渊这么也会在这里? 姜清漪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上下扫视着墨璟渊的身体,见他身体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清漪急忙岔开了话题。 第196章 若是我们日后成婚 “这是我的府邸,我自然会在这里。”墨璟渊终于是恢复了他平日的那副模样,他眉骨微抬对姜清漪含笑道。 南意见墨璟渊来了,便是极为识趣的退了下去。 墨璟渊极为自然的接过姜清漪手中的茶杯,坐在了姜清漪的床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以后我们成了婚,这靖王府也成了你的府邸,你生气了想把我赶走,那这样问也是不奇怪了。” 他语调幽幽,嘴角含着笑,明显就是在揶揄她! “你到底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啊!”姜清漪咬着唇瓣,看着他这副不要脸的模样,重重的拍了拍床铺。 墨璟渊看着她害羞的模样,摊了摊手,又将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没有说一句话。 “喂!!!”姜清漪看着墨璟渊自然的举动,两边脸颊腾地变红。 那是她喝过的水诶…… “嗯?”墨璟渊像是没有懂得姜清漪的意思,掀了眼皮挑着眉问道。 “没事……没事……”姜清漪摇了摇头,急忙转移的话题。 “你可知珍琴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大概就是今日。”墨璟渊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我想等她回来之后,去向她道谢……”顺便向她询问一些姜上清的事情。 她总是觉得从前的穿越者萧都洵,和姜上清,甚至和姜上清的身世沙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 次日,珍琴公主从郊外的寺庙里回来后,先是去了一趟靖王府。 在珍琴公主和墨璟渊的交谈中,姜清漪总算是知道了沧澜和夏狄到底为什么会来的那么晚。 墨璟渊已经上交了兵权,沧澜带着他的令牌只能去求见皇上,求皇上能派来宫里的御林军。可是皇帝不信任墨璟渊,更不敢贸然的把守卫皇宫的御林军交到墨璟渊亲随的手里。 说起来也是讽刺,明明是皇帝派他去查探的案子,他竟还能拖着沧澜和夏狄,不去派救兵。 最后是夏狄跑去郊外求了珍琴公主,珍琴公主出面后,皇帝看在珍琴公主的面子上,感念姜上清的战功,才勉强给墨璟渊派去了御林军。 若没有埒村的那些村民,御林军赶到的时候,姜清漪和墨璟渊以及那些被拐卖的女子恐怕已经没命了。 原来,埒村的村民在林大娘的鼓动下,全村都去了那河流上游的吊脚楼,想要将那些姑娘全部拯救出来,为自己从前的行为赎罪。 而在吊脚楼里,村民们又找到了从前失踪的那些年轻人,也就是拿着杀猪刀冲在在前面的那些壮丁。 那些壮汉本唐令的人掳走,原本是为了让他们杀掉那些不听话的女子,可那些侍卫发现那些壮汉总是偷偷放掉牢笼里的姑娘后,便杀了几个杀鸡儆猴,剩下的又全都派去了楼里打杂。 一马当先的壮士们牺牲的惨烈,最后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埒村的村民经过救治,也是损伤了大半。 不过那些被拐卖的姑娘,大多数都不愿再回乡,而是选择在埒村停留下来,让原本散发死气的埒村,从此后又是生机勃勃。 待说完了这些话,珍琴公主身边的嬷嬷便又是敲门来催,姜清漪想说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便就跟着珍琴公主一起回了丞相府。 姜清漪在上马车前,最后回头望了望墨璟渊,口型说的是:“等我。” 墨璟渊站在靖王府门口,含笑的点了点头。 ——————————————— 在法灵寺呆了一段时间后,珍琴公主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都好上了许多,不仅是用过了姜清漪给珠光液和凝水后,皮肤变得白皙,脸上也再没有黄斑,甚至连眸子里都散发着生机与活力。 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了。 两人刚到了姜府,珍琴公主懒得和房里那些人虚与委蛇,也没有管她们是否在姜老夫人的院子里等着,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对寻常人家来说,珍琴公主的做法是大不敬,可这做的人是珍琴公主,便也没有人能挑出她的错处。 巧的是姜清漪也懒得去见她们,便跟着珍琴公主,一起回到了她的院子里。 两人刚一进门,姜清漪捏起裙摆,便恭敬的对着珍琴公主行了一个大礼:“清漪感谢公主大恩。” 珍琴公主瞧着姜清漪的模样,面上也没有意外,而是施施然坐到了塌子上:“这是你该谢的。” 她说完这话,又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鬓角:“若是你真的想谢,不妨就多送几瓶珠光液和凝玉水!” 她在灵法寺的这些日子,除了吃斋念佛,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保养自己这张脸。 用了这些瓶瓶罐罐,不止让她容光焕发,就连心境都开阔了不少,若不是这丫头和她的如意郎君在外头逍遥,她不得已要在法灵寺继续待着,为她圆谎。 她早已回京跟她从前的那些塑料姐妹花炫耀自己这张脸了! 青春靓丽! 珍琴公主想到这里,眼眸亮了亮,看向姜清漪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温柔:“你快些起来!别跪着了,兰舟知道了恐怕是要对我怀恨在心的!” 这又关墨璟渊什么事情? 姜清漪歪着脑袋有些疑问,不过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对珍琴公主说:“珠光液和凝玉水我哪儿还有很多,公主您若是想要我等会就给您送来,不过我最近研制了一种新品,不再是需要涂抹的,您只需要睡一觉,就可以去除脸上的皱纹,紧致肌肤,您需要试试吗?” “哦?竟有这种好东西?快让我来试试!”珍琴公主听了这话,更是激动了,有了姜清漪在自己的身边,她简直是引领了整个京城的潮流! “除了这个,我还想跟您说件事情,此前墨璟渊前往魏庄,不仅仅是因为陛下的吩咐,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姜大将军生前嘱托他的一件事情。” “从前姜大将军身边有一个随军的军医,医术高明,宛如华佗在世。而她便是在魏庄消失的,我在魏庄找到了一些证据,我怀疑这些证据与那个军医有关,也与姜大将军有关。” 姜清漪朝着珍琴公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在一瞬间,珍琴公主的眼神变了。 第197章 前往官府告状 “他是有跟我说过,他的身边有一个得力的军医……”珍琴公主有些犹疑的说道,她的眼眸逐渐放空,像是陷入了深层次的回忆。 “他可有说,那军医是男是女?”姜清漪看着珍琴公主的反应,感觉有戏,又急急开口询问道。 珍琴公主沉吟了一会儿,没说话,反倒站起身往自己的梳妆台那边走。 她打开梳妆台,从梳妆台最下面的妆匣里掏出了一些纸张。 这些纸张看上去年岁有些久远,硬的发脆,姜清漪眯着眼眸才放下这是些信纸。 “上清写的信都在这里,我都保存着,隐约记得他在信里有提过他身边的军医。” 珍琴公主埋头找了一会,从中抽出了一张信纸,看了看又递给了姜清漪。 信纸上的最后两行写到了她。 姜清漪越往后看,便越觉得震惊,她捏着信纸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只见那信纸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今日萧军医又是奋不顾身的冲向战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让我感到十分震撼,我问她何以做到这种地步,她只说: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甘于奉献,大爱无疆。这是她的使命和责任。】 姜清漪的手颤抖得让她脸书信上的字都看不清了,她极为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这军医说的十六个字,是医生的职业精神,她绝对是现代人! 珍琴公主看着姜清漪激动到全身都在颤抖的模样,有些发愣,她上前一步握住了姜清漪的手,却又听姜清漪继续问道:“那您可知这军医叫什么名字?她姓萧,可否是叫萧都洵?!!” 珍琴公主摇了摇头:“上清没有跟我讲过这个军医到底叫什么……可萧都洵这个名字——我听起来倒有几分耳熟……” “耳熟?”姜清漪挑了挑眉。 “我似乎,听姜献书——也就是你的父亲提到过她的名字。”珍琴公主道。 姜献书也知道萧都洵?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形成了一个闭环。 无论是太后皇帝口中,还是姜上清姜献书口中的人,都是一个人,至于那个人为什么会和她长得像…… “珍琴公主,清漪还想知道十几年前,关于我的母亲的事情……”姜清漪语气谨慎,却又是坚定的望着珍琴公主。 “你的母亲?”珍琴公主明显是对姜清漪突然跳转的话题有些诧异。 “你的母亲进门时我便已经不问世事,我并没有见过她。只知道她入府紧接着就怀孕,随后便就是生下了你。生了你之后的不久便去了。” “不过在她入府后不久,丞相是对她极为宠爱,就连老夫人都找我说过几次,而之后不久她就莫名其妙的失宠了,院子内的丫鬟全被赶了出去,打发卖了……”珍琴公主讲到这里的时候蹙了蹙眉。 姜清漪听到这里,看着珍琴公主为难的神色,便也知道不能问出什么,便恭敬的告退了。 一走便是数日,她依仗着珍琴公主的名头逃过了姜府众人的虚与委蛇,可还有众多要事等着她。 她现在要去找陈玉娇,看看她们共同开起来的那家驻颜如玉坊,此刻的生意怎么样了。 —————————————————— 姜清漪派南意去给陈玉娇送信,陈玉娇拿了信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一样的赶过来了,前后都没有半个小时。 陈玉娇见了姜清漪,就像是小狗见了骨头,想都没想就朝着姜清漪飞扑了过来。 “姜姜!”陈玉娇抱着姜清漪的脖颈朝着她喊道,语气里洋溢着欢快。 姜清漪被陈玉娇的举动带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逐渐稳住了身形。 她环抱着陈玉娇的小腰,才觉得她最近是消瘦了不少。 “怎么了?怎么还变瘦了?”姜清漪偏着头望着她。 陈玉娇这才缓缓松开了姜清漪的脖子,她一扭头,姜清漪便看见了一张愁眉苦脸的小脸蛋。 “姜姜,我没守好我们的小铺,坏人把他抢走了!”陈玉娇扁着嘴巴,眼里似要冒出火光。 “怎么了?居然还有人能欺负到你的头上?”姜清漪看着她的模样,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我们先去看看,我来给你撑腰!”姜清漪说完,又被陈玉娇重重的抱了一下。 “我!就!知!道!姜姜,你最好了!!”陈玉娇耶了一声,又猛地朝着姜清漪的脸颊亲了一口。 在马车上,姜清漪才从陈玉娇手中,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就是从前卖给她铺子的那个赵大,见铺子的生意好,便派了偷偷买了两瓶,做成了赝品,紧接着又将那铺子强硬的夺走了。 赵大的行为无异于在摸老虎的屁股,陈玉娇知道后当场就要带着小皮鞭找人算账,谁知赵大做成的冒牌货压根没有效果,那群夫人得知自己上当受骗,怒不可即的报了官。 夫人们报官,找的是自己的丈夫,这官府的行动极快,隔天便是把铺子查封了,陈玉娇跑到那铺子前是,看见的便是两个大大的封条。 满处的怒火无处发泄,神武侯又以为她是被骗了才开了这样一个骗人的店铺,便把她押在府邸,不让她再出府闹腾。 陈玉娇的那段日子可难熬了,不仅铺子开不了,就连她自己都不能出府,脸上更是急出了好多痘痘。 她是等最近风声过去了,神武侯才将她放出侯府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她见了姜清漪才像只撒欢的小狗,差点扑倒了姜清漪。 姜清漪听完了陈玉娇的话,目光沉了沉,那陈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想到这里,她掀开马车的帘子,朝着外头的马车夫道:“好了,别去那铺子了,直接去官府,我要报案!” 陈玉娇听着姜清漪冷冷淡淡的语气,原本握着姜清漪手腕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姜清漪以为是自己要去官府的事情吓到了她,刚想开口对她安抚几句,却没想到马车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好耶!!官府!!!好久没去了!!” 这小丫头去官府怎么跟回自己家一样开心?? 姜清漪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陈玉娇感受着姜清漪的目光,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 “小时候……小时候不懂事……常去……常去!嘿嘿嘿……” 第198章 可有什么对付赵大的好法子? 陈玉娇一蹦下马车,便熟门熟路的拿起了登闻鼓旁边的棒槌,还没等姜清漪开口,她便双手捂着棒槌敲了起来。 “冤~枉~冤枉~~青~天~大~老~爷~实在是冤枉啊!!!!!”随着陈玉娇嘹亮的嗓音的,还有被她敲得震天响的鼓点。 站在顺天府门口的两个衙役看见熟悉的人,拦也不敢拦,便脚底冒烟似的跑回衙门里和府尹告状。 姜清漪瞧着她这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不像是小时候来过,像是昨天还搁这儿闹了一顿,吃不了还兜了府尹的烧鹅回家。 “姜姜,我敲不动了……你……你来!”陈玉娇一手插着腰气喘吁吁的把棒槌递给姜清漪。 姜清漪接过棒槌也咬着牙敲了起来,陈玉娇将双手在嘴前围成了一个喇叭,接着喊—— “青天大老爷!冤枉!本郡主实在是冤枉啊!” “打住!打住!!郡主饶命!这青天白日的,下官的魂都要被您喊没了!”府尹一手扶着自己的乌纱帽,急吼吼的便跑了出来。 “怎么?你们这顺天府还不为人主持公道?青天大老爷,我和郡主可都是良民,却被恶霸欺压,实在是无处伸冤!”姜清漪收回了鼓槌,陈玉娇听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良民!我们都是良民!” “呦……不管是良还是民,你们这俩字可没有一个沾边的……”府尹瞧着两人的样子,扁着嘴巴自言自语。 他在顺天府任职三年,见这郡主至少见了百回,要么是跟那个姐妹花,要么是跟这个小霸王。 其余的案件要么被锦衣卫拿去,要么就落到了大理寺卿的身上,他可半点都沾不到边。 “你说什么??什么沾不到边?”陈玉娇皱着眉,虽然没听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嘴上气势不能输,她声音是更大了。 “哎呦,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郡主,乡君……咱们进去说?” 陈玉娇这才满意的牵起姜清漪的手,跟在府尹身后进了顺天府。 “啪——” 府尹刚刚坐下身,拍响惊堂木,瞬间是满堂寂静。 他本以为又是陈玉娇要和那乡君两人争吵,再来个胡搅蛮缠,谁知姜清漪却一手持着地契,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臣女要状告赵大,强占他人财产,抹黑他人声誉,利用低级的赝品谋害京城官员的众位夫人!” 姜清漪的话刚落,府尹便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态度这语气!看着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看着不像是公子小姐的小打小闹,像是正经的来事儿了。 来活了!来活了!!看样子还是个大八卦! 府尹的眼眸噌得一下亮了,他活动了一番筋骨:“来来来!乡君且慢慢道来!!” 感受着姜清漪有些古怪的目光,府尹又清了清嗓子,原本脱离开椅子的屁股又缓缓贴了回去:“咳咳——本官的意思是——此事牵连甚广,本官绝不会偏私!” “一月前,陈郡主和臣女与赵大立下字据,买了他的铺子,开了一个美容护肤的店铺。谁知赵大见钱眼开,见我铺子生意红火,又趁我不在京城私占了铺子,还根据我们的护肤品研制出了假货,不仅损害了我们做生意的名誉,还毁了京城众夫人的脸……” 姜清漪看着府尹,也不觉得他是个偏私的,便大大方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个清楚。 这事件的关键不是赵大私占了店铺,而是赵大的假货坏了她们的名声,那些夫人小姐们可不知道赵大卖得是假货。赵大在原来的铺子里,买同样名字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人在怀疑。 就算是此次成功了,让赵大把她们的铺子还了回来,可名声已经臭了,日后若想再做护肤品的生意,可就没人能信了。 更何况她新开发的空间里都是美容的仪器,她可要找个时机把这些东西利用起来。 有一件事情,在她的心头实在是太久了,想必她也是某个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日后有可能踩下的陷阱,她必须好好筹备这件事情。 林府尹听见了姜清漪的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没有下文了。 姜清漪看着他兴致勃勃听八卦的模样,她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这大人看着怎么好像不太聪明? “大人,下一步是不是应该传召赵大,当庭对峙?” “对对对对!”林府尹急急答应了一句,这时他身边的师爷蹙着眉在林府尹耳畔悄咪咪说了几句。 林府尹听了这话,瞳孔猛地震了震,深吸的一口气,才摇摇头对着堂下的衙役开口:“将人请过来,好好请!” 唉,这又是一场京圈公子小姐的撕逼,他出身寒门、九代单传、四十中举,就是个本本分分的乡下小官,他实在是伤不起啊! 姜清漪看着堂上两人的举动,眉骨微抬,像是猜到了些什么,对着府尹朗声开口:“只要大人您能秉公办理,臣女绝不会给您留下后顾之忧。” 林府尹听了姜清漪的话,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他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走下堂来朝着姜清漪和陈玉娇拱了拱手。 他怕的还不单单是这俩人,而且——一个人的爹是神武侯,一个人的爹是丞相爷,就连陛下都宠着这两位主子,他爹就是个穷种田的,没背景没靠山,不久后他可就可以调任了! “本官承蒙乡君郡主关怀!呵呵~呵呵~”他扶着乌纱帽笑得殷勤。 陈玉娇也冲他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林府尹被她笑得打了一个哆嗦,却见衙役请着赵大已经来了。 赵大还是那副油光满面的模样,一个月了也没有什么长进,走起路来还像只鸭子摇摇摆摆的。 陈玉娇盯着威风堂堂的赵大,他仗着家里的势力,虽是衙门的常客,可绝无败绩,因此还是这样不知死活。 “姜姜,他看着来头也不小,我最近被我爹盯的可紧了,不能动武,只能文斗,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对付他?”陈玉娇微微靠近姜清漪的身边,对她试探性的问道。 第199章 惩治赵大 姜清漪也学着陈玉娇的模样,凑近了陈玉娇的耳畔,对她煞有其事的说道:“原本是没有的,可是现在——” “没有!!!没有?”陈玉娇听着姜清漪的话,一下子就弹开了,看着姜清漪的脸上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若是赢不了……被我爹知道了,我又要被禁足了……”陈玉娇哭丧着脸道。 她可是有名的京城小霸王,如今却灰溜溜成了这副样子,打也不能打,骂好像也骂不过…… 赵大听了这话脸上是更得意了,他得意洋洋的扭了扭庞大的腰身,刚想开口,却见姜清漪一个甩手,他的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那东西太大,让他下巴都开始脱臼了,赵大低头一看,是个棒槌! 他想用手拿掉,却又疼的不敢动,只能呜呜的哭泣。 姜清漪嫌他哭得烦了,又用银针封了他的哑穴,定住了他的手脚,此刻他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被你爹禁足太久了,想不想活动活动筋骨?这赵大在京城强抢民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姐气死了兵部侍郎的原配夫人,他也就鸡犬升天开始胡作非为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姜清漪厌恶的看着赵大,她在回去后便查了赵大的资料,知道他是怎么个或作非为的人后,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真的能打吗?”陈玉娇欣喜的搓了搓手,脸上有的是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娇娇,只要你知道自己的鞭子对准的是什么人,干的是什么事情,自己问心无愧,不欺压良民,那一切都是可以的。更何况我们这是在公堂,一切都是按程序来,打伤了他还有仵作给他疗伤呢!” 林府尹:……大小姐,您也知道自己是在公堂啊? 姜清漪冷笑一声,睥睨的眼神犹如看死人一样。 赵大只觉得自己被吓得背后冷汗森森,他一个哆嗦,身下便涌来一片凉意。 鼻尖突然涌出一股一样 林府尹见着这场面刚想开口相劝,便看见陈玉娇抽出了自己身侧的皮鞭,这皮鞭是她被禁足的时候在府里研制的,跟个巨蟒似的,她有点想要知道这皮鞭到底有多少威力! 陈玉娇抖了抖皮鞭,那皮鞭在控制发出凌厉的声响,让赵大吓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只见陈玉娇将自己手中的皮鞭递给了姜清漪,又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根更大的皮鞭,这皮鞭是刚刚的两倍粗,看得赵大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嘴巴张得是更大了,刚刚塞进去的棒槌都冲他的嘴里掉了出来。 “饶命,饶命!女侠饶命!! ” 姜清漪听了这话,眉骨微抬,却始终没有说话。 陈玉娇见姜清漪没拦她,动作上是更起劲了,欣喜的舔了舔唇瓣,双手握住了那个成人粗的铁鞭。 姜清漪被她的架势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林府尹像是要吃掉鸡蛋的嘴,用手指捅了捅陈玉娇。 “这么粗打一下……就会打死人的。”姜清漪开口道。 “哦?是吗?”陈玉娇瞪圆了眼睛。 “对对对!女侠!会死人的!!”赵大从小都是欺负别人,也没有人敢欺负他,见姜清漪为他说话,他感激涕零的吸了吸鼻子,急忙顺着姜清漪的话往下说。 “所以换这个小的,可以多打几下。”姜清漪继续道。 赵大:呜呜呜这也不小啊。 “没事,我心里有数,可以两个一起来!!”陈玉娇接过姜清漪递给她的小皮鞭,心下有些跃跃欲试。 “轰隆——”的一声,陈玉娇被这巨大声响吓了一大跳,她缩了缩脖子往外望,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雷,原来是赵大晕倒了。 陈玉娇:…… 待仵作捏着赵大的上巴,想要把他捏醒,林府尹又急匆匆捏着姜清漪的手,恳求道:“这……这不合规矩!” “没事没事,我就是吓吓他!”姜清漪敷衍的摆了摆手。 赵大刚醒来,就看见陈玉娇一手捏着一根银鞭,巨大的银鞭被她拖在地上,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赵大吓得又晕了过去。 姜清漪嫌弃的看着眼前这幕,“啧”了一下,还是亲自出手把他弄醒。 赵大一醒,便把他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女侠,我知道错了,我都知道错了。我有钱、有钱!我还你铺子、还铺子!” 姜清漪半跪在赵大的身边,露出了八颗牙齿,朝着他阴森森的一笑:“你看着,我们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哦,她像。陈玉娇不像。 “那——那……” “你犯了错,林府尹自然会秉公办理,我们也绝不会看着林府尹对你动用私刑!” 林府尹:……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只要你认错就好!” 赵大听了姜清漪循循善诱、“颇为公正”的话,感激涕零的急急点头。 “我判……我判……”林府尹看着堂上的众人,念叨着这句话就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案例,他也没有处理过这种动不动上家伙的案件,他应该怎么判? “林府尹没事,若是你觉得赵大犯得过错太过惊世骇俗,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我倒是想了一个法子……” “我们都是良民,自然也不会想一些严苛的法子,我只要求赵大绕着整个京城,骑着大马,穿着红衣,没走十米便对我和娇娇说一句对不起,知道走完整个京城,您觉得行么?” 林府尹将眼珠子望向了赵大,此时的赵大早已经汗流浃背,冷汗森森,他闭着眼睛胡乱的点了点头。 这简直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他赵大仰仗着他的姐姐是兵部尚书的小妾,后来又成了兵部尚书的正妻,便作威作福惯了。谁知今日碰上了两个真霸王。 此时告一段落,赵大游街的那一日简直是万人空巷,大伙都以为又平平白无故的出了一个状元郎,谁知是平日作威作福的赵大。 此后,赵大所做的错事也传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姜清漪和陈玉娇的驻颜如玉坊里的化妆品,是被赵大剽窃了。 第200章 做一件能够帮助京城女子的事情 赵大游街道歉的事情弄得是满城风雨,也让驻颜如玉坊的名声是越发的响了。 众位夫人也知道了从前让自己长了痘痘的产品是赵大假冒的,特别是受益匪浅的薛夫人,想起自己从前的改变之后,又有些跃跃欲试。 在两人要重新开业的时候,陈玉娇却深觉晦气,无论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用原来那家店铺了。 两人打算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重新买一间铺子,除了卖化妆品外,也提供高级的美容服务。 姜清漪提着裙子刚下马车,便觉得自己的背后像是跟着什么人,她黛眉微蹙,猛地转身,却直直撞上了那人的肩膀。 那人的肩膀又壮又硬,撞得她鼻头发疼,她疼的上看眼睛,揉了揉鼻头,耳边便传来陈玉娇骄纵的声音。 “是不是走路——!” 她的话讲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姜清漪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墨璟渊如玉的面容。 “出来买铺子是吗?”墨璟渊含着笑,问道。 姜清漪眨了眨眼睛,朝着墨璟渊福了福身子,又微微点了点头。 陈玉娇在这,她也不敢表现的跟墨璟渊太过熟络。 墨璟渊看着姜清漪生疏的举动,挑了挑眉,继续道:“两人出来看铺子,不怕再碰到赵大那样的人?” “碰上一次赵大,便去顺天府一次,碰上两次……” 姜清漪的话还没说完,陈玉娇却急急开口了,她的声音发着颤,躲在姜清漪的身后,攥着姜清漪的手臂道:“怕怕怕!我和姜姜自然是怕的!” 姜清漪转头瞧着陈玉娇的反应,倒是有些错愕。墨璟渊他这么好相处,每次见到她都是笑盈盈的,这么会让陈玉娇这个混世小魔王怕成这幅样子? “本王这里也有个闲置的铺子,郡主和……乡君不妨一同来看看?本王的人品,乡君还是信得过的?” “信得过信得过!”