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靠便利店带太子逃荒》 第一章 穿成恶毒女配 白璐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被四周的嘈杂声给淹没。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明显有些破败的茅草屋,屋子前站着两女一男,两个女子都是穿着麻布花衣,头发一个简单地半挽着,一个却是花了些心思编出发髻,倒都是让人舒心的长相。 不过半挽发的女子此时却很是愤怒地用眼神剜着她,还弯下腰从地上的竹框里捡起鸡蛋要往白璐身上砸。 另一个编了发髻的女子伸手要拦,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脸上都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白璐瞧得分明,脑子已经指挥着身体避开,但肢体却没听指挥,左腿绊了右腿,唧一声摔在了才下过雨的泥地上。 那枚鸡蛋也应声砸落在她身旁。 “活该!”扔鸡蛋的女孩年龄并不大,见了这幕极开怀地嘲笑着白璐。 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四周围着的人群里也响起大大小小的嗤笑和议论,但却都像是顾忌着什么,听不分明。 白璐咬着牙没出声,她这回脑袋疼得厉害,也出不了声,只能消化着脑子里想起的许多记忆,越是消化,心就越往下沉。 她记得自己是发烧请假在家休息,但公司同事不停给她打电话对接工作,仿佛没了她这个小小的流程设计师公司就转不动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忍着头晕开电脑远程支持工作,可家里的网却断了,逼得她不得不穿着玉桂狗睡衣就去楼下便利店蹭网。 蹭网其实并不尴尬,尴尬的是她烧得头晕眼花,好几次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是老板好心地扶了一把。 可最后一次,老板忙着收银,她终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昏了就昏了,可一周星座上的运势也没说她这周会穿越啊! “白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女孩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居高临下地瞪着白璐。 “清年哥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和颜雅在,就绝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的。”女孩转身冲那一直没有动作的男子道,宽松的裤脚荡出一个圈,声音变得娇软甜美。 白璐抬起头看着女孩甜美可人的笑容和周围人鄙视的目光,再看向女孩身后安安静静站着,身穿一袭灰布白衫的男子。 他灰白的长衫被秋风吹起飞扬的弧度,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更显得他身姿挺拔脊梁如竹。 最让白璐在意的,是方才女子对他的称呼,和男子那双温和,却让她莫名发冷的瞳孔。 她明白了! 她穿书了! 这书叫《福星带你去逃荒》,讲的是女主颜雅因为权贵圈地而带领乡亲们四处逃荒,最终安居乐业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而里面的恶毒女配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都叫白璐。 那位白璐是村霸的女儿,亲爹和两个哥哥都是在村里横行霸道人见人厌想要什么就抢什么的,原主完美继承了这样的优良传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抢东西抢粮食,还仗着长得不错和颜雅抢起了机缘与前途。 最后原主的结局和其他恶毒女配并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女主狠狠踩在脚底下丢掉了性命。 而原主更惨些,还被五马给分了尸。 毕竟她们家常年欺负李清年。 这位隐姓埋名躲在小山村,筹谋复国的前朝太子。 “白姑娘,令尊的事我很是难过,但小生家中确实没了余粮,”李清年从两个女子身后转出来,脸上都是感同身受的怜惜,“不若你给我些时日,我多作几幅字画换了银钱给你,你也好去寻个郎中给令尊瞧瞧。” “清年哥哥!”一直冲锋陷阵的女子急迫地打断了李清年,恶狠狠地瞪着还倒在地上的白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给我走!” “绿果,别这样,璐儿妹妹也是走投无路了才这么做的,虽然这些年他们对清年哥哥不好,但好歹是同乡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如清溪过林的声音响起,另一个梳了发髻的女子莲步轻移,满面的柔和笑容。 “我也帮清年哥哥一起作画,只是我书画技艺不似清年哥哥高超,还望璐儿妹妹千万别嫌弃换来的银钱少。”女子边说边朝白璐走过来,优雅地蹲下身扶住白璐的胳膊,在夕阳余晖下浑身似乎都散发着光辉,活像个什么女菩萨普度众生来了。 “璐儿妹妹,绿果的脾气爆,你可别和她计较,上回她被你推得淤青还没好呢,是决计经不起你再如何的。”女子红润的唇不断吐出话来,听得白璐一阵恶寒。 合着,她这是遇上绿茶白莲花了? 瞧瞧人家这几句话说的,哪像个没文化的小村姑。 “颜雅真是咱们十里八村最善良的姑娘了,你看看她和那霸王花在一块,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围观的人赞叹起了颜雅这位原女主的美好品德,还不忘再踩白璐一脚。 “这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事,颜雅对谁都好,白璐是对谁都不好。”立即有人附和着。 “谁说不是呢?颜雅见着小花都绕道走生怕踩坏了,白璐呢?路过的狗都得上去给两巴掌!” 讨伐白璐的声音越来越大,称赞颜雅的架势也快赶上称赞当今圣上了,白璐的脑袋才终于清醒了些,她挑了挑眉,感觉自己似乎和这具身体的契合度更高了些。 她看着颜雅脸上只有她能看见的得意的笑容和嘲讽的眼神,总觉得喉咙里像吞了苍蝇般难受。 看书时白璐就不大喜欢女主,真和这纸片人对上了,脑子里立即就想起了办公室里那帮两面做派的同事。 要不是那些同事连生病都要给她甩锅,她何至于晕在便利店穿过来? 要不是这女主为了挣名声用自己给她当陪衬,她又何至于刚穿过来就被一堆人指着骂? 新仇旧恨加在一块,白璐也不愿再忍下去了,反正穿越过来,也没人给发工资了,有什么好忍的。 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十五,向来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第二章 系统绑定成功 白璐打定了主意,漆黑的眼睛盯在颜雅红润的唇上,也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来。 不等颜雅反应,她便触电般将被颜雅扶着的胳膊抽回来,满脸惊骇恐惧地连连往后移了好几下,也顾不上臀部的疼痛,颤着嗓子大声喊:“我错了我错了!上次你已经打了我一顿教训过我了,我怎么敢再和你抢李秀才!我知道颜雅你中意李秀才,可李秀才不答应娶你和我无关啊!” “我真是为着我爹的病来求李秀才帮我的,绝不是想和你争!颜雅,你就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我爹病了的份上,放我一马,我再也不敢来李秀才这了,你不要再打我了!” 白璐这石破天惊的一席话,让周遭的声讨声被蒸发般没了动静,唯有一双双带着不可置信和兴奋的眼睛来回在他们几人身上扫个不停。 “颜雅居然喜欢李秀才?她不是和周家的少爷定亲了吗?” “是啊,听说周家给了好多礼,就等着下聘了。”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不信,上回我可是瞧着了,颜雅和李秀才两个人单独在小河边,颜雅后面还是哭着跑开的呢!” “说起来,这白璐长得确实不错,就是性格嘛” “你们说,白璐天不怕地不怕的,怕颜雅怕成了这样,颜雅下手该有多狠?” 议论声在寂静了一刻后如滔天海浪般席卷而来,不过这回席卷的人却不再是白璐,而是愣住的颜雅。 白璐低着头坐在地上,发着抖将自己抱成一团,阴影里的嘴角却是笑开了花。 书里颜雅一直是里四村的女菩萨,从来就没有过颜雅不好的话传出来,再加上颜雅和镇上的首富周家定了亲,更加没人敢议论,都想着要怎么巴结颜雅,往后好让颜雅帮衬一二。 不过人嘛,喜欢造神,却也更喜欢毁神。 他们把颜雅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就总隐隐期待着有朝一日,她会狠狠摔下来。 “白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名叫绿果的姑娘惊疑不定地看着僵在原地的颜雅,再看着害怕地缩成一团的白璐,虽然还在指责白璐,可底气却并不足。 毕竟白璐的恶行别说整个里四村,就是镇上也是有人听说过的。 对白璐来说,抢东西打人就和吃饭喝水般寻常,心情不好了,连树叶上的毛毛虫都要弄下来拿刀竖着劈。 谁见过她这副害怕到极点的模样? 印象中,白璐连头都没低过。 她今天也是仗着胆子,实在不愿李清年再受欺负,才听了颜雅的话一块来出头的 绿果想着,就又怀疑地看向了仍然背对着众人站在那,身姿纤细窈窕的颜雅。 “璐儿妹妹,你”颜雅眸光闪动,压下心里的惊异,仍然温声软语地开口。 只是她才说了几个字,白璐便又害怕地抖了起来。 “我只是想救我爹,我真的不会和你抢李秀才,你就放过我!”白璐声音悲戚却吐字清晰,“我这就走,我去想别的法子,求求你千万别再打我了!” 说完,白璐就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浑身的脏污,快速扭身冲开人群逃离了这个是非地,让颜雅自己慢慢去解释。 你跟我来圣母,我就跟你来横的,你跟我来阴的,我就给你来不要脸的。 白莲花? 绿茶? 我一铲子土都给你掀了。 至于砸她鸡蛋的绿果和全程看戏的李清年,等逮到机会了也别想好过。 她算是想明白了,反正都要因为圈地逃荒了,对这些人也就没必要给什么好脸色了。 原主当初是逃荒时一路跟着颜雅,凭着强横的性格以及两个兄弟一直和颜雅作对,等颜雅有权有势了,又没脑袋地去颜雅跟前闹,想从颜雅那里分些好处,却被已经不想再忍的颜雅直接五马分尸。 书里原主这次来找李清年,为的只是多看看那位爷勾人的面皮而已,不过因为性格火爆又被颜雅挑拨,才变成了刚才的场景,原主自然是斗不过颜雅,只撂下狠话就跑了。 至于什么爹病了,当然是原主找的借口。 原主为了多和李清年搭话,她口中自己的村霸爹已经把医书上的疑难杂症得了个遍,能活着都是因为我佛慈悲。 而现在她既然穿过来了,自然不会再和颜雅李清年搅和在一处。 她得赶紧收拾东西跑路,最好和这两人死生不再相见。 至于原主的倒霉爹和兄弟,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没了原主的折腾,他们跟着颜雅逃荒,总是不会饿死的。 白璐想得很美好,认准一个方向跑得也很快,但没跑几步,原本就还晕沉的脑袋彻底罢工,白璐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信息传输中】 【数据加载中】 【人物绑定中】 冷冰的机械声在白璐脑子里响起,将她的意识一点点汇聚起来,她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半点也动不了。 “小妹!快来瞧哥带的好东西!”有吆喝声响起,是道清亮的男声。 “怎么看着奇奇怪怪的?”另一个人搭话道。 “你懂啥,这叫簪花,可是城里姑娘小姐才能用的。” “嘁,又不是吃的。” “韩家小崽子刚打了头野猪呢,肯定会给那穷小子分,一会跟哥去要点回来。” “你早说呀,咱这就去呗。” 说话声越来越近,房门直接被推开,热浪席卷着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逆着光走到白璐跟前。 “咋还躺着呢,快,咱要猪肉去,晚了就没了。”矮胖些的人影边说着边拉住白璐的胳膊,想把她直接从床上拽起来。 但在他的手搭在白璐胳膊上的瞬间,白璐的脑仁却立时绞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她的脑子撬开。 【绑定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红色宝箱一个,初次获得将为你直接开启。】 白璐艰难地撑开眼皮,眼前闪着炫目的白光,只隐约能看见两张挂着担忧又极为相似的脸。 这又怎么了? 她今天是犯了什么太岁了,穿书还不够,怎么还有绑定系统这种事? 第三章 猪肉分我一点 一定是因为今年她犯懒没去爬山拜菩萨,明年,不明天,明天她就去补上香油钱还不行吗! “白珂,是不是你劲儿太大把她捏痛了?她本来就晕了被送回来的,你怎么还这么粗鲁。”稍微高瘦些的少年皱着眉抽回自己弟弟的手,紧张地看着白璐痛苦万分的表情。 另一边白珂否认的话白璐并没有听清,因为她脑子里的机械音还在不断响起。 【恭喜获得随身空间一个,系统将自动绑定宿主24小时内进入次数最多的地方,绑定时间为2小时。】 【新手任务发布:请宿主2小时内获得十斤猪肉。任务失败将立即传送至73研究室进行圈养。】 【73研究室是什么地方?】白璐觉得脑袋里隐隐有电流声闪过,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脑子里才闪出一个,系统就已经直接回复道: 【宿主等级太低,暂无查询权限。】 【这里是什么地方?】白璐不死心,继续想要从系统这里获取消息。 【里四村。】 说了等于没说。 她脑子更疼了,两个buff叠加在一起,她实在承受不住啊。 【为什么绑定我?穿书也是你搞的鬼?我怎样才能回去?】 【宿主等级太低,暂无查询权限。请尽快完成任务,消极任务将会被送往实验室圈养。】 【任务倒计时开始,1:59:58。】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声音如同审判,丝毫不给白璐再询问的机会。 白璐沉默半晌,拿过床头搭着的毛巾将自己头发上的脏污擦去,终于坐起身穿鞋下床,有些僵硬地说:“走,去拿猪肉。” 她记得,这两兄弟之前在讨论着猪肉的事,而系统也恰好跟她要猪肉。 不能说是巧合,只能说是量身定做。 虽然她这会是被系统给威胁了,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总有来日方长的一天。 不过她也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毁原主人设而无所顾忌了,天知道做完这个任务,系统还会给她发什么任务。 “小妹,你没事?要是还不舒服我和白珂去就行。”白琮担忧地看着白璐,显然被她刚才的表现吓着了,“那颜雅敢这么欺负你,我迟早找她算账。” 白璐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的。” 她现在不敢说太多话,怕掉了马甲,毕竟这会她没受颜雅的刺激,性格再变容易让这两兄弟怀疑。 只是系统任务居然还有时间限制,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他们交谈。 不过看样子,这便宜哥哥倒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作为独生女她确实曾经想象过有个哥哥能对自己嘘寒问暖,现在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圆梦了。 虽然有些不太适应。 “那就好,那这簪花你晚点可别忘了帮我送给秀莲,她想要很久了。”白琮黝黑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舞了舞手里粉色的簪花,笑得极为讨好。 白璐心口那点暖流立时烟消云散。 好嘛,合着是指望自己帮他把妹呢。 “行,我跟你们一块去,但猪肉要分我点。”白璐顺势提出要求,她可时刻记着这天杀的系统任务呢。 白琮满口答应着,把手里的簪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白璐房里的桌上,哼着歌就开开心心地带着自己弟弟妹妹出了门。 白璐跟着跨出自己屋子的门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院子,又朝开着的院门往外面望了望,想打探更多信息。 “白珂,你今儿做什么去了?”白璐假作无意地开口,抬脚跨过院子里的一个泥坑,断定这家并不富裕。 “凭啥告诉你?你居然能被人欺负成那样,还是被抬回来的,真跌份,别和我说话。”白珂却很不给白璐面子,吊儿郎当地快走几步抢到白璐前面,肥硕的屁股在麻布短衫的包裹下如同两个互相碰撞的皮球。 白璐一句国骂堵在嗓子里硬生生被她咽下去。 她初来乍到,她忍。 看来哥哥是个假温柔哥哥,弟弟倒是个真冤种弟弟。 出了院子,外面是一条不算窄的泥土路,两旁都错落着房屋和田地,地里的庄稼白璐不大认得,但能看得出是成熟了。 原来是秋天。 和她穿越过来的季节并没有区别。 没走多久就见一个茅草屋前围着许多人,都穿着古代的衣衫,个个喜笑颜开,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猪肉。 但见着他们三人,脸上的笑就僵住了,没有任何过渡地就转换成了惊愕、恐惧、和深藏的厌恶。 “白海生家的来了!快保护好猪肉!”最早看到他们的村民大声喊了起来,自己已经提着一大块猪肉跑了个没影。 其余的村民也跟着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作鸟兽散,原本还满满当当的茅草屋前秋风扫落叶般空空荡荡。 白琮和白珂全然不在乎村民们明显至极的避让,扫了眼凌乱的地面就站到了茅草屋前。 “李秀才,我家没猪肉,你给我们拿点来。”白珂站在一座茅草屋前,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对里面正拿着书走出来的清瘦男子喊道,半点不带客气的。 男子脚步顿了顿,看了眼这一行三人,目光在白璐身上停顿的时间略长,让白璐不由得心里发寒。 白璐知道这白家兄弟有些虎,可没想到能这么虎啊! 怎么又跑李清年家来抢东西了喂! “可以。”李清年面容清俊,眉目温和地笑着,对白珂这说拿实抢的态度一点都不生气,予取予求仿佛天上的佛祖下凡历劫来了。 白珂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来,毫不见外地走进李清年的茅草屋里,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没一会就提溜着几大块猪肉走出来,边走还边喊着:“里面还有好些呢,我一个人拿不动,你们快去。” 白琮听了这话也往茅草屋里走,只是他比白珂多长了几岁,还假模假样地对李清年道了声谢,这才快步进去搬肉。 “白姑娘也来点?”李清年自家被这样随意进出,新得的猪肉也直接被抢走,他脸上却依然是笑着的,甚至还侧过身给拿得太多的白琮让路,边让边问白璐,示意白璐也可以进去拿。 白璐扯了扯嘴角,双手在身后交错着纠缠在一起,对上李清年温和的目光,极为努力地才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来。 第四章 我说借就是借 之前她还想着要好好整治李清年和绿果的,没想到这会居然就又对上了。 只是李清年的态度实在和蔼,纵然知道这人心里阴冷无比,却也找不到由头撒泼打诨。 而且她总觉着,这位前朝太子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让她很想立刻走人,离这人远些。 毕竟李清年现在是怕暴露身份,故而不愿意和他们起冲突,但不代表人家就真的不在乎被这般欺辱。 别看这位前朝太子瘦瘦弱弱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还是个左脸挨了打担心人家手疼主动凑右脸上去的傻白甜,实则心思深得能养好几百条白鲸了。 【警告!警告!宿主有放弃任务念头,是否选择放弃,如放弃任务将直接被传送至73实验室作为实验对象!】 白璐脑子里又响起系统尖锐的机械声,眼前浮现是与否两个选项。 否。 白璐翻着白眼进行了选择,她就是心里想想,想想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她可不想去实验室。 虽然她现在不确定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实验室,可这种事情,真不敢赌。 白璐脑子飞速转着,不想太过得罪这位爷,但也不想让自己的人设倒塌,干笑着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再拿些。不过你放心,往后必然会还你的,这些就当是我白璐跟你借的。” “借?你们家的人居然还知道这个字呢。我以为你们只知道抢呢!”还留在原地看热闹的人里终于有人瞧不下眼了,开口讽刺着。 反正这会白家两个壮劳力手里都提着猪肉,难道会舍得扔掉猪肉来打人吗? 白璐脸上烧得更红,她好歹是个读了九年义务教育和四年高等教育的人,这样明晃晃抢人的东西本来就心里有愧,但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不被人看出换了芯子,只能一边往李秀才屋里走一边嘴硬道:“我说是借那就是借,读书人的事,和抢有什么关系?往后必定会还的!” 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嗤笑和嘲讽,白璐都充耳不闻,但其中却有一声轻笑与别的都不相同,如林涧溪流,又似青玉碎地。 白璐走进李清年的屋子,里面简陋得连炕都没有,除了木桌木椅就只有一张窄小的竹床。 床上除了被褥,还堆着许多的书。 窗户大大地开着,晚风带着竹床上的旧书翻了几页,送进满室的桂花香。 白璐忍下去细瞧的冲动,脚步一转往里间更简陋的灶房去。 除了墙角一大堆的猪肉,竟然连点多余的菜叶都看不见。 堂堂太子,虽然离职了,却过得这么凄惨。 真是让白璐心里大为欣慰呀。 白璐目标明确地走到角落,在她的手抓上最大那块猪肉的瞬间,手里的猪肉就直接消失不见,脑海里也随之响起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获得十斤猪肉,已证明自己具备正常行动能力,可进入下一阶段。】 秘技—瞬间消失术? 合着这第一个任务是让自己证明自己不是没有行动能力的智障? 什么破系统,就这么对待被它选中的人? 【任务发布:6小时后里四村将被圈占,请尽快逃离。并需与至少五十人的队伍同行,若人数少于五十人视作任务失败,立即传送至73实验室。任务成功则可获得绿色宝箱一个。】 白璐还停在空中的手彻底僵住了。 6小时? 那不就是凌晨12点? 这些权臣的走狗都是属什么的,半夜不睡觉到处圈地玩? 而且,真不用每次都强调失败会被传送到实验室,她记忆力很好,记得住! “白姑娘,你还好吗?”清醇的声音在白璐身后响起,惹得白璐浑身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我没事。”白璐连忙将留在空中有些滑稽的手收回来,转过身极快地扫了眼李清年,打着哈哈往外走。 这人瘦得和林黛玉似的,怪不得走路没声。 “白姑娘不借猪肉了?”李清年笑容仍然纯净,像是不谙世事的圣人,只是那个借字,却比其他的都要说得重些。 白璐这才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折了回去随便从墙边拿了几块猪肉就想走,却在路过李清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李清、李秀才,你信鬼神吗?” 李清年明显愣怔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眸看着白璐,里面的探究在一瞬间显露无疑。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们儒生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白璐拉长语调说着,没错过李清年的暴露,更确信这就是位扮猪吃虎的爷。 若真是傻白甜,自然会立即说信或不信,而不会先探究自己这突然说出口的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信的。”李清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依旧带着笑道。 白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径直出了门。 你信? 鬼都不信。 李清年微微侧脸看着白璐手拿猪肉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不变,只是目光又移了回来,落在空了一大片的墙边。 “咱走。”白璐出了李清年的茅草屋,就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更好地完成任务。 李清年年纪虽然和原主差不多,可心机手段却是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即便她看过书,在真正面对这纸片人时,也实在有些慌。 白琮和白珂也没多话,默契地带着从李清年这借走的猪肉往回走,不过几人的脚步都比来时快了许多。 他们抢东西是抢出经验了的,抢来的东西必须得尽快搬回自家,那才会真正成为自己的,否则半路上若是被抢了回去,那才真是丢人又丢份。 白璐不明所以,但她急着躲开李清年,故此走得也十分快,转眼他们就回了自家,白琮还转身将大门锁住,隔绝了外头跟着的一堆人。 “韩家那崽子对李秀才是真好啊,居然给他分了那么多猪肉,我刚才听别人说,他卖都卖了好些钱呢。”白珂撅着腚往厨房里放猪肉,一边酸溜溜地道,“真不知道干嘛对个外来的那么好,要是我,全都卖了钱不知能美上几个月呢。” 第五章 想飞之心不死 “人家是同窗,自然情谊深厚。以前爹让你去学堂,你不是呆了几天就跑回来,打死也不再去?若是你去了,说不准韩家崽子就是对你好了。”白琮不以为意地道,“不过反正咱也拿了这么多,他爱对李秀才好就对去呗,李秀才的不就是咱的。” “那倒也是。”白珂又乐了起来,一趟趟地往厨房送猪肉。 白璐的心思不在这,听着兄弟俩土匪似的话心里虽然不舒服,却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把猪肉往地上一放就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她还得准备一会逃荒要用的东西。 只是 到底该怎么准备啊! 系统规定五十人,那就打乱了她最初想要独自逃跑的安排。 这样一来,白家人就不得不带上了,只是一想到要和颜雅一起逃荒继续原主的路,她就头疼。 她并不乐意与女主同行,她怕五马分尸。 就女主那天煞孤星的命格,和她走得越近,死得越快。 猪肉搬运工白珂见白璐心情极为低落地回了房,撇了撇嘴对白琮道:“你看看她,还没对李秀才死心呢。每回过去了,回来都是这半死不活的样。” “毕竟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以后前途好着呢。要是真能成,那可是大喜事。”白琮却和白珂有不同的看法。 “就白璐?就李清年?一个野蛮任性,一个没有脾气,凑一块还不如去唱戏,有个鬼的前途。”白珂很不屑,“更何况,那李清年根本就没看上她,她再去人家跟前露脸,人家还不是没当一回事。” “那也不一定啊,咱小妹长得倒还是挺好的。” “再好能有颜雅好?她和颜雅摆在一块,是个脑子没包的都知道选谁。” 两人谈话并没避着白璐,白璐即便在屋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坐在小凳子上把玩着白琮一早放在上面的簪花,听着外头的对话,突然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路过还在喋喋不休贬低自己抬高颜雅的白珂,照着他正撅起来的屁股就给了一脚,心情极好地出了门。 后面白珂的怒骂都被晚风吹散,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只剩些七彩的霞云还在天空飘荡,整个世界变得昏暗又绮丽。 外面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家家都冒起了炊烟,偶有犬吠声和孩童的笑闹声传来,再晚一些,地里劳作的人就该回来了。 白璐加快了步子,沿着方才走过的路一直往前,终于在一处茅草屋前停下。 正要象征性地敲敲半掩上的柴门,就见院子里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清年哥哥,这消息千真万确,你就快些收拾东西和我们一道走,再晚些只怕要来不及了。”女子的声音柔弱而关切,恰似拂过耳畔的晚风。 “多谢颜姑娘好意。”李清年笑容纯真,对着面前的女子拱手长揖。 妈的,来晚一步。 女主这动作可真快。 白璐心里暗骂一声,忍下心里对五马分尸的惧怕,干脆直接走进了院子,毫不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以提示这两人自己的存在。 “璐儿妹妹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颜雅听见响动回头看过来,脸上立马浮出好看的笑,姣好的面容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更添几分光彩。 丝毫瞧不出两人不久前才在众人面前闹了一通。 “李秀才,我有事找你。”白璐对着颜雅扯了扯嘴角,并不关心颜雅此刻心里的想法,单刀直入地对李清年道。 “璐儿妹妹,听说秀才哥哥才给了你们许多猪肉,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说。我那还有些稀奇玩意儿可以给妹妹解解闷。”颜雅莲步轻移,不动声色地挡在李清年身前,笑得仍然好看,只是眼睛里的威胁意味却很浓重。 “是个男人就站出来,别躲在女人后面。”白璐还是没搭颜雅的话,继续冲着好整以暇站在颜雅身后的李清年道。 她可没错过颜雅主动站出来时,李清年眼里看热闹的情绪。 她早前已经让颜雅难堪过了,也算出了气,这会并不想再和颜雅对上。 不是怕了颜雅,而是许多事情并不就非得女人之间对决。 “璐儿妹妹!”颜雅脸上摆出无奈的表情,加重了语气,一直被白璐忽略她心里极为不快,但不知为何,她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白璐身上感受到敌意。 李清年轻咳了两声,背着手从颜雅身后转出来,莹润的唇仍旧弯着,“白姑娘有事直说便是。”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带着你的人今夜子时前在村口等着我。”白璐模仿着原主蛮横的口气,“若是做不到,这秘密将会大白于天下。” 李清年原本还闲散的身子瞬间绷直了,又立马再度松散下去,脸上的表情却像是面具一般,半点变化都没有,还是温和又纯良的笑。 “白姑娘的意思,小生听不明白。” “昨夜我家先祖给我托了个梦,说我命中会遇见贵人,还告诉了我,这位贵人如今虽然虎落平阳龙遇浅滩,但想飞之心不死。”白璐边说边围着李清年转了一圈,几乎就要明示出来了。 李清年脸上的笑也在寸寸迸裂,仿佛要被最温柔的晚风吹散。 “颜姑娘,今日多谢你专程跑这一趟。”李清年没有看白璐,而是笑着侧身再度对颜雅颔首,送客之意极为明显。 “无碍的。”颜雅张了张口,终于只说出来这三个字,顾忌着女儿家的体面和之前白璐散播的传言,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璐见颜雅离去,心里丝毫不慌,直接往李清年的茅草屋里走,一屁股坐在里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原书里,颜雅因为李清年的秀才身份,起初是很想嫁给他当秀才娘子的,这才经常帮助李清年。 只是后来遇见了比秀才身份更高贵的周家少爷,便选择了更好的。 但也还是维持着对李清年的关切,给自己留后路。 也才留出了颜雅后来前途一片明亮的后路。 第六章 欢迎光临小店 李清年后来登了基,虽然没娶颜雅,却是给她赐了门极好的婚,也时常感念颜雅从前的援手,从未拒绝颜雅的求助。 李清年见白璐大喇喇地进了屋,背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几不可查地轻轻摇了摇,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屋就见穿着花布短衫的姑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翻着自己的书,完全不担忧的模样。 李清年突然有些弄不明白,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不怕死?”李清年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人生自古谁无死,前朝太子坟边哭。”白璐仰起头看着李清年,笑得像个得到零嘴的稚童,“我要是死了,你肯定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你是谁。”李清年脸上已经再无表情,他紧紧地盯着白璐,漆黑的眼里全是寒冰。 “我是村霸白海生的女儿啊。也是整个里四村最为你着想的人呢。”白璐还是嘻笑着,明晃晃地挑衅着李清年,心却几乎从胸口跳出来。 她是真不大会这种威胁人的事。 不过谈判嘛,总要欲扬先抑的。 “都交代了,我可以留你全尸。”李清年的耐心在不断减少,他最重要的秘密被个此前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村姑知晓,让他不得不猜测各种可能性。 白璐看着李清年阴沉的面容,知晓火候也差不多了,再烧下去就要把自己烧糊了,这才站起身模仿着古人的动作对李清年作揖道:“我是来救你的。” 在白璐起身的瞬间,李清年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见她只是行礼,便还是沉默着不语。 “里四村今夜就会被圈占,你这样的身份,要是不跑,迟早会暴露。”白璐说得很认真,“我不喜欢虚虚实实那一套,但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但我能告诉你,只要你和我走,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躲过许多让你头疼的人和事。” “再者说了,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带着一群大老爷们难道还怕了我?有点男子气概,要是路上有什么不对,你都不用动手,我立马就会人头落地,对。” “可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这会儿杀了你,往山里一扔,不是一了百了。”李清年没有被白璐的激将法绕进去,但目光确实不似先前冰冷。 “如果你杀了我,就再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份是怎么泄露的。”白璐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半点惧怕都没有,天灵盖却隐隐发寒。 “你身边的这些人,难道真的都值得你信任吗?” 李清年眼里冷光却更甚,手抚上腰间极快地抽出一柄短剑抵在白璐脖颈上,锋利的剑刃划破了白璐的肌肤,丝丝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白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强忍着没有呼痛,而是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说辞继续道:“我心悦于你,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所以想要救你,无论会有怎样的代价。若你真要杀了我,死在你手上,也算没白来这世间一遭。只是,你身边的危机,就再难解开了。” “要是在奈何桥上见到你,我会很心疼。” 白璐缓慢地闭上眼,不再看李清年的神情,一副生死随意看淡尘世的模样。 哎,眼泪啊,怎么没有眼泪啊。 可惜了,这眼泪怎么流不出来,不然就凭姐这演技,还不得当个影后啥的。 白璐心里暗想,完全不担心李清年真会动手。 这人心思深沉多疑多虑,谋定才会后动,现在这样大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在弄明白原委前,是绝不会杀了自己这唯一的知情人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故意交给了李清年弱点。 没有弱点的人,李清年也是不会留的。 而她展露的弱点,就是心悦李清年。 都得多亏了原主的恋爱脑,否则她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把注意打到李清年和他的护卫队身上。 白璐突然有点觉得自己当初入错行了,她不该进互联网公司的,她该去娱乐圈。 “子时一到,你不出现我就会走。”李清年在经历不断的天人交战后终于收回了短剑,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成了,五十人的护卫队到手~ 白璐瘫软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笑容。 多亏她看了书,知道李清年这个前任太子虽然虎落了平阳,但好歹还有些家底,五十人的护卫队不说是李清年最大的底牌,却也是李清年的保命符了。 只要李清年肯跟她走,这五十人自然也会跟着她,系统的这个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 【恭喜宿主已成功绑定专属空间,目前空间等级1。】 空间绑定完成? 白璐精神大振,坐直身子闭上了眼睛,学着看过的小说里那些有空间的主角默念着“进入空间”。 她本来只是试试,毕竟她看了太多小说,知道各种进入空间的方式,没想到试试就真的成功了。 【叮~咚~欢迎光临。四海小站欢迎你~】 窗明几净整洁宽敞的便利店出现在白璐眼前,熟悉的布局、适宜的温度、诱人的香气都让白璐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没有猜错,系统绑定的果然是她家楼下的便利店。 这家店里方便面、自热锅、关东煮和烤肠等等应有尽有,而微波炉热水壶这样的设备也不缺,这就是她这样的懒人解决一日三餐最爱的地方。 白璐在货架间穿梭着,随手便拆了一包薯片,享受着咸香干脆的快乐,又拿了几颗散装的果糖,含了一颗在口中,几乎想要待在空间里不出去了。 反正这地方吃的喝的都有,何必要出去吃苦,还得跟人斗智斗勇。 李清年弄伤她的脖子这会还在疼呢。 想到这,白璐立马扔了薯片往更里面一些的货架跑,找到了酒精、棉布和创可贴。 简单处理后又溜达到了关东煮前,拿起一串鱼丸就要往嘴里塞。 【宿主停留时间即将到达五分钟,停留时间已至上限,请立即离开,否则空间将崩溃。】 第七章 新时代好老爹 白璐一听这烦人的机械声,吓得鱼丸直接掉在了地上,意念一动立时离开了便利店。 【宿主已离开空间,空间进入冷却中。冷却时间,一小时。】 该死,早知道就该先吃鱼丸的! 白璐抹着嘴角从椅子上站起来,左手还有颗刚拆了包装没来得及吃的糖。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推测两者的时间流速应该是一致的。 “你怎么还在这?”李清年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不知包裹着什么的蓝布团,戒备地问着。 “我担心你啊。”白璐立即换了副表情,痴痴地看着李清年,捏着嗓音道,双脚却在鞋子里不断地抠着地。 李清年翻了个白眼,干脆不在白璐跟前伪装,见她这惹人生厌的模样,又想抽出短剑直接结果了干净。 白璐敏锐地察觉到李清年莫名升起的杀意,立即伸出左手摊开掌心,将那颗乳白色的果糖递到李清年跟前。 “来,吃个糖。” 李清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抱着东西静静地看着白璐。 白璐了然地笑了笑,“你怀疑有毒啊?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说着便将果糖含进口中,哼着歌出了李清年的屋子。 一出门白璐就长吐了口气,她有种感觉,要是跑慢一点,就会死在李清年手里。 李清年看着白璐离开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轻声开口道:“我要知道她从今以后的一切动向,事无巨细。” 空荡荡的屋内没有回应,唯有草屋的顶上似乎有野猫跑过。 白璐平缓了情绪这才一边含着糖一边往回走,现在五十人的队伍已经搞定了,剩下的就是她那便宜家人。 反正都是要带一大堆人走的,把白家人留到颜雅手里,不如自己带在身边。 白琮和白珂还好说,相处下来并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只要说有危险,定然会跟着一块走。 只是那个没见过的爹,不知会是什么性格,好不好糊弄。 说起来,若不是原主一家人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她也不至于这么头疼,大不了跟着颜雅先走一段过了系统任务再跑也行。 只可惜,原主家几乎是将整个里四村都给欺负了个遍,还有几个硬茬子那也是偶尔去撩拨,有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 至于李清年,虽然是被原主一家狠狠得罪了,到底还自恃身份,又藏着秘密,大局未定之前不会主动寻仇。 再说了,一个明面上的敌人,和一堆暗地里的敌人,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白璐盘算着晚些说服白家人的理由,就见比她早些离开的颜雅正脚步匆忙地从路边一户人家走出来。 两人的目光正好相撞,却都像是没看见对方似的,连个招呼都没打。 颜雅抬手扶了扶自己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髻,加快步子赶到白璐前面,纤细的柳腰摇曳下,硬是穿着身村姑衣裳走出步步生莲的姿态来。 白璐放慢了脚步看着颜雅的素净花衣又转进另一户人家院子里,又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夜空,也不再摸鱼,深呼吸了几口气就往白家跑去。 女主已经开始拉人逃荒了,她再不快些,自家那几个蠢人也得被女主拉走。 刚推开院门,白璐就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地上东倒西歪地扔着一大堆东西,蓝白的被褥、刚抢来的猪肉、散乱的衣衫,甚至还有本全是图画的泛黄纸书。 白璐正要上前去看,那书就被只黑手拽了过去,洪亮到震得人耳膜发疼的声音怒吼着:“小兔崽子!老子就知道是你把书给老子偷了!赶紧把其他的也给老子拿出来,要是丢了这些宝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一顿,紧接着白珂的声音传出来:“我是小兔崽子你就是老贼兔子!半截身都快入土了还看这些你骚不骚得慌,我娘在天上可看着你!” 背对着白璐的男人听了这话气得大喘气,扭身开始在地上找棍子想要进去教训这不孝子,一回头就见自家姑娘正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脸色立时更加不好。 “小弟,别这么和爹说话。你忘了爹上回怎么揍你的”白琮劝架的声音也跟着传出来,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他爹白海生的声音已经盖过了所有声响。 “我可怜的闺女哟!你怎么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看看这小脸惨白的,你别急,爹已经收拾了颜家人,往后颜家那丫头片子再敢打你,看爹不断了她的腿!” 男人很高大,面相也很是凶恶,尤其一双眼睛仿佛鹰隼,这会却对着白璐满脸的心疼,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一把拉过白璐心肝宝贝地叫着,还不忘控制着力道,生怕将白璐弄疼。 白璐有些僵硬地靠在这中年男人坚实的臂弯里,纵然她适应能力再强,这会也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颜家丫头能打得到她?爹你是不是对你闺女的了解不太够啊?”白珂实在憋不住,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就走出来,见着自己爹跟个大熊似的抱着白璐呵护万分,心里的酸意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他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只在乎白璐,永远都看不到他。 “你说什么屁话?你姐今天都晕过去了,你不去给你姐报仇,就惦记着什么猪肉,猪肉有你姐重要?”白海生扭头恶狠狠地冲门边的白珂吼道,“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收拾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看着白珂气冲冲起继续回去翻箱倒柜,又立马扭头换上笑容,摸着白璐的头道:“璐儿今天拿回来那么多猪肉可真是了不得,真是爹的骄傲~” 白璐目瞪口呆地看着原主爹这一连串的变脸秀,实在没想到里四村人见人怕的白海生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书里白海生在刚逃荒时就因为遭遇狼群而丢了性命,只剩下白家三兄妹继续为非作歹,故此白璐并不了解白海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居然是个重女轻男的新时代好老爹? 可以,这很可以。 第八章 怎么又双叒抢 白璐暗自满意着,对白海生摸自己头的举动也就少了几分抗拒,清了清嗓子软着声音问:“爹,这是在做什么呢?” “你不知道,我刚才听颜家丫头说县衙里来了个大人物,看上了咱们村的地,要圈走呢。这不,我让这两孽障收东西,咱们半个时辰以后就走。”白海生收回摸着自家闺女额发的手,语气也急切起来。 “璐儿,你去看看你有啥要带的,咱们这一走,怕是就回不来了。” “那我们该往哪走?”白璐佯装无措地问,为了逼真还扯住了白海生灰黑的短衫衣摆。 “别怕别怕,咱们跟颜家一道走,他们有周家的关系,等到了周家自然有咱一口汤喝,村里的人都准备一起去呢。”白海生感受到闺女的慌乱情绪,再次放缓声调安慰道。 白璐一听这话就暗道不好,再和颜雅一块上路,上的那就是黄泉路。 “爹,颜雅今儿才欺负了我,我不要跟她一起走!”白璐扯着嗓子拉长声调,脸上也适时展露出不悦的表情来。 她自己的父母平日里就溺爱她,她也很清楚该怎么和溺爱自己的人说话,这种宝贝疙瘩的小情绪和示弱是众多父母都抵抗不了的。 果然白海生一听就满口答应着:“行行,那咱自己走,不过也得快着些,晚了只怕就要被那些官老爷当成贱民奴隶了。” “爹你真好,路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爹的。”白璐笑起来,眉眼弯弯地冲白海生撒娇。 虽然这个便宜爹长得吓人了些,却对自己女儿是千依百顺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白璐心里真正有了丝暖流。 这是她穿过来后,第一个这么对她好的人。 虽然她不是白海生真正的女儿,可白海生这样对她,她也不会让白海生重蹈覆辙再次丧命狼群。 “好哇,那爹可就靠着咱们璐儿啦!”白海生也笑起来,笑得极为开怀畅快。 屋里的白琮和白珂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连出去争辩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白璐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四处扫了一眼,发现着实没什么好带的东西。 虽说白家是村霸,总爱从村子里抢这抢那,但抢来的大多是粮食,吃了也就没有了。 而里四村并不是什么富饶的村落,抢来的大多是些不值钱的生活用品。 白璐翻箱倒柜了一阵,最后决定只带个布包,里边放着几件换洗衣物,一个喝水碗和之前白琮给她的那朵簪花。 毕竟便利店里吃的喝的都有,只要避开人食用就不会被饿死,但却没有这个时代的衣物用器。 很快白海生就在院子里吆喝起来,院子外也有许多人大大小小的喊叫声,想来应该是有人开始动身了。 白璐背着灰布包走出来,手里还提了个塞着许多棉花的大包,这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 一出去,白璐就明白自己这个决定有多睿智。 白海生一个人背着个长长的用油纸布包起来的东西,目测像是打猎的工具,两只手都挂满了各种花色大小不一的布包,腰间还围着一圈鼓鼓囊囊的布袋,整个人都被压得有些佝偻。 白琮和白珂也没好到哪去,两个人都和圣诞树似的,能挂东西的地方都挂上了东西,有的就直接裸露在外,像是铁锅木盆这类的,有的则包裹了起来,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白海生见白璐手里提着的大袋子,心疼地喊着:“璐儿,那个大的给爹拿着,别把你压坏了。” 白璐连忙摆手拒绝,她这一袋子棉花只是看着多,实则并不很重。 先不说白海生已经背了那么多东西,即便没有,她也不愿意露馅。 怎么说,逃荒的时候带一堆棉花,那不是脑子有包吗。 “咱们这么多东西,总得找个推车,不然怎么好赶路?”她开口转移话题道。 白海生点着头:“璐儿说得对,爹这就找个推车去。” 说完将身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拉开大门气势汹汹地就冲了出去。 这不会又是去抢? 白璐正要追出去阻止白海生,就听外面一阵骚动,还没等白璐走到院门口,白海生已经推着个木板车眉开眼笑地走了回来。 “爹?你这是找谁抢找谁拿的?”白璐惊诧地问,白海生这速度也太快了? “就你刘叔,我看他家有俩,就说帮他拿一个。虽然是去逃荒,用两个推车也太累赘了。”白海生笑呵呵地说,还说得十分善解人意。 白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口有了动静,一群人正推着个木板车路过。 “老刘!怎么样,轻省多了!”白海生高声冲那些人打招呼。 人群的脚步停住,没有人有动作,只有走在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有些僵硬地转过头,脸上堆满了笑连连点头:“是轻省了,谢谢啊。” “甭客气!”白海生爽朗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人群这才又重新走动起来,只是步伐却比之前快了许多。 白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到底是该说她爹厉害,还是该气那位刘叔不敢抗争。 更不愿意相信的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 之前去抢李清年的猪肉,她可以安慰自己是系统任务,而且她也会补偿李清年的。 可这次,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又有人被抢了。 白璐心里很矛盾,她想直接开口告诉白海生这样做不对,可一想到白海生这样做都是为了自己,正义的话就在喉咙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快,璐儿,把东西放上来,咱们也走。”白海生已经带着白琮和白珂把东西都搬上了推车,扭头冲她招呼道。 白璐咬了咬舌头,走过去把东西放好,又拽住白海生道:“爹,往后家里缺什么我去找,你和白琮白珂别费心。要是我找不回来,你们再去,成吗?” 这是她现在能想到阻止白家人继续抢东西的最好办法。 第九章 祖上是县老爷 “爹还年轻呢,再说了还有这两崽子,哪里就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那么辛苦。”白海生立时摇着头。 得,把抢说成是件辛苦事,这三观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白璐默默吐槽,要不是白海生对她这么好,她真想不管这家人,时时刻刻都在挑战她的底线啊。 “爹,我也想锻炼锻炼自己,要是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外面,什么也做不了,那不是又得被人欺负嘛。”白璐继续拿出自己的撒娇技能,声音扭了个山路十八弯。 “这倒也是,那就先这样试试。”白海生扛不住闺女的撒娇攻势,口头上答应了,但心里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白璐也听出来白海生是在敷衍自己,但这好歹也算一个进展,便换了个话头:“咱一会往村口去呗,我有东西在那呢。” “成,都听你的。”白海生也没多想,推着车就往外走,白琮和白珂一边一个扶着木板车,在他们爹跟前话少得可怜。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深知说了白海生也不会理会。 白璐对这兄弟俩并不如何了解,也没看出他们的反常,只是跟着出了院门,一出去就见路上熙熙攘攘地全是人。 男女老少都扛着包提着袋,脚步匆匆,却又似没头苍蝇,不知自己的去向为何。 有孩子哭闹着不肯走,大人也没有劝解的耐心,直接便拦腰抱起继续赶路。 有老人腿脚不大灵活,远远地落在家人后面,空洞的眼神仿佛一具行尸。 有新婚的夫妻相互垂泪,装了一大堆行李的板车便是他们的新房。 白璐突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这个漩涡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苦难,而不再是单纯的纸片人。 她真真实实感知到了这些人的情绪。 感知到了他们的真实。 也感知到了,自己真的来到了古代。 村口聚集着许多人,都面带惶恐地护着自家的东西,一边相互交谈一边像在等待着什么。 白璐踮起脚四处看了看,很轻易地便在角落的大树旁看到了李清年。 他什么也没有带,哪怕是白璐之前看到的那个蓝布包也不见了踪影,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 月光在他身周撒下清辉,平白给他镀了层银光。 他似乎在听他人的谈话,又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而在白璐看到他的刹那,李清年若有所感般地也看了过来,眉头极轻微地皱了一下。 “璐儿,你的什么东西在这啊,快去拿了咱们走?”白海生把板车停在人群外围,像是不经意地撸起袖子漏出结实的小臂,眼神扫过那些正忙着远离他们的人群。 白璐明白,白海生这是在示威。 这样的混乱场面下,哪怕他是村霸,或者正因为他是村霸,才更要谨慎几分。 “好。”白璐应了一声,便冲着李清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李清年的眉头又皱了一下,还是抬步走了过来。 “伯父。”李清年冲白海生行了个晚辈礼,又对着白琮和白珂行平辈礼,将酸儒那一套做了个十成十。 白海生见李清年过来就板着脸,再看他这文绉绉的做派,心里更是不喜,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来。 “爹,李秀才和我们一块走。”白璐看出了白海生的不悦,但并不在意,仍旧笑呵呵地说道。 白海生沉默着,目光在白璐和李清年身上来回扫视。 “哟,不得了啊,李秀才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白珂憋了一晚上的气终于找到发泄口,拿腔作调地开口,眼神也是极度暧昧。 白璐不等白珂说完就转身给了他一个脑锛儿,“有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待着去。” 她的忍耐力在遇到这个冤种弟弟时总是会全面崩溃。 哪家弟弟会当着一堆人说自家姐妹和别的男人关系好的? 尤其这还是古代。 “李秀才家里难,我实在见不了他的可怜样,爹,咱就做回好事,也算是回报他今天给了咱那么多猪肉。”白璐声音放得大,特意也说给旁边听热闹的村民听。 “再说了,别看他这会身上什么都没带,可他家祖上好歹也是县老爷,肯定认识不少人,能帮到咱呢。” “你家出过县老爷?”白海生听到这终于开了口。 李清年看着白璐在白海生身后冲自己使眼色,很想直接否认,他哪里知道这个假身份的祖上八代是干嘛的。 可最终他还是顺着白璐铺好的路,继续用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道:“回伯父的话,正是。” 白海生不大的眼珠子又在李清年身上打量了几圈,回身推起板车就往村外的官道上走。 这是同意了。 白琮和白珂也没了话,跟着跑上前去推车。 “我按你说的做了,接下来呢?”李清年快走几步到白璐身边,压低声音道。 白璐转头看了眼他,月色下李清年的面容更为清冷,那双总是含着春水的眼眸也带上了几分冷漠。 “逃荒啊,等到了落脚地我就告诉你。”她知道李清年想问什么,但为了系统任务,她必须拖延李清年一段时间。 李清年没再说话,放慢脚步和白璐拉开了些距离。 白璐也不管他,她知道李清年必然会跟上来。 “清年哥哥!”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呼喊声,白璐回头看过去,是砸了她鸡蛋的绿果,身旁还跟着面带忧色的颜雅。 白璐正欲停下来等等,看看这两人又准备唱什么戏,却见李清年充耳不闻般依旧往前走,甚至还走得更快了些。 “走。”李清年路过白璐身边时还拽了她一把,明显是不想和这两人纠缠。 白璐也就不再停留,甚至在转身时还冲着那两人扬了个无奈的笑。 只是这番情景落在绿果和颜雅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阿雅,你说的没错,白璐实在太会演戏了,看清年哥哥都被他带走了!”绿果见追不上人,站在原地恶狠狠地跺着脚。 “璐儿妹妹还未定亲,这怎么好和个外男一道走?传了出去,只怕名声会不大好听。”颜雅忧心地开口,看着白璐和李清年的背影一直不放。 第十章 牡丹沉香浴桶 “你还替她考虑?她都敢那么给你泼脏水了!现在还把清年哥哥骗走了,这可怎么办啊?”绿果看着颜雅这样更是火大,恨不得冲上去把李清年抢回来。 只是她们本来就过来得晚,出声呼喊时白家人已经几乎出了村,又顾忌着女儿家的体面,终究只能作罢。 “希望璐儿妹妹能待清年哥哥好些。”颜雅余光看着正瞧热闹的乡亲,还是把心里的不悦压了下去。 来日方长,她总会再见到李清年的。 到那时,她会让李清年再也离不开她。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一次经历那些事情。 不过,这个白璐,似乎很有些奇怪。 颜雅再次看了眼那几乎看不见的背影,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美好动人的笑来,在月光下仿若蟾宫仙子。 “各位,我们该动身了。”颜雅扬大声音说着,看着众人开始把地上的东西往身上背,当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绿果满肚子的话被颜雅压住不让说,脸憋得发红,更是对白璐恨上了几分。 白璐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却是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她正忙着向系统交任务呢。 【已检测到与宿主同行共55人,恭喜宿主获得绿色宝箱一个,是否立即开启?】 【是。】白璐期待着这宝箱里能出来个什么宝贝,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成功开启绿色宝箱。恭喜宿主获得雕牡丹花沉香浴桶。】 【】 白璐很想当街骂娘。 她辛辛苦苦和李清年谈判,又是威胁又是诱骗,踩在李清年的疑心上蹦迪,就换来个洗澡盆? 雕牡丹花? 就是雕个南天门,那也是洗澡盆啊! 【在此浴桶中泡澡,可延年益寿、增强体质、加深感情。】系统许是理解了白璐的不满,继续补充道。 白璐彻底无雨了。 延年益寿增强体质就算了,加深感情算什么? 泡鸳鸯浴? 谁会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就在白璐不断吐槽的时候,脑子里却猛然浮现出不可言说的画面来。 暗红的浴桶里洒满了花瓣,热气氤氲弥漫在整个屋内,精致的屏风上挂满了衣物,红木地板上也撒上了水迹,并不大的浴桶里两具身体互相交缠在一起,桶里不断漾出丝丝水花,打湿了人,更打湿了白璐的怒气。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根据系统推算,宿主将会使用此浴桶。】 【放你娘的升天螺旋屁!】白璐立即反驳,还好她尚有一丝理智,没有骂出口。 因为她已经看到李清年投过来的奇怪目光。 看什么看,再看也给你放个升天螺旋屁! 李清年看着白璐刺过来的眼神,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起先倒还好好的,没一会这白家丫头就又是顿脚又是磨牙的,他还当是发了什么癔症。 不过能这么气势汹汹地看人,想来神志应该尚算清醒? “璐儿,你要是累了就说一声,咱先在旁边的林子里将就一夜。”白海生一直没回头,心里却还是记挂着女儿。 【任务发布,请在天亮前到达迎风岭并升起篝火。任务成功可获得白色宝箱一个,任务失败则立即传送至73实验室作为实验对象。】 白璐翻着白眼,很想把系统提出来打一顿。 她真的很累了,白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又是收拾东西又是跑路,她真的很想就地躺倒。 “爹,咱到迎风岭再休息?”但她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 “也成,迎风岭那里地势好,有啥不对的咱也能立马发现。”白海生倒是觉得白璐这个提议很不错。 “可迎风岭有狼啊?”白珂不乐意了,他这一身的肥肉,如果真遇到狼,定是第一个遭殃的。 “你老子我这辈子打死的狼没有十只也有八只了,有啥好怕的!”白海生照着白珂的屁股就给了一脚。 “小弟没事的,咱爹可是猎户。”白琮笑嘻嘻地安慰着白珂,也不忘给白海生拍彩虹屁,“这天底下还有爹收拾不了的畜生吗。” “那可不是,别说狼了,就是那山中之王,见了我也得绕道走。”白海生很吃这一套,立即自夸了起来。 白琮连连应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白海生夸得如战神下凡。 白璐本是猜测迎风岭不远,因为系统要求升起篝火,怎么着也是夜里就能到的地方。 但她没想到那地方居然有狼。 书里白海生就是死于狼群,只是地点到底是不是这个迎风岭,她着实是记不得了。 白璐很想改口换个其他的地方,虽然白海生毛病不少,可到底是原主的爹,又对她千依百顺,她确实不愿白海生就这样死去。 只是,系统任务又不得不完成。 白璐眼睛转了一圈,就见李清年还是闲庭信步的模样,似乎对落脚点毫不在意,对让人忌惮的狼群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她知道,李清年是因为有护卫才不担心,她也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威胁李清年,让他派人保护好白海生。 但她这会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因为在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里,那男人的侧面,怎么看怎么像李清年。 只是不像李清年现在这风轻云淡的样子,那神情让她心慌得很。 总之,只要带着李清年,那些护卫自然会将他们所在的地带清理好。 白璐想得很美好,但等到了迎风岭,他们升起篝火的那一刻,却切切实实地听见了狼嚎。 【恭喜宿主获得白色宝箱一个,是否立即开启?】 【否。】白璐这会倚靠在木板车边,听着狼群一声接一声的呼叫,根本没心思开宝箱,何况还是个白色的。 天知道又会开出什么让她心梗的东西来。 “你们在这好好待着,狼怕火,我再去捡点柴火。”白海生看着那并不大的火堆,打猎的经验告诉他还需要更多的柴,燃起更大的火焰,这样即便狼群真的找过来,一时半会也不敢如何。 白璐原本已经半眯着眼有些困顿了,听了白海生的话却是头皮一麻。 第十一章 你上面有人 她立时站起来,连衣服上的泥土也来不及拍就跟上白海生的脚步,“爹,我和你一道。” “你先休息,爹很快就回来的。”白海生自然舍不得女儿和他一起在林子里窜。 “不行,我就想和你在一处。”白璐执拗地跟着白海生。 她自然也怕狼,她长这么大,也只在影视剧里见过cg狼,但并不影响她知晓狼这种生物有多骇人。 可她不想让白海生遭到什么不测,好歹有她在,就有空间在,到了万不得已,空间里的菜刀水果刀怎么也能争取些时间。 实在不行,空间里还有系统收进来的猪肉,到时候扔出去,狼应该不至于追着他们不放。 白璐想得很周全,紧张兮兮地跟在拗不过她的白海生身后,把原本并不以为意的白海生也弄得谨慎了许多。 李清年看着火堆旁翻了个身接着睡的白琮和白珂,又看了看已经钻进林子里消失无踪的白海生和白璐,也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的树林里走。 他的动作很轻,配合着狼叫,完全没有惊动白琮和白珂。 狼嚎此起彼伏,月牙悬在梢头,忽而被风吹得隐匿在云层后,又忽而再次显现。 白璐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嗅着浓郁的草木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白海生的脚印。 她承认她有些怕了。 白海生手里的火把被风吹得摇曳不停,几乎下一刻就会熄灭,晃得他们两人的影子在身后犹如鬼魅。 “起风了,怕是要下雨,我们别走太远了。”白海生停住脚步仔细观察了下四周,压低声音对白璐道,边说边在地上捡起枯枝。 白璐轻轻应了一声,也就近搜寻起来,她虽然知道李清年的护卫就在四周,可却明白,如果遇到危险,这些护卫只会保护李清年,绝不会主动出手救他们的。 所以,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这些护卫在保护李清年的同时,不对他们一家视而不见。 第一步,就是要让这些人暴露。 【你有没有安装红外线装置?】白璐边拾柴边在心里问着系统。 【有。】系统言简意赅。 【我周围十米有没有人?】 【有。】 【左边还是右边?】白璐接着问,原本疲倦的神智也兴奋起来。 【上面。】 上面? 白璐放下柴火装作打哈欠,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上方。 深蓝的夜空繁星点点,暗色的云层四处游弋,月牙扬起嘴角冲她笑,纵横交错的枝叶在她头顶形成一张疏密不同的网,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月光穿过枝叶投射在她的面容上,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出了破绽。 在她右上方最繁密的枝叶处,有一道黑影在夜风中岿然不动。 白璐弯下腰重新抱起柴火,嘴角高高地扬起来。 抓到老鼠了。 她抱着满满一大把柴和白海生一起往回走,脚步却有意放慢了,边走边做出一副累极到随时要晕倒的架势。 白海生背对着她,并看不到自己闺女的情形,但他是个猎户,分辨脚步声的本领着实是不差的。 “璐儿,累了咱就歇会。”他听出来白璐的脚步虚浮又凌乱,这才停下来回过头担忧地道。 白璐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白海生开口得恰是时机,故而也就顺从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 “爹,李清年身上有个宝贝,这也是我让他跟着咱们的原因。”白璐说着,仰头看着白海生,余光却瞟着树梢上的那处黑影。 “什么宝贝啊?”白海生一听就来了兴趣。 “是个玉佩。玉佩你知道,就是达官显贵才有的那种。李清年那块我见过,透亮得很,听他说是个什么冰种什么的。”白璐跟着眉飞色舞地讲起来,声音因兴奋而放得有些大。 “李清年说那是他的传家宝,他要留给未来媳妇的。” “璐儿啊,可不兴为了块玉佩就把自己搭进去。李秀才那穷酸样,浑身上下恐怕也只有个玉佩撑门面了。”白海生却警惕起来,他老大不待见李清年了。 “爹你放心,一块玉佩,我去找他要,他还能不给?”白璐极为霸道地说,“就是真不给,我也有的是办法拿到手。” “我璐儿就是聪慧,跟你娘一个样,鬼机灵地。”白海生也没追问白璐准备什么办法,只要有他在,那就是抢,也要把白璐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白璐装作害羞地和白海生又说了两句,重新抱起柴火往回走,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个黑影。 李清年确实有块玉佩,这玉佩也确实是冰种的。 更重要的是,这是前朝皇室的象征。 是李清年复国必用的身份证明。 作为李清年的护卫,定然是知晓玉佩的重要性的。 听到她要抢李清年的玉佩,也定然会生出戒心,特别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只要她稍微做出些想抢夺的举动来,就会立即被这护卫抹杀。 但她若什么都不做,护卫又绝不会自己跑出来。 这其中的度,便需要她去拿捏了。 等终于隐约能见到营地的火光时,白璐深深吸了一口气。 “爹,你瞧着,一会我就把那玉佩弄过来。”白璐看着篝火旁的人影,压低声音对白海生道。 不过她知道,那护卫也是听得见的。 白海生给了白璐个鼓励的眼神,自然而然地放慢脚步走到白璐身后,预备当白璐搞不定的时候立即出手。 白璐感受到了白海生的关怀,心里暖洋洋地,但很想告诉白海生,她并不准备真的去抢那夺命符,只是在为她们谋条后路而已啊。 她这会只是佯装要抢,都觉着浑身像是笼罩在一层寒冰里,要是真的抢到了,怕是立马就要人头落地。 白璐轻微地晃了晃脑袋,将柴火放到篝火旁,自己走到正看着火发呆的李清年身边坐下。 该她上场表演了。 “你不睡吗?”白璐柔声问道,她可没忘了自己在李清年这里还是恋爱脑的人设。 第十二章 辱我家门 李清年转过头看了白璐一眼,又看了看同样坐在篝火旁,正瞪着自己的白海生,眸光轻闪,扬起羞赧的笑来:“我害怕狼,睡不着。” 白璐原本想说的话就哽在嗓子眼里了。 书里李清年表面上一直都是温和良善的傻白甜,可实际上心眼比蜂窝眼还多,暗地里行事更是狠辣无情。 他怕狼? 狼怕他还差不多。 “别怕,我爹可是很厉害的,他能保护我们。”白璐勉强笑着安慰,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天你给我的猪肉,你可也给其他人了?是独我一个姑娘有这猪肉,还是其他的姑娘也有的?” 李清年听了白璐这拿腔作调的一番话,表情也挺不住僵硬了一瞬。 “不是你找我借的吗?” “对,就是我找你借的!”白璐有些生气地拉高音量,“今儿我要再找你借另外一个东西,你借是不借?” 李清年很想直接拒绝,可看着往篝火里加着柴的白海生,还是问道:“什么东西?” 白璐嘴角扬起一抹笑,回头冲白海生使了个眼色,余光瞥到不远处树梢上的黑影似乎更近了些。 “当然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寻常的东西,我就是拿着,也表现不出咱们关系亲密呀。” “我们什么时候关系亲密了?”李清年看着白璐满眼冒星星的模样,浑身就是一寒。 这神情他从前总在白璐身上见到,而每见一次,自己的贴身物件就要少一样。 正如白璐现在说的一样,这人就是想要彰显二人关系非同寻常。 要是平时,不论白璐瞧上什么,给也就给了,他只想要些安宁的时日。 但这次,他隐隐却觉着有什么东西不对。 “咱们可以说是从小一道长大,第一次见你我就打定主意往后是要嫁与你的,你说关系亲不亲密?”白璐继续用油腻腻的语调说着,脚趾再一次在地上抠着魔仙堡。 李清年沉默着,他觉得白璐有些不对劲。 虽然这话白璐从前也常说,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白璐看着李清年被火光映照着的侧脸,暖色的光铺满他如玉的面容,将那双勾人眸子上的长长眼睫映照地闪闪发光。 怪不得原主这么痴迷于他。 真是个妖孽啊。 白璐满眼含情地站起身,也扯住李清年的衣裳让他也站起来,在李清年满脸的莫名其妙下忍住尴尬大声道:“有样东西,我想要很久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手。” 说着,一手往李清年怀里伸,一手搭上李清年的脊背,脚下一个用力,就带着李清年一道往熊熊燃烧的篝火倒去。 白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四周的风也瞬间停滞。 白璐的心跳得几乎快要跳出来,她看着李清年只错愕了一瞬就恢复平静的眼眸,突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难道,他都知道了? 但就在灼人的火苗即将撩到白璐和李清年时,不远处的树梢无风而动,一道黑影迅疾地奔来,两人往后倒的趋势骤然停住。 白海生这才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去看那扯住李清年腰带的人是谁,几步窜到白璐跟前心肝宝贝地喊起来。 白璐站直了身体,松开环在李清年脊背上的手,离开时还意犹未尽地在那结实的脊梁上捏了捏。 “爹,我没事,别吵着白琮和白珂睡觉了。”白璐将她爹安慰好,又回头看着李清年身后那个已经半跪在地的男子。 “你还是不够冷静。”李清年没有回头,眼睛看着白璐,话却是对那男子说的。 “主子,他们意图夺取玉佩。”男子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愤愤。 “韩晓光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李清年原本还算温和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被点了名字的韩晓光也从另一侧的树上飞身而下,却是没有跪下,反倒笑着拍了拍李清年的肩:“他还是个孩子,别和他计较。” 李清年斜了浓眉大眼的韩晓光一眼,“现在,这几个人也在你们的保护范围里了。” “一头羊也是放,两头羊也是遛,多大点事。”韩晓光爽朗地笑起来,看向白璐和白海生的目光却半点温度都没有。 “为何要护着他们?杀了不是更方便。”那跪着的男子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心头怒火更盛,一时冲动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白璐拉住张口想说什么的白海生,对上李清年冷漠的眼神,砰砰乱跳的心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如果杀了我,就再也没人知道你们当中谁是叛徒。”白璐声音清亮,直直看着李清年:“更何况,我方才不过是想试试你家护卫,这还替你排除了个人选呢。如此蠢笨,自然不是那杀千刀的叛徒,你说对吗?” 被骂蠢笨的宋潜很想上去给白璐一拳,但又对自己突然洗去嫌疑的事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之前白璐说破主子身份后,他们这些护卫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都遭遇了什么。 若不是主子想要查清间谍赶着和这女子一起逃荒,他们不知道还得受多少罪。 “如果我将你绑起来,用上刑,这叛徒是不是出来得更快?”李清年看着白璐胸有成竹的样,突然就很好奇白璐哭着求饶的样子。 “李清年!你敢!”白海生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白琮白珂!你们再睡下去自家就要遭殃了!” 白琮和白珂白天想是累极了,听了白海生这打雷一样的声音也只是翻了个身,哼唧了几声。 毕竟能在遍地狼嚎的地方睡着,本来就是一种本事。 白海生见俩儿子半点反应都没,白珂甚至还挠了挠屁股,恐惧和愤怒一齐涌上他的脑门。 他就知道这姓李的不是什么好人,把他闺女迷得五眉三道不说,还总招惹村里年轻的小姑娘。 本以为就一张脸长得还行,若闺女真喜欢,招进来当个入赘也行。 可现在呢,明显身上有着大秘密,连村里韩家的小崽子都像是他的跟班,哪里像个能招上门的夫道人家? 还想拷问璐儿,真入赘了,就是辱了白家门楣,家门不幸啊。 第十三章 阿年的三从四德 “爹,别着急。我这个人向来怕疼,就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也得两三天才会好。如果李少爷真对我用刑,我自然是立马就开口说的。”白璐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十分明亮。 “只是这说出来的话,到底对不对,谁又敢保证呢?”白璐走到那半跪着的男子跟前,蹲下身直视着他,“如果我说,就是你呢,宋潜?” “你!”宋潜猛然抬头看着白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清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白璐,在白璐说出宋潜名字的刹那闪过一丝杀机。 韩晓光脸上一直带着的爽朗笑容也消失无踪,复杂地盯着白璐。 白家的霸王花,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看来他们从前对里四村众人的调查还是不够彻底。 “知道你的名字算什么?我还知道银信、荀钦、刘夏、挽风” 白璐每说出一个名字,四周的温度就低上几分。 在宋潜耳里,白璐说出的话比远方的狼嚎还让人发寒。 因为她这番话做实了,主子的护卫队中有叛徒。 连一个小小的农家女都能知道这么多,那她背后的人,又是谁? “哎呀,我今儿就记得这么多,可是说不准,明天我又想起几个人来。”