陈玉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若是墨璟渊的店铺,一定是在京城最好的位置,得知墨璟渊的名头那些混子一定也不敢找上门来。 “可是……”姜清漪不想自己的生意又和墨璟渊掺和到了一块,刚想开口拒绝,陈玉娇却已经朝着墨璟渊的铺子跑的没影了。 墨璟渊迈着信步走到了姜清漪的身边,微微弯下腰在姜清漪的耳畔轻声道:“日后成婚,本王名下的铺子便都是王妃您的,王妃先提前帮本王照顾照顾,不过分?” 热气似乎都扑在了姜清漪的耳垂处,姜清漪听了这话脸瞬间就红了。 “喂!墨璟渊,你这个不怕羞的!谁说我要嫁给你了啊?” ———————————————— 两人的驻颜如玉坊又一次开业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开业典礼不仅有众位夫人,就来深入简出的珍琴公主都大驾光临了。 姜清漪在姜府里就为珍琴公主美容过几次,珍琴公主对姜清漪的技术是深信不疑,对姜清漪这个人也更为信任。 珍琴公主一出场,那莹白无瑕的面容如同一块纯粹的璞玉,眼角处便是连一点皱纹都没有,不仅让珍琴公主苦恼已久的黄斑消失不见,在近处看,众人便是连珍琴公主的毛孔都看不见了。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一众夫人反应过来后,急急掩去眼中的经验,低着头行礼。 “各位都起来,本公主今日来,便是为府里的小辈掌掌眼,再体验体验清漪的美容技术,大家不必多礼。”珍琴公主在众人面前缓缓道,望向姜清漪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慈爱。 众夫人听了珍琴公主的话,心下十分震惊,这铺子的美容服务是新增的,从前还有几分犹豫,毕竟有赵大东西的先例,可珍琴公主这语气像是用过多次,这脸才变得如此动人。 这让她们心中都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乡君是要什么时候开始?”薛冰祈接受到了薛夫人的眼神,率先开口问道。 “不急,这项服务要我亲自动手,需要一个一个排队来。这走的是高端路线,众夫人也不必担心会有假冒的产品出现,或是蔓延的满京城都是。只是这价钱不菲,各位夫人若是想尝试,可以到玉娇那预约。” “还有就是——我需要夫人们帮助我一件事情,也算是帮了全京城的女子。” 姜清漪抬头看着众位夫人,缓缓出声。她想起那件事情微微蹙了蹙眉。 “若是这事情是帮助女子的,那无论做不做美容,我们都该出份力的。”薛冰祈听了姜清漪的话,缓缓将视线望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母亲,继续道。 “女子生活的本就不易,我们比那些出身低微、身不由己的女子好上太多了。若乡君您说的事情是能够帮助京城女子的,那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对,我也愿意!!”陈玉娇开口道。 “愿意,我们愿意!”薛夫人握住了身旁薛冰祈的手,开了口。 就这样,在姜清漪轮流将众位夫人请进铺子后的隔间里,给她们做美容时,陈玉娇就在铺子的沙发上向众位夫人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情,是姜清漪最近见到赵大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的。 —————————————— 就在姜清漪和陈玉娇如火如荼的将铺子开起来的时候,宫里的皇帝又要举办一场宫宴了。 姜清漪和墨璟渊前往魏庄、发现了唐令造反的图谋,医治好了埒村里的村民,解救了那些被拐卖女子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功一件。 虽然这件事是暗中进行的,嘉桓帝虽无法再众人面前表彰姜清漪,可还是想暗自赏赐她些东西,而这次的宫宴也是存了这番心思。 姜清漪想到宫宴便有些发愁,每逢宫宴必有人作妖定律,这次一定也会灵验,特别是许丝丝背后那人,她之前走了太久,也是恣意潇洒惯了,一时间要回去同这些人虚与委蛇,姜清漪便有些不习惯。 姜清漪有一种直觉许丝丝背后那人知道她会去参加这次宫宴,一定会想法子针对她。 第201章 姜清漪是个妖女! 姜清漪一手撑着下巴,有些意兴阑珊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些菜品,宫宴上的菜肴都是御膳房的厨子精雕细琢的,可她却是食不知味。 她扁了扁唇,夹起了一道罗汉大虾,停在自己的眼前仔细的瞧了瞧,这道罗汉大虾明明当日在唐令府中的时候也曾吃到过。 她放进嘴里又尝了尝,明明味道也是一样。 可是为何她就觉得差了些什么呢? 姜清漪朝着面对席上望去,墨璟渊与她隔了甚远,坐在男席十分靠前的位置,而在他对面的是艾乐公主。 艾乐公主的目光炽热火辣,就差用眼睛叫他了。 他似乎没感受到艾乐公主的目光,但也没有感受到姜清漪的目光,而是夹起自己面前的大虾剥的细致。 仔细的都不知道抬起头看她一眼! 她回想着从前在唐令宴会上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喜欢吃这大虾,如今还剥的这样仔细! 也不知道是剥给谁吃!! 姜清漪听见身边的人讨论着艾乐公主对墨璟渊的情谊,有些兴致缺缺的丢下了只吃了一口的罗汉大虾。 “清宁乡君,是宫宴上的菜品不和你胃口吗?”一道女声幽幽响起,姜清漪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迅速抬起头,就看见贞贵妃的正皮笑肉不笑的朝着她笑。她的话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姜清漪的身上,包括嘉桓帝。 姜清漪心下有些厌烦,她表面恭敬的站起身子,却听见嘉桓帝竟为她开口说话了。 “这刚入秋,天气炎热,不说是清宁这样的小姑娘,就连朕都有些食不下咽。”嘉桓帝看了一眼贞贵妃,又朝着姜清漪笑了笑。 姜清漪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笑,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嘴角也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意,她想要讲话,谁知贞贵妃又开口了。 “陛下可是嫌臣妾老了?这清宁乡君也是嫁过人的了,怎么还能是小姑娘呢?不过这行事作风还真是不稳重,听闻前些日子她竟抛头露面的和什么流氓地痞闹出了官司,还让他绕着京城道歉,简直是不像样!” “这案子是顺天府府尹判的,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若是有,臣女定会心服口服的听取娘娘您的判决。” 姜清漪几次三番的被贞贵妃打断,又平白无故的被她阴阳怪气,心下早就不爽了。 这次宫宴,皇帝本来就是想私下奖赏她,她又将贞贵妃的话曲解成对顺天府的不满,皇帝一定会站在她这边。想到这里,姜清漪便寸土不让的怼了回去。 “贞贵妃,你的年岁又如何能和小孩子比较呢?”嘉桓帝不咸不淡的看了贞贵妃一眼,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贞贵妃听了这话,快速的垂下看头,也不敢说话了。 果然,皇帝是站在她这边的。嘉桓帝的话让众人有些诧异,又高看了姜清漪一眼。 皇上竟为了这清宁乡君,在众人面前下了贞贵妃的脸? 姜清漪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贞贵妃的话虽然讲的难听,倒是开了一个好头,能让她的计划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 想到这里,姜清漪接过南意递过来的东西,就走到了大殿中,跪了下去。 “启禀陛下,臣女有一样东西想要交给陛下?”姜清漪不卑不亢的开口,望向嘉桓帝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 “哦?”嘉桓帝挑了挑眉毛,显然是对姜清漪在众人面前的这番举动有些意外。 显然众人也有些意外。 一道憎恨的目光从众人面前射了出来,目光带着厌恶和仇恨,似乎想要把姜清漪拆骨入腹。 嘉桓帝接过太监递上来的东西,那是几张文书,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什么东西,他翻开看了几眼。 此刻却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妖女!休想谋害陛下!” 人群听了这声音,隐隐的骚动了起来,嘉桓帝身边的太监也急忙护住了皇帝。 “侍卫!有刺客,陛下小心!!” 姜清漪听着耳畔这些慌乱的声音,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一幕,她脸上的神情没变,定定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嘉桓帝的反应。 “无事。”嘉桓帝伸手拦住了身边的侍卫,深邃的眸子缓缓看向了姜清漪,又看向了姜清漪身后的人。 “你来说说,到底是什么刺客?”嘉桓帝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众人这才发现,姜清漪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 是一个妇人,头发看上去早已花白,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年岁。 她此刻正站在姜清漪的身后,用她那双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向毒蛇一样,一动不动的望着姜清漪,目光湿冷又阴沉。 那是安平王妃,是李宝得的娘。 终于来了。 姜清漪转过身,歪着头,目光直直与她对视,不带丝毫胆怯。 “臣妇要告发此妖女,招摇撞骗、谋财害命、用一些下三滥的药把臣妇的儿子弄得半身不遂。她新开的美容铺子用的也是些妖术!”安平王妃的嗓音有些声嘶力竭,带上了些咬牙切齿,如同凄厉的恶鬼。 此女从前丑若无盐,却在嫁入楚王府后性情大变,容貌大改,她初次入宫便让皇后吐血,太常卿直指她的不详!自从她出现后,皇后被禁足太后卧病不出,她又戏耍的赵大游街,夫人们毁容,丢尽颜面,这个姜清漪一定是恶鬼上身,是为了害陛下的大郜!求陛下明鉴!” 安平王妃说完这话后,上前了几步,直直的跪倒在了嘉桓帝的前面。 安平王不姓凌,被封王只不过是因为祖上有从龙之功,帮着建国的皇帝打下江山,但封赏只有三代,若是安平王百年了,日后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因此安平王妃鲜少在众人面前露脸,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安平王妃如此失态。 他们怀疑的目光都望向了姜清漪,安平王妃说的没错,似乎有姜清漪的地方就会有灾难。 她似乎从来都不安分,从来都不循规蹈矩、相夫教子。 她跟其他女人不同,总是会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招式,扰得鸡犬不宁,就像是乱世的妖精,要的是这郜国的江山。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 姜清漪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只是嘲讽一笑:“你说我是妖女,那么证据呢?” 第202章 追求姜清漪,何时轮着到你了? “你是想请来巫女在我面前做法,最后指证我是妖怪?还是想收买人手,指证我在哪儿画过皮、吃过人啊?”姜清漪朝着她讽刺一笑,缓缓走向她的身边。 安平王妃听了姜清漪的话,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之前确实买通了太常卿,也买通了当日街上的几个路人,打算指证姜清漪的行为。 毕竟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她的儿子吃了姜清漪的药后中风不起,瘫痪在床! 她,就是妖女! 不过眼前的路子被姜清漪一口堵死了,安平王妃一时有些紧张。她的眯缝眼微微朝着身边望去,便看见了凌云柏。 “对!楚王殿下!楚王殿下最是能知道这妖女的变化!”安平王妃伸出手,颤着手指着凌云柏。 众人这又将目光望向的凌云柏,凌云柏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将眸子深情款款的投向了姜清漪,期盼她还能转过身看自己一眼。 可是过了良久,姜清漪都不曾转身。 他内心有些失落。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姜清漪了,此刻的姜清漪与自己印象中的又产生了一些差别,她是那么坚定、那么自信。 又是那么美丽动人。 为什么自己从前没有发现呢?发现她在众人间从不会泯为众人,而是如珍珠、如璞玉,隐隐闪烁着光芒。 她应该还会回来的?一个多月了,气也消了,如今和离的女子生活艰辛,也从来没有过再嫁的前例,她能选择的还是只有自己。 可就算是这样子,她为何都不转过来看自己一眼呢? 一扯到凌云柏,贞贵妃笑得是更欢快了:“安平王妃所说的有理。谁不知楚王和姜清漪从来不睦,便是因为姜清漪丑陋又愚蠢,轻佻又下贱,总是干一些自荐枕席的事情,才惹了他的厌恶。最后导致了和离的下场。” “本宫听闻姜清漪嫁入楚王府后,便是疯疯癫癫,在这之前更是从未碰过医术,学过医术。却在能在众人面前给尸体开膛破肚,挖心掏肺的……哎呀,说起来倒真像是话本里的妖精呢?” 贞贵妃说完,又自顾自的捂嘴笑了笑,众人对姜清漪的怀疑便是更重了。 确实,若是正常的女子,怎么会在一时间发生铺天盖地的改变呢? 只有嘉桓帝的眼眸幽幽,听着贞贵妃的话,却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而是眸子一下一下的深了下去。 姜清漪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目光中还带着些厌恶和恐惧。 却是,若是在古代,有人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一醒来又是提着手术刀又是开膛破肚的,一定会被人怕死? 不过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她将眸子缓缓转向了墨璟渊,在这些时日里,墨璟渊与她相处的时间最长,他大概知道了她有些奇怪的地方,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也肯定她不会是从前的姜清漪。 那,他会怕吗?怕自己是个妖女? 姜清漪的内心瞬间生出了一些彷徨,她的目光微微停止了挪动,因为——她有些怕,她怕看见墨璟渊的眼神。 她闭了闭眸子,最后还是没有转过去。 耳畔却突然听见了凌云柏的声音。 “贵妃娘娘和安平王妃所言诧异。我与清宁乡君和离不过是因为我们之前产生了一些误会。她从未疯疯癫癫,也从未自荐枕席。” 凌云柏的声音清朗,犹如春风缓缓吹到每一个人的耳畔,墨璟渊没有等到姜清漪的眼神,又听到凌云柏的这番话,他闭了闭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一副模样,坚定、执着又善良。她的医术救了很多人,她解剖尸体也是为了死者伸冤,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们的和离不过是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日后本王一定会找到机会,重新和乡君成亲,给她一个最幸福的婚礼。” 凌云柏的话音缓缓落下,大殿中顿时是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人知道楚王的心中竟是存了这样一副心思,也没有人知道姜清漪楚王的心中,竟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 楚王说话时姜清漪便一直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内心甚至没有丝毫的波澜,还绷不住差点要讽刺的笑出声了,她这狗屁前夫还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瞧瞧,这是人讲的话吗? “妖精!她一定是妖精!”安平王妃一脸惊恐的盯着凌云柏,觉得凌云柏一定是被姜清漪蛊惑了。 “呵呵呵。”一道讽刺的笑声打破了大殿中的沉寂,“楚王如此言之凿凿,可有哪一句是真的?” 众人诧异的开口,却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墨璟渊,墨璟渊的脸早已经冷若冰霜,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 “你可真的了解过她?你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是你心中觉得的爱?凌云柏,你可不要忘记了,她的疯是你逼的,她解剖素心是,你还嫌弃万分,甚至要将她家法处置。你别忘了,她从前以王妃的身份,住在楚王府最偏远的破败的院子里,吃着下人都不吃的猪食。” “还有,”墨璟渊讲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是更甚了:“你别忘了,她是和一只公鸡拜堂成亲的。” “你们从未成过婚,又谈何复婚?”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在殿中闹腾的安平王妃已经是完全的沉默了,席间更是惊掉了几双筷子。 姜清漪的大脑是一片的空白,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是砰砰砰的狂跳。 墨璟渊讲的所有话都是她想讲的东西,她从不曾知道,墨璟渊竟是如此的了解自己! 墨璟渊将手上的扇子往席上一扔,缓缓的站起身,他用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继续道,声音温柔,就像是情人在耳畔的呢喃。 “你是否觉得和离过的女人日子过的艰辛,姜清漪在姜府中的日子又极为艰难。郜国没有女子二嫁的先例,所以姜清漪最后还会选择你?” 墨璟渊冷笑的一声:“和她成婚,便是排着队都轮不到你。” “而本王,早早的就排在了你的前面,那队伍都不曾挪动一下。她何曾是你能肖想的?又怎能被你所染指?” 墨璟渊的话说完,席间又是惊掉了几双筷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相顾无言,那嘴巴甚至像是能塞上五个鸡蛋。 什么意思?墨璟渊在排着队追求姜清漪?而且还没得到姜清漪的许诺? 众人:天哪!!!!!!!!!!! 这是他们印象中不苟言笑的冷面阎王吗?是统帅三军、天下闻名的战神吗? 第203章 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凌云柏听了墨璟渊的话,脸上有些茫然,他缓缓将头扭到了墨璟渊的方向,一动不动的望着墨璟渊,似乎想要判断墨璟渊话语中的真实性。 可他的眼神却没有得到墨璟渊的一丝回应,墨璟渊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姜清漪,而姜清漪也在看着墨璟渊。 眼睁睁的看着姜清漪和墨璟渊长久的对视,他们的眼里似乎再没有别人,凌云柏的心忽然暂停了一下,又猛地狂跳了起来。 看着姜清漪眼中的深情,在殿中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这是凌云柏从前从未在姜清漪脸上见过的表情。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苦涩,像是自己的内心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又或者那东西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 此刻姜清漪的心也是在狂跳,她觉得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自己的胸腔了。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烫,烫到指尖都在颤抖。 墨璟渊刚刚说了什么?他在皇帝皇后乃至所有人的面前,说他在追求自己? 姜清漪望着墨璟渊的眸子,墨璟渊一对上姜清漪的眸子,嘴角便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的眼睛朝着她眨了两下,似在安抚,又缓缓张开了嘴,对她比了一个口型。 “愣着干嘛?继续。” 姜清漪抿了抿唇,将颤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她闭了闭眼眸,又转向了嘉桓帝的方向,而话却是对着凌云柏说的。 “靖王爷说的没错——”墨璟渊听到姜清漪的这个称呼,微微抬了抬眉骨。 “臣女进府的时候,就是和一只公鸡拜堂成亲的。在成亲后,从未见过楚王一面,反倒是时常见他当时的侧妃。侧妃把持了府内掌家大权,府内人对其唯命是从。” “臣女的贴身婢女被侧妃抢走,脸上划了两个大大的叉字,又丢进了浣衣处。而臣女每日吃的都是馊了的白粥,甚至那白粥上还撒了沙子,每日过得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可楚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因此臣女只能装疯藏拙,把我一身的医术都藏起来,最后又被侧妃赶去了楚王府最破的院子,不问世事,不争不抢后,臣女本以为能够苟且偷生,却不想又在冬日里被人推入湖水中,九死一生……” 姜清漪面无表情的讲到这里时,声音却几不可闻的颤了颤,像是受到了原主情绪的感染,姜清漪也感受到鼻尖是一阵的酸涩。 “臣女发了整整三日的高热,在这三日的高热中,根本没有人照顾我,可当我从高热中醒来,碰见的便是侧妃派来的婢女要将我掐死……”姜清漪讲到这里的时候,喉头不可控制的哽咽了一下。 无论是原主还是她,碰见的都是死局,无论是选择走哪一步,都会被人置之死地,即刻毙命。 只是她和原主不同,她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赤着足从荆棘中走出一条血路,可原主呢? 年轻的生命就是这样陨落在他人的陷阱与冷眼中,被碾成泥也不会得到一句同情和怜悯。 “试问在场的各位,遭遇了这一切,还会沉默着忍受,还会循规蹈矩的活吗?” “我已经是死过一万次的人了,而这世间的女子,哪个不是死过无数次?”姜清漪讲到最后的时候,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泪水从她的眼睛里缓缓滑落,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闭上眼眸,在一片黑暗中,一幅幅场景像是电影般从她的眼前划过。 画面中有楚王府浣衣局的奴婢,生时如同行尸走肉的活,死后被挫骨扬灰撒入古井,终生见不到光明。 画面中有被李宝得等人强迫的女子,承受着身体和灵魂的两重幻灭,可事情过后,所有人都只会责怪她的失贞,责怪她的外貌与衣着,将她沉塘,变成街道上最普通又不起眼的一座牌匾。 画面中有魏庄吊脚楼里被拐卖的女子,她们犹如牲畜一般的在吊脚楼内被掠夺、被屠杀、被贩卖,最后被屠刀扯碎了的尸块,还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肉。 姜清漪的耳畔时候又响起了吊脚楼内,女子绝望的嘶吼、呜咽和哀鸣,她缓缓睁开了眼眸,眼底早已经是猩红一片。 “敢问楚王可知道?敢问安平王妃可知道?敢问陛下您——可知道?” 凌云柏站着听完了姜清漪所有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清泪从他的眼眸滑落,他整个人像是失力了一般,跌坐回了椅子上。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为何他从来都不知道。 或许……或许他是知道的,可他之前,却是从来不相信。 凌云柏只觉得浓重的悲痛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起,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了一般,无尽的黑暗像是要将他吞噬,被碾碎一般的疼痛从他的左脚底升起…… “这不过是你个人的说辞,如今楚王侧妃已死,死无对证,你想要证明说都可以了!”安平王妃听了姜清漪的话,脸上未曾有丝毫动容,她继续开口质问道。 “本王……本王可以证明……清宁乡君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侧妃做下的恶事,是本王管教不严,她已经死了,本王可以承担一切……只要能赎罪……”凌云柏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无力的道。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姜清漪打断了。 “这件事是已经死无对证了,可您儿子李宝得李世子所做的一切恶心,可还有所对证。那可真是罄竹难书。” 姜清漪从嘉桓帝的面前跪了下来,原本高挑又独立于世的身子在嘉桓帝的身前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向他表示由衷的臣服。 “臣女恳求陛下能让臣女带上人证。” 这若是刚刚穿越的姜清漪,怕是如何都不肯的,可现在的姜清漪却真的就是这样做了。 她知道好好的宴会变成了对峙公堂,一定会惹得嘉桓帝不喜,可她一定要这样做。只有在众人面前做了这件事情,才能更好的佐证嘉桓帝手中的那份资料,也才能更好的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 她想要做的事情,不只是赢得此次与安平王妃的唇枪舌剑,或是揪出安平王妃身后的那个人,不是仅限于此。 可是当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嘉桓帝身前从额头触碰地面时,她还是从心底浮现出了一丝凄凉与悲哀。 她像是……被这个封建的时代、被这绝对的君权同化了。 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第203章 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凌云柏听了墨璟渊的话,脸上有些茫然,他缓缓将头扭到了墨璟渊的方向,一动不动的望着墨璟渊,似乎想要判断墨璟渊话语中的真实性。 可他的眼神却没有得到墨璟渊的一丝回应,墨璟渊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姜清漪,而姜清漪也在看着墨璟渊。 眼睁睁的看着姜清漪和墨璟渊长久的对视,他们的眼里似乎再没有别人,凌云柏的心忽然暂停了一下,又猛地狂跳了起来。 看着姜清漪眼中的深情,在殿中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这是凌云柏从前从未在姜清漪脸上见过的表情。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苦涩,像是自己的内心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又或者那东西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 此刻姜清漪的心也是在狂跳,她觉得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自己的胸腔了。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烫,烫到指尖都在颤抖。 墨璟渊刚刚说了什么?他在皇帝皇后乃至所有人的面前,说他在追求自己? 