白璐欣赏够了宋潜惊愕的神情,站起身来笑着看向李清年,“你说,如果你用刑,会听到多少人的名字呢?” 李清年的目光已经冷到让白璐胆寒,但她必须强打精神装作不在意,反而还故意凑到李清年身旁,笑得如同花痴。 “但是,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你说好不好?” “那怎么才叫对你好?”韩晓光在一旁插嘴,他的惊异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最重要的是从这小村姑嘴里套出话来。 “我要阿年问我~”白璐直接忽视韩晓光,甚至上手拽住了李清年的衣袖。 白海生在一边看得火冒三丈,想去把自己闺女拉开,又隐约知晓现在事情的重要性,不敢轻举妄动。 李清年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却还是克制着想将白璐甩飞的心,只是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衣袖,连看也不愿意看白璐,淡淡开口道:“怎么才叫对你好?” 阿年? 她居然敢叫自己阿年? 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白璐见李清年这服软的模样,心里对欺负这落了平阳的老虎很是舒爽:“自然是我若出门要跟从 ,我的命令要服从 ,我若讲错要盲从, 我在梳妆要等得, 我想花钱要舍得, 我在生气要忍得 ,我的生辰要记得。” 对一个太子说三从四德,那滋味,真叫一个爽! 虽然是个前朝的,但人家往后是会复国的。 白璐心里喜滋滋,看着李清年难看到极致的神情也觉得顺眼了几分,“当然,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但只要你有这份心,我还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那,”李清年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磨出来的,“我还要多谢你了?” “别客气,往后都是一家人。只要我爹和兄弟安安全全的,就什么都好说。”白璐十分豪爽地挥了挥手,学着韩晓光拍了拍李清年的肩膀,往堆了许多东西的木板车走去。 白海生听了白璐的话,心里又对她疼爱了几分,只觉得自己这个闺女没白养,在这种时候还能记得他。 不像那两个孽障,都遇上生死劫了,竟然还睡得和猪一样。 韩晓光看着白璐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回身将还跪着的宋潜拉了起来:“这事也不能怪你,她以有心算无心,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跳出来的。” “可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她本来就知晓主子是有护卫的,就为了戏弄我们?”宋潜对白璐的所作所为百思不得其解。 白璐佯装要抢主子的玉佩,最后又拉着主子往火堆里倒,都是为了逼他出来救人。 可他出来了又如何? 主子不过是想知晓到底谁是叛徒才这么纵着她,一旦没了耐心,就是撬也能从她嘴里撬出话来。 不过 确实没人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因为从白璐威胁主子开始,他们就已经把白璐的祖上十八代和沾点边的三姑六婆都查了一遍。 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我们保护她一家人的安全。”韩晓光看得明白,也没觉着白璐这么做有什么过分的。 这个国家眼看着就要乱了,不想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就只能任人鱼肉,乱世飘零。 “不过她这是多虑了,在问出一切因果之前,我们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出事的。”韩晓光又去看李清年,见李清年还是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自讨没趣,干脆走到白海生旁边聊起天来。 “白叔,好久不见啊。” “屁的好久,今早你从我手里抢走那野猪,我还没找你算账。”白海生想起这事就来气,见李清年看着不像要大动干戈的样子,也就把拿在手里的铁矛重新放下,却是放在伸手就能抓住的地方。 “天可怜见,那野猪可是我先发现的,白叔你只是想截胡又失败了而已。”韩晓光笑着说,似乎对这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要说抢,谁敢抢你的东西啊。” 白海生重重地哼了一声,看了看还在原地冷着脸的李清年,压低声音问道:“你和他,到底啥关系?在村里就瞅着有点不正常,你给人当小弟,你爹也同意?” “那有啥不同意的,我爹也是他爹的小弟。他家以前老有钱了,这不是破败了,才来里四村嘛。”韩晓光也压低声音跟白海生说话,远远看去像两个八卦的话篓子。 “破败了,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咋看咋不像好人。”白海生摇着头,对李清年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富贵人家,都这样,怕死嘛。又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了,不得好好护着。”韩晓光唠嗑的本领很有一套,三两句就和白海生混熟了起来。 “你给他干活,遭罪噢。”白海生罕见地同情起韩晓光来。 “谁说不是呢,工钱都不够喝酒的,等有了好活计,白叔给我介绍介绍?”韩晓光顺坡下驴。 白海生拍着胸口打包票,他就喜欢和韩晓光这样直来直往的人说话,不想李清年,说个话拐三扭四,让他听不懂。 这边两人聊得正起劲,白璐已经从板车旁走回来,手里还拿着块蓝白的布,布上面是几个小鸡腿。 来到古代第一餐,优品铺子独家腌制小鸡腿。 第十四章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爹,吃,这是我偷藏起来的。”白璐先把手递到白海生跟前,白海生也不扭捏,一路的奔波他确实饿了,看着这色泽诱人的鸡腿,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白璐喜欢白海生的干脆,又递到李清年面前:“吃,我说了,跟着我能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你就好好跟在我身边,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清年这会是满肚子的气。 之前白璐做得再过火,欺负他欺负得再狠,他都从未放在心上过。 因为他知道,这个丫头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等她口中的秘密被自己挖出来,也就再也不会有瓜葛。 可是白璐方才的那句阿年,实在让他心神巨震。 他气白璐这样叫他。 更气自己还无法阻止白璐这样叫他。 “阿年,快吃啊,虽然是凉的,但可好吃了。”白璐捧着鸡腿看着半天不动弹的李清年,心里其实并不乐意给李清年分。 便利店里其实货品并不是齐全的,而是她刚穿过来的模样。 因为窗边的桌上还摆着她穿越之前吃剩的鱼丸。 这腌制的小鸡腿拢共也没有几袋,吃一点少一点。 若不是这里有这么多人,她就直接进空间去泡面吃了,哪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找个出现在这年代不违和的食物来。 还偷偷摸摸地拆了半天包装。 所以她递给了李清年,却希望李清年别吃。 反正有那么多护卫在,他也饿不死。 “哟,我可好久没吃鸡腿了,我尝一个。”本来和白海生一块唠嗑的韩晓光见白璐直接忽略了自己,又见白海生吃得香,耐不住肠胃的翻涌伸手就从白璐手中的蓝布上拿了只鸡腿。 “味还不错啊,就是有些干了。”韩晓光边吃边评价着,“清年,你也吃啊。” 白璐的眉头在韩晓光拿走鸡腿的时候跳了一跳,却还是维持着笑脸看着李清年。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韩晓光给她弄回二十只鸡腿来补偿。 李清年察觉到了白璐一瞬间的不悦,心情突然就好了点,也伸出手去拿了一只鸡腿。 只是比起大快朵颐的韩晓光,吃相要斯文多了。 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白璐是从哪弄来的鸡腿。 因为他们都默契地认为,白璐必定是抢的。 宋潜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转身就想走,虽然这鸡腿看着十分美味,可着实不是他这样的身份能吃的。 但白璐却是豁出去了,她看到了宋潜眼里渴望的眼神。 收买人心不在此刻,更待何时? 她之前能够认出眼前的人是宋潜,全然是因为这人在书里有极为重要的戏份。 李清年逃荒路上遇到了众多危机,都是宋潜不要命般挡下来的,也因此宋潜后来极得李清年器重,甚至隐隐能和韩晓光比肩。 只是宋潜后来看上了颜雅,恋爱脑发作,利用李清年给的权利替颜雅谋取了许多好处。 可惜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颜雅在榨干宋潜的价值后转头就嫁给了另一位新贵,还对宋潜说,向来是将他当作好哥哥看待的。 而白璐能认出宋潜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宋潜发顶上的一块疤。 这块疤在宋潜的右脑勺,有巴掌大小,是小时候玩火留下来的。 宋潜的头发乌黑浓密,但只有这一处,半根毛也没有长。 平日里宋潜都是用毡帽或斗笠将疤挡住,但今天急着救要掉进火堆的李清年,斗笠也不知道掉到了何处,才让白璐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的本意是引出护卫后,随便说几个她记得住的名字来,唬一唬李清年,让他打消用强的想法。 在硬招使不出来的情况下,就只能应承要好好保护他们一家的安全,以此换取情报。 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宋潜,那效果自然就更好了。 对于这个算是帮了自己的人,白璐也不愿太吝啬,她开口叫住宋潜。 “宋潜,一起吃,可香了呢。”白璐看见宋潜明显顿了一下,又回身试探性地看着李清年。 那眼中的渴望连瞎子都能感觉到。 李清年没有开口,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宋潜就欢天喜地地快步走过来。 但真正到了白璐跟前时,又纠结了起来,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这个丫头可是坑过自己的,莫不是这回又要耍什么心眼? 白璐看穿了宋潜的犹豫,好笑地直接拿了个鸡腿塞到宋潜手里:“放心大胆地吃,你家主子都吃了,你还怕什么?” 说完也不管宋潜了,自己坐到篝火旁吃了起来。 还真别说,从前不觉得,今天这样一番折腾以后再吃这寻常并不觉得如何的鸡腿,真有种天上人间的滋味。 宋潜见几人都吃了起来,韩晓光甚至还绕到白璐身边想再要一个,也就放心地吃了起来。 但他刚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感慨鸡腿的美味,白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吃了,可就是我的人了噢。” 宋潜一抬头,就见白璐笑盈盈的眸子盯着自己,手里的鸡腿顿时不香了,又干脆利落地跪到李清年跟前。 “主子,卑职绝无任何叛逆之心。”宋潜说得咬牙切齿,既是表忠心,又是气白璐。 白璐见宋潜的模样笑得十分开怀,她就是忍不住逗逗这个人,反正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又认死理,只要实际行动上给了他好处,口头上的话是不会如何记仇的。 李清年无奈地将宋潜扶起来,这人什么都好,忠诚又敢拼,但就是脑子一根筋。 “我知道的,她故意逗你呢。”李清年安抚着炸了毛的宋潜,看来自己这些护卫还是该多训练训练,不然心智一个个跟小白兔一样可怎么行。 说着,目光就落到了正和韩晓光你来我往争夺着鸡腿的白璐身上。 白璐浑身突然一震,手里最后一个鸡腿就被韩晓光抢走了。 不是因为李清年的目光太有威慑力,而是因为,杀千刀的系统又出来找存在感了! 【检测到宿主五十米内有狼群出没,请猎取五只公狼,任务成功将获得绿色宝箱一个。祝宿主好运。】 苍天啊! 她想睡觉啊! 第十五章 我做了个梦 李清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人他都很熟悉,有他的护卫,有韩晓光,有白家父子,还有白璐。 他们预备出发往县城走,却半路遇上了狼群。 头狼双眼冒着绿光,大张着嘴露出獠牙,口水顺着牙齿低落在地上,散发出一阵阵的腥臭。 白家父子和他的护卫勉强抵抗才将狼群制服,但也多处挂彩,白海生更是为了护着白璐,进气多出气少。 在白璐急着给白海生止血时,有一只装死的狼突然暴起咬住了白璐的脖颈,又狠狠一扯,扯掉一大块血肉。 李清年看到了白璐顿时空洞下去的瞳孔,和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身体。 奇怪的是,并没有血。 也没有声音。 哪怕白海生撕心裂肺地大张着嘴,哪怕之前和狼群的战斗再激烈,也没有半点声音。 是了,他是在做梦。 李清年睁开眼睛的一瞬,就不自觉地看向白璐的方向。 燃烧了一整夜的篝火此时还剩点火星,白海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白琮和白珂正在板车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白璐坐在地上倚靠着板车睡得正熟,红润的唇嘟着,竟然有几分可爱。 而白琮和白珂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她,白璐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的黑漆漆瞳孔恰巧撞进李清年眸子里。 这一瞬间茫然的眼神,和梦里白璐被狼撕咬后空洞的眼神,如出一辙。 李清年浑身一冷。 白璐看着李清年极快地转开眼睛,只认为二人视线相对是个巧合,伸出双臂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圆,吐出了胸中的浊气,这才觉得人清醒了许多。 昨夜系统颁布任务后,白璐虽然想去打狼,但实在太累,浑浑噩噩地还是睡了过去。 纵然睡得并不如何舒坦,可至少比起昨晚来,要精神了一些。 但他们要是再这么露宿在外,只怕不被狼吃了,也会因睡眠不好而精神萎靡。 从前她还年轻时,熬夜通宵第二天还能精神百倍地出门逛街。 但她已经不年轻了。 即便这具身体尚且年幼,熬个夜没有太大的不适,可她的灵魂却仍旧衰老了。 故此,打狼,还是打公狼的任务,只能今天做了。 不知道白天,狼会不会出来。 “爹去哪了?”白璐对吵醒自己的白琮和白珂没什么好脸色,昨晚她又是殚精竭虑,又是演戏卖艺,才换来李清年对他们安全的保护。 可两人什么也不知道,睡着了就不算,居然还打呼。 “他去找些野菜,吃了咱们就往县城去。”白琮一如既往地笑着对白璐说,白珂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头也没抬一下。 “小妹,锅铲在哪来着,我们找不着了。”白琮解释完白海生的去向,也察觉到了白珂对白璐的敌意,试图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我记得在白珂的包里,我找找。”白璐其实并不在意白珂的不悦,她比白珂大了那么多,是不会真和个小孩计较的。 说着,白璐就要去翻白珂的包裹,却被白珂一把抢走,“我自己找。” 白璐摸了摸鼻子,对着白琮摊了摊手,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就转身想去找个地方洗漱。 “我去小解,你们都别跟来。”白璐说道,又专门指了指李清年,“包括你的那些护卫。” 韩晓光和宋潜最后也没再回到树梢去,而是直接跟李清年睡在了一处,这会也出去找吃的了。 白璐没见到这两人,也不太关系他们的去向,但白璐知道,李清年定然还派了其他人监视自己。 “知道了。”李清年靠在昨夜他睡觉的树根下,懒散地没有动。 白琮和白珂听了这话只是探究地看了眼李清年,却没多问,想来应该是白海生和他们说过什么了。 白璐得到李清年的保证,这才满意地一个人往林子里走,等到了看不到人的地方,这才一闪身进入了空间。 一进空间她就立马跑到生活用品区域,拆了个新的牙刷牙杯,又拿了块印着玲娜贝儿的毛巾,走到收银机旁的水池。 这个水池是便利店老板为了满足顾客喝水的需求新修的,供的是直饮水,白璐并不确定这会还能不能出水。 她试探地打开水龙头,里面立时涌出汩汩的水流。 白璐大喜过望,正要用牙杯去接,水流却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干涸。 得。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完美的事。 白璐认命地又跑去提了一大桶矿泉水来,勉强洗漱好,吃了个奶油面包喝了杯牛奶,系统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宿主停留时间即将超过五分钟,请立即离开,否则空间将会崩溃。】 催催催,催命啊催。 白璐连忙从货架上拿了几块巧克力棒离开空间,嘴里的面包甚至还没完全咽下去。 李清年一边吃着韩晓光带回来的野果,一边看着白璐离开的方向,目光游移不定。 “主子,还是我去跟着她?”宋潜在旁边看着李清年,他已经通过同伴得知了白璐一个人单独离开的事情。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主子敢让白璐一个人走,还真没派人跟着。 哪怕是假意答应呢? 若是这时候那个叛徒,或是白璐身后的人趁机联系白璐,不就可以抓个正着了。 “这周围一里地都是我们的人,有没有人进出,有没有人擅离职守,很容易分辨的。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清年的手掌心?”韩晓光向来是很乐意教导这些愣头青的。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别太过分了。” “那她威胁主子就不过分了?用主子的玉佩坑我就不过分了?撺掇着主子保护她家人就不过分了?”宋潜满肚子的委屈,虽然白璐昨夜给他吃了鸡腿,可他对白璐的观感就是不好。 在他心里,白璐就是个满腹心计的坏丫头。 “当然不过分,这都是因为我心悦于阿年,而阿年也心悦我。”白璐笑嘻嘻地站在宋潜身后,看着宋潜猛然僵硬的身体,很想让宋潜把昨夜吃的鸡腿吐出来。 白眼狼啊白眼狼,都吃了她的,居然还在背后说她坏话。 “走,咱们去县城,要是遇到了狼,让宋潜第一个上。” 第十六章 狼来了 白璐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因为迎风岭虽然地势平坦,但树木却很多。 他们拉着板车在树木缝隙间穿梭,比起寻常的脚程来要慢了不少。 而随着金乌逐渐升高,气温也攀升了上去,很快众人额上都出了一层细汗,却没人敢停下休息。 因为已经萦绕他们一整夜的狼嚎,仍然在不断嚎叫着。 “看了这群狼在选新的狼主,否则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白海生抹了把额头的汗,有些忧虑地看向密林深处。 他在里四村能横行霸道,凭借的就是他这一身打猎练出来的肌肉。 但当面对狼,一群狼,一群刚选出狼主而兴奋不已的狼,他还是十分打怵的。 李清年跟在板车的后面,目光一直在白璐身上逡巡。 他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白璐却对李清年的目光一无所知,她正警惕而兴奋地打量着四周。 狼,她是一定要杀的,但到底该怎么杀,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但她是真不明白,这系统一会要猪肉一会要打狼的,就真的是个肉食主义吗? 只是还没等白璐想好该怎么狩猎狼群,就见在前面开路的白海生脚步一顿,动作迅速地从板车上抽出他的铁矛,戒备地对着右侧方。 时当正午,阳光从树木枝叶间洒落,照在白海生身上,把他勾勒地如同浑身散发金光的战神。 尤其他手中的铁矛,耀眼而夺目。 可却没人有心情欣赏白海生此时威武的身姿。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右侧的树后面,有一个似犬类狗的庞然大物,大张的嘴里不停滴落下口水,喉间发出呜呜的低鸣,冒着绿光的眼睛在阳光下如同阎王的生死簿。 没人敢动。 即便只有这一只狼。 狼群向来都是成群结队出没的,这里有一只,说明它的族众就在不远处。 一旦它引颈高嚎,他们很快就得面对更多的狼。 而谁也不知道这个族群,到底有多少狼。 白璐在这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是先动手,还是后发制人,或者干脆拔腿跑路。 她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狼。 而那些狼都是主角的好伙伴,说是狼,实际就是主角养的狗罢了。 那时她还想,要是有机会自己也弄一只来养,一定十分拉风。 可真正面对上这嗜血的生物,对上它绿到骇人的眼睛,白璐的腿还是忍不住颤抖了。 她想的各种计划都执行不了。 因为她的心里在害怕,而她的身体,更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第一次有种命运不在自己手中,而是被别人捏着的感觉。 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却无可奈何。 所以当那只狼朝着白海生猛扑过去时,她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僵在原地,如同一个木头人。 而白海生到底是打过猎的,又有武器在手,转身躲过狼的扑咬就狠狠刺出长矛。 他精心养护的长矛在狼的腹部刮出了一道伤口,血腥味顿时弥散在空气中。 李清年猛然想起梦中的场景,他主动走到几乎傻了的白琮和白珂身边,又伸手将呆在不远处的白璐也扯了过来。 “你们在这里站着别动。”留下这句话,李清年从板车上拿了根稍短些的刀,这也是白海生打猎的工具。 白璐见李清年冲到狼的跟前,趁它和白海生搏斗时冷静地挥刀砍过去,冰冷的四肢慢慢开始回温。 她不能害怕。 这个世界里她谁也靠不上,如果自己只是站在原地的话,迟早会有完犊子的一天。 而且她还有要做的事,还有想保护的人。 如果只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什么都留不住。 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李清年都敢拿刀砍狼,她又为什么不行。 “你们在这里站着别动。”白璐也说了和李清年一模一样的话,从板车里摸出自己从便利店里带出来的菜刀,鼓足了劲也冲了过去。 等真正到了狼跟前,看着这狼发亮的皮毛和尖利的爪牙,白璐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又差点崩盘。 这狼也太大了! 狼的身形几乎到了她的肩膀,虽然受了伤,伤口一直在淌血,可动作仍然迅捷,撕咬扑抓半点都不带迟钝的,浑身的血腥味和不知名的臭味混在一起让人心头发赌。 白海生见白璐拿着把菜刀就冲了上来,惊愕一瞬后竟然笑了起来。 “璐儿行啊,居然不怕。那就和爹一块把这狼杀了。” 语气很爽朗,半点压力都没有。 白璐的心也就平稳了一些。 “能砍到哪就砍哪,用力砍,就像劈柴一样。”李清年清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一边说还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手里的短刀,果真像是在劈柴。 白璐嗯了一声,也抡起手里的菜刀,深深吸了一口气,趁着狼的攻势被白海生挡住后的一个停顿,狠狠砍了下去。 噗呲。 刀砍破狼的皮毛,直直陷入到肉里,发出让白璐几欲作呕的声音。 但很快,一种莫名的自豪又泛上她的心头。 她真的,在杀一直狼。 “快把刀拔出来!”李清年的催促声再度响起,白璐这才连忙抽回菜刀,不敢再分神,专注地盯着狼的每一个动作,寻找下手的时机。 可或许是她这把刀太过亮眼,或许是狼感知到了这里她最弱,再一次的攻击,居然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身体,朝她扑了过来。 白璐双眼圆睁,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弯了下去,狼大张的下巴正好擦着她掠过。 腥臭的口水和鲜血洒了她满身。 “畜生东西!”白海生也被这巨变吓到了,确认了白璐没有被咬到,立时将手里的长矛投掷过去,正好穿透想要转身再发动攻击的狼的右腿。 长矛整个贯穿了狼腿,矛尾还在空中发出微微的颤鸣声。 白璐躲过这险之又险的一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血性也被激了起来,抓起掉在地上的菜刀就冲到倒地哀嚎的狼旁边,用力地又砍了几刀。 趁你病要你命,让你敢打我的主意! 只是没砍几下,眼见着要断气的狼却突然仰头长啸了起来。 哪怕白海生和李清年都冲着狼的喉间攻击了许多次,更是刀刀见骨,也阻止不了这狼召唤同伴。 李清年更是连狼的脖子都直接砍断了,而滚落在地上的狼头却还依然张着血盆大口,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又猛烈的嚎叫。 第十七章 狼又双叒来了 这将死的哀嚎停止后,整个迎风岭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连一直吹拂着的风似乎都不再游走。 空气里只有血腥味。 而下一刻,尖利悲凉的狼嚎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近过一声。 白璐几乎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林中惊起一大群的飞鸟,它们慌乱地扑棱着翅膀从众人头顶飞过,还飘下了许多灰白的羽毛。 是狼群来了。 一直在后面看戏的韩晓光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哨子,哨声悠远绵长。 随着哨声,更多的鸟被惊飞,大片大片地掠过白璐头顶,将阳光都遮挡去了大半。 一个接一个的劲装蒙面人从林间冲出来,有的背着剑,有的提着刀,有的赤手空拳,还有的正啃着野果。 这些人里,有的看着年纪尚小,有的又明显到了中年,他们姿态各异,却都在现身后跪到了李清年跟前。 “狼群共有三十只,已大致摸清其习性与能力,尚可一战。”一个看着年纪稍大些的人开口,声音略带沧桑,露出来的眼睛却很是明亮。 “尽力而为。”李清年点了点头,自觉地把手里的短刀递给这人,又强行拉着白海生往后退。 他并没有什么功夫,刚刚敢上前杀狼,也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况且只是一只狼罢了,并不如何害怕。 但现在是一群狼。 他再往上凑,这些护卫就不得不分心保护他,难以全力击杀狼群。 至于白海生,他只是害怕梦里的事情成真,才把他一块带走,免得白海生受伤后,白璐在替他止血时真的被狼咬死。 不知为何,他一想到梦里白璐那双空洞的眼睛,就心慌得很。 想着,李清年就又看了一眼在护卫现身时,就自觉退到后面与白家兄弟站在一处的白璐。 狼群来得很快。 没等护卫们完全摆好架势就冲了上来,同伴的鲜血和惨死模样让它们的攻击更为凌厉,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狼,比人矮不到哪里去。 当它立起来挥舞爪子时,压迫感和恐惧感让历经许多的护卫都心神一震。 但护卫们终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又懂得团队协作。 一个抵挡,另一个就趁机攻击狼的要害,还有好几个站在树梢上放箭,专打狼的眼睛与脖颈。 故而狼群虽然勇猛又不惧死,或许凭借着尖牙利嘴咬伤些人,可依旧是逐渐败落下来。 白璐一直密切关注着这场人狼大战,又记挂着系统任务,要求她猎取五只公狼,方才那个算一只,她还得弄四只。 她已经和系统确认过了,不必非得是她亲手杀死的,但一定要有她的出力,这样才算猎取。 于是白璐一直跃跃欲试,想要上去蹭点攻击。 她分不清公狼母狼,但只要多蹭几个,总能蹭够的。 毕竟这里可是三十只狼。 但白琮和白珂却一边一个死死拉着她,尤其是白珂,拉着她的手还在不断颤抖,感受到她的挣扎,不仅没有松开,还拽得更紧了。 “你刚刚已经快把我们吓死了,你可别再往上冲了。”白琮说着,害怕地瞟了一眼血淋淋的地面,又立即收回眼神。 吓死他了,他最多杀个鸡,哪里见过这阵仗。 白珂没有说话,却以行动表达着对他哥话语的赞同,拉着白璐胳膊的手更用力了。 白璐好气又好笑,这兄弟二人平时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这会倒却是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你们放心,我不会再鲁莽了,我就是想去帮帮爹。”白璐抬了抬下巴,望向早就按奈不住冲上去和护卫一起砍杀狼的白海生。 “要是爹一会发现我们就在这里缩着躲着,会不高兴的。”白璐补充道,利用着两人对白海生的惧怕。 “我还带了些菜刀,你们拿着,就趁狼不注意砍它一刀就行,就算不敢砍,拿着防身也好呀。”白璐察觉二人的松动,循循善诱道。 “你说的对,咱不能给爹丢脸。李秀才带的这些人会笑话咱的。”白琮终于下定决心,松开了白璐。 “但,但我害怕啊。”白珂却是把白璐的胳膊抱得跟紧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这么多的狼,这么大的狼,他看一眼都要做噩梦,更别提拿刀砍了。 “你怕爹还是怕狼?”白璐灵魂发问。 白珂浑身又是一抖,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白璐。 他想起他爹发怒的脸就胆寒。 白璐又安慰道:“实在怕,你就跟在我后面保护我,不用你砍狼。” 白珂犹豫了许久才过了心里那道坎儿,微微点着头,又觉得很不好意思,羞躁和恐惧让他的脸一会红一会白。 白璐安抚住了这两人,转身到一边的板车里又抽出两把便利店里的菜刀来,一人给了一把,带着他们就要冲到前面去蹭伤害。 没想刚走几步,衣袖就被人扯住了。 “你去哪?”李清年寒水击石的声音响起,他觉得自己的假面在这个丫头跟前已经破碎成渣了。 这人就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吗? 女孩儿家家的还老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 “我去帮忙啊。”白璐理所当然地道,对李清年这一举动着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清年看着白璐认真的眼神,阳光洒在她脸上,将她脸上的细小绒毛照得暖融融地,让人很想捏一把。 但下一刻,梦里白璐空洞的瞳孔又浮现在他眼前,完全覆盖了现在白璐鲜活生动的眼神。 “不准去。”李清年拽住白璐的衣袖不撒手。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 明明只是一个梦罢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害怕。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善良了。 一定是这样的。 李清年暗暗想着,更坚定了不让白璐去冒险的心。 但白璐眼瞅着那边战斗都快结束了,哪有时间再和李清年墨迹下去,用力想要将衣袖扯回来,却怎么也扯不动。 她看着李清年这突如其来的坚定眼神,狠心咬了咬牙,提起菜刀就朝李清年抓着自己的衣袖砍去。 第十八章 我死了 我装的 李清年目光一闪,刀面的寒光照得他眼睛有些发疼。 他头一次这般关心一个人。 却被如此果断地拒绝。 而刀锋在即将挨到自己的衣袖时还是停住了。 “阿年,你就让我去,我也想帮忙的。”白璐收起刀,软下声音道。 上头了上头了。 原主可是心里全是李清年的恋爱脑。 她这一刀要是真的砍下去,即便是砍的自己衣袖,也会人设崩塌的啊。 “随你。”李清年被白璐的称呼又弄得浑身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干脆直接背过身去,不再理会白璐。 白璐也没时间安慰李清年的小情绪,一重获自由就领着白琮和白珂杀进了人狼混战的战场。 她好歹才帮忙弄死了一只狼,心里虽然惧怕,至少没怎么露怯。 而白琮在试探性地砍了一刀后,血脉里的什么东西似乎觉醒了一般,动作逐渐干脆利落起来,颇有白海生的模样。 只是白珂,却一直紧紧跟在白璐身后,死死捏着那柄菜刀,半点靠近狼的意思都没有。 白琮慢慢得心应手起来,甚至跑到最前面去冲杀,而不甘于在后面补刀。 也因此得了白海生一声称赞,菜刀舞得更加起劲儿。 这些狼似乎已经不再是狼,而是他获得白海生赞扬的垫脚石。 白璐没有白琮那么大胆,她只是带着白珂在后面砍些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狼。 砍一刀就跑,砍一刀就换一个。 惜命得狠。 渐渐地,狼的嚎叫声不再有了,地上淌着的狼血也越来越浓郁,偶有一两只聪慧些的狼见势不妙,带着浑身的伤口就跑路了。 剩下死战的狼,也慢慢都倒地不再动弹。 秋日凉爽的风重新吹拂起来,无论是护卫们,还是白家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李清年的护卫训练有素,一部分开始收拾狼的尸体,一部分开始给受伤的同伴包扎,还有一部分走到外围警戒,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保护李清年,担心再有突发情况。 “除了几只跑掉的,都杀干净了。”韩晓光抹着额头上的汗向李清年汇报。 “确认,都杀干净了?”李清年想起梦里的事,目光又落到白璐那边。 他要不要过去以防万一,若是真有狼会装死袭击人呢? 毕竟梦里的事,大多都发生了。 但念及白璐当时想要挥刀斩断衣袖的果决,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只是个梦罢了。 而且这样不识好人心的丫头,在乎她干嘛。 “放心。”韩晓光笑着应道,但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刺耳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 李清年浑身一颤,飞快地朝白璐那边奔过去,就见一头腹部破了个大口子的狼正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背对着它给白海生包扎手臂的白璐。 是那只头狼。 是那只最狡猾、最记仇的狼。 李清年一边跑一边从腰间抽出短刀就扔向狼的脖颈,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有功夫在身的韩晓光。 韩晓光在听到尖叫的瞬间就如利箭飞疾而出,只是他赤手空拳,离白璐的位置还差上一点。 被尖叫声吓到的白璐一回头,就对上一双绿到让人生寒的狼眼。 她试图躲避,可这狼的速度实在太快,距离又如此之近,为了给白海生包扎,菜刀也被她放到了板车那边。 她此刻全无还手之力。 就在白璐心里逐渐泛起绝望之时,一直跟在她身后,只会傻傻捏着菜刀,刚刚第一个发现头狼攻击而尖叫的白珂,狠狠将手里的菜刀砍向了狼的脖子,将头狼的攻击方向砍歪了一些。 白璐看清这个空档,干脆利落地回身抱住手臂受伤的白海生就往另一侧扑倒。 砰! 巨物落地的声音在白璐身畔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狼低低的呜咽和嘶吼。 又一阵劲风袭来,金石破空声和狼更响亮的哀嚎响彻这片天空。 白璐知道,是李清年的护卫开始和狼搏斗了。 “爹,小妹,你们没事?”起先在远处切割狼肉的白琮赶过来,扶起了白海生和白璐,拉着他们离被围攻的头狼更远一些。 “白珂,多亏了你啊,不然只怕我就葬身狼口了。”白璐对白琮摇了摇头,站起来狠狠抱了抱白珂。 劫后余生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一时也不愿去管这个举动会不会太过分。 她是真的很感谢白珂。 要不是白珂那一刀,她就是不死,也得受不轻的伤。 “珂儿,这回干的不错。”白海生也罕见地夸起了白珂。 他当时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也没有趁手的武器,都预备用手抵抗那头狼的尖牙了,不曾想这个一直不怎么在意的儿子,却是如此勇敢。 白珂被白璐突如其来地抱着,又被爹夸着,原本因紧张而苍白的面色顿时红得发烫,比他手里那正滴着血的刀还要红。 李清年在离白璐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不去关心关心?”韩晓光也没再上前,而是用胳膊肘撞了撞了李清年,促狭地笑着。 “本宫为何要关心一个乡下丫头?”李清年停在白璐身上的目光如同触电一样缩了回来,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而去。 韩晓光看着李清年火冒三丈的背影,又看向正一家亲的白家人,摸了摸自己因没刮胡子而有些刺手的下巴。 看来往后这白家人,是要上些心护着的。 “动作都快些,这里血腥味太重,弄好了我们立即出发!”在韩晓光的催促下,头狼发出最后一声嚎叫,终于倒地,再也起不来。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总共猎取了十五只公狼,超额完成任务。奖励翻倍,获得三个绿色宝箱,请问是否立即开启?】 系统的声音在白璐脑子里响起,白璐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环顾了一圈四周,见护卫都在收拾狼的尸体,白家人则都在收拾自家的东西装上板车,这才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装模作样地观察着眼前的树。 【开启。把那个白色的箱子也开了。】 【开启白色宝箱,恭喜宿主获得绝版闺房秘事一本。】 第十九章 农夫山泉有点甜 【你到底都存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当奖励啊!】白璐一脚踹在眼前的树上,秋日本就易落的树叶洋洋洒洒晃荡了下来,落了白璐满身。 白璐一边拍着身上的树叶,一边继续等系统开箱子,却不知自己这欺负小树反被小树折磨的过程都落到了李清年眼里。 真解气啊。 李清年郁结了老半天的心情终于舒畅起来,转开眼不再看白璐,而是和白海生韩晓光一块研究路线去了。 【开启绿色宝箱,恭喜宿主获得灵气葫芦一个。】 【这东西能干嘛?】 听名字好像还不错,白璐暗自想着。 【它不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只是大自然的净化器。灵气葫芦可对水进行净化,让宿主放心饮用。】 得,又一个鸡肋。 她的空间便利店里一大堆的矿泉水,足够她喝上好一阵子了。 【开启绿色宝箱,恭喜宿主获得天气预报器一个。】 【】白璐很想撞树。 为什么别人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不是武功秘籍就是修真心法,她倒好,只有一堆破铜烂铁。 【你这里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白璐有点想直接撂挑子了。 每回辛辛苦苦费心费力完成任务,得到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的金手指呢? 她的光环呢? 【红色宝箱中有几率获得天命锁、姻缘符、轮回镜等高级宝物,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若系统发布的任务失败,则立即传送至实验室成为研究对象。】 白璐狠狠翻了个白眼。 就会用这个来威胁她。 【怎么才能得到红色宝箱?】但不得不说,这些宝物的名字听起来,确实蛮厉害的。 【完成任务。现在宿主尚处于新手期,暂无法接触高级任务。】机械音平淡而残酷的话,表明了白璐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只能做些低级任务。 就在白璐满肚子脏话骂不出口的时候,系统又开了口。 【系统任务发布,请宿主于48小时内抵达沧浪河,并将队伍人数扩大至100人,任务成功可获得蓝色宝箱一个。】 沧浪河? 那不是在县衙的北边吗? 她该用什么理由劝说白海生他们不留在县衙,反而继续向北走? 更变态的是,她上哪弄那么多人啊! 直接把现在这些人每人都劈成两半或者有丝分裂行不行啊! “白璐!该出发啦,快来!”白珂的声音传来,脸上满是得意和兴奋。 自从他救了白璐,被白璐感谢又被自己老爹夸奖后,脸就一直是红扑扑的。 看到狼的尸体也不害怕了,还能帮着用刀把肉剔下来。 只是他这边都和李清年的护卫一道,把狼肉处理好,还烤着吃了些,预备上路了,才转头看到白璐一个人对着棵拳打脚踢的。 知道白璐是又犯病了。 可念及自己好歹是白璐的救命恩人,无形中好像对白璐多了份责任,这才出声喊她。 “知道了,马上来!”白璐恨恨地又踢了一脚这棵叶子几乎掉光的树,迅速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再次出发。 这回李清年的护卫大部分都是直接跟着他们的,不再隐匿于暗处。 毕竟他们手里提着许多的狼肉,只安排了一些人继续攀树踏叶,也好对路况有更好的了解。 “爹,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县衙?”白璐一手扶着木板车,一手啃着用火烤过的狼肉,很想从空间里拿点盐和孜然撒上去。 这没滋没味的,要不是狼肉着实新鲜,她又没吃过,是不肯吃的。 白海生的手受了伤,所以是白琮主要拉车,他只是跟在一旁走着,听了白璐问他,就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前方。 “快了,再有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半个时辰啊 白璐腿有些发软了。 她在现代是个不爱运动的上班族,每天除了在公司坐着,就是回家躺着,偶尔连朋友聚会都懒得去。 昨天从里四村到迎风岭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今天又得走半个时辰。 这是要把她以前欠下来的运动量都给补上吗? 白璐边走边吃,太阳越升越高,她脚下的影子也越来越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很热。 而白珂的话却打消了她的疑虑,“今年这秋老虎来得这么早吗?我的衣裳都热湿完了。” 拉着车的白琮更是热到整个背部的衣衫都湿透了,只是他一直没出声,挨到这会白璐才看见。 “哥,我来拉会车。”白璐是真心诚意想帮忙的,她手上除了狼肉什么都没拿,又见白琮热成这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别,你要实在没事,帮哥扇扇风,哥腾不出手。”白琮哪里敢让白璐拉车,他爹还在旁边看着呢。 果然,见白琮这么说,白海生又赞了白琮几句,说他知道疼妹妹,是个好兄长。 白珂推着车的手就又捏紧了。 他也很热啊,为什么就没人管他? 白璐也猜到了白琮的心思,但白海生固执的观念并不是一两句话能改变的,要是太过激,反而还是生出反效果。 所以三两口就把狼肉吃完了,在板车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不知是谁塞进去的一把蒲扇。 她倒是很想直接把便利店里的冰淇淋拿出来吃。 可那确实太过违和了。 要知道她今早从便利店拿的巧克力都没找到机会吃。 白璐将蒲扇凑到白琮脸庞边就摇动了起来,蒲扇带来的风虽然并不凉爽,依然带着热气,可却是聊胜于无。 替白琮扇了会,白璐又换了只手给白海生扇,白海生毕竟受伤流了那么多血,又遇到突然升高的气温,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可汗珠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爹,你喝点水,我之前留着的。”白璐装作在布包里翻找,却是从空间里把开箱子开出来的灵气葫芦找了出来,倒了些矿泉水才拿出来,递给白海生。 她怕白海生不及时补充水分,会加重伤情。 要真是那样,她的便利店里可没有治病的药。 白海生也没起疑,实在是口渴得狠了,结果葫芦就喝了起来,果然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许多。 “这在哪打的水啊,还有点甜。” 白璐嘻嘻笑着没应声,转头又给不悦都写在脸上的白珂扇风,边扇边道:“可不能忘了我的救命恩人呀。” 李清年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看白家那糟心的丫头,而看了之后还更糟心。 比如现在,白璐花蝴蝶一样地在白家人里到处扇风,怎么就没想着也给他扇一扇? 他也很热的啊。 没等李清年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韩晓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马上进县城了!” 第二十章 小孩也有两幅面孔 县城的轮廓随着韩晓光这声喊逐渐清晰起来。 两人高的城墙勉强挡住城内的房屋,只留了各式各样的屋檐让人观看,无论是城墙还是屋檐,都透着种沧桑陈旧。 城门上方的匾额写着三个字:里德县。 城门下方则是一大群仓惶往外走的居民。 他们有的像白家人一般拉着板车,有的背着大包小包,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推搡喊叫着从县城里慌乱地出逃。 有些跑掉了鞋,有些跑丢了娃,有些拉错了人,还有些趁机偷窃财物。 人挤着人,哭天喊地声不断,比之前里四村逃难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这景象,白璐觉得天更热了。 李清年冲韩晓光使了个眼色,韩晓光又朝身边的宋潜挥了挥手,宋潜又拍了拍一旁一个年龄稍小的孩子。 并非他欺负人,谁让这孩子在刚才的人狼大战里一直站在树顶射箭,算是如今看起来最体面的人了。 那孩子倒是没迟疑,已经把蒙面的黑巾拉了下来,看上去比白珂大不了多少,皮肤有些黑,眉毛略微稀少,但眼神却十分坚毅。 他将手里的狼肉放到地上,就快步朝前赶去,拦住了一个面相亲和,相较之下显得不那么慌乱的大婶。 “婶儿,这是出了什么事?县城不让住了?”凌张的语气疑惑又惶恐,仿佛真是个心智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在凌张走过去的路程中,韩晓光就指挥着众人借着山势隐藏自己。 毕竟这么一大群人,又都拿着这么多狼肉,实在太容易引起骚乱了。 而白家人和李清年则是就大喇喇地站在原地。 虽然每人身上都有些血迹,可好歹一看就是贫民。 狼肉又都放在了板车里被盖了起来,不至于惹人怀疑。 大婶本来一手提着个大布包,一手牵着个稚童,连额上不断渗出来的汗都没空擦,正跟随人群往外走,好不容易出了城,预备往亲戚家去,就见个着装干净的孩子跑到自己跟前。 “你怎么一个人瞎跑啊?快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县老爷已经被人打死啦,城里又进了伙山贼,巫祝大人说天下马上要大乱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别的安全地方!” 大婶怕这孩子听不明白,又嘱咐了几句:“官老爷们能跑的都跑了,里面到处是山贼,千万别再进去了。你家大人在哪?要是在城里可危险啊。” 凌张面上立即浮现出害怕的神情来,回身一指站着不远处的白家人:“他们在那呢,我们刚刚才遇到一大群坏人,他们还欺负我们!” 大婶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凌张的脑袋:“这世道真要乱了啊!不过不在城里就是万幸,回去告诉你爹,千万别进去了,里面乱着呢。” “我知道了,谢谢婶儿。”凌张脆着声音道谢,还帮这位大婶提了提布包,这才撒腿又跑回来。 “里面有山贼,能主事的死了,还有个装神弄鬼的扰乱人心。”凌张跑到李清年跟前,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声音沉稳了许多,和刚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模样相差甚远。 这样子,老气横秋地像个小老头。 “那这县城,我们就不进去了?”韩晓光问着李清年,又伸头看了眼前面的情况。 拖家带口的人们还在不断在往外涌,有些已经快走到他们这个位置了。 “派几个人,去把县衙里的官印拿出来。”李清年沉吟片刻,开口吩咐道,也没顾忌白家人就在一边。 韩晓光双眼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说完就转身亲自领着几个人绕着人群跑远了。 “我们就在这待着?”白璐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书里颜雅带众人走的不是这条路,并没有经过县城,故此白璐也不知道这城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能不进去,自然是最好的。 可她又怕李清年要在这里等韩晓光,如此就太过浪费时间了。 她还有任务的。 白海生是知道李清年身份不太寻常的,听人家胆子大到要去县衙偷官印,本来就不停冒汗的额头更是流汗如流水。 白琮和白珂却是因此对李清年崇拜了几分。 有这么多听话厉害的护卫,又敢去县衙抢官印,着实是让人敬佩又心生向往啊。 在他们心里,县衙那是和皇宫大院一样的地方。 虽然说县老爷死了,里面没人管着了,可怎么说,也是县衙啊。 “不必,我们继续走,他们会赶上来。”李清年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逃难人,又下令让众人自行找地方隐藏。 他可不想太扎眼。 “那我们,往北走?”白璐试探道。 已经是下午了,日头偏西,和县城方向对应,北边正好是方才那大婶离去的方向,人不多,又不用进入县衙。 “都可。”李清年还是不太想搭理白璐。 他想不明白,嘴里说着心悦他的白璐,这几日为何行为如往常大相径庭。 倒不是说他在意这丫头。 只是这人变化地有些异常,他想弄明白罢了。 白璐没听出李清年话里的不悦,在她看来,这人总是这么不阴不阳的。 只有在其他人面前,才一副傻白甜的大好人模样。 于是她又转头看向白海生,白海生也没什么异议,他虽然很想提出就在此和李清年等人分道扬镳,可想到乱世总是人多的好,又说不出口。 希望他们偷官印的事别败露,他才不想去吃牢饭。 白璐于是便当先朝北边去,身后跟着白家父子和李清年。 其他的护卫都已经再次隐藏了起来,免得人多口杂。 不过虽然他们只有五人,可人人身上都带血,白海生又长得凶神恶煞,故而从县城里逃出来的人见了他们都绕着走。 倒是有胆子大的盯着他们看,却被白海生凶狠地瞪回去。 白璐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他们只要慢慢往北走,按时抵达沧浪河就行。 可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越来越热了? 第二十一章 小小的风扇大大的能量 拉着板车的白琮已经停了下来,他的衣服完全汗湿,即便白璐在一旁帮他扇风也缓解不了半点热意。 而白珂虽然只是推车,却因为体型关系,出的汗比白琮更多,甚至已经开始因流汗过多而有些头晕。 若不是白璐之前也给他用葫芦弄了些水喝,只怕这会已经休克了。 白海生整个人已经虚脱到只能靠着白璐的搀扶才能行走,可二人胳膊交接的地方,汗水已经渗透过衣服滴落在了地上。 李清年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时清明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步伐也踉跄了起来,每走一步都有汗水从身上滑落,浸透到泥土里去。 “我们去那休息会。”白璐自己也到了极限,她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极不舒服,但头脑却还十分清醒。 要是他们再这样顶着太阳走下去,只怕是活着见不到夜晚繁星的。 于是也不管其他人的意见,先扶着白海生走到前面的树荫下让他坐着,又回身去帮白琮将板车推过来,再跑了一趟拉着几欲昏厥的白珂也到了树下。 这才气喘吁吁地看向还在一步一挪,努力维持体面的李清年。 “我扶你。”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又跑了过去,扯住李清年的胳膊就往树下带。 “我、我自己可以。”李清年有些抗拒,嘴上十分强硬地道,身体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 “你快闭嘴省些体力。”白璐也没惯着李清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走,反正原主这样的说话口气李清年应该也是听惯了的。 “你、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李清年大半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白璐身上,脑子浑浑噩噩,嘴里却还是嘀嘀咕咕着。 “你可别说了,再说,我姐该把你扔那了。”坐在树下的白珂恢复了些,见了这场景忍不住道,“快进来,我姐跑了好几趟,别不识好人心了。” 李清年听了白珂的话,就真的不再开口了。 倒是白璐惊异地看向白珂,“你刚刚叫我啥?” 她没听错? 这冤种弟弟终于肯叫她姐了? 书里白家三个混世魔王的关系并不算很好,只是在对抗外人时团结罢了,关上门能闹得天翻地覆。 主要就是原主和白珂不对付。 而白璐穿过来这么久,能感受到白珂偶尔的小别扭和怨气,却也知道此时的白珂心里还是念着亲情的。 她确实想过要和白珂好好相处,至少不要像书里那么鸡飞狗跳,但因为没什么经验而一直不得其领。 谁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白珂居然开口喊她姐了。 真是观世音菩萨显灵啊。 白珂被白璐这样一问,自己也愣了愣,旋即苍白的脸又红了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就把眼睛转开去,不再看白璐。 白璐把李清年扔到树下就乐呵呵地继续去板车那摸索,想弄点吃的喝的给这几人补补。 免得逃荒大队变成了拖尸大队。 李清年被白璐一甩手扔在地上,屁股的疼痛让他本就昏沉的头脑更晕,直接眼皮一翻,不省人事了。 在他倒地的瞬间,宋潜立马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接住李清年,生怕自己主子的脑袋被满地的碎石子碰坏了。 “白璐!你能不能温柔些!我主子差点就”宋潜讨伐的话说到一半,高涨的气势就在看到白璐的瞬间低了下去。 不是他怕白璐。 而是因为白璐手上拿着的东西。 那东西十分奇特,只有白璐巴掌大,圆圆地像个球,却是中空的,里边有个不停旋转的东西正送出阵阵凉风,吹拂着白璐的发丝。 即便隔得远,宋潜也能看到白璐布满汗水的额头正在逐渐清凉。 “我怎么?”白璐明知故问地看着宋潜,拿着小风扇自己吹得舒爽,又给白家父子一人发了一个,在他们的震惊的目光中走到宋潜跟前,递了一个绿色的给他。 “最后一个了,你和你主子一道用。” 说罢,也不看晕在地上的李清年,又走到板车前掏出了些糖,每人喂了一颗。 自然,还是没有已经不省人事的李清年的份。 几人都傻愣愣地任由白璐摆布,白琮拿着个粉色的小风扇,享受着这比蒲扇风凉爽不知多少倍的风,脑子都有些短路了。 白珂拿着的是个紫色的,双眼睁得极大,几乎要怀疑自己这姐姐是个什么妖怪变的。 不然怎么能从那板车里摸出来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白海生老半天才从白色风扇送来的凉风和嘴里的甜味里清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问:“璐儿、璐儿,这些东西是?” “这都是我的。”白璐早就想好了说辞,便利店里那么多东西都和这个时代不相符,若她没有好借口,岂不只能看着这些东西却用不了? “前段时间不是总有外邦的商队从咱村经过吗?那时候我拿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书里里四村沿山靠海,虽然不在港口处,却是常有些蓝眼睛黄头发的商队经过。 而那些人所带的东西,也确实都十分新奇,偶尔拿出来一样都是里四村人从未见过的。 白海生了然地应了一声,很了解白璐说的拿,是个什么意思。 “你怎么没叫上我们?而且那些人防守得可严了!”白珂却是有些疑虑,白璐哪里是这么有脑子的人。 而且得了这样好炫耀的东西,还能藏那么久不被他们知道? “你们都是碍事的,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白璐特意做出嫌弃的模样来,又立即转移话题道:“这天热得太不寻常了,我们还靠海,怎么一点海风都没有了?” “就是寻常入秋,也没有这么热过的,难道真是乱世要来了?”白海生的思想果然被白璐带着跑,立即接话道。 “若真是那样,我们还能去哪落脚?这金乌瞅着,也太刺眼了。”白琮素来会看人眼色,也跟着开口。 倒是白珂,虽不说话了,却是一直探究地看着白璐。 比起这突然变热的天气,他更好奇自己这突然变化的姐姐。 第二十二章 你说谁是赔钱货 “去水边,我的葫芦里已经没水了。再这样热下去,人会受不了的。”白璐顺势接话。 其实这个任务真的挺简单。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行了。 只是,她该去哪再找五十人来扩充队伍呢? 白璐一边想一边把目光投向仍旧源源不断从城里跑出来的人。 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好,有树木蔽日,又比其他地方地势稍高,很容易就能把周遭的一切纳入眼底。 如同城门口正发生的骚乱。 与之前孩童慌乱的哭泣尖叫不同,这会传到白璐耳里的稚童哭泣,更多的是绝望。 一个孩子,怎么会哭得这么绝望? 白璐打眼望去,其余几人也被这声音吸引,都不再说话,看了过去。 在不停有人往外跑的城门正当中跪着个满脸水渍的女童,七八岁的模样,仰天哭得肝肠寸断,手紧紧抓着一个妇人的衣裳不肯松开。 “娘,娘你别不要我,我能做饭洗衣,我听话,你别不要我!”女童脸上已经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还沾了些尘土,瞧着灰头土脸看不清样貌,却能看出这孩子瘦得过分的体格。 被她抓住的妇人脸上也是不忍,期期艾艾地握住她的手,回望向身旁的丈夫。 “看什么看,这种养着浪费粮食的赔钱货要来干嘛?我二姐家可是不养闲人的,赶紧卖了她换些银钱。”男人伸手就拍掉女童的手,转而擦着脸上不停滴落的汗对脚步匆匆的人们道。 “各位,这丫头只要三钱银子,买回去能当丫鬟使,也能当童养媳,实在不成,想转手卖掉,那也是使得的。走过路过快来看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白璐一听这话就眉头紧皱,想去那边瞧瞧,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白海生就已经站了起来。 “狗娘养的东西!你说谁是赔钱货?自己的闺女都不要,早晚雷公电母劈死你!”白海生声音洪亮,体格又魁梧,衣衫带血双目发红,扔下手里的风扇指着那边的男人中气十足地骂道。 “哟,怎么着,你是瞧上这丫头想弄回去当个妾?那可也是要给钱的。”那男人却是油头惯了的,远远看着白海生用白布挂着的手,知道这是个伤患,并不如何害怕。 听了这话的白海生脸都气红了。 他这辈子在里四村横行霸道,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二话不说就抄起板车上还带血的长矛就往城门冲过去,想好好收拾这瘪三一顿。 只是到底之前体力消耗太多,一到太阳底下被烈日晒着,头又开始发晕,只能用长矛拄在地上支撑身体,不至于倒下。 “我当是什么武神下凡呢,原来不过是个软脚虾。就你这样的,哪怕这丫头躺在你床上,你也消受不了!”那男人得意地笑起来,语调猥琐又刺耳,完全不觉用自己的女儿来说这种话有什么问题。 “宋潜,去。”李清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吃着护卫给他摘来的野果补充水分,看那男人的眼神像在看一坨狗屎。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宋潜完全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把风扇往李清年手里一塞,就起身往城门而去。 白璐已经到了白海生旁边,一言不发地将他扶回树下,让白琮和白珂看好他,不再让他乱动,又给他拿了个巧克力让他吃,也不多解释,起身同样往城门走去。 李清年看着白璐的背影,不知何时,只从背影上看,他竟有些认不出这是白璐了。 “怎么的,当着这么多人还想杀人是吗?你敢再动我一手指头试试,只要不把我弄死,我就赖上你了!” 等白璐到城门的时候,宋潜已经给了这卖女儿的男人好几拳,直把他打得吐了血。 只是这男人倒是个滚刀肉,见势不妙就往自己媳妇身后躲,用媳妇当挡箭牌不说,还接着挑衅宋潜。 宋潜的武功要收拾这人简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但问题在于,这里人太多了。 他如果下手太狠被人盯上,难保不给主子惹祸。 因为他已经看到人群里,有个衣着不凡的人正打量着自己。 那目光阴冷如毒蛇,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四肢。 于是宋潜犹豫了起来,到底是就此罢手,还是直接把人杀了? “你这女儿我买了。”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潜转头去看,正是一身大红花衣的白璐。 她柳眉如远山,双目含星辰,红润的唇再配着双颊上太阳晒出来的浅红,即便浑身一样配饰都没有,还穿着如此俗气的衣衫,也让宋潜怔愣了片刻。 这还是从前那个白璐吗? “只不过,你一毛钱都别想要。”白璐恶狠狠地看着那男人,嘴角的笑如同杀人的刀。 嗨,是她。 还是那个爱抢人东西的她。 宋潜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给白璐让了路,看她想耍什么幺蛾子。 “不给钱,是想抢了?”男人也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反映过来白璐话里的意思,立即眉毛倒竖。 却仍旧不敢从媳妇身后出来。 “不是买卖么,怎么能叫抢。。”白璐看向跪在地上仍旧不停哭泣的女童,心揪地疼。 这女童身架小,又瘦弱,看着不过七八岁,擦着眼泪的双手却已经布满了伤痕和老茧。 “只是不出银子,自然是用别的东西和你换。”白璐越看心里的火就越旺,嘴角的弧度也越锋利,但她脸上的笑却更灿烂。 “什么东西?”男人来了兴趣,从媳妇肩膀处探头问道,只要这赔钱货能换点有用的东西,他就乐意。 “这东西宝贝得很,只能给你一个人说。” 白璐放低了声音朝男人走去,一步一摇曳,脸上仍然笑着,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晃得男人有些分神。 等他反应过来,突觉自己的脖子一凉。 那笑得比天仙还好看的女子,正一脸凶狠地拿着把大菜刀架在自己脖间。 锋利的刃已经让他的脖子开始渗血。 “用你的命来换。” “你换,还是不换?” 第二十三章 可怜还是可恨 白璐此时浑身都笼罩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大有这男人敢说一个“不”字,就让他魂归九泉的意味。 可离得近的宋潜却看得分明,白璐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宋潜突然就对白璐之前坑自己的事情释然了。 他自觉比白璐年长几岁,是不该和个孩子一般计较的。 男人被刀比着脖子,本就汗流如瀑,这会更是快要站不住了,即便美人的面容近在咫尺,他也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问你呢。”白璐有些不耐烦看他这副怂样,刀锋往前送了送,鲜血流得更多了,甚至有些顺着刀沾到了白璐手上。 “我我我、我答应”男人结结巴巴地开口,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了。 白璐嘴角的笑这才明媚起来,可就在她要将刀收起来的瞬间,侧面突然冲上来一个人影,狠狠推了白璐一把。 若不是白璐眼明心亮躲了过去,只怕会摔到地上。 因为那人就因为冲势太猛又扑了个空,而来了个倒栽葱。 白璐定神看过去,原本一直燃烧着火焰的心突地就冷了下去。 是那个女童。 女童摔在地上,挣扎着又爬了起来,凶狠地看着白璐,如同在看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你伤了我爹!你得赔钱!不然我就去告你蓄意杀人!” 女童的声音很好听,如黄莺出谷,说出的话却让白璐如坠冰窟。 “她是在帮你啊?”宋潜也被这局势弄得迷糊了,很想撬开这女童的脑袋看看里边是不是都是水。 “帮我就该直接给钱,为什么要伤我爹!”女童却很是理直气壮。 那妇人此时也扶着男人走到女童身旁,柔柔地道:“孩儿他爹,你看,苗儿是真敬重你的,若真卖了她,往后还有谁这么想着你?” 女童听了她娘的话,也立刻不再看白璐,又换上了那副期期艾艾的神情:“爹,我什么都能做的,我只想陪着你和娘,你别不要我。” 那男人也不知是因为刚被白璐威胁了,还是真的感动了,居然搂着她们就哭了起来,说着什么一家人不分离的话。 白璐看着这家人抱头痛哭的模样,只觉得荒诞。 她又看了看那女童,见她似乎是真的欣喜若狂,胸口的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个小丑。 合着,她这是当了要拆散人家一家人的坏女人? “宋潜,走。”白璐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以后若是再多管闲事,就叫她便利店里的方便面都是没有调料包的。 宋潜也不愿再在这停留,因为他之前注意到的那华衣男子,已经抬步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人很危险。 “站住!”白璐和宋潜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呵止声。 还是那个女童。 宋潜脚步顿了顿,但白璐却连停都没停一下。 她不想与傻瓜论长短。 哪知这女童却不依不饶地快步跑到二人跟前,脸上的悲戚和此前让白璐动容的神色一样,出口的话却叫白璐气得牙痒。 “你们伤了我爹,怎么也该赔些药钱。”女童身量小,胃口却不比他爹小,“一两银子,否则我们就去见官。” “县衙里的青天大老爷都归西了,你想拉我去见哪个官?”白璐气极反笑,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怜惜这女童被她爹贱卖,却反过来要被她咬一口。 “总有能主事的,若你不肯赔钱,我们一家人就跟着你们。”女童年龄不大,说话倒是条理分明,只这泼皮无赖的话和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想跟就跟。”白璐是真不想和这人纠缠。 就算他们真的跟上来了,也只是给她的队伍增加人数,帮她完成任务罢了。 女童有些傻眼了。 她知道的事情不多,可她确实知道她爹对她是极不好的,动辄打骂不说还时时想着卖了她。 但她不能被卖。 她若被卖了,她娘一个人,只怕要被她爹打死。 所以她才想讹这女子一些钱财,有了钱财,她也好带她娘逃跑。 毕竟这女子虽然穿着打扮很普通,可她方才是瞧见的,那边的大树下都是她认识的人,还有个板车,上面装着许多东西。 如果有了那些东西,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也足够她和娘过日子了。 白璐此时的心冷硬如铁。 她看这女童的表现,有些猜到她的心思。 但若这女童此前直接开口与她说,她总是会给些东西的。 而她却只想讹自己。 怎么原主这张脸看起来像是个白痴吗? 白璐冷冷看了女童一眼,想绕过她回到大树下,可女童却直接上手扯住了她的衣服。 “撒开。”白璐极力压制自己的火气,她心里纵然对着小姑娘不再心疼,却也还没到要和一个孩子动手的地步。 该死,她到底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要知道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的。 “赔钱。”女童不依不饶,她知道这是她和她娘最后的一线希望。 她不想放手。 李清年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形,因他们这边地势高,又顺着风,倒是将来龙去脉听了个七七八八。 白家父子摩拳擦掌地就要过去,李清年忙让人将他们拦住。 要是把这几人放过去了,只怕事情会更麻烦。 “白叔,你且安心,我过去看看。”李清年歇了那一会,又吃了野果和白琮分给他的糖,自觉体力好些了,安抚着白海生。 他把两个护卫留在原地守着白家人,怕他们作妖。 自己明面上没有带人,扛着烈日往城门走去。 “这钱,不若就由我来给。”就在此时,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看过去,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一派的富家少爷打扮。 宋潜本来见李清年过来,就直接站到了李清年身边等着主子吩咐,哪想主子还没开口,他一直注意着的阴冷男子就先站了出来。 而奇怪的是,他一开口,方才那股让他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就消失了,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这人完完全全成了个风流倜傥的多金公子。 第二十四章 萝莉的身子御姐心 李清年看着这男子,身着滚金宽袖长衫,腰佩青白冰壶玉珏,头戴碧绿盘蛇翡翠簪,脚蹬祥云暗纹冰缎靴,手持百鸟朝凤鎏金扇,耳坠深海东珠圆月铛。 一团的富贵锦簇,让人忽视了他那狭长而隐隐泛着冷光的眼睛。 这样的目光正好落在看过去的白璐身上。 李清年对这人的不喜就莫名多了几分。 “我出二两银,不过,你得跟我走。”这富贵公子摇着折扇,说到最后将扇子在手心一拍合了起来,用扇尖指向那女童。 女童脸上的脏污已经盖不住艳丽的绯红,她的眸子居然透出秋水来。 “只是,你太小了,不若让你娘跟我走。”富贵公子话锋一转,又看向那搀扶着男人的妇人。 妇人一愣,手上没了劲儿,男人差点直接摔个屁股墩儿。 女童脸上的绯红就如潮水般褪去,松开扯着白璐的手走到富贵公子身前,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我已是豆蔻,只是瞧着小了些,是足以侍奉公子的。” 豆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古代的豆蔻,岂不是十三四岁? 白璐有些迷乱了,她一直以为这女童不过七八岁啊! 哪知道这女童、不,这姑娘居然比原主只小了那么一点点? 就真是萝莉的身子御姐心啊? 那富贵公子显然也傻了,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眼前如孩童般的人来。 “我名唤米苗,往后,就是公子的人了。”米苗干脆利落地跪倒在富贵公子跟前,对身后妇人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她如今有了路子,就绝不会再走回头路。 更何况二两银子,足够她爹娘存活好一段时间了。 再加上她跟了这有钱人的公子,她爹应该会对娘好些的。 米苗的头挨着灼人的地面,刻意不去听妇人挽留的话,眼前一幕幕闪过的都是她从小到大受得罪。 周鹏飞看着跪伏在自己身前的人,又看着脸上错愕神情还未收起的白璐,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长随就扔了二两银锭子到妇人和男人的脚边。 “拿着,我们少爷赏的。” 男人连忙将银子从地上捡起,也不顾上面沾着的灰尘,放进嘴里咬了咬,喜滋滋地冲周鹏飞道谢:“多谢周公子,小女跟了你是她的福气,往后要打要骂都随意。” 说完,就拽住不肯走的妇人往人群外面挤,得了二两银,他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他在里德县住了这么多年,对里德县里的官老爷们虽然没见过,却也是听过的。 而这位周鹏飞周少爷,乃是里德县四大家周家的嫡次子,为人张扬又乖戾,将花楼柳街当成自己家一般,寻常见着貌美些的女子,更是直接带回去。 但却不会亏待了人,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 他从前也生过把女儿送给周公子的心,为此还远远瞧过周公子几次。 只是自家女儿实在太像稚童,送了一次,被扔了回来,他也就息了这心思。 谁曾想,今日周公子居然主动收了他们家米苗。 不说往后,就说这二两银子,也够他花销好久了。 不趁着周公子没反悔赶紧走,他怕这银子留不住。 至于女儿,虽然现在是乱世,往后只要报周家的名讳,应该是好寻人的。 就是寻不到也没什么要紧。 反正他本来就是要把这赔钱货卖了的。 男人一边扯着媳妇一边往外走,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跪在周鹏飞脚边的米苗。 米苗也一直将头磕在地上,半点都没动,凌乱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神情。 “他们倒是跑得快,可怜了你。”周鹏飞望了望男人和妇人的背影,蹲下身用扇子支起米苗的下颌,打量着这张布满灰尘和水痕的脸。 “米苗不好听,往后就叫米九。”说完,便起身不再理会她,转脚朝白璐走过去。 “公子实在聪慧,家中已有八位侍妾,这米九好听又好记。”长随拍着马屁,扶起米九跟在周鹏飞身后。 “在下周鹏飞,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周鹏飞在白璐跟前站定,“哗”地一声又把扇子打开来,自命风流地摇着。 李清年从一边走上来,把皱着眉的白璐挡在自己身后。 “恭喜周公子得了如花美眷。”李清年在外人跟前又恢复成了那脸上带笑温吞良善的书生样,只是在他身后的白璐,却不知为何在这热得如蒸笼一样的天里感觉到一丝寒意。 “兄台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周鹏飞大气地道,狭长的眼里又冷光一闪而过。 他身后的米九却是白了脸,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笑话,这书生虽然长得好,瞧着却是一副穷酸样,要是跟了他,只怕是吃不完的苦头在前面等着。 就在米九预备哭求时,李清年已经笑着拒绝。 “不劳周公子费心,在下志不在此。” “无碍无碍。”周鹏飞不想再和李清年瞎扯,他想和后面那侧着脸不肯看他的白璐搭话,“这位姑娘” 但他的话才说了一半,李清年就温和地打断道:“周公子,我家中还有急事,要将小妹带回去,就先失陪了。” 说着,对周鹏飞拱了拱手,就拽了拽白璐,示意她赶紧跟自己走。 白璐自然明白,连礼也不愿给周鹏飞做,扛着菜刀就跟着李清年往回走。 宋潜落后了几步,看了看二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脸色沉下去的周鹏飞,那种阴冷之感又席卷上他的心头。 也不再逗留,追着李清年和白璐就走远了。 白璐回到树下就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那人竟是周家公子周鹏飞,和颜雅有着婚约的周鹏飞。 周鹏飞出现在这里,那颜雅等人也不会太远,白璐不想和那些人遇上,于是收拾的速度更快了。 书里颜雅带着里四村的人本是想到县城找周家的,毕竟她和周家公子有婚约在身。 但半道上因为白海生丧命狼群的事耽误了行程,等到了县城已经找不到周家人了,只得另寻他路。 可这次不同,白海生等人没再和颜雅他们一块走,那些狼群也都被清理了,颜雅他们自然会更快地到达县城。 想来周鹏飞在这里就是为的等颜雅。 书里只是因为颜雅来得实在太晚,才错过了。 白璐这会很想把那位米九拖出来打一顿。 不识好人心倒打一耙就算了,还耽误了她的时间,更让她可能撞上颜雅。 而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二十五章 谁的绿茶泡得更香 就在白璐催着赶着一行人收拾东西,甚至连李清年的护卫也被她使唤起来,好容易准备妥当要上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有爽朗的女声响起来。 “周大哥!你等久了,我们人实在太多了,路上走得慢了些。” 白璐侧头看去,就见绿果咧着嘴傻笑着冲周鹏飞挥手。 她旁边的颜雅仍然保持着温柔而圣洁的表情,目光柔和唇瓣莹润,即便脸上布满了汗水,也像是仙子美面带雾,更惹人怜爱几分。 二人身后跟着许多里四村的村民,浩浩荡荡一大群,具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模样。 白璐连忙推着白琮往前走,只想在她们看到自己前跑路。 只是天不遂人愿,颜雅和绿果的注意力都被周鹏飞吸引着,但周鹏飞却像没听见绿果的话一般,仍然注视着白璐的方向。 颜雅便顺着周鹏飞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几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正在远离她们。 “那不是”绿果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颜雅打断。 “鹏飞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颜雅的声音很好听,又十分抓耳,再加上颜雅说话时是上前几步走到周鹏飞跟前挡住他视线的,故此周鹏飞这才反应过来。 见是颜雅,脸上的不悦顿时变成了宠溺。 “颜颜,路上可累着了?快先喝些水。”周鹏飞边说边朝身边的长随伸出手。 长随会意,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水壶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来,出门时就觉得天热,这水里我特意加了冰鉴中的冰块,最适合解暑了。”周鹏飞将水壶打开,双手捧着凑到颜雅嘴边。 颜雅本就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蛋更添了几分艳色,眼波流转中尽是欢欣和娇嗔,就着周鹏飞的手饮下了冰水,这才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 周鹏飞看着颜雅流露出来的小女儿情态,心里极痒。 “反正你早晚是本公子的人,谁敢多说什么?”周鹏飞边说边看了眼正瞧着他们的村民们,那些村民也就识趣地移开了眼光。 有的看天,有的看地,还有的互相对视后又尴尬地移开眼。 老实说,他们并不是想看这对情人间的相处,他们只是也想尝尝加了冰块的水。 “周大哥对颜雅可真好,这冰鉴长什么样我都没瞧过呢。”绿果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真心为颜雅感到高兴。 “绿果,你也喝一些,这天太热了。”颜雅说着,美眸含着期待地看向周鹏飞,“鹏飞哥哥,我可以分一些给绿果吗?” 周鹏飞哪里有不答应的,心里觉得这颜雅虽然是个村姑,但貌美又良善,偶尔展现的女儿姿态也勾人得紧,给自己做个填房,倒也算合适。 米九一直站在周鹏飞身后,看这二人之间的互动,心里就不停泛酸,更是见颜雅这明显村姑打扮的丫头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牙就有些痒痒。 但到底,看周鹏飞对她这上心的样子,米九也不敢去硬碰硬。 只是任由额头上流的汗一滴滴地掉落,也不去擦,在颜雅还要和周鹏飞说些什么的时候,伸手虚弱地扯了扯周鹏飞的衣袖,气若游丝地喊了声公子,就昏倒在了地上。 颜雅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光,随即惊讶地叫了一声,动作比周鹏飞还快,不顾米九浑身的脏污,就将她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鹏飞哥哥,这位姑娘她” 周鹏飞看着颜雅迷惑又担忧的眼神,向来放荡不羁的心就有了些愧疚感。 早知道,当时就不冲动地买下她了。 “她是”周鹏飞组织着措辞,一旁的长随却如实全说了,甚至还带了自豪感。 “这是我家公子买来的小妾,要不是我家公子,她还不知道要被她爹卖到哪去呢。” 周鹏飞一脚就将嘴快的长随踢得吃痛地叫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向颜雅,准备解释几句。 但颜雅听了长随的话,眼里却半点怨怼都没有,而是引以为傲的神情:“鹏飞哥哥真是个好人,遇到你,不知她上辈子修了多少福。” 周鹏飞沐浴在颜雅崇拜的目光里,有些飘飘然,又更有些愧疚:“你不怪我?” “我为何要怪你?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在他人遇到危难时出手相助。鹏飞哥哥你真不愧是我心里的大英雄。”颜雅嘴角噙着笑,眼睛亮亮地看着周鹏飞。 但假装晕倒的米九却差点按捺不住要跳起来尖叫。 因为颜雅扶在她上臂的手,捏得她极痛! 好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丫头,比手段,她米九能在那样的家里活下来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 米九控制着自己忽略手臂上的疼痛,继续在颜雅怀里装晕。 等找到机会,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周鹏飞听了颜雅的话,更对这人美心善的女子疼爱了几分,之前念念不忘的白璐早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就连才买来的米九,也没分到他半点的注意。 “我爹他们已经先走了,我们也出发?”周鹏飞丝毫没有关心米九的意思,甚至准备直接动身。 颜雅却摇了摇头,看看怀里的米九,又看看身后一大群的村民:“这位姑娘身体太弱了,我的同乡们也需要休息一会,不若半个时辰后再走?” 周鹏飞这才想起颜雅还带了一堆拖油瓶,心里不喜,却没表现出来,“如此也好。” 颜雅又露出喜悦的神情来,和绿果一道搀扶着晕倒的米九去阴凉处休息,途中自然是趁机又狠狠掐了米九几下。 这个米九,虽然样貌长得并不出彩,但颜雅不知为何见到她就膈应。 上一世,好像并没有这个叫米九的人? 看来,许多事情真的都改变了。 颜雅低垂的眸子里明暗不定,把米九安置好后,她又往之前白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璐走了很远,见没有人跟上来,这才放下心,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但若是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两朵绿茶花之间的较量,却不知会不会有些遗憾。 不过,她已经有许多事情需要烦恼了。 例如李清年的这几个护卫。 第二十六章 有伤风化 “大哥们,你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白璐一边吹着小风扇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清年的脚步顿了顿,看了看自己头上的一大块油纸,又看了看身边呈四角跟着他行走,扯着油纸替他遮阳的护卫,再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用一种嫌弃却带点羡慕眼神看着自己白璐,心情十分美妙。 她有能吹风的小东西怎么了? 他还有大型全自动遮阳伞呢。 求我,求我我就让你也进来享受享受。 李清年暗自想着,故意将脚步放慢了些。 “那个,我有个事想和你说”白璐的声音果然软了几分,李清年转过头去看白璐,带着风轻云淡并不在意的模样。 “我发现,你的腰还是挺细的嘛。”白璐凑到李清年身边,贴着他的耳朵,眼睛却盯在李清年因天气太热而湿透的后背和窄腰。 甚至能透过湿透的灰白衣衫看到李清年后腰处的两个凹陷。 白璐说完就立时离李清年远些,看着李清年顿时升腾起红霞的脸,控制不住地仰天大笑起来。 李清年见白璐不知羞的大笑,又是恼火又是害臊,只觉得怎么能有这样大胆的女子。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前朝太子? 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对白璐太好了,让她忘了,自己可是能决定她生死的人。 但一看到白璐在阳光下愈发明艳的笑颜,李清年就像被什么烫了一下,立即转开脸不再看她。 “来人,我要更衣。” 其实李清年已经换了一次衣衫了,但这天实在太热,新换的衣裳很快也就被汗水打湿,他本想撑一撑,等到了夜间再换。 而受到白璐的调戏后,李清年还是忍不住了。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这白家丫头真是有伤风化,看来是得好好调教一番才行,不然让她跟在自己身边,迟早把自己气死。 李清年一边在护卫临时搭建的遮蔽处里换着衣服,一边考虑着怎么收拾白璐。 仿佛已经忘了,最初他是被白璐威胁才和她一路同行的。 白璐看着那几个给李清年撑油纸的护卫又急匆匆从包袱里取出衣裳和遮挡物,好让李清年更衣,笑声就逐渐停住了。 她其实是觉着这些护卫这样的动静有些太大,路上逃难的人见了这样,都避他们远远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吸纳新人入队。 这才想逗逗他,好叫他别弄这么大的排场。 毕竟她也给了李清年小风扇的。 只是没想到李清年的反应这么大,不仅没有撤去油纸,甚至还更兴师动众了。 【温馨提示,离任务结束还有44小时。】系统的机械声在白璐脑子里响起来,白璐更有些焦虑了。 已经过去4个小时了,他们离沧浪河大概还有10个小时的路程。 除去晚上休息和中途杂七杂八的事情,真正要到沧浪河,恐怕得花24小时。 而剩下的20个小时,她还得找五十个人跟她一路,否则任务还是失败。 白璐原本是想在里德县的城门那游说些人和她一起走的,但却被米九那档子事给耽误了。 她也问过白海生了,再往前,基本是没有城镇了,都是些小的村庄,还不一定能够遇得上。 只希望到沧浪河后,那边的一个港口能有人愿意加入她。 只是,她又该用什么法子来吸引人呢? 白璐想着自己的心事,用意念在空间便利店里搜寻着有用的东西。 太阳已经有些西斜,一直灼人的热浪也减退了些。 白海生的伤虽然还没好,但喝了白璐葫芦里的水,吃了白璐给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又一直吹着小风扇,精神状态倒是好了很多。 精神头一好,脑子就转得快。 脑子转得快,就想起去沧浪河还有条近道。 “璐儿啊,这条路我也是之前追着头鹿发现的,能比之前我给你说的还快上一个时辰呢。”白海生一想起来就和白璐商量着。 他有种感觉,白璐很想快些到沧浪河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女儿的心愿,他总是想助她达成的。 “那路难走吗?周围会有人吗?”白璐确实有些喜出望外,要知道现在时间对她来说十分宝贵。 可她也很担心,那是什么深山老林,到时若是路不好走,又偏僻没有人,路上出个什么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都是平路,只是里边草木太盛,牲畜又多。人嘛,应该是有的,上回我还瞧见许多炊烟了。”白海生也有些迟疑了,他受了伤,万一再遇上什么凶猛的动物,他怕白璐遇到危险。 白璐听了这话却是不怕了,转脸就去看一直在她身旁几步距离的李清年。 很奇怪,今天李清年总喜欢走在她旁边。 难道是怕她带着秘密跑了? “若是我们变换路线,韩晓光他们还能找过来吗?”白璐问着,她其实是想抄近道的。 “走。”李清年点了点头,他已经换了身月白的长袍,淡蓝的颜色更衬得他面容如玉。 他也感受到了白璐对于去沧浪河的迫切。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问。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白璐见李清年并不反对,也没再问白琮和白珂,反正他们都听白海生的,于是便让白海生带路,从大道上拐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白海生受伤后一直觉得憋闷,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打猎也好抢人也好,只有把浑身的劲儿用完了他才舒坦。 可自从受伤后,白璐半点重活累活都不让他干,自己就和那两个小子分着做完了,没让他操一点心受半点罪。 他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极不得劲儿。 这会终于能发挥些用处,连脊背都挺得直了些。 “跟着我走就行,这地方虽然我只来过一次,但绝不会记错。就我这记性,当年若不是太穷,早就去学堂中了状元了!” 白海生走在最前面,一只手上拿着菜刀,砍去些挡人的枝蔓,另一只手被白璐包扎着不能动,唾沫星子却是飞扬得很。 “如果我中了状元,你们都是少爷小姐啦。” 可惜他才春风得意没多久,就被啪啪打了脸。 第二十七章 老马失前蹄 “老大你说,你爹是不是天资过人。” “没错,爹。” “那你再说,你爹是不是英明神武。” “那当然了,爹。” “你有这么天资过人英明神武的爹,你什么感觉?” “自然是上辈子积德才能有这么厉害的爹。” 白海生和白琮一唱一和,吹得白海生飘飘欲仙。 而白珂的白眼也快翻到天上去了。 积德? 只怕是上辈子灭了人全家,这辈子才当他的娃。 白璐听着白海生和白琮的双人相声,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白海生难道不知道这还有好几十人都听着呢吗? 而且这些人和一般的人还不同,都是耳聪目明得很。 再说了,这还有个前朝太子,咱吹嘘的时候能不能收着点。 想着,白璐就去看李清年,却正好撞进李清年那双黝黑的眼眸。 那里边惑人的情绪闪得太快,白璐还没反应过来,李清年已经移开了目光。 白璐眨巴了眨巴眼。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李清年是在,偷看她? 一想到这,白璐的脸就烧红了。 她这一整天,即便是因为太阳过于热烈,脸也没烫到这地步。 不会不会不会? 她的春天,要来了? 白璐继续看着李清年,发现李清年虽然没再往她在的方向看过一眼,耳垂却不知为何有些泛红。 到底是本来就红,还是刚刚才红的? 白璐出了神。 但她等来的不是春天,而是冬天。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宋潜突然开口,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个地方,我们已经走过一遍了。” 正和白琮吹得祖宗坟上都要冒烟的白海生停住了,白眼翻累直接闭着眼走的白珂停住了,盯着李清年看的白璐停住了,假装不知道在被白璐看的李清年也停住了。 “你的意思是”白璐犹豫着开口,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宋潜,又看了看笑容僵在脸上的白海生。 “我们”白珂的目光却带着隐隐的兴奋和看好戏,目光从白海生脸上移到白琮脸上。 “迷路了。”李清年开口,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因为他确实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树。 在之前他已经见到过一次。 “爹?”白琮喃喃地道,只敢叫一声,后面的话都吞进了肚里。 因为白海生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很不好看。 “我是一时疏忽,你们等等,我想想啊。”白海生脸上青白红交加,他确实知道这条路,也确实走通过,更确实对于地形路线十分敏感。 但怎么回事? 怎么就突然老马失前蹄了? “没事的爹,刚才我们是往左走这才绕了回来,现在我们往右走肯定就没错了。”白琮安慰着白海生,反正这里就两条路,左边是错的,右边自然就是正确的。 但白海生却摇着头:“不对,我上次走的明明就是左边,不可能错的。” 他对于路线的记忆从来没出过错。 只要是他走过的路,就会深深刻进他的脑子。 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这次也不该出问题的。 白琮见白海生这纠结又怀疑自己的样,也不敢再开口劝,但他心里认定,左边不对右边自然就对,这是稚童都懂的道理。 “我去看看。” 白璐看了看两条路,这棵歪脖子树是朝左歪的,左边的枝叶繁茂如盖,右边光秃秃一片,连枝干也没有几条。 方才他们确实走的左边,一路上也没有其他的岔路,按常理来说,右边确实该是正确道路。 只是,书里白海生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别人是读书过目不忘。 他是道路走过即不忘。 所以,她想去前面看看,探探路,找找原因。 但她才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 “宋潜,带几个人去,左右都看看。”李清年扯住白璐的衣袖,见白璐转过头看他,又极快地松开手,面无表情地对宋潜道。 垂在身旁的手却握成了拳。 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逞强? “是。”宋潜对李清年言听计从,很快带着几个人分成两路往前去了。 白海生也快步跟上,还是走的左边。 剩下的人则在原地休息,喝水的喝水,啃野果的啃野果。 白璐蹲在地上用树枝戳着地上的蚂蚁窝,有些后悔。 她该知道的,人生哪有那么多捷径可以走。 她还是该走大路的。 脑子里系统的倒计时滴答滴答,甚至故意调大了声音扰乱白璐的心神。 白璐戳着蚂蚁窝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她没有像书里一样跟着颜雅,她是按照系统和自己的想法,走了一条新的路。 但她现在在想,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若是跟着颜雅,至少她能知道故事的发展方向和各种情节,可她现在开了新地图,等于完全放弃了先知先觉这一优势。 只能绞尽脑汁回忆书里的大体趋势,这样或许对她很不利? 可是,如果跟着颜雅,难保不被她阴。 原主就不知道在她手里吃了多少亏,最后还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白璐想到书里描写原主的死相,就觉得是自己的胳膊腿儿被生生扯断,浑身发起寒来。 “你很冷吗?”李清年蹲到白璐身边,看着白璐发颤的手和苍白的脸,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不该啊,这天热得他还在流汗呢。 白璐的思绪被打断,皱着眉看过去,见是李清年,又松开了眉头,换上笑脸:“是啊,你抱抱我,我就暖和了。” 李清年软下去的声音立时就大了起来:“请你自重。” “你往后可是我的人,我为什么要自重?”白璐模仿着原主说话的调调,看着李清年腾地一声站起来走开,心情却半点都没好。 他是前朝太子。 自己却只是一缕游魂,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的好。 白璐知道李清年心里极不喜欢原主,这才故意用原主说话的方式。 如果是她自作多情误会了,也不会引起李清年怀疑。 只是,白璐的心此时就像被她捅着的蚂蚁窝一样,乱成一团。 第二十八章 他李清年就是饿死也不吃 白璐的思绪还没理清,李清年派出去的护卫却都已经回来了。 无论是去左边的,还是去右边的,兜兜转转一圈,都转了回来。 那几人碰了面也是满脸的雾水,想不明白怎么会殊途同归。 白璐站起来,看了眼坠在后面不吭声的白海生和沉闷起来的气氛,开始cue自己的系统了。 【来个地图呗。】 【宿主周边五百米的地形情况已绘制,请查看。】系统没有为难白璐。 事实上,只要白璐提出的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系统都会答应。 但白璐看着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的地图,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这是一处环形林。 系统绘制的地图是俯瞰图,这样一看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不知是什么人将这个地方的树木都种植成了环形,大圆套着小圆,每个圆中间并没有相交的路。 而几个环的中间是一处村落,想来除了村里的人,其他人很难走进去。 要破除这个局面也很简单,只要他们认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行。 可有多少人会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去走野路? 白璐明白了破局之法,想装模作样地查看一番就带头往选好的方向走。 只是李清年比他更快一步。 听了下属七嘴八舌的汇报后,李清年像是明白了什么,在白璐有所动作之前,就开口道:“这里是人为布置的迷障,必须另辟蹊径。” “可是真的?”白海生一听就来了劲,连忙追问。 “是,我观察过了,这些树有的明显是被移动过的,而且就在近期。”李清年点着头。 “我就说嘛!我的记忆怎么可能出错。”白海生的精神头重新好了起来,“哪些龟孙儿这么多弯弯绕,还把树给移动了。” “这么大费周章,里边的人看来是很不好客。”李清年一边说一边抬头望了望天,手指向与太阳相反的方向,“一直往那边走。” 白璐猛然看向李清年胸有成竹的模样。 李清年手指的方向,正是之前她选择的。 可她是有了系统地图才选出来的最佳路径,李清年,又是怎么做到的? 是巧合? 还是这世间真有如此聪慧之人? 白海生已经当先走了出去,他急需证明自己真的知道这条近路。 剩下的人也都跟着前行,有几个护卫走到白海生旁边帮他一起开辟道路。 李清年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还呆愣着的白璐,深觉对方是过于崇拜自己而陷入神游,嘴角不由得上翘。 也没打断白璐,闲庭信步地走着。 这边白璐好一会才回过神,却见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几个护卫还在收拾痕迹,只得快步追上去。 太阳西斜,林间的草木花叶都染上了橘红,地上的枯枝被踩得吱呀作响,偶尔些松鼠抱着果子被他们惊吓得窜上高树。 虽然还是很热,但树林间自带荫凉,不知从哪吹拂过来的风让所有人都放松了心情,欣赏着这层层叠叠在风中翻涌的暖橘色树叶。 白璐拿出来的小风扇已经没了电,转不动,白璐借口自己知道怎么修都收了回来。 虽然空间里没有水也没有电,但还有好几十个充电宝,都是百分之五十的电。 白璐预备先不用它们,免得以后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电。 中途众人找了个空地各自解决晚饭,李清年还是吃着护卫给找来的野果。 白璐这边就丰盛多了。 白家人逃难时带的东西多,大部分又都是吃的,虽然经过了今天一整天的高温,那些狼肉和猪肉都开始腐烂发臭,但剩下的馍馍米面,却还是完好无损的。 他们一人啃着个玉米馍馍,就着白璐从空间里找出来,再用罐子装好的辣椒酱,吃得倒也是津津有味。 “璐儿,这辣椒酱也是从外商那弄来的?还挺够味啊。”白海生本来是因为有伤不能吃辣的,但架不住白琮和白珂吃得香,软磨硬泡从白璐手上弄了点尝尝味。 白璐笑着默认,瞟了眼专心吃野果的李清年,还是给他分了些馍馍和辣椒酱。 “你尝尝,真的挺好吃的。”白璐把东西放到李清年身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她知道李清年不喜欢吃别人的东西。 但她向来是个大方的人,分发东西不给周边的人吃,她心里总不舒服。 但她分出去的东西被拒绝了,她更不舒服。 所以放下东西就走,李清年爱吃不吃。 李清年啃着野果,像是完全不在意白璐的举动,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白璐放下的馍馍上。 黄澄澄的玉米馍馍配上红灿灿的辣椒,倒还真的挺勾人。 只是,这丫头身上秘密太多,难保不会给自己下什么毒。 虽然这馍馍看起来很好吃,但他李清年就是再饿,也不会吃她给的东西。 李清年的眼神游移不定,一会去看吃得正欢的白家人,一会看着馍馍,一会又看着手里没滋没味的野果。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野果时,他的手还是伸向了那馍馍。 李清年犹疑地张开口,他这么多护卫在这呢。 白璐应该没那么蠢,她若是真敢下毒,他们白家人都得死绝。 当馍馍被李清年吞咽进肚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来。 真香。 众人休息好后,重新出发。 太阳渐渐西沉,在最后一抹光线黯淡时,他们终于走出了树林,看到了一大片种植着粮食的田野,和不远处一排排的房屋。 田野间还有人在弯腰忙碌着,犬吠声遥遥传来,合着孩童的嘻笑和妇人的唠叨,房屋上有炊烟升起,向着刚爬上来的月牙飘去。 竟然是个世外桃源。 “什么人!”有人发现了他们,拿着锄头就冲了过来,边跑边喊,“有外人进村了!快来人!” 随着这人的喊叫,许多人也抄起农具就跟着冲了过来,嘴里高声喊叫着,将犬吠都压了下去。 最前头的白海生忙把手里砍枝蔓的菜刀握紧,他离得近,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浓浓的敌意。 这样特意往人烟稀少地方住的人,还在外面弄了迷惑人的把戏,自然是不欢迎外来人的。 白海生和几个护卫已经摆好了防御姿势,可谁知,那最先跑过来的人却在看到白海生旁边的白璐时,突然顿住了脚。 他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锄头一扔,就跪在了地上。 第二十九章 神女下凡 “神女!请神女宽恕,小民有眼不识泰山,神女切勿怪罪!”那人磕头如捣蒜,声音显得十分激动,身体甚至都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跟上来的人见他这模样,都惊异地对视了一眼,看向正一脸错愕想要去扶人的白璐,皆是如同被风吹倒的麦苗,哗啦啦跪了一片,手里的农具丁零当啷全扔在地上。 “神女下凡了!神女又下凡了!神女没有忘记我们!”这些人都跪拜着白璐,激动地喊叫着,仿佛见了活菩萨。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些起来啊!”白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跪过,何况这里面好些人比白海生看起来还要年长些。 但并没有人起身,反而更加激动地磕起了头:“神女开口说话了!神女说话了!咱们有救了!” 白璐给这些人跪下的心都有了。 “我命令你们,立马起来。否则我掉头就走!”白璐脸上摆出严肃的神情,用最大的声音说着。 磕地正兴起的人们一愣,不约而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还是带着星星眼盯着白璐。 “神女这一去就是二十年,我们等你等的好苦啊。”为首的那个男子看着白璐月光下的面容,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怎么这还哭了? 白璐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认错人了,我女儿今年还不到十五。”白海生把白璐拦在身后,手里的菜刀在月光下反射着光。 “大胆!竟敢羞辱神女!神女乃是天生地养,你也敢冒充神女的爹?你是天王老子不成!”人群里有人冲着白海生怒喝,又弯腰去捡农具要上来把这欺辱神女的人好好揍一顿。 “神女是否被这些人劫持?我等这就为您排忧解难!”有人应和着,也捡起农具,夜风呼啸起来,气氛开始变得焦灼。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更不是什么神女,他也真是我爹。”白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释着,“我们是逃难发现这地方的,这都是我的家人朋友,我没有被挟持,也不用你们帮忙的。” 白璐的话落,这些人便又面面相觑起来。 “或许你们口中的神女和我长得很像,但我真的不是她。”白璐补充着,还想再说几句,却见人群里的人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难道她真的不是?” “神女放弃我们了?” “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吗?” “时限马上就要到了,神女再不来,我们也没有活路了啊!” 绝望和慌乱在人群里蔓延,哪怕只是借着月光,白璐也能看清这些人脸上的痛苦和空洞下去的瞳孔。 “你们说的神女,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不来,你们就要死了?”白璐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觉得这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既然你是外乡人,何必管这么多,赶紧走。”确认了白璐不是神女,有人已经开始想要驱逐这些不速之客。 “但她和神女长得一模一样,万一她真的能帮我们呢?”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还抱着一丝希望。 这丝希望在人群里蔓延,很快,一个年过花甲的人拄着拐杖,分开人群走到白璐跟前。 他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用浑浊而平静的双眼打量了白璐一会,沧桑而柔和的声音从他嗓子里发出来:“像,真像啊。” “陆老,我们该怎么办?” “她不是神女,但她和神女,有关系。”被称作陆老的人在白璐不解的目光中拉住白璐的胳膊。 “小姑娘,天色也晚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一宿。” “那,我的” “你的家人朋友自然也可进来歇息,说不定我们还需要你们的帮助呢。”陆老打断了白璐的话,拉着白璐就往村落中走去。 白海生和白家人自然是立即跟了上去,李清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来,他之前把白璐想得太简单了。 这人身上的秘密,比他以为的要多多了。 “主子,这村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方才趁着混乱溜进村落查看的宋潜跑了回来,贴着李清年的耳道。 “他们人人都会些武艺,又十分警惕,连妇女和幼童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我们还是离开?”宋潜有些担心,他从没见过一整个村落的人都有武功傍身。 要不是他轻功尚算过得去,只怕方才就会被留守在里面的妇人和孩童发现。 “比起你们来,如何?”李清年看着白璐被迫向前走着的背影,和偶尔回头看过来的目光,有些迟疑。 他当然可以离开白璐,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离开白璐。 但白璐手里还有叛徒的信息,还有那么多他好奇的秘密。 所以明知道这村落他是不该去的,他也还是想试一试。 “我等自然更胜一筹,但他们人多。”宋潜对自己人有自信,却也不盲目自大。 “无碍,让他们都惊醒些。”李清年还是下定了决心,迈步跟了上去。 他不能半途而废。 遇到困难就退缩,这不是李家的家训。 也不是他父皇的教导。 白璐回头看着李清年跟了上来,这才放下心。 她生怕李清年因这村子情况太奇怪,而直接离开。 如果那样的话,即便这整个村子的人都跟她走,只怕也不够一百人。 “你的意思是,这村子只建了二十年?”白璐问着陆老,方才陆老给她讲述着这村子的历史,她没认真听,只听到最后一句。 “是啊,当年神女不嫌弃我等,救下我们后将我们带到这个世外桃源,又教会我们建屋种田,我们才能活到现在。”陆老说着,看着白璐茫然又好奇的表情,心一分分沉了下去。 他见到白璐的第一眼,真的以为是神女回来了。 但细看,这女子却又和神女不大一样。 她比神女还要稚嫩些。 那时他就知道,这人不是神女,现在再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切切实实死了心。 不过,既然长得和神女这般相像,定然和神女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没注意到的是,走在他后面的白海生,脸色越来越沉。 第三十章 抓到一个预言家 陆老因为拄着拐,走得慢,一路上许多人家都探出头来瞧,在看清白璐的面容后,皆是悲喜交加,又跪了一大片。 白璐连忙要去扶,却被陆老拉着,“给他们些念想,我们这些年,就指望着这一天到来。” 听着陆老叹息般的话语,白璐还是把否认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但行走的脚步,却越来越僵硬,仿佛地上布满了尖利的针,能透过鞋底刺破她的脚心。 有稚童好奇地一直跟在他们身旁,跑前跑后地偷瞧着白璐,不时窃窃私语一番,被随行的人呵止后作鸟兽散,没一会又跑上前来故态萌生。 白璐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来到一座红瓦砖房前,陆老松开了拉着白璐的手,从衣袖里翻了半天,掏出一枚玉制的钥匙,插进红木大门笨重的锁眼里。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发出极具历史厚重感的声音,像是在对来人诉说着久远的历史。 门被完全打开,有人拿着火把走了进去,点燃里边的灯火后,回到庭院站成两排给白璐指引出道路。 在明明暗暗的火光中,大门里面一个敞开的七折门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留云神女。 七折门内是一座通体用玉石打造的雕像,一个体态优美的女子手中拿着把脸盆大小的菜刀,正用力砍向什么东西。 雕塑四周围绕着许多长明灯和木牌,显然是这村子里死去先人的牌位。 牌位不像其他的祠堂一样,都是相同的姓氏,这里是什么姓氏都有,甚至还有白璐听都没听过的姓氏。 但真正令她震惊的,却是那位以玉石为形的女子,居然和她宛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加上她手中的那把菜刀,越看越有一种熟悉感。 “这就是留云神女。”陆老悠悠地说着,“她救了我们,教导了我们,给我们留下生的希望,如今,派你来拯救我们了。” “拯救?”白璐反问,她是记得之前的人一直在说什么得救了之类的话,似乎这个地方正面临着什么威胁。 李清年站在祠堂门口,看着雕像,又看着白璐,最后把目光落到了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表情的白海生身上。 这个平时直来直往声如洪钟的男人,此时脊背已经塌了下去,即便看不清表情,也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狂风暴雨。 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白海生一定知道些什么。 李清年再度看向雕塑,从留云神女的眉眼里,猛然瞧出了些熟悉感。 但这并不是因为这留云神女和白璐长得相像。 李清年的眉头慢慢锁了起来,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神女把我们带到这里安置,却也预感到二十年后,天下将打乱,此地也会因不可知的天灾而毁灭。”陆老提起这个,嘴角就垂了下去。 “她说自己还有要事处理,二十年后定然回来带我们寻找新的立命之所。算起来,离神女预言的日子,也不到一日了。” “她说的就一定会发生?”白璐有些困惑。 书里她从未记得作者有写过这位神女,即便女主颜雅有遇到过所谓的巫祝,却也是个大骗子,被颜雅戳穿后让她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难道这个世界,和书里并非完全一样? 【此世界已经具有自我逻辑,请宿主多多探索。】系统检测到了白璐脑子里大大的疑惑,人性化地主动出来解释。 白璐了然地轻微点着头,如果真按照书里的描述,她也不可能到得了书中没有写过的地方,例如这个村子,在书里是半个字都没有被提过。 看来是系统,或者是系统背后的人,将这个世界完整丰富了。 “神女说的一切都会成真!”陆老的声音突然提高,为白璐这样质疑神女的言辞很气恼,但碍着她和神女酷似的脸,生生压住了火气。 “神女曾说过,苏家的小儿会当皇帝,如今皇位上坐着的,不正是苏家那败家子?” “神女还说过,沧浪河会涨水淹死许多人,这才带我们到离沧浪河远些的地方。果然我们刚落脚,沧浪河的河神就发怒了。” “神女更说过,这段日子天气会一日比一日炎热,这不就灵验了?” 举着火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说着神女的预言和被验证的结局,有几个甚至又对着神女的雕塑跪拜起来,口念着保佑之类的话。 好家伙,她这是抓到了个预言家? 白璐越听越玄幻,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看雕塑。 “所以,很快这个地方就不能再呆了,神女没有来,却派了你来,希望你能告知我等该如何自处。”陆老把拐杖在砖地上敲了敲,示意其他人安静,缓和好情绪后恭恭敬敬地问白璐。 “我们是从里四村逃难来的,权贵圈占了我们的地,我们准备先去沧浪河,再做打算。”白璐简单地讲了来龙去脉,她也不知道后面该往哪走,系统还没发布下一个任务呢。 不过,现在可是她扩大队伍的好时机:“如果你们愿意随我一起,我自然是欢迎的,绝不会让你们饿着渴着。等寻到合适的落脚点,我们也能成为乡邻,我还想多了解些这位神女的故事呢。” 陆老听白璐也是逃难来的,就有些失望,但再听她愿意带着他们一道走,双眼又亮了起来。 “当年,神女带我们走时,也说绝不会让我们饿着渴着。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最早跟随神女的人,也没几个了。”陆老感叹着,看向白璐的目光更加炽热。 “能再听到这句话,就是死,我也值了。”说罢,陆老把手里的拐杖一扔,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白璐早防着他这动作,他们这一个村的人都喜欢跪人,但让这么一个年纪能当她爷爷的人给她跪下,她怕夜里做噩梦。 “陆老您赶紧起来,既然时间紧迫,不若让愿意走的人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也好先离开这?”白璐稳稳地扶住陆老,没让他跪下去,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陆老心里对白璐又看重几分,顺着白璐的力道站直身子,张口吩咐着其他人:“去,让大家都把收拾好的东西拿上到村口集合!” 有人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跑去送信了。 看来这些人是一早就准备走了,只是还抱着最后的希望想要等这位留云神女来。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和她长得这么像? 白璐替陆老拾起拐杖,起身的时候,却突然瞧见一直没说话的白海生低垂的脸上,全是泪水。 第三十一章 穿越女的狗血爱情故事 “陆老,我有些事,想和家人商量商量,您看”白璐把拐杖交到陆老手上,话语说得很委婉。 陆老私心里并不想离开,他自己一走,这位明显和神女有瓜葛的女子就消失不见了。 但为了给白璐留个好印象,他还是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李清年也跟着离开,甚至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灯火通明的祠堂内,就剩下白家人,和手拿菜刀的留云神女。 白海生终于忍不住地跌坐在地,把头深深地埋进掌心,肩膀抖动着,压抑的哭声从他手指缝里传出来。 “爹,你认识她。”待白海生的哭声变小了,白璐才肯定地道。 不是她不想让白海生释放情绪,但她也怕这地方真的会如留云神女所说,遭受不知名的劫难。 白琮和白珂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今天一天都在做梦。 先是遇到狼,再是天热莫名其妙变得能把人烤熟,又见着卖女儿的,后来还迷了路,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人烟,自家妹妹居然被当成什么神女。 现在,一向天王老子都不怵的爹,居然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我认识她,”白海生的脸还是埋在手掌中,似乎一眼都不敢瞧那雕塑,“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爹,她是谁啊?”白珂按奈不住好奇问,看他爹哭得这么惨,他还当是他娘呢。 但他娘,好像不长这样啊? 白珂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娘的模样。 他娘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只记得娘很温柔,待他们很好。 可似乎没有这雕塑这么好看。 “她”白海生终于把手放下,老泪纵横地缓缓抬起头,看着雕塑上熟悉的面容。 “她叫白月生。”白海生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白琮连忙上前扶住他。 白海生借着白琮的力,一步一步挪向雕塑,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雕塑的裙摆,手却僵在半空中,再前进不了半分。 “是你娘。”最后这句话,是白海生从嘴唇缝里挤出来的。 白璐听白海生这样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在她的天灵盖上。 什么意思? 白月生,这名字一听就和白海生是一家人? 怎么又是她娘了? 难道白海生和白月生 白海生似乎明白白璐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无问自答道:“月生是我的妹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对于妹妹临死之际的请求,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何况,是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所以从那天起,你就成了我白海生的女儿。” “但每每看到你,看着你对我笑,对我撒娇,我都会想起月生。如若她不死,她也能像你这样快乐地活着,那该多好。”白海生明显陷入到了回忆里。 有时候难以出口的话,一旦开了个头,就再也停不住了。 越是积压得久的秘密,越是如此。 “月生从小就鬼机灵,又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老爱到处跑,一跑出去,每个十天半月都不带回来的。” “但她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带东西,等在呆腻了,就又出门玩了。” “我知道,她就像一阵风,强留是留不住的。只要她在外面平安快乐,那也挺好的。” “可是有一回,月生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我那时想把人赶出去,月生死活不愿意。也就是那一次,我们第一回吵架。” “没错,那个男人就是你爹。第一眼我就觉得他会害了月生,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错。” “他被月生精心养护着,和月生定了终生,在我爹娘跟前发誓会对月生好,可成亲没多久,他就消失不见了。” “月生在找不到他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完全不当一回事,可我却天天都能在夜里听到月生的哭泣。” “后来,后来月生发现自己有了你,夜里也不再哭了,一心要将你养育长大。” “我知道,月生心里还抱着你爹会回来的念头。即便不回来,她也会带你去找他。” “可就在你出生那日,有人想要月生和你的命。” 白海生说到这里,刚平缓的语气又激动了起来,仿佛再次见到了那让他心肺俱碎的场面。 “月生为了保护你,强撑着身体挡住那些人,还用了很多我从没见过的东西。月生让我抱着你走,她哭着求着让我抱你走。” “但月生自己还在流血!那些人放火的放火射箭的射箭,一下下冲击着月生拿出来抵抗的东西。我想留下帮月生,可月生为了保护我们,她居然直接走了出去!” 白海生的声音悲恸起来,似乎又看到了妹妹那孱弱的身躯,一步步往冲天的火光里走去。 “外面的大火很快吞噬了月生,我甚至连她的骨灰都寻不到。”白海生的手终于紧紧抓住了玉石雕塑的裙摆,像是要把走进火光里的白月生拉回来。 “也就是那以后,我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女儿抚养,白琮白珂那时也不记事,你便就此成了我的女儿。” “很多次,我都想告诉你,你的娘是白月生,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你。但我说不出口” “因为我怕,我怕你会怪我,怪我为什么当时没有能保护好你娘,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白海生的眼泪再一次滚落,脸贴着雕塑的裙摆,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璐静静地听着白海生的描述,抬头看着生气勃勃挥着菜刀的白月生。 原来,这是她娘啊。 或者该说,这是原主的亲娘。 虽然她这些天一直努力完成系统的任务,也努力担起原主该担起的责任,但她心里总还是有着疏离感。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谁。 她不敢忘了自己谁。 故此,虽然这位白月生的遭遇确实十分让人动容,但白璐注意到的,却是另外一点。 很可能,这白月生也是穿越的。 甚至,也携带着空间。 因为她的行事作风实在不像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能做出来的事,再加上能拿出许多白海生没见过的东西。 白月生的故事,很像是各种书里写的穿越女的狗血爱情故事,但不同的是,她最后的结局。 为了女儿,甘愿飞蛾扑火。 在那一刻,白璐相信,这位原主的娘兼她的前辈,是真真正正融入了这里。 白璐朝白海生走过去,手抚上他不断颤抖的肩膀,正要开口,外面突然嘈杂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 第三十二章 梦想照进现实 门很快被李清年从外面推开,一向从容的他少有地露出焦急神色来:“赶紧走,这里不能再呆了,火势太大了。” 白璐连忙拉着白海生就往外冲:“白琮白珂,快跟上!” 白海生有些挣扎,他想回身再看看那玉石雕塑,想再看看他这么多年放在心底的妹妹。 但白琮和白珂反应过来后也帮忙推着他往外跑。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没有印象的亲戚,纵然生平事迹十分波澜壮阔,却也比不上逃命要紧。 一冲出门,就见外面火光冲天,将黑蓝的夜空都烧红了半边,月亮都不见了踪影,唯有滚滚的黑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朝他们扑来。 “是林子里起火了,必然是天气太过炎热,不知道什么东西烧着了。”陆老已经组织人往外撤了,他自己还是留在白璐身边,不想放弃这位和神女很像的人。 “陆老,此地不宜久留,火势太大,很快就会烧过来。让大家都和我们走,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白璐看着不远处的火光,仿佛还能闻到树木烧焦后的气味,这个地方突然让她很不安。 “好,都听你的。”陆老一直垮着的脸终于舒展开来,他就等着白璐这句话,立即转身向一直跟着自己的孙子道:“去催催,让他们动作快些,神女、不,这位姑娘要带我们走了!” “好嘞!”陆老的孙子不大,看模样比白珂还要小些,喜笑颜开地就跑走了,边跑还边喊着“得救了”之类的话。 “那我们去村口?人到齐了咱们就走。”陆老扫了一眼白海生满脸的泪水,当没看到,心下更是肯定这些人和神女关系匪浅。 白璐点了点头,拉着白海生就要跟着陆老走,白海生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他回头望着祠堂里还能瞧见的雕塑,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月神女的雕像,你们打算怎么办?” 陆老脚步一顿,又接着往前走,头都没回一下:“神女说过,真到了这一天,一切皆是身外物,不必留念。” “真要把她孤零零留在这吗?”白海生的声音仿似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 “只要心中有神女,神女就在我们身边。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玉雕。”陆老半点不舍也没有。 毕竟在建造这个村落时,他们每个人心中就都知道,这里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 而那具倾注了他全部心血雕刻成的玉石雕塑,在完成的那一刻,有些东西他就已经放下了。 白海生不再开口,沉默地由着白璐拉着他走。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那骇人的火龙一眼。 因为那是他最深的梦魇。 村落不大,很快陆老就带着他们到了村口,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虽然都是带着大包小包,有些混乱,但每个人脸上却都是充满了希望和活力的。 “神女来了!神女来了!”有眼尖的人看到白璐,高声叫起来,一群人又乌泱泱跪了下去。 白璐都有些麻木了。 但她还是受不住这么多人给自己跪拜,于是大声道:“从现在起,见了我就跪的,便自行离去。你们跪一次,我的阳寿就少一分。想我早死的,便跪着。” 这话一出,人们都面面相觑,有机灵些的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白璐拱手道:“神女万寿无疆,与日月同光!” “神女万寿无疆,与日月同光!” 很快有人跟着效仿,白璐额头上的黑线都能用来织围巾了。 大哥大姐们,前朝太子未来天子还在我旁边站着呢,你们说这个,是嫌我活得太长啊! 李清年看着白璐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想笑。 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这神女已经消失二十年了,可这些人却依然将她当作神只来膜拜。 如果白璐想借此做些文章的话,并不困难。 白璐的嘴张开又合上,她很想跟这些人说一句话: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但看着陆老恳求的目光,白璐出口的话还是变了:“共有多少人?都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 陆老连忙道:“当年神女共带领七户人家到此,如今已有十五户了。将孩童老妪都算上,共有六十八人。” “玄明,可都到齐了?”后一句是问人群里领头的一个男子。 “爹,都到齐了。”这男子长得极高,即便白璐和他之间有些距离,可看他时仍需要仰视。 火光衬着他的剑眉星目极为显眼,脸部线条如同被刀砍斧凿,十分硬朗,看向白璐时,那双眼睛里跳动着让白璐有些害怕的热烈。 连任务即将完成的喜悦都被淡化了很多。 “大家先随我去沧浪河,到了再另做打算,如何?”白璐努力忽略陆玄明灼人的目光,控制着面部表情,做出万事皆在掌握的样子。 虽然这些人因为神女的缘故愿意和她走,但她怕自己过于跳脱,令他们生疑。 若是人设崩塌,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身上背着的人设也有些太多了。 “听凭神女吩咐!我等誓死追随神女!”陆玄明当先应和,中气十足地道,很快所有人都有样学样。 “很不错嘛,神女。”李清年走到白璐身边,低下头附在白璐耳边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白璐的耳垂上,将那里瞬间烧成和天边烈火一样的颜色。 白璐听清了李清年话里的调侃,抬眼去看他,却见他已经站正了身体,直直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陆玄明。 一个词瞬间钻进白璐的脑子里。 【原来这就是地星人所谓的修罗场,已截取片段。】系统好死不死地出来刷着存在感。 【你别学会一个词就乱用,这算哪门子修罗场?我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系统有实体,这会一定被白璐爆锤。 但她心里不知为何,却隐隐有丝兴奋。 苍天啊,她活了二十多年,梦中的场景终于照进现实了吗! 她也是被男人争夺的玛丽苏了吗! 第三十三章 狂热大粉头子 “小妹?小妹?”白琮的声音打断了白璐的神游,白璐连忙看向身后的白琮。 “陆老说他们知道路,让咱们跟着走,问你行不行呢。”白琮把方才陆老的询问重复了一遍,看着白璐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他才知道白璐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却和自己又有着血缘关系,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白璐相处。 若不是白璐方才半点反应都没有,火势又逼人,他是不敢开口唤她的。 毕竟,白璐现在可是被这么多人捧着的神女。 “自然可以。”白璐反应过来,轻咳着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她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发呆,发得还是那样的粉红泡泡呆,于是脚趾又开始抠地,三室两厅即将竣工。 “陆老您看着安排就行,大家若是缺什么东西,尽管找我便是。”白璐又补充了几句,给这些人打打定心针。 “神女真乃菩萨转世!有神女在,我们什么也不担心!”陆玄明听了白璐的话,果断地结束了和李清年的眼神厮杀,再度振臂高呼。 又引来一群人的附和。 白璐的脸开始发红,这陆玄明不会是传说中的狂热粉? 还是大粉头子? 但她真的不是留云神女啊! “好了!出发!”白璐实在受不了了,高呼一声,带路的几人就走到最前面,人群有序地跟上,白璐和陆老他们走在最后。 虽然是夜间赶路,后面还有大火在追,但白家人却是比白天轻松了不少。 因为神女的缘故,他们的东西都由村民热情主动地帮忙拿着了,那辆板车也被陆玄明第一个抢去推,喜滋滋地走在白璐前面。 这些人甚至连跟着李清年的护卫都没放过,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帮这些护卫拿手上的东西。 护卫们向来都是被人畏惧的,又极少和外人交谈,一时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除了紧紧拿着行李,就仿佛石化了一般。 白璐看着想笑,用手捅了捅李清年,李清年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护卫们听了这话,明白主子是让自己随心,但没有一个敢将包裹给这些村民,只能干巴巴地笑着拒绝。 虽然这些包裹里大都是他们摘的野果,装的水,以及带的一些日常用品,可作为护卫的第一次训练,就是决不能依靠其他人。 不过经过这件事,他们也深刻体会到了,神女对于这些村民的意义。 在他们眼里这个狡诈又野蛮,不知礼数威胁主子的花痴村姑,突然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有了这么多拥护者。 此事必须告知韩晓光。 宋潜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璐,白天才对她转变的观感,现在又变了。 有了当地人带路,他们很快走出了树林,再回头看,林火几乎将所有的树木都烧成了黑炭,目光所及皆是乌黑的浓烟和深红的火焰。 白璐的腿都有些软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疲惫。 如果有微信步数,她相信她今天必定是所有人的排行榜第一。 等他们找到一个安全的平地休息时,白璐已经快要虚脱了。 她从兜里掏出早晨装进去的巧克力,却发现巧克力已经因为高温融化成了一滩粘乎乎的黑色液体。 白璐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人们开始架起火堆,打起地铺,甚至入了梦乡,还是强忍着双腿上的酸痛站起来。 “我要进去一趟,你们在这等我。”白璐这话是对白琮说的,白海生已经因为身体受伤和情绪激动靠着板车睡着了,白珂正在旁边给他铺床,想让他睡得舒服些。 白琮疑惑地看着白璐,磕磕巴巴道:“你进去做什么?里边还有火呢!” 林火这会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些没烧完,虽然看着没有先前那么吓人,到底是不安全的。 白璐没有多说,“你在这照顾好他们,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就往林子里面走。 她其实是不怕的,毕竟便利店空间里有手电筒,有安全帽,甚至还有个灭火器。 只是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跑这一趟。 可一想到跑完这一趟,今后她就少了许多掣肘,她还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陪你去。”白璐刚走进还冒着零星火光的树林,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李清年的声音。 白璐皱着眉看向李清年,她其实不太想有人跟着,万一真遇上什么事,她浑身的宝贝都用不出来。 “留云神女,是你娘。”李清年肯定得道,双眼紧紧看着白璐,从她略带惊讶的眼眸,移到微微张着的唇。 “你曾问过我,信不信鬼神。”李清年继续说,“我说我信,但你当时似乎不信我的话。” “现在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信鬼神。” “因为,你拥有的力量,超出了我的想象。” 白璐疲倦的大脑彻底清醒,她警惕地看着李清年:“你什么意思?” 李清年却不再说话,而是当先往林子里走去:“一直站在这,只会引来更多的人。我记得路,和我走。” 白璐看向正探头打量这边的人,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跟上了李清年。 “你”白璐刚张口,李清年就像是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接着道: “最初你在我家拿猪肉的时候,是用某种方法,多拿了一些,对。” 白璐想起系统收进空间的那十斤猪肉,没有开口。 “后来你那些所谓从行商手里抢来的东西,其实本来都是你的,对。” 白璐想起今天拿出来的小风扇、糖果、辣椒酱,还是没有开口。 “现在你想回去祠堂,将留云神女的玉石雕塑,用某种方法收起来,对。” 白璐哑口无言。 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留云神女在这些村民心中已经这么神奇,而原主又是留云神女的女儿,那么等她把玉石雕塑收进空间,必要时再往那些村民跟前一放,往后无论她再拿出什么来,就都不用再找借口了。 毕竟哪里有那么多行商给她抢的? 所以她才想趁着火都快灭了,回去把雕塑拿走,好借留云神女的名号让自己的行为合理些。 被人当神女,总比被人当妖女好。 虽然是一字之差,可在古代,当神女被人供奉,被当成妖女可是要被烧死的。 但她不知道,李清年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计划的。 这个人,真的多智近妖吗? 第三十四章 其实,我真的很疼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白璐准备死鸭子嘴硬撑到底。 李清年和那些村民不同,和白家人更不同。 他们已经先入为主对留云神女有了崇拜,自己顺水推舟再加工加工,往后是不用担心太多的。 但李清年这个人,书里写他面上温和如水与人为善,心底算计筹谋决策果断。 是个只相信自己的人。 李清年在这个时候跟上来,又对她说这样一番话,却不是因为好奇。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只是不语,但没说不信。”李清年对白璐的否认并不意外,继续循循善诱,“我也一样,尤其在听说了留云神女的事迹后。” “你想将自己身上的某种能力光明正大地展现出来,借用留云神女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只是” 李清年拉长的语调,转头看着白璐在黑夜中的面容,他从前似乎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总缠着自己的女子。 现在这样瞧,却意外地有些顺眼,和好看。 白璐没有搭腔,尽管自己的计划都被李清年说了出来,她还是努力维持着听不懂的模样,只是背后交握在一起的手已经缠成了麻花。 “如今这世道,与二十年前不同了。这个村里的人平日少出去走动,知道的东西不多,还维持着从前的思想。” “但现在,无论神女或是妖女,抑或是巫祝,都不会有好下场。”李清年比白璐高了一个头,步伐自然也比白璐快,为了更好地观察白璐的表情,他有意放慢了速度,保持着与白璐同步。 “不过,你若是肯告诉我,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谁是那个反叛的人,我也许会为你出出主意。”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白璐沉默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李清年的真正意图。 她唇角勾起,在一棵被火烧得焦黑,树梢处却仍然残留点点星火的树旁站定,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清年。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我跑这一趟,是因为我的菜刀掉在祠堂了,我想拿回来。” “至于你的种种推测和疑虑,我只能说,你真的想多了。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神魔仙妖,我更不是通晓某种秘法的奇人。” “若我真有那些出息,还用得着在里四村里靠抢人东西度日么?” 白璐将李清年的话一条条反驳着,她绝不能承认自己有空间。 李清年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时代变了,封建迷信那一套,白月生这个穿越前辈能用,她不能用。 至于该怎么将空间里的东西光明正大用出来,她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她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关于你的身份,还有那个叛徒,我已经说过了。这一路上,你对我好些,等到了合适的落脚点,我就告诉你。” 李清年看着白璐星星火光下的面容,只觉正应了那句古话: 灯下看美人,颜色倾国城。 尤其是当这美人还是个有脑子的美人时。 他其实并不确定白璐是否真有那让人惊奇的本事,只是猜测罢了,再加上留云神女的事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才想着诈一诈白璐。 如今白璐否认了,不管事实如何,至少她不会再借助留云神女的名头去行事了。 这样无论是对白璐,还是对他自己,都很好。 白璐不会被人注意到,与她同行的自己也就更不会被注意。 在这样的乱世,人怕出名猪怕壮。 而身份叛徒之类的,李清年其实并不抱希望白璐会现在就告诉自己,他知道,白璐还指望着自己那些护卫能好好保护她的家人。 要是现在说了,白捡来的护卫队就没了。 换成李清年,他也会像白璐这样行事。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白璐看着李清年平静的样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不是应该继续追问自己关于叛徒的事吗。 “哦?”李清年配合着白璐,他发现这个女子确实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我的确是留云神女的女儿。” “所以,你这是打算跟我一道去见我娘,想要提前给丈母娘磕个头?”白璐重新用起原主的调调,故意恶心着李清年。 果然,原本还风平浪静的李清年立时就皱起了眉头,连话都不想多说,转身摆袖就要走。 然而下一刻,他却猛地朝白璐扑过来,左手将白璐用力往自己身侧一带,右手抬高,挡住了重重砸下来的一截焦黑树枝。 那树枝上还燃烧着微弱的火,在接触在李清年衣衫的瞬间,火苗腾地变大,发出滋滋的响声来。 白璐甚至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李清年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要用另一只手去压住那越来越大的火。 白璐连忙拉住他蹲下,从地上抓了一大把土往李清年的小臂上撒去。 几道黑影羽箭般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过来,当先的那人一脚将白璐踢到一旁,用途中解下来的皮质腰带紧紧缠住已经变小的火苗。 后面跟着的人见火势已经扑灭,忙从水壶里倒出清水,要替李清年冲洗伤口。 李清年却将这些人甩开,忍着疼走到白璐身旁把她扶起来。 “你没事?”温润的声音掩盖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关心。 白璐被护卫的一脚踢懵了,直到被李清年扶起来,胸口才传来痛觉。 但她没有喊疼,而是看向李清年被火烧得可怖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在这一刻,李清年突然觉得火烧火燎让他恨不得下一秒就死去的伤口,奇迹般地好了似的。 而下一秒,痛感却加倍袭来。 他只是怕白璐被护卫不知轻重踢出个好歹,自己无法得到想要的信息,却没想到,她张口第一句,竟是问自己疼不疼。 上一个这样问自己的人,已经魂归九泉了。 李清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知为何,在白璐面前,他好像特别容易破防。 从前欺骗别人这样得心应手的事,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他很想告诉白璐,自己很疼,疼得想死。 可说出口的,却是:“一点也不疼。” 第三十五章 天上掉的不是馅饼 白璐看着他这口不对心的模样,明白他是这么多年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习惯了,也不和他争,“刚才多谢你。我没事的,你快让他们给你处理一下伤。” 她倒是很想亲自给李清年包扎伤口,但她不会。 李清年这是烧伤,和白海生的咬伤是两回事。 看着李清年的护卫抽出匕首一点点将被火烧到皮肉里的布料挑出来,再看他们用水冲洗伤口,又用特制的药膏抹上去,来回折腾了好久,才开始包扎。 白璐觉得自己不逞能的决定非常明智。 就这些护卫这样动作熟练恭敬小心的样子,李清年都疼得脸色煞白,要是她去,恐怕李清年会直接疼晕过去。 白璐见不得李清年这样,尤其他还是为了救自己,便偷偷从空间里又拿了个巧克力,拆开包装塞到李清年嘴里。 然后借口去找东西跑远了,沿着记忆里的路回到村落,随便进了户人家,从被烧垮的房屋中翻出个破碗,用矿泉水洗了洗,将空间里的关东煮挑了一些放进碗里,一路抱着跑了回去。 李清年还在原地坐着,几个护卫齐刷刷跪在他跟前,像是在认错。 白璐没把碗递到李清年跟前,又从怀里摸出双筷子,这筷子还是她在空间里选了半天的竹筷,“吃,吃了会舒服些,我去村里找到的。” 李清年看着碗里从未见过的东西,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在自己受伤的右臂上,表明自己动不了。 白璐恍然大悟,“来来,我喂你。”说着就加起一个鱼丸送到李清年嘴边。 “主子!” 在李清年张嘴要吃的同时,一个护卫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此物来历不明,主子你” “忘了刚才我说的什么?”李清年冷下脸,目光如剑般看向那名护卫。 正是此前踢了白璐一脚的那个。 程双被李清年的气势压住,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能低下头去,用眼睛偷偷剜着白璐。 这个妖女,不知给主子下了什么药! “闻着很香,它叫什么?”李清年见程双服了软,语气一转,重新变得温和,问着白璐。 “鱼丸,可好吃了呢。”白璐也不在意,这些护卫自然是想要李清年平安的,都是打工人,她懂他们的心理。 “原来如此。”李清年的目光又变得深幽起来,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说漏嘴了吗。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她身上的秘密,总有一天他会全部搞清楚。 李清年不动声色地吃下白璐加过来的食物,这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倒还真是挺好吃的。 悉数吃完后,身体确实舒服了不少,伤口也不像起初那样磨人。 “你的事都办好了吗?”李清年问着白璐,夜色已经很深了,他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是该回去了。 白璐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把菜刀。 她其实并没有丢失菜刀,但之前用的那把在板车里,这把是为了圆谎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李清年看了眼这干净地有点过分的菜刀,没有戳穿她,“我们走。” 白璐顺从,扶着李清年站起来,往众人临时落脚的地方走去。 两人都没有再提留云神女的事,仿佛此事已经随着大火,被燃烧殆尽了。 第二日,太阳刚从地平线爬上来,灼人的热度就随之而来。 许多还在睡的人,直接被热醒了。 “离沧浪河还有多远?”白璐问着陆老,便利店里的小风扇不是很多,昨天的又都用没电了,这么多人,她怕有人会受不住。 “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陆老额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他用袖子擦着,有些惭愧地道:“但我们人太多了,又有老人和孩子,走不快,或许得花上三个时辰也不一定。” 白璐掏出一个小风扇递给陆老,在他惊异和崇拜的目光中教会他如何使用,“好,如果有人走不动了,歇息一会也无妨。” 陆老感受着小风扇带来的凉意,想起留云神女曾经拿出来的种种新鲜事物,还是镇定了下来。 “让大家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白璐算过了,走的这条近路已经把时间缩短了2个小时,再加上找满一百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她现在还剩二十多个小时。 完成任务是势在必得的事。 不过,她现在忧心的是,这么多人,这么热的天,在高温下徒步行走四五个小时,真的可行吗? 白璐又用意念搜寻着便利店,降温的东西倒是不少,什么冰饮雪糕太阳伞,可她十分犹豫要不要拿出来。 那个小风扇已经挺惹人眼的,要是这么多人都打着太阳伞吃着雪糕喝着冰饮在路上走 怎么想怎么违和,只怕会被当成一堆妖怪。 突然,白璐的目光被角落里的小扇子吸引。 这些扇子是折扇,有样式精巧的,也有普通的,更有大妈们用来跳广场舞的,倒是能凑合用得上。 就决定是你了! 白璐找了个借口跑开,自然还是说的去方便,只有这个借口,李清年才会不让护卫跟着她。 白璐进了空间洗漱,又吃了早餐,给自己灌了一瓶冰阔落,抱上那一堆的扇子,掐着五分钟的限制在最后一秒离开了空间。 离开时又顺手拿了包锅巴。 这东西,应该不怕高温? 一出空间,白璐就把扇子全扔在地上,有的还用土盖了盖,自己觉得满意了,才扯着嗓子喊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睡了一觉,护卫又给李清年换了一次药,他的伤已经开始发痒,他知道,这是开始结疤了。 刚换好药,啃着野果,就听不远处白璐的喊声传来。 他直接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扔到一旁的宋潜身上,宋潜认命,疾速朝声音的源头跑去。 李清年也站起来,刚迈了一步,又回身坐下。 白海生和陆玄明在听到白璐喊声的时候已经冲了过去,等他们找到地方,就见白璐正用一种天上掉馅饼的神情看着满地散乱的扇子。 李清年坐在原地,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快速敲击着身下的石头,目光一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担心啊?”熟悉的身影在李清年身旁坐下,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语调轻佻,又似乎藏着些别的意味。 李清年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是韩晓光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美男计YYDS “真慢。”李清年没有回答韩晓光的问题,而是起了另一个话头。 “已经很快了好吗,县城里乱成一锅粥,官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要不是我亲自出马,是不可能拿到手上的。”韩晓光边说边把手中用麻布裹着的东西抛了抛,等着李清年的表扬。 “那你真是辛苦了。”李清年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韩晓光想完成的事,向来没有做不到的。 “真是敷衍呢。不知道,你被那小丫头敷衍的时候,又是个什么德性。”韩晓光很不满意李清年的反应,他这一回真是花费了些力气才找到官印的。 结果李清年连多问一句都不肯。 李清年不再理会韩晓光,目光移到别处,也不再看白璐所在的方向。 “为了这个威胁你的人受伤,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怜香惜玉,还是使苦肉计呢?”韩晓光看着李清年被包成粽子般的小臂,啧啧道。 他是不怕冷场的。 尤其是对着李清年,从来都是他没话找话。 如果真等着李清年发问,只怕他早就被憋死了。 “她没中计。”李清年言简意赅,“但很快会的。” 他昨夜替白璐挡那一下,有无意,也有故意。 既然白璐口口声声心悦自己,见到自己为了她受伤,怎么也会多流露些情绪和消息出来的。 但是白璐没有。 除了最初的道谢和吃食,白璐再无任何表示。 这或许已经足以说明,白璐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喜欢自己。 在有了这样的猜测后,李清年总觉得空落落地。 “嚯,咱们太子爷的美色不好使了啊。”韩晓光笑着道,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那,是不是该换种方式,让她说实话了?” “我自有打算。”李清年直接否决了韩晓光的提议,他知道韩晓光的意思,不外乎是用非常规手段让白璐开口。 “你是爷,你说了算。”韩晓光也没一定要现在动手,“只是,别忘了我们该做的事。” 李清年斜了韩晓光一眼,没说话。 他当然不会忘。 灭国之恨,杀父之仇。 他一定会找姓苏的讨回来。 这边两人还在窃窃私语,那边白璐已经跟白海生他们抱着一堆五颜六色形式各异的扇子走了回来。 陆玄明满脸的喜色,激动地和陆老说着白璐的发现,直把白璐夸上了天。 白璐听着尴尬,默默远离了他,去给一些需要的人发扇子。 其实这扇子看着多,却不够人手一把,只能应个急。 但也不妨碍村民们对白璐感恩戴德。 等扇子都发完了,白璐艰难地离开拉着她不停说谢谢的村民,走到李清年和韩晓光身边。 “你,回避一下。”白璐这话是对韩晓光说的。 韩晓光挑了挑眉,看了眼李清年,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了。 “这个给你。”白璐坐到石头上,把自己从冰箱里拿出来,又用布包裹好的冰袋按在李清年的脖子上。 见他被冷地一个激灵,忍不住笑出声。 “多谢。”李清年伸手将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指尖不经意擦过白璐的手背。 “你不问问,这是哪来的?”白璐见李清年这么平淡地接受了冰袋,准备好的说辞就卡住说不出来了。 “我问了,你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李清年看进白璐黑漆漆的瞳孔,里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又何必徒费口舌。” “可”白璐对李清年态度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昨夜他还咄咄逼人地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只要你低调行事,我们能安全到达你想去的落脚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李清年语速平缓,说得很认真,几乎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等你真的想告诉我的时候,我会洗耳恭听的。” “但我不希望,你找一个又一个的借口欺瞒我。” 白璐听着李清年和昨夜迥异的话,都有些怀疑这人的灵魂是不是也换了? 否则,一夜之间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这小话说的,让她都有些愧疚于自己之前的谎话了。 难不成,李清年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白璐想到这,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我知道了,我先去收拾东西。”她结结巴巴地留下这句话就跑开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老牛吃嫩草啊! 李清年这会可才刚成年! 李清年看着白璐跑远的身影,将手里拿着的冰贴到脸颊上,嘴角越来越弯。 他就说,这丫头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心悦于自己。 他不过说了几句软话,就害臊地逃了。 想来之前表现地那般平静,或许是愧疚而不好意思见他罢了。 不然,怎么会巴巴地来送冰。 那些不相干的人手里拿的可都是扇子。 只是,能在这荒山野岭弄到一大堆扇子和冰,白璐身上的秘密,着实让他好奇。 