姜清漪望着墨璟渊的眸子,墨璟渊一对上姜清漪的眸子,嘴角便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的眼睛朝着她眨了两下,似在安抚,又缓缓张开了嘴,对她比了一个口型。 “愣着干嘛?继续。” 姜清漪抿了抿唇,将颤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她闭了闭眼眸,又转向了嘉桓帝的方向,而话却是对着凌云柏说的。 “靖王爷说的没错——”墨璟渊听到姜清漪的这个称呼,微微抬了抬眉骨。 “臣女进府的时候,就是和一只公鸡拜堂成亲的。在成亲后,从未见过楚王一面,反倒是时常见他当时的侧妃。侧妃把持了府内掌家大权,府内人对其唯命是从。” “臣女的贴身婢女被侧妃抢走,脸上划了两个大大的叉字,又丢进了浣衣处。而臣女每日吃的都是馊了的白粥,甚至那白粥上还撒了沙子,每日过得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可楚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因此臣女只能装疯藏拙,把我一身的医术都藏起来,最后又被侧妃赶去了楚王府最破的院子,不问世事,不争不抢后,臣女本以为能够苟且偷生,却不想又在冬日里被人推入湖水中,九死一生……” 姜清漪面无表情的讲到这里时,声音却几不可闻的颤了颤,像是受到了原主情绪的感染,姜清漪也感受到鼻尖是一阵的酸涩。 “臣女发了整整三日的高热,在这三日的高热中,根本没有人照顾我,可当我从高热中醒来,碰见的便是侧妃派来的婢女要将我掐死……”姜清漪讲到这里的时候,喉头不可控制的哽咽了一下。 无论是原主还是她,碰见的都是死局,无论是选择走哪一步,都会被人置之死地,即刻毙命。 只是她和原主不同,她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赤着足从荆棘中走出一条血路,可原主呢? 年轻的生命就是这样陨落在他人的陷阱与冷眼中,被碾成泥也不会得到一句同情和怜悯。 “试问在场的各位,遭遇了这一切,还会沉默着忍受,还会循规蹈矩的活吗?” “我已经是死过一万次的人了,而这世间的女子,哪个不是死过无数次?”姜清漪讲到最后的时候,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泪水从她的眼睛里缓缓滑落,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闭上眼眸,在一片黑暗中,一幅幅场景像是电影般从她的眼前划过。 画面中有楚王府浣衣局的奴婢,生时如同行尸走肉的活,死后被挫骨扬灰撒入古井,终生见不到光明。 画面中有被李宝得等人强迫的女子,承受着身体和灵魂的两重幻灭,可事情过后,所有人都只会责怪她的失贞,责怪她的外貌与衣着,将她沉塘,变成街道上最普通又不起眼的一座牌匾。 画面中有魏庄吊脚楼里被拐卖的女子,她们犹如牲畜一般的在吊脚楼内被掠夺、被屠杀、被贩卖,最后被屠刀扯碎了的尸块,还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肉。 姜清漪的耳畔时候又响起了吊脚楼内,女子绝望的嘶吼、呜咽和哀鸣,她缓缓睁开了眼眸,眼底早已经是猩红一片。 “敢问楚王可知道?敢问安平王妃可知道?敢问陛下您——可知道?” 凌云柏站着听完了姜清漪所有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清泪从他的眼眸滑落,他整个人像是失力了一般,跌坐回了椅子上。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为何他从来都不知道。 或许……或许他是知道的,可他之前,却是从来不相信。 凌云柏只觉得浓重的悲痛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起,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了一般,无尽的黑暗像是要将他吞噬,被碾碎一般的疼痛从他的左脚底升起…… “这不过是你个人的说辞,如今楚王侧妃已死,死无对证,你想要证明说都可以了!”安平王妃听了姜清漪的话,脸上未曾有丝毫动容,她继续开口质问道。 “本王……本王可以证明……清宁乡君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侧妃做下的恶事,是本王管教不严,她已经死了,本王可以承担一切……只要能赎罪……”凌云柏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无力的道。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姜清漪打断了。 “这件事是已经死无对证了,可您儿子李宝得李世子所做的一切恶心,可还有所对证。那可真是罄竹难书。” 姜清漪从嘉桓帝的面前跪了下来,原本高挑又独立于世的身子在嘉桓帝的身前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向他表示由衷的臣服。 “臣女恳求陛下能让臣女带上人证。” 这若是刚刚穿越的姜清漪,怕是如何都不肯的,可现在的姜清漪却真的就是这样做了。 她知道好好的宴会变成了对峙公堂,一定会惹得嘉桓帝不喜,可她一定要这样做。只有在众人面前做了这件事情,才能更好的佐证嘉桓帝手中的那份资料,也才能更好的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 她想要做的事情,不只是赢得此次与安平王妃的唇枪舌剑,或是揪出安平王妃身后的那个人,不是仅限于此。 可是当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嘉桓帝身前从额头触碰地面时,她还是从心底浮现出了一丝凄凉与悲哀。 她像是……被这个封建的时代、被这绝对的君权同化了。 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第204章 突然出现的人 嘉桓帝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一切都不是他所预料的,事情像是脱离了他的掌控,这种失力感让他觉得内心十分不喜。 可当他看见跪在自己身前,蜷缩成一点点的小人的事情,他的瞳孔还是猛地缩了缩。 她从前是这样的骄傲,可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变得……和她母亲一个样。 嘉桓帝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你先起来,朕允了你便是了。”嘉桓帝淡淡出声。 姜清漪向他道谢后,又吩咐南意将人请了上来。 是她与李宝得初见那日,李宝得强抢的那名女子,以及街角买面条摊子的那个老汉。 初见天威,两人跪在大殿正中皆是抖得跟筛子似的,可那日胆小的女子和那年老的汉子还是将所有事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姜清漪等他们说完了,这才缓缓开口补充:“陛下,这便是当日受害者的证词,就像清漪在给您呈上的那份文书中说写的一样,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则案例。皇亲国戚或是官宦,凭借着自己的特权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这件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不只是京城,发生在在九州的大江南北。” “而如李保得、赵大等人,简直是比比皆是。同时因为这种事件事关女子的声誉,根本没有人敢对簿公堂。就算是有,地方官员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这种恶人从未得到妥善的处置。” 姜清漪讲完自己的意图后,满座寂静。 他们未曾料到一场普通的宫宴上,姜清漪竟然掀出了如此大的风浪,而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也不知道这世间竟如此险恶。 在惊讶的同时,她们的内心便又生出了一股悲凉。平凡女子命如草芥,可她们的性命又何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们命如浮萍,为父亲、为丈夫、为儿子而活,却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嘉桓帝也没料到姜清漪会说这么多东西,会说到这种地步?他蹙着眉头重新翻阅着姜清漪呈上来的文书,脸上不辨喜怒,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 这时站在一旁的安平王妃早就没有了声音,她呆若木鸡的看着姜清漪的侧脸,脑海里仿佛回荡着那个人的声音。 那个人教她干这些事情,教会她如何为自己的孩子报仇雪恨,却从来没有讲过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去应对! “陛下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朝堂大事,而臣女深入民间,又同为女子,这才能察觉到女子所能察觉到的东西。”姜清漪盯着嘉桓帝不辨喜怒的容颜,微微解释了一番。 这句话解释了皇帝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其实就算是发现了也不当一回事)的原因,为皇帝讲了好话,又提到了姜清漪是因为与墨璟渊同去魏庄,深入民间后,今日才提出这一事情的原因。 嘉桓帝这才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嘉桓帝点头,姜清漪才重新跪到了嘉桓帝的面前,对他开口道:“因此臣女恳求皇上能彻查李宝得一案,臣女呈上的文书中就详细记录了他从前在京城犯下的为非作歹、强抢民女的种种劣迹。” 姜清漪说完,还转头看了安平王妃一眼。 安平王妃听了姜清漪的话,只觉得头晕目眩,人都站不稳了——明明是她要揭发姜清漪是个巫女的事情,怎么现在就变成要皇帝彻查她的儿子了? 姜清漪的话音刚落,薛冰祈就不顾薛夫人的阻拦跑了出来,陈玉娇见状也不甘落后的跑了出来。 “恳求皇上彻查此事。” 嘉桓帝掀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又翻着手里那份文书,待他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文书的最后一页竟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 薛夫人见薛冰祈冒冒失失跑出来的模样,摇了摇头,也扶着丫鬟的手站了出来。 薛夫人一站出来,周围的人皆是暗暗吸了一口气,这与从前的薛夫人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从前的薛夫人自怨自艾、哀哀怨怨,一张蜡黄无比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而她现在不只是脸变得白皙、光滑、年轻,整个人也变得自信了起来。这种自信是由内而外的,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 听说薛夫人已经从尚书令府邸里搬了出来,虽没有在表面上提出要与尚书令和离,可她这份与尚书令想要一刀两断的决绝太多,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臣妇协同在场的众位夫人,恳求陛下能调查李宝得世子横行霸道、强抢民女一案,陛下的金口玉言也能给天下人一个警醒,日后的县令府尹便知道遇上这种事情,要怎么判案了。” 薛夫人,哦不,此刻应该要叫她自己的名字潘沉碧…… 潘沉碧的话刚刚落下,在文书上签过名的众位夫人也在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微微朝着嘉桓帝行礼。 贞贵妃猝不及防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慌乱的站了起来,半梦半醒的朝着嘉桓帝行礼。 “众位夫人有心了,朕一定会好好查处此案。”嘉桓帝看着眼前的众人,又微微垂了垂眸子,最后一锤定音。 安平王妃看着眼前这幕,实在不懂得事情怎么发展成了眼前这副模样,她咬着唇,只能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姜清漪的身上去。 “若是她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她怎么还会在女扮男装溜出楚王府,看见了街上的那一幕?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女扮男装可是犯了大忌!” 此刻的安平王妃已经有点疯魔了,她像一只疯狗,只想抓住姜清漪的错处,哪怕这件事与本案没有关系,她也要把姜清漪拖下水。 “对呀,若是在楚王府里女扮男装,偷溜出府,这真的是不知礼数……”贞贵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嘴,阴阳怪气的说道。 “若是我,是我让这丫头出门为我治病的,还能算是不知礼数吗?”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他声如洪钟,沙哑的声音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殿,也让在场的人一下安静了下来。 姜清漪看着来人,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眸子。 第204章 突然出现的人 嘉桓帝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一切都不是他所预料的,事情像是脱离了他的掌控,这种失力感让他觉得内心十分不喜。 可当他看见跪在自己身前,蜷缩成一点点的小人的事情,他的瞳孔还是猛地缩了缩。 她从前是这样的骄傲,可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变得……和她母亲一个样。 嘉桓帝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你先起来,朕允了你便是了。”嘉桓帝淡淡出声。 姜清漪向他道谢后,又吩咐南意将人请了上来。 是她与李宝得初见那日,李宝得强抢的那名女子,以及街角买面条摊子的那个老汉。 初见天威,两人跪在大殿正中皆是抖得跟筛子似的,可那日胆小的女子和那年老的汉子还是将所有事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姜清漪等他们说完了,这才缓缓开口补充:“陛下,这便是当日受害者的证词,就像清漪在给您呈上的那份文书中说写的一样,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则案例。皇亲国戚或是官宦,凭借着自己的特权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这件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不只是京城,发生在在九州的大江南北。” “而如李保得、赵大等人,简直是比比皆是。同时因为这种事件事关女子的声誉,根本没有人敢对簿公堂。就算是有,地方官员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这种恶人从未得到妥善的处置。” 姜清漪讲完自己的意图后,满座寂静。 他们未曾料到一场普通的宫宴上,姜清漪竟然掀出了如此大的风浪,而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也不知道这世间竟如此险恶。 在惊讶的同时,她们的内心便又生出了一股悲凉。平凡女子命如草芥,可她们的性命又何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们命如浮萍,为父亲、为丈夫、为儿子而活,却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嘉桓帝也没料到姜清漪会说这么多东西,会说到这种地步?他蹙着眉头重新翻阅着姜清漪呈上来的文书,脸上不辨喜怒,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 这时站在一旁的安平王妃早就没有了声音,她呆若木鸡的看着姜清漪的侧脸,脑海里仿佛回荡着那个人的声音。 那个人教她干这些事情,教会她如何为自己的孩子报仇雪恨,却从来没有讲过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去应对! “陛下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朝堂大事,而臣女深入民间,又同为女子,这才能察觉到女子所能察觉到的东西。”姜清漪盯着嘉桓帝不辨喜怒的容颜,微微解释了一番。 这句话解释了皇帝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其实就算是发现了也不当一回事)的原因,为皇帝讲了好话,又提到了姜清漪是因为与墨璟渊同去魏庄,深入民间后,今日才提出这一事情的原因。 嘉桓帝这才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嘉桓帝点头,姜清漪才重新跪到了嘉桓帝的面前,对他开口道:“因此臣女恳求皇上能彻查李宝得一案,臣女呈上的文书中就详细记录了他从前在京城犯下的为非作歹、强抢民女的种种劣迹。” 姜清漪说完,还转头看了安平王妃一眼。 安平王妃听了姜清漪的话,只觉得头晕目眩,人都站不稳了——明明是她要揭发姜清漪是个巫女的事情,怎么现在就变成要皇帝彻查她的儿子了? 姜清漪的话音刚落,薛冰祈就不顾薛夫人的阻拦跑了出来,陈玉娇见状也不甘落后的跑了出来。 “恳求皇上彻查此事。” 嘉桓帝掀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又翻着手里那份文书,待他翻到最后一页,才发现文书的最后一页竟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 薛夫人见薛冰祈冒冒失失跑出来的模样,摇了摇头,也扶着丫鬟的手站了出来。 薛夫人一站出来,周围的人皆是暗暗吸了一口气,这与从前的薛夫人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从前的薛夫人自怨自艾、哀哀怨怨,一张蜡黄无比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而她现在不只是脸变得白皙、光滑、年轻,整个人也变得自信了起来。这种自信是由内而外的,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 听说薛夫人已经从尚书令府邸里搬了出来,虽没有在表面上提出要与尚书令和离,可她这份与尚书令想要一刀两断的决绝太多,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臣妇协同在场的众位夫人,恳求陛下能调查李宝得世子横行霸道、强抢民女一案,陛下的金口玉言也能给天下人一个警醒,日后的县令府尹便知道遇上这种事情,要怎么判案了。” 薛夫人,哦不,此刻应该要叫她自己的名字潘沉碧…… 潘沉碧的话刚刚落下,在文书上签过名的众位夫人也在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微微朝着嘉桓帝行礼。 贞贵妃猝不及防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慌乱的站了起来,半梦半醒的朝着嘉桓帝行礼。 “众位夫人有心了,朕一定会好好查处此案。”嘉桓帝看着眼前的众人,又微微垂了垂眸子,最后一锤定音。 安平王妃看着眼前这幕,实在不懂得事情怎么发展成了眼前这副模样,她咬着唇,只能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姜清漪的身上去。 “若是她循规蹈矩、安分守己,她怎么还会在女扮男装溜出楚王府,看见了街上的那一幕?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女扮男装可是犯了大忌!” 此刻的安平王妃已经有点疯魔了,她像一只疯狗,只想抓住姜清漪的错处,哪怕这件事与本案没有关系,她也要把姜清漪拖下水。 “对呀,若是在楚王府里女扮男装,偷溜出府,这真的是不知礼数……”贞贵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嘴,阴阳怪气的说道。 “若是我,是我让这丫头出门为我治病的,还能算是不知礼数吗?”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他声如洪钟,沙哑的声音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殿,也让在场的人一下安静了下来。 姜清漪看着来人,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眸子。 第205章 真真道人竟是太上皇 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道袍的老人赤着脚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是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蒲扇,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那道士的后面似乎还跟着什么人,不过距离太远,在场的人都没怎么看清。 姜清漪眯着眼睛看着来人,那道士看见姜清漪即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小脸,脸上有的是八个白牙。 这是……真真道人? 姜清漪同样对着他咧着嘴笑了,不过心底下却有些奇怪——真真道人怎么会来了这儿? 大殿里严肃的氛围即刻便被打破了,众位夫人看着真真道人衣衫褴褛的模样,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怪异。 安平王妃此刻显然已经是被气糊涂了,她看着真真道人的样子,一瞬间就轻蔑的笑出了声。 “凭你……一个烂道士?”安平王妃讽刺一笑,“那本王妃更是要指责她私通外男!” 她的话音刚落,真真道人身后的人也同样走进了大殿里,那男子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衣袍,显得温润又儒雅,可是凌厉的气场仍旧是从他漫不经心的眼眸中溢出来。 他的五官清朗又深邃立体,是一种中式与西式的完美结合,岁月没有在他俊朗的容颜中留下丝毫痕迹,可他积久而成的威势又会让你对他的真实岁数产生怀疑。 “本王就未进宫,却不知宫中人的礼数竟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冷哼一声,话音刚落便引起的全场的一片哗然。 这是齐王,凌淞。 是墨璟渊口中那个赫赫有名的战神。 姜清漪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心中有些异样,她的眸子死死盯着凌淞,身子却在微微发颤。 说起来很玄妙,可姜清漪却觉得这像是命里有着羁绊。 安平王妃看着眼前的人是齐王,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面上有些慌张,刚要张嘴。 却见嘉桓帝急匆匆的从自己的宝座上走了下来。 同样着急的还有贞贵妃和在场年龄较大的几位夫人。 嘉桓帝从自己的宝座上下来后,便直直走到大殿的正中间,直愣愣的对着真真道人跪了下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嘉桓帝在真真道人身前行了一个大礼,真真道人没有拦着,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眼前陡然的突变让在场的人都惊在了原地,安平王妃那张不信邪的嘴似乎能塞得下十个鸡蛋。 姜清漪看着笑眯眯的真真道人,瞳孔猛地震了震,此刻也在原地惊呆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皇帝叫他父皇……?这就意味着真真道人的真实身份是太上皇??? 众人:???? “臣妾给父皇请安!” 待贞贵妃急忙忙跑到嘉桓帝的身边向真真道人请安的时候,众人才微微回过神,也朝着真真道人请安。 “呦呦呦,快起来!快起来!”真真道人用他沙哑的嗓音朝众人道。他虽然说着话,可眼睛望向的还是姜清漪的方向。 他伸出手亲自把姜清漪扶了起来,又朝着嘉桓帝摆了摆手,嘉桓帝将他引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真真道人却是没去。 “我坐在这丫头旁边就行了!你该坐哪儿坐哪去!去去去!”真真道人朝着嘉桓帝道。 嘉桓帝听着真真道人的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一言不发的盯着真真道人握住姜清漪的那只手。 太上皇这番话的意思便是:皇位本就属于他自己,他此次回来也不会多加干涉朝堂之事。 不过太上皇此次回来,竟和姜清漪如此的要好,又带着齐王一同前来,嘉桓帝此刻也有些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太上皇现在的举动是否与当年萧都洵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太上皇回归的事情乃是头等大事,安平王妃见太上皇对自己刚刚言语上的冒失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便灰溜溜的逃到席下去了。 姜清漪用余光冷眼瞧着她惴惴不安的模样,又对着姜清漪此刻的轻拿轻放有些重获新生的不敢置信。 姜清漪看着她那张惊恐的脸,嘴角微微勾起。 有的时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 宴会进行到中场,天色已经完全是暗了下来,真真道人坐在姜清漪的旁边,一手拿着筷子,专挑席上油腻的菜品夹。 “呦,丫头,这大虾是你亲手剥好给我的?既然你剥了我也不好不吃……只能全吃咯!诶嘿嘿嘿~” 真真道人讲话时还是他平时的那副样子,听他这么一讲,姜清漪才注意到自己桌头的一个小碗。 小碗里装满了红色的大虾,虾都已经是剥好了的,甚至连碗里的虾线都已经是去掉了。 姜清漪看着自己桌子上一盘只动了一只的虾,又想起刚刚墨璟渊埋着头专心致志剥虾的模样。 原来刚刚墨璟渊是为了剥虾给自己吃! 姜清漪想到这里,脸上不免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她急急将那碗虾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对着真真道人义正言辞的开口道:“刚刚您已经吃了三个红烧肘子,四块东坡肉,现在这个大虾是万万吃不得了!太油腻,太油腻!对您的身体不好!” 真真道人也是过来人,他眯缝着眸子,瞧着桌子上动都没动过的虾,又看着姜清漪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这个虾来自哪里。 “呦呦呦,连口虾都舍不得给我个老头子吃,我可是要找靖王爷讨个公道了!” 姜清漪被他闹红了脸,急急揽住了他的手腕:“只是不能多吃……那么便给您尝尝……” 姜清漪语气幽幽,还带着些犹疑。 不过她又想起了自己怀里的东西,她从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了当日他留下的那个灰溜溜的玉佩,又还给了真真道人。 “太上皇,这是您当日交由我给您保管的东西,如今我完璧归赵。” 真真道人含笑看着姜清漪郑重的模样,接过了姜清漪手中的玉佩,仔细看了看又道:“既然送给了你,那自然就是你的,给你也是因为你与它有羁绊。” “若是你最近有困惑、有难题,不妨就用这块玉佩去解决。这原本也不是我的东西,你收了它,这才算是我完璧归赵了。” 真真道人难得正经,说完后便舔着唇瓣去夹大虾,将玉佩重新塞回了姜清漪的怀里,徒留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思考良久。 最近的难题和疑惑? 会是什么呢? 第205章 真真道人竟是太上皇 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道袍的老人赤着脚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是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蒲扇,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那道士的后面似乎还跟着什么人,不过距离太远,在场的人都没怎么看清。 姜清漪眯着眼睛看着来人,那道士看见姜清漪即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小脸,脸上有的是八个白牙。 这是……真真道人? 姜清漪同样对着他咧着嘴笑了,不过心底下却有些奇怪——真真道人怎么会来了这儿? 大殿里严肃的氛围即刻便被打破了,众位夫人看着真真道人衣衫褴褛的模样,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怪异。 安平王妃此刻显然已经是被气糊涂了,她看着真真道人的样子,一瞬间就轻蔑的笑出了声。 “凭你……一个烂道士?”安平王妃讽刺一笑,“那本王妃更是要指责她私通外男!” 她的话音刚落,真真道人身后的人也同样走进了大殿里,那男子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衣袍,显得温润又儒雅,可是凌厉的气场仍旧是从他漫不经心的眼眸中溢出来。 他的五官清朗又深邃立体,是一种中式与西式的完美结合,岁月没有在他俊朗的容颜中留下丝毫痕迹,可他积久而成的威势又会让你对他的真实岁数产生怀疑。 “本王就未进宫,却不知宫中人的礼数竟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冷哼一声,话音刚落便引起的全场的一片哗然。 这是齐王,凌淞。 是墨璟渊口中那个赫赫有名的战神。 姜清漪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心中有些异样,她的眸子死死盯着凌淞,身子却在微微发颤。 说起来很玄妙,可姜清漪却觉得这像是命里有着羁绊。 安平王妃看着眼前的人是齐王,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面上有些慌张,刚要张嘴。 却见嘉桓帝急匆匆的从自己的宝座上走了下来。 同样着急的还有贞贵妃和在场年龄较大的几位夫人。 嘉桓帝从自己的宝座上下来后,便直直走到大殿的正中间,直愣愣的对着真真道人跪了下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嘉桓帝在真真道人身前行了一个大礼,真真道人没有拦着,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眼前陡然的突变让在场的人都惊在了原地,安平王妃那张不信邪的嘴似乎能塞得下十个鸡蛋。 姜清漪看着笑眯眯的真真道人,瞳孔猛地震了震,此刻也在原地惊呆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皇帝叫他父皇……?这就意味着真真道人的真实身份是太上皇??? 众人:???? “臣妾给父皇请安!” 待贞贵妃急忙忙跑到嘉桓帝的身边向真真道人请安的时候,众人才微微回过神,也朝着真真道人请安。 “呦呦呦,快起来!快起来!”真真道人用他沙哑的嗓音朝众人道。他虽然说着话,可眼睛望向的还是姜清漪的方向。 他伸出手亲自把姜清漪扶了起来,又朝着嘉桓帝摆了摆手,嘉桓帝将他引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真真道人却是没去。 “我坐在这丫头旁边就行了!你该坐哪儿坐哪去!去去去!”真真道人朝着嘉桓帝道。 嘉桓帝听着真真道人的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一言不发的盯着真真道人握住姜清漪的那只手。 太上皇这番话的意思便是:皇位本就属于他自己,他此次回来也不会多加干涉朝堂之事。 不过太上皇此次回来,竟和姜清漪如此的要好,又带着齐王一同前来,嘉桓帝此刻也有些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太上皇现在的举动是否与当年萧都洵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太上皇回归的事情乃是头等大事,安平王妃见太上皇对自己刚刚言语上的冒失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便灰溜溜的逃到席下去了。 姜清漪用余光冷眼瞧着她惴惴不安的模样,又对着姜清漪此刻的轻拿轻放有些重获新生的不敢置信。 姜清漪看着她那张惊恐的脸,嘴角微微勾起。 有的时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 宴会进行到中场,天色已经完全是暗了下来,真真道人坐在姜清漪的旁边,一手拿着筷子,专挑席上油腻的菜品夹。 “呦,丫头,这大虾是你亲手剥好给我的?既然你剥了我也不好不吃……只能全吃咯!诶嘿嘿嘿~” 真真道人讲话时还是他平时的那副样子,听他这么一讲,姜清漪才注意到自己桌头的一个小碗。 小碗里装满了红色的大虾,虾都已经是剥好了的,甚至连碗里的虾线都已经是去掉了。 姜清漪看着自己桌子上一盘只动了一只的虾,又想起刚刚墨璟渊埋着头专心致志剥虾的模样。 原来刚刚墨璟渊是为了剥虾给自己吃! 姜清漪想到这里,脸上不免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她急急将那碗虾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对着真真道人义正言辞的开口道:“刚刚您已经吃了三个红烧肘子,四块东坡肉,现在这个大虾是万万吃不得了!太油腻,太油腻!对您的身体不好!” 真真道人也是过来人,他眯缝着眸子,瞧着桌子上动都没动过的虾,又看着姜清漪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这个虾来自哪里。 “呦呦呦,连口虾都舍不得给我个老头子吃,我可是要找靖王爷讨个公道了!” 姜清漪被他闹红了脸,急急揽住了他的手腕:“只是不能多吃……那么便给您尝尝……” 姜清漪语气幽幽,还带着些犹疑。 不过她又想起了自己怀里的东西,她从自己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了当日他留下的那个灰溜溜的玉佩,又还给了真真道人。 “太上皇,这是您当日交由我给您保管的东西,如今我完璧归赵。” 真真道人含笑看着姜清漪郑重的模样,接过了姜清漪手中的玉佩,仔细看了看又道:“既然送给了你,那自然就是你的,给你也是因为你与它有羁绊。” “若是你最近有困惑、有难题,不妨就用这块玉佩去解决。这原本也不是我的东西,你收了它,这才算是我完璧归赵了。” 真真道人难得正经,说完后便舔着唇瓣去夹大虾,将玉佩重新塞回了姜清漪的怀里,徒留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思考良久。 最近的难题和疑惑? 会是什么呢? 第206章 安平王妃的幕后主使是…… 在姜清漪身边的安平王妃惴惴不安的在席上坐着,没有心情也是吃不下东西,倒是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下去了几口茶,因为没有皇帝的命令她也不敢贸然离去。 不过有个嬷嬷跑到她的身边,在她耳畔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话后,她倒是装着胆子从席上走了出去。 姜清漪一边和真真道人说这话,一边注意着安平王妃的方向,等她见安平王妃离去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男席也有人在观察着她,与平日不同,这次的视线里还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 安平王妃跟着嬷嬷,埋着头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天色早已经黑透了,越走路上的宫女太监便是越少,到最后连一点光亮都见不到了,等到了这时,安平王妃才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嬷嬷,嬷嬷,这路怎么越走越偏啊?”安平王妃左右看看,只觉得自己汗毛直竖,她加快了步子往前小跑了几步,跟上了那嬷嬷的步子。 “太后娘娘身体不好,没来这宴会,我这出来一趟实属不便,主子便只能叫你去太后宫殿附近的房间里会面,这些东西在刚刚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那个嬷嬷看着胆小谨慎的安平王妃,语气上多了一些不耐。 这下安平王妃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家主人的不仅有身份,背后的手腕也是一等一的。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听了她主子的话,在大殿上公然指责姜清漪,谁知她的手段早就被姜清漪洞悉,不仅如此,皇帝看重她,就连太上皇都站在她那边,看上去和她尤为熟络。 最后甚至还被她倒打一耙,自己乱了阵脚,最后连着她儿子都要被调查。现下只是皇帝顾忌太上皇的脸面,没有在众人面前处罚她,这可是等着……秋后算账呢…… 不过若是有了她家主子的主意,她一定是有救的!不仅能不然皇帝怪罪于她,还能让姜清漪堕下十八层地狱、死无葬身之地! 安平王妃想着,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就连眼神都变得阴鸷了起来。 她光顾着自己想,却没有发现她身边嬷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好了王妃,已经到了。”嬷嬷瞬间停下了脚步,挺着胸脯对着安平王妃指了指两人面前的房间。 只是一间柴房,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了这紫禁城里最破旧最偏远的地方。 安平王妃停住了脚步,猛地抬头望着这间房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运动过度,她现在只觉得有点眩晕。 这柴房像是在转,还像是在笑,像是恶魔,口中发出桀桀桀的声音。 一阵凄冷的阴风吹过,吹进安平王妃的脖颈里,安平王妃打了一个哆嗦,这才猛地醒了过来。 这儿安静的很,安静的脸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再过去便是冷宫,死过不少人,根本不会有什么笑声在这里出现。 “真的是在这儿见面?” “您快给我进去!” 嬷嬷的声音猛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她一把推着安平王妃的背,就把她推进了柴房里,又急忙将门反锁了起来。 安平王妃被她一推,只觉得世界是天旋地转的,她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等她抬起头,看见柴房里那个凄惨的身影时,她又猛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惊得树梢上的鸟儿纷纷的飞起。但是很可惜,这里根本没有人。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你的孩子,李宝得!为什么要霸占我!为什么要抢走我!为什么要杀了我!” “为什么要把我沉谭?为什么要把我抛尸荒野?为什么要任由我被野狗咬死?为什么?” 安平王妃眼前的女子低着头,头发凌乱,如同丧尸一般一步步朝着安平王妃走去。 安平王妃被她的样子惊得瘫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她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嘴里喃喃却破碎的发不出声音。 安平王妃只觉得自己的身下一阵湿润,是那女子身上流下来的——是血!! 血!血!全是血! “你知道我的心脏,我的肾,我的肠子,被野狗掏出来撕扯的时候是有多么痛吗?你知道儿子是怎么对我的吗?” “他把我压在身下,掐着我的脖子,像野狗一样咬着我的肉!” 安平王妃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后退,可再后面便是一个个惨白的骨架,她根本没有地方可退! 而眼前的凄惨的女子还甩着她的肠子,手里捏着她的心脏,一步步的往安平王妃身前走。 像是要把安平王妃连同她的怨恨一起吃到肚子里。 安平王妃彻底是疯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 她慌乱的摇着头,嘴里只重复着这几个词语。 “是你!就是你在陛下面前告状!就是你逼我去死!就是你出了那么多主意在陛下面前诬告乡君!诬告为我伸冤的乡君!” “我死的好惨啊,我的命实在是太苦了,水下很凉,你快——你快来陪我!诬告乡君的人,就都要死!” “你来陪我啊!快来陪我!” 女子的尖锐的嗓音不断变换,身体逐渐扭曲,在月光的照耀下,清冷的影子投射出不同的形状。 一阵阴风吹过,女子凌乱的头发被缓缓吹动,露出了她一张猩红的脸。 那张脸上根本没有五官!! 安平王妃被吓得涕泗横流,她此刻的情绪很是奇怪,变得无比的亢奋,又无比的茫然,只会胡乱摇着头,说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到底是谁要诬告乡君,是谁要诬告姜清漪?” “不是我!不是我!” “那到底是谁!”那个女人像是被她弄得不耐烦了,嗓音变得无比凄厉,她猛地上前一步,就要揪住安平王妃的衣领。 “是——” 第206章 安平王妃的幕后主使是…… 在姜清漪身边的安平王妃惴惴不安的在席上坐着,没有心情也是吃不下东西,倒是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下去了几口茶,因为没有皇帝的命令她也不敢贸然离去。 不过有个嬷嬷跑到她的身边,在她耳畔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话后,她倒是装着胆子从席上走了出去。 姜清漪一边和真真道人说这话,一边注意着安平王妃的方向,等她见安平王妃离去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男席也有人在观察着她,与平日不同,这次的视线里还多了一个陌生的人。 ———————————— 安平王妃跟着嬷嬷,埋着头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天色早已经黑透了,越走路上的宫女太监便是越少,到最后连一点光亮都见不到了,等到了这时,安平王妃才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嬷嬷,嬷嬷,这路怎么越走越偏啊?”安平王妃左右看看,只觉得自己汗毛直竖,她加快了步子往前小跑了几步,跟上了那嬷嬷的步子。 “太后娘娘身体不好,没来这宴会,我这出来一趟实属不便,主子便只能叫你去太后宫殿附近的房间里会面,这些东西在刚刚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那个嬷嬷看着胆小谨慎的安平王妃,语气上多了一些不耐。 这下安平王妃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家主人的不仅有身份,背后的手腕也是一等一的。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听了她主子的话,在大殿上公然指责姜清漪,谁知她的手段早就被姜清漪洞悉,不仅如此,皇帝看重她,就连太上皇都站在她那边,看上去和她尤为熟络。 最后甚至还被她倒打一耙,自己乱了阵脚,最后连着她儿子都要被调查。现下只是皇帝顾忌太上皇的脸面,没有在众人面前处罚她,这可是等着……秋后算账呢…… 不过若是有了她家主子的主意,她一定是有救的!不仅能不然皇帝怪罪于她,还能让姜清漪堕下十八层地狱、死无葬身之地! 安平王妃想着,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就连眼神都变得阴鸷了起来。 她光顾着自己想,却没有发现她身边嬷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好了王妃,已经到了。”嬷嬷瞬间停下了脚步,挺着胸脯对着安平王妃指了指两人面前的房间。 只是一间柴房,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了这紫禁城里最破旧最偏远的地方。 安平王妃停住了脚步,猛地抬头望着这间房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运动过度,她现在只觉得有点眩晕。 这柴房像是在转,还像是在笑,像是恶魔,口中发出桀桀桀的声音。 一阵凄冷的阴风吹过,吹进安平王妃的脖颈里,安平王妃打了一个哆嗦,这才猛地醒了过来。 这儿安静的很,安静的脸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再过去便是冷宫,死过不少人,根本不会有什么笑声在这里出现。 “真的是在这儿见面?” “您快给我进去!” 嬷嬷的声音猛然变得凶狠了起来,她一把推着安平王妃的背,就把她推进了柴房里,又急忙将门反锁了起来。 安平王妃被她一推,只觉得世界是天旋地转的,她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等她抬起头,看见柴房里那个凄惨的身影时,她又猛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惊得树梢上的鸟儿纷纷的飞起。但是很可惜,这里根本没有人。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你的孩子,李宝得!为什么要霸占我!为什么要抢走我!为什么要杀了我!” “为什么要把我沉谭?为什么要把我抛尸荒野?为什么要任由我被野狗咬死?为什么?” 安平王妃眼前的女子低着头,头发凌乱,如同丧尸一般一步步朝着安平王妃走去。 安平王妃被她的样子惊得瘫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她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嘴里喃喃却破碎的发不出声音。 安平王妃只觉得自己的身下一阵湿润,是那女子身上流下来的——是血!! 血!血!全是血! “你知道我的心脏,我的肾,我的肠子,被野狗掏出来撕扯的时候是有多么痛吗?你知道儿子是怎么对我的吗?” “他把我压在身下,掐着我的脖子,像野狗一样咬着我的肉!” 安平王妃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后退,可再后面便是一个个惨白的骨架,她根本没有地方可退! 而眼前的凄惨的女子还甩着她的肠子,手里捏着她的心脏,一步步的往安平王妃身前走。 像是要把安平王妃连同她的怨恨一起吃到肚子里。 安平王妃彻底是疯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 她慌乱的摇着头,嘴里只重复着这几个词语。 “是你!就是你在陛下面前告状!就是你逼我去死!就是你出了那么多主意在陛下面前诬告乡君!诬告为我伸冤的乡君!” “我死的好惨啊,我的命实在是太苦了,水下很凉,你快——你快来陪我!诬告乡君的人,就都要死!” “你来陪我啊!快来陪我!” 女子的尖锐的嗓音不断变换,身体逐渐扭曲,在月光的照耀下,清冷的影子投射出不同的形状。 一阵阴风吹过,女子凌乱的头发被缓缓吹动,露出了她一张猩红的脸。 那张脸上根本没有五官!! 安平王妃被吓得涕泗横流,她此刻的情绪很是奇怪,变得无比的亢奋,又无比的茫然,只会胡乱摇着头,说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到底是谁要诬告乡君,是谁要诬告姜清漪?” “不是我!不是我!” “那到底是谁!”那个女人像是被她弄得不耐烦了,嗓音变得无比凄厉,她猛地上前一步,就要揪住安平王妃的衣领。 “是——” 第207章 红山雪莲 “是张……张……张莹雅……” 安平王妃吞吞吐吐,最后还是把名字说了出来,一个姜清漪意想不到的名字。 张莹雅?居然会是太后身边的张莹雅? 姜清漪甚至猜测过,这些事件幕后的主谋会是太后,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张莹雅。 为什么会是她? 姜清漪刚想继续问下去,却发现窗边竟有人影闪动,她飞速的转过身去,却发现刚刚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谁?” 她在这里逼问安平王妃的事情绝不能还有其余人知晓!姜清漪心头一跳,猛地追了出去。 姜清漪打开柴房的门,看见的便是墨璟渊靠在柴房的门口,还未开口问她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不是刚来?有看见刚刚跑过去的人吗?”姜清漪问道。 “那人速度太快、武功高强。若不是我来了,他一时自乱阵脚才被你发现,恐怕还能一直听下去。” 姜清漪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今晚的事情太多,她都有些消化不良。 “里面的是安平王妃。”她接着道,握了握墨璟渊的手,又走进了柴房。 在刚刚的宴会上,她派人给安平王妃的茶水里加了药,此刻她的精神才会这样的反常,也才会这样轻而易举便击垮了她心中的防线。 不过这些事情的背后的主使是张莹雅这件事情,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与张莹雅并无竞争关系,也没有利益冲突,为何从她重生开始,张莹雅便一直潜伏在她身边要害她呢? 姜清漪回到柴房里,从空间里召唤出银针,为吓晕过去的安平王妃施针,要让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忘掉。 墨璟渊垂眸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安平王妃,眼底没有什么波澜,他淡淡开口道:“皇帝半刻之后就要召你去会面,我见你不在席上,便找了过来。若你觉得她棘手,那么我便来帮你处置。” 姜清漪瞧着他关切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皇帝此刻虽隐忍不发,可日后一定会惩处安平王妃和世子,不须我们对费力,只是刚刚偷听的人,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谁,只能劳烦你日后多多注意。” “我会的。”墨璟渊握着了姜清漪的手,把姜清漪往自己的怀里牵引,等他的怀抱里感受到姜清漪切实的体温,墨璟渊才微微吸了一口气。 又把下巴靠在了姜清漪的头上,紧紧的搂住了她:“不要跟我客气,也不要跟我疏离,那样子我会难过的。” 姜清漪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声音里还掺杂了几分急切和不安,她伸手环住了墨璟渊的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我知道。”姜清漪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你剥的虾很好吃。” 墨璟渊听着她陡然转掉了话题,才闷闷的笑出了声:“若你喜欢,我日后日日剥给你吃。” 讲这话的墨璟渊,此刻还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剥的大虾,被某个位高权重的小老头吃了个精光。 ———————————————— 宴会进入尾声,姜清漪原本就想跟着众人一起出宫了,谁知真真道人竟把她留了下来。 在屋子里的除了真真道人,还有凌淞。 凌淞还是那身乳白色的衣裳,不过像是在席间喝了不少酒,面上有些微醺,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醉意。 姜清漪刚走进偏殿,便感受到凌淞奇异又赤裸的目光。 他的目光带着回忆、带着眷恋还带着——深层次的爱意。 姜清漪不是没被这样看过,可感受到他的眼神,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丫头,来啦!快快快,随便坐!”真真道人拉着姜清漪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瞧着姜清漪拘谨的模样,又是极不耐烦的把凌淞赶了出去。 “真真道人,他是谁啊?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着凌淞出了门,姜清漪摸了摸脖子,问出了声。 “他,人渣一个,刚刚喝醉了酒,你别管他,日后他若是见了你,想跟你说些什么。你也不要理他就是了。”真真道人显然对凌淞不是很待见。 “刚刚那儿人多,我没有机会和你多说说话……”真真道人说着,又拿出了一个木盒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把这个木盒子塞到了姜清漪的手里。 “从皇帝老儿那抢来的。” 姜清漪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盒子。 那木盒子外表看着破旧,实则却是内有乾坤,里面为了保持冰镇的效果,是用白玉铺成的。 姜清漪一打开盒子便看见云雾袅袅的仙气,又闻见了一缕清香。一闻见这香气,姜清漪便觉得这东西实在是非同一般。 木盒里只放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下面的根须分明,而上面则是一朵花的形状。 这是红山雪莲! 姜清漪顿时瞪大了眸子,拿着木盒子的手上都带了些颤抖,她日思夜想的红山雪莲,今日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您……您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姜清漪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真真道人,嗓音都有些发颤。 “哎呀,老头子我,还是有点门道的!那个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铺的,都是我的产业啦!”真真道人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见了姜清漪这么大的反应,他便有些自豪。 “这个东西就算是你救了埒村那么多姑娘的奖励了!”真真道人拍了拍姜清漪的手背,脸上洋溢着骄傲。 就像是二十年前,他对另一个姑娘露出来的表情一样。 果然,孩子还是随娘。萧都洵也只有萧都洵生出来的孩子能超越,其他人是她们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的。 真真道人想到萧都洵,原本亮晶晶的眸子又微微暗了下去。 原来听风楼是真真道人的产业? 