虽然白璐暂时还没有松口的迹象,不过,他好像找到和白璐相处的诀窍了。 正好,他受了伤,还是为她受得伤,不趁着现在多搞搞事,那实在是对不住他小臂上的疼。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李清年一直走在白璐身边,一会叫渴,一会喊饿,一会说热,一会疲惫。 白璐没察觉李清年是借着这机会折腾自己,对李清年的话都是有求必应,偷偷给他塞各种产自便利店的东西。 在白璐看来,反正李清年嘴严,又不会问东问西,就算心里起疑,也抓不到她的小尾巴。 给他一些好吃好喝的,也算是报答他昨晚挺身而出了。 不过,白璐心里的小鹿,在每次对上李清年的目光时,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哐哐撞大墙了。 该说不说,这人长得确实还真不赖。 在白璐第六次给李清年投喂山楂皮时,她不由自主地感慨着。 阳光下这人的毛孔几乎看不见,肌肤如玉红唇似火,微张着等投食的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来,隐约还能看到里头藏着的粉红的舌。 尝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真是罪孽啊! 白璐在脑海里生出这个念头时立马收回视线,却错过了李清年眼里的笑意。 “白姑娘!有人非要见你!”陆玄明的声音从队伍前面传来,在白璐的多次教导和威逼下,他终于放弃了神女的称呼,改叫白姑娘。 白璐投喂的手一顿,安抚性地拍了拍扯着她不乐意松手的李清年。 自打今早李清年说了那些话后,就一直粘着她,白璐有些头疼,又莫名有些窃喜。 只是她这边还没把李清年哄好,那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果真是个不要脸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和男子离得这般近!” 第三十七章 高端的猎人 白璐听着这话,倒是没转头去看来人是谁,而是先打量了下自己和李清年的位置。 李清年这会是席地而坐,她则是半蹲在李清年身侧,方便给他喂东西吃。 要说近,两人的肢体并无半点接触,可要说远,她的衣袖这会又确实是被李清年扯住的。 白璐对他们的距离有了个了解,正要转头,却见一直冲着自己笑呵呵的李清年冷下了脸,对来人道:“与你何干。” “清年哥哥!”这人似乎没料到李清年会为白璐出头,愣了半天,气恼和委屈让这声称呼变得有些刺耳。 原来是熟人啊。 白璐看着绿果气恼地想要跺脚的样子,又看向她身旁面带笑容散发莲花清香的颜雅,好心情一扫而空。 真就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她辛辛苦苦费这么多事,为的就是离颜雅远些,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 “白姑娘,实在对不住,她们是女子,我不好拦”陆玄明站到白璐身后,有些惭愧。 他能感觉到这两人来者不善,可当头的那女子不管不顾地要往里冲,他一拦就嚷嚷着非礼,这才被他们闯了过来。 “没事的,有些狗就是听不懂人话的。”白璐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二人,脑子不停转着该怎么把她们赶走。 “白璐!你什么意思!你骂谁是狗?”绿果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当初在里四村,也就是她敢和原主明面上对着干。 “谁叫的声音大,骂得就是谁。”白璐边笑边故意往李清年身边蹭了蹭,也不管靠近后李清年这边的热度让她的汗流得更多。 只要能把这两人弄走,流点汗算什么。 绿果被白璐这样拐着弯骂,再看白璐还恬不知耻地离李清年更近,炎热将她心里的火烧得更旺。 “白璐,你离清年哥哥远点!这么想男人,不如干脆去窑子里!” 白璐听了绿果这口不择言的话,本来还算平和的情绪也翻腾了起来。 “你”只是她成串的国粹才吐出一个字,李清年就开了口。 “宋潜,她们太吵了。” “是。”宋潜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被李清年点了名,不得不亲自将戏台子给拆了。 他走到绿果和颜雅跟前,一手一个提溜着她们的衣领,在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把她们提了起来,往歇脚处外面丢去。 “太子爷,您这是吃错什么药,怎么转性了?”白璐的火还没发出来就灭了,像是放了个哑炮。 但她还是感受到了李清年的转变。 要知道她刚穿过来那阵,李清年可是和宋潜一样,只顾着看戏的。 “天太热了,耳朵被她们吵得疼。”李清年对着白璐,脸上又露出笑来。 “我替你收拾了她们,能再给我个鱼丸吗?” 白璐看着李清年,只觉得天恐怕要下红雨了。 自从她威胁李清年和自己一道逃难,李清年在她面前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更遑论对着她笑。 “你” 是不是被夺舍了。 白璐还是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没敢轻举妄动。 书里李清年一直是个原装的古代人,最后凭借自己的才智谋略复国坐上皇位。 如果李清年现在只是故意迷惑她,想放松她的警惕,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白璐看着李清年的笑,还是应了一声。 这不能怪她,一个温润如玉的太子爷笑着跟你要个鱼丸,你能不给吗? 不能。 所以白璐还是忍痛将关东煮里所剩不多的鱼丸匀出来塞进了李清年的口中。 其实这样也不错,李清年愿意和她好好相处,这样路途上也不会太辛苦。 如果李清年真是为了套她的话,那就让他套好了。 她这里,可也有些东西需要李清年呢。 就看最后,谁能得偿所愿。 她就不信,自己手握剧情发展,还会被李清年耍弄。 无聊时看看李清年的表演,也算逗闷子了。 毕竟,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白璐这边的心情很好,颜雅那边的心情倒也不赖。 她虽然是被宋潜提着扔出去的,但宋潜对着姑娘还是手下留了情。 只把她们带到营地外就松开了手,本想直接走人,不料却被拉住了。 “你真好,不像方才的那个人那么粗鲁。其实我们只是关心清年哥哥和璐儿妹妹路途艰难,想带他们一起走。”颜雅扯着宋潜的衣袖不让他走,期期艾艾地抬头望着宋潜。 “她要去沧浪河,不知道顺不顺路。”宋潜对上颜雅的目光,不知为何,嘴就比脑子快。 “那倒是顺路的。这位大哥,我们刚才只是担心清年哥哥会被璐儿欺负。这才心急了些,说话冲了些,你可别见怪啊。”颜雅柔着声音道,美目中眼波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里她只看得到宋潜一个人。 看着宋潜黝黑的脸上透出红晕来,颜雅的笑更加清纯动人。 心底却是满满的不屑。 她对付宋潜,向来是得心应手的。 上一世,宋潜就一直为她所用,所以当李清年让宋潜带她们走时,颜雅心里甚至还有些高兴。 她知道宋潜的弱点,也知道李清年的身份。 在李清年跟着白璐离开后,她一直在思考,白璐到底为什么行事方法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最后得出的最可能的结论,就是白璐和她一样,重生了。 所以在里德城外看到白璐时,她只当没看到,因为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对付白璐。 她好不容易重生,为的就是弥补上一世的缺憾,不能为了白璐一颗老鼠屎坏掉蒸锅粥。 而在这里又遇上白璐后,她突然想到了除掉白璐的好办法。 这才跟着绿果一起来找白璐。 虽然白璐的身边有很多人,她和李清年的关系看起来仿佛也很不错,但颜雅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又有什么害怕的? 她现在需要像上一世一样,先拿下宋潜,再借由宋潜获得李清年的信赖。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一定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第三十八章 林黛玉发疯文学 宋潜还没有见过这般女子,一眼就让他生出莫名的保护欲来,和那个狡诈的白璐全然不同。 “你们可有同伴?两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中行走只怕有些威胁了。”关心的话自己就从嘴巴里蹦了出去。 “有的,多谢你。我们就先走了,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颜雅风筝放得很好,在宋潜流露出对她的在意后,就主动拉开距离。 宋潜看着颜雅对他行礼,带着一边愤愤不平的姑娘走了,还一直停在原地傻傻站着。 白璐这边在看到颜雅她们后,就直接动身继续出发了。 她们离沧浪河已经不远,随着太阳一点点西沉,让人难耐的高温也逐渐消散。 “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沧浪河了!”白璐高声给这些村民们打着气,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吹拂过她脸庞的风都开始带着些湿气了。 李清年仍然走在白璐旁边给她找事,但凡白璐有些不耐烦,就会开始哼哼着喊疼,如果白璐不理会,甚至会腿软走不动道。 若白璐还是不管他,他便直接往地上一躺装晕。 白璐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是不小心打开了李清年的哪个开关。 怎么就把一个满腹心计的太子爷变成撒泼打滚的无赖了? 可恰恰,她还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只要李清年示弱,就狠不下心。 “说好了,这可是最后一个鱼丸了。”白璐忍着心痛,把李清年从地上拉起来,又给他塞了一个鱼丸。 “这是我一个人有,还是他们也有的?”李清年却没立马吃下去,而是看向正喜滋滋吃着白璐给了巧克力的村民们。 “我还给了一个小女孩。”白璐诚实地道。 那孩子不知为何,极害怕黑乎乎的巧克力,便利店里有没有白巧克力,其他的东西拿出来又过于惊世骇俗,所以白璐便悄悄给了她一个鱼丸。 “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来的,你也不会给我。”李清年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白璐眨着眼,没明白李清年这突如其来的傲娇是怎么回事。 更觉着这话怎么越听越耳熟。 “我问你,我之前给你的野果,你也给他们了?”李清年看白璐没什么反应,气鼓鼓地一口将白璐手里的鱼丸吞进肚,接着发问。 “我不大喜欢吃野果”白璐喃喃地道,她一空间的零食,是真不想吃野果。 “你!往后你再想要我的东西,可是不能够了!”李清年撂下这话就加快步子走到韩晓光身边去了,还留给白璐一个哀怨的眼神。 白璐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不知道李清年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更何况,那野果也不是她要的,是李清年主动塞给她的。 不对不对,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李清年这番话,她确实是听过的! 合着,太子爷对林黛玉发疯文学无师自通了? “神、白姑娘,你怎么了?”陆玄明本来是走在白璐后面帮忙推着白家板车的,见白璐一直站着不动,就跑上来问着。 “没事,我想问你个问题。”白璐意识到自己挡了路,重新迈步走了起来。 “你问,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玄明听白璐要问自己问题,激动得手都有些不知往哪放。 “你认识,林黛玉吗?”白璐不知道李清年刚才那话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人的变化太大了,她一定要好好确认一下,他到底还是不是原装的。 “红楼梦?她好像是里边的一个人对,”陆玄明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听过这名字,“以前爹总喜欢在村里说书,我听到过的。” 白璐点了点头,“行,没什么事了,你忙你的。” 书里并没有准确描写这是个什么时代,加上系统又说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的逻辑,白璐便明白,这是个架空时代。 不过到底架空成什么样,哪些东西有,哪些东西没有,还得她再慢慢去考察。 既然有红楼,那至少李清年刚才的表现不能被实锤为穿越。 而且白璐一直困惑的点是,如果李清年真的被穿越人士取代了,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也是穿越的,她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而李清年却没有半点表示,要么此人另有打算,要么就是她自己想多了。 白璐还在梳理头绪的时候,队伍前面却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警戒!”宋潜的声音远远传来,将村民们保护在中间的李清年护卫们立时都把手按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一直缓慢前行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白璐往前面望去,视线却被人群挡住,便想直接走到最前面去看看情况。 陆玄明看出了她的想法,立马走到她前面大声喊着:“让让让让,让白姑娘过去。” 白璐有些钦佩陆玄明的眼力见儿,又有些受之有愧,但还是跟着陆玄明走到了最前面。 一出人群,就见一个女子浑身湿透地倒在路中央,她的身旁或站或坐着许多人,皆是精疲力尽下一刻就要昏厥的模样。 一道倩影正不断在这些人群中穿梭,行动间飞扬起来的裙摆仿似蝴蝶。 真烦。 怎么甩不掉了。 白璐的眉头在看到那身影时就立马皱了起来,又是颜雅。 她真的很想问问,这位颜大小姐能不能独立行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做戏故意等在这里。 但白璐更奇怪的是,书里颜雅的路线并不是这一条,为什么却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蝴蝶效应真有这么厉害吗。 “璐儿妹妹!太好了,快来帮帮我们。”颜雅将一条沾了水的手帕贴在一个老妪额上,抬眼间看到白璐,脸上就绽放出温柔又期盼的笑来。 “帮什么。”白璐看着颜雅,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面直上好了。 省得总被人惦记。 “我见璐儿妹妹你们都有扇子,不知可否做主匀一些给我们?大家都太热了。”颜雅走到白璐跟前来,却对着后面跟上来的李清年行了个礼。 “不行。”白璐语气平缓,拒绝地很彻底。 第三十九章 搏一搏 单车变摩托 颜雅美丽的双眸立时就红了,“璐儿妹妹,往日大家也多帮衬着你,为何如今你却如此不讲情面。” 里四村的人们看向白璐的目光就透出些怨怼来。 白家人往日里就爱抢他们的东西,到了现在,居然还见死不救。 白璐被这么多双怨恨的眼睛盯着,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在拒绝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厌恶的准备。 “我和颜雅你不同,你向来是菩萨心肠的仙子,我呢,只是个横行霸道的村姑。”白璐脸上带着笑,“不过,我再不通情理,也不会硬生生从别人手中抢走最重要的东西。” “这些扇子救了我身后这些人的命,要让他们给出去,那也得是他们自愿。” “像你这样的好菩萨,难道做得出夺走一群人的命,去救另一群人的事来吗?若你真做得出,我倒也无话可说。” 白璐手一摊,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我怎么就是要他们的命了?现在天气已经不那般炎热了,便是借扇子一用又有什么关系?”颜雅被白璐这番话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一个不注意,白璐就像给她扣上罔顾人命的罪过来。 “不炎热吗?那为何这位姑娘直接昏倒 了?”白璐指着躺在路中央的一个女子。 这女子她认得。 毕竟昨日才见过。 正是被周鹏飞买走又改了名儿的米九。 当然是为了拦住你们。 颜雅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悲天悯人的伤感:“她身子实在太弱了,若是能有个扇子,也不至于璐儿妹妹,你就行行好,劝劝大家?”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白璐猛然拔高了音量,“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权利替他们决定任何事,更不可能强迫他们把自己的东西给你。你如果想抢,那就另当别论。” “别在这和我唧唧歪歪,要是真顾念他们,还不如劝劝你的好夫君把他带着的冰水分一分,那可比扇子好使多了。” 站在颜雅身后的周鹏飞本是一直注视着白璐,未曾想会在这里遇到,还正组织着措辞想要搭讪一番。 不想却突然被白璐点了名,连忙走上前道:“这位姑娘,我可没有冰水了啊。” 开什么玩笑,如此宝贝的东西他连颜雅都是舍不得给太多的。 “是吗?那你长随腰上的是什么?仔细看,可还能瞧着上面冒出的冷气呢。”白璐眼睛尖,老早就注意到了周鹏飞,也对他打量的目光极为不适,这才故意将战火引过去。 果然,里四村的人立时都看向了长随腰间的水壶。 他们最初是知晓周鹏飞的水壶里是冰水的,后面因为天气太热,也有人壮着胆子去讨要过。 但却被回绝了,说是已经喝光了。 然而这会再看,确实能看出水壶周边还冒着丝丝冷气。 只是,周大公子这是什么壶,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将里面的冰水保存得这么好? “看、看什么看,这冰心壶可是我家老爷特意给公子的宝贝,无论什么东西装进去都能保持如初。看坏了,你们赔得起吗!”长随用手护着腰间的冰心壶,提防又嫌弃地道。 周鹏飞听了长随的话,很想把他的脑子挖出来放到壶里去。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人蠢成了这个样?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已经蠢蠢欲动,似乎是想去抢夺那装着冰水的壶。 虽然周鹏飞家大业大,可这会只带了个长随,等晚些趁他不注意抢了就跑,他们又能耐自己何? 搏一搏,说不准单车就能变摩托呢。 白璐将里四村那几人的心思看在眼里,也了然长随的懊悔和周鹏飞的戒备。 颜雅能当着这么多人指责她冷血,她怎么就不能给颜雅挖坑了? “颜雅,你要是真好人,就该劝周大公子,而不是来抢我们这些只靠着扇子清暑的平民。怎么说,没了冰水,周大公子还能过,没了扇子,我们可都得热死。” “你要是只为了图个名声,那就趁早靠靠边,我们还要过去呢。” 白璐也懒得再和颜雅废话,她不想和颜雅接触,不代表她就是真的怕了颜雅。 不过人家主动把脸伸过来讨打,她不动手,就实在太不应该了。 “璐儿妹妹,你何苦这般为难我?那是周公子的东西,本就该他自己决定。我怎么能强人所难呢?”颜雅自是不想将冰水分出去的,分出去了,她就一口也喝不着了。 “哟,你还知道强人所难呢?”白璐像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惊讶起来,“那你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 “一天天就知道在这和我胡搅蛮缠,赶紧给我让开。”白璐烦了,她实在厌烦颜雅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疯狂给自己博名声的行为了。 颜雅被白璐的气势一吓,本来就发红的眼顿时落下泪来,“璐儿妹妹,即便你不愿帮我们,看在同乡的份上,让我们和你们一道走,可好?” 白璐瞬间转头去看一旁站着的李清年。 她就知道,颜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清年。 书里李清年的身份没有暴露时,颜雅就对他高看一眼。 如今李清年大喇喇地带着一大堆护卫,摆明了不是穷酸秀才,颜雅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快省省你的眼泪,留着放到壶里不还能造福天下嘛,这么流了多可惜。”白璐嘲讽着,对颜雅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很佩服。 想当初她费劲巴拉给颜雅泼脏水时演得戏,就是缺少了眼泪,可信度才不是那么高。 “璐儿妹妹!你当真如此绝情吗?”颜雅哭得更厉害了,袖子里的手却快被指甲掐破皮。 她就知道,这个白璐已经不是从前的白璐了。 能三言两语转移视线,还能这么伶牙俐齿地挖苦自己,最重要的是,能让李清年站在她那边,一点要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足以说明,白璐也重生了。 而且还长了脑子。 “绝情的不是我,是你啊。”白璐一边说一边张罗着身后的人准备往前走,是想要从里四村众人中直接穿过去。 连个眼神都没给躺在路中央的米九。 “你宁愿在这里和我说些有的没的,也不愿意劝劝你的亲亲好夫君分些冰水救人。你说,到底是谁绝情呢?” “来醒醒,别装了,再不起来我可直接从你身上跨过去了。”白璐怼完颜雅,走到米九身旁蹲下,用手戳了戳米九的咯吱窝。 第四十章 怎么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粉 米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着咯吱窝,缓解那里蔓延开的痒意。 她其实才不乐意在地上装尸体,但颜雅却拿住了她的弱点。 白璐不去看众人的脸色,见米九让开了路,振臂高呼道:“继续前进!” 身后陆玄明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就跟了上来,嘴里还高声应着。 颜雅见白璐这水泼不进的态度,看向跟在白璐身后面带微笑走着的李清年,咬了咬嘴唇:“清年哥哥!” 李清年倒是把视线转向了颜雅,脚步却没停。 颜雅绞着手指,在李清年与她擦肩而过时,将一条手帕塞进了李清年手里。 “这是那日你借我的,我洗好了,还给你。”颜雅编了个幌子。 毕竟周鹏飞还在她身边,当着自己未婚夫给其他男子丢手绢,没有正当的理由,怕是要被沉塘的。 李清年拿着手绢,有些疑惑,本能地想把这手绢重新还给颜雅,眼角却扫到手绢上绣着的图案。 是一朵绣地极为精致的祥云,黑色的线里掺了点点金光,祥云的上方还有一双燕,正展翅而飞。 李清年要把手绢递出去的动作就一顿,捏着这方手绢,再迈不动步子。 白璐在颜雅给李清年递东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自然也瞧见了手帕上的图案。 一道灵光天雷般劈开她的大脑。 颜雅怎么会知道前朝皇室的图徽? 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前朝已经灭亡十几年,按理来说,一个生活在里四村的村姑,是不该知道这些的。 毕竟里四村很多人,连当今皇帝的名讳都不知道。 他们想要知道的只是收成和赋税,县老爷对他们来说就是土皇帝了。 又哪里会去留心前朝皇室的图徽? 莫非,颜雅也是穿来的? 白璐实在有些脑袋疼,李清年已经被她怀疑了,现在又来个颜雅,莫非这书里有名有姓的角色,都被系统整穿越了吗? 但让白璐脑袋更疼的是,李清年投过来的怀疑而防备的目光。 白璐几乎瞬间就明白,李清年这是怀疑,是自己将事情告诉颜雅的。 但白璐解释不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颜雅会知道这个图徽,还能准确无误地递给李清年。 这一切最合理的推论,就是颜雅知道李清年是前朝太子。 但颜雅是怎么知道的呢? 如果排除那些玄之又玄的说法,便只可能是白璐告诉颜雅的。 不过,因为李清年这个怀疑的目光,白璐又更加确认几分,李清年确实是原装。 否则他不会在第一时间怀疑自己。 如果李清年是穿越来的,在看到这图徽时就是该怀疑颜雅是否是同道中人。 白璐脑子转得很快,她在想自己到底该怎么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粉。 难道真要把肚子剖开来给李清年看? “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不必如此客气,往日你也帮了我许多。”李清年却已经把目光移到了颜雅身上,将手帕叠了一下,盖住上面的图案,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还是那个笑容和善的老好人酸秀才。 “清年哥哥说得对,是我太见外了。”颜雅用余光瞟着白璐,心下得意起来。 “今日实在是叨扰清年哥哥了,但这世道,我们一大群人什么都不懂,不知可否与清年哥哥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白璐不肯答应又如何? 只要李清年首肯了,白璐难道能拒绝得了? 打从一开始,颜雅就不对白璐抱有希望,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让李清年看清这个女人有多冷漠自私。 虽然米九这步棋没用上,可光看白璐对米九视而不见的样子,也能明白白璐的心有多硬。 至于要扇子,为的当然是挑起村民对白璐的怨恨。 只是颜雅没想到,白璐却把火烧到了她身上。 但没关系,只要最后能和李清年一起走,她就总有机会再收拾白璐。 颜雅自认聪慧,哪怕白璐也是重生的,她也自信能像上辈子一样,继续将白璐踩在脚底下。 “此事,我做不了主。”但李清年的回答却出乎颜雅的预料。 在她的计划里,只要李清年看到这图徽,自然会对她多在意两分,哪怕是为了打探虚实,也该将自己留在他身边稳住才对。 怎么,李清年难道不怕自己到处乱说吗? 还是她暗示地不够明显? “小璐这一路上对我们都颇为照顾,已经是分身乏术了,我也不好自作主张替她决定什么。如果想同行,你还是问问她。”李清年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似真的是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穷秀才。 白璐被李清年这声小璐叫得浑身鸡皮疙瘩,但不想在颜雅面前丢脸,虽然不明李清年把皮球踢给自己的用意,还是装出一副凶悍样:“我没空照顾这么多人,再说了,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她没把话说死。 依白璐的心,自然是不乐意跟颜雅一道的。 可她现在要靠着李清年的护卫,要抱大腿,就不能全然随心所欲。 只是李清年这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向来,白璐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打着哈哈,留心着李清年的神态变化。 但这厮伪装惯了,不同的人面前是不同的模样,她委实看不出端倪来。 “怎么会呢,我们都很喜欢璐儿妹妹的,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也是有感情在的。”颜雅几乎快把牙咬碎了,却还是只能撑着笑脸给白璐说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行了,快让让,别挡道了。”白璐见颜雅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就烦躁,话说出口的同时又看了看李清年依然带笑的脸。 “白璐!你别太嚣张了,你当我们乐意和你一道走?要不是”绿果在颜雅身后嚷嚷了起来,后面的话却被颜雅用眼神制止了。 “璐儿妹妹,这路是让人走的,你们走得,我们自然也走得,”颜雅尽量用平缓的语调说着,“我这话说得可对?” 白璐正想开口和颜雅好好辩一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理儿,李清年就先说话了:“这话自然是对的。” 得,太子爷发话了,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白璐突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挫败感。 为着李清年的怀疑。 也为着李清年的站队。 第四十一章 开出一个二象仪 沧浪河在月光下泛着醉人的银光,宛如最上乘的器皿碎成细砂漂浮其上。 白璐后来很久没有和李清年说话。 李清年也不再似白日般总找些由头折腾她。 安安静静地,两人仿似回到了最初逃荒的时候,中途遇到的狼群、迷路、神女、带着火的断枝都像是浮生一梦。 【检测宿主队伍中共有201人,超额完成任务,奖励翻倍。】 【恭喜宿主获得两个蓝色宝箱,请问是否开启?】 201人? 白璐微微侧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颜雅和里四村众人,明白系统这是把他们也算进去了。 虽然奖励翻倍是个好事,可看着正跟李清年交谈的颜雅和绿果,白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开启。】 【恭喜宿主获得二象仪一个,此物可将物品转化成其他形态。】 【恭喜宿主获得堪舆盘一个,此物可勘测风水。】 白璐低落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开箱子开了这么多,终于出来有用的东西了。 不然她还一直以为系统是在逗她玩。 白璐立马走到河边的巨石后,避开众人的视线,将二象仪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这东西虽然叫二象仪,却长得像个天平,左右两侧的盘子看起来也有些随意,整个体积还没白璐的手掌大。 只是这仪器的正中央上却雕刻着个白璐看不懂的符号,隐隐约约反射着月光。 白璐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看得到自己,便把之前用过的小风扇从空间拿了出来,尝试着放在二象仪上。 在风扇接触到二象仪左边圆盘的一瞬间,它仿佛被吞噬一般消失不见,而下一刻,一个东西就从二象仪右边的圆盘掉落出来,砸在了河岸的石子地上。 白璐定睛看去,是一个蒲扇。 土生土长看不出半点现代气息的蒲扇。 白璐兴奋起来,又从空间拿了包薯片放在二象仪上,更加仔细地看着二象仪,就见在薯片包装碰到二象仪的瞬间,中间的符号极快地闪烁了一下,薯片便消失不见。 和小风扇一样,在下一刻,一个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是三个土豆。 白璐有些搞不懂这仪器的转化规律了。 风扇转化成了蒲扇,可以说是转成与现在环境相似的东西。 但薯片变成土豆? 这是直接还原成原材料了? 白璐正想继续拿东西出来实验,系统就再次发声了。 【宿主已完成新手任务,现在起开始发布主线任务。】 白璐绝倒,系统在羞辱她这方面的技能点怕不是点满了? 第一个任务是拿猪肉,完成了说她具备正常行为能力。 现在她累死累活带着这么多人到了沧浪河,说只完成了新手任务?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主线任务一,请宿主前往长仙山脚落户,聚集满五十户即可。任务完成后可获得蓝色宝箱一个。】 白璐立时从脑海里把地图调了出来,发现长仙山就在沧浪河对面。 也就是说,过了沧浪河,就能落脚,而五十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身后这会可是跟着两百人,难道连五十户都凑不齐吗? 系统给的这个任务,未免也太简单些了。 白璐有点开心,又有点疑虑。 系统难道真的这么好心? 甚至连时间限制都没有加。 但当她收好东西走出去,动员众人先跟着她过河时,她突然明白系统给她挖的坑在哪了。 这他妈的没有船啊! “白姑娘,我们自然是愿意跟着你走的,不过今日已经晚了,又没有可过河的船只,不如明日再做打算?”陆老这一天下来都是在勉力支撑,虽然有白璐给的扇子,可还是热得他快要虚脱。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河边,他只想好好喝点水,再美美地睡一觉。 不然,他怕自己就得去见神女了。 白璐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思虑不周,大家今夜先修整,我想想办法。” 都怪系统把任务说得太简单了。 白璐回头看着沧浪河。 这条河敢名为沧浪,就足以体现它的宽大和凶险。 水流看似很慢,但落在水面上的叶子一下就被席卷进了河里,再看不见踪影。 就连村民打水的碗,不留神下被河水冲走,一个呼吸间就被带着奔腾到了远方。 这地方原本是有个港口的,可不知什么原因,船只和人都不见了踪影,徒留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在这里。 白璐坐在河边发呆,看着不知疲倦的河水卷碎月光,思索着对策。 “璐儿,你今天也累了,快来吃点东西,这是你哥刚去猎来的。”白海生用碗装着许多肉递到白璐跟前,声音放得很柔。 自从把月生的事情告诉白璐,他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和白璐相处。 他怕白璐怨自己瞒着她,又怕白璐怨自己没保护好她娘,一整天都不敢往白璐身前凑,只敢远远地看着。 直到这会才拿着白琮打来的兔肉,想让白璐吃,也想试探试探白璐的态度。 “谢谢爹。”白璐闻着兔肉的香气,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接过碗,用手抓起肉就准备往嘴里塞,却突然停住了,“你们吃了吗?” 今天事情太多了,又有那么多人等着她照顾,再加上李清年不停地闹腾,她还真的一时没顾上白家人。 因为她知道,陆玄明和其他人会好好待他们,也就没太在意。 这会见了白海生,才想起这一天似乎都没怎么和白家人打交道。 “你、你还愿意叫我爹?”白海生没有回答白璐的话,而且激动地拉住白璐的胳膊,眼睛里亮起逼人的光来。 “你养了我这么多年,你当然就是我爹。”白璐想起原主的身世和昨夜白海生的眼泪来,这才反应过来白海生刚才的小心翼翼从何而来。 怪她,没有和白海生说清楚。 “我娘走的早,那个男人又抛弃了我们,是你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不缺我穿不缺我吃,待我比待亲生儿子还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爹。”白璐把碗放下,认真地道。 “所以,爹你不用想太多,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 “好,好,不愧是月生的孩子。”白海生双眼通红,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白璐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最受不得别人冲她哭了。 “爹,你知道哪里有桥吗?” 白海生被白璐这一打岔,翻涌的情绪中断,泪意倒真的消散许多。 “沧浪河上没有桥。”他肯定地道。 第四十二章 我一直在看着你 很多年后,人们走在沧浪河的桥上时,都会想起最初依靠绳索渡河的遥远日子。 白璐从白海生这里明白了,沧浪河没有桥,在没有船的情况下,要想去到对岸,只能往前走很长一段路,从两岸较为窄小的地方淌水过去。 而这一段路,舍弃白天夜晚,得不间歇地走五天。 在这样白天热得能把人烤出油,晚上又随时可能遇到河水涨潮的时候,带着一大群男女老少,最好的情况,也得走上十来天。 可这样一来,即便过了河,离系统要求的长仙山,也就更远了。 白璐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李清年身上。 他正被颜雅和绿果围着,坐在篝火旁,笑容温和有礼,态度极好地和她们聊着天,甚至还将手里烤好的兔腿递给了二人,引得她们一阵娇娇柔柔地笑。 白璐嚼着嘴里的兔肉,觉得有些没滋没味。 夜风轻轻地吹着,月亮扯过云彩把自己盖住摸鱼,夜空中只剩下繁星还在努力发光,却仍然照不亮白璐坐着的角落。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穿来书里不到三天,却恍若经年。 不知道公司是否会记她旷工扣工资,爸妈是否收到她失联的消息开始着急,家里的乌龟饲料吃完会不会饿死。 她以为自己能融入这个世界,因为改变不了的东西,她总想着要去接受。 可在这一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她却不知道前路在哪。 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是白璐,还是白璐? 或者都不是? “能分我一点吗?我许久没吃荤了。”一个人坐到白璐身边,顺着白璐的视线抬头望天,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周大少爷难道还缺肉?”白璐自顾自地吃着,试图从繁星里分辨出哪个是北极星。 白海生给她送了肉,解了心结,就回去休息了。 白璐满腹的心事,也不想睡,才一直慢悠悠地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却被这不长眼的打破了。 “不瞒你说,此前我身体不大好,大夫嘱咐要少食荤腥。”周鹏飞自来熟地很,他想吃肉是真,想借此和白璐搭话更是真。 “那便听大夫的话,莫要破戒的好。”白璐对和颜雅相关的人都很不乐意给好脸色。 虽然这个周鹏飞在原书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在和颜雅错过后就只出现过一次,但白璐总觉得心里膈应。 就如同她现在膈应李清年一般。 “也是,我听你的。”周鹏飞倒是随波逐流,也没和白璐对着干,说完就把目光从白璐身上移开,同样看向天空。 “你在找什么?”他问道,思索着该怎么开口问想知道的事情。 “与你无关。”白璐往嘴里塞兔肉的动作没停,看着夜空的双眸也没移开过。 “白姑娘对我,似乎有些成见?”周鹏飞转头看了白璐一眼,见她半点理会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接着道: “昨日在里德城,我买下米九,也是为了替你解围,而不是因见色起意。” “哦。”能用一个字回答的话,白璐并不想用两个字。 尤其是在发现周鹏飞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本来就低沉的情绪更加不好。 “我后来听颜雅提起过你,但我觉得,你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周鹏飞顿了一下,想出一个还算好听的词语来:“那般娇蛮任性。” 白璐这下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继续吃着兔肉,全然当周鹏飞是空气。 这人一来她就察觉到他是有所图谋的。 周鹏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是个放浪形骸的富家公子,心机城府虽然比不上李清年,可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随性风流。 从当初在里德城外就能看出来。 “星辰总看着我们,了解我们的一切,我们却只能看着它们的光芒,遥不可及。” “古语云: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无论是青龙白虎,还是朱雀玄武,都是我们给星辰取的名字,但它们到底是什么,谁又说得清。” 白璐听周鹏飞这番话,只想笑。 她一个现代人,还需要古人给她科普宇宙吗? “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周鹏飞磨了白璐许久,从二十八星宿讲到黄道十二宫,见白璐都爱答不理,最后还是直奔正题。 “说。” “与你同行的那位书生,你对他了解多少?” “一个穷酸秀才,靠着祖辈的庇佑有点家底。”白璐言简意赅,说得浑然不在意此人般。 原本放松的神经却紧绷了起来。 “我瞧着他身边的那护卫,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熟。”周鹏飞观察着白璐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玄妙来,继续诱导着道。 “是吗,你在哪见过?”白璐反问,开始快速回忆起原书里周鹏飞的事迹,却并没找到他能和前朝搭上关系的地方。 在书里,周鹏飞的作用就是颜雅用来养鱼的借口,她能对许多男人好,拿捏住他们的情绪,却用有未婚夫为由不让这些人太靠近她。 除此之外,周鹏飞的家族、他本人的喜恶、他的故事线,都是空白的。 唯有颜雅被李清年赐婚给新贵王爷后,出来和颜雅退过一次亲,就再没有与周鹏飞相关的东西。 那么,周鹏飞为什么拐弯抹角地要打听李清年和宋潜? “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我明明没有见过他,却总觉得熟悉。而那位书生,也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周鹏飞扶着额,似乎在认真地回忆。 “或许,我们在梦里见过。”李清年的声音在白璐身后响起,带着戏谑。 “二位倒是好雅兴,躲在这里贪清闲呢。” 白璐被李清年吓得手里的兔肉都掉在了地上,却没有回头去看他,而是重新捡了起来。 不超过三秒,那就还能吃。 “兄台真是误会了,我是闻着兔肉香味来的。”周鹏飞忙起身对李清年作揖,打着哈哈。 “既是如此,我那边还有许多护卫打来的兔肉,可给周公子解馋。”李清年回了一礼,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漆黑一片,余光看着始终不愿意回头的白璐。 他注意这边,已经很久了。 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你是什么模样 “还是算了,璐璐说得对,我该遵医嘱的。”周鹏飞笑着拒绝,把璐璐两个字喊得旖旎又暧昧。 白璐刚要放进嘴里的兔肉便又掉了。 该死的,这两个人暗潮汹涌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她卷进去? 还璐璐,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 白璐想众筹一双没听过这称呼的耳朵。 她控制不住地偷瞄李清年的脸色,果然见他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只是嘴角还僵硬地弯着。 白璐明白,李清年这并非是吃醋,而是怕自己与周鹏飞走得太近,将他的身份说漏嘴。 毕竟周鹏飞这样表里不一的人,连她都看得穿,更何况李清年呢。 再加上颜雅白天给的那方帕子,李清年现在是草木皆兵。 “身体总是重要的,路要一步步走,事情要一点点去做。”李清年稳住心神,他知道周鹏飞是特意在他跟前表现和白璐的亲密,但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想要上前一脚把周鹏飞踹到水里。 他和白璐挨得实在太近了。 李清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惜放弃从颜雅嘴里打探消息的机会也要过来,是因为怕白璐被周鹏飞迷惑说了不该说的事情。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 所以他不能让这样危险的人靠近白璐。 周鹏飞认同地点着头,见白璐掉在地上的兔肉,想去帮她捡起来,未曾想刚蹲下身,白璐就猛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过河了!”白璐笑着往白家人所在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大声欢呼着,连目光都懒得给这两个人一点。 周鹏飞蹲在地上的姿势就僵住了,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准备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就见李清年已经转身跟着白璐的脚步而去了。 “莫非是我认错了?”周鹏飞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李清年这会跟在白璐身后仿似一个跟屁虫,他记忆中的人,是绝不会这般行事的。 “周公子认错什么了?”一道有些疑惑的声音从石头后面响起,周鹏飞被吓得一个后退,就见石头后钻出一颗脑袋来。 瞧着,也是跟在李清年身边的护卫。 “我叫韩晓光,久仰周公子大名。”韩晓光把头放在石头上,歪着脑袋对周鹏飞自报家门。 周鹏飞干笑几声,很快恢复过来:“客气了,我的名声都在烟花柳巷中,兄台你” “周公子可是我辈楷模,想那花魁都非你不宽衣,我等多为敬佩啊。”韩晓光一早就打听了许多周鹏飞的消息,这会倒也能投其所好。 应该说,他知道所有出现在李清年周边人的过往。 这是他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哈哈哈哈哈哈,阿芙只是害羞罢了,等有机会再见她,我带你一同去又有何妨。”周鹏飞眉飞色舞起来,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鄙夷却没被韩晓光漏掉。 “那我就先多谢周兄了?”韩晓光顺着梯子往上爬。 “韩老弟太客气了,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交友,对朋友也从不吝啬。钱财都能分享,女人又算什么。”周鹏飞笑得十分肆意,举手投足间具是豪气干云。 韩晓光嘴边的笑也越发真诚,星光被云层遮住时还是从眼神里流露出了轻蔑。 装得可真相。 李清年自是知道韩晓光这会和周鹏飞虚与委蛇的,也就把先前的不悦暂时压了压,因为他发觉,白璐过河的方法着实不错。 “我刚才说的,你们可听明白了?”白璐看着白琮和白珂别扭的样,有点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听明白了。”白珂低着头道,不怎么看白璐。 “但是,这样真的安全吗?”白琮比白珂好些,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有些僵硬。 他们和白璐生活了十多年,一直听白海生的话护着她宠着她,突然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姐妹,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尤其是白珂,一想到他爹对一个不是亲生的女儿比对他还好,他就更气。 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或许是白璐像娘,爹才这么疼她。 但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爹会对死了那么久的姑姑的孩子,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好上这么多倍。 他很想去问,但他不敢。 难道就因为姑姑死了,白璐就该被优待吗? 可他娘也死了啊。 爹为什么对他就是非打即骂? “放心,绝对安全。如果不这样做,在白日的高温下不停行走个十多二十天,只怕谁也受不了。”白璐已经想清楚了利弊,很有把握。 “那好,我们去找找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多谢。”白璐道了声谢,心里也有些怪怪的。 白琮点了点头,看了眼因伤还在虚弱,已经睡着的白海生,没有叫醒他,而是带着一直垂着头的白珂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了。 “这方法,有个最关键的地方,你真的能确保万无一失吗?”李清年对白璐所说的方法是认同的,但对真正实施的情况,却有些不确定。 “嗯。”白璐想出了方法,兴奋劲儿过去了,困意便袭了上来。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李清年看着白璐开始打架的眼皮,也不再多问,知趣地准备离开。 但白璐却开口叫住了他:“李清年,你真正的样子,到底是什么?” 李清年回头看着已经靠在板车边闭上眼睛的白璐,那句话仿佛是他的幻听,只不过是夜风的呼啸而已。 他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 是家国还在时,每日苦读立志要成为圣明之君的幼童。 还是国破家亡时,被护卫捂住嘴,硬生生掰开他抓着母后的手,狼狈逃离的丧家之犬。 又或者是新朝初建,看着被父王母后恩惠的百姓跪拜仇人,自己也不得不混在人群中跪下时苟延残喘的前朝余孽。 抑或是躲在小村庄借用他人身份,被误解欺负,忍辱负重的穷酸秀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李清年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白璐被篝火映照成暖黄的面容,她合着双眼时,仿佛降临人世的天使。 “那真正的你,又是什么样?” 第四十四章 爱过不过 夜晚总是迷人又短暂的。 白璐醒来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爬了出来,大地又开始升腾起热气,温度慢慢窜高。 她还是找了个借口回到便利店,利用五分钟的时间洗漱吃饭,又从便利店里拿出一样今日最重要的东西来。 “白琮,大家都准备的怎么样了?”白璐拿着东西,找到正跟着几个年轻力壮小伙子抬着东西往岸边走的白琮。 “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下水,也舒服。”白琮把手里的大木块放下,给白璐指了指河岸边已经摆好的一大堆木块。 这些木块都十分巨大,是众人从林子里找到的。 有些是现用斧头砍下来的,有些是不知被谁丢弃在林间,他们直接拿来用的。 “应该是以前他们造船剩下的,没费什么劲儿。”白琮补充道,伸手接过白璐手里的绳子,用力扯了扯。 “这是什么绳,还挺结实啊?”围观的几个小伙对白璐的计划是清楚的,这会见了最重要的东西,也上手摸索起来。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反正这绳是绝对不会断的,大家要对我有信心。”面对这些人,白璐连借口都懒得想。 毕竟有白月生给她做好了铺垫的。 果然,这几人也没多问,一脸的开心。 在他们心里,神女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否则,他们村也不能在那么深的密林生存那么久。 “哥,还得麻烦你用这绳把木板都绑好,我再给其他人讲讲。”白璐把手里的一大捧尼龙绳都给了白琮几人,也不等白琮回应,就往人多的地方而去。 她知道白琮心里别扭,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眼前,只得装作十分淡定的样子。 村民们聚集成了两个中心,一个以陆老为中心,一个以颜雅为中心,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他们已经听人说过了,白璐有办法带着他们直接过河,只是两堆人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陆老等人见白璐走了过来,具都是笑容满脸,一边用白璐给的扇子贪着凉,一边吃着白璐早前给的不知名糖果。 “白姑娘,咱什么时候出发呀,我们可都等不及啦。”一位穿着亚麻白布短衣的大妈边给自家的老娘扇风边问。 “快了,最多半个时辰,大家不要着急,咱们一个一个来,大家都能过河。”白璐笑着应答,“我的想法是,让几个年轻人先过去,在那边守着,然后再让老人和孩子过去,最后剩下的人大家挨着挨着过去就行,你们觉得如何?” “白姑娘拿主意就成,我们大家呀,都听你的。”那大妈十分爽利地道,还回头问着众人,“大家说,是不是啊?” 自然响起一片应和和赞同来,但一道女声却充满了不屑和讥讽,连清晨的风都被喊得停歇。 “你嘴皮子一开一合,就得让我们这些人去送命?” 白璐看过去,是绿果。 这没脑子的颜雅的先头部队。 “你说什么呢?谁强迫你过河了?你不想过去没人把刀架你脖子上。”陆老这边的人立时反驳道。 敢在他们面前反对神女,是当他们都是死的不成? “就这种方法,谁敢过去?我就是在河这边热死,也不会过去。本姑娘这是善良,给你们提醒提醒,免得你们为个什么破烂神女的名头送了命!”绿果双手叉腰,像只要打鸣的公鸡。 “绿果,你不想过去,是你的自由。他们愿意相信我,我自然保证他们万无一失。”白璐安抚性地抬了抬手,阻止张口要骂人的村民。 她忙得很,不想和绿果做无用的口舌之争。 尤其绿果只是颜雅的马前卒罢了,和她吵架,白璐总觉得自己就矮了颜雅一头。 “做最苦最累的事的,是留云村的村民和李清年的护卫们,至于你们,我本就不乐意和你们一路。” “是颜雅不知为何非要跟着,念在同乡的情分上,我也不好赶人。哭着求着要一道走的人,并不是我。” “要不要过河,你们自己决定。我话摆在这了,你们爱过不过。” 白璐说完,就从留云村又选了几个小伙子去帮白琮他们绑木板,对里四村的议论声视而不见。 她倒是希望里四村这些人能有骨气些,既然看不上她,就干脆走人。 反正系统这次的五十户,并没有时间限制。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难道神州大陆上还缺了不成? “清年哥哥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就她那不知从哪弄来的破绳子,谁敢用啊?”绿果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眼睛也充满了愤怒的红丝,还是不忘朝看了全过程的李清年告状。 “你若不敢,离去便是。”李清年笑着对绿果道,只是笑容和话语都淡淡的,如烟似雾。 “清年哥哥,这可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性命攸关的事啊。沧浪河的水这般急,要是出了事,她白璐还真能一命抵一命吗?”绿果对着李清年时,声音自然而然地软下来,只是语调却还是刺耳的。 “你说的确有道理,”李清年点了点头,看了看河边基本完成的准备工作,“只是,我是要第一批过河去的,就先失陪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留下绿果热到发红的脸硬生生变青。 “你何必这时候和她争,让他们先去,若是无事,我们不用出力就能去长仙山避暑。要是出了事,那留云村的人,难道会轻易放过她这装神弄鬼的所谓神女?”颜雅从绿果身后走上来,慢条斯理地道。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轻狂的样子!什么神女,总有一天我要撕烂她的面皮。”绿果看着李清年走到白璐身边,不知和她说着什么,火气更盛。 “清年哥哥对她,是真不一样了。”颜雅状若无意地感叹道,看了眼已经恨到极点的绿果,唇畔的嘲讽一闪而过。 白璐觉得背后一凉,回头就见颜雅和绿果远远地正看着自己。 绿果倒不必多说,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倒是颜雅,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还能维持住圣洁又清淡的模样,脸上的笑慈悲而柔美,作为村姑,实在是屈才了。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河!”白琮等人的呼喊声拉回白璐的思绪,她看着连在一起的木板,挨个儿过去试了试结实程度。 “还请你,让韩晓光他们帮帮忙。”白璐确认了基础设施没有问题,还是转头对着一直跟着自己忙碌的李清年开口了。 李清年看着和自己别扭了许久的白璐终于软下来,心头生出一种让他说不出的喜悦来。 白璐低着头站在他跟前,发顶被阳光照得十分耀眼,黝黑的发丝带上红棕,犹如最上乘的绸缎。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满是欢喜。 白璐也在这时抬起头来,双目相对,四下无言。 第四十五章 沧浪之水清兮 “主子,你就这么把弟兄们卖了啊?”韩晓光腰间绑着尼龙绳,肩上扛着连在绳上的木块,满脸的哀伤。 其余的护卫们也和韩晓光一样,串在尼龙绳上,均匀地站着。 有些人面无表情,有些人却能看出恐惧来。 李清年拍了拍韩晓光的肩膀,没说话。 他知道韩晓光其实赞同白璐的方法,只是这会特意在他面前耍宝罢了。 而这,也是一次观察这些护卫的好机会。 “各位,今日大家能站出来,我白璐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白璐边说,边把手里的蓝布袋子打开,里面是她早晨从便利店里拿出来拆了包装的巧克力。 “这东西能让各位好汉补充些体力。” 护卫们看着李清年点了头,这才从白璐手里拿了,含进嘴里。 其实这黑乎乎的小东西他们见白璐给好些人吃过,自然是好奇的,但他们身为护卫,和奴仆无异,哪里敢主动去要来尝味。 尤其对方还是白璐。 虽然知道就算不跟白璐一块,主子爷也得逃难,只是被威胁着,终归让人不悦。 现在把这从未吃过的东西塞进嘴里,倒是另一番滋味。 “诸位,我先替乡亲们谢过你们了。”白璐又给众人都喂了灵气葫芦里的水,希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会,这才极为郑重地对他们行了一礼。 白琮他们已经将绳子的一端牢牢地绑在了岸边的几棵老树上,每棵树旁都有几人随时关注着绳子的情况,一旦绳子出现断裂的情况,就会立即加固。 “都别磨叽了!出发!”韩晓光和李清年耳语了几句,又恢复成嘻笑的神情,大喝一声,当先往沧浪河里去。 他身后的护卫们也扛着木板,慢慢下了水。 一下到水里,便将扛着的木板放在水面,由于有绳子的牵引,它们并不能飘远,只能在护卫们的身旁浮沉。 韩晓光走在最前面,汹涌的河水不断冲刷着他的双腿,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 “韩晓光,该倒着走了!”白璐在岸边大声喊着,当河水快要漫过韩晓光腰部时,韩晓光艰难地转过身,双手抓着绳索,深一脚浅一脚,一点点倒退着往对岸挪去。 每一步,他都是先试探性地落下,确认能够稳住身体,不至于被河水冲走才走下一步。 因此,即便是在水里,阳光的照射加上神经的紧绷,还是让他的额上慢慢渗出细汗。 其余的护卫和韩晓光一样,在没轮到他们下水时,是站在岸边拉着绳索,方便下去的人着力。 当轮到他们时,便慢慢地往前,等河水到了腰部,就开始倒着走,更加省力。 护卫们两两一组,中间是绑好的木板,他们交错着往河里走,努力搭建着能让人和物通过的桥梁。 他们不是留云村的人,对自己没有无条件的信赖,甚至还因为李清年的关系,对自己有隔阂。 可却依然一个接着一个地下走进水里,向死而生。 慢慢的,岸边的护卫都进到了水里,留云村的村民们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却都紧张地看着这些人。 他们相信白璐,便不觉得绳子会断,只是担忧这些护卫会失误摔倒。 但里四村的人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虽然也不敢大声说话,却都在议论着白璐给的绳索什么时候会断。 “我赌一炷香,一炷香的功夫,绝对要断。” “看着,马上就要死人了,白家人的东西都敢相信,真是心大。” “李秀才这么仅有的家底,怕是也要打水漂了,就是可怜这些护卫,跟错了人啊。” “李秀才藏着这么些人,指不定心里打什么主意呢。现在又和白家人勾勾搭搭,迟早要完。” 这些议论都没避着白璐,甚至有人特意挤到白璐身后才开始絮絮叨叨。 白璐冷冷地回头看了这些人一眼,“从现在开始,谁再多说一句,就别想从这里过河。” “谁稀得去送死啊!”有个妇人极不在意地道,斜着眼看白璐。 “白琮,她们家的人,一个也别想从这里走。”白璐不认识这人,也懒得去猜她是谁,只对白琮道。 “成。”白琮心里倒是开心的,这赵家人向来和他们家不对付,都是半斤八两在村里混日子抢东西的,却凭着张嘴,总把自家死孩子做的事推给他和白珂。 “嗨,还弄得挺像一回事啊,我就等着,看一会出了事你怎么交代。”赵氏冷笑着,用手肘拐了拐一旁的妇人,“你说是不?” 那妇人看着白璐的眼神,又看着已经上了对岸正往树上绑绳子的韩晓光,最后看着开始扶着护卫们下水往木板上爬的留云村村民们,没说话。 虽然她也觉得这事不大靠谱,可 万一呢? 能直接过河,谁想顶着烈日绕个十多天绕到下面去。 要知道,长仙山可是方圆十里内最荫凉的地儿了。 其他人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有留云村的人先去探路,他们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得罪白璐。 赵氏见没人搭理自己,原本旺盛的气焰有些稳不住了。 但她就是不信,白家人,尤其是白家这女儿,真能干成事。 白璐见里四村的人都消停了,又开始指挥起第一批准备过河的人。 她虽然不是专家,但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加上本来就对逃荒逃难之类的事情感兴趣,读了许多这方面的小说,偶尔还会专门去查阅相关书籍,心里其实是很有把握的。 若她没在便利店的柜子里找到这么到尼龙绳,她或许只能绕远路。 怎么说,造船这种事,她确实不会。 可有了尼龙绳,有了李清年这些身怀武功的护卫,弄个简易的人肉过河桥,倒是不难的。 李清年已经靠着绳索、木板和护卫的帮扶,慢慢到了河中央。 他的长袍已经湿透,趴在由木板做面,护卫做梁组成的简易桥上,一点点向前挪动。 河水起伏间,他也会跟着颠簸,宛若一只蜉蝣渺小飘摇,可他的眼神却从未如此坚定。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无论如何,他都要覆了苏家的天下,让所有人认清,谁才是真正的王。 第四十六章 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白璐看着李清年一点点到了河对岸,在韩晓光的帮助下双脚稳稳地踩在地上,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 “陆玄明,你带些人先过去,已经有人给你们打好样了,大家别怕。”白璐高声冲着已经带了一堆人,踌躇不前的陆玄明道。 听了白璐的话,又亲眼看着李清年一马当先安安稳稳过了河,陆玄明胆子也大起来,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跟上,便一点点下河,学着李清年从木板上慢慢挪过去。 陆玄明身后的几个留云村小伙也有样学样,缓缓过了河。 等这批人安全过去后,留云村的人脸上的笑更为开怀,他们自动地排好了队,一个接着一个过去。 老人和孩子则被护在中间,用绳子绑在前后人的中间,再由水里的护卫扶着拉着,虽然偶尔水流更急,倒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宋潜小心翼翼地一手扶着木板,一手拉着木板上小姑娘的胳膊,担心她因害怕而跌落水里,尽管前后有绳索绑着不会被水流冲走,也不想她受这份苦。 但小姑娘却在刚趴在木板上时,就停止了往前挪的动作,而是把手伸进衣服里,摸出一块糖来递到宋潜嘴边。 宋潜见过这糖,是白璐给出去的。 但他从未尝过。 “哥哥,你吃,可甜了。”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把糖一个劲儿往宋潜嘴里塞。 宋潜怕她动作太大出意外,张嘴便把糖含进了嘴里,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田,再延伸到四肢百骸。 “谢谢你,真的很甜。”宋潜笑着道,看着小姑娘亮闪闪的眼睛,只觉得双腿被河水冲刷的刺痛和冰凉都烟消云散了。 “不客气,”小姑娘又给了宋潜一个大大的笑,“是神女姐姐让我给哥哥们吃的。” 说完,便转头又给宋潜对面的护卫也塞了个糖,这才慢慢往前挪动着,半点畏惧都没有。 宋潜配合着她的动作把手松开,由前面的同伴接着保护,自己又将手伸向下一个过河的村民。 听着小姑娘在前面不停地给同伴喂糖,终究还是忍不住在间隙中看了眼岸边的白璐。 她正帮着要过河的老人小孩绑绳子,绑的时候还给他们喂了些东西在嘴里,双方的脸上都是灿烂而夺目的笑容,仿佛这条汹涌的河并不值得他们害怕。 这丫头,倒是挺会鼓舞人心的。 宋潜这样想着,继续兢兢业业地保护着过河的人。 而当嘴里的甜味快要消失时,留云村的最后一个人也从宋潜所在的河这边到了河对岸。 “好了,大家慢慢上岸休息会!”白璐抬头看了眼太阳,没有手表和手机,她只能大概预估,将留云村这六十多人送到河对岸,大概花了两个小时。 她怕这些护卫再继续下去会体力不支。 护卫们听到她的喊声,却都转头去看河那边的李清年,见李清年也点了头,这才有序地慢慢回到白璐所在的岸边。 一上岸,白璐就把提前煮好的方便面端给了护卫们。 她是把包装和调料包都拆了,只用留云村人带的几个大锅煮了面饼的,里面扔了些昨晚白琮他们打来的兔肉,虽然算不上美味,好歹能饱腹驱寒。 这些护卫吃着面,看着白璐把他们脱下来的湿透的衣服拿到太阳最烈的地方去晒,心里倒是都十分舒坦。 尽管他们现在只能用白璐不知从哪找来的大树叶和破布蔽体。 那也比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强。 颜雅手里端着烧好的热水,看着这些衣不蔽体的护卫,想要迈出去的脚步就有千斤重。 她自认生得貌美,极怕这些粗俗的护卫在这样的情况下见色起意,即便她只是被他们碰到了衣角,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若不趁着这时候去拉拉人心,她怕这些护卫晚点就不似方才那么用心了。 她在岸边看了很久,过河的人只要在木板上慢慢挪过去,不要害怕,就不会出事。但偶尔有水流突然变急的情况,就需要护卫们帮扶一下,否则便很容易掉入水中。 哪怕白璐让老人孩子还体弱的女人们都绑上绳子不会被水冲跑,可谁想受那份罪呢。 这些护卫眼看着对白璐越来越信服了,她怕白璐暗里授意某个护卫阴自己一把,叫自己在这么多人跟前出丑。 想到这,颜雅还是步步生莲满面笑意地走了过去。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宋潜。 宋潜正吃面吃得香,突然感觉到身前站了个人,抬头一看就连忙把围在腰间的破布往上提了提,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颜、颜姑娘你怎么过来了,这里”他想说这里不适合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来。 可想到方才白璐忙前忙后半点不扭捏的样子,话又说不出口了。 “我看大家都十分辛苦,便想着给你们送些热水,里边加了姜,好暖暖身子。”颜雅声音十分好听,长得又让人容易有保护欲,好些护卫便都放慢了吃面的速度,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看颜雅,却都用余光偷瞧着。 颜雅前世今生都很习惯男人这种眼神,只是头一回在这种场景下,面还是不由自主地发了红。 “多谢你,都是小事。”宋潜紧张地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连忙放下面接过颜雅手里的大碗。 颜雅收回手时,有意无意地用手指划过宋潜的手心,见宋潜浑身一颤几乎把碗打破,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晚些只怕还有麻烦各位了,等到了对岸,我必然给大家做一餐好的犒劳大家。”颜雅若无其事地对着护卫们行礼,低首时将雪白纤细的脖颈整个露在了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颜姑娘说哪的话,何必如此见外。”有护卫笑着道,显然是对颜雅多上心了几分。 白璐回来就见颜雅天鹅般站在一堆衣不蔽体的护卫跟前,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本来要过去的脚步也就停住,转而走到白海生旁边坐下。 “爹,这面里我再给你加点料,更好吃。” 第四十七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太阳升到正中央的时候,吃饱喝足的护卫们再次穿好已经晒干的衣服下了河。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们本该驾轻就熟起来,只是里四村的人们却不像留云村的人那般配合。 一点小小的水波起伏,就会惹来一大串的惊叫和咒骂。 “吓死人了,你把木板扶好啊,要是把我摔进水里,看我怎么跟李秀才告你们的状。” “这东西到底安不安全啊,白家那丫头别在上面使了坏?我怎么总觉得心慌得很。” “你手注意点啊,要是敢趁机乱摸我媳妇,看我怎么收拾你。” 每个趴在木板上过河的人几乎都在抱怨着、忧虑着、吵闹着,别说出力的护卫们,就是站在岸边的白璐,脑子都要被吵痛了。 偏偏这时候,又来个不知好歹的要往枪口上撞。 “让让让让,让我们先过去。”赵氏拉着个十来岁的男孩从排得并不很好的队伍里挤出来,要提前往水里下。 “干什么,后面等着去。”本来该下河的男人不乐意了,反手就拦住赵氏,大喝着。 “我儿子都快热死了,让我们先过去又能怎么的?”赵氏倒是毫不惧怕,理直气壮地道:“你个大老爷们,还和小孩子抢?” “我记得,你是不乐意过河的。”白琮一直在河边维持着秩序,见此前嘲讽白璐的赵氏居然还能厚着脸皮来插队下河,语气就很不好。 虽然白璐不是他的亲妹子,可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表亲,再加上一道生活了这么久,即使有摩擦,总还是有感情的。 “谁说的,谁说不想过河谁是王八蛋。”赵氏拉着儿子的手挤到白琮身边,赌天发咒道。 里四村其他人早习惯了赵氏这自己打自己脸的性子,这样的事她做过许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白琮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磋磨磋磨这以前老给自家使绊子的妇人,又哪里会轻易放过。 “赵婶这张嘴还真是厉害,上下一碰就当无事发生了?”白琮冷笑着,“你能不要脸地承认自己王八蛋,我可不能不听我妹子的话。” “这河,你是不能过的,哪凉快哪待着去。”白琮说完叉着腰往前面一站,把赵氏要下水的路正正好挡住。 “琮小子,你可不能做这没良心的事啊。你看看我儿子,都热出多少汗了?要是我儿子出个什么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赵氏一句话里软硬皆施,把儿子拉到身前,用手在他脸上狠狠抹了一下,将全是汗水的手伸给白琮看。 “别家的娘,都盼着自己孩子平安。哪有你这样,张口闭口说自己儿子会出事的。”白琮不为所动,继续和赵氏打着嘴仗,却还顾着其他人按顺序往河里去。 赵氏看着白琮,三角眼挑得老高,松开拉着儿子的手直直指在白琮的鼻子上:“你们白家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在村里就爱欺负人,现在又看我们孤儿寡母没人照应,明晃晃地压到我头上来了。” “我告诉你,今天这河,你要是不让我过,那大家都别想过!”最后这句,赵氏说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站在她身前的白琮能听见。 “你想做什么?”白琮有些戒备地看着赵氏,这人不光嘴皮子不饶人,能颠倒黑白,心眼也比别人都多。 赵氏冷笑一声,慢慢走到白琮跟前,抓住白琮的手就往自己胸脯处按,随即便是惊天动地的哀嚎和尖叫从她嘴里发出来:“救命啊!白家小子非礼了!” 白琮的脑子顿时就被这声音震懵了,他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收,但已经有许多人看到他的手正按在赵氏的胸上。 赵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白家没一个好人啊!白璐不让我过河,白珂骂我儿子,白海生还要抢我家的东西!白家人就可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啊!” “现在白琮光天化日就要非礼我,说只有这样才让我过河。我为了儿子,本来都答应了,谁知他得了手就反悔,还有没有天理啊!我不活了啊!” 等着过河的人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白琮和赵氏的对峙,只是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而也有人看到了是赵氏拿着白琮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放,本来还不知为何,现在听赵氏的话,又似乎能够讲得通。 “不想活,就跳下去。”白璐从另一边走过来,她和白琮是分开安排人下河的,赵氏早前才在白璐这里碰了钉子,想要下河便避开了她,往白琮那边去了。 她是看到了的,本来不想管,却没想到这人还挺能闹幺蛾子。 “你们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啊!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恶毒,往后谁家敢娶回去,那是祸害三代啊!”赵氏本来是有些害怕白璐的,因为白璐和往常着实不大一样。 可想起颜雅和自己说的话,还是大喊大闹着。 “是吗,那不知,你又祸害了几代?”白璐走到赵氏跟前,打量了她旁边的孩子一眼。 这男孩看着自己的娘坐在地上哭闹,半点担忧都没有,还用一种看好戏的神情打量着众人,眼神滑腻腻地像条蛇,让人不喜。 “你个破烂货的女儿,白海生不知在哪跟你娘苟且才生下的你,当时他那一哆嗦就该弄到墙上去,还给你机会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的神女。一个生母是什么货色都不知道的贱丫头,敢教训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赵氏恶狠狠地看着白璐,想起留云村的人对这个自己向来看不上眼的丫头片子毕恭毕敬,心里就直泛酸水。 她可是听说了的,白璐和那劳什子神女长得一模一样,但白海生的媳妇她是见过的,一个其貌不扬的懦弱妇人罢了。 那时候白海生在前面抢人家的东西,这妇人就跟在后面给人道歉,可笑得很。 白璐就是白海生不知和谁生下来的野种,也敢不让自己过河? 白璐听了赵氏这样的恶言恶语,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可没闲工夫教训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就是将衣裳脱个干净站在我哥跟前,他也看不上你,甚至会跑得更快。”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无耻之徒,在自己儿子跟前自导自演被非礼,怎么,是想男人了?”白璐没有过多解释自己和白海生的关系,这些人不值得她解释。 倒是这个赵氏,很该被好好修理一顿。 “璐儿妹妹,你说话怎能如此粗鄙?” 第四十八章 这是可以说的吗 颜雅的出现自带圣光,灼人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反倒显得她如同透明的精灵。 这就是长得白的好处吗。 白璐感慨了一下。 其实原主长得也不差,就是不若颜雅那么白皙胜雪,更做不来颜雅这样的圣洁姿态。 “跟什么人,就说什么话。”白璐这句话又把窝着火的赵氏撩拨起来,赵氏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抓住颜雅,开始倒起苦水。 “颜丫头,你可要给婶子评评理,这十里八村再找不到你这样懂事的姑娘了,白璐那贱蹄子她” 颜雅淡淡笑着,安抚地拍了拍赵氏,看了眼她把自己雪白衣衫抓出来的脏污,眼里闪过嫌恶,“婶儿,别着急,你慢慢说。” “十里八村确实再找不出颜雅这般的人物了,”白璐没等赵氏开口,挑衅地看着颜雅,“当着自己未来的夫君,还能面不改色在一群衣衫不整的大男人跟前谈笑风生,真不知说是人美心善,还是饥渴难耐?” 白璐说到这,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啊,对不住,这是可以说的吗?我学问不好,只会这两个词。” 颜雅拍着赵氏的肩膀的手就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大得让赵氏嚎了出来。 “璐儿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关心护卫们罢了,你为何要这般抹黑我的名声,难不成、难不成你是要我去死了才开心吗?”颜雅没空理会赵氏,她余光已经看到周鹏飞走了过来。 虽然她的最终目标是李清年,可现在周鹏飞还有利用价值,不能让他起疑,更不能让白璐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自己泼脏水。 周鹏飞本来是慢悠悠地从树下过来看热闹,突然听颜雅这悲戚欲断肠的声音,再看她那一双柳叶眉无力地耷拉下去,蹙起的眉尖叫他心都跟着纠动,又双目水光氤氲,怎能不让人心疼。 “颜颜,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周鹏飞两步并作一步就到了颜雅身边,把赵氏挤开,拦住颜雅的肩膀细声问道,神态动作间全是心疼。 “没有人欺负我,只是璐儿妹妹对我有些误会,我想和她解释,可、可”颜雅倚靠在周鹏飞怀里,说着为白璐开脱的话,却是满脸的委屈,到了最后甚至捂着自己的胸口有些站不住。 真真是朵被冤枉惨了的白莲花。 白璐笑出声,往日里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的情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和我解释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倒霉郎君,头上都快长出草原还不自知。” 周鹏飞听了这话就皱眉看向白璐,却见白璐直面对着太阳,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那些细汗照得熠熠生辉,眉如松墨唇似烈火,那双眼不同于颜雅的娇弱凄美,反倒有种比太阳还夺目的光辉在里面。 这女子,与他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不像让人忍不住呵护的娇花,反倒,像生命力旺盛的向日葵。 似乎不管经历什么风吹雨打,都不会低下她高傲的头。 周鹏飞突然就觉得身旁颜雅的娇柔失了几分颜色。 只是,这样的女子,却当着他的面说他被戴了绿帽,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白姑娘,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周鹏飞不愿在白璐跟前失态,也不愿平白多上一顶帽子,故此语气比平日里重。 “周公子要什么证据?颜雅当着你的面给其他男子递手绢,又当着众人和衣不蔽体的护卫们谈笑风生,若这都不算证据,我也只能赞周公子一声宽容大度了。” 白璐却还是面带笑容,她有意不给颜雅开口的机会:“当然,颜雅说了,那手绢是李清年一早借她的,可一个定了亲的女子,何故会和个光棍秀才借手绢,是里四村找不到其他能借手绢的姑娘了?” “颜雅也说了,和衣不蔽体的护卫们在一处是关怀他们。我年纪小,又尚未定亲,自然不必忌讳什么,但颜雅这样” “定然是周公子授意的?不然,那个男人受得了自家媳妇和一群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说说笑笑。” 白璐的嘴密不透风,半点不给颜雅插话的机会,最后倒是记着给周鹏飞个台阶下,免得周鹏飞真失了态抛弃颜雅,那颜雅就更有理由赖着李清年不走了。 不对,她才不是为了李清年,她是自己不想看到颜雅。 即便颜雅真要死皮赖脸跟上来,她也不会让颜雅过的那么舒坦。 果然,周鹏飞被白璐这样一问,脸色开始难看,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但还是强忍着尬笑几声:“自然,护卫们毕竟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 “那周公子还真是大方。”白璐也跟着周鹏飞笑。 只是周鹏飞是假笑,白璐却是真的开心。 因为颜雅几次想抢话没机会,见周鹏飞最后还就着白璐的台阶下去了,等于把白璐泼给她的脏水全喝了,心火太盛,加之这两日奔波劳累还要注意仪容仪表,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只是白璐却能看到,颜雅紧闭的眼睫还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颜雅是装晕。 “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如同天上的彩虹般耀眼,内里却早就发烂发臭,让人作呕。”白璐抱着手睥睨了一圈众人,里四村的人在遇到她的视线时都低下了头。最后白璐看着被周鹏飞抱到树荫下的颜雅,又指了指赵氏,“你,给我哥道歉。” 赵氏早就被白璐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惊住,回头看了看晕过去的颜雅,又看了看自己全程不发一语的儿子,喃喃着冲白琮道了歉。 “对不住,方才是我太着急了,这才误会了你。” “误会?”白璐在旁边冷冷开口。 “白丫头,我只是想让我儿子能好好活下去,为什么你就非得步步紧逼?若不是你不让我们过河,我会这样吗?”赵氏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三角眼里又露出凶恶的光来。 第四十九章 我绝不嫁人生子 赵氏一边说一边逼近白璐,话语中在示弱,身上压抑着的情绪却让人很不舒服,“我知道我之前冒犯了你,但都是同乡,真的连这点情面都不顾了?” “我这个人呢,心肠好,你要是好好求我,说不准我也就帮你一把了。可谁让你污蔑我哥?还是用的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白璐脸上的笑容转化为寒冰,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对里四村这些人虽没什么好感,但到底不会真见死不救。 赵氏如果最初来找她好言相求,她是不会较真的。 可赵氏却听了颜雅的话,非要用歪点子给她找不痛快,那就别怪她不留情了。 “你往后也是要嫁人生子的,等你有了孩子,你自然”赵氏离白璐已经很近了,声泪俱下地道,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不会嫁人,更不会生子。”白璐直接打断了赵氏,她才不想嫁个古代人再养个古代娃,三从四德男尊女卑会折磨死她的。 四周的人听白璐这样讲都怪异地看着她,即便是李清年的护卫,也在扶人过河的间隙中盯着白璐,实在不明白白璐为什么会讲出这样骇人听闻的话来。 这年头,一个女子不嫁人生子,那还有什么用? 还不如庵里的姑子呢。 人家至少会拜佛。 白琮听了这话也有些急了,责怪地看了眼白璐,又对四周的人干笑着说:“我妹子还小,说着玩的呢。其实爹早就在给她相人家了,本来都要定了,这不出了事,也就耽搁了嘛。” “不过还好我妹子年纪还小,不着急的。”说完,扯了扯白璐的衣袖,让白璐把剩下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 他可是看出白璐准备反驳自己的。 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大喇喇当着一堆人说自己不嫁人,再被传了出去,白璐很可能就真得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树下装晕的颜雅已经在周鹏飞的轻柔呼唤下醒了过来,倚在周鹏飞怀里掩面哭泣诉着委屈,听了白璐这样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她还想着该怎么收拾白璐呢,没想到白璐自己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不嫁人?不生子? 别说李清年了,就是李清年的护卫,想来也不会看上白璐了。 里四村的人附和地点点头,只是眼里的惊异和鄙夷还是没有褪去,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过河,要不是对白家人还心存忌惮,他们早就指着白璐的鼻子骂起来了。 白璐自然看懂了这些人的眼神,她却巴不得这些人转身后把她刚刚说的话散布出去。 她知道这番话对古人是多大的冲击,也知道散布出去会对她的名声造成怎样的损坏,但她甘之如饴。 她能让自己像个古代女子,却无法真正成为古代女子。 她不愿将就,更不愿失去自我变成男人后宅里的金丝雀。 “那你让三树过河好吗,他还是个孩子,他没有得罪你啊。”赵氏的头已经快低到腰间,声音也飘飘忽忽听不真切,混着哭腔和哀鸣。 白璐又看了看那站在一边看戏的男童,他的眼神依旧让白璐浑身不舒服,“好好和我哥道歉,告诉我是谁让你污蔑他的,我就让他过去。” 赵氏听了白璐的话,哭声一顿,旋即变得更大声,她抬起手颤巍巍指向人群外的颜雅:“是、是颜雅让我这么做的,她还跟我说,你娘招摇撞骗,你也跟着学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该被好好教训教训。” 白璐点了点头,她毫不意外:“道歉呢?” “白琮,我错了,我不该听颜雅的话诬陷你非礼我,你别怪婶子了,行吗?”赵氏又对白琮道,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白琮闷闷地嗯了一声,他其实不想原谅这女人,可他也不愿再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万一白璐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他怕自家妹子就真嫁不出去了。 “行了,后面排队去。”幕后黑手被赵氏供出来了,白琮的清白也回来了,不婚宣言也放出去了,白璐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里四村的人听了赵氏指认颜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颜雅这一路对他们虽不说有多关照,但却都是笑脸相迎,也愿意帮些小忙,再加上往日的名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颜雅会教唆赵氏这么做。 让一个寡妇,去诬陷没成家的男子非礼,要不是最后赵氏说出了真相,白琮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虽然白家人往日里名声不怎么好,但这两天看白琮和白珂,倒是莫名沉稳了许多,不抢东西不说,打来的兔子还愿意分给别人。 有人说是因为白璐给了他们很多吃的,他们自己都吃不完了,自然不会再抢别人的。 就有些家里有闺女的开始动脑筋想试探试探,毕竟白璐如今受到留云村那些人的拥护,又确实能拿出些有用的东西来,连白家人也都跟着沾光,被留云村的捧着哄着。 想来嫁去白家,是不会吃亏的。 只是还没开始试探呢,就出了白琮非礼赵寡妇的事,便纷纷打消了念头。 但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又反转了。 他们心中品德样貌俱佳的里四之花,竟教唆赵寡妇用自己的名节污蔑白琮。 “赵氏一个寡妇,为了儿子什么都肯干,可颜雅居然如此会算计人,实在让人想不到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颜雅之前不就把白璐打得害怕她吗?要不是白璐有留云村这伙人撑着,恐怕见了颜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不说我都忘了,颜雅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说白璐是脑子被鸡蛋砸坏了,真是笑死个人。” “方才你们没见着,颜雅一个定了亲的,就敢单独站在一大群光膀子老爷们跟前谈笑风生,那声音我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是真没把周公子放眼里啊。” “谁说不是呢,昨天她不还当着周公子的面给李秀才递手帕嘛,那媚眼抛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议论一声大过一声,里四村的人没再管默默拉着儿子排到最后边的赵氏,都讨论起颜雅来,用眼神偷偷往树底下看。 颜雅没有做声,只是低着头默默垂泪,把受了冤屈又无处辩解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 她在这一刻,实实在在明白了,她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会被白璐压着起不来。 但现在不是好时机,里四村这些愚民,为了过河都讨好着白璐,口舌之争自己全然没有优势。 因为她深深明白这些人的本性,谁对他们有用,他们就捧着谁。 不过日子还长,她并不把这点挫折看在眼里。 因为,她早就为白璐铺好了路。 一条通向毁灭的路。 第五十章 李清年的废话文学 里四村的人们在护卫们的帮扶下都安全过了河,紧接着周鹏飞和长随也带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颜雅到了对岸。 白璐拗不过白琮,让白琮留在了后面收拾行李,自己先过了河。 他们早在制定过河计划时就说好了,人先过去,行李都放在最后,装进白璐提供的防水袋,分批次直接从河的这边拉到河的那边去。 白琮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他把村民们留下的东西往防水袋里塞,塞好了就绑到早前预留的绳子上,白珂和陆玄明则在那边用力拽,几次下来,大部分的东西倒是都拉了过去。 至于有些着实拉不动的,就只能扔在这里。 例如白家从刘家抢来,被白璐当了无数次借口的板车,也光荣退休了。 等白琮也过了河,李清年的护卫们便都迈着有些僵硬的腿一个拉着一个也到了对岸。 至此,渡过这条沧浪河,他们只花费了半天的功夫。 而河的这边,着实比河的那边阴凉许多。 白璐在河边捧了把水清洗自己的手,她方才过河后又帮着拉行李收拾东西,手心不留神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没流血,却很痛。 她将手上的脏污洗去,就着阳光仔细观察自己的手心,看见了一根极细的倒刺扎在她的掌心。 白璐叹了口气,她最不会的,就是拔手里的倒刺了。 以前借着镊子之类的东西挑出来都要花上半天,现在这么多人在这,她也不好直接从空间里拿东西,但她发现,就是想靠指甲都不行。 因为原身把指甲剪得极短,粉嫩的肉都没有被完全包裹住。 白璐用手尝试了几下,又试图用牙齿,却都奈何不了这小小的一根刺。 是忍着这种痛等它和肉成为一体,还是顶风从便利店里拿东西自己挑上半天? 白璐只纠结了一秒钟。 因为有工具人自己送上了门。 “你别折腾了,我来。”李清年直接拽过白璐的手,隔着衣衫捏住她的手腕,示意白璐把手掌摊开。 白璐眨了眨眼,没有反抗。 手腕才浸了凉水,这会仿佛要被李清年掌心的温度烫化。 李清年只看了一眼,就用一直拿在手里的绣花针直中目标,把那根倒刺干脆利落地挑了出来。 白璐把手掌握拳又松开,感受不到异物的刺痛了,眉眼也舒展开了:“看不出你的绣花功夫还不错啊。” 李清年已经把绣花针扔到了河里,捏着白璐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和颜雅接触,只是为了套她的话。” 白璐一愣,差点没跟上李清年的脑回路。 “我知道。” 她自然知道李清年是为了套话,她气的也不是这个。 只是,李清年能主动开口,倒是让白璐有些意外。 “我的事,不是你告诉她的,这我很清楚。”李清年观察着白璐的表情,波光粼粼中女子的面容更添几分艳丽,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白璐那双眼睛。 从前,白璐的双眼很混沌,里面并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也不乐意去看,但最近,他发现白璐的眼睛变得清明而坚定。 可他对着这样清明的双眼,却更看不明白,白璐的心思。 明明都是同一张脸,为什么会给他这样不同的感觉。 “只是在没弄清楚一切事情之前,我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 白璐轻笑一声,用力往回抽了抽手,没挣脱开李清年的桎梏。 “你说的不是废话么?” 在能相信你之前,我相信不了你。 李清年的废话文学造诣倒是挺深。 “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很不悦,但我不想骗你。”李清年看进白璐的眼,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东西,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到底想找什么。 “我相信你,可我还是怀疑你。不愧是秀才老爷,说话的水平实在让人望尘莫及。”白璐转过脸去不想再看李清年,却还是能感觉到李清年留在她身上的眼神的温度。 “我替你挑了手心里的刺,你是不是该回报我。”李清年松开白璐的手,转了话锋。 “怎么,需要我跪拜后大喊三声谢太子爷隆恩?”白璐立马揉了揉被李清年捏得有些痛的手腕,阴阳怪气地道。 她就是不高兴,昨日白天李清年那么折腾自己,就因为颜雅的一个手帕便怀疑起来,让她有种一腔心血都化作东流水的挫败。 更何况,李清年还吃了她那么多鱼丸,她的便利店已经只剩下最后一袋鱼丸了。 “不必行此大礼。”李清年勾起唇角,笑如春花。 “你也帮我挑了心里的刺便可。”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 白璐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正在忙碌清点自己东西的村民们,和再次脱下衣服晒干自己躲到一边的护卫们,以及安安静静待在周鹏飞身边,目光一直往这边瞟的颜雅,转身就走。 她就当自己那些鱼丸都喂了狗。 “上了长仙山,我就告诉你。” 白璐有预感,系统后面不会再让她到处跑了,应该会留在长仙山搞建设,这样一来,她也就不用非得帮着李清年用着李清年的护卫了。 到时,把叛徒告诉李清年,也算还了他这一路的人情。 毕竟那叛徒在书里,可是将李清年坑惨了的。 李清年没有再追上去,也没有因为白璐的态度而不悦,因为在白璐转身离去时,他从白璐的眼神中找到了东西。 那让他精神大振的情绪。 白璐,在生他的气。 而且是十分生气的那种。 意识到这点,李清年不仅不难受,甚至还有点开心。 可是到底为什么开心,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唯一明白的是,绝不是因为白璐要告诉他叛徒是谁而高兴。 韩晓光过来喊自家主子爷启程时,看到的就是李清年傻愣愣坐在岸边,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一股子冷意就直窜上韩晓光的脊背。 他记得,上一次李清年这么笑的时候,有一大群养在御花园的天鹅遭了殃。 其中最珍稀的那只,死得最惨。 第五十一章 从零开始的建设生活 长仙山很高,树木茂密,走在山脚下还能听到鸟鸣,越靠近长仙山,温度也就越低,炎炎的热浪逐渐被驱散,众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传说长仙山里关押着一个仙女,仙女因爱上了凡间男子被王母惩罚,锁于山中千年。 仙女的怨气和悲痛使长仙山夏日阴凉冬日严寒,比起其他地方要冷上许多。 白璐听着村人们诉说着这段传闻,没有打断他们。 她当年高中地理可是全级第一,长仙山这样的地势地貌,不阴凉就出了鬼了。 可她不准备和这些人讲什么山南水北,因为系统又出来惹人嫌了。 【检测到宿主已到达长仙山,请尽快选择一个地方落脚,不能选择已有屋舍,请一切从零开始。】 【居然还能追加要求的?这你怎么没早说?】白璐傻了眼,看着不远处的几间茅草屋,心有些痛。 谁脑子出了毛病,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要自己从头开始建房子啊? 【甲方爸爸都是这样的,宿主应该已经习惯了。】系统不知从哪学来的词,语调居然还有些傲慢。 白璐狠狠握了握拳,要是系统有实体,她绝对一拳把它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白姑娘,那里有几间草屋,不如我们先去歇歇脚?”陆玄明看白璐突然停住脚不动,以为她是累了,指着前方的茅草屋道。 白璐沉默了半晌,回头看了看身后都露出疲态的众人。 太阳还高悬于填,他们过河后修整了一下就一直往这个方向走,因为白璐从系统给的地图里看到这边有一大块的平地,又依山傍水,还有几间茅草屋,就想到这里落脚。 谁知刚到,系统就加了要求,不准使用已有房屋。 不用就不用,借住总是可以的? 白璐走到白珂身边,在他背着的蓝布包裹里摸了摸,趁机从空间拿出堪舆盘来。 自从开箱子开出这玩意,她还没用过。 堪舆盘长得和八卦差不多,极具古风,就连上面的字都是繁体的。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玩意?”白珂对这东西表现出来极大的兴趣。 其实白璐一路上已经拿出了许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但大多是他不感兴趣的,也看不出好坏来。 可这堪舆盘,白珂是真的喜欢。 他喜好研究这些独特奇异的东西,从前去学堂,之乎者也于他就是催眠咒,但当他退学后,偶然见人用堪舆盘测风水,却想学的很。 只是白海生觉得这是旁门左道,并不如何支持。 这会见白璐掏出堪舆盘来,白珂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 “一直想送你,没找到机会。”白璐自然知道白珂喜欢,书里白珂就总爱鼓捣些风水之类的,但因各种原因,并无甚成就,最后还跟着原主一道魂归地府。 所以当开出这个堪舆盘,白璐就想好了,让白珂用。 不是她有多爱护白珂,而是她不会。 “你试试,看看这地方适不适合落脚。”白璐把堪舆盘递给白珂,又指了指茅草屋附近,意思很明显,是要让白珂测风水。 白珂接过这黑色为主白色刻符作字的堪舆盘,心里有种情绪不停在翻涌。 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堪舆盘,更是因为白璐愿意让他尝试。 这种信任,他从未得到过。 白珂没有说话,将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地上,拿着堪舆盘绕着茅草屋和那片地走了几圈,又嘴里念念有词蹲在地上看了许久。 留云村和里四村的人看着白珂,知道他是在测风水,却都不如何信他测出来的结果。 其实他们跟着白璐到了这,自然也知道这里是个适合落脚的地方,也知道正式确定前都是需要勘测风水定吉凶的,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地方倒是也不错。 虽然传闻中长仙山阴气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极少有人会在这里安家。 可外面现在能热死人,又流匪横行,这里倒成了最合适的地方。 测风水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形式罢了。 只是,即便是形式,让一个不着四六的小孩子测,实在让人看不过眼。 “白姑娘,陆老他从前也懂些风水,不若让陆老看看?”留云村的人犹豫一会,还是向白璐道。 他们相信白璐,却不相信白家人。 里四村的人这些天没少和他们说白家人的坏话,甚至还有些也说白璐的过往劣迹,虽然留云村的人不大信,但听的多了,心里总有芥蒂。 “这样,等白珂先测,测完后劳烦陆老也看看,若是结果一样,希望各位往后多多信赖白珂几分。”白璐没有直接拒绝,她知道白珂测风水还算准确,而且她也不是很看重风水的结果。 她知道里四村的人这些天总在背后说是非,把白家人以前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告诉留云村人,一是因为妒忌,一是因为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 白家人从前确实总欺负村人。 所以白璐不准备辩解从前的事,而是想让白家的人慢慢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她再多加劝导,不说让他们立地成佛,至少不再被乡邻惧怕和怨恨。 至于从前被欺负的那些人,她也会想办法补偿道歉。 以后都是要长期住在一起的,能拔出的刺,还是拔了好。 留云村的人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开口,倒是里四村的人仍旧窃窃私语,向来不曾管过事的里四村村长走到白璐跟前,摸着胡须道:“白丫头,勘测风水这事,白珂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那留云村的陆老我们也不熟,实在不太相信呀。” “那村长想怎么办?” “让李秀才也去测测,他懂一些,我们也好心安。”村长慢悠悠说出自己的目的来,身边人都附和着。 “都行。”白璐没有拒绝。 她已经暗自算过了,留云村六十八人是二十三户人家,李清年的护卫们都是黑户,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落户让人找到他们的踪迹,再顺藤摸瓜找出李清年。 毕竟前朝太子逃了这件事,人人皆知。 当今皇位上的那人虽然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可朝廷里一直有人在寻找李清年。 所以,李清年还是只能借着假身份,他的护卫们则连户都不能落。 一夜间出现那么多单人户头,和大喇叭广播没有区别。 而里四村共有九十多人二十六户人家,这还是白璐把李清年的假户算上了,这样加起来比系统要求的五十户还少一户。 周鹏飞虽然和颜雅有婚约,但他的户籍是在周家,作为周家少爷,显然不可能把户籍迁到这里来。 所以,白璐不仅不能让里四村的人走,还得想办法再找一户人家。 “我测出来了,此地为大凶,不宜居住。” 第五十二章 谁和你是我们 “年纪轻轻的可不要信口雌黄,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好,你说大凶就大凶?”里四村的人不干了,他们本来就不待见白家人。 跋山涉水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个适合的地方,怎么可能因为个孩子的一句话而离开。 “我说了,白珂测完后,陆老和李清年再测一次。”白璐的眉头皱了皱,她察觉到了白珂低落下去的情绪。 往日里白珂天不怕地不怕,谁敢这样当着他的面反驳他? 但因为是他最在意的事,反而失去了和质疑者抗辩的勇气。 他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十分用心地勘测了,可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勘测出来的结果他自己也十分意外,他自然能说这里是个宝地,顺应众人的心情,然而他不愿。 他知道自己说出勘测结果会受到怎样的质疑,但他更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 勘测风水,是他一直以来的梦。 陆老听了白璐的话,背着手拄着拐杖接过陆玄明准备好的堪舆盘,路过白珂时放慢了脚步,拍了拍他的肩。 “相信自己。”陆老说完这话就往草屋附近而去,同样是念念有词,一会望天一会摸地,倒是十分有模有样。 “感谢诸位的抬爱,只是我于风水一道上并不精通,恐怕要辜负各位的信任了。”李清年在一边对着里四村的人解释,他闲暇时看过些风水的书,但从未勘测过。 “可颜丫头说,你是懂的。”里四村的村长疑惑地看着李清年,又看了看沉默许久的颜雅。 李清年眼里闪过一丝光,笑着摆手:“我若是懂风水,自然不会推脱,只是着实是没有入门,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村长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倒是让村里最好的农夫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风水固然重要,土地是否适合耕种则更加重要。 李清年依然面带笑容,笑里还有着些尴尬与愧疚,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在自责自己帮不上忙。 只是白璐却注意到,李清年的眼神,开始时不时往颜雅的方向瞟。 经过这些事情,白璐可以断定颜雅绝对有问题,不是穿书,就是重生。 但无论是哪种,光看颜雅这几日的行事,便知道来者不善。 她也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把颜雅的秘密套出来,为自己所用。 “此地确非宜居之所,我等还是另寻他处。”陆老慢悠悠地走了回来,不紧不慢地道。 他早在到这个地方时就觉得不太舒服,勘测后果然与他的直觉相符,这地方不只是不适合居住,甚至还是个死地。 不过,那白家的小子看着就是新手,倒能测出个结果来,想来和传闻里的霸道蛮横并不相同。 “村长,这土确实种不了庄稼,要不”被陆老派去的杜三抓了一把土回来,摊开给众人看。 这土远看和寻常的没有区别,但这样细看,着实要比寻常的土壤干燥几分,色泽也泛着很轻微的红。 常年和庄稼打交道的男人们看着看着就摇了头。 “既然如此,我们今夜先在此休息,白珂、陆老随我一起去寻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各位可有异议?”白璐高声道,不能在这里落脚,她并没什么难受的,因为系统根本就不允许她使用现有房屋。 要是她非得把这几件茅草屋拆了烧了,只怕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包。 毕竟在这个时候,现成的东西是求之不得的。 “我有。”众人都没说话,李清年却站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 看得白璐想上去给他一拳。 白璐抬了抬手,示意李清年开口,她是真不想搭理这人,不相信她又吃了她那么多鱼丸,实在让人来气的很。 “长仙山很大,人太少容易遇到危险,我觉着里四村再选个人和我们一起比较好。” “我们?”白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清年,她什么时候说要让李清年一道了? “自然,人多拾柴火焰高,我也想出一份力。”李清年态度倒是很诚恳。 他能感觉到白璐对自己的怨气,但看到白璐对他生气,他反而很高兴。 “鹏飞哥哥,我们也一起去,璐儿妹妹对我有些误会,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璐儿妹妹好好聊聊。”颜雅拽了拽周鹏飞的衣角,低声道,黛眉上都是忧愁。 周鹏飞听了就立马带着颜雅站出来,“我和颜颜跟你们一起。” 里四村的村长本来还在犹豫该让谁去,见周大公子肯主动站出来,喜不自胜地就同意了:“那就劳烦周公子了。” “颜颜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周鹏飞的场面话说得很好,又给足了颜雅面子。 里四村的人本来对颜雅的态度隐隐有了些转变,觉得她或许并不那么良善,但看到周鹏飞这样护着颜雅,倒也叫人不敢看轻了颜雅。 便奉承着夸了周鹏飞和颜雅几句。 白璐只扫了一眼,并没有拒绝这些人。 她知道颜雅是为了李清年才要跟着的,李清年则是怕她不守承诺所以要亲自盯着,而周鹏飞,白璐总觉得他不是真的因为颜雅才来。 她总觉得,周鹏飞别有目的。 只是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们爱跟着就跟着,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不赖她。 稍作休整,白璐就和白珂陆老走在最前面,陆玄明本来也想跟着,被陆老骂了回去。 “村里这么多人等着你看顾呢,别来添乱。”陆玄明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茅草屋。 李清年和韩晓光跟在白璐身后,两人闲庭信步的模样倒不是去找宜居地的,更像是来踏青的。 颜雅和周鹏飞则略微落后一些,周鹏飞贴心地护着颜雅,生怕因为山路难走而不小心摔了佳人。 颜雅面上带着红晕轻声道谢,目光却黏在了李清年的背影上。 上一世,她总是跟着李清年的身后,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这一世,她一定要和李清年比肩。 共掌盛世。 第五十三章 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宋潜在山路两侧的树木上跳跃,行动间犹如鸟雀掠飞,唯有掉落的树叶和微颤的枝干证明此处曾有人经过。 他作为李清年的护卫,职责便是保护李清年,不能让他受半点伤。 所以即便李清年说他只带韩晓光同行,他们这些护卫也不能留在茅草屋处歇息。 而是得转成暗中跟随。 他跟着李清年和白璐一路从山脚的茅草屋处行到山腰的溪流处,不止是体力在不停的纵跃间消耗大半,最重要的是心也越发冰凉。 他承认自己作为一个护卫,不该有自己的思想,他当初被训练时就明白,一切都要以主子的命令为准。 可在见到颜雅的一刻,他的心就莫名其妙的软了。 这个女子长得很美,他也曾见过更美的,例如先皇后,那是真正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勾魂夺魄没商量。 只是每当颜雅用那双眼睛注视着他时,他就有种什么都可以为她去做的冲动。 即便是死。 即便她有了婚约。 然而,这一路上,他在树间看的分明,颜雅对周鹏飞的殷勤照单全收,目光却总黏在主子的身上。 每当主子回头,颜雅便会用手挂起耳发,黑丝落下来衬托的脸庞白得惊心动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那样的颜雅,如昙花染露,月华照谷。 可越美,宋潜的心就越凉。 “白珂,去看看那里如何?” 白璐指着被月光照耀着的一处平地,他们走了许久,这里的平地比之前所见的都要宽阔,再加上旁边还有条溪流从山涧流淌而下汇聚到山脚的沧浪河,也算是依山傍水。 白珂点了点头就拿着白璐给的堪舆盘走过去,这一路他已经测过三四回了,每一次的结果都和陆老所测一样。 于是他的信心越发足,动作也更为熟练。 这一次的结果和之前所测的结果一样,都是宜居,但此地在卦象上却没有前几个那般好。 “住也是能住的,就是或许会有些磨难。”白珂把自己堪舆的结果全盘托出,一点都没保留。 陆老这次便连测都没测,直接赞同了白珂的结果。 白珂有些讶异,更多的却是兴奋。 这一路上他能看出陆老的堪舆水平极高,甚至还有可能可以不借助工具而直接勘测,得到这样一位高人的赞同,白珂自然是欢喜到了极点。 但向来怼天怼地的白珂,到了这时候却连一句谢都说不出来,只通红着一张脸,像个要进新房的小媳妇。 李清年和韩晓光对看一眼,之前白珂测出的结果都是宜居,这还是第一回测出宜居但有磨难。 “白小弟能测出是什么磨难吗?”韩晓光和李清年的交流只需要一个眼神,他笑着搭上白珂的肩膀。 白珂侧着身子躲过,他还没怎么适应韩晓光身份的转变。 这人之前是村里打猎的好手,好几次他爹都从韩晓光手里抢过奄奄一息的猎物占为己有,那时他觉得韩晓光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李秀才再世亲爹。 因为韩晓光但凡打到点什么就会分给李清年,让他十分嫉妒。 但后来逃荒发现韩晓光与李清年是主仆,白珂虽然不至于看低了韩晓光,却不知该如何与韩晓光相处。 毕竟他曾经为了让韩晓光给自己分些肉,说了一箩筐李清年的坏话。 每每想到那时候,他就觉得瘆得慌。 虽然他不知道李清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光看那么多护卫对他唯命是从,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这些日子他都是能躲就躲,绝不和李清年等人交流。 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测不出来,我能力不够。”他尽量言简意赅,边说边往白璐身边退。 【突发任务:请宿主将此地作为基地开始建设村落,不得选择其他地域,否则直接传送至实验室剥夺独立生存权利。】系统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白璐要为白珂解围的动作。 【没有奖励?】白璐听着系统的机械音就脑袋疼,听了任务内容脑袋更疼。 【完成任务可获得一个白色宝箱。】系统沉默半天,憋出来这句话。 白璐只想拿头撞墙。 【我觉得你本来没准备奖励。】 【自信点,把觉得去掉。确实没准备给奖励,但这些日子我进行了升级,知道你们地星人有句话,叫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系统的话比之前变得更多且更碎,语调也有了高低起伏。 白璐搞不懂系统这是从哪升级的,怎么觉得变皮了许多? 她没再理会系统,抬头看了眼升至夜空正中央的明月,抓了一捧土用袋子装好,和其他几个地点收集的土区别开,方便回去让里四村和留云村的人看看。 “走,已经很晚了。”这些天她每天都走得精疲力尽,虽然体力确实越来越好,可心却很累。 当一片飘摇于世间,不知归根何处的落叶实在让人难受。 再加上身边还有这么多人不听的勾心斗角,实在是烦人。 不过好在,她终于找到了系统认定的落脚点,虽然后面还有许多的困难要攻克,但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家。 她从前玩模拟城镇的经验可以开始实战了。 想到这,白璐突然又兴奋了起来。 至于落脚点,她有很大的把握能说服众人选择这里。 韩晓光不再说话,李清年也默默跟着下山,而闹着要来的颜雅和周鹏飞全程更是不发一语,白璐搞不明白这几人在打什么官司,也懒得去想。 大不了就是水来土掩。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们一行人傍晚从山脚出发,将近子时才走到山腰,归途却快了许多。 等他们带着浑身的露水回到茅草屋处,许多人都已经进入了梦想。 陆玄明等在山口处,拿着火把来回踱步,在看到他们身影的刹那就冲了上来,一边扶住陆老,一边看着白璐。 白璐正要感慨一句陆玄明的热情和贴心,就见月光和火光照耀下的陆玄明脸色极差。 “发生什么事了?”陆老先开了口,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明白。 陆玄明被他养得好,不说有多大本事,但向来乐观良善,极少会有这样黑着脸不说话的时候。 “这事、这事都怪我。”陆玄明憋了半天,憋出这句话来。 “没事的,慢慢说,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李清年笑着对陆玄明道,他对这个神女的狂热崇拜者印象倒是不错,便一如既往地扮演着老好人。 “里四村的赵寡妇,上吊了。” 第五十四章 自挂东南枝 “怎么会如此?便是今日与璐儿妹妹有些争执,也不至于”颜雅捂住嘴,满眼的不可置信和痛心,说话时看向白璐,又极快地转开视线。 “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事和璐儿妹妹有关,我只是实在不明白,赵婶子平日从未和谁交过恶,她还有个孩子,怎么就突然想不开,好好一条性命,这真是作孽啊。” 颜雅烹茶的技艺让白璐忍不住在心里给她鼓了鼓掌。 好一招无中生有捕风捉影。 两句话就把赵氏的上吊和她扯上了关系。 “不不,”陆玄明连忙摇头,“她只是上吊,但发现的及时,被救了下来。” 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的颜雅暗自翻了个白眼,抹了抹眼角松了一口气道:“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不管什么原因,这会人没事就好。” 听着像是庆幸赵氏命大,却又把话头转到了早前白璐和赵氏的摩擦上。 “知道什么原因吗?”韩晓光自从身份曝光,就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无论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都要问一嘴。 陆玄明摇了摇头,“人还没醒,但这事都怪我。” “为何这样说?”陆老拍着陆玄明的手,他能看出来,陆玄明的状态很不好。 “草屋只有三间,本来就商量的让老人孩子和女人们住,赵寡妇一开始也没什么异议。但不知为何,都安排好要准备睡了,她非说要换地方,嫌原来的地方闷。” 陆玄明从头开始讲,这还是他后面和许多人打听拼凑出来的。 “她看中了刘婶的地方,那里的茅草不严实,说能吹到夜风,她家孩子怕热。” “但刘婶人胖,这几日烈日下走着,早就快虚脱了,还是靠着白姑娘给些吃的喝的用的才能撑到这,好不容易有个舒服的地儿,自然不愿意让。” “她们就吵了起来,因不是一个村的,吵着吵着就变成两个村的闹架,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推搡。” “我好说歹说,咱留云村的人才答应不闹了,刘婶也愿意和赵寡妇平分那处地方。” “可里四村的人却得寸进尺,个个都闹着要换,有些人还对白姑娘口出恶言,便、便打了起来。”陆玄明说到这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变小了。 白璐看了眼他手上的擦伤,明白陆玄明肯定也动手了。 “不知是谁打到了赵寡妇和她的孩子,赵寡妇就哭闹起来,说我们欺负人,要我们赔偿。” “但现在谁有多余的东西赔给人,更何况打到赵寡妇的人根本就是他们里四村的,双方便又骂了起来,最后赵寡妇和刘婶骂架没骂过,解了腰带就跑到外面的歪脖子树上挂了起来。” “要不是看着的人多,只怕赵寡妇就没命了。”陆玄明说起来还有些后怕,不止是怕赵寡妇真的丢了性命,更是怕赵寡妇的儿子。 那孩子在赵寡妇自挂东南枝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拦,脸上还露出了极为怪异的笑。 虽然转瞬即逝,但陆玄明很肯定,他没有看错。 “别自责,这事和你没关系。”白璐听了全过程,明白赵寡妇这是为了让自己儿子舒服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罢了。 只是陆玄明一个半大小子,留云村的人也想来安居乐业,自然没见过如此阵仗,才给当了真。 “对呀明弟,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颜雅柔和地笑着,明弟二字一出,白璐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颜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恶心人的称呼啊。 她说服了自己许久才接受颜雅叫自己璐儿妹妹,因为她知道,和颜雅好好说根本没用,人家就是借着这来塑造自己的形象。 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两句话而更改。 “要说起来,还是该怪我,当时赵婶子为了儿子甩锅给我,我就该极力争辩,这样赵婶子也不会觉着什么人都是可以欺负的,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颜雅继续柔柔地说着,发丝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高洁的银辉。 白璐确实有些佩服颜雅了,这一句话下来,即说明自己受了委屈,又塑造了识大体的形象。 怪不得人家是女主。 “若这么说,那便由雅儿姐姐去照顾赵氏,也算赎罪了,如何?”白璐挑着眉,把颜儿姐姐几个字咬得很清晰。 茶嘛,喝多了总会烹的。 颜雅像是预料到了白璐会这么说,只是期期艾艾地看了白璐一眼,便应了下来。 “颜颜走了这么久的路,怎么还有力气去照顾别人?那什么寡妇的死,和颜颜半点关系都没有。”周鹏飞不干了,他拉住要离开的颜雅,有些不悦地看着白璐。 这个女人,真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白瞎了那张脸。 “她自己都说是因为她了,也没人逼她去啊。”白璐摊了摊手,全然没把周鹏飞的不悦当回事。 “鹏飞哥哥,我没事的,”颜雅回握了握周鹏飞的手,安抚道,“这事都是我的责任,再说赵婶子平时对我也很好,虽然为了过河将我推出去挡枪,可到底是同村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再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爹从小就教我要以德报怨,至少这样问心无愧。” 宋潜在树上听着颜雅的话,心又一次动摇了。 这么好的姑娘,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她? 她能去照顾一个污蔑了自己的人,心肠不该是他之前猜测的那么不堪才对。 “颜姑娘真是名副其实的十里八村最好的姑娘,如此大度,世间有几人能做到。”韩晓光对颜雅拱了拱手,以示自己的佩服。 “真是过奖了,我只是跟随自己的心罢了。”颜雅的笑在月光下愈发圣洁,仿佛立马就能飞升成仙。 说完,连李清年都没看一眼,向陆玄明问了赵氏的所在地,便温柔地拿开周鹏飞的手转身离开。 白璐看着颜雅袅袅婷婷地往赵氏所在的地方而去,脑门不由自主凉了一下。 她是不是,踩进颜雅的陷阱里了? 第五十五章 跟我走吧,明天就出发 “白姑娘,这一趟可有收获?”陆玄明看颜雅走远,又通过众人的表情明白没人把赵寡妇想不开的事怪到自己身上,这才敢和白璐搭话。 白璐把目光从颜雅的背影上抽回来,笑着看向陆玄明,扬了扬手里提着的四袋土,“跟我走,明天就出发。” 陆玄明见白璐眉眼弯弯,说出的话还带着好听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像在唱歌,不由自主就跟到了白璐身后。 白璐就陆玄明这傻愣愣的样,忍不住笑出声:“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出发,到时候有你忙的。” 陆玄明连忙应是,在陆老的催促下扶着陆老回了茅草屋。 “真是听话啊,就不知,他是谁的话都听,还是只听白姑娘的。”韩晓光打趣道,手攀上周鹏飞的肩膀,被周鹏飞避开。 “我们不熟。”周鹏飞看了韩晓光一眼,又转向李清年和白璐,视线在李清年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我要去看看颜颜,各位自便。”说完,周鹏飞就摇着折扇迈着大步朝先前颜雅离去的方向而去。 白璐则是连理都不想理李清年和周鹏飞二人,话都没说就准备走。 陆玄明专门给她留了处休息的地方,她得赶紧去睡了。 这些天风吹日晒又睡眠不足,饶是原主的面容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即便是颜雅,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 “等等。”李清年的声音响起,白璐却只当没听到。 凭什么他让等,她就得等? 等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如同在机场等一艘船。 李清年见白璐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起先的好心情终于撑不住了。 他朝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韩晓光挥了挥手,韩晓光便心不甘情不愿地隐匿到了黑暗里,连带着四周的护卫们也踩着树枝后退了许多,保证李清年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 却不至于将他二人的对话听个底儿掉。 因为每当这时候,他们必须将自己训练多年的听力封闭一部分,私自窥探主子私密,会活不长的。 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主子这是要在这位白姑娘手上吃瘪了。 想来倒也奇怪,从前白姑娘追着主子跑,主子对她视如敝履。 现在风水轮流转,竟还不用等上三十年。 白璐的脚步一直没停,月上枝头,人该闭眸。 但她的手腕却被人死死捏住了。 又是熟悉的位置,又是熟悉的力度,又是熟悉的灼热。 李清年就这么烧吗? 为什么手的温度都这么烫人? 白璐没有回头,扭了扭手腕,挣脱不开,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子爷有事请直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为什么躲着我。”李清年清冽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不解,还有些恼怒。 他看着始终不愿意回头看自己的白璐,只觉得此前白璐对自己的百依百顺犹如隔世。 “太子爷身份高贵,我这样的村姑,怎么敢污了太子爷的眼?”白璐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是否父母也在现代看着月亮思念着她。 从前不觉得,还总嫌弃父母唠叨管得多,但孤身到了这个世界,却有些怀念那样的细碎唠叨了。 “你不是村姑。”李清年斩钉截铁地道,盯着白璐发顶上的旋儿,莫名想用手顺着那纹路绕几圈。 白璐没回应李清年的话,她望着被淡云遮掩了一半的明月,把心里的思绪也抑制了下去。 “白璐是村姑,但你不是村姑。”李清年的声音很好听,出口的话却让白璐浑身凉了个彻底。 尽管长仙山不似外面炎热,夜里温度也低,可都比不上白璐此时的透心凉。 “太子爷糊涂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还带着对李清年的无奈。 李清年笑了一声,笑声被夜风吹散,落在白璐耳里却有千斤重。 “你想在最后那处地方落脚,对吗。”李清年转了个话头,是问白璐,语气却很肯定。 “在何处落脚,要看大家商量的情况,我什么也不懂。”白璐顺着李清年的话说,脑门上的寒毛却都竖了起来。 李清年看着浑身戒备又要装作毫不在意的白璐,得意地勾起嘴角,他就不信,白璐能一辈子躲着自己。 他要让白璐求自己帮忙。 就像当初绞尽脑汁软硬皆施让自己和她一起逃荒。 “综合来看,第一处地方土壤肥沃,地势平坦,离沧浪河也近,无论要耕作还是居住,都是最合适的。”李清年慢条斯理地道,盯着白璐的发顶,越看越忍不住手痒。 要不是手中还捏着白璐的手腕,只怕他早就上手去摸那发旋儿了。 “是嘛。”白璐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惜字如金。 她能说服其他的人,但李清年如果铁了心要和她作对,她还真是得好好想想说辞才行。 可现在问题是,她摸不准李清年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看来,你也赞成第一处地方了?”李清年没等到白璐的反驳,倒是有些意外,这小丫头还挺能沉得住气。 “太子爷何必关心这等琐事,现在我便能将叛徒告知于你,你可就不必再受我钳制了。”白璐尽量让语调平缓,又抽了抽自己的手,还是抽不出来。 李清年的脸这回彻底黑了,佯装的几分恼怒也成了真火。 这丫头居然想赶他走? 好一招釜底抽薪。 只要他走了,她忽悠那些愚民还不是一忽悠一个准。 他就偏偏不让她如愿。 “我们约定的是等找到落脚点再告诉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清年的声音里带了些火,捏着白璐的手却没敢使劲,只维持着白璐挣不脱的力度。 “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反正现在不用赶路,也不需要护卫了。 更重要的是,她想远离李清年。 因为这个人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让她觉得危险。 “抱歉,我从一而终,一口唾沫一个钉。即便你现在说了,我也会等找到落脚点再进行下一步行动。”李清年气极反笑,只想狠狠撬开白璐的脑袋看看里边都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折磨人。 白璐也被李清年的话弄得一口气堵在胸中下不去,这人不是心机手段都超出常人吗? 为什么开始耍无赖了。 第五十六章 鱼儿上钩了 “太子爷就这般信不过我?”白璐思来想去,怀疑李清年是怕她为了哄他走而随意说个名字。 “你就这般不愿意见到我?”李清年针锋相对,没有回答,而是提出问题。 他虽然如今是个穷酸秀才,又用和善无用伪装自己,可仍旧有许多的女子趋之若鹜,更别提他从前还尊贵时。 他活了这么多年,白璐是第一个绞尽脑汁抓住他软肋敢威胁他的。 更是第一个利用完他的价值就迫不及待要把他往外赶的。 这样一个丫头片子,却偏偏让他放不开手。 他握着白璐的手腕,只觉得自己一个用力就能将这细嫩的手腕捏碎。 要是把她捏痛了,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惹人生气了? 李清年这么想着,手就用了些力。 却在注意到白璐发丝吃痛地颤了颤时,就立即松开了手。 “我不知道颜雅如何知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准备做些什么,”白璐把手收回来揉着,不明白李清年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我只能告诉你,这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不知是谁说,让我跟着你,就能吃香喝辣,”李清年踱步绕到白璐面前,“怎么,想翻脸不认啊?” 他看着白璐纠结起来的眉头,很想在她脑门弹个脑崩儿。 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反正他一定要把白璐身上的秘密都挖出来。 “你一天没有正事要做的吗?你的国不复了?”白璐实在纳了闷了。 原先她求着李清年跟她走,李清年还要拿乔。 现在她想自己走,李清年又不乐意离开了。 男人难不成都是这种样? 从古代就开始了? “怎么,你关心我?”李清年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从前的都不一样。 带着很强烈的侵略性,和得意,却宛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别再躲着我,我可以帮你说服那些人选择最后一处定居。”李清年的笑不知为何收敛了起来,目光也从白璐身上移到了黑夜中不知名的远方。 “我自己也可以说服他们。”白璐第一次见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如果我不干涉,你自然可以得偿所愿。”李清年半威胁地道,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 这是明摆着耍无赖了。 白璐恨不能一脚把李清年踢到月亮上去。 但她知道,只要她有半点过激的动作,四周的护卫就会冲出来立即将她制服在地。 “你相信我,我自然不会躲着你。”白璐知道她和李清年关系的症结所在,或者说,知道她为何单方面躲着李清年。 她害怕李清年。 害怕他的不信任。 原主就是因为李清年的漠视,或者说推波助澜才会被颜雅五马分尸。 在李清年心中,原主是一个不足轻重的人,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人,更是一个厌恶的人。 所以当颜雅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良民施以酷刑,才会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 要知道,杀害良民籍,是触犯律法的。 无论是衙门还是大理寺,在处死犯人前都会先将其打为奴籍,如此才能名正言顺砍下对方的头颅。 所以她害怕李清年的怀疑,害怕重蹈覆辙。 “我会查清楚,颜雅到底是如何知晓的。”李清年没有直接说相信白璐,而是绕了一圈。 因为他看到白璐身后的树枝微微晃动了一下。 白璐听着李清年的话,眼神黯了黯。 其实她这样对待李清年,是有着要拿捏他的意思。 她能感受出李清年对自己前后态度的不同,更能感受出李清年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好奇。 所以她之前对李清年予取予求,也是为了加强他的好奇,加重自己的神秘。 想要靠着这个,让李清年慢慢成为自己背后的靠山。 一位未来帝王的看重,足可以让她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 只是当李清年表现出对她的猜疑时,她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有空间有系统,有新时代的智慧和留云神女的名头,就算不靠着李清年,也能活得好好的。 所以她后面一度是真的想要让李清年赶紧走。 虽然她承认,她也有着用这样的行为来继续加深李清年好奇的念头。 可以说,无论李清年是走还是留,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走了,她就是这里最有权利的人。 不走,说明李清年对她更为看重,她的生命也更有保障。 “所以,不查清楚你不走?” “不走。” “那就留着。”白璐冲李清年笑了起来,这是这几天来白璐对李清年露出的第一个笑。 鱼儿上钩了。 她就不信,颜雅还能把对原主的手段都用在自己身上。 李清年被白璐的笑晃了一下,看着她身后猛烈摇晃起来的树枝,轻咳了一声:“快去休息,明日我会帮你的。” “知道了。”白璐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李清年一年,转身走了。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茅草屋里,韩晓光立即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你真的信她?”韩晓光的声音不似往日飞扬,而是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李清年也不像之前那般云淡风轻,声音有些紧,“信不信的,总要有证据。” “时机还不到,在这里待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韩晓光没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又恢复成嬉皮笑脸的模样。 “那边都安排好了?”李清年看了眼韩晓光,眼眸在黑夜里十分闪亮。 “常安已经过去了,没什么问题。”韩晓光边说边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陆家那小子说我们住那边,先去睡会。这一天天的,真是累人。” 李清年没再开口,跟在韩晓光身后往另一间茅草屋而去。 一夜无话。 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茅草屋上时,炊烟也升了起来。 留云村的人已经把煮好的粥端到了白璐跟前,这些米是他们在茅草屋后的地窖里找到的。 虽然有些发了霉,但大部分还能吃。 他们昨夜就已经和里四村的人分好了,给白璐的粥是从留云村的口粮里匀出来的。 白璐道着谢,捧着热气腾腾的粥,弄明了来处也就不再有负担,慢慢吹凉后咽进了肚。 吃饱喝足,开始干活! 第五十七章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白璐带着一群人爬到昨夜她选定的地方,里四村和留云村的人都带着自己的行李,笑意在脸。 他们早晨已经听了白璐等人的言论,也信了此处乃是最合适居住的,这才拖家带口跟着上了山。 “这里比起山脚,可是什么都不差。”陆玄明看着开阔的平原,听着一旁涧水清响,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白姑娘不是说了么,此处最合适从新开始,我等也算又有了个家。”留云村的人附和着,开始卸下背着的东西。 “比起我们村,那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里四村有人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却也没再多言,低头开始收拾起东西。 “各位先莫急,这些天我们要想法子建些房屋,如此才算有立身之所。”陆老清了清嗓子,把先前同白璐商量好的话大声说了出来。 “关于该如何修建房屋,不知各位有什么建议?” “建房子嘛,不就是木材和石块,都弄好了有什么难的。”里四村的人高声道,很不在意。 穷山恶水果然出刁民,留云村这些没见识的人连修房子都不懂。 “觉得简单那不如你把房屋都建了呗。”留云村的人针锋相对。 昨夜他们才吵了一架,虽然平息了下去,但却是一点火就能着,谁也看不惯谁。 “凭什么?你们是祖宗啊,光想着等现成?”里四村的人也大声嚷嚷起来,丝毫不退让。 白璐神清气爽的心情都要被这些人吵没了,她扶了扶额,开口制止道:“各位可否听我一言。” 再让他们说下去,只怕太阳下山都讲不出个一二三来。 留云村的人听白璐发了话,自然便闭了嘴,只用眼神刺着那几个不好对付的里四村人。 里四村的人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白这个情况下白璐的作用很大,也不再大声说话,转而低低的嘟嘟囔囔。 白璐见他们吵架的苗头被压住了,继续道:“建房屋自然需要木材和石块,只是房屋该修建在何处,该修建多少间,每间未来是否再扩建,田地又该怎么规划,这些事宜还是先讨论好再行动比较好。” “白姑娘说得对。”留云村的人连连点头,脑子活络些的已经开始测量这片平原的大小。 “此地可修建六十间房屋,每间房屋占地可达一百方,内里无论是要修成何种样式,皆由各户自己做主。”白璐把自己测量好的结果说了出来,也没阻止其他人自己测量,毕竟她现在的威信还不足,让这些人自己多验证验证也好。 “房屋可按照棋盘排列,我建议大家先划好路,再沿路划出房屋的位置,大家修建在一处,也好互相照应。”白璐说着,手指向山涧那侧。 “靠近山涧的一边可划为农田,按照人头分配,无论男女老幼,皆平分两亩,各位可有异议?” 白璐说修建房屋规划时,没人开口打断她,因为人人都等着后面的这番话。 而这话,也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意思,丫头片子也能分地了?”一个正坐在地上歇息的大婶立时站了起来,尖声质问道,“我家这么多小子,还不能多分点地了?” “那老陈家除了老人就是丫头片子,给他们那么多地,他们种得过来吗?”大婶旁边一个脸颊有痣的壮汉也不悦道,看着白璐的眼神很不好。 “就是,给了他们也是荒在那,这不是浪费吗?” “谁说会荒着,种不了租给能种的不行吗?”有人反对就有人赞同,一个小姑娘用清亮的声音说道,她身旁站着个瘦弱的妇人,一边想要捂住她的嘴,一边又慌乱地看着周边人。 “一个小丫头,有你说话的份?”脸颊有痣的壮汉恶声恶气地对小姑娘道。 “小丫头怎么了,小丫头说的话还挺有道理。”韩晓光站在李清年身边,看向那小姑娘的目光里都是赞扬。 “历来分地都是成年男子两亩,成年女子一亩,孩童老人各半亩,从未听过按人头分配的,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里四村的村长终于站了出来,看着白璐,说话慢条斯理,却句句都在反驳白璐。 “从来如此,便对吗?”白璐也看着村长,这位村长也姓白,算是白璐的二大爷,只是两家来往极少,交情也不深。 “正是因往日男子分的地多,女子才愈发被看轻,那些只有女儿的人家也总被人欺辱压榨,越过越难。” “如今我等到了新的地方,为何不改用新的方法,换成新的面貌?” 白璐明白,古代女子地位底下不止这一个原因,但她能改一个是一个。 只要她还有办法,她就见不得女子被打压到尘埃里去。 无论系统是不是给她发布了这样的任务。 这是她的本心。 “欺辱压榨人,不是你白家人最擅长的事吗?怎么如今还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高尚之人呢,真是笑掉我的大牙。”绿果第一个站出来嘲讽白璐,她其实没太懂白璐分地法的意义,但她就是要和白璐对着干。 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转个身就真能成什么好人了? 她就是要撕下白璐的假面,让她再也装不下去。 “诸位如有不认同我这个方法的,可自行离去。但只要留在这,就得听我的。”白璐没有和绿果争论,直接撂了这句话。 说的不如做的,花费时间去洗白原主,不如做好当下的事。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没人是傻子。 “只是希望各位想清楚,离开这里,再要回来,就再不可能了。” 她知道留云村的人虽然惊讶于她的分地法,但多半会执行。 唯有里四村,是个隐患。 借着这个由头,将那些降服不了赶走也好,算是清除障碍了。 如果颜雅能走,那就更好。 只可惜,颜雅是里四村第一个站出来赞成的。 “我愿意跟着璐儿妹妹,这个法子,也确实是个好法子。”颜雅这么说,自然有她的考量。 一是为了李清年,二是为了她自己。 第五十八章 再走一步试试 颜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她早慧,知晓自己的优势,只怕她那懦弱的父母如今也过不上这样的好生活。 白璐所言的按照人头分配田地,于她乃是最为有利的。 虽则她不一定会一直在这里待着,但每一个有利可图的地方,她都不会错过。 也是因为这样,她颜雅才能靠着自己护佑父母。 至于另一层原因,便是为了李清年。 她已然看得分明,李清年是要留在此处的。 今世同前世有了很大的差别,不止白璐变了,李清年也变了,从前李清年同她一路逃荒时,再没有多管闲事过。 可如今,这些暗中保护他的护卫都已经成了明面上的,甚至还被白璐各种借用,李清年也没有反对过。 如果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对她会极为不利。 她必须尽快提高自己在李清年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是向白璐低头。 反正,她在白璐面前服的软,她都会记在心中,日后总要一一讨回来的。 “从前的法子已经让许多人家苦不堪言,为何我们今日不趁着从新开始的机会改变呢?”颜雅走到白璐身边站定,与白璐对视了一眼,掩去眼中的忌惮,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悲天悯人。 “各位家中男儿郎多的,其实并无什么损失,而日后若娶了媳妇,得到的土地可变多了,”颜雅说到这顿了一下,“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这番话下来,无论是里四村还是留云村,几个反对强烈的都松动了。 只是,还有些人有着疑虑:“可若不给女子分那么多,男子分到的地岂不就不止两亩?” 还是那脸颊带痣的壮汉开的口,他脑子转得快,更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女子。 他隐隐有种感觉,若真平均分地了,日后会有大麻烦。 “如今虽然是乱世,可官老爷们大部分仍然还在他们的位置上坐得好好的,”白璐看了颜雅一会,移开目光回应道,“律法早有规定,平民所得土地每人不可超过两亩,否则便得缴纳罚金。” “严重的,就不得不去牢里待上一阵子了。”颜雅把她的话说完了,还好她脑子转得快,想到了律法这一条。 “不知,你想多分多少土地,又有多少银钱呢?”白璐笑盈盈地看着那男子,她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但见他身后站着的好几个男子,一看就是一家人。 里四村里有这么多壮汉的人家不多,想来应是白家人平日里也不怎么愿意招惹的张家了。 “大哥,别说了,三弟他们往后娶妻也能多得些好处。”壮汉身后的男子拉了拉他,低声劝道。 “你懂什么,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随意乱改。”张虎甩开自己二弟的手,又看了眼自己身边低着头半句话不敢说的妻子,眼里厌恶更深。 这些女子什么都不懂,还妄想改弦更张。 他从前听书时听过,妇人执政,便是牝鸡司晨,是不合礼法的。 原本他还想着白家的女儿这些日子不知为何总能拿出些新奇东西来,该是发现了什么好地方,准备处好关系去探探底。 但现在,真是给了她脸了,还想跳到男人头上作威作福。 这事一旦成了,女人的身价不就水涨船高了? 那样自己几个弟弟还怎么娶妻? “你一个小丫头,这些天给你面子让你走在前头,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张虎往地上啐了一口,远远指着白璐满脸的嫌弃。 “分地这种大事也轮得到你说话?你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这么丢人现眼的,真是把你家祖先的脸往地上踩。”张虎边说边往白璐那边走,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白海生一直站在自己女儿身后,见张虎来着不善,直接一步跨到了白璐跟前挡住她,戒备地盯着张虎。 “张虎,你想做什么?”白海生的手受了伤,这些天虽然特意养着,可路途劳累,并没有恢复过来。 可他还是站在了白璐身前,想要护她周全。 “你不会教育女儿,我来替你教育教育,好叫她知道什么是妇人之道!”张虎狞笑着,他早就对白海生有意见了。 平日里白海生身体强健不好对付,如今他受了伤,不趁着他病好好收拾收拾,便是白瞎了这个机会。 “爹,你往后。”白琮和白珂哪里会看着白海生带伤和人打架,也站了出来,拦在两人之间。 张虎的弟弟们见白家这边全员出动,也不愿落了下乘,都拉起袖子就走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宛如斗鸡。 颜雅站在白璐身边,脸上是忧虑,眼里却是兴奋。 打起来打起来,最好把白家这些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才好。 她看向白璐,却没看到预期中白璐害怕的神情。 白璐把身前的白海生往自己身后拉,又绕开白琮和白珂迎向张虎,脸上无畏无惧,大声道:“我说过了,如有不愿的,可自行离去。但若有闹事的,别怪我不客气。” “哟,你想怎么不客气?”张虎被白璐的话逗笑了,不明白这么个小丫头有什么底气和他说这样的话。 这个地方是他走了那么久才走到的,凭什么要离开? 就是要走,也该是白璐这黄毛丫头走。 “不知你可听说过一个词,叫杀鸡儆猴?”白璐也笑起来,从腰后拿出菜刀,在手上掂了掂。 “你敢?”张虎见白璐二话不说就掏出了菜刀,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觉着白璐这样的年纪,连杀鸡都不敢,定然是吓唬他的,便又大起了胆子。 “那日在迎风岭,我们遇见了一群狼,”白璐也朝着张虎走去,手里的菜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为了活命,这把菜刀沾了十只狼的血。” 张虎听到迎风岭三个字便又停住了脚,他们是从那里走过的。 本来还担心有狼,可到了那里一看,满地都是死狼。 有完整的,有残破的,更有被剔了肉的,腥臭的狼血熏得他吐了好几回。 他看着白璐手上的菜刀,似乎能从上面闻到那让他作呕的味道。 这丫头,真的杀了狼? 还杀了十只? “不信的话,你便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第五十九章 第一届村民大会开始 张虎停在原地,不仅觉着菜刀反射的阳光刺眼,更觉白璐的表情晃神。 一个小姑娘,为何能有这般的神情。 坚毅而又嗜血,似乎下一刻就真会将手里的菜刀狠狠砍过来。 “璐儿啊,我哥的意思是怕你太累了,你看这些天你又是给我们带路又是送我们东西,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的。”张牛见形势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本来要干架的气势也弱下去一大截,一边拉着张虎往回退一边冲白璐讪笑。 他的个乖乖,这白家丫头怎么变得如此吓人。 别说离她最近的张虎了,就是他,都觉得一阵寒意刺骨。 “怎么,我当你们有更好的法子分地呢。”白璐自然不会让他们含糊而过,今天不把这个威立下了,后面这些人更有得闹。 虽然她并不真会把菜刀砍到张虎身上,可方才她着实是把自己来到此处受得所有磨难和委屈都化作怒意,也才能吓退张家的人。 “我们只会低头种地,哪里懂这些,只是刚才没想明白,这想明白了,自然是支持的。”张牛比起张虎来说要圆滑许多,场面话也说得很好听。 白璐笑了一声,但任谁都能听出那笑里的冷意:“是吗,方才他可还说,我管不了事呢。” “不不不,我哥绝没有那个意思,”张牛连忙摆手,“璐儿你这一路贡献那么大,当然能管事。” 开什么玩笑,他还惦记着白璐那些不知来源的食物和物品呢。 个个都是新奇玩意儿,即便现在是乱世,拿给大户人家也能换上好些粮食了。 “既然说到这里,不若我们就把话挑明了。”陆老此时开口道,方才他一直观察着形势,对核心问题已经有了了解。 白璐得到了张牛的退让和态度,也不再咄咄逼人,看向陆老等待他的后话。 对于这个和原主的娘有过接触的老人,她是很敬重的。 更何况,陆老拎得清又不搞事,还经验丰富,实在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咱们这有里四村的,有留云村的,两村的人呢总免不了摩擦,若不把管事的人定下来,以后大伙又该听谁的呢?那岂不是让人两眼一抹黑分不清东南西北吗。”陆老语速平缓,话语却很有力量,站在那里不说话很容易被忽视,可一旦开口,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以后大家是要长久住在一处,再分你我,那可不是好事,大家说,这话有理没理。”陆老说着,还不忘观察村民们的反应和他们互动。 见众人都点了头,没有反对的,便接着道:“大家磨合是需要时间的,更是需要外在力量推动的。这个外在力量,便是管事的人。” “我提议,往后不再分留云村或里四村,我们都是一家人,至于听谁的,可以由大家共同推举。” 白璐听着就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可是民主的开端。 “让我们,自己选?”因为是陆老在说话,所以留云村的人便放松了许多,既兴奋又不敢置信地反问。 “对,不知白村长可赞同?”陆老说着便把一直在旁边装死的里四村村长也来了出来,征询着他的意见。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白村长满脸的不乐意,却没有直接反对。 “只是,万一大家选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出来,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大家选的,那便让他当管事的又如何?不过,要是做得不好,随时可以再选嘛。”陆老笑盈盈地道,悄悄给陆玄明递了个眼神。 陆玄明跟着他爹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该如何打配合,便又给自己的跟班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有人附和起来。 “对啊,让咱们自己选,选得好选得赖我们认,如果实在不行,就换人呗。” “这样也不会再分谁是谁了,一家亲,多好啊。” “其实我想选莫老三当村长,他种地强人又好,谁家让帮忙都不拒绝。” “那我想选何家的小儿子,他当过账房呢。” 人们热火朝天地议论起来,有人夸着自己看好的,也有人夸着自己,都跃跃欲试起来。 从前村长都是由上面的老爷选定的,谁和老爷关系好,老爷就让谁当村长,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要真能让他们选,那可真是件好事。 白璐趁着众人交谈,收起菜刀走到陆老身边,低声朝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这些话她也可以自己说,但她现在还是个小姑娘,连威慑人都要靠武力,总不能正事都得拿着把菜刀和人说话。 所以现在这个阶段,还是由德高望重的陆老开口比较好。 至于村长嘛,她是不想当的。 如今的情况,村长只不过是所有人的后勤部长,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得罪人。 更何况,也不会真有人选她当村长的。 她只想好好完成系统的任务,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照顾这些村民不要有所损伤,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陆老在听了白璐的话后,看了白璐好一阵,随即又不动声色地点了头,往白村长那边去商议了。 “各位静一静,静一静。”陆老和白村长互相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后,白村长终于顶着张假笑的脸高声喊了起来。 “方才我和陆老商量了一番,既然要做,咱们就一次性做好。除了村长,再选出几人来辅助,毕竟我们有近两百人,一个人也管不过来。”白村长想着刚才陆老和自己的约定,心不甘情不愿地唱着高调。 白璐看着白村长脸上假的快要掉下来的笑,顺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咱们先选个村长,再选个账房和擅长农事的,这样也算齐全,不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到人帮忙,各位觉着如何?” 村民们一听就更来劲了,脑瓜子又转了起来,思考着选谁更合适。 “为了防止有人以利诱惑其他人给自己投票,从现在开始大家不能再说话了。”白村长见大家没有异议,补充道,“我们速战速决,先选出三个人来管事,要是这三人不行,我们再换。” “如果同意,请大家现在每人排好队,一个一个地到李秀才那里说出自己想选的三个人。” 吃瓜吃得正开心的李清年突然被委以重任,瓜就不香了。 怎么还有他的事? 没人给他说过啊。 想着,李清年就福至心灵地看向白璐,果然见到这小丫头正促狭地对着自己笑。 第六十章 太快了,慢一点 白璐自然是故意的,她和陆老说的时候,便特意强调了要让李清年来记录。 既然他要一直在这里赖着不走,那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想闲云野鹤? 做梦去。 李清年临时被安排了这么繁琐的事,知晓幕后黑手是谁,却也没动肝火,而是让韩晓光把一直带着的纸笔墨砚拿了出来。 没有桌子,韩晓光便主动充当了桌子,趴在地上让李清年就着他的背写字。 “清年哥哥,我来帮你磨墨。”绿果在颜雅的示意下走到李清年身边低声道,她看着李清年握着毛笔的修长手指,脸莫名就红了。 李清年把纸铺在韩晓光背上,抬头看了眼绿果,笑着拒绝了她。 “让白姑娘来就好,她不识字,不会泄露。” 风水轮流转,君子报仇就要当场报。 白璐原本畅快的心情顿时就不爽了,李清年这不仅骂她是个文盲还要她干苦力? 绿果听李清年这么说,倒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油然生出股优越感来。 整个里四村,能识字的姑娘不多,她算其中一个。 而李清年能记得她识字,说明李清年是对她上了心的。 于是绿果便喜滋滋地回去排队,连颜雅的白眼都没看到。 真是蠢货,就这么把接近李清年的机会让了出去。 颜雅之所以让绿果去主动帮李清年磨墨,自然是因为她知道李清年不喜欢别人主动靠近,却不会在这时候给人难堪。 让绿果去,既能让李清年更不喜欢绿果,又能断绝白璐会不要脸地主动去磨墨的可能。 本是一石二鸟之计,谁知道绿果一句话就被打发回来了。 还当李清年是心疼她,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白璐,如此你便别投票了,去帮忙。”白村长见白璐墨迹了半天不动,忍不住催促。 他还想着赶紧把这事弄完,好让陆老兑现承诺呢。 白璐咬了咬牙,瞪了李清年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计票的地方和排队的隔了些距离,中间挡着几棵树,是为了不让后面的人知道前面的人投了谁。 