姜清漪这下才恍然大悟,不过真真道人外表看着疯疯癫癫、放荡不羁,内里的身份其实是太上皇,这也能说得通了。 若是有了红山雪莲,那么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时常昏倒的毛病了,等日后加强了身子,还能开始练武! “还有那块玉佩……你是否得到了一本无字天书?”真真道人又问。 第207章 红山雪莲 “是张……张……张莹雅……” 安平王妃吞吞吐吐,最后还是把名字说了出来,一个姜清漪意想不到的名字。 张莹雅?居然会是太后身边的张莹雅? 姜清漪甚至猜测过,这些事件幕后的主谋会是太后,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张莹雅。 为什么会是她? 姜清漪刚想继续问下去,却发现窗边竟有人影闪动,她飞速的转过身去,却发现刚刚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谁?” 她在这里逼问安平王妃的事情绝不能还有其余人知晓!姜清漪心头一跳,猛地追了出去。 姜清漪打开柴房的门,看见的便是墨璟渊靠在柴房的门口,还未开口问她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不是刚来?有看见刚刚跑过去的人吗?”姜清漪问道。 “那人速度太快、武功高强。若不是我来了,他一时自乱阵脚才被你发现,恐怕还能一直听下去。” 姜清漪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今晚的事情太多,她都有些消化不良。 “里面的是安平王妃。”她接着道,握了握墨璟渊的手,又走进了柴房。 在刚刚的宴会上,她派人给安平王妃的茶水里加了药,此刻她的精神才会这样的反常,也才会这样轻而易举便击垮了她心中的防线。 不过这些事情的背后的主使是张莹雅这件事情,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与张莹雅并无竞争关系,也没有利益冲突,为何从她重生开始,张莹雅便一直潜伏在她身边要害她呢? 姜清漪回到柴房里,从空间里召唤出银针,为吓晕过去的安平王妃施针,要让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忘掉。 墨璟渊垂眸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安平王妃,眼底没有什么波澜,他淡淡开口道:“皇帝半刻之后就要召你去会面,我见你不在席上,便找了过来。若你觉得她棘手,那么我便来帮你处置。” 姜清漪瞧着他关切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皇帝此刻虽隐忍不发,可日后一定会惩处安平王妃和世子,不须我们对费力,只是刚刚偷听的人,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谁,只能劳烦你日后多多注意。” “我会的。”墨璟渊握着了姜清漪的手,把姜清漪往自己的怀里牵引,等他的怀抱里感受到姜清漪切实的体温,墨璟渊才微微吸了一口气。 又把下巴靠在了姜清漪的头上,紧紧的搂住了她:“不要跟我客气,也不要跟我疏离,那样子我会难过的。” 姜清漪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声音里还掺杂了几分急切和不安,她伸手环住了墨璟渊的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我知道。”姜清漪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你剥的虾很好吃。” 墨璟渊听着她陡然转掉了话题,才闷闷的笑出了声:“若你喜欢,我日后日日剥给你吃。” 讲这话的墨璟渊,此刻还不知道他辛辛苦苦剥的大虾,被某个位高权重的小老头吃了个精光。 ———————————————— 宴会进入尾声,姜清漪原本就想跟着众人一起出宫了,谁知真真道人竟把她留了下来。 在屋子里的除了真真道人,还有凌淞。 凌淞还是那身乳白色的衣裳,不过像是在席间喝了不少酒,面上有些微醺,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醉意。 姜清漪刚走进偏殿,便感受到凌淞奇异又赤裸的目光。 他的目光带着回忆、带着眷恋还带着——深层次的爱意。 姜清漪不是没被这样看过,可感受到他的眼神,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 “丫头,来啦!快快快,随便坐!”真真道人拉着姜清漪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瞧着姜清漪拘谨的模样,又是极不耐烦的把凌淞赶了出去。 “真真道人,他是谁啊?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着凌淞出了门,姜清漪摸了摸脖子,问出了声。 “他,人渣一个,刚刚喝醉了酒,你别管他,日后他若是见了你,想跟你说些什么。你也不要理他就是了。”真真道人显然对凌淞不是很待见。 “刚刚那儿人多,我没有机会和你多说说话……”真真道人说着,又拿出了一个木盒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把这个木盒子塞到了姜清漪的手里。 “从皇帝老儿那抢来的。” 姜清漪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盒子。 那木盒子外表看着破旧,实则却是内有乾坤,里面为了保持冰镇的效果,是用白玉铺成的。 姜清漪一打开盒子便看见云雾袅袅的仙气,又闻见了一缕清香。一闻见这香气,姜清漪便觉得这东西实在是非同一般。 木盒里只放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下面的根须分明,而上面则是一朵花的形状。 这是红山雪莲! 姜清漪顿时瞪大了眸子,拿着木盒子的手上都带了些颤抖,她日思夜想的红山雪莲,今日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您……您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姜清漪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真真道人,嗓音都有些发颤。 “哎呀,老头子我,还是有点门道的!那个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铺的,都是我的产业啦!”真真道人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见了姜清漪这么大的反应,他便有些自豪。 “这个东西就算是你救了埒村那么多姑娘的奖励了!”真真道人拍了拍姜清漪的手背,脸上洋溢着骄傲。 就像是二十年前,他对另一个姑娘露出来的表情一样。 果然,孩子还是随娘。萧都洵也只有萧都洵生出来的孩子能超越,其他人是她们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的。 真真道人想到萧都洵,原本亮晶晶的眸子又微微暗了下去。 原来听风楼是真真道人的产业? 姜清漪这下才恍然大悟,不过真真道人外表看着疯疯癫癫、放荡不羁,内里的身份其实是太上皇,这也能说得通了。 若是有了红山雪莲,那么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时常昏倒的毛病了,等日后加强了身子,还能开始练武! “还有那块玉佩……你是否得到了一本无字天书?”真真道人又问。 第208章 萧都洵的日记本终于显色了! 姜清漪在出宫后,便直直往自己的卧室里走,她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真真道人对她说的话。 她确实得到过一本无字天书,那是萧都洵的日记本。 难道那块玉佩可以让萧都洵的那本空白的日记本显出笔记? 姜清漪想到这里,内心不由得是一阵狂喜,她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萧都洵的日记本被她放在梳妆台最下层的柜子里,她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本日记本,又紧紧握住了那块黑色的玉佩。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用这块玉佩让萧都洵的日记本显色? 窗外的月色很好,银白色的月光柔和的洒下大地,洒进了姜清漪的房间的窗子里。 姜清漪不由自主的拿起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月光下。 明明是黑色的玉佩,在月光下却变得璀璨透明,变成晶莹。而月光透过玉佩折射出来,把月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姜清漪看着眼前的美丽又梦幻的场景,瞪圆了眼睛,一个想法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南意,你快把那本梳妆台上的本子拿来!”姜清漪朝着南意急匆匆的开口道。 南意听了急忙跑去拿来的那本日记本。 “小姐您是觉得,这本没有字迹的日记,在这些彩色的光线下会显色是吗?” 姜清漪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南意,南意接过玉佩,姜清漪便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她将日记本翻到完好的一页,抿了抿唇,将本子摊开来放在了彩色的光线下,最后微微屏住了呼吸。 南意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神情有些恍惚。 这本无字的书,居然在玉佩折射的光线下缓缓显现出了字迹! 月光似乎变得更加柔和了,窗外的嘈杂的鸟雀的叫声在这一瞬间似乎逐渐消退,周围静谧一片,静得姜清漪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 这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术,一个由自然的造物主创造出来的伟大魔术! 字迹一排又一排的逐渐显现出来,逐渐沾满了整页的纸张。 字迹清秀整齐,是用简体字写成的,看起来用的也不像是毛笔,姜清漪无法细究萧都洵到底是如何做成如此绝妙的东西。 她微微倾斜身子,眯着眼眸看着日记本上的字,一页纸上有很多字,但都是用萧都洵的口吻写出来的,这本日记着实是萧都洵的无疑了。 【今天又开了一个空间,这已经是第三个空间了,我无心去理会空间里有什么东西,但是我确信只要开启最后一扇门,就能回到现代了。】 姜清漪看到这里,瞳孔是猛地缩了缩,诚如她所料,萧都洵是来自现代,可她真的没有想到,萧都洵竟也有空间。 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当第三个空间的大门开启的时候,她就能会到现代了?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她从前是无比渴望自己能开启空间的大门回到现代,可随着两扇大门被陆续的打开,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事实,期待的只是下次打开大门后,能够获得一个有趣的空间。 可是现在,萧都洵的日记却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个空间了,等打开了这扇空间就能回到现代——若是她回到了现代,墨璟渊怎么办? 姜清漪想到这里,拳头微微捏起。 【这张家实在是可恨,竟在背地里做一些贩卖人口的事情,最近京城郊外出了些许怪病,不知道与张家最近的事情是否有关联,等治愈了姜上清身上的疾病后,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城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回到现代前,处理好这些事情。】 姜清漪看到这里,内心生出了几分了然,可她还是有几分震惊,她从前猜的不错,萧都洵就是姜上清身边的那个军医,萧都洵口中说的城郊,就是魏庄。她竟也遭遇过笑死病和贩卖人口的事情…… 两人的人生轨迹竟会如此的相同。 姜清漪急切的又翻了一页,继续往下看: 【今天凌淞为我画了一幅画,他的笔法实在是好,可是我不知道一个本不该存在在这个时代的人,在画纸上留下了我的相貌到底是对不对。可我更怕的是,我会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姜清漪看到这里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凌淞和萧都洵有过一段经历,或许她的空间升级不需要好感度,她跟凌淞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刻,可萧都洵在日记本里留下了他的名字,也证明她心里是有过一丝感情的。 可若是萧都洵毅然决然的返回了现代,那这副身体的原主又是哪里来的呢? 可若是萧都洵没有返回现代,她怎么会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有着过人的医术,又有着睿智而冷静的大脑,姜清漪不相信她在经历种种事件之后还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日记本被撕了不少,后面也没剩下几页,姜清漪翻过这一页,就只剩下最后被撕掉的半页纸了。 可姜清漪心中实在还是有太多的疑惑了,萧都洵到底去哪里了?而在石室里留下来的另一本日记又是谁的? 如今萧都洵不知所踪,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去问谁。 想到这里,姜清漪敛了敛眼眸,可捏着纸张的手指却微微颤抖起来。只有最后半页纸了。 姜清漪犹豫了一秒,还是翻开了那最后的半页纸。 【空间里的功德值快要满了,看着同自己并肩作战的下属,我时常在想,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今天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每个人在饭桌上都笑得很开心。桉淳问我会唱什么歌,我就教了他们一首鲁冰花,他们还笑着问我为什么听起来那么伤感,可最后每个人都是人都是认真的学会了。】 鲁冰花?姜清漪看着眼前的这一页,心里陡然生出了几分异样。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想起那日进了天牢之后,耳边就隐隐约约的响起了鲁冰花的调子。 萧都洵的属下莫不是就在天牢最里面的那个水牢里? 姜清漪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第208章 萧都洵的日记本终于显色了! 姜清漪在出宫后,便直直往自己的卧室里走,她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真真道人对她说的话。 她确实得到过一本无字天书,那是萧都洵的日记本。 难道那块玉佩可以让萧都洵的那本空白的日记本显出笔记? 姜清漪想到这里,内心不由得是一阵狂喜,她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萧都洵的日记本被她放在梳妆台最下层的柜子里,她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本日记本,又紧紧握住了那块黑色的玉佩。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用这块玉佩让萧都洵的日记本显色? 窗外的月色很好,银白色的月光柔和的洒下大地,洒进了姜清漪的房间的窗子里。 姜清漪不由自主的拿起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月光下。 明明是黑色的玉佩,在月光下却变得璀璨透明,变成晶莹。而月光透过玉佩折射出来,把月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姜清漪看着眼前的美丽又梦幻的场景,瞪圆了眼睛,一个想法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南意,你快把那本梳妆台上的本子拿来!”姜清漪朝着南意急匆匆的开口道。 南意听了急忙跑去拿来的那本日记本。 “小姐您是觉得,这本没有字迹的日记,在这些彩色的光线下会显色是吗?” 姜清漪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南意,南意接过玉佩,姜清漪便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她将日记本翻到完好的一页,抿了抿唇,将本子摊开来放在了彩色的光线下,最后微微屏住了呼吸。 南意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神情有些恍惚。 这本无字的书,居然在玉佩折射的光线下缓缓显现出了字迹! 月光似乎变得更加柔和了,窗外的嘈杂的鸟雀的叫声在这一瞬间似乎逐渐消退,周围静谧一片,静得姜清漪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 这就像是一个神奇的魔术,一个由自然的造物主创造出来的伟大魔术! 字迹一排又一排的逐渐显现出来,逐渐沾满了整页的纸张。 字迹清秀整齐,是用简体字写成的,看起来用的也不像是毛笔,姜清漪无法细究萧都洵到底是如何做成如此绝妙的东西。 她微微倾斜身子,眯着眼眸看着日记本上的字,一页纸上有很多字,但都是用萧都洵的口吻写出来的,这本日记着实是萧都洵的无疑了。 【今天又开了一个空间,这已经是第三个空间了,我无心去理会空间里有什么东西,但是我确信只要开启最后一扇门,就能回到现代了。】 姜清漪看到这里,瞳孔是猛地缩了缩,诚如她所料,萧都洵是来自现代,可她真的没有想到,萧都洵竟也有空间。 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当第三个空间的大门开启的时候,她就能会到现代了?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她从前是无比渴望自己能开启空间的大门回到现代,可随着两扇大门被陆续的打开,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事实,期待的只是下次打开大门后,能够获得一个有趣的空间。 可是现在,萧都洵的日记却告诉她,这是最后一个空间了,等打开了这扇空间就能回到现代——若是她回到了现代,墨璟渊怎么办? 姜清漪想到这里,拳头微微捏起。 【这张家实在是可恨,竟在背地里做一些贩卖人口的事情,最近京城郊外出了些许怪病,不知道与张家最近的事情是否有关联,等治愈了姜上清身上的疾病后,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城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回到现代前,处理好这些事情。】 姜清漪看到这里,内心生出了几分了然,可她还是有几分震惊,她从前猜的不错,萧都洵就是姜上清身边的那个军医,萧都洵口中说的城郊,就是魏庄。她竟也遭遇过笑死病和贩卖人口的事情…… 两人的人生轨迹竟会如此的相同。 姜清漪急切的又翻了一页,继续往下看: 【今天凌淞为我画了一幅画,他的笔法实在是好,可是我不知道一个本不该存在在这个时代的人,在画纸上留下了我的相貌到底是对不对。可我更怕的是,我会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姜清漪看到这里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凌淞和萧都洵有过一段经历,或许她的空间升级不需要好感度,她跟凌淞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刻,可萧都洵在日记本里留下了他的名字,也证明她心里是有过一丝感情的。 可若是萧都洵毅然决然的返回了现代,那这副身体的原主又是哪里来的呢? 可若是萧都洵没有返回现代,她怎么会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有着过人的医术,又有着睿智而冷静的大脑,姜清漪不相信她在经历种种事件之后还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日记本被撕了不少,后面也没剩下几页,姜清漪翻过这一页,就只剩下最后被撕掉的半页纸了。 可姜清漪心中实在还是有太多的疑惑了,萧都洵到底去哪里了?而在石室里留下来的另一本日记又是谁的? 如今萧都洵不知所踪,她根本就不知道要去问谁。 想到这里,姜清漪敛了敛眼眸,可捏着纸张的手指却微微颤抖起来。只有最后半页纸了。 姜清漪犹豫了一秒,还是翻开了那最后的半页纸。 【空间里的功德值快要满了,看着同自己并肩作战的下属,我时常在想,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今天同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每个人在饭桌上都笑得很开心。桉淳问我会唱什么歌,我就教了他们一首鲁冰花,他们还笑着问我为什么听起来那么伤感,可最后每个人都是人都是认真的学会了。】 鲁冰花?姜清漪看着眼前的这一页,心里陡然生出了几分异样。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想起那日进了天牢之后,耳边就隐隐约约的响起了鲁冰花的调子。 萧都洵的属下莫不是就在天牢最里面的那个水牢里? 姜清漪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第209章 墨璟渊的惶恐 姜清漪猛地回想起她那日在天牢听见的熟悉的曲调,声音细微而沙哑,哼鸣的是鲁冰花的调子。 只怪她当时走得太匆忙,根本没有听清。 姜清漪想到这里,懊恼的吸了一口气,放下那本日记本,便往屋外走。 如今她离那些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若是能救出萧都洵从前的侍卫。 她猛地打开了屋子的门这时却有一道身影从墙外翻了进来。 姜清漪猛地一抬眼眸,却看见来的人是墨璟渊。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了? 墨璟渊的面色凝重,周遭的气场都有些发冷,他双足点地,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姜清漪的身边走去。 姜清漪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也缓缓沉了下去,她启唇轻轻问了一声:“是怎么了吗?” 墨璟渊垂眸看她:“就在今晚,太后身边的张莹雅,和安平王妃全都被杀害了。” “被杀了?”姜清漪瞪大了眼睛,脸上有的是不可置信。 她今晚从安平王妃的嘴里问出了众多事件幕后的主使者是张莹雅,又从萧都洵的日记本里知道了从前贩卖人口一案,可能与张家一家有关。 而现在,张莹雅连带着安平王妃就全都死了? “对,手法干净利落,张莹雅被杀甚至就发生在太后的宫殿里,没有人听见过一点声响,凶手根本无迹可寻。” 墨璟渊的声音有些发沉:“现在的皇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太后把京兆府、锦衣卫是全请过来了,皇帝倒是没有动作。我得知了这个消息就马上赶来找你了。我担心凶手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墨璟渊低头望着姜清漪,眼眸里有着浓重的担忧,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姜清漪的身边,姜清漪才发现他由于来的匆忙,此刻还在微微喘息着。 姜清漪也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一下抱住了他,把他抱得紧紧的。 “我没事。现下有你,日后也不会有事的。”姜清漪把自己的胳膊缓缓收紧,缓缓闭上了眼眸。 她的胳膊从未收的这样紧,她也从未这样抱过一个人,视线被黑暗包裹,姜清漪的一呼一吸间都充斥着墨璟渊的气味,熟悉的白檀味。 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惶恐,自从她看了萧都洵的那本日记,她就变得这样惶恐,她怕自己要面临与墨璟渊同样的选择,她怕自己要失去墨璟渊了。 墨璟渊像是感受到怀抱里的人有些惶恐不安,他感到有些古怪,微微松开姜清漪的身子,低头朝她的方向看了看。 “怎么了?是害怕吗?”他摸了摸姜清漪的小脸。 姜清漪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也缓缓松开了手,她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 “刚刚我翻看了萧都洵的日记本,发现她昔日的下属就被困在天牢里,如果我们要知道过去的真相,要知道张莹雅是被谁杀的,还是要去天牢救出他们。” 墨璟渊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却又开口问道:“她的日记本里还说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她最后去哪了?” 墨璟渊的声音温润,目光带着关切,可姜清漪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跟他说萧都洵的日记本里说明了和她一样的经历,还是说萧都洵开启了第三扇门之后就会离去? 姜清漪有些恍惚,最后对着墨璟渊摇了摇头。 墨璟渊瞧见姜清漪有些古怪的反应,心下却没有什么异样,他没有想太多,只是以为姜清漪是以为今天遭遇了太多的事情,有些疲倦罢了。 于是他微微弯腰,揉了揉姜清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低声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他们救出来?” 姜清漪垂眸思量了一会,接着道:“今天。” “今天突发命案,大量的兵力都往皇宫里调去,留下看守天牢的人应该所剩无几,眼下最适合我们去动手。” 姜清漪垂头仔细分析着,除了她刚刚说的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等不及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想知道她……和他的未来。 姜清漪低头说话时,却没有看见墨璟渊黝黑的瞳孔,他的微微垂下眼皮,敛去了眼底的一切。 墨璟渊像是想要说着什么,可盯着姜清漪的侧脸看了良久,最后的话语都化作一声叹息,他只觉得心里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绪来的是越发的浓烈了。 在月光下,女孩的侧颜沉浸在月光里,如梦似幻,薄的就像是能被月光透过去,最后消失透明。 墨璟渊有些无力的垂下自己的双手,耳畔姜清漪清脆的声音变得模糊微弱,墨璟渊缓缓闭上了眼眸。 “好,我都听你的。” 他有些艰难的启唇。 ———————————————— 两人的天牢劫狱没有姜清漪从前想象的刺激,两人换上了空间里的人皮面具,又换上了狱卒的衣裳,便大摇大摆的从天牢的正门口走了进去。 由于皇宫发生了两桩命案,而死者的身份又是极其高贵,在太后的震怒之下,所有的兵力都被派去搜查皇宫,就连天牢里的狱卒都被派去了大半,为的是滥竽充数。 夜已经很深了,剩下的狱卒也是懒懒的,坐在板凳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换班了!” 