每个投票的人到了李清年跟前时,无论识不识字都要闭上眼,再把自己心中想要选的人说出来。 他说的时候陆老和白村长都会在一旁,他们既不聋又识字,能够见证整个过程没有人耍花招。 而这些,自然也是白璐提出来的。 保证过程的公开公正透明,这是白璐流程设计师的职业操守。 更是新时代公民的自觉。 只是此时白璐并没有太过得意自己的杰作,因为她正忙着给前太子爷、现酸秀才磨墨。 她是依着电视剧里看过的样子,拿着黑色的墨块在磨台上画圆,但刚磨了两下,就听李清年一声嗤笑。 白璐没做过这事,自然心虚,可想到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便恶声恶气地问:“笑什么?我本来就不会。” 李清年自然知道白璐不会,或者说,他知道以前的白璐不会,却不知道现在这个满脑子新奇想法的白璐会不会。 但见到白璐那笨手笨脚的样子,便稍微打消了一些自己那过于骇人的猜想。 “水都不加,就是把磨台磨穿了,我也等不到一滴墨。”李清年嘴上嘲讽着白璐,手却已经从韩晓光放下来的包袱里摸出个水袋来,缓缓倒了些水在磨台上。 “磨。”倒好水,便又抄着手等白璐磨墨。 白璐却是出乎他意料地一句话没说,乖乖地蹲在地上拿起墨块再次画起圆。 “太快了,慢点。”李清年看着白璐的架势,忍不住说道。 他本意是想提醒白璐,磨得太快墨会过稠。 可话一出口,就觉得脑子有些热,再看白璐明显变红的耳根,自己的脸也变了颜色。 白璐听了李清年的话,阅片数年的她不自觉就往歪的地方想,却强迫自己只理解字面意思,硬生生放慢了磨墨的速度。 李清年觉得自己整个脸都要烧起来了,他不是浪荡公子,却知晓男女间的私密事,无心插柳之下只想赶紧打破这怪异的气氛,免得白璐当他不正经。 于是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慢了,再快点。” 白璐的磨墨的手彻底僵住,连风都不动了。 白村长和陆老这会正忙着组织村民排队,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就只剩个充当桌子的韩晓光。 而韩晓光的身体正在不停颤抖,显然是憋笑憋的。 李清年这会不止是脸,整个人都快被烧没了。 他看着因韩晓光颤抖而起伏不定的纸上,狠狠用毛笔顶端戳在韩晓光的胳膊上。 韩晓光却直接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颜雅排在队伍里,听着韩晓光的笑声,试图透过几棵树看清那边的情形。 却只能看到趴在地上的韩晓光大笑着爬起来躲避着人的追打。 “真是不知羞耻,觊觎清年哥哥不算,连他身边的人都不放过。”绿果也看不清那边的情形,但直觉告诉她,这必然和白璐脱不了干系。 “别这么说,她只是善于和人打交道。”颜雅自然继续拱火,看似劝导绿果,实则却给白璐定了性。 前后本来没留意到那边的人也都看了过去,眼里流露出对白璐的轻视来。 一个女子,虽然年纪还小,却和两个男子一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做得出来的事。 不过,白璐本来就百无顾忌,还当她这些天变好了,谁想一转脸又故态复萌。 颜雅能感觉到周边人态度的转变,正要再说几句话,那边陆老却指着她道:“不准说话,再说话就失去投票权!” 颜雅何曾被人这么疾言厉色地指着喝道过,脸顿时变了色,想起周鹏飞还在自己身后,又立即恢复成楚楚可怜的模样,低下了头。 留云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边的队伍在陆老和白村长的组织下已经排好,那边三人的气氛也重新平静下来,韩晓光在被李清年追打后身上多了几个脚印,却满脸是笑地趴在地上。 李清年理好纸张,白璐磕磕绊绊地磨墨,才磨出勉强能用的,陆老和白村长就带着第一个村民过来投票了。 因为现在是白纸,所以这位幸运儿可以不用闭眼,他站在李清年面前把心里想好的人选说了出来。 “我想选韩晓光当村长。” 第六十一章 黛玉倒地 趴在地上当桌子的韩晓光一激动,扭过头去看这选中自己的人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是他这身份的爹,又是谁呢。 “爹?你咋来了?”韩晓光有些傻眼。 他和这名义上的爹关系很淡,两人就是生活在同一间屋子里的陌生人。 当初选中他来为自己做遮掩,就是看中他人老实话又少,还丧妻无子是个鳏夫。 所以师父给了韩老些银子,让他随着韩老一起迁到了里四村。 也算是明面上好让李清年有所依靠,不至于被人欺负得太惨。 只是他和这个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要逃荒时他也只是说了句保重,给韩老塞了点银子就跟着李清年走了。 此后虽然又遇上了,两人却都没主动说过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对上过。 那时在沧浪河,韩老从他身边过河时,他也只是搭了把手,想寒暄几句,韩老却已经不回头地走了。 在韩晓光心里,这个爹只是一块布,用来遮掩身份的罢了。 只是这布穿了这么多年,总有些感情,却也只是一点。 可没想到,一直把他视如无物的韩老,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李清年却是笑着的,他毫不犹疑地下笔记录着,问道:“那账房和农官呢?” 韩老浑浊的眼对上了韩晓光疑惑的眸子,蹲下身拍了拍韩晓光的头,摇了摇头,离开了。 “他其实,只是为了瞧你一眼。”白璐看着韩老佝偻的背影走到远处坐下,看着有些怔愣的韩晓光道。 她知道韩晓光和韩老并非亲生父子,两人关系也很淡,书里李清年登基后,韩晓光曾把韩老接到大宅子里去,只可惜,没两天韩老就病逝了。 韩晓光替他风光大葬,便没有再多的笔墨介绍了。 现在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真的那么冷淡稀疏。 “我这边还有宋潜,偶尔,你也可以去看看他。”李清年记录好韩老的投票,也说了一句。 韩晓光低低嗯了一声,把头埋到了草地里。 “下一个。”陆老看了这几人一眼,没有多问什么,高声叫了下一人过来。 人们一个接一个说着自己想要选的人,有的是公平公允根据每人的能力挑选的,有的则是夹带私活根据谁和自己关系好挑选的,更有的是想要溜须拍马根据谁家条件好挑选的。 总之一个投票环节让白璐见到了众生百态。 不过也有几个出乎她意料的。 赵寡妇选了曾被她诬陷的白琮当村长,她儿子则是选了周鹏飞。 颜雅和绿果也没有选李清年,而是选了白村长。 周鹏飞没有选颜雅或者他自己,选的是陆老。 被周鹏飞半路买下来的米九也没选周鹏飞,选的是白璐。 至于白海生他们,则是选了陆老。 才和白璐起过冲突的张虎一家人像是都商量好了一样,统统选的张虎。 显然,有些人虽然不能用言语沟通,凭借眼神和默契也能够完成拉票。 等所有人都选好了做到另一边的草地上交谈时,白璐终于停下了磨墨的手。 “别停。”李清年却像个周扒皮要榨干白璐最后一滴劳动力。 “秀才老爷还有什么吩咐?”白村长和陆老还在,白璐没有叫李清年太子爷,却还是用称呼揶揄着他。 “你还没说你选谁。”李清年看着白璐,很认真的模样。 白璐愣了愣,揉着手腕的动作就一顿。 “我还能投票?” “多你一个不多。”李清年说这话时没有管白村长和陆老,显然是要自己做主。 而对于两个村里唯一的秀才,白村长和陆老都给予了极大的尊重,没有干涉他的决定。 毕竟就像李清年说的一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那,我想选陆玄明当村长。”白璐思考了一番,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李清年执笔的手就僵住了。 陆玄明? 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跟屁虫? 他何德何能? “账房?” “账房就选何家小儿子,他不是干过这事吗。” “农官?” “这个我想选陈家的老三,毕竟我也不懂农事,不过选他的人最多。”白璐笑着道,反正她这一票也影响不了什么。 “确定?”李清年这两个字像是从牙齿里磨出来的。 有三个选择,白璐居然一个都没选自己。 就这,还敢说她心悦自己? 大骗子! 白璐则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还有闲心去问趴着装死的韩晓光,“你也选选?” 韩晓光已经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了,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清年的不悦,连忙摇头:“我就不选了,我是一张桌子。” 白璐砸了咂舌,也没勉强他,继续磨墨好让李清年汇总情况。 李清年见白璐这模样,心火一起,掉了滴墨点在原本整洁好看的纸张上。 当太阳爬到天空正当中,村民们又开始做饭时,李清年也汇总好了所有的投票。 “好了?”白璐见李清年要起身,眼睛就转了转。 李清年这会不太想搭理白璐,但白璐问了,他便还是点了点头。 趴了一个上午的韩晓光也终于能够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清年收好纸张,站起身就要往陆老和白村长那边走去汇报情况,脚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脚踝也狠狠磕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湿润。 他大脑有些发懵,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白璐鹅一般的笑声。 “让我磨墨?不知这墨磨得你可还满意?”白璐一边笑一边冲着傻坐在地上的李清年道。 看着这个总气她的人踩了她特意放到他脚下的墨台摔了个林黛玉倒地姿势,墨水还在他的长袍上开了花,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你你你,”韩晓光刚爬起来就见自己主子摔到了地上,连忙制止四周藏匿着要跳出来的护卫,不愿把这事闹大。 他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白璐,又看着有些娇弱地倒在地上的李清年,嘴角也不自觉抽动了起来。 该说不说,李清年这个模样,确实是有点好笑啊。 第六十二章 关于翻旧账这件事 “你让我磨了这么久的墨,我让你摔一跤,咱俩扯平。”白璐笑完了,蹲下身平视着还没爬起来的李清年。 “要不是你跟陆老说让我计票,我会找你磨墨?”李清年被白璐阴了一手,又气着白璐没选自己,坐在地上也不想起来了,用另一只脚把墨台踢远,恨恨地看着白璐。 “是你把我手腕捏痛先。”白璐被李清年这样一顶,还就蹲在地上和他翻起旧账来。 “是你不理我先。”李清年不甘示弱,寸步不让。 “是你没有理由就怀疑我还故意恶心我先。”白璐想到李清年那个眼神就生气,更何况他后面还和颜雅走那么近。 “是你藏着一堆秘密顾左右而言他先。”李清年则想起白璐明明浑身秘密一个都不愿意告诉他的事,他的底牌白璐都知道了,凭什么白璐还能对他藏着那么多。 “是你折腾我还吃了我一堆鱼丸先。” “是你威胁我跟你逃荒说吃喝不愁先。” “是你” 白璐词穷了。 这样追溯起来,确实是她起的头。 “你咋这么能翻旧账呢。”白璐理亏,但看着韩晓光在旁边不怀好意看戏的模样又拉不下面子,气鼓鼓地起身走了。 “起来。”韩晓光忍着笑朝还盯着白璐背影的李清年伸出手。 李清年这会倒是出了好些怒气,心情也转好了,也不要韩晓光扶,自己就爬了起来。 “她还知道是自己不对,还算有救。”嘀咕了一句,李清年便掸了掸长袍,皱着眉看了眼衣角处的墨团,一瘸一拐地往白村长和陆老那边而去。 “李秀才,你这是?”陆老有些惊讶地看着狼狈的李清年,方才他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呢,怎么这一会功夫,就成这样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李清年笑着挠了挠头,把手里的纸张递过去。 “这是最后的结果,请二老过目。” 白村长先陆老一步抢过纸,从头到尾看了好一会,才默不作声地把纸递给陆老,自己拄着拐杖走到人群边。 “各位都安静一下,结果出来了。” 陆老则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便拿着纸也走了过去。 李清年却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默默地退回方才计票的地方,找韩晓光更换衣袍擦药膏去了。 白璐和李清年翻完旧账就到白家人那边去坐着了,她是一直在旁边磨墨的,虽然对古代的字不认得几个,却听也能听出来谁最后当选了。 “村长,由陆老当选。账房,由何方当选。农官,由陈峰当选。”白村长干脆利落地说完,便走到人群里,留陆老一个人站在最前面。 村民们也没有太过惊讶,他们投完票出来都交流了一番,这情况和他们预计的也差不多。 “何方和陈峰可否出来,我还不认识二位呢。”陆老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半点不怯场,反而点了另外两人的名。 一个稍微瘦弱些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和一个身体健壮皮肤黝黑面相憨厚的壮汉便应声走了出来,他们和陆老打着招呼,一边一个站在陆老身边。 “承蒙各位厚爱,选了我陆成林当村长,我年纪虽然大,可很多事也不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包涵。当然,我也在这里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解决大家的问题,和大家一起把咱们村建设地更好。”陆老毕竟在留云村当了那么久的村长,这些话说得毫不磕绊,还十分诚恳。 陆玄明立时在底下叫好给自己亲爹撑腰,留云村的人也跟着鼓掌,里四村的人虽然不太热情,但也没有反对的。 说实话,他们的白村长平时就不怎么管事,所以这次投票,里四村的人票都分散了,而留云村的人却基本都投了陆老。 在这样没有提前商量的情况下,足以看出白村长和陆老哪个更让人放心。 何方和陈峰话都不多,只简单地说了两句,表达了感谢和会好好做事的意愿就继续当木头桩子了。 他们没想过自己能当选,不过真被选上了,也自然愿意好好干。 “那么第一步,我们该有个新的村名,这名字啊,还请大家回去想想,我们明天再定,如何?”陆老没有一直说场面话,干脆利落地开始进行了工作安排。 见村民们没有异议,陆老便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之前白姑娘提出的分地法,我是赞同的,二位是什么意见呢?” 何方和陈峰原是里四村的人,和陆老并不熟悉,却都明事理,白璐最初提出这个方法时就没什么抵触的情绪,这会见陆老表了态,更不会明着和这位新村长过不去。 “我也赞同。”何方摸着山羊胡须道。 “我没意见。”陈峰摇了摇头,没再多话。 陆老笑着点头,看向众人:“那可有反对的?咱们畅所欲言啊,往后要是再提出反对,可就没用了。” 有了先前白璐的震慑,又有了现在这新的三位村官的认同,谁还会在这个事情上面死磕? 毕竟,男儿郎多的家里,没有损失,女儿家多的,则是多了好处。 唯有几个男子心里膈应,可现在也不会当众出来说。 “看来大家都不反对,那么我们就按这个法子分地了,无论年龄大小,不论男女,都分两亩地。”陆老一锤定音,又趁热打铁道,“李清年作为咱们唯一的秀才,我准备让他来帮帮我。” 他没说具体帮什么,村民们也没问。 谁让李清年是唯一的读书人,肚子里墨水多着呢,用处总是有的。 “我还想让白姑娘也来帮着规划建设,大家都知道,她鬼点子多。” 这句话的反应却和之前不同了。 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绿果。 “她懂什么?她就知道抢人东西,她懂什么的建设!”绿果对谁当村长是毫不在意的,对李清年去帮忙是骄傲自豪的。 可到了白璐这里,就是点了炸药罐子了。 就白璐,还能参与规划建设? 那岂不是就能和清年哥哥朝夕相处了? 这她绝对不允许。 第六十三章 我们打个赌 “这是谁家的姑娘?”陆老皱了皱眉,看着跳出来的绿果。 这样当着他的面贬低白璐,他答应,留云村的人也不答应。 果然,原留云村的人都对绿果怒目相视,有几个大婶立时就反驳了回去。 “白姑娘那可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你算什么,也轮得到你对白姑娘评头论足了?” “白姑娘懂的东西不知比你多多少,你怎么敢说这话,谁给你的勇气?” “一个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出来大放厥词,家里人怎么教的?” 绿果被这样一句一句的话给打得措手不及,想要怼回去,又不知从哪句话开始。 她就不明白了,白璐这样的废物,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护着她? 真就因为一个留云神女的名头? “果儿,别闹。”绿果的娘见势不妙连忙把绿果拉了回来,她这女儿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即便对白璐不满也不该在这时候跳出来。 “娘!白璐她凭什么!”绿果跺着脚,气鼓鼓地盯着白璐。 白璐一直对绿果都没什么太大的恶感,这个小姑娘虽然现在喜欢李清年,书里最后却嫁给了别人,其实也过得不错。 不过绿果最初砸了她鸡蛋,后面也几次和她对着干,白璐并没有忘。 她往前走了几步道:“你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我来告诉你。” “建设一个村落,需要规划住房和田地,需要分配人员各司其职,更需要思考怎么才能自给自足。这些,绿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白璐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卑不亢地问着绿果。 “这些我不懂,那又怎么了?难道你就懂?”绿果被她娘扯着,但被白璐这样点名问,还是忍不住回嘴。 “我确实懂。”白璐自信一笑,她那么多年的农场建设游戏可不是白玩的。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啊!”绿果把她娘的手从自己嘴上扒下来,继续怼着白璐。 “所以,你看着结果不就好了吗?”白璐笑容愈发灿烂,盯着绿果冒火的双眼,“如果不服,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把村落建设好,能不能提出有用的话,”白璐走近绿果,朝她伸出手,“这段时间你可以跟着我,由你来评定我到底够不够格。” “如果你觉得不行,那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反之,我赢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你输定了。”绿果不敢相信白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信心,但既然是由她来评定,她难道还会让自己输不成? 绿果伸出手狠狠和白璐击了掌,算是订立了契约。 而且跟着白璐,也就可以跟着清年哥哥,她就不信白璐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搭清年哥哥。 白璐朝绿果再次笑了笑,转身回到白海生身边,直接忽视一边已经换好衣服出来的李清年的凉飕飕眼神。 “那么我们先开始划定宅基地,大家先稍等一下,等我们划定好了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位置作为自家的宅基地。当然,每块宅基地的大小都是一样的。”陆老直接开始安排工作,也不多废话。 说完,他就带着何方陈峰,以及李清年和白璐开始划地。 “爹,这边有我看着,不然先让白琮和白珂去砍些木头,也好早点把房子建起来。”白璐在跟上陆老之前先和白海生商量了一下,白琮和白珂听了这话也深以为然,二话不说就找出斧头砍树去了。 要想富,先修路。 要建房,先砍树。 其余的村民有些跟着他们,害怕他们在划地时分配不均,有些则也有样学样先跑去砍树,更有些脑袋转得更快,在砍树的基础上还开始收集起了干草。 白璐跟着陆老身后,她的身后则跟着气鼓鼓的绿果,绿果身旁又跟着散发圣光的颜雅。 “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李清年特意放慢了脚步和白璐并肩,他看了后面的绿果和颜雅一眼,低声对白璐道。 白璐有些好笑,“有什么不痛快的?” “你们不是不对付吗?”李清年自然是看得很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绿果和颜雅不喜欢白璐,白璐对她们的态度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白璐这句话说得很冷静,也很理智。 一瞬间,李清年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从前认识的完全不同。 以前的白璐如果能说出这句话,他可以把自己的头拧下来给她当夜壶。 但李清年没有追问白璐,因为他知道问了白璐也不会说。 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让白璐心甘情愿地把一切都告诉他,在这之前,他有的是耐心。 “绿果是个很容易受影响的人,从她入手,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李清年对白璐给予了认可,他能理解白璐这样做的原因。 白璐现在只被留云村的人接纳认可了,但这份认可在里四村人的冲击下,也有些岌岌可危。 所以白璐急需要改变里四村人对她的印象,或者说,提高她的话语权。 因为李清年知道,白璐必然是有些事情想要完成。 而绿果作为敢于反抗白璐的人,在里四村是很受欢迎的,如果连她都能够和白璐好好相处,那么里四村人自然也会对她改观。 毕竟物质上的馈赠只能让人们一时臣服,一旦这样的馈赠中断了,得不到感恩不说,还可能受到极大的怨恨。 所以,一定要从根上改变现状。 “你又懂了?”白璐实在有些惊讶,她什么都没和李清年说过,李清年居然就能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我不懂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李清年这话却不是谦虚,在白璐这里,他确实有很多事情都不懂。 “清年哥哥好像对璐儿妹妹越来越好了呢,这真是一件好事。”颜雅看着前面的人一直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眼神就像淬了毒,只是声音依旧温柔,还带着欣慰。 “狐媚子,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她!”绿果几乎要被气炸了,她真的想不明白李清年为什么对白璐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明明之前李清年对白璐都是避之不及的。 第六十四章 要建房,先砍树 “璐儿妹妹真是幸运,有个好娘,留云村的人才把她当成宝,连清年哥哥都高看她一眼。”颜雅感慨着,她对划分宅基地和田地的兴趣并不大,陆老如果想当好这个村子,就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徇私。 但她还是厚着脸皮跟来了,就是因为担心绿果被白璐三言两语给糊弄住。 这个丫头耳根子软,白璐若是把她忽悠走了,自己就少了一个助力。 “什么留云神女,狗屁都不是!”绿果恨恨地看了白璐一眼,好歹知道这话不能说得太大声被人听到。 “听说这留云神女厉害得很,什么都会,又什么都有,硬生生把留云村建设起来了,让他们能有一方安生之地。”颜雅继续用一种崇拜而羡慕的语气添油加着醋,她对绿果了解地很透彻。 越是夸白璐,绿果就会越气恼。 绿果直接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只用一双眼冒火地盯着白璐的背影。 白璐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却特意置之不理。 她敢把绿果放在身边,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不过对于策反这个小姑娘,她很有信心。 陆老在何方以及陈峰的帮助下划好了宅基地,陆玄明带着人跟在后面用锄头把陆老划出来的线锄出来。 这个过程李清年和白璐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为这就是测量好面积,划出通道然后平均划分的事,只要保证每个宅基地的大小一样,位置整齐就可以了。 接下来他们又如法炮制将田地划了出来,同时在白璐的建议下将引水沟也先规划了出来。 等这边都完成了,日头也已经西斜,陆老趁着还有阳光把所有人再度召集了起来。 “宅基地和田地我们都分好了,大家可以开始选择自己喜欢的,先到先得,不准争抢。” “宅基地每户只能选择一个,田地每个人站在自己想要的地上,等我们来做登记。”白璐补充着,她指着两边的地道,“每块宅基地和田地我们都标记了号码,大家也记住自己选择的,后面想要更改就必须双方同意才能更换。” “可是我不识字,不知道自己选的地是几号咋整啊?”有人问着,其实许多人都不识字。 “我做登记的时候会和你们说清楚的,不用担心。”李清年笑着道。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表明每块地是几号,也不至于后面出现记混或不认账的情况。 “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数三二一,大家就可以开始选择了。先选择宅基地,我们登记好后再选择田地,我说明白了吗?”陆老已经有些疲惫了,但话语仍然很有力量。 “明白了!”陆玄明作为给自己爹打call第一人,自然把气氛烘托地很好。 “好,三、二、一,开始!”陆老倒数完,自己没有动,因为陆玄明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没有直接选择宅基地,而是迅速靠近了白海生他们,预备选择白海生他们旁边的地。 打着这样想法的人,自然还有韩晓光。 但韩晓光却是代表的李清年,而不是韩老。 韩老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掉在大部队后面,韩晓光占好了白海生选择的宅基地左边,远远地看了一眼韩老,脚步动了动,又停下了。 他自然可以去帮韩老,只要他把一件物品留在现在这块地,他就可以去帮韩老抢宅基地,但是他没有。 他终归是要走的,后面将面临的事残酷而危险,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 如果让韩老对他心存希望,最后得到的却是绝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这样的希望。 反正,若是最终能有好结果,他一定会好好对待韩老的。 因为韩老真的是一个好人。 再加上,只是一块宅基地,在哪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之所以抢白海生旁边的地,为的是监视白璐。 一通吵嚷尖叫和笑闹后,每户人家都选择好了自己家的宅基地,还剩余几个空的地,往后可以有其他用途。 李清年跟在陆老身后,按照号码从小到大开始记录,每次记录前都会和对方确认这块地是几号,并让一个代表在他记录好的地方按下手印。 自然,按手印的红泥,是白璐从便利店里找出来的红墨水,对外则说的是用果子碾成的汁。 等四十九户人家都记录好了宅基地,陆老又宣布开始选择田地。 这一次则没有像选择宅基地那么和谐了,人们开始了争吵和推搡。 因为他们都想选择离自己宅基地近,光照更好的田地。 他们在这里也待了一天,自然早就观察好了哪块地光照时间更长,这是农家的本能。 这里是半山腰,自然会有些地方在某些时候照不到阳光,可庄稼最需要的,却正是阳光。 于是人们不再那么和谐,男孩多的家庭迅速抢占光照丰富的一大片连在一起的田地,并且对想要争夺的人怒目相视。 女孩多的家庭则只能选择光照不那么多,离宅基地稍远的地方,但因为能分到的地更多,所以倒也还算开心。 剩下的家里人少又都是老弱的,就只剩下更不好、更远的地了。 颜雅因为自身的条件好,虽然没有选到特别好的地,但也在周鹏飞的帮助下占到了几块不错的地。 白家人在这种事情上面是从来不会吃亏的,自然占领了最好的地,白琮还用一只鞋给白璐占了块地,因为白璐正被陆老拉着讨论事情。 至于抢宅基地时十分迅速的韩晓光,这会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毕竟李清年不会种地,他们也不会种地。 所以有没有好的地一点都不重要,他有其他的办法能保证李清年和韩老和不会挨饿。 李清年又把登记宅基地的流程再过了一遍,不过因为每人都有两亩地,所以花费的时间比最初更长。 等一切事毕,月亮已经悄然爬了起来,白璐也极为体贴地弄了个火把给李清年照明,好让他更好地登记。 在这种正事上,白璐并不会给李清年使绊子。 “诸位,大家今夜还是先回茅草屋歇息,明天开始大家就可以开始建设房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明日再商量。”陆老这一天劳心劳力,着实是累极了,本来还想多叮嘱几句也作了罢。 “村长,我还有一事。”消停了一天的赵寡妇却发了声,拉着自己儿子走上前来。 昨夜赵寡妇闹腾的时候陆老不在,后面也只听了只字片语,对她的印象不好不坏,便还算耐心地看向她,“什么事?” 第六十五章 眼睛里的小黄花 “村长,你知道我是个寡妇,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赵寡妇才开了个头,陆老就明白她想说什么,但没有打断她。 “建房子这样的事,我们孤儿寡妇的,恐怕是只能睡在草地上了。不知道村长能不能帮帮我们,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赵寡妇期期艾艾地说着,拉着儿子的手就要给村长跪下。 陆老连忙阻拦她要磕头的架势,“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我安排人多帮衬你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要死要活的,现在又这番作态。”昨夜和赵寡妇干过架的留云村大婶鄙夷地看着她,低声嘀咕。 “谁都不容易,往后还有日子要处呢,算了。”她身旁的人扯了扯她,劝了几句便往茅草屋去,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谁也不愿意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就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听说她之前还污蔑白姑娘的兄长轻薄她,真是不要脸。”那大婶却依然骂骂咧咧,站在原地不肯走,要看赵寡妇的笑话。 “村长,大家都要建自己的房,哪里就真能全心全意帮衬我了,我实在是害怕他们阳奉阴违,我一个弱女子,也没法绑着他们帮我呀。”赵寡妇说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还推了推自己的儿子。 “村长爷爷,求你帮帮我们。”她儿子便开了口,只是虽然说得是求人的话,语气神态却半点没有求人的意思。 陆老此前还没怎么注意赵寡妇的儿子,这时一看,浑身就觉得不舒服。 这个孩子的眼神,不知为何,实在太过于阴暗了。 被他看着,就像被一条蛇缠住了脚踝。 “那你的意思是?”陆老移开目光,一把扶住又要跪下去的赵寡妇。 “不知道村长能不能让信任的人来帮我?如果是村长信任的,自然会竭尽全力地帮我。”赵寡妇眨着沾满了泪水的睫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弱。 这一招还是她从颜雅那里学来的。 之前颜雅对着周公子就是这副神态,而只要颜雅摆出这表情,周公子对她就没有不答应的。 “这样如何,我让玄明帮你,他做事十分负责。”陆老也不想和赵寡妇绕圈圈了,他能看得出来,赵寡妇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去帮忙。 果然,听了陆老的话,赵寡妇顿时化悲为喜。 “那就多谢村长了,村长真是太为我们这些人着想了。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耽误村长家的房子”赵寡妇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喜悦,还不忘表现地善解人意。 “没事,快回去休息。”陆老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他还是分得很清的。 但答应赵寡妇,却是分内之事。 他要坐稳这个村长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住白璐。 才能保护住留云神女的血脉。 白璐在旁边看了全程,几次她想上前去和赵寡妇辩一辩,都被李清年制止了。 “陆老,她这分明就是想偷懒。”等赵寡妇离开了,白璐还是忍不住跑到陆老跟前道。 如果真心求助,自然会说哪些地方需要帮忙,比如需要木材,需要茅草,或者需要搭建。 可赵寡妇的意思,明显就是想让人直接帮她把房子建了,自己什么也不做。 她相信陆老也看了出来,所以很不明白为什么陆老还要纵容她。 “她偷懒,受苦的还是她自己。”陆老见白璐气鼓鼓的样子心情突然大好,从前留云神女也冲她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么有生机,那么有活力。 “你的意思是”白璐突然明白了陆老的打算,“只要面上过得去就好?” “嘘。”陆老伸出一只手指比在嘴上,朝白璐笑着眨了眨眼。 白璐也笑了起来,陆老这样的笑,突然就让她觉得很温暖。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陆老拍了拍白璐的肩膀,又看了眼站在白璐身后的李清年,转身拄着拐杖在陆玄明的搀扶下慢慢往茅草屋去了。 “刚刚,谢谢你了。”白璐目送着陆老走远,转身看到李清年还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刚才如果不是李清年拦着她,她大概又会和赵寡妇起一次冲突,这样虽然会让赵寡妇知难而退,可对陆老却会有影响。 这会被夜风一吹,她也想明白了,很多时候解决问题不一定就要正面冲突。 “只有这一件事要谢我?”李清年看着白璐低着头向自己道谢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就变软了。 他以为白璐会像往常一样和他斗嘴,甚至怪他多管闲事,没想到她却朝自己道了谢。 不过,李清年说出的话却让自己有些懊恼。 因为这话一出,他就感觉到本来软糯糯的白璐又炸了毛。 白璐也确实是立即抬起了头,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她能和李清年道谢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要知道李清年可还怀疑着她呢。 想到着,白璐离开的脚步又停住了,她看了看已经差不多都离开的村民,又转身面向李清年。 “那个叛徒,我可以告诉你了。” 但李清年却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这里就是落脚点了,你不想知道?”白璐有些奇怪了,之前她就是以此胁迫李清年让他跟自己逃荒的。 李清年应该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才对,否则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一路跟着自己跑到这里来。 “叛徒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会告诉我吗?”李清年看着白璐被夜风吹乱的额发,想伸手替她顺一顺。 但白璐眼里流露出的戒备和拒绝却让李清年伸手的动作停在了最开始。 “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白璐摇了摇头,她不想被火烧死。 更何况,就算她说了,李清年也不会信的。 “那你说不说,就没有意义了。”李清年把目光投向白璐身后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嫩黄色小花上,语气平淡。 “你不怕这个叛徒破坏你的计划?”白璐很不解,她试图通过李清年清亮的双眸看透他的想法,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只在那里面看到了一朵小黄花。 “我已经找出这个人了。” 第六十六章 桃花早该谢了 夜风把李清年这句话吹得很散,但很重。 有树叶被风从枝桠上拽下来,砸在白璐的脑门上,将她从震惊中拉回神。 “你确定,你找到了?”白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清年这风轻云淡又胸有成竹的模样。 “从你说出我的身份开始,我就开始寻找这个人了。”李清年倒是很乐意给白璐解惑,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有种被白璐仰视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把自己的锋芒展露出来,让白璐好好看着。 “不过他确实藏得很深,伪装得很好,我一度认为没有这个人。”李清年回忆起自己寻找这个叛徒的历程,着实有些艰难。 “但在沧浪河的时候,我找到了他。” “在过河的时候?”白璐回忆着那个场景,并没觉得那个叛徒哪里有惹人注意的地方。 “还要多谢你,想出这种过河的方法,”李清年轻轻笑了起来,“人在疲惫的时候,多少会有失误懈怠,即便是韩晓光,那天也在后来的训练中有了失误。” 作为李清年的护卫,每天除了要负责他的安全,更要好好提高自己,所以都会在夜里进行特训。 “可唯有一个人,不仅在助人过河时尽心尽力,在后面我特意加了强度的训练中也表现得十分完美,一点懈怠都没有。” “就因为,太过优秀,你就认定他是那个叛徒?”白璐总觉得李清年这个想法会不会太过武断了。 “我最倚重的是韩晓光,宋潜最近也多被我委以重任,其余人平日里不容易接近我。所以想要获得我的注意,这种时候是最好的机会。”李清年一点点和白璐分析着自己的心路历程。 “如果我不知道有叛徒,或许会对他委以重任。” “但这个叛徒跟了你这么久,自然了解你的性格,他难道不知道这时候表现得这么好是找死吗?”白璐把自己代入这个叛徒的角色,如果是她,她绝不会表现地这么好,随大流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当然知道,所以在最初,我才没找出这个人。”李清年赞赏地看着白璐,他原本是想跳过这一段的,因为这会显得他太过有心计。 他怕吓着白璐。 不过现在看来,这小丫头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少。 “我设了个局,让他们觉得我不相信有叛徒,跟着你逃荒,也是因为”李清年顿了顿,看着白璐困惑的眼神,话到嘴边有些说不下去。 “总之,我打消了这个叛徒的顾虑,反复拉扯了几次,他才完全相信,这才敢出来跳。”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白璐其实很想知道,但看着李清年这么为难的样子,害怕是涉及到什么皇家辛秘。 虽然她对李家那些事都从书里知道了,不过却不能在李清年面前表现地知道太多,否则她怕自己小命不保。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李清年想起自己设的那个局,耳根就有些烫。 却极力控制着,看向远处的小黄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让白璐看出自己的羞赧。 “好,既然你找到了叛徒,那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白璐明白了李清年抓叛徒的过程,自然就明白李清年不会抓错。 以他的心智,有了怀疑对象肯定还会再多番求证,至于怎么确定的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书里李清年虽然被那叛徒坑得有些惨,却也还是及时找出了这个人。 这一次因为有自己的干涉,李清年提前找到了这个人,后面也就不会受那份苦了,这样一来,李清年倒是该感谢自己的。 不过,叛徒已除,他又为什么还要在自己身边晃荡? “因为我无事可干。”李清年笑得极为无害,仿佛真像个闲人游世,随心所欲。 对于李清年这句话,白璐半个字都不信。 身负复国重任的前朝太子,居然无事可做,说出去还不笑掉苏家那些人的大牙。 “你是不是已经把我查了个底掉?”白璐没有纠结李清年这句话,反而问道。 “从你三岁打狗,到你六岁偷鸡,从你十岁往颜雅衣服里塞毛毛虫,到你胁迫我跟你一起逃荒,我基本都了解了。”李清年用最平和的语气揭着白璐的底,半点没觉得尴尬。 白璐对这事已经有了预期,不过李清年这样说出来,她还是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前面那些事都是原主做的,不过她当初看书时就把自己代入了原主,所以总觉得自己仿佛和她有了重合。 “既然你查了,那么你就该明白我和那叛徒,以及他身后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对于李清年这不动声色就把叛徒揪出来的能力很惧怕。 毕竟是她告诉李清年有叛徒,又是她大喇喇地告诉李清年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虽然当初是没有选择,可万一李清年心狠手辣一点,自己迟早会被他做死。 “我知道。”李清年看着白璐难得露出来的胆怯,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锋芒表现得太过了。 “所以我更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在我弄明白之前,你不会死。”李清年算是给白璐交了底,也是想让白璐不要惧怕自己。 这颗定心丸确实效果很好,白璐明白了李清年的意思,但更奇怪为什么李清年要把这样的话说给自己听。 “你这样说了,我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一切。”白璐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在李清年跟前真的不够看,之前能够整李清年都不知李清年是不是放了海。 “可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都告诉我。”李清年说得很有自信,心里却没有底。 只是即便白璐不说,他也可以自己看。 可以自己去找到答案。 “那你就等着。”白璐也勾起一个笑,她已经看到绿果和颜雅朝这边走过来了。 “你的桃花来了,我就不奉陪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她本来想实现自己的诺言,但李清年不需要,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从此她和李清年也算是不拖不欠。 “秋天到了,再好的桃花,也早该凋谢了。”但李清年却抬脚跟着白璐一道走,对身后绿果的呼唤置若罔闻。 甚至还扯着白璐的袖子走得更快了。 第六十七章 雨天慢行 第二天白璐起了个大早,她不仅要建房,还得劝陆老先把落户的事办了。 等她从便利店吃饱喝足出来,她就立马奔向了陆老所在的茅草屋。 “白姑娘,这么早啊。”陆玄明正好从茅草屋里出来,见着了白璐,原本阴霾的天空都明媚起来了。 “早呀,陆老还在休息吗?”白璐向来是别人对她好,她就回报以相同的善意。 更何况陆玄明之前也给了她许多的帮助。 “已经起来了,正吃东西呢。”陆玄明扬了扬手里的碗,“白姑娘也吃点。” “不用,我吃过了,”白璐连忙摆手,她肚子里已经装满了面包和牛奶,“那我一会再来。” 陆玄明哪里会让白璐白跑一趟,连忙拦住她,“别,你等等。” 说完就往屋里跑,明显是要去催陆老。 白璐来不及阻拦,只好在原地站着,很快陆玄明就拉着陆老走了出来,陆老还用衣袖擦着嘴。 “实在不好意思啊陆老,这么早来打扰你。”白璐确实对陆老有些抱歉,但落户的事确实拖不得。 “没事没事,一定是重要的事,你说,我们一起解决。”陆老不在意地摆摆手,白璐的事在他看来都是大事。 白璐心里觉得暖暖的,只是这时候也不适合寒暄,长仙山去最近的府衙还得花上半天。 “是这样的,虽然现在是乱世,但我们平白到了这个地方,也不能不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所以,落户这事我觉得还是得赶紧完成。”白璐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对对对,这事我还真忘了。”陆老一拍大脑,他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苏家的还在皇位上坐着呢,底下的权贵闹腾百姓受苦,乱象频出,这时候更加得谨慎。我们今天就得把这事解决了,不然越到后面,官老爷们越顾不上这事,我们也就成了流民了。”陆老很快就把事情的重要性点了出来,边说着边就要走。 白璐见陆老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又欣慰又好笑,忙拉住他:“陆老陆老,您就别跑这一趟了,把文书给我,我去就好了。” “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跑那么远,不行。”陆老坚决摇头,“太危险了。” “今天村民们建房子还需要您盯着呢,没了您坐阵可不就乱了套了。”白璐怎么可能让陆老这么大年纪还走那么远的路,落户的事并不难,只要文书户籍齐全了就行。 “那这样,让玄明跟着你,我也放心些。”陆老思虑了一番,今天是建房第一天,他不在确实不好。 “可您家的房子这样岂不就耽误了,更何况赵氏那边还需要他帮忙呢。”白璐摇头,她是想自己去的,因为四十九户还差一户人,她得想办法在路上忽悠点人来。 “您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弱女子。”白璐笑着冲陆老道,试图说服这个真心关心她的老人。 “我和她一起去。”就在陆老还犹豫时,一道男声从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白璐看过去,是周鹏飞从茅草屋里走出来。 “我爹在府衙也等了我一阵子了,我得去和他报个平安。”周鹏飞给了个很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再说了,我还有长随,总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遇到危险的。” “那,就麻烦周公子了。”陆老对周鹏飞这周家公子还算是信任的,虽然他花名在外,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却不是个爱惹事有邪心的人。 “不麻烦的。”周鹏飞笑着冲陆老作揖,高声唤出自己的长随,“去和颜颜说一声,我去趟府衙,很快就回来。” 长随连忙应是,往另一处茅草屋去了。 陆老也让陆玄明去把文书户籍找出来,留云村的一直在他这,里四村的昨天白村长就交接给他了。 所以这时候找出来倒也很快。 “公子,颜姑娘说她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送您了,让您注意安全。”长随腿快,眨眼就回来和周鹏飞汇报。 “嗯,知道了。”周鹏飞却没有问颜雅到底是哪里不适,见白璐收好东西就准备走了。 “二位留步。”可他们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白璐一听这声音就叹了口气,是李清年。 “二位可是要去府衙?”李清年一袭灰袍长衫站在阴沉的天空下,手里拿着把油纸伞。 “是,李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带的?”周鹏飞朝李清年作揖,态度很亲热。 “正是,我的毛笔昨日损坏了,还麻烦二位替我捎一支。”李清年就坡下驴,同时递出手里的油纸伞。 “看着天要下雨了,还是带着伞。” 周鹏飞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伞,试探地看了李清年一眼,邀请道:“不如,李公子和我们一同前去?” 李清年看了眼一直在看天的白璐,眼眸沉了沉,“不了,我还有事,雨天慢行。” 白璐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和李清年相处,虽然经过昨夜的谈话,他们算是两清了。 但李清年一直在窥探她的秘密,她怕离李清年太近,被他揭了老底。 于是听李清年不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可是,为什么会失落? 没等她想明白,额头上突然有一丝凉意。 下雨了。 周鹏飞连忙把李清年给的油纸伞撑开,这伞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 李清年看着周鹏飞替白璐撑伞,两人在一把伞下并肩同行的模样,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 周鹏飞的长随则是随手从路边折了个较大的芭蕉叶充当伞避雨。 白璐和周鹏飞同处一把伞下,其实很有些别扭。 只是她身上还有文书户籍,这东西不能沾水。 否则就是这点雨,她根本不需要打伞。 “你不像传闻里那么野蛮无脑。”周鹏飞走了一截路,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李清年,又低头看了看沉默着不说话的白璐。 “你也不像传闻里那么好色浪荡。”白璐回敬,对周鹏飞她始终有戒备心。 虽然她也说不清缘由。 毕竟周鹏飞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惹过她。 第六十八章 他察觉到了 “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你说对吗?”周鹏飞放缓脚步配合着白璐,踩着被雨水打湿的树叶。 白璐呼吸着雨水潮湿又带着土腥的味道,听着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滴答,把包着文书的布包往怀里又紧了紧。 “你是不是认识李清年?”白璐还记得当初在沧浪河边周鹏飞试探自己的事,她低着头放轻了脚步,避开地上的水坑。 “我也不知道。”周鹏飞看出白璐在躲避水坑,嘴角勾起恶意的笑,一脚踩在正好到他们中间的水坑,泥水溅了脏白璐的裤脚。 白璐恶狠狠瞪了周鹏飞一眼,“你不说实话,神仙都帮不了你。” 小样,这笔账她会还给周鹏飞的。 不过反踩回去这种事,她才不会做。 谁让她穿的布鞋,不像周鹏飞那么有钱,脚上登着的是牛皮靴。 周鹏飞还不至于让她豁出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确实是实话,”周鹏飞见白璐没有反击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我只是觉得他很熟悉,但他做的许多事,却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会做的。” “你认识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白璐很好奇,她对这里的人都算有了解,唯独周鹏飞,书里没有怎么介绍过,接触下来也和书中所描述的极为不同。 “他是个很糟糕的人。”周鹏飞笑着道,只说了这一句就停住了,明显不愿再说下去。 “既然糟糕,你还这么念念不忘?”白璐却是不想放过这个了解周鹏飞的机会,顺带如果还能抓到李清年的把柄那就是是一箭双雕了。 “有些人,天生就会在别人的记忆里生根。寻常不会想起,可一旦有了契机,就会越来越清晰。”周鹏飞仿佛陷入了回忆,语气有些悠远,混在雨声中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这样,倒像个思春的少女。”白璐笑出声来,她没有去看周鹏飞,因为周鹏飞于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太高了,看他看久了会累。 所以她也就错过了周鹏飞脸颊上一瞬间的青黑。 “他确实是许多少女的梦。”周鹏飞恢复成寻常的模样,重新变回那个万事不过心的浪荡公子。 “你们是好朋友?”白璐锲而不舍,她就不信这么长一段路,她不能从周鹏飞这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但她很快发现,她确实套不出来什么。 “他不认识我。”周鹏飞说的话很像是实话,可却没什么信息量。 因为白璐其实能确定,周鹏飞想找的这个人就是李清年,但李清年因为各种原因掩藏了锋芒,所以周鹏飞不敢确定。 她更想知道的,是周鹏飞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要找李清年,李清年又有什么弱点,这些才是她最在意的。 而接下来的路上,白璐一点点提出自己的问题,周鹏飞却都似是而非的避开,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表露出其他多余的情绪。 雨势越来越大,白璐的裤脚已经湿了大半,尽管油纸伞还算大,可周鹏飞和白璐之间的距离还是被迫拉近了。 长随头上的芭蕉叶已经从一片变成了三片,但他整个人基本已经快成了落汤鸡。 “他们几乎快靠在一起了,是时候了吗?”站在树上的宋潜盯着下面的人,转头低声问道。 跟他一起行动的郭立一直是很不情愿来做这事的,跟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做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他觉得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你觉得可以就行了。”郭立只往下看了一眼,要不是李清年的命令,他绝不会在雨天往树上窜。 是嫌自己活得久想找雷劈了吗。 “主子说了,不能太刻意,你有什么想法?”宋潜想要动手,却又想起李清年的话,以及那时李清年的神态,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不就是让周鹏飞在白璐跟前出丑吗,随便让他摔个狗吃屎不就成了,至于这么谨慎?”郭立不能理解李清年对白璐的重视,更不能理解宋潜居然还真的这么认真地执行李清年这没什么用的命令。 不就是他太子爷吃了醋,又不想让人知道,这才派他俩冒雨来跟着,一旦发现周鹏飞和白璐有亲近的迹象就打断,做那斩断红线的剪刀吗。 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是保护太子,而不是为太子的情路铲除阻碍。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白璐配得上太子。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给太子爷下了什么蛊。 “怪不得主子让你一起来呢,还得是你点子多,我还想着干脆假装强盗打周鹏飞一顿呢。”宋潜全盘接受了郭立的建议,从身旁折下一段树枝化作流光破开雨雾打向周鹏飞的后腿窝。 周鹏飞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拉着白璐换了个方向走。 “干什么?”白璐被周鹏飞猛地一拉,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 “那有个大水坑,你还想玩踩水游戏?”周鹏飞一脸无辜地指了指方才路上的大水坑,还扬起脸等着白璐表扬他。 白璐方才确实是分了神,她在回忆书里周鹏飞的往事,这才忘了看路。 若方才周鹏飞没拉她,她的鞋子只怕是真不能要了。 不过,至于拉得那么猛吗? “谢谢。”但该谢的白璐还是得谢,她看了看周鹏飞被雨水打湿的左边肩膀,“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是啊公子,这雨也太大了,我浑身都湿完了。”长随连忙上来叫苦,他跟着周鹏飞是吃喝不愁,许久没受过这样的苦了。 他的里衣都湿完了,实在难受得紧。 “我倒是没事,但再晚些,府衙的人只怕就下卯回家了。”周鹏飞此刻却是很识大体,一心为白璐着想的模样。 白璐更觉得奇怪了。 周鹏飞这样的贵公子,在雨天里泥泞前行,果真是为了回家见老爹? 他和他爹的关系,也没有这么好。 “那就一鼓作气,等到了府衙我请你们吃饭。”白璐其实也不想耽误时间,把这四十九家人落好户,她还能拐点人也在长仙山落户。 宋潜看着自己那根掉在泥地上的树枝和完好无损的周鹏飞,直觉不对。 “他察觉到了。”郭立原本松散的神情也凝重起来,看着周鹏飞的背影,像是要通过他的衣裳看透他的心。 第六十九章 不要本末倒置 “周鹏飞,不会武功?”出现在李清年身边的人他们都做过调查,这个周鹏飞又曾经让宋潜很不舒服过,所以宋潜是亲自去调查周鹏飞的。 一个富家公子,花名在外,虽然内在不似传闻那么浪荡,甚至可以说是文采斐然,但在宋潜的调查中,这个人是绝不会武功的。 他没有接触过会武的人,也不可能受得了习武的苦,但能在暴雨中感知到树枝的攻击,不练个十年八年是做不到这地步的。 然而,周鹏飞的人生经历是没有习武这一段的。 “这人有问题。”郭立的眼神愈发冷冽,显得他右脸上的刀疤更加狰狞可怕。 “你继续跟着,我再去查查。”郭立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人整天在李清年身边晃悠。 所以他要再去全方位地调查这个人。 “但主子让我们”宋潜有些犹豫,底下周鹏飞和白璐的距离已经超出了主子能容忍的范围。 “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主子的安全重要?你别忘了我们的使命是什么,不要本末倒置。”郭立冷冷瞪了宋潜一眼,他比宋潜年龄大,资历也深厚,在这种事情上并不会让步。 宋潜看着周鹏飞和白璐走得越来越远,再不跟上就看不到人影了。 “那你去,我们在府衙见。”最终宋潜还是服了软,他转头想再叮嘱郭立几句,却发现郭立早已不见了踪影。 显然,郭立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跑了。 宋潜叹了口气,纵身往前继续跟上二人。 他不得不尽快想办法打破这两人的氛围,因为即便是在暴雨中,即便是远远看着,他都觉得周鹏飞和白璐的氛围很和谐,是白璐与主子之间没有过的和谐。 若是他没把这事做好,只怕主子会气炸。 白璐走得很快,其实她空间里还有伞,还是质量极好的晴雨伞。 只可惜,周鹏飞不是留云村的人,也不是几乎知道她半个底的李清年,所以她只能忍受着雨水不断浸透自己的裤腿。 暴雨仿佛在奏响一曲动人心魄的协奏曲,雷声和闪电不停交织着在天边炸裂,昏暗的天空时亮如白昼,时又暗似子夜。 他们一路都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是周鹏飞偶尔会突然拽着白璐改变方向,有时说有水坑,有时又说有石头,最后干脆不找借口,停下了脚步。 “出来,这样折腾也太累人了。”周鹏飞站住脚,转身看向远处的树木,冷冷地道。 白璐顺着周鹏飞的视线看过去,昏暗的天空里只有一棵棵枝叶枯败的大树。 “少爷,你跟谁说话呢?”长随头顶着芭蕉叶,探头探脑地查看着可疑之处,一点也不想在这大雨中傻站着被雨打。 “再不出来,我就抱她了。”周鹏飞说着,作势就要用没打伞的一只手去揽白璐。 白璐浑身的寒毛立马竖起,戒备地盯着周鹏飞。 宋潜听了周鹏飞这话,想着李清年暴怒的模样,不甘愿地从树上跳下来,站在几人身前。 “宋潜?”白璐和这愣头青打了几次交道,很容易就认出这个裹得严严实实一身漆黑的人是谁。 “真、真巧啊。”宋潜扶了扶自己的斗笠,把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干笑着和白璐打招呼。 “你跟踪我?”白璐直觉宋潜是冲着自己来的,莫非李清年怕自己跑了,挖不出自己的秘密,这才让宋潜跟着? “不不,主子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宋潜自然不可能将李清年的吩咐告诉白璐,他还想多活几年。 这种小情侣之间的吵闹,能不干涉最好别干涉。 他是命苦,不得不听李清年的话,否则才不会来当这炮灰。 “有什么好保护的,我又不是一个人。”白璐其实真不害怕自己一个人去府衙,当初她把李清年的护卫炸出来,为的是保护白海生他们。 她身有空间,实在有危险还能进空间暂时避难,并没有什么被保护的必要。 “正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才更需要保护,”周鹏飞却笑着道,后一句是看着宋潜说的,“我说的对吗?” “我不明白周公子的意思。”宋潜打死也不可能赞同周鹏飞。 “白姑娘明白吗?”周鹏飞转头问白璐,也是想试探白璐的态度。 白璐没搞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的脑子现在比这大雨还混沌,但她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反正先唬住人,掌握主动权就好了。 “你知道?”宋潜听白璐这么说,只觉得自己可能真要活不久了,“白姑娘心善,能不能别和主子说这事?” 要是白璐去和李清年对质,主子又得生气,白璐自然不会受苦,可把事情搞砸的他,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白璐正在头脑风暴,想要通过宋潜的行为推测出背后的真相。 “自然,白姑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宋潜现在完全没了起初对白璐的轻视和别扭意味,在白璐跟前服软,就能免去被主子磋磨,他自然能选出最有利的一项。 至于主子的命令,他现在也算在完成。 怎么说,他出现了,周鹏飞和白璐之间那种氛围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周鹏飞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很有些想笑。 他已经看出来白璐并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想把白璐架起来的台子拆掉。 他虽然一直察觉到了有人跟着他们,还多次对他动手,却没想到是李清年的人。 这样也好,通过这个护卫,也能更多了解些李清年。 “行了,先走,晚些有事情让你去做。”白璐对宋潜的态度很满意,用眼神示意周鹏飞继续往前走,府衙已经不远了。 “白姑娘,我来替你撑伞。”宋潜见这两人还要在一把伞下,连忙挤到他们中间要去抢周鹏飞手里的伞。 他今天就是要把这恶人当到底,决不能让这二人之间生出情愫来。 第七十章 新郎不是我 “你做什么?想让我家公子淋雨不成?”周鹏飞的长随不干了,直接把自己的芭蕉叶扔到地上上去拉扯宋潜的手,不让他从周鹏飞手里夺走油纸伞。 “这雨愈发大了,周公子即便打了伞也没什么用,不如干脆让给白姑娘,也能保全一个人。”宋潜这时候脑子转得倒快。 “我可以将斗笠给公子戴,白姑娘这边我来照顾就好了。即便我挨刀子,也不会让白姑娘因淋雨受寒着风的。”宋潜的力道哪里是长随能撼动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长随扒拉开,又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不由分说扣到周鹏飞脑袋上。 周鹏飞也没有要和宋潜争的意思,白璐对他的吸引力全然没有了解李清年对他的吸引力大。 “那就辛苦你了。”周鹏飞松了手,把斗笠戴好,好歹不让自己的头和雨水亲密接触。 宋潜对周鹏飞的识时务很满意,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如早点出来,这样既能光明正大地隔开他们俩,又不用在树上跟个猴一样窜来窜去。 白璐看着周鹏飞戴好斗笠去帮长随重新折了芭蕉叶,又看着宋潜将伞整个都撑在自己身上,他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 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该不会,宋潜是被李清年派来防止自己和周鹏飞说些不该说的话? “你和我一起,这伞挺大的。”她和周鹏飞都能同打一把伞,和宋潜自然也没什么不行的。 更何况这么大的雨,即便整个伞都撑在她这边,小腿还是免不了被雨打湿。 “我只是主子的护卫,怎能和白姑娘共撑一把伞。”宋潜却摇头拒绝,这点雨对他连说并不算什么,何况他还想好好在白璐跟前表现表现,让白璐不要去李清年那戳破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等回去了就和李清年说,因为周鹏飞疑似会武功,所以他放弃了暗里阻止计划,改为明面上的保护。 这样既能表现出李清年对白璐的重视,又能体现出自己的灵活应变。 这样一来,主子说不准还会夸奖自己一番。 前提便是白璐不要乱说。 所以现在白璐的态度就极为重要了。 “我说,让你和我一起打伞。”白璐冷下脸,她虽然知道李清年是太子,知道宋潜是护卫,但还是做不到把李清年当高高在上的人看,也没办法把宋潜当下人看。 她或许管不了别人,但她不想变成那种拜高踩低的人。 即便是周鹏飞的长随,雨下大时她也是帮忙给他折过芭蕉叶的。 又怎么受得了宋潜在暴雨里给自己撑伞。 宋潜觑着白璐的脸色,没有和她犟,“多谢白姑娘。”他靠近白璐,终于站进了伞底。 “敢问阁下名讳是?”周鹏飞走在宋潜身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在下宋潜。”宋潜虽然知道周鹏飞隐藏的东西极多,但现在他也不能给周鹏飞脸色看。 因为周鹏飞也是有和李清年说话的机会的。 虽然,等郭立把一切查清楚,他们会尽可能地断绝周鹏飞再靠近李清年。 只是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线,不能把别人或自己逼到绝路上。 “宋老弟跟着李公子很久了吗?”宋潜看着比周鹏飞要小,所以周鹏飞便自然而然地喊了老弟。 宋潜眉头一跳,他知道周鹏飞的生辰八字,这人比自己还要小上几个月。 但他还是认下了老弟这个称呼,“我打小就跟着主子了。” “那李公子可是个好相与的人,我看他对外人倒是十分和蔼。”周鹏飞追问道。 “自然,我家主子是顶好的。”宋潜想起李清年那些耸人听闻的手段,脊梁发寒,脸上却笑得憨厚。 “不知道宋老弟是哪里人?”周鹏飞旁敲侧击,他哪里在乎宋潜,他是想看李清年是哪的人。 “我是主子的护卫,自然是主子的人。”宋潜继续打着太极。 白璐在一边听得想笑。 现世报啊现世报,周鹏飞之前敷衍她,现在宋潜敷衍周鹏飞。 果然有所图的人永远都是弱势方啊。 周鹏飞自然也听出了宋潜的敷衍之意,可他比白璐要脸皮厚,继续问着:“宋老弟家中可还有人?” “没有,我是孤儿。”宋潜说起自己的身世倒是不遮掩,给了很明确的答案。 “没有高堂,可有心悦之人?”周鹏飞是准备查宋潜的户口查到底,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李清年身边的人,他才不会就这么放过。 “这”宋潜的脸突然红了一下,即便在雷雨天里也能明显看到他黝黑面皮上的红晕。 周鹏飞轻笑出声,“看来是有了,不知是哪位佳人,必然是才貌双全才会让宋老弟这般在意。” 白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周公子啊,他心悦之人可就是你的未婚妻啊! 宋潜明显也想到这一层了,脸上的红晕消散无踪,还泛起了青灰。 他之前一直惦记着主子的命令,忘了颜雅与眼前这男人定了亲。 “她自是极好的。”宋潜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没敢去看周鹏飞。 他突然觉得如芒刺背,身旁的周鹏飞仿佛一头巨大的恶龙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嘴撕裂自己的头颅。 “那宋老弟可有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周鹏飞预备用迂回战术,先和宋潜打好关系。 要是能把他这姻缘促成,想来宋潜对自己也不会过于设防了。 “没、没有,她快嫁人了。”宋潜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一边想着颜雅美好的笑,一边想着李清年冷峻的脸。 他不能说错话,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结婚了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白璐真的很想吐槽,近距离观看这种狗血剧情实在应该配上瓜子和可乐才过瘾。 “这可怎么行?既是你心悦之人,至少该明白你的心意。若她也喜欢你呢,你们便能在一起了。”周鹏飞开始给宋潜出谋划策,丝毫不知道这事与自己的瓜葛极深。 “何况还没成亲,一切皆有转机。她要嫁的是哪户人家,我可以替你去打听打听。大不了,多给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放过这位姑娘。” 第七十一章 动动你的脑子 “对,周公子可是财神爷,只要你开口,周公子一句话就给你办了。”白璐忍着笑搭腔拱火,在吃瓜第一线不能发言的话,实在会憋坏人的。 “不,这事,勉强不得。”宋潜不知道白璐已经对自己的心意了如指掌,还在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 他突然有些后悔来当这个电灯泡了。 真是坑人又坑己。 不过好在府衙已经近在咫尺,宋潜连忙转移话题道:“马上就要到府衙了。” 白璐在雨幕中隐约能看到一座城镇渐渐显现,两边的了望塔上空空如也,唯有红色的旗帜随风飘摇。 红墙黑瓦的城墙正中央挂着块匾额,上书归璃二字,红漆木门大敞着,门边依靠着几个正在聊天的侍卫,却并没有人进出。 “来者何人?”侍卫们看到了白璐一行人,在这样的雨天很少有人会出门,更何况是现在这乱世。 再加上这几人的配置实在奇怪,一个头戴斗笠的倜傥公子、一个头顶芭蕉叶的小厮,再加上同撑一把伞的黑衣人和小姑娘。 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人。 所以尽管他们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太过玩忽职守。 周鹏飞的长随到了归璃就像回了家一样,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了不同,他抢快几步先到城门下,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扬着下巴给侍卫们挥了挥。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家公子都不认识?” 几个侍卫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唯一配得上公子称呼的周鹏飞,连忙将手里的长枪立于地上立正道:“周公子,失礼了。” 周鹏飞也没摆架子,朝这几人笑道:“我爹在哪啊?” “周老爷遣人来传过话,若周公子到了,直去府衙就行,他如今暂且在那里留宿。”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侍卫毕恭毕敬道,还不忘把身旁的油纸伞递给周鹏飞的长随。 “周公子还是多注重身体,这个天气极易受寒的。” 长随也不客气,将侍卫递过来的伞全盘招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来。 “多谢了,晚些时候我会让人送回来。”周鹏飞随意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就准备进入归璃,长随已然扔下芭蕉叶撑好了伞等着他。 “周公子客气了。”侍卫连忙摆手,笑着将周鹏飞等人迎进城。 白璐跟在周鹏飞身后,没有受到任何盘查,她原先准备好的通关文牒一点用都没有。 “我记得你家在里德城有名,怎么在这也好使?” “我们周家的生意可是遍布全国,不过老爷前些年身体不好才在里德城修养,但你到外面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们周家?”长随很自豪地替周鹏飞答话,走在归璃的街道上,话也多了起来。 书里没有提过这一茬,毕竟当时颜雅逃荒没和周鹏飞一道,不曾想周家居然比她想象中更有影响力。 但这样人家的子嗣,即便是继室,也多的是女子要去争要去抢。 颜雅一个里四村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入了周鹏飞的眼的? 这事,书里还真没讲过。 “既然如此,周老爷为什么要借住府衙,你们在这没有宅子吗?”白璐一边欣赏着道路两旁古香古色的建筑,一边感叹风景的凄凉。 这归璃是个很大的城,路边具是飞檐红木,有的店家外挂着歇业的牌子,有的直接在门口堆了一堆破烂,更有的大敞着门,里边空空荡荡。 唯一开着门的店铺,是一家米铺。 “老爷节省,不必要的开支自然不会随意乱用,否则怎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长随回答了白璐的话,也被这萧条的景象吸引了。 “为何这么多铺子都破败了?从前不是这番景象啊。” “前些天的热浪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里德那边的匪乱,许多人逃到这里,极度恐慌的情绪破坏力是很大的。”周鹏飞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宋潜一直保持着沉默,听周鹏飞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当初调查的是不是太过表面了,这个人或许藏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多。 “公子你怎么说得和亲眼见过似的。”长随也忍不住吐槽道,明明周鹏飞这些天都和他待在一块,也没有从其他渠道获得信息,为什么周鹏飞就能知道这么多? “这还用亲眼看,用用你的脑子。”周鹏飞和自家长随打起嘴仗来倒也是不亦乐乎,语气里并没有鄙夷和不耐。 “小的要是有脑子,至于千字文背了这么多年都背不住嘛。”长随不以为耻,理直气壮地道。 “对,千字文背不住,几万字的石头记倒是张口就来。”周鹏飞笑着瞪了长随一眼,又看向白璐。 “等办好落户,不如先在府衙待一夜?”这雨太大了,一会见了老头子他还有事要商量,或许并不能今天就赶回去。 让白璐一个小姑娘自己在这暴雨天行走,实在有失风度。 “再说。”白璐有些犹豫。 一方面,雨确实太大了,她又想再拉点人落户到长仙山,花费的时间可能会较长。但另一方面,她如果一夜不归,不知道白家人会担心成什么样。 周鹏飞也没有让白璐这时就要决定,只是他做事向来喜欢提前安排,这才提了一嘴。 “是周公子回来了!”刚到府衙还没上台阶,站在石狮子两侧的侍卫就看到了这几人。 “好久不见。”周鹏飞笑着朝几人挥着手,仿佛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 “周老爷这会不在府衙内,周公子先进去沐浴换身干净衣服?”侍卫和周鹏飞像是极为熟稔,说话间还上手拍了拍周鹏飞的肩膀。 “这也太小了,还没及笄呢。”侍卫压低声音凑在周鹏飞耳边,眼睛瞟了瞟后面的白璐。 “别胡说,不是那回事。”周鹏飞伸手就锤了侍卫后背一下,轻咳了两声。 “孙叔在没,她是来落户的。” “在的,你带她过去。”侍卫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如常,让另一人带着白璐进入府衙,自己则跟着周鹏飞身后往府衙后院而去。 “姑娘你先坐会喝杯茶,我这就去找孙大人。”带领白璐的侍卫把她引领到一间屋子里,指引她坐下倒了杯茶,自己就跑出去找人了。 第七十二章 守株待兔 宋潜站在白璐身后,并没有坐下,他打量着这间屋子的摆设,排查着可能的危险。 这是职业习惯了。 白璐也观察着这房子,和宋潜不同的却是她是单纯的欣赏。 这屋子雕梁画栋,窗明几净,红木家具端庄典雅,室内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虽是白日,却阴光线太暗而点了灯台,镂空雕花的灯罩投射出暖黄的光线,照在白璐手边摆着的山景竹兰上。 不过一间小偏房,都不是平日办理事务的正厅就已经讲究到了这地步,足可以看得出这府衙多有钱了。 “府衙的官老爷,是谁?”白璐开口,问的自然是宋潜。 宋潜也没有藏着,把自己前期的调查都说了出来:“黄鸿云,在归璃任期马上满三年,即将进京述职,据说很可能从现在的四品升到三品。” “他和周家,关系很好?”这其实是能看出来的,但白璐想知道宋潜之前是否掌握了这一消息。 也算是测测他的情报收集能力。 “周家的大小姐,嫁给了黄鸿云,虽说是平妻,但周家老爷也算是黄鸿云的岳丈了。”宋潜没说关系好不好,而是将客观的关系告诉了白璐。 这样的关系,无论里边如何,至少外头看起来,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白璐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她们想在长仙山一直待着,就得和这最近的归璃搞好关系,不说有什么非要求上门的事,好歹一些小事上不会被故意为难。 这也是她打听府衙官老爷的用意。 显然宋潜也很明白白璐的意思,这才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实在对不住,让白姑娘久等了。”一个穿着长衫抱着一堆文书的人跨过门槛急冲冲走了进来,语调清晰有力。 “你认识我?”白璐站起身朝他行着有些别扭的礼,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周公子使人来说过了,还请白姑娘将文书给我,我这边急事急办。”孙大人把自己手里的文书放下,走到白璐身旁朝她伸出手。 白璐从自己怀里把蓝布包裹着,没有沾到半点雨水的文书拿了出来。 “若后面还有想要落户的人,再来寻大人即可吗?”她看着孙大人快速翻阅文书,观察着他的表情。 这位孙大人看着三十上下,并不年长,但眉心已经有了竖纹,显然是常年凝眉导致的,可以看出这人平时应该较为严苛,且不爱笑。 这样的人,或许会十分注重形式手续一类的东西。 