狱卒被这生冷的声音吓得浑身是一哆嗦,等他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看见的就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换……换班了?” 狱卒抹了抹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由于睡了太久,对时间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对眼前前来换班的两人显然没有过多的怀疑。 他从凳子上站了一起,一边将自己腰间钥匙交到了姜清漪的手上,又哼哼了两声,随意的指了指天牢内部。 “等会啊,会有人来把水牢里的那两个人带走,到时候不用多问,把钥匙直接交给他就好。” 姜清漪听了狱卒的话,有些警惕的抬头与墨璟渊对视。 有人要将水牢里的人带走?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凑巧? 第209章 墨璟渊的惶恐 姜清漪猛地回想起她那日在天牢听见的熟悉的曲调,声音细微而沙哑,哼鸣的是鲁冰花的调子。 只怪她当时走得太匆忙,根本没有听清。 姜清漪想到这里,懊恼的吸了一口气,放下那本日记本,便往屋外走。 如今她离那些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若是能救出萧都洵从前的侍卫。 她猛地打开了屋子的门这时却有一道身影从墙外翻了进来。 姜清漪猛地一抬眼眸,却看见来的人是墨璟渊。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了? 墨璟渊的面色凝重,周遭的气场都有些发冷,他双足点地,便三步并作两步往姜清漪的身边走去。 姜清漪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也缓缓沉了下去,她启唇轻轻问了一声:“是怎么了吗?” 墨璟渊垂眸看她:“就在今晚,太后身边的张莹雅,和安平王妃全都被杀害了。” “被杀了?”姜清漪瞪大了眼睛,脸上有的是不可置信。 她今晚从安平王妃的嘴里问出了众多事件幕后的主使者是张莹雅,又从萧都洵的日记本里知道了从前贩卖人口一案,可能与张家一家有关。 而现在,张莹雅连带着安平王妃就全都死了? “对,手法干净利落,张莹雅被杀甚至就发生在太后的宫殿里,没有人听见过一点声响,凶手根本无迹可寻。” 墨璟渊的声音有些发沉:“现在的皇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太后把京兆府、锦衣卫是全请过来了,皇帝倒是没有动作。我得知了这个消息就马上赶来找你了。我担心凶手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墨璟渊低头望着姜清漪,眼眸里有着浓重的担忧,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姜清漪的身边,姜清漪才发现他由于来的匆忙,此刻还在微微喘息着。 姜清漪也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一下抱住了他,把他抱得紧紧的。 “我没事。现下有你,日后也不会有事的。”姜清漪把自己的胳膊缓缓收紧,缓缓闭上了眼眸。 她的胳膊从未收的这样紧,她也从未这样抱过一个人,视线被黑暗包裹,姜清漪的一呼一吸间都充斥着墨璟渊的气味,熟悉的白檀味。 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惶恐,自从她看了萧都洵的那本日记,她就变得这样惶恐,她怕自己要面临与墨璟渊同样的选择,她怕自己要失去墨璟渊了。 墨璟渊像是感受到怀抱里的人有些惶恐不安,他感到有些古怪,微微松开姜清漪的身子,低头朝她的方向看了看。 “怎么了?是害怕吗?”他摸了摸姜清漪的小脸。 姜清漪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也缓缓松开了手,她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 “刚刚我翻看了萧都洵的日记本,发现她昔日的下属就被困在天牢里,如果我们要知道过去的真相,要知道张莹雅是被谁杀的,还是要去天牢救出他们。” 墨璟渊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却又开口问道:“她的日记本里还说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她最后去哪了?” 墨璟渊的声音温润,目光带着关切,可姜清漪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跟他说萧都洵的日记本里说明了和她一样的经历,还是说萧都洵开启了第三扇门之后就会离去? 姜清漪有些恍惚,最后对着墨璟渊摇了摇头。 墨璟渊瞧见姜清漪有些古怪的反应,心下却没有什么异样,他没有想太多,只是以为姜清漪是以为今天遭遇了太多的事情,有些疲倦罢了。 于是他微微弯腰,揉了揉姜清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低声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他们救出来?” 姜清漪垂眸思量了一会,接着道:“今天。” “今天突发命案,大量的兵力都往皇宫里调去,留下看守天牢的人应该所剩无几,眼下最适合我们去动手。” 姜清漪垂头仔细分析着,除了她刚刚说的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等不及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想知道她……和他的未来。 姜清漪低头说话时,却没有看见墨璟渊黝黑的瞳孔,他的微微垂下眼皮,敛去了眼底的一切。 墨璟渊像是想要说着什么,可盯着姜清漪的侧脸看了良久,最后的话语都化作一声叹息,他只觉得心里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绪来的是越发的浓烈了。 在月光下,女孩的侧颜沉浸在月光里,如梦似幻,薄的就像是能被月光透过去,最后消失透明。 墨璟渊有些无力的垂下自己的双手,耳畔姜清漪清脆的声音变得模糊微弱,墨璟渊缓缓闭上了眼眸。 “好,我都听你的。” 他有些艰难的启唇。 ———————————————— 两人的天牢劫狱没有姜清漪从前想象的刺激,两人换上了空间里的人皮面具,又换上了狱卒的衣裳,便大摇大摆的从天牢的正门口走了进去。 由于皇宫发生了两桩命案,而死者的身份又是极其高贵,在太后的震怒之下,所有的兵力都被派去搜查皇宫,就连天牢里的狱卒都被派去了大半,为的是滥竽充数。 夜已经很深了,剩下的狱卒也是懒懒的,坐在板凳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换班了!” 狱卒被这生冷的声音吓得浑身是一哆嗦,等他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看见的就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换……换班了?” 狱卒抹了抹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由于睡了太久,对时间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对眼前前来换班的两人显然没有过多的怀疑。 他从凳子上站了一起,一边将自己腰间钥匙交到了姜清漪的手上,又哼哼了两声,随意的指了指天牢内部。 “等会啊,会有人来把水牢里的那两个人带走,到时候不用多问,把钥匙直接交给他就好。” 姜清漪听了狱卒的话,有些警惕的抬头与墨璟渊对视。 有人要将水牢里的人带走?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凑巧? 第210章 去水牢里救人 姜清漪不动声色的接过钥匙,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那狱卒瞧着闷葫芦似的姜清漪,也没有多疑,毕竟上班嘛,还是上的夜班,任谁谁都不情愿。 姜清漪刚一接过钥匙,便见那狱卒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大门刚一关上,姜清漪就急忙牵起墨璟渊的手,带着他不要命的往天牢的深处跑去。 四周很安静,没有上次她进天牢时,那些凶残囚徒发出的嬉笑和挑衅声,甚至连狱卒都十分少见。 姜清漪看着安静的天牢,微微愣了愣,就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的转过头,看着墨璟渊,然后犹豫的问了一句:“你知道天牢是谁在管理吗?” 墨璟渊听她这么一问,也缓缓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他知道的萧都洵的事情比姜清漪知道的更少,可姜清漪的这句话,却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姜清漪见墨璟渊突然的静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的问题,便又重复的问了一句。 “兰舟?这天牢原本是谁管着的?” 姜清漪的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紧接着响起,那声音低沉沙哑,显然不是墨璟渊的声音。 “是凌淞。” 姜清漪一抬头,便看见凌淞迈着步子缓缓从两人身后走来,他穿着一身象牙白色的衣袍,上边是用银线织成的竹点缀。 随着他的步子,衣裳缓缓摆动,银色的翠竹在暖黄色的烛光下潋滟着粼粼的光点。 看到来人,墨璟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他握住姜清漪的双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扯了扯。 虽然两人戴了人皮面具,可齐王凌淞还是将两人都认出来了,对于他们俩容貌突改,齐王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 他看着墨璟渊的动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表情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又一丝欣慰。 “靖王爷携乡君大驾光临,本王实在是有失远迎。若王爷和乡君是想去见那水牢中的人,本王倒可以同你们一同去见见。”他含着笑对着墨璟渊拱了拱手。 脸上不仅没有了姜清漪与他在宫里初见时的醉意,反倒是多了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快活。 姜清漪被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到底是哪件事情,让他觉得这样的开心? 姜清漪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莫不是张莹雅和安平王妃的死? 牢房里忽明忽暗的烛光将凌淞的半张脸淹没在黑暗中,烛火在凌淞脸部投射出的阴影,好像将他的整张脸照的有些扭曲。 如果他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理由杀掉与萧都洵有关的张家出来的张莹雅,以及安平王妃,又将萧都洵的两个属下囚禁在水牢里将近二十余年,那萧都洵的失踪,与他是否会有关联? 为何在她带着萧都洵的日记本返回京城后,凌淞便时不时的在她的身边出现,就连她想要来天牢劫狱,凌淞也只晚了他们一步,随即到了天牢? 姜清漪想到这里,用一种审视而谨慎的眼神,缓缓扫过凌淞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她只觉得凌淞这张脸有一些异样的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墨璟渊像是感觉到了姜清漪的紧张,牵过姜清漪垂在身侧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随即又朝着凌淞拱了拱手。 “那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哈,请。”凌淞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绕过两人,径直的往水牢的深处走去。 见凌淞都认出了他们,那脸上的人皮面具也生不出什么作用,姜清漪和墨璟渊便跟在凌淞身后,便走便把脸上的面具撕掉了。 凌淞用着余光打量着两人的举动,眸子里忽明忽暗,却唯独没有惊叹和异样,实在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水牢深处的男子很快就被凌淞带来的侍卫打捞了上来,而姜清漪初次遇见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男子也被侍卫扭送到了三人的面前。 立马要接触到事情的真相,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 随着侍卫的走进,沉重的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响也越发近了,沉寂的空气中时常会让人听见艰难的喘气声,那声音上气不接下气,让人觉得只用一根手指头便能掐断他的喉咙。 随着人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水腥味。 侍卫打开门,手上拖着的人便像一只死狗一样被他扔了进来。 姜清漪蹙着眉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人,他的四肢都以一种极为奇怪的方式扭曲着,骨头像是被打断过无数次后,又被随意接上的。 被水浸泡的伤口发白肿胀,向外翻着,整个人肿胀发皱,可头发却是全白了。 姜清漪见到他这副样子,小脸猛地皱了起来,她急匆匆的从空间召唤出了药物和绷带,便开始为他治疗起来。 虽不能一下子把他治好,但能先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在凌淞面前召唤出药品,姜清漪还是有着自己的顾虑,可若是凌淞之前和萧都洵相熟甚至相爱,那么凌淞对这种情况一定是见怪不怪了。 姜清漪想着,用余光打量着凌淞,见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便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凌淞从前一定是与萧都洵有过极为亲密的关系,才会知道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才会知道姜清漪可以凭空召唤药品。 “你这样就他是没用的,他吃了特殊的药品,是怎么打都打不死的,不用你多费心力。” 凌淞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稻草堆上被摧残至苟延残喘的人,语气十分薄凉。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却还是继续包扎了下去。 凌淞见姜清漪这样倔强,又是冷冷的笑出了声,他没再管姜清漪的动作,而是朝着躺在地上的人问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小都的下落。” 他的语气泛着十足十的冷意,眼里满是轻蔑,与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温润有礼是完全的不同,像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这个样子的凌淞,让姜清漪愣了愣。 他刚刚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萧都洵不知所踪? 第210章 去水牢里救人 姜清漪不动声色的接过钥匙,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那狱卒瞧着闷葫芦似的姜清漪,也没有多疑,毕竟上班嘛,还是上的夜班,任谁谁都不情愿。 姜清漪刚一接过钥匙,便见那狱卒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大门刚一关上,姜清漪就急忙牵起墨璟渊的手,带着他不要命的往天牢的深处跑去。 四周很安静,没有上次她进天牢时,那些凶残囚徒发出的嬉笑和挑衅声,甚至连狱卒都十分少见。 姜清漪看着安静的天牢,微微愣了愣,就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的转过头,看着墨璟渊,然后犹豫的问了一句:“你知道天牢是谁在管理吗?” 墨璟渊听她这么一问,也缓缓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他知道的萧都洵的事情比姜清漪知道的更少,可姜清漪的这句话,却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姜清漪见墨璟渊突然的静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的问题,便又重复的问了一句。 “兰舟?这天牢原本是谁管着的?” 姜清漪的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紧接着响起,那声音低沉沙哑,显然不是墨璟渊的声音。 “是凌淞。” 姜清漪一抬头,便看见凌淞迈着步子缓缓从两人身后走来,他穿着一身象牙白色的衣袍,上边是用银线织成的竹点缀。 随着他的步子,衣裳缓缓摆动,银色的翠竹在暖黄色的烛光下潋滟着粼粼的光点。 看到来人,墨璟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他握住姜清漪的双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扯了扯。 虽然两人戴了人皮面具,可齐王凌淞还是将两人都认出来了,对于他们俩容貌突改,齐王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 他看着墨璟渊的动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表情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又一丝欣慰。 “靖王爷携乡君大驾光临,本王实在是有失远迎。若王爷和乡君是想去见那水牢中的人,本王倒可以同你们一同去见见。”他含着笑对着墨璟渊拱了拱手。 脸上不仅没有了姜清漪与他在宫里初见时的醉意,反倒是多了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快活。 姜清漪被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到底是哪件事情,让他觉得这样的开心? 姜清漪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莫不是张莹雅和安平王妃的死? 牢房里忽明忽暗的烛光将凌淞的半张脸淹没在黑暗中,烛火在凌淞脸部投射出的阴影,好像将他的整张脸照的有些扭曲。 如果他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理由杀掉与萧都洵有关的张家出来的张莹雅,以及安平王妃,又将萧都洵的两个属下囚禁在水牢里将近二十余年,那萧都洵的失踪,与他是否会有关联? 为何在她带着萧都洵的日记本返回京城后,凌淞便时不时的在她的身边出现,就连她想要来天牢劫狱,凌淞也只晚了他们一步,随即到了天牢? 姜清漪想到这里,用一种审视而谨慎的眼神,缓缓扫过凌淞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她只觉得凌淞这张脸有一些异样的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墨璟渊像是感觉到了姜清漪的紧张,牵过姜清漪垂在身侧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随即又朝着凌淞拱了拱手。 “那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哈,请。”凌淞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绕过两人,径直的往水牢的深处走去。 见凌淞都认出了他们,那脸上的人皮面具也生不出什么作用,姜清漪和墨璟渊便跟在凌淞身后,便走便把脸上的面具撕掉了。 凌淞用着余光打量着两人的举动,眸子里忽明忽暗,却唯独没有惊叹和异样,实在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水牢深处的男子很快就被凌淞带来的侍卫打捞了上来,而姜清漪初次遇见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男子也被侍卫扭送到了三人的面前。 立马要接触到事情的真相,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 随着侍卫的走进,沉重的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响也越发近了,沉寂的空气中时常会让人听见艰难的喘气声,那声音上气不接下气,让人觉得只用一根手指头便能掐断他的喉咙。 随着人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水腥味。 侍卫打开门,手上拖着的人便像一只死狗一样被他扔了进来。 姜清漪蹙着眉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人,他的四肢都以一种极为奇怪的方式扭曲着,骨头像是被打断过无数次后,又被随意接上的。 被水浸泡的伤口发白肿胀,向外翻着,整个人肿胀发皱,可头发却是全白了。 姜清漪见到他这副样子,小脸猛地皱了起来,她急匆匆的从空间召唤出了药物和绷带,便开始为他治疗起来。 虽不能一下子把他治好,但能先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在凌淞面前召唤出药品,姜清漪还是有着自己的顾虑,可若是凌淞之前和萧都洵相熟甚至相爱,那么凌淞对这种情况一定是见怪不怪了。 姜清漪想着,用余光打量着凌淞,见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便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凌淞从前一定是与萧都洵有过极为亲密的关系,才会知道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才会知道姜清漪可以凭空召唤药品。 “你这样就他是没用的,他吃了特殊的药品,是怎么打都打不死的,不用你多费心力。” 凌淞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稻草堆上被摧残至苟延残喘的人,语气十分薄凉。 姜清漪听了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却还是继续包扎了下去。 凌淞见姜清漪这样倔强,又是冷冷的笑出了声,他没再管姜清漪的动作,而是朝着躺在地上的人问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小都的下落。” 他的语气泛着十足十的冷意,眼里满是轻蔑,与他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温润有礼是完全的不同,像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这个样子的凌淞,让姜清漪愣了愣。 他刚刚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萧都洵不知所踪? 第211章 凭空消失的萧都洵 原本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喘息的人,却突然挣扎着从稻草里爬了起来。 他缓缓扭动着自己的头颅,一双二十年没有见光的眼睛依靠声音,转向了凌淞的方向。 他的眼珠浑浊得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姜清漪却能从里面看见仇恨,他紧紧咬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牙齿,用他破碎的声音开口道: “主子她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的。” 他的声音嘶哑的像一块被扯碎的麻布,说出来的话却让姜清漪浑身一颤。 “死了?呵。”凌淞发出一声冷笑,显然是对他口中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她好端端的待在府里,没有见到任何的人,也没有做任何的事情,每天会跟我说话,也会跟我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这样子的 萧都洵,你就跟我说她死了?”凌淞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陷入了回忆,不过回忆中的内容却让他的脸疯狂的扭曲着。 原本俊朗的脸却因为他的扭曲而变得狰狞起来。 桉淳听到他的回答又是嘎嘎的笑了,可笑着笑着,脸上却缓缓渗出了泪水。 “你明知道那时她还活着,你就把她囚禁,你明知道那时候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就把她赶出府去!是你把她逼上绝路的,凌淞,你就是一个畜生!” 桉淳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用他沙哑粗糙的嗓音朝着凌淞嘶吼。 姜清漪对桉淳的仇恨恍若未闻,却捕捉到了桉淳话语里的重点。 怀着孩子?赶出府去? 姜清漪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若萧都洵是怀着孩子被凌淞赶出府去的,若是那时无依无靠的萧都洵去了丞相府。 那么萧都洵肚子里的孩子岂不就是她了? 这时姜清漪将猛地想起珍琴公主当日对她说的话:萧都洵刚入府是极为受宠,刚入府时便怀孕了,可是到了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失宠了,等生下她后就身死了。 她还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窍,却又听见凌淞奋力而又痛苦的辩解:“你问我为什么把她赶出去?因为我赶出府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都!” 桉淳听了他的话,身子是猛地一颤,显然有些呆滞。 就连姜清漪都感觉到墨璟渊捏着自己的那只手,猛地缩了缩。 姜清漪微微抬头,有些疑惑的朝着墨璟渊的方向望去,只见墨璟渊的薄唇紧紧的抿着,面色有些冷峻,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与她朝夕相处、日夜相伴,你觉得我会分辨不出来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的区别吗?”凌淞的声音不大,可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却能让人感觉到撕心裂肺。 姜清漪只觉得墨璟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猛地收紧了。 “凌淞,这就是你把她赶出府又囚禁我们兄弟二人,追寻她的下落的原因吗?你是觉得一个人会凭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真正的萧都洵被我们救走了?无稽之谈……呵呵……这就是你为你的罪行想出来的无稽之谈!” “旁人或许不会,可那是小都!她会!她就是会凭空的消失!她就是会变成另一个人,桉淳,你是不记得她会做人皮面具了是吗?若她会做人皮面具,那她也会有法子变成另外一个人!是你里应外合把乔装的她接走了对不对?她现在是不是还在郜国?” 凌淞的这番话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说过了,当时他也是这样气急败坏的逼问桉淳,甚至在每一年萧都洵的忌日,他都会对桉淳问出同样的一番话,得到的自然是桉淳同样的回答。 “畜生!你就是畜生!” 桉淳说到这里的时候,怒意是更甚了,他的破败不堪的身子显然是承受不了他体内滔天的怒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桉淳自然觉得凌淞的话,包括他做的事情,都只是为他当初将怀着身孕的主子赶出府去的借口。 因为作为萧都洵最亲近、信任的下属,他知道,萧都洵根本没有逃走,她还是那个她,不过是性格骤然大变罢了。 “好, 我是畜生。那她是怎么回事?”凌淞一把揪过桉淳的衣领,就把他从地上拖到了姜清漪的面前。 墨璟渊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用身子把姜清漪挡了挡。 “你告诉我她是怎么回事?她会那些稀奇古怪的用具,也会人皮面具,她甚至长着跟小都是一样的脸!你给我说她是怎么回事?” “桉淳,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你不觉得她为你包扎的手法跟我的小都一模一样吗?若不是小都从府里逃了出去,把她教会,你告诉我——她这张脸是怎么来的!” 凌淞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猛地愣了愣,就连指着姜清漪的手都缓缓垂了下去。 姜清漪和萧都洵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又有着一模一样的医术,而当年的萧都洵是怀着孕被凌淞从府里赶出来的。 这就证明当年被赶出来的人,就是真正的萧都洵。不然萧都洵亲生的姜清漪,怎么也会这些东西。 一时间,凌淞有些愣神,他发现他二十年来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一套说辞和逻辑在此刻崩塌了。 若姜清漪真是萧都洵亲手教出来的孩子,那当年他赶出府去的那个女人,就是真正的萧都洵。 桉淳也是想到了这里,他立刻就冷笑出声。 凌淞对桉淳的鄙视恍若未闻,他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不可置信,又疯了一样的冲向了姜清漪,指着她激烈的发问。 “你快说!你快说实话!” “小都与我日夜相守,她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我是认得她的!我是爱她的,就是因为我爱她,我才第一时间认出了不对,我才第一时间把冒牌货赶了出去!” “你如果爱一个人,你怎么可能能容许别人,顶着一张自己挚爱的脸,日日在自己的眼前晃荡!姜清漪,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事实真相!你一定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你是被小都在外面教会的对吗?她叫你来京城找我,来找我的对么?” 姜清漪被凌淞有些疯狂的举动弄得有些头晕,脑海里好像又响起了那个“哗啦啦——”的音效。 姜清漪晃了晃脑袋,却觉得世界是越发的天旋地转起来。 凌淞此刻完全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从容淡定,他疯狂的话语还在姜清漪的耳畔回旋,姜清漪却猛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姜清漪凝了凝神,没管自己脑海里发疯了一样响的音效,而是缓缓开口,对凌淞说了一句。 “你的判断没错,萧都洵是已经走了。” 第211章 凭空消失的萧都洵 原本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喘息的人,却突然挣扎着从稻草里爬了起来。 他缓缓扭动着自己的头颅,一双二十年没有见光的眼睛依靠声音,转向了凌淞的方向。 他的眼珠浑浊得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姜清漪却能从里面看见仇恨,他紧紧咬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牙齿,用他破碎的声音开口道: “主子她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的。” 他的声音嘶哑的像一块被扯碎的麻布,说出来的话却让姜清漪浑身一颤。 “死了?呵。”凌淞发出一声冷笑,显然是对他口中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她好端端的待在府里,没有见到任何的人,也没有做任何的事情,每天会跟我说话,也会跟我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这样子的 萧都洵,你就跟我说她死了?”凌淞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陷入了回忆,不过回忆中的内容却让他的脸疯狂的扭曲着。 原本俊朗的脸却因为他的扭曲而变得狰狞起来。 桉淳听到他的回答又是嘎嘎的笑了,可笑着笑着,脸上却缓缓渗出了泪水。 “你明知道那时她还活着,你就把她囚禁,你明知道那时候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就把她赶出府去!是你把她逼上绝路的,凌淞,你就是一个畜生!” 桉淳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用他沙哑粗糙的嗓音朝着凌淞嘶吼。 姜清漪对桉淳的仇恨恍若未闻,却捕捉到了桉淳话语里的重点。 怀着孩子?赶出府去? 姜清漪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若萧都洵是怀着孩子被凌淞赶出府去的,若是那时无依无靠的萧都洵去了丞相府。 那么萧都洵肚子里的孩子岂不就是她了? 这时姜清漪将猛地想起珍琴公主当日对她说的话:萧都洵刚入府是极为受宠,刚入府时便怀孕了,可是到了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失宠了,等生下她后就身死了。 她还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窍,却又听见凌淞奋力而又痛苦的辩解:“你问我为什么把她赶出去?因为我赶出府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都!” 桉淳听了他的话,身子是猛地一颤,显然有些呆滞。 就连姜清漪都感觉到墨璟渊捏着自己的那只手,猛地缩了缩。 姜清漪微微抬头,有些疑惑的朝着墨璟渊的方向望去,只见墨璟渊的薄唇紧紧的抿着,面色有些冷峻,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我与她朝夕相处、日夜相伴,你觉得我会分辨不出来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的区别吗?”凌淞的声音不大,可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却能让人感觉到撕心裂肺。 姜清漪只觉得墨璟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又猛地收紧了。 “凌淞,这就是你把她赶出府又囚禁我们兄弟二人,追寻她的下落的原因吗?你是觉得一个人会凭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真正的萧都洵被我们救走了?无稽之谈……呵呵……这就是你为你的罪行想出来的无稽之谈!” “旁人或许不会,可那是小都!她会!她就是会凭空的消失!她就是会变成另一个人,桉淳,你是不记得她会做人皮面具了是吗?若她会做人皮面具,那她也会有法子变成另外一个人!是你里应外合把乔装的她接走了对不对?她现在是不是还在郜国?” 凌淞的这番话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说过了,当时他也是这样气急败坏的逼问桉淳,甚至在每一年萧都洵的忌日,他都会对桉淳问出同样的一番话,得到的自然是桉淳同样的回答。 “畜生!你就是畜生!” 桉淳说到这里的时候,怒意是更甚了,他的破败不堪的身子显然是承受不了他体内滔天的怒火,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桉淳自然觉得凌淞的话,包括他做的事情,都只是为他当初将怀着身孕的主子赶出府去的借口。 因为作为萧都洵最亲近、信任的下属,他知道,萧都洵根本没有逃走,她还是那个她,不过是性格骤然大变罢了。 “好, 我是畜生。那她是怎么回事?”凌淞一把揪过桉淳的衣领,就把他从地上拖到了姜清漪的面前。 墨璟渊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用身子把姜清漪挡了挡。 “你告诉我她是怎么回事?她会那些稀奇古怪的用具,也会人皮面具,她甚至长着跟小都是一样的脸!你给我说她是怎么回事?” “桉淳,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你不觉得她为你包扎的手法跟我的小都一模一样吗?若不是小都从府里逃了出去,把她教会,你告诉我——她这张脸是怎么来的!” 凌淞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猛地愣了愣,就连指着姜清漪的手都缓缓垂了下去。 姜清漪和萧都洵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又有着一模一样的医术,而当年的萧都洵是怀着孕被凌淞从府里赶出来的。 这就证明当年被赶出来的人,就是真正的萧都洵。不然萧都洵亲生的姜清漪,怎么也会这些东西。 一时间,凌淞有些愣神,他发现他二十年来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一套说辞和逻辑在此刻崩塌了。 若姜清漪真是萧都洵亲手教出来的孩子,那当年他赶出府去的那个女人,就是真正的萧都洵。 桉淳也是想到了这里,他立刻就冷笑出声。 凌淞对桉淳的鄙视恍若未闻,他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不可置信,又疯了一样的冲向了姜清漪,指着她激烈的发问。 “你快说!你快说实话!” “小都与我日夜相守,她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我是认得她的!我是爱她的,就是因为我爱她,我才第一时间认出了不对,我才第一时间把冒牌货赶了出去!” “你如果爱一个人,你怎么可能能容许别人,顶着一张自己挚爱的脸,日日在自己的眼前晃荡!姜清漪,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事实真相!你一定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你是被小都在外面教会的对吗?她叫你来京城找我,来找我的对么?” 姜清漪被凌淞有些疯狂的举动弄得有些头晕,脑海里好像又响起了那个“哗啦啦——”的音效。 姜清漪晃了晃脑袋,却觉得世界是越发的天旋地转起来。 凌淞此刻完全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她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从容淡定,他疯狂的话语还在姜清漪的耳畔回旋,姜清漪却猛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姜清漪凝了凝神,没管自己脑海里发疯了一样响的音效,而是缓缓开口,对凌淞说了一句。 “你的判断没错,萧都洵是已经走了。” 第212章 当年事情的真相 姜清漪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同时是大骇。 桉淳根本不知道萧都洵走的这件事情,因此他感到万分震惊,甚至是还有些不可思议。 而墨璟渊是因为从前完全不知道他们几人之间爱恨纠葛的姜清漪,却突然这样笃定的开口,让墨璟渊感觉到惊骇。 姜清漪对萧都洵离去的洞悉,让他的内心忍不住产生假设,姜清漪说过她和萧都洵是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若萧都洵是走了,那么她呢? 她会有着什么样的选择? 墨璟渊看着眼前形象全失,甚至在表面看来痴狂的有些发癫的男人,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悲凉。 这种失去挚爱的感觉,他从没有体会过,他也不想体会,可若是他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他身边的姜清漪也是这样离开,他觉得他会发疯。 他会疯,他会比凌淞更疯,他会做出让整个九洲都难以忍受的事情,他会翻天覆地、上黄泉下碧落的去找她。 直到找到她为止。 墨璟渊心中凄惶,却只能更加急切的握住姜清漪的手,把她的小手握的更紧。可当他感受到肉体切实的温度时,却觉得姜清漪的灵魂离自己越发的远了。 “你说她走了?她到底是去哪了?”凌淞听到这里,可怖扭曲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他几步冲到了姜清漪身前,朝着姜清漪的开口问道。 姜清漪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从刚刚他们两人的对峙中,姜清漪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 或许是萧都洵在第三个空间的大门开启后,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返回现代,于是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彼此而别。 萧都洵的灵魂回到了现代,肉体便被这个时代不知名的孤魂野鬼所占据,才会出现了刚刚如凌淞所说的“性情大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局面”。 那个孤魂野鬼得知了凌淞对萧都洵如此热切而深沉的爱意后,又被凌淞的地位和魅力所折服,决定冒名顶替萧都洵的身份,用着萧都洵的身体与凌淞继续过下去。 就这样两人跨越了最后一步,成为了真正的至亲夫妻,同时也怀上了姜清漪。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在每日的相处中,凌淞终于发现了这个“萧都洵”的不对劲。 性情大变这件事本就解释不通,更何况萧都洵的所思所想本就惊世骇俗,这个冒充萧都洵的女子本就没有现代人的思想,更没有萧都洵的空间,这要如何能瞒过凌淞的眼睛呢? 凌淞很快就发现了“萧都洵”的不对劲,又因为萧都洵擅长做人皮面具来乔装打扮,凌淞便认定了这个“萧都洵”是真正的萧都洵做的人皮面具冒充的人,以为她凭借着这出狸猫换太子的身份,便悄无声息的远走高飞。 因此将萧都洵原本的两个下属纷纷囚禁起来,严刑拷打萧都洵的下落,在求知无果后,又恼羞成怒将那个假的“萧都洵”从府中赶走了。 萧都洵本就与姜上清相熟,而“萧都洵”又凭借着记忆里的内容,前往了丞相府。 那时的姜上清还在征战沙场,而令“萧都洵”意外的是,郜国的丞相爷早就因为萧都洵的所作所为而喜欢上了她。 就算得知萧都洵的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也在所不惜,对着“萧都洵”是千依百顺的宠着。 可日子过得久了,姜献书页发现的不对劲,发现了这个萧都洵并不是真正的萧都洵,便又冷落了她。 这就是最后,假冒的“萧都洵”在生完了姜清漪后,便马上郁郁而终的原因。 这也就是姜献书在初次见到姜清漪的时候,用的是那样复杂而悔恨的眼神。从前姜清漪的原身在姜府时,却对着原身不闻不问的原因了。 姜清漪想到了这里,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却觉得自己是越发的头痛欲裂。 脑海里“哗啦哗啦”的音效还在不断发出,姜清漪只感觉到墨璟渊将她的手越握越紧。 她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的音效是因为功德值的不断上升而发出的,还是因为墨璟渊的好感度不断上升而发出的。 她脑袋眩晕的同时,看见的只有墨璟渊彷徨而无助的眼神。 “在你发现之前……萧都洵就已经走了,只……不过走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她的肉体……所以也可以说……她还没走……” 姜清漪模模糊糊的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要以何种态度面对凌淞,面对这个深情又冷酷的男人。 分明和他发生关系的不是真的姜清漪,想必在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可他还是沉溺了下去,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与她郎情妾意的做一对夫妻。 可当凌淞完全的意识到,与自己日夜厮守的那个女子,根本不是萧都洵后,又将身怀六甲的她狠狠的抛弃。 想要抹去这个事实,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甚至用拷打桉淳来作为自己唯一的慰藉与心灵的出口。 就连姜献书也是,他也是这样,将“萧都洵”高高的捧起,捧到蜜罐里,又将她狠狠的甩掉,把她摔得遍体鳞伤,最后郁郁而终。 也许那个假的萧都洵,那个郜国的孤魂野鬼,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迫溺死在强权和财富筑起的幻梦里。 耳畔“哗啦哗啦”的音效还在不断的响起,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在一阵嘈杂过后,又猛地回归沉寂。 像是有墨璟渊发出的呼喊。 “姜清漪。” “姜清漪!!” “姜清漪,我求求你醒一醒!姜清漪!!” 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手似乎被攥的越发紧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发疼。 第212章 当年事情的真相 姜清漪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同时是大骇。 桉淳根本不知道萧都洵走的这件事情,因此他感到万分震惊,甚至是还有些不可思议。 而墨璟渊是因为从前完全不知道他们几人之间爱恨纠葛的姜清漪,却突然这样笃定的开口,让墨璟渊感觉到惊骇。 姜清漪对萧都洵离去的洞悉,让他的内心忍不住产生假设,姜清漪说过她和萧都洵是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若萧都洵是走了,那么她呢? 她会有着什么样的选择? 墨璟渊看着眼前形象全失,甚至在表面看来痴狂的有些发癫的男人,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悲凉。 这种失去挚爱的感觉,他从没有体会过,他也不想体会,可若是他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他身边的姜清漪也是这样离开,他觉得他会发疯。 他会疯,他会比凌淞更疯,他会做出让整个九洲都难以忍受的事情,他会翻天覆地、上黄泉下碧落的去找她。 直到找到她为止。 墨璟渊心中凄惶,却只能更加急切的握住姜清漪的手,把她的小手握的更紧。可当他感受到肉体切实的温度时,却觉得姜清漪的灵魂离自己越发的远了。 “你说她走了?她到底是去哪了?”凌淞听到这里,可怖扭曲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他几步冲到了姜清漪身前,朝着姜清漪的开口问道。 姜清漪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从刚刚他们两人的对峙中,姜清漪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 或许是萧都洵在第三个空间的大门开启后,就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返回现代,于是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彼此而别。 萧都洵的灵魂回到了现代,肉体便被这个时代不知名的孤魂野鬼所占据,才会出现了刚刚如凌淞所说的“性情大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局面”。 那个孤魂野鬼得知了凌淞对萧都洵如此热切而深沉的爱意后,又被凌淞的地位和魅力所折服,决定冒名顶替萧都洵的身份,用着萧都洵的身体与凌淞继续过下去。 就这样两人跨越了最后一步,成为了真正的至亲夫妻,同时也怀上了姜清漪。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在每日的相处中,凌淞终于发现了这个“萧都洵”的不对劲。 性情大变这件事本就解释不通,更何况萧都洵的所思所想本就惊世骇俗,这个冒充萧都洵的女子本就没有现代人的思想,更没有萧都洵的空间,这要如何能瞒过凌淞的眼睛呢? 凌淞很快就发现了“萧都洵”的不对劲,又因为萧都洵擅长做人皮面具来乔装打扮,凌淞便认定了这个“萧都洵”是真正的萧都洵做的人皮面具冒充的人,以为她凭借着这出狸猫换太子的身份,便悄无声息的远走高飞。 因此将萧都洵原本的两个下属纷纷囚禁起来,严刑拷打萧都洵的下落,在求知无果后,又恼羞成怒将那个假的“萧都洵”从府中赶走了。 萧都洵本就与姜上清相熟,而“萧都洵”又凭借着记忆里的内容,前往了丞相府。 那时的姜上清还在征战沙场,而令“萧都洵”意外的是,郜国的丞相爷早就因为萧都洵的所作所为而喜欢上了她。 就算得知萧都洵的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也在所不惜,对着“萧都洵”是千依百顺的宠着。 可日子过得久了,姜献书页发现的不对劲,发现了这个萧都洵并不是真正的萧都洵,便又冷落了她。 这就是最后,假冒的“萧都洵”在生完了姜清漪后,便马上郁郁而终的原因。 这也就是姜献书在初次见到姜清漪的时候,用的是那样复杂而悔恨的眼神。从前姜清漪的原身在姜府时,却对着原身不闻不问的原因了。 姜清漪想到了这里,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却觉得自己是越发的头痛欲裂。 脑海里“哗啦哗啦”的音效还在不断发出,姜清漪只感觉到墨璟渊将她的手越握越紧。 她不知道自己脑海中的音效是因为功德值的不断上升而发出的,还是因为墨璟渊的好感度不断上升而发出的。 她脑袋眩晕的同时,看见的只有墨璟渊彷徨而无助的眼神。 “在你发现之前……萧都洵就已经走了,只……不过走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她的肉体……所以也可以说……她还没走……” 姜清漪模模糊糊的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要以何种态度面对凌淞,面对这个深情又冷酷的男人。 分明和他发生关系的不是真的姜清漪,想必在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可他还是沉溺了下去,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与她郎情妾意的做一对夫妻。 可当凌淞完全的意识到,与自己日夜厮守的那个女子,根本不是萧都洵后,又将身怀六甲的她狠狠的抛弃。 想要抹去这个事实,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甚至用拷打桉淳来作为自己唯一的慰藉与心灵的出口。 就连姜献书也是,他也是这样,将“萧都洵”高高的捧起,捧到蜜罐里,又将她狠狠的甩掉,把她摔得遍体鳞伤,最后郁郁而终。 也许那个假的萧都洵,那个郜国的孤魂野鬼,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迫溺死在强权和财富筑起的幻梦里。 耳畔“哗啦哗啦”的音效还在不断的响起,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耳畔在一阵嘈杂过后,又猛地回归沉寂。 像是有墨璟渊发出的呼喊。 “姜清漪。” “姜清漪!!” “姜清漪,我求求你醒一醒!姜清漪!!” 姜清漪只觉得自己的手似乎被攥的越发紧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发疼。 第213章 姜清漪的选择 睛熟悉的眼前的白光后,发现自己到达了第三个空间。 也就是那个美容室。 美容室里的大门,她根本没有仔细看,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打开大门就可以返回现代的方法上了。 可是现在,萧都洵的日记告诉她,告诉她只要打开了第三个空间的大门,她就可以返回现代了。 像萧都洵一样毅然决然的返回现代。 姜清漪站在美容院的正中央,缓缓闭上了眼眸。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东西,那日在嘉桓帝身前俯下身子后,脑海里闪过的那些画面,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除了一幢幢街头林立的贞节牌坊,除了无数被抛尸荒野的少女的哭泣,除了“萧都洵”被赶出府后,仓皇而绝望的身影。 姜清漪在这一闪又一闪的画面中,看见了自己。 自己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裳,那身衣裳像是墨璟渊送给自己的云锦,可是她穿着这身云锦,却恭敬而虔诚的跪在了嘉桓帝的脚边。 跪在了强权和礼教的压迫之下。 她为了拯救那些女子,祈求嘉桓帝能够网开一面,重新调查以前的案子,可是何时……她也变成了这样需要拯救的女子。 也许是来了郜国太久,实在是太久。 久到她忘记了什么叫做新鲜的民主与自由。 久到她忘记了女孩能在春风里自由而恣意的生长。 或许有这样一个地方,在等着她回去,姜清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和外公。 或许是应该去那扇门前看看了。 姜清漪在美容院的正中间缓缓睁开了眸子,就朝着那身紧闭的大门走去,此刻“哗啦哗啦”的音效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知道那是刻度表上,有某个数值在飙升,姜清漪走到门前一看,发现功德值的那个刻度表已经破掉了,指针指向了ax的位置,显然是因为救了太多的人,无法计数而爆表了。 而那个属于墨璟渊的好感度的刻度表上的指针正在迅速的飙升,也不能算是飙升,毕竟一开始就很高了。 