孙大人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把手里的文书都翻阅完了,确认没有问题,这才道:“自然可以,届时说找我便好。” 白璐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这些文书凭证都没有问题,不过你们确定要在长仙山落户?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并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不若到归璃来,前些日子许多人迁走了,正好空出很多房屋。”孙大人这是看在周鹏飞的面子上多说了几句,寻常他才懒得管。 “我们习惯在山野生活了。”白璐编不出更好的借口,只能这么说。 孙大人也没再追问,从衣袖中摸出印章来,又唤来小厮备好纸笔,写下了落户凭证,将白璐带来的户籍上的人都登基在册,最后盖上印章,给白璐发了块红木牌。 “有了着牌子进出府衙也方便些,有事可以再寻我。”说完把户籍又还给白璐,“我还有其他事情,白姑娘还请自便。”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样的事他极少做。 白璐也明白孙大人这都是因为周鹏飞才对自己特殊对待的,没有节外生枝,谦逊地朝孙大人道了谢,目送他离去。 落户这事前后花费不超过一炷香,比白璐想象中还要更快。 “这就好了?”宋潜也有些诧异效率的高速,他的衣裳还没干呢。 “好了,我出去有事,你自己随便玩。”白璐重新把户籍收好,她还得出去再找点人,争取今天就凑够五十户,免得后面再跑一趟。 至于宋潜,她其实是很不想宋潜跟着她的。 因为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宋潜都会告诉李清年。 带着宋潜,就像带着个监视器。 宋潜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并没有提出要继续跟着白璐。 “若有需要,白姑娘可以吹响这个哨子,我一定出现。”他递了个竹哨给白璐,也算是给她的安全多上一层保障。 不是他消极怠工,而是他还得去找郭立,看看郭立都查出来些什么了。 更何况,这会周鹏飞已经去沐浴更衣了,白璐独自行动,这两人不同行了,他也就不用平白插在中间。 白璐挑了挑眉,接过竹哨,“知道了。” 宋潜朝白璐点了点头,跟着白璐出了府衙就消失无踪,竟是比白璐还要着急的模样。 白璐也懒得去管宋潜要做什么,告诉侍卫自己想出去采买些东西,不用知会周鹏飞,便撑着油纸伞独自走在街道上。 她今日手里又有木牌又有竹哨,竟像个收破烂的了。 古人就这么喜欢给别人信物吗。 白璐把玩着竹哨,试图在街道上寻找人影。 但主街道上却连条狗都没有,只有一早看见的那家米铺还孤零零地开着门。 “店家,你这米怎么卖?”白璐踏进米铺的门,收起油纸伞,将伞上的雨水甩在门外。 但迟迟没有人回应她,她站直身一看,店里摆出来的米几乎见了底,柜台处没有人,只放着一张红纸,上面用黑笔写着字: 米面自取,统统。 大慈善家啊。 白璐砸了咂嘴,走到店外又抬头看了看这家店的招牌:乔氏米铺。 明显是个私人铺子,没说这里是慈善堂啊? 白璐踌躇了一会,又走进米铺。 她预备守株待兔。 这家米铺做慈善自然有他的原因,而米缸快见底也说明确实有人来取过,柜台上甚至还有人放着的银票。 虽然很少,但能看出有些人还是没有白拿的。 那么她只要在这里等着,说不定就会有来取米面的人。 总比她没头苍蝇般乱找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好。 而很快,她就真的等到了这只兔子。 第七十三章 自名为罗敷 白璐站在米缸旁抓了一把米拿在手里玩,这米粒细长又饱满,雪白莹润,能想象出来若是煮好了定然q弹好吃。 可惜这米实在太少了,否则她带些回去,也能让大家都尝尝。 现在嘛,只能放在这留给更有需要的人了。 毕竟,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哥哥,你快点。”一道软糯的声音从雨雾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雨水被踩碎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人影带着浑身的湿气闯进店铺,出现在白璐的视线里。 “慢些,别摔了。”另一道醇厚如陈年酒酿的声音紧跟而来,只是人影却还见不到。 白璐和闯进了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这小姑娘大概八九岁,身上穿着红艳但破败的衣裳,上面还打了许多其他颜色的补丁,和红色混在一起倒别有一番风味。 “你真好看。”小姑娘愣愣地看着白璐,连脸上和头上的雨水都忘了擦,不由自主地呢喃道。 “你也很好看呀。”白璐被这样真诚的夸赞,心情极好。 而她说的也不是假话,这小姑娘确实长得很好,脸庞虽有些消瘦和饥黄,但眉眼如画,琼鼻樱唇,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大人呢?”白璐蹲下身和小姑娘平视,脸上泛着大大的笑。 小姑娘也跟着笑,落落大方地道:“我叫罗敷,我哥哥是罗钦,他就在后面呢。” 秦家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门口。 一道颀长的人影也在这时踏进了店铺,“别跑这么快,我会担心”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立即上前把罗敷往自己身后拉,有些戒备地看着白璐。 “你是?” 白璐看着男子一身同样打满补丁的衣裳,但整个人却瞧着十分清爽干净,面容也生得十分勾人魂魄,倒不像个男子,换身衣服只怕会有一堆裙下之臣。 “我是白璐,在这里避雨。”白璐很能理解罗钦的心情,尽量表现地无害而温和。 “哦。”罗钦却还是提防着白璐,一只手死死拉着想要靠近罗敷的白璐,一只手熟门熟路地开始往袋子里装米面。 “敢问,你家可有大人?”白璐见罗钦把米面装好,又往柜台上放了个布条就要走,连忙上前拦住他们。 “你想做什么?”罗钦护着妹妹和米面,一双泛着点灰的眸子冷冷地盯着白璐。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很不熟悉,想要寻人,不知你可否”白璐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那样会显得她更像个人贩子。 “没空。”罗钦只吐出两个字,就松开拉着罗敷的手想要推开白璐。 可他一松手,罗敷就连蹦带跳地跑到白璐身边拽住白璐的衣服,“哥哥,我们就帮帮白姐姐,她长得这么好看。” 罗钦的眉头紧皱着,看着自己这倒霉妹妹,随即又松开,看向白璐:“你要找谁。” “我家一位亲戚,只知道姓白,却不知住在哪。”白璐感受到了罗钦态度的松动,赶紧现编。 “那怎么找?”罗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抬步就想拉着罗敷走。 “哥哥,我们家隔壁的婶婶不就姓白吗,或许她就是白姐姐要找的人呢。”罗敷的小手却死死拽着白璐的衣裳,不肯松手。 “你不是最怕她了吗?”罗钦的脸色不太好,对着妹妹声音却放得很温柔。 “但我想帮白姐姐。”罗敷想起那位白婶子打了个寒颤,却又很快朝白璐露出甜甜的灿烂的笑。 看着这样的笑容,白璐不自觉也笑了起来。 罗钦看着这两个才认识不到一刻钟的人笑得像是多年老友一样,总觉得有种荒诞感。 但谁让其中一个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妹妹,只能叹了口气,“知道了,走。” 这就是要带白璐一起回去的意思了。 白璐连忙道谢,转身把油纸伞拿起来,眼角却看到罗钦之前放在柜台上的布条。 虽然她不大看得懂古字,可这几个字却是和现代的简体字差不多: 来日必还。 看来,这个罗钦是个极度有自尊的人。 走出店铺,罗钦把装了米面的袋子紧紧护在自己怀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遮雨的东西。 罗敷倒是有个小帽子,不过这时白璐将伞撑在自己和罗敷之间,甚至还多往罗敷那边倾斜了些。 罗敷敏感地感知到了,又朝白璐露出一个笑来。 抛开别的不谈,白璐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姐姐,你生得真好看,就像我梦里的仙女一样好看。”罗敷一路走一路就没停过彩虹屁,直把白璐吹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白璐一边道谢一边询问着罗敷他们的情况,罗敷对她不设防,前面的罗钦也没阻拦。 在罗敷的话语中,白璐了解到他们的娘很早就过世了,爹参军后一直没有回来过,是罗钦一手把罗敷拉扯大的。 虽然有他们娘留下的一点嫁妆,但也撑不了多久,罗钦在几年前就不去学堂,而是到处打零工挣钱养家。 当然,罗敷自然是说不到这么有逻辑的,这是白璐一点点从罗敷的话里拼凑出来的。 “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会把最甜的果子给我吃。”罗敷边说边吸了吸口水,显然是饿了。 白璐一拍脑袋,从兜里掏出早上从便利店带出来的水果糖递给罗敷,“这是糖,很甜的,你尝尝。” 罗敷接过这包着彩色糖纸的糖果,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甜丝丝的气息让她舍不得吃。 “是苹果的香味,哥哥给我吃过。”罗敷把糖果放在手里看了看,笑着跟白璐道谢,这才在白璐的指导下把糖果袋拆开。 但拆开后她却没吃,而是不顾雨水快步冲出油纸伞的范围跑到罗钦身边,“哥哥,给你吃糖!” 罗钦的脚步顿了顿,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顺着额发流进眼里的雨水逼出去,这才看清罗敷手里的东西。 白璐见罗敷二话不说就跑走,连忙举着伞跟了上去,看到罗敷举着糖要喂给罗钦吃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罗钦先是讶异这从没见过的东西,接着担心罗敷直接站在暴雨了,最后见白璐几步冲上来仍然给罗敷举着伞,心就定了定。 但看着白璐的眼睛里还是没有太多的情绪。 一个陌生人给的奇怪东西,怎么能随便让妹妹入口。 “好,哥哥吃。”罗钦说着就把那糖含进了嘴里。 但紧接着在口腔里扩散开的甜意,让罗钦的疲惫似乎都轻了许多。 第七十四章 这里是我们的家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药? 罗钦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许多让他难受的记忆来。 白璐本来想再掏出一颗糖的手在看到罗钦的表情时就停住了。 “姐姐,前面就到啦。”罗敷见罗钦吃了糖,比自己尝到那甜味还高兴,重新拽住白璐的衣裳领着她往前走。 白璐跟着罗敷转进主街道旁的小巷里,小巷很窄,砖墙也有些脱落,但人却比主街道多。 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面无表情地低头行走。 罗钦见罗敷带着白璐走到了前头,扭头便把嘴里的糖吐到了墙角。 虽然嘴里的甜味很让他留恋,可若不是不想伤害罗敷,他是绝对不会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他看着白璐的背影,灰瞳很冷。 “姐姐,先到我家歇会?”罗敷在一户人家门口站住脚,用力推开门带着白璐往院里走。 这门并没有锁,不知是放心四周的街邻,还是屋内实在没有值得被锁的。 进了门,白璐就明白了,是后者。 这院子里除了铺了石头,有个水井,其余什么都没有。 寻常人家里的农具、家禽都没有,比白璐的脸还干净。 而屋子里更加简陋,甚至比白家在里四村的房子还要简陋几分。 “姐姐,你坐,我去看看白婶子在不在家。”罗敷让白璐在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白璐站起来刚想拦,罗钦就抱着米面走了进来。 “她一个人去,没事?”白璐见罗钦一言不发地转进了另一间屋子,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有些尴尬地搭着话。 毕竟她想把这兄妹拐到长仙山去,总是要打好关系的。 不然,就真成了拐卖了。 罗钦却理都没理白璐,进了小屋子就把门一关,丝毫没有把白璐当成客人的意思。 白璐便只好干坐在椅子上,没有随意乱动。 她在府衙那等孙大人办落户时都没有那么拘谨,在这里却有股莫名的压迫感。 好在,罗敷回来得很快。 她一路踩着水花回来,脸颊因小跑透出让人喜悦的红晕来,一双圆圆的杏眼亮闪闪地看着白璐:“白婶子在呢,姐姐要不要跟我偷偷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白璐看着罗敷的脸,那股子压迫感顿时就荡然无存了。 “刚刚,你也是偷看的?” 罗钦说了罗敷害怕那位白婶子,罗敷能够为了她去靠近自己所害怕的人,白璐对这小姑娘的喜爱之情就不由得更浓郁了。 不过,白璐也能猜出来,罗敷大概率是偷偷观察的。 罗敷脸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挠了挠头,两条麻花辫也跟着晃荡起来:“白婶子每次见我都要说教一番,才不能让她看到我呢。” 白璐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一会我走的时候自己去看看就好了,免得被她发现你了。” 罗敷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担忧地看着白璐:“这样可以吗,姐姐会不会害怕?” “你放心,姐姐天不怕地不怕,那位婶子说不定还要怕我呢。”白璐揉了揉罗敷的头,她才不在意什么白婶子,那本来就是个托词。 现在她是真的想把这个惹人爱的小丫头带走了。 “既然这样,你也该走了。”罗钦从小屋子里走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不过那衣服上仍然全是补丁。 “不行!姐姐才来,我还没和姐姐好好玩呢。”罗敷连忙摇头,又拽住了白璐的衣裳。 罗钦叹了口气,走到罗敷身前蹲下,用手摸了摸她被雨水打湿的袖子:“先去把衣服换了,这样会着凉的。” “那我要姐姐帮我换。”罗敷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罗钦,娇娇软软地撒着娇。 “哥哥怎么教你的,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对不对?”罗钦没有发脾气,反而耐心地对罗敷讲着道理。 “是可是”罗敷低下了头,又转头看着白璐,眼里全是不舍。 “你先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你。”白璐笑着握了握罗敷白白软软的手,冲她眨了眨眼。 “真的吗?”罗敷却还是有些不信。 “当然,姐姐不会骗你的。”白璐笃定地点点头。 罗敷又看了看自己哥哥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反对,知道这是默认了,才欢天喜地地跑进小屋子去换衣服。 “你倒是不见外。”罗敷一走,厅里的气温就下降了好几度,冷得白璐打了个寒颤。 “一个人带着她,很辛苦?”白璐看着罗钦站起身,又恢复成一脸寒霜的样子,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来意。 “你想做什么。”罗钦俯视着白璐,声音不高,却让白璐觉得里面全是刺。 “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好留恋的,要不要换个地方生活?”接触过后,白璐觉得对付罗钦这种人最好的方法还是开门见山。 过多的遮掩,只会让他的猜疑心更重。 “关你什么事?”罗钦的语气很不好,打量白璐的眼神更加警惕。 若非白璐看着年纪不大,不像什么坏人,罗敷又莫名地亲近她,罗钦是绝不可能任由她在自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 “是这样,我是里四村的,但因为权贵圈地,不得已逃荒到了长仙山。”白璐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我们准备在长仙山重新开始,这次来归璃,正是为了落户。” 罗钦没有说话,等着白璐继续说。 白璐明白罗钦只有对罗敷才有耐心,便只挑了重点:“遇到你们是巧合,我很喜欢罗敷,如果你们在这里生活得不开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长仙山?” “不去。” “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哥哥,我想和姐姐在一起。”罗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依然是红彤彤的喜人,连跑带跳地就往白璐怀里扑。 “不行。”罗钦直截了当地对罗敷说了不。 他虽然宠爱罗敷,却不是溺爱,有些事不能完全任由罗敷随心而来。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好,我喜欢姐姐,想和姐姐在一起。”罗敷反驳道,她不喜欢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家。”罗钦尽量软下声音对罗敷道,“爹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得等他。” 第七十五章 从建房子开始 白璐听了罗钦的话一愣,看来她得另外寻个人落户了,不能耽误别人合家团圆。 但罗敷下一句的话又给了白璐希望。 “可是,这话哥哥你都说了好多年了,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罗敷盯着罗钦,圆圆的眼睛里都是悲伤。 “大壮他们都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知道爹早就不要我们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他?”罗敷声音有些低落,却没有哭闹,只是叙述着这件事。 但正因为这样,罗钦才更没办法反驳她。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罗敷。 “在这里我一点也不开心,哥哥也不开心,还总有人欺负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着?”罗敷上前几步拉住罗钦的手,有些哀求地道,“我们走哥哥。” “去了其他的地方,情况就会有变化吗?”罗钦在妹妹面前从来都是坚韧的,很少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会有的。”白璐看着这兄妹二人,又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 “跟我走,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苦。”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罗敷。 这样一个让人怜爱的小姑娘,白璐不忍心让她就这样活着。 她把巧克力的包装拆开,放到罗钦手上,“这东西没有毒,你可以把它掰成几份,随机给我一块,我先吃,你们再决定吃不吃。” 白璐知道罗钦的疑心重,但她需要拿出吸引他们的筹码。 罗钦看了白璐一会,果然把巧克力掰成几分,从里面选了一个递给白璐。 白璐看也没看,把吃巧克力吃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来。 “这东西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吃食我也有,长仙山我也说得上话,跟我走,你们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白璐这话是真心的,虽然她不是村长,但有陆老在,照拂这兄妹二人完全不是问题。 “你那里,真能比这里好?”罗钦不信,手里的巧克力并没有吃,也没有因罗敷渴望的眼神而心软给她一块。 “不管怎样,绝不会比这里差。”白璐说到这,心却虚了,因为她想起一件事。 “不过……” 罗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不过,需要你们一切从建房子开始。”白璐还是说了实话。 之前是她太心急了,现在想想,这兄妹二人放弃好好的屋子不住,跑到山上去餐风露宿从头开始,确实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可我家人多,可以帮你们的。”白璐却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希望,最后争取着。 “其他人,也要重新建房?”罗钦看了看罗敷的眼神,又看向白璐。 “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从头开始。”白璐没有骗罗钦,她想让他们去长仙山,更想他们能过上好生活。 可罗钦的态度却奇异地有了转变。 他蹲下身认真地看着罗敷:“如果我们离开这里,要走很远的路去山上,还要自己建房子,在建好房子前是睡不了床的,这些,你能接受吗?” 白璐看着罗钦这种把罗敷当成大人和她交流的样子,对罗钦的观感更好了。 至少,他没有因为罗敷是个孩子而随便敷衍她,也没有武断地接受或拒绝。 而是把一切摊开来揉碎了讲给罗敷听,让她做出自己的判断。 “另外因为要建房,所以哥哥就没办法经常陪着你,甚至你也得帮我搬东西,这些苦和累,你受得了吗?” 罗敷毫不迟疑地点头:“我都可以接受的,我想和哥哥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想自己修建自己的家。” “你想好了?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我想好了,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哥哥再被这里的人说坏话了。”罗敷很认真地点着头,两条麻花辫也跟着摇荡。 “我们跟你走。”罗钦揉了揉罗敷的头,站起身看着白璐,“不是因为你有这些奇怪的吃食,而是想要重新开始。” 白璐觉得自己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她没明白为什么罗钦突然就变了态度,“你,不等你爹了?” 话出口她就想咬自己的舌头,人家都同意了,万一因为自己这句话又变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她还是想把一切变动因素都排除,这样至少以后他们不会后悔。 “我会在这里留下消息,如果他回来了,自然会去找我们。”罗钦却像是早就计划好了,有条不紊地道。 “为什么,突然又答应了?”白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这句在谈判里最不该说的话。 “你不用管。”罗钦却拒绝回答,“什么时候走?” 白璐眨了眨眼,这竟然像是立马就要和她走的样子? “那个,你把户籍给我,我先把你们的户籍移到长仙山,你们收拾好东西我们就能走。”白璐试探地道,她真的很怕罗钦又翻脸不认了。 毕竟这翻脸和翻书一样还没有缘由的人,她是第一次见。 “罗敷,你把想带的东西收一收,我们很快回来。”罗钦嘱咐着罗敷,自己又进了小屋拿出几张纸来,是要和白璐一起去的意思。 白璐也没一定要让罗钦把文书交给自己,她知道这人还是不太信任自己。 所以她更加好奇,到底她说的哪句话打动了罗钦。 “让她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白璐看着欢天喜地半点悲戚之情都没有了的罗敷,不放心地问。 “没事的姐姐,我们家是这里最穷的,没人会来。”罗敷是笑着说的,白璐听了却很难受。 “我们很快回来。”白璐留下这句话,打着伞和罗钦出了门。 路上白璐尝试着要和罗钦沟通,但罗钦却一言不发,不论白璐说了什么,都像没听到似的。 要不是罗钦还迈着双脚在走,白璐几乎以为自己身边的人是个雕塑了。 到了府衙,白璐将孙大人之前给的红木牌拿给侍卫看,侍卫本来就对她还有印象,见了红木牌便将他们又带到了之前的小屋子,自己再一次跑去找孙大人了。 “你认识府衙的人?”罗钦进了屋子,看着白璐熟门熟路地坐下,自己只是站在一边。 第七十六章 这个不能说 白璐见罗钦终于主动开口问自己,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不知为何,对于罗钦,她始终讨厌不起来。 尽管罗钦对自己防备心很重,但白璐明白罗钦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还得把妹妹养大,有这样的性格是很正常的。 这个孩子的内心,其实是很柔软的。 是的,在白璐眼里,罗钦是个孩子,毕竟罗钦现在才是束发之年。 所以尽管她之前问罗钦的问题罗钦都没有回答,白璐这会还是心平气和地回道:“才认识不久。” 罗钦便不再说话,又陷入了沉默。 白璐有些摸清罗钦的行事作风了,这人只有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才会主动开口,所以白璐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当孙大人进来时,看见白璐身后换了个人,倒也没有多问,“白姑娘是还需要落户?” “对,还麻烦孙大人将他们一家也落到长仙山。”白璐说着看了眼罗钦,罗钦便将自己手里的户籍递了过去。 孙大人是个行事效率很高的人,接过户籍阅览一番后便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将罗钦罗敷连带着他们爹的户籍一起落到了长仙山去。 “可以了。”孙大人把户籍递到白璐跟前,白璐却没有伸手,因为罗钦已经先一步接了过去。 孙大人看了眼罗钦,却也没多说什么,“白姑娘还有其他的事吗?” 白璐摇了摇头,“多谢孙大人了,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准备回去了。” 孙大人嗯了一声,又似一阵风般出了屋子。 在他出去的瞬间,白璐脑海里再次响起系统那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长仙山已有五十户人,获得蓝色宝箱一个,请问是否立即开启?】 【否。】白璐没有现在开,毕竟罗钦还在旁边站着,罗敷还一个人在家待着。 至于宝箱,什么时候开不是开,又不会凭空消失。 “走。”白璐站起身往外走,罗钦的脚步却有些迟钝。 “你刚才,在想什么?”罗钦看着白璐,刚才有一瞬间白璐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不像一个活人,仿佛突然失去了生气,只是一具空壳。 “我在想走哪条路能更快回去,怎么了?”白璐不解,她刚才已经特意缩短和系统对话的时间免得露出破绽了,罗钦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那你想到了吗?”罗钦看着白璐漆黑的眼睛,感觉到眼前人的生气和活力,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错觉。 “当然想到了,我可舍不得罗敷绕远路。”白璐说的是真话,来府衙她是跟着周鹏飞走的,因为在周鹏飞的认知里,她一个乡野丫头定然是不知道路线的。 所以她只能放着系统地图里的近路不走跟着周鹏飞绕远路,但周鹏飞看来短时间是回不去的,她也不会在这里等着,带着两个不认路的人,自然就可以她做主走哪条路了。 罗钦见白璐胸有成竹,也不再追问。 既然能带他们来府衙落户,想来不至于是人贩子。 这也是他跟着来,而把罗敷留在家里的用意,如果白璐有什么不对的行为,他是个男子,好歹有自保的能力。 若是罗敷跟着,只怕被白璐卖了还要给她数钱。 现在对于罗钦来说,白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其实不太关心,他最关心的是,白璐是不是真能带他们到那个什么都还没有的长仙山去。 他想要一切从头开始,这也是他给罗敷、给白璐、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白璐领着哑巴罗钦一路往外走,自己也当自己是哑巴,反正和罗钦在一起,最好的就是闭嘴不说话,否则罗钦不难受,难受的是自己。 不过还没出府衙门口,白璐就被人拦了下来。 “白姑娘,周公子找你。”最早帮他们去找孙大人的那位侍卫从后面赶上来,站在白璐跟前。 “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要先回去了。”白璐并不打算去见周鹏飞,周鹏飞不过是想客套客套让她在府衙住下罢了。 那侍卫面露难色,显然没想过有人会拒绝周鹏飞。 若是谁家的姑娘被周鹏飞邀请,早就乐上天收拾打扮好自己去见他了,哪有一句话给人回绝了的? 白璐却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带着罗钦绕过侍卫就出了府衙。 她是真舍不得罗敷一个人在家里待太久。 罗钦跟在白璐身后,回头看了眼侍卫错愕的神情,步伐突然就有些轻快了起来。 雨依然在下,油纸伞下还是两个人,与来时不同的是,现在是罗钦打着伞。 白璐侧头看了眼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看着他柔和却又紧崩的下颌线,突然开始算着与她同撑油纸伞的人换了几个了。 二人一路无话,气氛却比之前和洽了许多。 等走到罗家的小巷里时,雨渐渐变小了。 罗钦也停住了脚,开口唤住白璐。 “我妹妹,罗敷,很少会这样喜欢一个人,”罗钦的声音很好听,与李清年的清亮温和不同,是醇厚令人回味的,“希望你,至少不要伤害她。” 白璐看向罗钦带点灰色的瞳孔,没有说话,而是狠狠点了点头。 罗钦的嘴又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了,继续撑着油纸伞带着白璐往家走。 一进门,罗敷就应声跑了出来,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满脸的欢喜:“你们回来啦!我都收拾好啦,随时可以出发!” “你的家当,就这么点?”罗钦听着妹妹比平时高八度的声音,看着她的小包袱有些宠溺地笑了笑。 “我的东西不多的,不过我带了被褥、锅碗,我还帮哥哥收拾了好多,有哥哥的书、衣裳,还有哥哥最喜欢的那个”罗敷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说到最后一个东西的时候却突然捂住嘴,嘻笑地看着罗钦。 “这个不能说。” 原本要制止罗敷的罗钦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揉了揉自己妹妹的头发。 “我再看看,一会就走。”他说着就进了屋,关上了门不让白璐看到里面的情形。 白璐蹲下身用手掂了掂罗敷包裹的重量,很轻,应该只有些衣服,“你的东西真的只有这么点?” “其实我还想带上我的布娃娃,但是我怕东西太多了哥哥会累,反正布娃娃放在这里也不会丢的,就让她在这里替我等爹。”罗敷的笑容宛如天上的太阳能驱散人心里的阴霾,但却十分让人心疼。 第七十七章 人总是要有点希望的 “和我走了,你会后悔吗?”白璐对这样懂事的孩子实在是爱到不行,即便她原本是个不喜欢小孩子的人,对上罗敷也打心底里喜欢。 “怎么会呢,和姐姐一起,我一定会过得非常开心。”罗敷当即摇头,并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放心,姐姐很厉害的,绝对不会让你吃苦受委屈。”白璐真心地承诺道,她有种想把空间里所有的零食都拿出来捧到罗敷跟前让她吃的冲动。 “我相信姐姐。”罗敷非常给白璐面子,尽管白璐现在浑身上下看着一点没有都没有能让人信服的东西。 白璐伸出手捏了捏罗敷的脸蛋,这个小而有些的黄的脸蛋,在白璐看来和天使一样。 罗敷很亲近白璐,这样的动作也半点不抗拒,反而笑得如同花儿一样。 “行了,走。”罗钦从屋子里出来,身上背着一大堆花色各异的布包,整个人的脊背都被压得弯了下去。 “太好啦,我们走!”罗敷小跑过去要帮罗钦拿东西,却被罗钦拒绝了。 “你好好走路,不要摔倒了。”罗钦把所有东西都扛在了自己那本就瘦弱的肩膀上,一点重物都不让罗敷拿。 白璐叹了口气,上前伸出手,想要表达自己的善意。 但结果如她所料,罗钦同样拒绝了她。 只是和对待罗敷不同,罗钦一句话也没和白璐解释,只是扛着东西往外走。 白璐也没在意,反正对这样的情况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便牵起罗敷的手一道出了屋子。 罗钦站在门口等着她们,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依旧湿滑,所以罗钦还是把东西都背着,没有放在地上。 等她们出来,罗钦便开口道:“罗敷,我背上蓝色的包里有锁,你找出来把门锁上。” 说完便蹲下了身,好方便罗敷寻找东西。 尽管在蹲下的过程中,他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也没有想要让白璐帮忙的意思。 罗敷和罗钦生活了这么久,尽管年纪还小,却也知道哥哥是不愿意让外人近身的,便乖乖地去找出锁头,关上大门,好好地将门锁住了。 “这样的话,你爹如果回来”白璐虽然觉得他们那个从军去了的爹大概率回不来了,却还是想提醒他们这种可能性。 毕竟,人都是需要希望的。 “他有钥匙,这是我娘最后一样嫁妆了,他走的时候也只带了另一把钥匙走。”罗钦开口解释,却不是说给白璐听,而是说给罗敷听的。 他爹走的时候,罗敷还太小,根本没有记忆。 “我在屋子里用炭笔在墙上写了字,如果他回来,一定能找到我们的。”罗钦对上罗敷的眼神,眼里少有地流露出光芒来。 但这光芒太过短暂,白璐分不清是因为期待自己父亲的归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哥哥自然是什么都想好了,我才不担心呢。”罗敷对于这个爹却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在她心里,罗钦就是她的爹。 要不是罗钦坚持,她早就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 毕竟这里,很快就要遭殃了。 罗敷这样想着,看了眼身边的白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拽住白璐的衣角道:“姐姐,我们该往哪边走呀?” 白璐早就根据系统提供的地图规划好了路线,回握住罗敷的手,“跟我来,很快就可以到的。” 罗敷欢喜地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碎在雨后的小巷里,让人身心愉悦。 罗钦跟在后面,身上的东西虽然沉重,心情却奇异地十分轻松。 只是这种心情仅仅持续到他们刚走出几步。 一扇半掩着的门被重重地打开,一个挽着发一身灰布衣衫的是大婶从里面走出来,在白璐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时,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吵吵什么!怎么又是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是我上次的管教没往心里去吗?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这人一出来,原本笑盈盈的罗敷就立时躲到了白璐身后,整个人还有些发抖。 罗钦也立马上前几步,将白璐和罗敷挡在身后。 “哟,这是准备走了啊,谢天谢地,终于不用碍人眼了。”这人说话间脸上的肥肉跟着抖动,本该是和善的面相,却因为那双淬毒的眼睛和极薄的嘴唇让人心生寒意。 “能让让吗?”罗钦并没有理会她前面的话,只冷冷地看着她,因为她的身躯直接把这本就狭窄的小巷挤得连风都吹不进来了。 “你怎么说话的?懂不懂礼节啊,我可是长辈,你连称呼都不称呼,就这么颐指气使地和我说话?”那婶子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声音更加尖利,双手叉腰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白、白婶子,我们要走了,以后”罗敷在白璐身后弱弱地道,声线都在颤抖。 原来这个就是罗敷害怕的那个白婶子,也是她最初找借口跟来的那个白婶子。 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原以为是这位白婶子为人比较刻板不爱亲近人,所以罗敷这样年纪的孩子才会害怕她。 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胡搅蛮缠没事找事的妇人。 “你们早就该走了,在这里把我们都给带衰了,整日里净干些下三滥的活计,跟你们住一块真是让人恶心。”白婶子嘴里吐着毒刺,身体却半点没动,显然是准备好好羞辱罗家兄妹的。 “让开。”罗钦的眉头已经能夹死苍蝇了,他平日里很少和这些人接触,因为要在外面找零工维持生计,所以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子夜才回家。 所以他虽然知道这些街邻对他们家不友好,却很少和他们正面冲突。 白婶子自然也是看他们要走了,这才堵着他们想好好发泄发泄。 “你一个被男人女人都玩过的破烂货,也敢和我说话?”白婶子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罗钦,伸出手指着躲在后面的罗敷,“你给我出来,我家的米是不是被你偷了?今儿不把这事说清楚,就别想走。” 第七十八章 体体面面地送走 “你再说一遍?”冲出来和白婶子对线的却是罗敷,她一张脸气得通红,死死盯着白婶子,“你说谁是破烂货!” 却不是为了白婶子说她偷米,而是为了白婶子说罗钦的话。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那好哥哥?他天天在外面和别人鬼混,都被撞见多少次了?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他那小身板,能养活得了你?”白婶子嗤笑一声,看着罗敷恶言恶语如同刀子一样直直刺过来。 “你这么激动,还是说,你其实和他做了一样的事,毕竟,总有人也喜欢嫩些的。” 这句话一出,原本沉默的白璐实在忍不住了。 “有的人,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就觉得在看同类。虽然我觉得很稀奇,不过,总有人喜欢丰腴些的,大婶你这样的体格,是否收费也要昂贵些?”白璐把罗敷拉到自己身后,目光如隆冬的寒冰直直看着眼前人。 原本还得意风发的白婶子被白璐用言语这样一激,整个人就像胀气的皮球,她用手指着白璐,几乎快戳到白璐的脑门上:“你又是哪里跑出来上赶着立牌坊的小婊砸?敢这么说老娘,信不信明儿我就带着十个壮汉去照顾你的生意?” “那敢情好啊,我家是殡仪馆,来多少收多少,保管能把你们统统体体面面地送走。”白璐脸上浮出和白婶子之前一样薄凉而嘲讽的笑来,抱着双臂不躲不闪。 因为只要她退一步,她身后的罗敷就会暴露在白婶子的口水之下。 “你!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啊,给罗钦当姘头真是屈了才了!”白婶子骂人向来最会用这些污言秽语来攻击对方的心理防线,从来都能让她占上风。 只是白璐从前因为自己的爱豆常常在网上和别人对线,文的武的她都能信手拈来,最辉煌的时候半小时内骂走了五个黑粉。 所以白婶子这样的初级粗话,白璐是很有抵抗力的。 “有空你还是多管管自家男人,他那外头的姘头你还没找着呢,在这掺和别人家的事做什么?”白璐从白婶子身体的缝隙中能看到她家院里有洗了一半的男人衣裳,再结合白婶子的样貌年龄,直击对方要害。 原本还如同斗鸡一样的白婶子的确被白璐踩中了痛脚,想起自己男人最近越来越诡异的行为,心也慌了。 “你知道那贱人是谁?”白婶子的矛头已经从罗家兄妹转移到了那个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人身上。 “这方圆十里你去打听打听,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会,他俩正在清风楼,喝茶呢。”白璐把喝茶两个字咬得很重,明显是有其他的意味。 白婶子一听眼睛就红了,也不再跟罗家兄妹掰扯,连自家房门都来不及关,浑身的肉抖动起来,竟然是小跑着转身往外去了。 “你认识她男人?”罗钦看着白璐的后脑勺,原本已经准备放下东西强行挤开白婶子,但白璐和她几个回合的交锋就让白婶子主动离开,实在让他有些惊讶。 更何况,白婶子那些污言秽语他听了都难受,可白璐却并没有揪着那些点回击,而是转移矛盾。 “怎么可能,我连她都不认识。”白璐嗤笑一声,蹲下身查看罗敷的状态,见她不再如最开始那样害怕和气愤,情绪已经恢复平常,才放下心来。 其实刚才很多话是不该让罗敷这个小孩子听到的,但形势所逼,也顾不得太多了。 “那你刚才” “当然是骗她的。我们之前经过的街道只有清风楼还开着门,所以我就随便说了。”白璐一脸的无所谓。 “不过,那里好像离这里不远,我们还是快些走,免得她回来了。”罗敷的消化吸收能力却比罗钦高,甚至还想到了距离这个问题。 “没错,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还有的闹呢。”白璐拍了拍脑门,刚才只想着把白婶子支走免得她再说出什么话教坏罗敷,没计算距离这个问题。 不过,她也不知道归璃这里其他酒楼的名字。 罗钦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白璐和罗敷,几人脚步匆匆地出了小巷子往另一个方向出城去了,连路上有人呼唤罗家兄妹都没理会。 “他们这大包小包的,是要走了?”没得到回应的人有些困惑,语气里却带着轻松和畅快。 “走了才好,这些年被这俩煞星带得坏了多少事,往后总算有好日子过了。”另一人依着门,甚至高兴地哼起了歌。 “这也好,之前罗钦给我搬了两天的砖,这工钱还剩下了呢。” “你还给工钱?能给他们顿饭就不错了,你真是好心没处使。” 议论声随着风传进几人耳里,他们的脚步却都没有半点停顿和迟疑。 白璐算是明白这兄妹二人在街邻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至于白婶子说的那些事,她不信,也不想去管。 即便真有那些,他们也是为了活着。 反正,往后白璐绝不会让他们受那种苦。 这是她对他们的承诺。 所以白璐就像没听到似的,也没有多问罗家兄妹什么,只带着他们往长仙山走,声情并茂地给他们讲着之前自己逃荒路上的故事,讲着长仙山风景的优美,讲着未来生活的美好,讲着各种村民。 她想让这兄妹二人忘却刚才的小插曲,再次恢复好心情。 罗敷恢复地倒是快,没一会就开始追问白璐各种有趣的事情,还被白璐逗笑了好几次。 而罗钦虽然一直是一个表情,可白璐还是能感觉出来,罗钦的心情已经没有最初那样轻松了。 白璐在心里好好地给白婶子记了一笔,反正府衙她以后总是还要去的,收拾人的机会并不缺。 只要,她不要再犯在自己手里。 到那时,她绝对连本带利一起还给她。 罗钦背着一大堆东西,步伐沉重,心情也很沉重,却不是因为白婶子之前的辱骂。 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白璐并没有反驳关于她是自己姘头的事情。 难道说,她看上自己了? 这样就能解释通为什么她要带自己和罗敷去长仙山重新开始了。 第七十九章 准备抢劫 果然又是一个沉迷自己容貌的俗人。 因为才下过雨的缘故,即便太阳出来了变得有些炎热,却因为雨后残余的湿气还是让人能够忍受。 白璐和罗敷一路上说说笑笑,罗钦带着大包小包闷不吭声地跟着,脑海里已经开始思考如果白璐和自己表明心迹,该如何拒绝了。 “姐姐,你看,是彩虹!”罗敷突然指着远处天边的一道虹桥,语气里全是兴奋和惊喜。 白璐应声抬头看去,七彩万桥悬挂在空中,横跨了两座山头,在阳光的氤氲下显得神秘而圣洁。 “听说,对着彩虹许愿是很灵验的,哥哥、姐姐,你们也快许个愿呀。”罗敷说着,自己先握紧双手虔诚地闭上了眼,双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璐看了一眼彩虹,又看了眼动也没动一下的罗钦,也没有学罗敷去许愿,而是满眼笑意地看着她许愿的可爱模样。 罗敷许愿的时间还有些长,等她睁开眼便感受到两道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脸颊就泛起了红晕。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许了太多的愿望”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绞起手指头。 “怎么会呢,彩虹有那么多种颜色,无论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白璐立马安慰罗敷,她就是见不得罗敷情绪低落的样子。 听了白璐的话罗敷的心情明显转好,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彩虹,继续往前走着。 “姐姐,你许了什么愿望呀?”罗敷没有问罗钦,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不会许愿的。 他从来不信这些。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白璐笑着回答,没有说自己根本不曾许愿。 小孩子的梦想,是需要维护的,不能冷酷而坚硬地打破它。 “对噢,那我的愿望也不可以说出来了。”罗敷恍然大悟道,麻花辫再次晃荡起来,像两只蝴蝶在翩翩起舞。 “是的呢,这些愿望需要放在心里,早晚有一天会实现的。”白璐摸了摸罗敷的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 他们从归璃出来已经走了很久了,路上不仅罗敷没有喊累,背着一大堆东西的罗钦也半声不吭,好几次她提议休息,这两人都表现地完全不累的模样。 “对呀小妹妹,赶紧休息会,”一道粗厚的声音突然从他们前方的土坡传来,随即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下十来号人拿着棒子斧头站了出来,“休息的时候把东西都给我们,也算交个朋友了。” 领头的人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年龄和白海生差不多,头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披散着,颇有种梅超风的气势。 “你们这是,准备抢劫?”白璐在看到人的第一刻就把罗敷护到了身后,满脸警惕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罗钦也把一直背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从路边捡了根较粗的树干握在手里,眼神冷得能杀人。 “别说得这么难听,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这就是江湖嘛。”领头的一直在笑,脸上的皮肉在动,眼睛却像预备捕猎的恶狼。 “你说的对,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不如,你先帮帮我。”白璐趁着说话的空档分神在空间里找菜刀,随时准备拿出来防身。 吕岩虽然拦路抢劫这样的事做得不多,可之前那些见了这阵势不是哭哭啼啼就是虚张声势,倒没见过这样心平气和跟自己聊天的。 “哦?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吕岩换了个姿势,将手里的狼牙棒拄在地上,斜依着,颇有兴致地看着白璐。 “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到长仙山去。”白璐指了指身后的一大堆东西,口气十分理所当然。 罗钦听了这话,甚至开始怀疑白璐和这些人是一伙的,为的就是打劫自己。 可想到那堆不值钱的东西,又觉得太过荒唐了。 “你倒是不客气啊。”吕岩差点笑出声,这小丫头是不是因为太小弄不清楚形势啊? 于是他转向三人里年纪最大的罗钦道:“把东西放下,你们就可以离开,不然,我就当一次佛,送你们超生。” 罗钦眉头拧得更紧,这些东西其实不要也行,但这样被人威胁,会让他想起很不好的事情来。 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旦真的冲突起来,罗敷和白璐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说话算话?”罗钦准备断尾求生,他不想让罗敷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 “我吕岩从未食言。”吕岩平时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只是今日这三只猎物,倒和从前遇到的大不相同。 这个最大的少年头脑清楚,稍大的姑娘口齿伶俐,最小的女童也不哭不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要是他们和以前的人一样哭天抢地把吕岩惹恼的话,说不准吕岩会先折磨他们一番再放人。 不过今日,也算他们幸运,只要留下东西,吕岩确实是准备让他们全须全尾地离开的。 可总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同意。”白璐出声打断罗钦和吕岩的交易,她说了不会让这兄妹二人受苦,自然不会就这样把他们仅剩的家当拱手送人。 虽然在别人看来,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对于罗家兄妹来说,那就是他们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吕岩眯起眼看着白璐,气温开始上升了,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到长仙山去,”白璐借着衣物的阻挡从空间抽出把菜刀,“要么,麻溜地滚蛋。” 罗钦的眼睛被菜刀反射阳光的光芒刺了一下,这个人,身上居然有菜刀? 还是这么大的一把? 罗敷却已经很有眼色地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碍手碍脚影响白璐的发挥。 “哟,还有这么锋利把菜刀,你只会用来切白菜?”吕岩身后的人起初是被这突然出现的菜刀吓了一跳,可再看拿着它的是个小姑娘,便调笑起来。 “小姑娘,可要拿稳了啊,别把自己给切着了。” “快给叔叔,叔叔好好教教你该怎么用刀,顺便,还能教你点别的。” “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你懂什么,小的,才有意思。” 第八十章 到底谁是山贼 “闭嘴!”出声阻止的却是吕岩,他一把将手里的狼牙棒扛起来就往说了那句话的同伴抡过去,那人熟练地避开,连声告着饶。 “错了错了,大哥我错了,习惯了习惯了。”态度很好,但脸上全是笑,明显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碍于吕岩的怒气而认错罢了。 原本已经黑了脸准备先发制人的白璐动作顿了顿,这几人当着罗敷的面就说些不能入耳的东西,她是真的很想把他们的舌头割了。 “冲你方才的举动,我可以饶你一命。”白璐看了眼重新安静下来的山贼,对着吕岩开口。 吕岩自知同伴这陋习很难更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太过给他没脸,便揭了过去,看重大言不惭的白璐,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真的与常人不同。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吕岩笑着问白璐,甚至还放轻了些声音,怕把这个敢于反抗他的小姑娘吓着。 实在是太久没人这样和他说话了,反对着他,又不让他觉得生气。 “诶?那是什么?”白璐突然一脸好奇地指向吕岩他们的后方,脸上甚至带着惊恐的表情,“不、不会是狼!” 山贼一听都背后一凉,又看白璐一脸的惊恐,罗敷也白了脸,就连那个没什么表情的罗钦也往后退了一步。 连忙顺着白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试图在茂密的丛林里寻找可疑的地方。 毕竟,狼这种生物,一旦出现一只,就说明附近有一大群。 白璐见这些人都回了头,就连吕岩也扭头去看狼,心里暗喜这些古人单纯好骗,她后面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就中了飞碟招,身体却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拿着菜刀就要冲向吕岩。 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吕岩,难道还怕不能全身而退吗? 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同样冲着吕岩而去。 吕岩察觉后脑有破空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体就被人往后拽了一把并死死禁锢住,随即脖子上多了丝冰凉的感觉。 “统统往后退,否则,他不死也得残!”白璐将刀比在吕岩的脖子上,他的身体被罗钦牢牢抱住动弹不得,罗敷也极有眼色地上前来抢走吕岩手里的狼牙棒。 白璐与罗家兄妹这样没有预先安排的配合默契无比天衣无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练过许多次了。 山贼们傻了眼,怎么突然形势就逆转了? 但害怕这几人真对吕岩做什么事,还是听话地后退了好几步。 “把你们身上的东西统统交出来!”白璐厉声喝道,脸上半点笑意都不再有,而是将斩杀野狼时的那股狠劲都拿了出来。 罗敷拿着狼牙棒在一旁帮腔,软糯糯的声音强装冷硬,“都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撕票!” 罗钦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见她小大人的模样,有些无奈,不知道她又是在哪学的词,连撕票都会用了。 山贼们犹豫起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刚刚,明明是他们要抢劫这三个人? 怎么突然间,就换了过来了? 而且这几个人这么熟练分工协作的模样,怎么比他们还像山贼? “交出来!”白璐见山贼都没动,拿着菜刀的手又往吕岩脖子送了几分,锋利的刀刃划破吕岩的脖颈,一丝鲜红顺着刀刃往下流。 “快着点,愣着干嘛!”吕岩吃痛,朝同伴吼着。 山贼听吕岩都这么说,连忙把手里的武器都扔在了地上,还在白璐的喝声下将身上携带的吃食也一脸肉痛地放下。 “现在,你们都退到后面的林子里去,别让我看到你们。”白璐又命令道,挟持着吕岩,一副山贼不听话就会要了吕岩的命一般。 吕岩不知是不是被脖子上的菜刀吓着了,竟半点也没挣扎,还连声让山贼都回去,别惹怒了白璐。 这么配合的人质,白璐还是第一次见。 山贼们在白璐和吕岩的双重声音下慢慢退着离开了,消失在蜿蜒的林间小路里不见了踪影。 “姑娘,现在可以放了我?”吕岩转头看着白璐,声在示弱,可白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罗钦没有因为吕岩的配合就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害怕吕岩突然发作。 “行了小伙子,你勒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吕岩拍了拍罗钦禁锢住自己的胳膊,无奈地道。 声音里却有笑意。 “你为什么不反抗?”白璐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作为一个被挟持的人,吕岩表现地太过顺从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我要是反抗,后面那几位兄台只怕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吕岩叹了口气,也是他发现的晚,要是早发现这三个人后面跟着高手,他才不来丢人现眼。 白璐听吕岩的话连忙回头,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怎么?你们不是一伙的?”吕岩敏锐地发现了白璐的异样,眼里闪过一丝光,双手一个用力,就将一直抱着他的罗钦震了出去。 随即又想要去抢白璐手里的刀,但白璐的反应却很快,立马将刀翻了个面,用刀刃对上吕岩的手心,吕岩的动作就一顿,最后只能往后跳了一步,脱离白璐的控制范围。 大意了。 白璐叹了口气,准备启动备用计划。 但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两个人影就如飓风般刮过站在她的左右。 “现在离去,饶你不死。”宋潜看着吕岩,声音很冷酷,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吕岩见凭空出现的人却没有慌乱,反而和宋潜唠上了嗑。 宋潜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看向白璐,“为什么不吹哨子?” 他说的是之前长府衙里交给白璐的那枚竹哨。 白璐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还有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 宋潜看着白璐欲言又止。 她哪里是忘了,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小宋啊,好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么对你吕叔的?”吕岩被宋潜忽略了,十分不高兴,出声想要吸引宋潜地注意力。 可宋潜却是充耳不闻,看着罗家兄妹问白璐,“他们是谁?” “我朋友。”白璐回答地很理所当然,但宋潜和郭立的表情却僵了一下。 他们在府衙又打探了周鹏飞,算是掌握了些此前没有的情报,还趁机用了些小手段把周鹏飞暂时拖住了,让他短时间内离不开归璃,这才跟着白璐留下的踪迹一路追过来。 本来以为完美地完成了李清年的任务,不仅没让白璐和周鹏飞又太多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掌握了周鹏飞不为人知的一面,更是让周鹏飞留在了府衙不会再碍主子的眼。 可谁能想到,解决了一个周鹏飞,却突然又窜出来一个男子。 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 第八十一章 契约已定 再者说,白璐的生平和祖宗十八代早就被他们查了好几遍,这朋友从前一直没有出现过,是从哪蹦出来的? 宋潜和郭立对视一眼,就立即有了默契。 白璐看着这两人在自己跟前挤眉弄眼,明白他们这是已经把罗家兄妹列入调查名单了。 不过无所谓,他们自己要加班,加班费也不从她这里出。 爱谁谁。 只是,什么时候她也该培养点如此负责的下属出来才对。 “喂,宋潜,你再不理我我就把你小时候被狗吓得掉到粪坑里的事说出来了。”吕岩见这些人已经完全忽视了自己,多少有点不悦。 要不是他放水,就凭着两个小屁孩,还能挟持得了自己? 宋潜额边的青筋跳了跳,猛地回身瞪着吕岩,“少说一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吕岩却乐得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装的再沉稳老练,也还是当年骑在我背上的毛头小子罢了。” 宋潜看着吕岩的笑,盯了他布满沟壑的脸许久,声音有些闷,“吕叔,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他确实不是从前的宋潜了。 从前的宋潜时常惹祸办不好一件事,不仅自己不像样还连累父母朋友都跟着倒霉。 但现在,他已经是主子的护卫,深受主子信赖,连人生大事都交给他去处理,又经过了那么多的训练和苦难,他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吕岩脸上的笑就顿了顿,转而变成一种似解脱又似悲凉的表情,“无论如何,在吕叔这里,你永远还是孩子。” 宋潜半晌无话,只静静地和吕岩对视,许多不能说出口的话就在眼神中传递着。 “你走,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的。”吕岩率先打断了这种氛围,朝宋潜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 “你找得到我?”宋潜有些意外,他很久没见到熟人了,刚才见到吕岩抢劫白璐,就是因为有些震惊才没立时上前解围。 所以即便知道吕岩现在是个山匪,也没觉得他有多大本事。 “这小姑娘跟你是一道的?她不是要去长仙山吗,你自然也在那。”吕岩理所当然地道,顺带还朝白璐挑了挑眉。 “如果过不下去了,可以来投奔我,但不是以山贼的身份。”宋潜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没有见到熟人而热络的表情,只是语气比最开始柔和了许多。 吕岩也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宋潜的肩膀,满是茧子的手在宋潜肩膀处停留的时间却有些长。 没有人出声打断他们的交流,因为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这两人间略微沉重的氛围。 “小姑娘,这些东西我拿走了,你没意见?”吕岩再次深深看了宋潜一眼,开始拾掇起之前同伴扔在地上的武器和食物。 白璐摇了摇头,她本来就不想要这些东西,让山贼把身上所有东西都扔了只是为了确保安全。 “之前你说让我帮忙找人把东西给你搬到长仙山,这个忙我帮了。”吕岩边捡边说,最后还脱下了自己衣服用来当包裹。 “可宋潜本来就是我这边的人。”白璐猜到这个老不修准备说什么,不就是让宋潜出力,然后以宋潜长辈的名头白赚个人情嘛。 这种借花献佛的事,她以前见得多了。 “那可不能这么说,”吕岩却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如果我不在,他搬了东西,那是因为对你好。但我让他帮你搬东西,那说明我对你好。” 白璐觉着这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不过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她也懒得再和他闲扯。 “随你怎么说。” “那你就承认自己欠我个人情了?”吕岩乐呵呵地笑起来,“既然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个忙?” 白璐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的是抓着杆子就往上爬。 “什么忙?” 如果是小事,看在之前他阻拦那些人口无遮拦的份上,帮一帮倒也没什么大碍。 吕岩收起脸上的笑,看着白璐漆黑的瞳孔,之前从未显露出的气势磅礴而出,几乎压得白璐喘不过气。 在这股威压中,白璐感受到了血腥,和杀意。 那是她和狼群奋战时都未曾感受到的。 到了现在,白璐才发现,吕岩之前被她和罗钦劫持,哪里是放水,明明就是放海,是为了给自己同伴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引出宋潜二人。 “我这侄子人老实,又认死理,如果有一天他犯了错,希望你能护一护。”吕岩的话语裹挟着威势,像是要把这句话印到白璐的灵魂里去。 “我并不认为他需要我保护。”白璐知道宋潜的命运,除了在颜雅身上栽了跟头,宋潜可以说是节节高升。 “一次就好,只要你肯帮他。”吕岩却固执己见,不肯退让。 白璐没有直接同意,她是个重诺的人,一旦答应了就等于给自己背上了个担子,她不想轻易给自己加负。 “我还是个孩子,没那么大能耐。”白璐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丝毫不觉得说自己是个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吕岩却笑了,随着这声笑,那股压得白璐喘不过气的威势也消散而去,像是从未出现。 “你当然有。”吕岩没有说为什么,只是用一种极有深意的眼神看着白璐。 “帮我这个忙,长仙山的山头我就护着了。” “你这是威胁?”白璐眯起眼,吕岩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她不答应,就要带人来闹事了。 “当然不是,是利益交换。”吕岩连连摆手,“小姑娘吃软不吃硬我是看得出来的,宋潜是我唯一的熟人了,这才想让他好好活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虽然不是他的父母,却也想为他计划以后。” 吕岩这算是跟白璐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也击中了白璐的要害。 “我知道了。”白璐这是答应了,她朝吕岩伸出了手,做出击掌的姿势来。 吕岩不明所以地也举起手,白璐便拍了过去。 “啪”地一声和白璐的声音同时响起。 “契约已定。” 第八十二章 无事献殷勤 吕岩是开开心心离开的,走的时候甚至还哼起了歌。 白璐看着吕岩左手抱着各种武器,右手用衣服将一地的食品杂物包裹着拖行,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层金色的线条来,淡淡的雾气开始氤氲,让这层金光显得朦胧而神秘。 这个人在书里从未出现过,白璐对他完全不了解。 即便这人和宋潜有关系,言语里也能猜出些他的性格,可到底他是否真的出于真心而保护宋潜,白璐并不能完全确定。 因为系统已经提示她了。 【支线任务触发,五日后将有山贼入侵,请宿主做好准备,不得损失任何人与物。任务完成后可获得蓝色宝箱一个。】 听着系统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白璐看着吕岩背影的眼神就愈发深沉。 “姐姐,刚刚我表现的好不好?”罗敷见白璐半天没有动作,连忙上去拽了拽她的衣服求夸奖。 白璐回过神,发现宋潜郭立和罗钦已经开始把罗家兄妹的东西搬起来准备走了,这才明白是自己发呆的时间太长了。 “当然很好呀,要不是你我也唬不住他们呢,以后你可得多帮帮我。”白璐笑着揉了揉罗敷的头发,暗下决心要把小姑娘枯黄干燥的头发养得顺滑才行。 “姐姐你放心,我会越来越强,以后把那些坏人都打跑。”罗敷嫩声嫩气,还握了握小拳头。 白璐看着这样明媚如朝阳的罗敷,心情都好了许多。 什么山贼,有多少她打多少。 “你还小,先安安心心地跟着我,等你长得比我高了,就可以保护许多人了。”白璐牵起罗敷的手,转头看着宋潜。 “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和李清年提,你放心。”她早就察觉到宋潜纠结的眼神了,也能明白宋潜纠结的是什么。 作为护卫,有牵挂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尤其是宋潜这样,本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突然冒出来一个亲戚,便多少会影响他,不能再全心全意地为主子做事。 而宋潜现在正被李清年重用着,若李清年知道他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叔叔,只怕会慢慢疏远他。 “多谢白姑娘。”宋潜道了谢,是真心的。 这个时候的他早已不认为白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在李清年后面乱转的小姑娘了,她太过聪慧,也太过会洞悉人心了。 虽然宋潜不知道白璐是怎么在他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变成这样的,但他现在有求于人。 无论是上午自己被周鹏飞逼出来的窘迫,还是这会想请她帮忙隐藏吕岩的事,他都有求于白璐。 至于郭立,二人之间早有协议,他半点都不担心郭立会和李清年揭发自己。 而这罗家兄妹,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 一个年龄小,一个言语少,一看就不是李清年会结交的人。 而且,只要白璐答应了,自然会叮嘱这两个她所谓的朋友。 事实也和宋潜想的一样,他们一路往长仙山走,白璐除了和罗家兄妹讲解长仙山的情况,便是话里话外地让他们忘了刚才发生的事。 罗敷年龄还小,已经从最初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昏昏沉沉了,这么长的路,尽管白璐抄了近路,却还是走到了月上柳梢头。 郭立主动帮罗钦把他身上的包裹接了过去,让罗钦把差点因困顿而睡着摔倒的罗敷背着。 原本白璐是准备自己背着罗敷的,但原主年龄也不大,力气小,背上罗敷差点两人一起栽在地上变成倒插葱。 所以白璐现在的行程除了建设房屋,保护罗家兄妹,还多了一件事,就是强身健体。 之前的逃荒几乎把原主的身体掏空,今天她又为了提早完成任务而撑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再不好好养护,只怕会影响这具身体的成长。 到时候如果长不高,那可真是哭都哭不回来。 她想当御姐,不想当萝莉。 月光将一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在罗敷第三次从罗钦背上醒来的时候,白璐也看到了站在茅草屋旁的一道身影。 是白海生。 他提着灯笼,整个人淹没在阴影里,宛如一尊雕像,每当有飞鸟掠过才会抬起头看向路的尽头。 当他看到几道黑影出现时,整个人就动了起来,仿似石像抖落浑身的尘埃,双眼立时亮了起来。 “爹!”白璐虽然还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她很确定,这就是白海生。 有种浓烈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涌。 这种有人提灯等着你的感觉,真的很好。 白海生在白璐出声就已经跑动了起来,他提着自己做的简易灯笼,边跑边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冷不冷啊?之前雨可大了,我给你备着热水呢,一会快喝点去去寒。” 两人之间还隔着很长的距离,但白海生的声音却像响在白璐的心里。 “我不冷的,谢谢爹。”白璐扯着嗓子道,生怕白海生听不见而更加担心,说话的同时也朝白海生跑过去。 白海生听见白璐的声音,除了有些疲惫,还算是中气十足,也稍微放下了点心,可在看到和她同行的人时,又皱起了眉毛。 这些人里,他只认识一个宋潜。 “这都是谁啊?周鹏飞呢,他居然让你一个小姑娘自己跑这么远的路?”白海生很不悦,早上白璐离开得太早了,他因为身体原因没能送一送,本来就担心,是陆老和他说周鹏飞也一道,还保证会好好照顾白璐,才勉强忍着没追着去府衙的。 现在看不到周鹏飞的人影,自然就生了火气,认为周鹏飞太不靠谱。 “白叔,是主子担心白姑娘才让我们跟着去的,一路上没遇到危险,你放心。”宋潜连忙开口给李清年刷好感度,“这两兄妹是白姑娘带回来的,往后要住在这呢。” 路上宋潜也侧面了解到罗家兄妹是白璐帮着落户到长仙山的,至于前因后果,还需要再做调查。 不过这种替李清年邀功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听了宋潜的话,白海生这才松了口气,“李秀才有心了。”但话说了半截,又皱起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个李秀才果然对璐儿又非分之想,不然怎么会派自己的护卫去保护璐儿? 可没见他对村里其他的姑娘这么好。 就是颜雅今日病了,李秀才也没说去看看,或者让护卫采采药什么的啊。 宋潜见白海生的眼神从最初的感激到怀疑,不明白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跟我一起睡 “爹,你先回去休息,我给他俩找个地方住。”白璐简单给白海生讲了讲罗家兄妹的处境,只说是无父无母瞧着可怜,便把他们带了回来。 白海生对其他人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从前喜欢抢人东西不劳而获,在他心里没什么比自己和孩子们重要,至于其他人,只要不死在他家门口,他都无所谓。 现在白璐手里有许多不知源头的吃食,他们不用再饿肚子,其他人甚至连吃都吃不饱,所以他也没有再抢别人的理由。 原本他对白璐做的事是全盘赞同的,可看白璐这架势,明显是要好好护着罗家兄妹的。 这样一来,他倒无所谓,却怕白璐因为紧着别人而自己饿了肚子。 “璐儿,你是不是……”白海生把白璐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边说还边用眼神瞟着背着罗敷的罗钦。 白璐差点被白海生逗笑了,“爹,你说什么呢。我是顺手做好事呢,他长得比我还好看,我才不去自取其辱呢。” 白海生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道:“难道,你心里还惦记着李秀才?” 不是白海生针对谁,他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垃圾,都配不上月生的闺女。 白璐被噎了一下,张口就否认道:“怎么可能呢,爹你别乱想。” “先不说这个,你可是要护着他俩?”白海生试探着白璐的意思,他既怕这两人心存坏心,又怕璐儿太天真被人骗。 “他们无父无母,我让他们落户到这,就该护佑一二。不过爹你放心,我懂得分寸的。”白璐以为白海生是担心自己和他们走得太近对自己名声不好,虽然她半点不在意,不过好歹该在意下白家人的想法。 白海生见白璐这样坚定的样子,也不好再劝,大不了他在旁边多看看,一旦有让璐儿吃亏的事也能拦一拦。 “那个小伙子跟我一道,我旁边还有空席子。”把不稳定因素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方法。 白海生没读过什么书,却有很多的经验沉淀和积累。 “也好,谢谢爹了。”白璐知道白海生虽然不再直接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了,但还是会下意识地多给自家划拉东西。 例如这个空着的席子。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总是要慢慢改变的。 “走小伙子,带着东西,和我一起睡。”白海生和白璐耳语了一阵,朝罗钦招呼道。 罗钦看了眼白璐,白璐上前想把罗敷抱下来,罗钦却避开了,“能不能让她和我一起?” 显然是还不太信任白璐等人。 白海生眉毛一拧就要开口,却被白璐拽了拽衣袖,“现在条件有限,男女有别,所以是分开住的。” 罗钦听了这话远远看了眼那几间茅草屋,明显是十分纠结的样子。 “这样,我们在旁边的山洞有处营地,实在不行,你和我们走。”宋潜对罗家兄妹是有恻隐之心的,不过也想趁此机会打探打探他们的虚实。 “我们那都是糙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规矩。”宋潜主动邀请着,“放心,那地大,可以给你和罗敷找个空些的地方。” “那就多谢了。”罗钦是不想让罗敷离开自己视线的,尤其是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 “哥哥……”罗敷趴在罗钦背上看着白璐,明显是想要和白璐一道的。 只是她了解自己哥哥,没有胡闹,而是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乖,先和哥哥住两天。”罗钦听出了自己妹妹的未尽之言,却没有顺着她。 在这种与安全有关的事上,他是不会退让的。 “行了,璐儿走,早点休息。”白海生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他本来也不乐意白璐跟他们走太近了。 凭什么他一个好好的闺女,还没出嫁呢,就要替别人带孩子。 白璐倒是还想再叮嘱罗家兄妹几句,却抵不过白海生,只能顺着他离开了。 宋潜和郭立仍然帮罗钦搬着东西,带着罗家兄妹往他们歇脚的地方而去。 白璐和白海生又说了几句话后准备进茅草屋休息,一阵夜风却突然吹了起来,将她腰间本就快要掉落的手绢吹落于地。 但白璐并没有发觉,径直回了茅草屋。 夜幕低垂,深蓝的夜空中一颗星子都没有,唯有一轮明月悬挂高天,几丝细云将月亮朦朦胧胧地缠绕着,偶有秋蝉鸣叫。 当一切陷入沉寂时,一道人影慢慢从梧桐树后绕了出来,缓步走到茅草屋旁,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绢,自然而然地收进了衣袖里。 第二天天气很好,不再是前一天阴雨连绵的样子,金乌很早就爬上了天,豪迈地挥洒着自己的金色光芒。 白璐走出茅草屋伸了个懒腰,又到小树林进了空间,她除了洗漱和吃早饭,还把昨天完成任务得到的箱子打开了。 【恭喜宿主获得玉米十斤。】随着系统的声音,一堆黄灿灿的玉米从天而降直接从天花板砸落下来,差点砸中白璐。 白璐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玉米,这些玉米甚至是剥了外壳的。 这东西,居然也在系统的奖励库里? 给她这么多玉米有什么用,她总不能直接拿出去,然后说她发现了一片玉米地? 万一这些人想要跟着去看呢? 她到哪凭空变出玉米地来。 白璐捡起一根玉米拿在手上掂了掂,颗粒饱满,甚至还有些甜丝丝的香气。 她突然想起之前开出来的二象仪,跑到柜台将它翻了出来,随即把玉米放在了上面。 她已经很久没开箱子了,这段时间村民们还有她之前给的巧克力糖果,以及用薯片转化成的土豆充饥,所以也忘了这档子事。 现在面对着不太好直接拿出去的玉米,她又想起了这个东西。 一道光芒闪过,二象仪上的玉米消失,出现在另一个盘子上的是一堆种子。 白璐眼前一亮,这次转化出来的东西倒是很符合她的需求。 要知道,之前她把巧克力放进去,出来的是一杯奶茶。 把塑料拖鞋放进去,出来的是轮胎。 把印了加菲猫的毛巾放进去,出来的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 能够转化出有用物品的只有薯片和这次的玉米。 