姜清漪的目光跟随着那个小小的指针正在缓缓的移动,亲眼见证着那个数字: 从96变成了97…… 又从97变成了98—— 最后是99、100…… 101、102…… 最后那个刻度表“啪嗒……”的一声碎掉了,姜清漪脑海里的音效也在同一时刻停止了。 姜清漪终于懂得了那个音效响起来的原因,原来在凌淞和桉淳两个人争执的时候,墨璟渊默默的站在一旁,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断了出来。 除了萧都洵的,还有她的。 他知道她和萧都洵来自同一个地方,也知道她和萧都洵是同一种人,所以才会在她面前露出那样惶恐而无助的神情。 那么骄傲的他,竟会用那种无助的眼神望着她。 姜清漪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他那么聪明,是该想到的,是该预知到所有故事的结局,也是该预知到她是该走的。 姜清漪闭着眼眸,将自己的手缓缓的放在了大门上,她闭着眼睛抚摸着青铜大门熟悉的纹路。 她是熟悉的,在她第一次见到空间内的这扇大门时,她也同样细细的描绘过,就像是用手细细的描绘过墨璟渊的柔软的眉眼一样。 她只要轻轻一用力,用上比杀人时那万分之一的力气,就能轻而易举的推开那扇青铜门,回到她该回去的,一个属于她的地方。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样痛。 又传来墨璟渊的温柔的嗓音,可是耳畔一片寂静。 姜清漪望了望四周,却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的心底传来的。 “姜清漪,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这是墨璟渊的问题。 那日他在月光下,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温润的月色里,明明是在盛怒之下,恼怒她的食言,恼怒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当姜清漪朝他微微露出一个无助的眼神,他却忍不住的往姜清漪的身边跑,忍不住的拿起姜清漪的需要的东西,救她想救的人,和她并肩作战。 姜清漪微微睁开眼眸,却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就是湿润一片了。她将手用力往下按。 咔嚓一声。 这是门开的声音,姜清漪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茫茫的光亮。 她的心底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是属于她的。 “我不会离开你,兰舟,我不会离开你。” 姜清漪说。 脑海里猛地浮现出这个回答,姜清漪猛烈的开始喘息着,身子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又是食言了,这次的食言来的太急太快,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姜清漪无比厌恶郜国这个地方,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野蛮、愚昧、只会牺牲女子的地方。 可是她却喜欢上了这里的人,喜欢上了生存在这里的人。 这里的人,善良又热情。 还有最爱的她的墨璟渊。 姜清漪突然开始哽咽,泣不成声。 ———————————————————— 而在另一侧,南意、沧澜和夏狄围在墨璟渊的身边,看着墨璟渊惨白的脸色,却说不出一句话。 “王爷……您已经五天没吃饭了,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阖上这样子身子会吃不消的。”南意鼓起勇气,在墨璟渊身边小声的劝阻。 南意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看上去了无生息的姜清漪,又看了看紧紧攥住姜清漪的手,看上去了无生息的墨璟渊,鼓起勇气继续劝说道。 “若是小姐醒来,看见您这副模样,她会心疼的。” 沧澜听到这里,也急忙点头:“对对对,主子,若是清漪姑娘醒来,您却晕倒了,那岂不是又见不到了。” 墨璟渊僵直的手听见沧澜的这番话,才微微有了一丝反应。 众人皆以为墨璟渊是把话听进去了,有了反应,打算吃点饭了。 谁知五日没有讲话、甚至没有动过一下的墨璟渊,却是突然开始泣不成声。 他趴在姜清漪的身上,摇着头哽咽,声音沙哑的像被撕碎的破布:“小清,小清……” “你不要留我一个,你不要留我一个在这里……” 墨璟渊摇着头,伸手不断抚摸着姜清漪的脸颊,那张像是活死人的俊脸上,却滴出了一滴滴的泪水。 南意看着墨璟渊的样子,无声哭泣着,却发现姜清漪的身上脸上早已是血红一片。 原来墨璟渊流的是血泪。 第213章 姜清漪的选择 睛熟悉的眼前的白光后,发现自己到达了第三个空间。 也就是那个美容室。 美容室里的大门,她根本没有仔细看,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打开大门就可以返回现代的方法上了。 可是现在,萧都洵的日记告诉她,告诉她只要打开了第三个空间的大门,她就可以返回现代了。 像萧都洵一样毅然决然的返回现代。 姜清漪站在美容院的正中央,缓缓闭上了眼眸。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东西,那日在嘉桓帝身前俯下身子后,脑海里闪过的那些画面,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除了一幢幢街头林立的贞节牌坊,除了无数被抛尸荒野的少女的哭泣,除了“萧都洵”被赶出府后,仓皇而绝望的身影。 姜清漪在这一闪又一闪的画面中,看见了自己。 自己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裳,那身衣裳像是墨璟渊送给自己的云锦,可是她穿着这身云锦,却恭敬而虔诚的跪在了嘉桓帝的脚边。 跪在了强权和礼教的压迫之下。 她为了拯救那些女子,祈求嘉桓帝能够网开一面,重新调查以前的案子,可是何时……她也变成了这样需要拯救的女子。 也许是来了郜国太久,实在是太久。 久到她忘记了什么叫做新鲜的民主与自由。 久到她忘记了女孩能在春风里自由而恣意的生长。 或许有这样一个地方,在等着她回去,姜清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和外公。 或许是应该去那扇门前看看了。 姜清漪在美容院的正中间缓缓睁开了眸子,就朝着那身紧闭的大门走去,此刻“哗啦哗啦”的音效还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知道那是刻度表上,有某个数值在飙升,姜清漪走到门前一看,发现功德值的那个刻度表已经破掉了,指针指向了ax的位置,显然是因为救了太多的人,无法计数而爆表了。 而那个属于墨璟渊的好感度的刻度表上的指针正在迅速的飙升,也不能算是飙升,毕竟一开始就很高了。 姜清漪的目光跟随着那个小小的指针正在缓缓的移动,亲眼见证着那个数字: 从96变成了97…… 又从97变成了98—— 最后是99、100…… 101、102…… 最后那个刻度表“啪嗒……”的一声碎掉了,姜清漪脑海里的音效也在同一时刻停止了。 姜清漪终于懂得了那个音效响起来的原因,原来在凌淞和桉淳两个人争执的时候,墨璟渊默默的站在一旁,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断了出来。 除了萧都洵的,还有她的。 他知道她和萧都洵来自同一个地方,也知道她和萧都洵是同一种人,所以才会在她面前露出那样惶恐而无助的神情。 那么骄傲的他,竟会用那种无助的眼神望着她。 姜清漪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他那么聪明,是该想到的,是该预知到所有故事的结局,也是该预知到她是该走的。 姜清漪闭着眼眸,将自己的手缓缓的放在了大门上,她闭着眼睛抚摸着青铜大门熟悉的纹路。 她是熟悉的,在她第一次见到空间内的这扇大门时,她也同样细细的描绘过,就像是用手细细的描绘过墨璟渊的柔软的眉眼一样。 她只要轻轻一用力,用上比杀人时那万分之一的力气,就能轻而易举的推开那扇青铜门,回到她该回去的,一个属于她的地方。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样痛。 又传来墨璟渊的温柔的嗓音,可是耳畔一片寂静。 姜清漪望了望四周,却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的心底传来的。 “姜清漪,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这是墨璟渊的问题。 那日他在月光下,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温润的月色里,明明是在盛怒之下,恼怒她的食言,恼怒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当姜清漪朝他微微露出一个无助的眼神,他却忍不住的往姜清漪的身边跑,忍不住的拿起姜清漪的需要的东西,救她想救的人,和她并肩作战。 姜清漪微微睁开眼眸,却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就是湿润一片了。她将手用力往下按。 咔嚓一声。 这是门开的声音,姜清漪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茫茫的光亮。 她的心底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是属于她的。 “我不会离开你,兰舟,我不会离开你。” 姜清漪说。 脑海里猛地浮现出这个回答,姜清漪猛烈的开始喘息着,身子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又是食言了,这次的食言来的太急太快,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姜清漪无比厌恶郜国这个地方,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野蛮、愚昧、只会牺牲女子的地方。 可是她却喜欢上了这里的人,喜欢上了生存在这里的人。 这里的人,善良又热情。 还有最爱的她的墨璟渊。 姜清漪突然开始哽咽,泣不成声。 ———————————————————— 而在另一侧,南意、沧澜和夏狄围在墨璟渊的身边,看着墨璟渊惨白的脸色,却说不出一句话。 “王爷……您已经五天没吃饭了,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阖上这样子身子会吃不消的。”南意鼓起勇气,在墨璟渊身边小声的劝阻。 南意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看上去了无生息的姜清漪,又看了看紧紧攥住姜清漪的手,看上去了无生息的墨璟渊,鼓起勇气继续劝说道。 “若是小姐醒来,看见您这副模样,她会心疼的。” 沧澜听到这里,也急忙点头:“对对对,主子,若是清漪姑娘醒来,您却晕倒了,那岂不是又见不到了。” 墨璟渊僵直的手听见沧澜的这番话,才微微有了一丝反应。 众人皆以为墨璟渊是把话听进去了,有了反应,打算吃点饭了。 谁知五日没有讲话、甚至没有动过一下的墨璟渊,却是突然开始泣不成声。 他趴在姜清漪的身上,摇着头哽咽,声音沙哑的像被撕碎的破布:“小清,小清……” “你不要留我一个,你不要留我一个在这里……” 墨璟渊摇着头,伸手不断抚摸着姜清漪的脸颊,那张像是活死人的俊脸上,却滴出了一滴滴的泪水。 南意看着墨璟渊的样子,无声哭泣着,却发现姜清漪的身上脸上早已是血红一片。 原来墨璟渊流的是血泪。 大结局 此心归处,便是吾乡 十日了,姜清漪还是没有醒,好像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墨璟渊只是在第五日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哭过一日,其余日子里,就再也没有哭过。 他像一个平常人一样,也会出门办事情,只是在余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坐在沉睡的姜清漪的身边,点着灯目不转睛的看着姜清漪的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吃下了准备好的东西,盯着姜清漪的脸看了五分钟之后,微微一笑。 他像是困了一样,躺在姜清漪的身边,缓缓的睡去了。 他在姜清漪的枕边放了一封信,这是姜清漪很早之前就写好的,说是要留给南意,先寄放在他这里。 墨璟渊从来没有拆过,也从来没有过怀疑,可是这些日子他却是想通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信,这是她留给南意的遗言,她在很早很早很早,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早的时候,就准备好要回去了。 回到她的家乡,和萧都洵一样。 了无牵挂的回去。 是否是了无牵挂呢?墨璟渊不知道,他只能自嘲一笑。 他也在自己的枕边放上了同样的一个信封,就连信封的材质都是一样的。 里面有他想对夏狄和沧澜说的话。 反正他自小无父无母,府内下人也不多,他能说的话,能给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只是不知道,姜清漪在死后,灵魂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而他呢? 他死后的灵魂会去哪里?是不是要去十八层地狱啊。毕竟他杀过那么多人,毕竟他的家乡就只有郜国。 他不怕死,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可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他生生世世,便再也见不到姜清漪了。 姜清漪那么善良,又会医术,救了那么多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达地狱的。 墨璟渊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走了这样一条路,后悔在初见姜清漪的时候,对她的无助视若无睹。 若是从她刚来的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那么此时此刻,姜清漪是不是在离开的时候,就会产生一些犹豫…… 是不是在选择离开他时,也会和他一样的痛苦。 痛的像是想死。 等南意再次来到这间屋子里的时候,发现的就是两人亲密无间的躺在床上,肩搭着肩,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等南意颤抖着手去试探他们鼻息的时候,却惊慌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人……两人都……都已经没气了。 南意跌坐在了地上…… —————————————————— 而此刻的墨璟渊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向下坠,像是要坠到什么无底深渊。 身子触及到地板,发出一声巨响,墨璟渊觉得不仅是腰疼,自己的脸也疼。 “喂喂,醒醒!你还活着吗?快醒醒墨璟渊!!!!” 墨璟渊觉得有什么人一直在拍自己的脸蛋,而那急切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的耳熟。 “完了,完了,完了。这傻子不会是吃了药想要自|杀?”墨璟渊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小声喃喃,随即是一阵兵荒马乱的翻找。 紧接着他就醒了。 模糊的眼前是她朝思暮想的小脸。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盯着她的脸,一声不吭的模样,有些着急,急忙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这男人不会是吃药吃傻了? 她用在郜国救人的全部功德,还有自己的二十年寿命,和那扇大门做了约定,把墨璟渊换了回来。 救人的全部功德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投胎的好运气,若是功德够,便是投给世界首富也不在话下。 姜清漪终于知道自己上辈子的童年过的是这样凄惨的原因了,原来是在冥冥中,她就选择了兑换自己全部的功德值,才获得了一个稀碎的出生。 在孤儿院长大,天天和野狗抢食。 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姜清漪突然觉得牙齿有些痒痒,她正打算趁着墨璟渊没醒,好好的欺负一下他的身体。 她刚想动手,却被铺天盖地的一阵力量压倒了。 “姜清漪?姜清漪???” 墨璟渊急切又疑惑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姜清漪听见这声音,只感觉到一阵无比的心安。 “我在,我在。”她不自觉的用手抱紧了墨璟渊的背,对着他轻轻安抚道。 青铜兽的世界和墨璟渊的世界有着时间差,因此姜清漪与青铜兽的协定要延期十天之后才能传到墨璟渊的世界里去。 谁知墨璟渊竟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吃药了…… 姜清漪可是用上了空间里的所有道具,好一顿救,才把他救了回来。 姜清漪在紧张之余,也不由得十分动人,她有些怜惜的垂下眼眸,将墨璟渊抱得更紧了一点。 “兰舟,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能干这样的傻事。” “我只是想来找你。”墨璟渊开口,大手一遍又一边的描绘着姜清漪的容颜,沙哑着声音对她开口道。 姜清漪大致向他解释了一下空间的大概,以及她的“家乡”,并且询问墨璟渊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去她的家乡。 若是墨璟渊不愿意,便还是可以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毕竟这是她与青铜兽做下的约定。 墨璟渊听完姜清漪的解释,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 他的举动说明了一切。 姜清漪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牵着墨璟渊的手,和他一起缓缓打开了那扇大门。 眼前突然闪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还没等两人睁开眼睛,听见的就是姜清漪熟悉的声音。 “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啦,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 原来当时走的这样匆忙,连电视都没有关上。 姜清漪睁开眸子,便看见了这个自己熟悉又日思夜想的房间。 她牵着墨璟渊的手,对着他歪了歪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兰舟。” 墨璟渊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又抱紧了姜清漪,低头朝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姜清漪眼睛笑得弯了弯,也随着他的动作加深了这个吻。 “此心归处,便是吾乡。” 【全文完】 大结局 此心归处,便是吾乡 十日了,姜清漪还是没有醒,好像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墨璟渊只是在第五日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哭过一日,其余日子里,就再也没有哭过。 他像一个平常人一样,也会出门办事情,只是在余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坐在沉睡的姜清漪的身边,点着灯目不转睛的看着姜清漪的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吃下了准备好的东西,盯着姜清漪的脸看了五分钟之后,微微一笑。 他像是困了一样,躺在姜清漪的身边,缓缓的睡去了。 他在姜清漪的枕边放了一封信,这是姜清漪很早之前就写好的,说是要留给南意,先寄放在他这里。 墨璟渊从来没有拆过,也从来没有过怀疑,可是这些日子他却是想通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信,这是她留给南意的遗言,她在很早很早很早,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早的时候,就准备好要回去了。 回到她的家乡,和萧都洵一样。 了无牵挂的回去。 是否是了无牵挂呢?墨璟渊不知道,他只能自嘲一笑。 他也在自己的枕边放上了同样的一个信封,就连信封的材质都是一样的。 里面有他想对夏狄和沧澜说的话。 反正他自小无父无母,府内下人也不多,他能说的话,能给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只是不知道,姜清漪在死后,灵魂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而他呢? 他死后的灵魂会去哪里?是不是要去十八层地狱啊。毕竟他杀过那么多人,毕竟他的家乡就只有郜国。 他不怕死,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可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他生生世世,便再也见不到姜清漪了。 姜清漪那么善良,又会医术,救了那么多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达地狱的。 墨璟渊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走了这样一条路,后悔在初见姜清漪的时候,对她的无助视若无睹。 若是从她刚来的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那么此时此刻,姜清漪是不是在离开的时候,就会产生一些犹豫…… 是不是在选择离开他时,也会和他一样的痛苦。 痛的像是想死。 等南意再次来到这间屋子里的时候,发现的就是两人亲密无间的躺在床上,肩搭着肩,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等南意颤抖着手去试探他们鼻息的时候,却惊慌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人……两人都……都已经没气了。 南意跌坐在了地上…… —————————————————— 而此刻的墨璟渊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向下坠,像是要坠到什么无底深渊。 身子触及到地板,发出一声巨响,墨璟渊觉得不仅是腰疼,自己的脸也疼。 “喂喂,醒醒!你还活着吗?快醒醒墨璟渊!!!!” 墨璟渊觉得有什么人一直在拍自己的脸蛋,而那急切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的耳熟。 “完了,完了,完了。这傻子不会是吃了药想要自|杀?”墨璟渊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小声喃喃,随即是一阵兵荒马乱的翻找。 紧接着他就醒了。 模糊的眼前是她朝思暮想的小脸。 姜清漪看着墨璟渊盯着她的脸,一声不吭的模样,有些着急,急忙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这男人不会是吃药吃傻了? 她用在郜国救人的全部功德,还有自己的二十年寿命,和那扇大门做了约定,把墨璟渊换了回来。 救人的全部功德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投胎的好运气,若是功德够,便是投给世界首富也不在话下。 姜清漪终于知道自己上辈子的童年过的是这样凄惨的原因了,原来是在冥冥中,她就选择了兑换自己全部的功德值,才获得了一个稀碎的出生。 在孤儿院长大,天天和野狗抢食。 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姜清漪突然觉得牙齿有些痒痒,她正打算趁着墨璟渊没醒,好好的欺负一下他的身体。 她刚想动手,却被铺天盖地的一阵力量压倒了。 “姜清漪?姜清漪???” 墨璟渊急切又疑惑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姜清漪听见这声音,只感觉到一阵无比的心安。 “我在,我在。”她不自觉的用手抱紧了墨璟渊的背,对着他轻轻安抚道。 青铜兽的世界和墨璟渊的世界有着时间差,因此姜清漪与青铜兽的协定要延期十天之后才能传到墨璟渊的世界里去。 谁知墨璟渊竟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吃药了…… 姜清漪可是用上了空间里的所有道具,好一顿救,才把他救了回来。 姜清漪在紧张之余,也不由得十分动人,她有些怜惜的垂下眼眸,将墨璟渊抱得更紧了一点。 “兰舟,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能干这样的傻事。” “我只是想来找你。”墨璟渊开口,大手一遍又一边的描绘着姜清漪的容颜,沙哑着声音对她开口道。 姜清漪大致向他解释了一下空间的大概,以及她的“家乡”,并且询问墨璟渊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去她的家乡。 若是墨璟渊不愿意,便还是可以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毕竟这是她与青铜兽做下的约定。 墨璟渊听完姜清漪的解释,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 他的举动说明了一切。 姜清漪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牵着墨璟渊的手,和他一起缓缓打开了那扇大门。 眼前突然闪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还没等两人睁开眼睛,听见的就是姜清漪熟悉的声音。 “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啦,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 原来当时走的这样匆忙,连电视都没有关上。 姜清漪睁开眸子,便看见了这个自己熟悉又日思夜想的房间。 她牵着墨璟渊的手,对着他歪了歪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兰舟。” 墨璟渊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又抱紧了姜清漪,低头朝着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姜清漪眼睛笑得弯了弯,也随着他的动作加深了这个吻。 “此心归处,便是吾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