白璐尝试的多了,认为这东西和她的运气有一定关系,便想趁着今天运气好再转化几个。 刚把一盒口香糖放进去,系统却叫了起来。 【宿主停留时间即将超过五分钟,请尽快离开,否则空间即刻崩溃。】 白璐便连等结果的时间都没有,手里还攥着那把种子就出了空间。 虽然差不多是被赶出来的,但白璐心情却很不错,又跑去找了陆老。 不过陆老却不在茅草屋,而是已经去了他们建房的地方。 白璐便把才睡醒的白珂和白琮拉着一起往半山腰去了,只是才爬上去,就见罗钦罗敷两兄妹被一堆人围着。 第八十四章 饿狼环伺 “这是哪家的少年郎,长得如此好看,不知道有没有成亲呀?”一位膀大腰圆的大婶一边拾掇着才找回来的干草,一边双眼冒光地看着罗钦。 “瞧着还小的,该是没定亲呢,我家姑娘和你一边大,有空可以多处处的。”另一个大婶更热情些,直接上手摸上了罗钦的肩。 “你家闺女那个样子就别出来现眼了,都这么大了连个衣裳都不会洗,哪像我闺女,你们十里八村打听打听,我闺女人美心善又啥都会,和这小伙子最是般配了!”又一位大婶凑到罗钦身边,挤开摸着罗钦肩膀的那位,笑嘻嘻地冲罗钦介绍自己闺女。 “说什么呢!你家闺女胖成什么样了,还般配?家里没铜镜也不知道去河边照照水!”被挤开的大婶不服气,重新挤到罗钦身边,和诋毁自己姑娘的人斗起嘴来。 “各位婶娘,俗话说一屋不扫 何以扫天下,我哥哥还没立身之所呢,这时候结亲不是委屈了未来嫂子嘛。”罗敷被罗钦背在身上,生怕有人把她挤坏了,所以罗敷才能顺畅地说出这番话。 否则,只怕早就被这些想要朝罗钦推销自己闺女的大婶们踩成肉泥了。 罗钦被这么多人围着,本来是浑身戒备抗拒地狠,但听了她们的话,知晓并不像从前那些人一样是满满地恶意,且初来乍到也不好不给她们面子,这才尴尬而僵硬地在原地扮演木头。 罗敷的话让这些看到罗钦就围上来的人冷静了一下,确实现在大家都一穷二白,连个屋子都没有,说这事还太早了些。 不过,好苗子就是要提前圈起来,免得被别人挖走了。 “小姑娘长得可真俊,说话也伶俐,我一见啊,就特别喜欢,这有几个果子,给你和你哥哥拿着吃啊。”不好太过直白,大婶们把目标转向了罗敷,一个劲儿地夸起她来,想要吸引她的注意,日后也好办事。 “谢谢婶子,婶子真好。”罗敷接过野果,甜甜地道谢,附上一枚大大的笑容。 “我这有个小头花,跟你可搭了,快收着,我姑娘已经大了,用不上了。” “这个饼子你拿着,还没吃饭?看这可怜的,别饿坏了。” 罗敷来者不拒一视同仁,对每个人都甜如蜜,笑如花,哄得这些大婶个个心里舒坦极了,都觉得罗敷对自家重视非常。 “这些老娘们,见着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一个大叔拿着斧子正在劈砍下来的木头,准备把它们修整地适合搭建房屋,一边打量着如同被蜜蜂包围住的花一般的罗钦。 “但长得这么好看的,确实少见,听说是白姑娘找回来的。”另一个大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罗钦不眨眼。 “白姑娘不会是……”一个人声音低了下去,“既然见过白姑娘了,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小丫头。” “可白姑娘不是和里四村的李秀才……” “不对,我看陆老的儿子对白姑娘可上心了呢。” “何止啊?就是那个什么周公子,对白姑娘也不一般的。” “不能?他不是和颜雅有婚约吗?” “婚约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种事情我从来没看走眼过。” 一群大老爷们八卦起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且句句都是爆炸信息。 李清年蹲在地上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罗钦,将原本已经捆好的木头又松开,松开又捆上。 李清年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特别低,这些糙汉子已经忘了李清年还在这里,把和白璐又关的少年们都列出来讨论了个遍,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李清年。 “我听说,之前白姑娘可爱追在李秀才身后跑了,要我说,白姑娘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李秀才。” “可不吗,人家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不比这些半路遇见的感情深厚啊?” “就是不知道李秀才对白姑娘是什么意思,说不准很快就要喝他们的喜酒了。” 李清年听到这里,嘴角不自觉上扬,手里的木头被他把玩着,如同在摩挲最上乘的玉器。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白姑娘和李秀才早就闹翻了,现在白姑娘对陆玄明都比对李秀才好。” “就是就是,白姑娘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个如玉的少年郎,这不明摆着是要把他当成童养夫嘛。” “说起来,昨天周公子和白姑娘一起去的府衙,虽然只有白姑娘回来了,不过,两个正青春的少年男女一起走这么远的路,难保不生出点什么情愫来。” “还有陆玄明呢,昨天他为了等白姑娘回来,哪怕自己砍树的时候受了伤,还是在路口站了那么久。要不是陆老劝,哪里肯回去修养?” “对啊,再看李秀才,早早就睡了,半点异样都没有。” 李清年听到这里,拿着木头的手越捏越紧,指节都发了白。 他倒是没想到,白璐居然已经有这么多花边新闻了。 个个都还有因有果,可以汇在一起写成本书了。 被讨论的主角白璐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一群大婶围着罗家兄妹,担心他们受欺负,便快步跑了过去。 不过还没看清里面的人,就听到罗敷甜甜的笑声和不断的道谢,缓下脚步听了几句,才明白罗钦这是被当成最佳女婿了。 “姐姐!我好想你呀!”罗敷冲着这些婶娘笑得已经有些脸酸了,手上已经快拿不过来了,全是她们塞的东西,眼角瞟到白璐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白璐见他们没受委屈,反而还十分受欢迎,本来是准备离开去找陆老的,却被罗敷这样一叫,不得不停住脚步。 因为原本围着罗家兄妹的人都围上了她。 “白姑娘,快给我们介绍介绍他们。” “对啊,这么让人稀罕的兄妹可不多见呢。听说无父无母,我家里孩子多,可以帮忙照顾着。” 白璐看着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突然有种被饿狼环伺的感觉。 第八十五章 你温柔些 “他们,是我远房亲戚。”白璐笑起来,给了罗家兄妹一个身份,“他们的娘是我娘二大爷他三侄女的弟弟的嫂子的妹妹。” 这样山路十八弯的亲戚关系,自然是白璐现编的。 不过用来搪塞这些大婶们算是够用的了。 “他们命苦,现在只有我这个远房亲戚能依靠了,这才来投奔我,还希望大家多多照顾。”白璐说的囫囵,并不很详细。 “哎呀,真是听了就让人心疼,往后啊,就把婶娘家当自己家!”有婶子用手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又转身围住了罗家兄妹。 既然已经知道白璐和他们不是那种关系,而是远房亲戚,那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你快一边呆着去,你家就一个闺女,那房子什么时候能修好还不一定呢。我家就不一样了,我家有四个壮劳力呢,一定是最早修好房子的。到时候,你们就住我家?”另一个婶娘连忙凑上去把第一个挤开,朝罗钦露出狼太婆般的笑来,仿佛要一口把罗钦给吃了。 “怎么,你是觉着人家自己修不了房要住你家才活得下去?小伙子啊,我家可以帮你修房子,保管能把房子建得又大又好。” 越来越多的大婶朝罗家兄妹伸出橄榄枝,准确地说,应该是朝罗钦献殷勤。 “都在这围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一道苍老厚重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不怒自威。 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静了一下,都转头看过去。 是陆老拄着拐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有什么事比修房子还重要?赶紧地,该干嘛干嘛去。”陆老一边说一边走过来,顺带驱赶着围住罗家兄妹的人。 看到新村长过来,这些大婶们倒还算给面子,都散开了些,却还是依依不舍地站在附近。 她们自然知道陆老说的有道理,也明白陆老是在给她们留面子,没直接戳穿她们这是在相女婿。 不过,像罗钦这么好看的少年郎,谁不想带回家去,也好让自己后代能长得好看些。 “白姑娘,他们已经落户到咱们这了吗?”陆老走到白璐身边,看着罗家兄妹。 着看到罗钦的第一眼,也不由地愣住了。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 眉如远山绕雾,眸似星辰坠地,鼻如驼峰起伏,唇像芙蓉泣露,肌肤在阳光下仿佛透明,轮廓圆润饱满,唯有下颌处稍微有些硬朗,配合着脖间的喉结尚能分辨出这是个容貌极佳的少年郎。 陆老甚至觉得,这少年比自己心里的留云神女还要好看上几分。 只是他眉间有一股阴郁聚集,破坏了整张脸的美好。 “对,其他人的落户我也办好了,陆老你看是不是给他们也分点地和田?”白璐见陆老怔忪,很能明白他此时的震惊。 毕竟长成罗钦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 “自然自然,二位跟我来,还有些宅基地和田地可以选。”陆老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长得可真是好看,比我见过最好看的都要好看。” 罗钦生来听过许多人说这样的话,但那些人的话语里都藏着让他极不舒服的东西。 可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却是完全单纯地赞赏着他的容貌。 “多谢……”罗钦道着谢,不知该如何称呼陆老。 白璐拍了拍脑袋,“忘了介绍了,这是罗钦,这是罗敷,他们都是好孩子。”白璐朝陆老介绍道,顺带夸了罗家兄妹一嘴。 “这位是陆老,咱们的村长,是最好的村长。”白璐端水端地很平,同样夸了陆老一句。 两边都高高兴兴地互相认识了,陆老领着罗家兄妹去选地,白璐自然全程陪同着。 “李秀才不知哪去了,这地还需要他登记呢。”等罗家兄妹选好后,陆老这才想起来还需要李清年把他们选中的地登记到之前的文书上去,只是抬头到处都找不到李清年的身影。 “我去找他。”白璐自告奋勇,这里一个老人,一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的小孩,也只有她去跑这一趟了。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罗敷早就从罗钦背上下来了,一直跟在白璐身边,见白璐要走,连忙迈着小短腿要跟上去。 “别添乱。”罗钦一把抓住罗敷的衣领,在他自己熟悉这地方之前,他绝对不可能让罗敷离开自己的视线。 罗敷瘪了瘪嘴,求助地看向白璐。 白璐看了眼罗钦,知道罗钦的顾虑。 “乖,太阳太大了,跑来跑去容易变黑的,我很快就回来,等晚一些我再带你玩,好不好。”白璐蹲下身摸了摸罗敷的脸蛋,语调温柔地道。 罗敷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听了白璐这么说,尽管仍然很想去,却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 白璐对这样的孩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也不知道罗钦是怎么把罗敷养得这么好的。 她又捏了捏罗敷的脸蛋,起身朝陆老点了点头,就小跑着离开了。 白璐并不知道李清年在哪,但总有人是知道的。 她跑到一处没有人的树下,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便从兜里掏出个竹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一道人影在竹哨响起后就不知从哪掉了下来,环抱着双臂无奈地看着白璐。 “遇到危险不知道吹,现在风平浪静你吹着玩呢?”宋潜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从前白璐也不是这样的。 到底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的? “抱歉啊,你知道李清年这会在哪吗?”白璐不好意思地朝宋潜笑了笑,这样把他叫出来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她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李清年,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你找主子……有什么事?”宋潜有些警惕地看着白璐,她该不会是要和主子说昨天的事? 由于任务分工的原因,宋潜已经不再负责跟踪白璐记录白璐的所作所为了,所以并不知道白璐这会找李清年是什么事。 “放心,我找他去上班呢。”白璐知道宋潜担心什么,但她和宋潜保证过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上班?”宋潜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看白璐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要告密的架势。 再加上他知道此时他和白璐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也没有挑明了说。 “噢,就是上工,村长找他有事呢。”白璐连忙解释道,她一个打工人,上班这个词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一时不察就脱口而出了。 “主子这会在和韩晓光砍树,就从这条路走上去就能看到了。”宋潜知道白璐在李清年心里的不同,也没什么顾忌,反正即便他不说,白璐问别人也能找到李清年的。 “多谢。”白璐点了点头就要转身去找李清年,宋潜却在她身后道。 “主子心情不好,你……稍微温柔些。” 第八十六章 好奇心害死猫 李清年本来是不想砍树的,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之前在里四村他是连地都没有的,茅草屋也是分配好的,他的日常生活用度都是护卫们弄来的,他只用扮演一个吃不饱的酸秀才。 可今天在村口听了那些话后,他觉得自己心里不知为何有股火。 原来白璐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只关注自己。 原来白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和那么多人有纠葛,甚至出去一趟还能带回个长得像妖孽般的人。 尽管白璐说他们是远房亲戚,可能信就有鬼了。 “主子,砍树你得这么使劲,不能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去啊。”韩晓光看着李清年的架势,哪里是砍树,分明是在砍人。 早前韩晓光想要来砍树建房时,是没准备让李清年动手的。 怎么落魄,都轮不到李清年来砍树的。 可他才拿了斧头要上山,李清年就一身杀气的跟来了。 自从隐匿姓名后,李清年从未有过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 有些时候韩晓光甚至会以为李清年已经忘了那些血海和仇恨,因为李清年无论人前人后,情绪的起伏都不大。 尽管依然会安排复国的事,却变得让人看不透,猜不明白,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点小事都要咋咋呼呼半天的被宠上天的太子爷了。 所以能看到这样的李清年,韩晓光便没有拒绝他要砍树的要求。 要知道李清年上一次这种要杀人的架势还是几年前。 “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李清年一边抡着斧子,一边冷言冷语。 他的眼前看到的并不是树,而是那些说着白璐八卦的村民,以及与白璐传着八卦的人。 韩晓光听李清年这么说,撇了撇嘴,不再开口了。 他知道李清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那个倒霉催的白璐。 自从逃荒开始,白璐就变得不一样了,李清年也跟着变了。 变得越来越关注那个丫头,不仅不在意她之前的威胁,甚至还让护卫一起护着白家人。 其实他本来对于李清年的变化并不怎么在意,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当作途中的调味有一段露水情缘也无可厚非。 不过,这丫头在李清年的心中,似乎比他本来以为的要重要些? “李秀才,来帮我个忙!”白璐顺着宋潜说的方向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正在摧残树木的李清年。 和一边有模有样的韩晓光不同,李清年这根本不像在砍树,反倒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让李清年气成这样,她看的书里李清年可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对于这样正处于低气压中的人,白璐也不太想冲上去当炮灰,于是便远远地冲着李清年喊,尽量降低自己被波及的可能性。 然而,她这样一喊,本来还砍着树的李清年直接就停了手,提着斧头站在了原地,却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 白璐有些懵,不知道李清年这到底是听见了自己的话,还是没有听到。 “秀才老爷,罗家兄妹选好了地,想让你帮着登记一下!”白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出来,还是站在原地没敢往前。 李清年仍旧没有动作,低着头背对着白璐,手里提着的斧头闪着寒光。 这冷意让白璐在远处都感受到了。 她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感觉气温更低了? “跟她说,我在忙。”李清年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 只是这话却是对着韩晓光说的。 韩晓光看了眼远处一脸困惑的白璐,又看了眼看不清表情的李清年,老老实实照办了。 “白姑娘,我家主子这会正忙着……砍树呢,晚些就过去。”韩晓光把李清年的话进行了加工和美化。 “可那边陆老还等着呢,先和我走,一会我来帮着砍树也成。”白璐是有些想走的,不过想着先把这事办完,也好让罗家兄妹有些归属感。 况且李清年这状态一看,就不是正经在砍树的。 “她说那边着急的很。”韩晓光冲白璐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想让李清年赶紧走的。 这么一个大佛在这生着闷气,砍树的乐趣都没有了。 “是陆老着急,还是她着急?”李清年拿着斧头的手都有些发青了。 就为了那个比女子还好看的人这么巴巴地跑过来,还许诺要帮忙砍树? 谁要她一个小姑娘砍树了? 那个叫罗钦的真的这么让她上心吗? 韩晓光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传这话。 李清年这不是耳朵没聋,嗓子没坏嘛,为什么要让他在中间干涉啊! “白姑娘,这事真有这么着急吗?陆老那边,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韩晓光极力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他从未觉得说话这件事有这么难。 白璐并听不清李清年说了什么,但李清年说话的时间明显比韩晓光说话的时间要短许多。 “毕竟是新来的嘛,多关照关照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秀才老爷帮不帮这个忙了。”有求于人,哪怕白璐知道李清年的态度或许很糟,还是得耐着性子开口道。 其实她和李清年现在应该是两清的状态,李清年不追究她威胁的事情了,她也告诉了李清年卧底是谁。 至于李清年还要在这里待着,究竟是真的因为好奇她的秘密,还是有什么隐情,她也左右不了了。 “主子,白姑娘是想助人为乐,毕竟是远房亲戚。”韩晓光尽可能地选着措辞,生怕戳到李清年的痛点。 “所以,是她着急?”李清年听到耳朵里的就只有这个意思,他在意的也就只有这个。 韩晓光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许久没接触到李清年这么拧巴的一面了,抗压能力都变弱了。 “不是,你不能这么想,好歹是她带回来的人,多上心点也是应该的……”韩晓光劝到一半就停了嘴,因为李清年已经用那双蕴藏着风暴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了。 要不是这会阳光明媚,韩晓光只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那个,白姑娘,这事,是你着急吗?”韩晓光是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但好奇心害死猫,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两人谁会先低头。 第八十七章 你在气什么 “我不着急,”白璐有些不明白韩晓光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否认道。 李清年在听到这话时握着斧头的手松了松,既然不是白璐着急,那么…… 但白璐下一句话却让已经有些转晴的李清年彻底黑了脸。 “我是很着急。”白璐直白地说着,在她心里,和李清年相处最好的模式就是坦诚相待。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会让李清年暴走,倒不如不去费那个脑细胞,把自己明明白白地摆在李清年跟前。 当然,除了穿书和空间的事。 李清年听了这句话,气极反笑,干脆把斧头狠狠扔在地上,闪着寒光的斧子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白璐被李清年这一瞬间爆发的气势吓到了,后面还要出口的话就停在了喉咙里。 即便隔着七八步远,在这一刻,她也能感受到李清年身周那阴郁的氛围。 如黑云压城,让人的呼吸都不由得变慢了,生怕动静太大惹得核心中的人暴怒。 “告诉她,我马上就去。”李清年这话还是对着韩晓光说的,依然没有看白璐,但白璐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不像前几句一样,李清年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用足了力气。 而“马上”二字,也咬得极重。 韩晓光心里叫苦,知道李清年这是真的动了怒,他自然不会对白璐做什么,可这火,却会发泄到他们的身上。 真是红颜祸水。 “白姑娘……”韩晓光心情也不好了,但他还是执行着李清年的命令。 “我听见了。”白璐不明白李清年在发什么火,不过既然她听到了李清年的话,自然不需要韩晓光再转述一次。 韩晓光苦笑着点了点头,准备等白璐走了再劝劝李清年。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不值当。 可白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上前了几步,指着李清年因砍树太猛而不小心被划破的手腕,“流血了,赶紧包扎一下。” 韩晓光顺着白璐的手看过去,连忙惊叫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流血了也不说一声啊。” 这故作夸张的姿态,自然是为了缓解现在气氛的紧张,“你等等,我给你找草药去,这可不能留疤,留了疤,还有哪个姑娘要你。” 说着,就把斧头一丢,跑路了。 天可怜见,他终于找到借口离开了。 再待下去,只怕李清年不想对着白璐发的火,都得倾泻到自己身上。 虽然,他是挺想念这个有生气会暴躁的太子爷,可不代表他想承受这份苦痛。 要知道,他的快乐向来都是建立在别人被李清年虐的痛苦上的。 白璐见韩晓光风一样地跑走,愣了愣,又试探着靠近李清年,想要仔细看看他的手背。 那是一条长约一寸的口子,应该是被坚硬的树枝划破了,还有些深,正沽沽往外冒着血,伤口处还掺杂了细碎的枝屑,将原本鲜红的血液染得脏污。 李清年一直低着头,感受到白璐的靠近,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她不是急着给那小白脸办事么?怎么还有空关心自己? 莫不是觉着这受了伤的手还会耽误给那小子登记田地吗? 想着,李清年心火又旺了几分。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很着急吗,办你自己的事去。”他的口吻很僵硬,还是没有看白璐。 “你在生什么气啊?”白璐真的不懂,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府衙,回来后李清年怎么气性就这么大了。 原本火已经烧到天灵盖的李清年被白璐这么一问,火气突然就荡然无存了。 是啊,他……这是在气什么? 气白璐在意别人? 气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气罗钦长得太好看? 李清年头一次觉得脑袋糊涂了。 “不管你在气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体重要。”白璐对此是深有感触,她当初就是只顾着加班没有好好养护身体,这才晕在便利店里穿了过来。 否则,她现在能左手火锅串串小龙虾,右手烧烤日料鸡公煲,吹着空调喝着饮料,面前摆着下饭神器慢综艺。 何至于连吃包方便面都要避着人。 白璐一边说一边摸向自己袖口,原主在那放了条手绢,只是白璐穿过来后一直没用过。 这会倒是能派上用场。 可她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咦?我记得是放在这的,难道丢了?” 还在混沌里试图理清自己思绪的李清年见白璐这番动作,手突然握了握拳,“我没事,先去给他们登记。” 其实登记这种事,也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走个形式,好让人心里踏实些,也算是正式承认罗家兄妹加入了他们而已。 对于里四村和留云村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日后万一有人扯皮的凭证罢了。 可对于谁也不认识的罗家兄妹,这就是入村许可证。 白璐却拉住要走的李清年,对于李清年她是真的很矛盾。 一方面,这是未来的大佬,应该好好笼络,不说培养出什么多深厚的感情,可也该多帮衬一二,日后有事相求也好开口。 可另一方面,白璐也想靠自己在这里立下脚跟,不受别人掣肘,活出自我,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用再像当打工仔时一样看别人的脸色。 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李清年,更多的是顺着李清年的态度而改变。 至于之前的那一点点好感,早就给她掐灭在心里了。 人家可是未来的皇上,她哪里敢高攀。 本来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该离开的,但看着李清年低着头对手上的伤不闻不问的模样,白璐不知为何就迈不动步子了。 她从衣摆撕了一块布条,在空气中抖了抖,将上面的尘埃和碎屑抖落,不由分说地拿起李清年的手,一点点给他擦着污血和脏污。 李清年抗拒着抽了抽手,但在看到白璐眉头皱起看向他时,便停止了挣扎。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小姑娘的力气大,而是白璐吹在他手背上的气流仿佛带电。 第八十八章 冰火两重天 “这种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变得更加严重,轻则局部肿胀化脓污黄,重则蔓延全身头热乏力,为了太子爷你的大计,还是保重身体的好。”白璐清理着伤口,感觉到了李清年的抗拒,劝道。 就当她多管闲事,可她实在看不得李清年自暴自弃仿佛一只废狗的样子。 虽然她不明白李清年遇到了什么才这么消沉,但对这最大的大腿,她还是想尽量维持良好的关系。 李清年却几乎没有听到白璐的话,他浑身的神经都汇聚到了手背,白璐说话间吐出的气如同烈火,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又想夜空中燃放的烟花,炸地他精神恍惚眼前一片空白。 而那双处理着伤口的双手却冰似寒霜,柔而凉,抚慰着李清年不知为何躁动起来的心。 韩晓光手里拿着采好的药,远远看着树下的两人,停住了脚,招了招手。 一道黑影从一旁窜出来,站在韩晓光跟前低下头等着吩咐。 “把这个给主子。”韩晓光把野生的药草递给这人,遥遥指了指李清年和白璐所在的地方。 原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护卫却犹豫了,并没有立即接过药草。 他们被训练地不怕任何艰难,为了复辟事业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听命于主子的所有命令。 可在暗处看了李清年和白璐相处全过程的护卫,却在此时犹豫了。 他真的不想去当电灯泡。 天知道要是这时候去打断他们,主子会怎么折磨自己。 “怎么?你想看着主子流血不止?”韩晓光自己不过去,找人顶包还用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韩爷,你可真精啊。”护卫在韩晓光的眼神逼迫下只能接过药草,谁让韩晓光在主子心里排前头,他只能听命行事。 韩晓光看着替罪羊一步一挪地往树下去,自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就喜欢看李清年惩治其他人的模样。 “你在关心我?”李清年全副心神都在白璐的身上,并没有注意不远处的小动静。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只纸鸢。 一会高飞,一会急坠。 而这只纸鸢的线就在白璐手中,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就是在放纸鸢。 李清年知道自己出问题了,可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从没人可以这样牵动他的情绪。 上一秒他还处在暴怒中,思索着该怎么把那个叫罗钦的小子趁夜亲手斩杀再扔去迎风岭喂野狼。 下一秒他就突然心跳如雷浑身发烫连看都不敢看白璐,至于什么罗钦什么周鹏飞,他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的嘴比脑子还要快,看着白璐近在咫尺的脸颊和散落耳畔的碎发,这句话就自己从嗓子眼里冲了出来。 “当然关心你啊,”白璐头也不抬地道,手上的动作没停,“毕竟” “主子,这是韩爷采来的药,他让我送过来。”护卫原本是挑着李清年和白璐都没说话的空档过来的,想着给了药就赶紧走。 所以来时一直想着该怎么和李清年开口才能降低他的怒气,竟紧张到连李清年和白璐开始交谈都屏蔽在外了。 这才在最不合适的时机开了口。 李清年正聚精会神听着白璐后面的话,虽然前半句让他心情好了许多,可根据以往和白璐相处的经验,他隐约能感觉到白璐后面的话不是什么自己乐意的听。 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被打断。 “来的正好,帮我碾碎行吗?”白璐的注意力倒是立即被转移了,她已经把伤口处理地差不多了,虽然没有用清水,但因为李清年的配合,倒也清理地极为干净。 护卫张口就知道自己犯了错,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在李清年要杀人的眼神里。 他甚至能隐约在风里听到韩晓光远处幸灾乐祸的笑声。 只是白璐这样说了,他便连头都不敢抬,僵硬地仿佛一具傀儡,直接在自己手心碾着药草,任由浓绿的草药汁顺着手滴落到衣衫上。 白璐等着护卫碾碎药草,李清年死死盯着护卫碾药草。 一个人的目光温和平静,一个人的目光如同疾风骤雨。 护卫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里完全摈弃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只把自己当成个木头人。 一等药草碾得差不多了,护卫就将药草在白璐的指引下敷到了李清年的伤口上。 随即连看都不敢看李清年一眼,也没和他们两人多说一句话,就急速转身连蹦带跳地从树枝间窜逃而去。 仿佛后面有恶狼在追。 本来还想让护卫帮着给李清年再找点水补充体力的,连嘴都还没张就见护卫逃命一样地跑了。 “他这是?”白璐又撕了一块布条缠在李清年手上,完成包扎后疑惑地看着李清年。 “他忙着去找人报仇。”李清年把目光从那护卫身上收回来,很明白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 白璐不解,但看李清年没有要详细说明的意思,也没再问,“晚些记得让人给你换药,也别砍树了,好好休养。” 李清年沉默了一下,看着白璐用手将发丝拢到耳后,双眼清亮而澄澈,不似从前那样混沌。 “你真的,变了许多。” “人总是要成长的。”白璐顺嘴就道,避开李清年探究的眼神。 “多谢,我们先过去。”李清年抬了抬手,表明是感谢她的包扎,提步就要往陆老所在的地方去。 既然从白璐嘴里问不出什么,问不出她为什么变化,也问不出自己为什么变化,那他更喜欢一个人仔细想想理清思路。 而白璐的架势,他不先把罗家兄妹的地登记了,是不会让自己有清净的。 白璐听李清年这么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这位太子爷居然和自己说了谢谢,还如此配合自己的工作,实在是荣幸之至。 但这笑落到李清年眼里,就是为了罗钦的事能落实而高兴的。 心便又刺痛了一下。 他捂着胸口跟着白璐身后,看着白璐欢快的脚步,目光深邃如渊。 第八十九章 仙人抚我顶 在李清年憋着气给罗家兄妹登记的时候,陆老将散落在各处的村民们聚集了起来。 “占用大家一些时间,主要有两件事,我简短说说。”陆老将罗家兄妹拉到自己身旁,开始介绍起来。 “这是罗钦,这是罗敷,他们是白家的远房亲戚,也就是我们自家人了,从此以后他们就加入了我们,希望大家能和平相处。”陆老确实介绍地很简短,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笑嘻嘻地打断道。 “我们稀罕还来不及呢,谁要欺负他们,我可第一个不依。”和罗家兄妹献殷勤最多的那位大婶第一个出声,既爽朗又暗含威胁地扫视了一圈其他人。 不仅仅是警告那些爱欺压弱势的人,更是警告那些想要和她抢女婿的人。 其余人却并不会因为她一个眼神就服了软,都各自在罗家兄妹跟前挣起表现来,好话一句接一句,几乎将他们看做了自家的孩子。 罗钦和罗敷面对着这些或热切或打探或不屑的目光,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罗敷是笑盈盈地道着谢,罗钦则是微微点着头,闭口不言。 但他这副表现在那些大婶眼里却是稳重成熟的表现。 真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陆老没成想自己才说了一句话,这些女人们就叽叽喳喳起来,耳边仿佛有一万只鸟雀在吵闹。 看来,他是低估了容貌的影响力。 “都静一静,你们愿意对他们好,这是好事,但我还有另一件事。”陆老不得已用拐杖敲了敲地,却发现拐杖敲在土地上半点威慑力都没有,便尽量放大声音,并用眼神示意了陆玄明。 陆玄明跟自己老爹打配合打得默契极了,立即带着自己的同伴喊起来:“村长说话啦!村长说话啦!” 粗狂又高亢的声音把大婶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陆老见这些人终于安静下来,便道:“前日让各位想了些村名,但因昨日雨势较大,我们没机会一起讨论。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就把村名定下来。” “村长,我想好了,我觉得既然我们是里四村和留云村融合,不如就叫里云村?”有人一听是这事,立即举手。 这种能够决定未来家园名称的事,每个人都很有参与感。 立马有人反驳:“这名字多难听,而且凭什么里在前面,依我看,叫留四村也不错啊。” “这名字也不怎么样啊,要不还是叫个全新的,比如长仙村?” “真没新意,我觉着还是留云村好听,干脆就沿用之前的算了。” “你这更没新意呢,那我说还不如就叫里四村呢!” 村名之争逐渐又变成了里四村和留云村话语权的一个争执,看着话题逐渐跑偏,陆老却不紧不慢。 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 “李秀才,你有什么建议吗?”他直接转向全然置身事外的李清年,毕竟,这里就他学识最好。 李清年却没听见,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直到白璐用手肘撞了撞他,他才回过神,一脸阴郁又困惑地看着白璐。 “陆老问你对村名有没有建议。”白璐好心反被瞪了一眼,不明所以,语气就也不太好。 “这事,不如问问从府衙来的人,我空读了这么多书,只会掉书袋罢了。”李清年却在这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谦逊,甚至还对着看过来的罗钦露出了个笑。 可站在李清年身边的韩晓光,却后脖颈一凉。 开始了,开始了。 阴阳怪气的李清年开始了。 韩晓光回忆起从前的事,悄然挪了挪步子,离李清年远了些。 罗钦本来是准备吃瓜的,哪想却被瓜砸中了脑袋。 白璐看着这两人,在他们对视的瞬间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好像自己遗漏了什么。 “这位是”罗钦是个不惹事却也不怕事的人,被李清年这样点了名推到前面,自然想要先弄清楚这是何方神圣。 毕竟,在他来到这里后,这个人对自己的抵触和不悦,是最明显的。 即便在登记田地时,这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过,可罗钦就是能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 极度不喜欢。 不过,他从前也经常遭受这样莫名其妙的恶意,至少这个书生打扮的人,看着并打不过自己。 “这位是我们唯一的秀才,叫李清年。”陆老活了这么多,哪里没看出这两人有点不对付,但他们没挑明,那也只好当作不知道。 罗钦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继续道:“李秀才既然读了这么多书,总是该用一用的,否则存在肚子里,不怕消化不良?” 李清年轻笑了一声,笑声如凉风掠岗。 好一张利嘴。 白璐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 “行了行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名字,不如你们帮忙参考一下?”白璐在李清年开口前先站了出来,看过书的她完全知道李清年接下来的话会有多刻薄难听。 也知道要是李清年这话说了出来,罗钦和罗敷势必会受伤。 为了世界和平,她必须站出来。 一边是大佬,一边是自己许诺要照顾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和稀泥了。 “噢?白姑娘有什么建议?”陆老也跟着打圆场,底下的村民们已经快要因为把哪个村的名字放前面吵起来了,他可不想这里也闹起来。 白璐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可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若是用了原来村名的字,总有人会不满意,所以我想不如起个全新的名字。” 白璐一边说一边动用着自己的脑细胞:“我们落户在了长仙山,不如就叫长生村。” “长仙山和长生有什么关系?”陆老不解,虽然长生是个好词,不过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李清年把目光从罗钦身上移到白璐的双眸,淡淡地开了口。 他不知道这个丫头是知道这句诗,还是存粹的机缘巧合。 “我觉得这名字很好。”罗钦也看向白璐,赞同道。 陆老听了这样一句诗,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但明白这是极好的寓意。 以后若有人问起,也不用说是大家想活久些这样俗气的话,而是可以用这句诗,也显得村民们有文化。 “有个秀才就是好啊,白姑娘想的这名字也好。”陆老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似乎真的看到了长生的希望。 虽然从未对人提起过,但年过半百的他,真的想活得再长些。 “各位,各位觉得长生村这个名字,如何?”陆老转向村民们,高声道,声音里带着笑意,顺带又让李清年说了一遍出处。 吵成一团的村民们听了这个名字,都安静了下来。 “我不同意。” 第九十章 攻略计划 这时候站出来的,不是绿果又是谁。 白璐对这个小姑娘已经没脾气了,反正只要是她提的建议,绿果都会如同斗鸡一般站出来反对。 “可有原因?”陆老却没有搞一言堂,虽然他觉得这个名字不错,但有村民不乐意,也是该好好听听缘由的。 “太过粗俗了,谁天天把长生挂在嘴边的,要知道越是宣之于口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绿果从颜雅那里学了些文绉绉的词,便总在说话时用出来。 陆老沉思起来,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璐心知肚明,绿果只是见不得自己出风头,更不愿意往后一说村名就想到自己罢了。 看来,她得尽快把攻略这个小姑娘纳入计划了,否则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反驳。 这样对她以后的安排很不利。 “你说的对,那你有什么高见?”白璐没有和绿果争执,反倒将她架了起来。 绿果原本已经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反驳白璐,不论她说什么,她都做好了和她针锋相对的准备。 谁让这个白璐这么不知羞,竟然和颜雅的未婚夫一起去府衙。 虽说晴天白日又有长随跟着,但她就是见不得颜雅受委屈。 想到颜雅昨日低落的情绪和泪眼朦胧说出的那些话,绿果就觉得自己有一种使命感。 保护颜雅的使命感。 但没想到,白璐居然直接服了软,还反问上了自己。 她对于村名叫什么真不在意,就是不想让白璐出风头而已。 所以顿了顿,张了张口,居然憋不出一个字来。 颜雅看着绿果一张脸青红交加,心里暗骂她废柴,连针对白璐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长生这个名字说好也好,说坏也坏,只看大家是否乐意将自己的心事展露人前。”颜雅上前轻轻柔柔地笑道,说话看似中立,却暗暗地把这事提了一个高度。 白璐却是不太想搭颜雅的话,这绵里藏针的远远不如绿果这样烈火焚烧来得爽快。 “那你可有高见?” 颜雅在开口前就想到了白璐或许会这样问,所以她仍旧笑如佛前玉女:“我只是一介女流,这样的大事,还是让村长定夺。” 白璐听颜雅这能转十八弯的语调,很想脱下脚上的鞋子给她扔过去。 女流怎么了,女流就不能参与起名了? “可别这么说,此事还是该大家一块商议的。”陆老连忙摆手,他才上任不久,落个独断的名声可不好。 颜雅立刻红了脸,声音也低了些,脸上的笑也有些无措和尴尬,像是犯了错一样。 陆老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这姑娘一副被他教训了的模样。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里四村的几个小伙子见颜雅受了委屈,都跳了出来道:“这不过一件小事,村长要是这也决定不了,还当什么村长啊。” “就是,何必逼一个小姑娘,要是没本事,趁早退位!” 陆玄明哪里忍得了这些人这也诋毁自己爹,立即反驳道:“让大家参与是为了你们好,别不识抬举。” “没错,村长一片好心,你们可别当那咬吕洞宾的狗。”陆玄明的跟班们也跟着附和,撩起袖子就要干架的模样。 颜雅见这情况,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心里却乐开了花。 吵吵,吵得越厉害越好。 这个陆老是白璐一方的,如果真让他坐稳了村长之位,自己哪里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她可不想重活一世,还得看别人眼色。 所以,她这一举动,不仅仅是为了和白璐作对给白璐恶心,更重要的是给陆老的位子下添些柴火。 只有陆老早一日从村长的位子上下来,她才好实行自己的计划。 白璐虽然没明白颜雅突然闹的这一出是为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颜雅所图不止是让自己难受。 “陆老,不若接着投票。”白璐没有去劝这些正在问候对方祖宗的人,因为上头的人是听不进别人话的。 所以她只是提高了音量,对着陆老道。 “这怎么投票?”陆老哪里能料到一个小姑娘的一句话就引起两波人闹了起来,便暗里扯了扯陆玄明,顺着白璐的话问道,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如之前选村长一般,每个人说出自己想要的村名,麻烦李秀才记录,最后得票最多的名称,便是村名了。”这个方法虽然繁琐,但两村的人刚开始融合,很难有什么效率高又让人服气的方法。 不如在这些过程上消耗他们的精力,也好让他们少闹些事。 陆老立时颔首,转向又开始神游的李清年:“李秀才,不知你可否再帮这个忙?” 被点了名,这才回过神,“可以。” “陆老,李秀才的手受了伤”白璐看着李清年的手,这句话就自己从嘴里跑了出来。 陆老顺着白璐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李清年右手上帮着布条,那布条虽然朴素,看着却有些眼熟。 “何方,你来动笔,让李秀才替你瞧瞧,他有经验。”陆老转头喊了之前选出来的账房,这账房虽然不如李清年有才,但记录这事应该不难。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方并未开口,只是站了出来,朝陆老点了点头。 这边的事情李清年几乎都没听到耳朵里,他只是看着白璐。 白璐感受到了李清年的视线,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却对上绿果快要冒火的双眼。 绿果一早就注意到李清年右手上的布条了,那时候没想太多,还准备晚些弄点药草去帮李清年看看。 可看着李清年一直盯着白璐,这才多注意了白璐几眼。 很自然地看到了白璐歪歪扭扭的衣摆。 显然李清年右手的布条就是出自这个地方。 和颜雅抢男人,带回来野男人,竟然还和自己抢男人。 这个白璐,到底知不知羞! 白璐一见绿果的眼神就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可她却半点没有沮丧,反而双眼一亮。 她想到了,攻略绿果的方法。 第九十一章 学到了学到了 村民们又在陆老等人的安排下排起了长龙,如同起初选村长一样,说出名字的人与排队的人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不过毕竟是选名字,没有村长那般重要,所以队伍中的人倒是能够随意聊天的。 “哼,这会怎么不去清年哥哥旁边凑着了?怕是他嫌恶了你,不准你再跟着?”绿果拉着颜雅特意排到白璐后面,生怕白璐听不见自己的话,甚至还用脚踢了踢白璐的鞋子,引起她的注意。 白璐心里有了成算,倒是心平气和地很,慢慢转身笑着看向绿果:“确是如此。” 绿果一箩筐的话,又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个人,怎么就这样承认了? “李秀才手上的伤,是砍树时不小心划破的,我刚好路过,就替他包扎了。只是”白璐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嘴角也瘪了瘪。 “只是什么?”绿果追问,她着实在意这两人私下里的行事。 颜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璐身上,纵然猜测眼前人与从前那个好戏耍的白璐不同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她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天选之女。 可看着白璐,才知道被天老爷着重照顾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可哪又怎样? 她这一世依然会把这些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只是,李秀才很不喜我,我自知不配,也决定好了,再不去惹他厌烦。而且”白璐用手抹了抹眼角,似乎在擦泪,语气悲戚而低落。 “而且什么呀,你快说呀,急死个人了。”绿果从前看不得白璐风风火火张扬跋扈,现在又看不惯她磨磨唧唧说话说半截。 对于李清年嫌弃白璐,而白璐准备放弃这样的事,绿果着实是高兴地紧,但她觉得,白璐后面的话更重要些。 “而且,而且他说,他往后是不会娶妻的,等此间事了,要去剃度出家皈依佛门。”白璐说着就哭了起来,不过在颜雅看来,这更像是干嚎。 绿果原本还处于巨大的喜悦中,这会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双目圆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颜雅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静静看着白璐表演。 白璐前几句话颜雅还是将信将疑,这会直接是懂了,白璐正在忽悠绿果。 不过她打算先静观其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观察这个与从前不同的白璐。 “这,这不可能,清年哥哥他怎么可能去当”绿果要说出口的和尚二字被白璐用手捂了回去。 这事要是被别人听去,李清年不找她算账才怪。 她是要攻略绿果,但不代表准备惹恼李清年。 “轻声些,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就再无转圜余地了。”白璐捂着绿果的嘴,凑在她耳边道。 绿果也反应过来,忙点了点头。 “如果不想让他出家,我们就得想想法子才行。”白璐确认绿果不会再大声叫嚷,这才把手松开,抛下诱饵。 “你能有什么好方法?清年哥哥都这么嫌弃你了。”绿果很怀疑地看着白璐,她实在不信白璐能有好方法。 “你不信的话,我可就自己去了,到时候你别后悔。”白璐却没有生气,而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是没机会了,但看在你喜欢他的份上,才想着送你一程。但你如果不要,就算了。反正喜欢他的人,有的是。” 绿果见白璐要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自己,立时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真有这么好心?”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其实也看不上你。但比起那些人来,我更愿意帮你一把。”白璐极为坦诚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扫了扫其他几个正目不转睛盯着远处李清年的姑娘。 绿果也看了过去,眉毛耷拉了一下,随即又挑起:“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晚些我在茅草屋等你,到时再说。”白璐没有立即开口的意思。 绿果却罕见地没有反对,而是沉默着还在犹豫。 颜雅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这个好用的棋子就要失控了,便柔柔开口道:“璐儿妹妹有什么好法子,不如说来听听,我也好参考一二。” 白璐连眼神都懒得给颜雅一个,依然看着绿果红嘟嘟的唇,很想弹一弹:“怎么你也心悦李秀才?” “这、这话从哪里说起,我可是有婚约的”颜雅顿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拽住绿果的手:“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既然你对他不感兴趣,何必问这么多?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打算?反正知道此事的人,也就我们几个,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可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白璐把颜雅前前后后的路都给封了。 看着颜雅脸上微微扭曲的脸,心下爽得不行。 笑话,她敢当着颜雅的面说瞎话,就自然有治她的方法。 如果李清年要当和尚这事传了出去,自然是颜雅为了给自己添麻烦而做的。 不过她要是这样做了,绿果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雅雅,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还是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绿果一反常态,默认了白璐说的我们,直接站在了白璐一边,将颜雅排除在外了。 白璐见绿果这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鱼儿,上钩了。 “可我怕你受委屈。”颜雅心里憋闷,脸上还不得不摆出柔和担忧的神情,显然是怕白璐坑了绿果的样子。 但绿果向来自视甚高,哪里会认为一个白璐能耍弄得了自己,见颜雅这很想参与的模样,心里隐隐生出危机感来。 她可记得,还没逃荒时那些颜雅和李清年的风言风语。 “你放心,我分得清对错。”绿果的语调就有些生硬了,虽然没有挣脱开颜雅的手,但身体的抗拒却还是被颜雅察觉到了。 颜雅眼神闪了闪,慢慢松开拉着绿果的手,咳了起来:“咳咳咳这样也好,我这身体实在是个拖累,周大哥给我送的药也该要到了,晚些我吃了药就歇息,你别担心我。” 绿果见颜雅这虚弱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替她拍着后背:“今日你本就不该出来吹风的,一会我先送你回去,看着你喝了药我再走。” 应该是她想多了,颜雅是个好姑娘,明知自己心悦李清年,是绝不会和自己争的。 白璐看着颜雅这一手掌控人心行云流水的操作,暗自点了点头。 学到了学到了。 第九十二章 你喜欢他 接下来的时间绿果都没再和白璐说话,一直对颜雅嘘寒问暖。 不过这在白璐看来,却是表明绿果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转好。 因为绿果这样的性格,若是恨她到了极点,是绝不会这么安静让她如此轻松的。 队伍排得很快,当白璐看到李清年负手站在何方旁边时,还是罕见地心虚了。 怎么说,她才编排了李清年要出家当和尚的事。 这样面对正主,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白姑娘,你希望村名是什么呢?”何方看见白璐走过来,开口问道。 “长生。”白璐没有去看李清年,她怕自己看了他会更愧疚。 李清年却一直盯着白璐,见她说了两个字就转身想走,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 “何叔,我先走了。”白璐走前还不忘朝何方打招呼,只是全程都没有看一眼李清年。 何方忙着记录,只嗯了一声,便也没注意到身边李清年那阴沉的目光。 白璐走出了老远,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正跟在白海生身后砍树的罗钦罗敷兄妹,也没过去,而是直接往茅草屋去了。 白海生虽然性格不大好,可有一点让白璐放心。 那就是,护犊子。 所以罗家兄妹在他身边白璐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已经和白海生以及白琮白珂说过了,罗家兄妹有大用。 她不奢望白海生他们会因为罗家兄妹可怜而照顾他们,所以便给罗家兄妹镀了层金。 这也算是打蛇打七寸。 白璐慢慢走在小路上,秋日的微风拂面,吹去了她一身的疲惫。 一片青黄交加的宽叶落到白璐肩头,又跌落下去顺带在空中做了三个托马斯回旋,最后滑到地面上,还不甘心地又跳起来飞了一阵。 白璐把视线从树叶上收回来,停下来脚步。 “出来。” 她被李清年的护卫跟踪跟地已经习惯了,所以对于细小的异动和视线都十分敏感。 李清年派的护卫一般只有一人,这个人以前是宋潜,后来换了一个。 虽然白璐还没见过新近跟着自己的这人,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和宋潜的强势不同,一直只是远远地跟着,不像宋潜存在感那么强。 但这段路,明显多出来一个人。 这人脚步沉重凌乱,偶尔还会踩到枯枝树叶发出声响,显然不是李清年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 而那个跟着自己的护卫没有发出警示,想来是认识的人,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身后的脚步声在白璐开口的时候就停住了,白璐等了会,没听见动静,转身扫视了一圈,在一棵大树后看到一角粉嫩的衣裳。 “我看到你了,何必再藏。” 那衣角晃了晃,随后慢吞吞地挪出来。 一个粉衣女子从树后转出来,她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一条粗长的麻花辫绑在身后,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白璐皱起了眉,她不认识这个人。 应该说,原主认识,她不认识。 所以她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对方开口。 “那个”粉衣女子在沉默许久后,终于诺诺地张了张嘴,“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什么?”白璐是真的没听见,这女子说话声音太小,被秋风一吹就散了,根本没到她的耳朵里。 若不是看到她嘴唇蠕动,哪里知道她开了口。 粉衣女子一愣,脸上更红了些,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白璐,朝她走了几步,声音也提高了些:“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煞是好听。 白璐挑了挑眉,没有立时应允:“什么忙?” “我知道,我们交情不深,可这事,真的希望你能帮帮我。”粉衣女子又朝白璐挪了几步,双手握得更紧了。 “你先说,什么忙。”交情不深,那该是有过节才对。 毕竟找人帮忙的时候,一分情都会说成五分。 粉衣女子看了白璐一眼,又低下了头,脸憋地更红了。 “我想、我想请你帮我向罗公子传句话。”女子说出这句话,脸仿佛熟透,隐隐还冒着烟。 “为什么找我?” “你们不是亲戚吗,我、我不太敢和他说话。”女子说着,头垂地更低了。 “你喜欢他?”白璐嘴角浮出一丝笑,看着女子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你、你怎么还是如此”女子把后面的彪悍二字咽了下去,抬眼小心地确认白璐有没有生气。 “我就是这性子,不然我们以前也不会闹成那样。”白璐套着话,至少想套个名字出来,也好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以前的事”女子见白璐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但想起从前,心情还是沉了沉,果然白璐是个记仇的吗? “以前的事也是误会,若不是颜雅说了那些话,我也不会疏远你的。本来,本来我们可以是好朋友的。”女子有些惆怅,声音也低了下去。 白璐听了这话,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知道这姑娘是谁了。 原主虽然性格糟糕,却也不是一直这样的。 起初,她是有朋友的,只是白海生总横行霸道,渐渐地,被白海生抢过的人家都让孩子疏远了他们兄妹三人。 不过村里有家白海生没惹过的,也就没有管着孩子们之间的往来。 这家人里的闺女也就是白璐唯一的朋友,只是后来被颜雅使了些手段离间。 这姑娘,想来也就是原主的那位朋友了。 “蒋玉,你对他的喜欢,超过对我的厌恶了吗?”白璐很想明白这件事,因为这与她攻略绿果的计划很有参考。 名叫蒋玉的姑娘一愣,脸上的绯红渐渐褪去,看向白璐的目光也变得澄澈起来,里面闪过的情绪白璐看得清清楚楚,最后定格为坚定。 “是。” “好,我帮你。”白璐也答地很干脆,脸上的笑爽朗而真挚。 蒋玉看着白璐的笑,自己也笑了起来,脸上再度浮现出红晕,“多谢。” “你想传什么话?” “他无依无靠,还带着妹妹,要修建房屋并不容易。我、我求哥哥们多砍了些木头,想要送给他。能否请你,让他傍晚在他选中那块的宅基地等我?”蒋玉羞怯又鼓起勇气说了出来,直直看着白璐的眼睛。 白璐了然,这种事,帮了忙确实该留下姓名的。 第九十三章 凤冠霞帔 白璐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计划,多了几分把握。 “我知道了,你放心。”传话这样的事,并不费神。 何况这事不仅能让她改善些人缘,还能真正帮到罗家兄妹,何乐而不为呢。 蒋玉深深看了白璐一眼,朝她笑了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没说太多,毕竟这事,还得看白璐是不是真的能办好。 她确实很喜欢罗钦,在看到罗钦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为了罗钦,她可以先向白璐服软。 却不知道,这些日子有些变化的白璐,是不是真的转了性。 如果白璐真把这事办好了,那往后,也不是不能和白璐好好相处的。 要知道,当初她年纪小,被颜雅挑拨了几句,又听到白璐跟颜雅说自己的坏话,这才不愿再搭理白璐。 后来想想,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 不过,那时候的白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她也将错就错了。 但从逃荒开始,白璐就有些变了,变得明亮,让人移不开目光。 仿佛藏了许久的珍珠被人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散发出熠熠光辉来。 这事,也算一个契机。 若白璐真的变了,她是很乐意再和白璐成为朋友的。 一个总有办法弄来让人想不到的东西,机灵又让人钦佩的朋友。 白璐看着蒋玉离开,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还早,足够她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去跑腿。 便接着往茅草屋走,却没在外面傻等,而是先到自己的床铺坐下,见四下无人,悄悄拿出了二象仪。 玉米种子她已经给了陆老,只说是自己从府衙带回来的。 陆老半句都没多问,喜笑颜开地就收下了,开始计划起要不要趁着天气还暖和先种一茬,这样尽管收成不会太好,可到了冬天,好歹不会饿肚子。 白璐对种植一事并不了解,所以便让陆老全盘计划,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反正她还有许多金手指,总不至于让这个村的人饿死。 想到这,白璐收起二象仪,也把从塑料杯子转化而成的陶瓷茶壶收了起来,唤出系统。 【开启宝箱。】 没错,她忙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蓝色宝箱没开,也才想起来系统发布的阻挡山贼任务。 【恭喜宿主获得凤冠霞帔一套。】 白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搞什么,这东西能干嘛?】白璐想到自己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冒着大雨跑那么远的路去府衙,还拐骗回来两个小屁孩,给自己多加了责任,就换来这玩意? 【人间女子成亲,都需要此物。】系统回答地一本正经。 好家伙,合着这是给自己备嫁妆了? 【可我要这东西没用啊。】白璐想起自己付出的苦只得到一套衣服,就难受。 【开箱有风险,虔诚出金光。】系统语调起伏了起来,似乎带着嘲笑。 白璐一整个大无语。 行,本来她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靠系统还不如靠自己。 还有四天山贼就要来,极可能就是宋潜那倒霉的叔叔。 白璐并不慌乱,就在刚才,她有了一整套可行的计划。 “我来了,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绿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白璐坐着发呆,有些不喜,却没发作。 “颜雅吃过药了?”白璐扭了扭脖子,看向绿果。 “嗯,已经睡了。”绿果没说太多,她在隔壁的茅草屋安置好绿果就急冲冲赶了过来。 虽然周鹏飞到了府衙后连夜让人送药给颜雅让她也很羡慕,但她最关心的,还是要出家的李清年。 “你快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见白璐顾左右而言他,绿果有些急了。 “你知道,李秀才为什么要出家?”白璐却反问绿果,不紧不慢,仿佛一个在考察学生知识的老师。 “因为不得志?”绿果犹豫道。 李清年在里四村也有几年了,他来时就是秀才,那时候很多人家想要给他说亲,却被他以要给爹娘守孝而拒绝了。 后来的日子,李清年每次要去参加考试时,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被阻拦,纵然他日日苦读,可和举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有一万座大山一般。 绿果还记得,第一次李清年要去考试时,半路上遇到了山贼,抢了他所有的东西,包括考试的凭证。 第二次,李清年走到半道,却遇上雪崩,耽误了考试不说,自己也被冻得半死才凄惨地走回来。 第三次,李清年是为了救助被马踩伤的老人,再一次错过考试。 慢慢地,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运道不好,也有说他命里带煞,更有说他永世出不了头的。 所以等李清年守孝期满,也再无人向李清年提亲。 绿果能想到的理由也就只有这个了,这也是她爹娘极力反对她想要嫁给李清年的理由。 白璐顺坡下驴,沉重地点头:“你说的对,正是为了这个原因。” 绿果双眼一红,语气也有些哽咽:“可我并不在乎这个啊,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他的,他难道” 他难道没有感受到她的心意吗? 在白璐面前,绿果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白璐对于处理小姑娘的情绪并不很拿手,何况是绿果这样平日里风风火火,却突然露出柔软一面的。 “虽说成家立业,可在李秀才心里,或许立了业才能给自己未来的妻子更好的保障。”白璐胡诌着,语气尽量温和。 “我现在心里也很难受,他拒绝了我,又说自己要出家,他宁愿出家都不愿意接受我,所以我也就对他死了心了。”白璐补充道,她知道的安慰人最好的手段就是把自己比对方更惨的一面表露出来。 所以她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肩膀抽动着,仿佛在哭。 绿果本来是真的快哭了,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感情就要化成泡沫,心就揪得狠。 可看到白璐这样子,突然心里就多出来一种说不清的愉悦感。 是啊,清年哥哥宁愿出家都不要她,不像自己,一定是因为清年哥哥还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我知道了,能把他劝回来的唯一方式,就是我嫁给他,对吗?” 第九十四章 啊对对对 啊对对对。 白璐突然觉得和这样恋爱脑的小姑娘聊天有些累。 “你之前已经说了,李秀才是因为不得志才想出家,所以我们现在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让他有成就感。” “简言之,给他找点事情做。” 绿果见自己的提议被否定了,本想发火,可听了白璐的话,又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至于你们成亲这件事,总是要等一切都安稳了才好,免得委屈了你。”白璐循循善诱,苦口婆心。 绿果能感受到白璐这话的真挚,便忍不住红了脸,嗔了白璐一眼。 “可是村官已经选出来了,还有什么事能让清年哥哥做?不如,我让大家有事没事都去找他帮忙?”绿果红着脸转移话题,她一想到自己穿着嫁衣走向李清年,就浑身烧得厉害。 “不可,这样很可能只是给他增加了烦恼。毕竟大家寻求帮忙的,多是小事。”白璐摇着头,这事确实不行。 李清年还得为复国做准备,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帮衬村民。 绿果赞同地点了点头,遇到李清年的事,她也不在乎自己被白璐否定了,只要是真的对李清年好,她就都能接受。 “那你有什么办法?” “离长仙山不远处,有一伙山贼。”白璐说着,密切关注着绿果的表情。 见她表情惊恐张大了嘴就要喊,立马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小点声,别吓着别人。” 绿果双眼里都是惊恐,双手抓住白璐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似乎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别叫,不然就没有能帮李秀才的方法了。知道吗?”白璐贴在绿果耳边低语,感受到她不停点着头,这才轻轻松开了手。 绿果一能说话就立马开口:“那些山贼是哪里来的?他们要来抢我们了吗?不然我们还是再换个地方?” 白璐见绿果还有丝理智存在,这才收回准备随时再度捂住绿果的手,浅笑着一一回答道:“那些山贼大概早就在这了,只是我们是横穿沧浪河过来的,所以和他们错过了。” “那天我从府衙回来,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偷听到他们准备再搜索一次长仙山,找点过冬的物资。虽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被他们发现却是早晚的事。” 白璐没有说自己和山贼已经有了正面交锋,就绿果和自己现在的关系,要是这么说了,她很可能就把一切都怪在自己头上了。 “至于换地方这事,有了李秀才在,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说到这,白璐又朝绿果笑了笑,朝一脸迷惑和惊魂未定的她招了招手。 绿果此时正处于茫然的状态,大脑有些转不动,见白璐招手,就朝她凑了过去。 白璐也靠近绿果,一边低语,一边看着门外被风吹起的一点衣角。 虽然她前面也刻意放低了音量,但既然知道有人偷听,总是该做点样子的。 白璐贴在绿果耳边将自己的计划一点点告诉了她,以防她不懂,还重复了几遍,直至绿果点头才罢休。 “行了,我知道了,这点事我能办好。不过,你确定有用吗?”绿果这不仅是问能不能帮到李清年,更是问能不能抵抗山贼。 “如果没用,你把我供出来就是。可如果有用,功劳和人情都是你的。”白璐不单单给了保证,还给了诱惑。 可绿果却没有如白璐预测的那样高兴起来,反而怀疑地看着白璐:“你真的放弃清年哥哥了?如果这样,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心?” 她怕白璐利用自己,怕白璐骗自己,怕自己忙了一场到最后是一场空。 “我配不上他,但终归是曾在我心上的人,我希望他过得比我好。”白璐低落地道,眼神忧郁,学着从前电视偶像剧里的苦情女二,可惜眼泪怎么都挤不出来。 绿果将信将疑,但却被另一件事分了心。 因为她发现白璐在朝她挑眉,示意她注意外面。 绿果也没莽到直接转身去看,而是借着低头整理衣服的动作,微微侧了侧头。 一角柔软的白色衣料在门外起舞,蹁跹似碟。 是颜雅。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料子,只有颜雅会穿。 绿果脸色变得极为不好。 她是亲自把颜雅扶回隔壁的茅草屋,给她煎了药,看着她喝下去睡着才离开的。 可一直表现地对李清年毫不在意只有同乡情谊的颜雅,却骗了她,跑到这里偷听。 此时她无比庆幸方才白璐说计划时是用的耳语,也无比火大。 她一直把颜雅视作最好的朋友,却被这样欺骗。 绿果不傻,颜雅这样的举动只能表明一件事。 她很在意李清年。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绿果再回想从前的种种,总觉得似乎颜雅这个最好的朋友被蒙上了一层纱,让她看不真切了。 “希望,一切如你所言。”绿果说着站起身,故意发出了较大的声音,“我回去看看雅雅,这件事我会办好的。” 她说话的同时,屋外的衣角便消失不见。 显然颜雅是听见此间事毕,匆匆赶回去装睡了。 绿果转身看见空荡荡的门外,脚步停了停,却没再说什么话,接着慢慢地走出了茅草屋。 白璐并没有跟上去,小姐妹扯头花,不是什么好瞧的热闹。 而且,绿果明显不准备把这事挑明,她给了颜雅弥补的机会。 只看,颜雅是不是真心把绿果当朋友了。 白璐等绿果一走就倒在了草席上,和绿果的交谈并不让她累,真正疲惫的是起先思考整个计划,并把拯救李清年和阻挡山贼这两件事合在一起,让它显得合情合理才更累。 她慢慢闭上眼睛,想要放空一会,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不去想系统,不去想任务,不去想空间,不去想村人,什么都不想,只享受这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变成了奢望。 脚步声匆匆从外面赶进来,甚至可以说是在奔跑。 来人进入茅草屋后脚步只停了一瞬,就朝白璐的草席过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摇着白璐的胳膊道:“白姑娘快醒醒,出事了!” 第九十五章 他还是个孩子 白璐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等这件事办完,她一定要找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否则,这一天天的,比上班还要累。 “什么事?”她睁开眼,从草席上坐起来,看着摇醒自己的人。 这姑娘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麻布衣服,眉眼柔和,虽然皮肤有些蜡黄,但双眼却亮得和星子一样。 她并不认识这人。 不过,似乎是以前留云村那边的,她就算表现出陌生,也合情合理。 “白姑娘,我是安然,这事有些急,我们边走边说如何?”这位姑娘极有礼貌,明明是火烧眉毛的急迫,却还以询问的口气问着白璐。 白璐对这样的人向来很有好感,把自己的疲惫扔到一边,利落地站起来,边走边道:“你带路?” “多谢白姑娘了。”安然焦急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走到白璐前面引领她往村落选址处去了。 “是罗敷小妹妹出了事,罗钦罗公子这会发了火,你兄长父亲都拦不住。”安然先说了结果,脚步匆匆。 白璐原本就知道事情或许会比较棘手,否则也不会有人专门来找自己。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罗家兄妹出了事。 这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怎么罗敷就受了欺负了? 罗钦那个别扭的人,如果只是他自己受委屈,是不至于火气大到白海生他们都拦不住的。 所以,唯有一个可能,就是罗敷被欺负惨了。 “你从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璐确定了目标是半山坡那,也不用安然带路了,拉着她的手就快步跑了起来。 安然没想到白璐比她还要着急,心里却很高兴,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努力把事情的因果讲给白璐听。 “陆老根据大家的投票,选定村名为长生,大家都很高兴。可赵家那位寡妇的儿子却不知犯了什么病,趁着没人注意他,跑到罗敷身边要强行强行搂抱亲吻罗敷。” 安然想到那个让人不喜的小男孩双手在罗敷身上乱摸就犯恶心,怒火又被点了起来,“罗敷被吓到了,哭声把正砍着树的罗公子引了过来,罗公子大怒,拿着斧头就要砍赵家那儿子。” “好在白姑娘的兄长和父亲及时拦住,否则那男孩必然没了活路。”安然说这话时,虽然带着后怕,可话语里还有些许可惜。 “陆老正好在旁边,见罗敷被这样光天化日地欺负,也气得不行,可毕竟那是个孩子,本想好好教育一番让他道歉便算了,只是” “只是什么?”白璐听得鬼火冒,教育道歉有什么用? 赵家寡妇那孩子一看就是从根上歪了的,本来以为只心里有些坏水,却没想到敢这么大胆。 她非得让他再不敢靠近罗敷才行。 “只是,赵寡妇听说自己儿子差点被砍了,哭天抢地,要把罗家兄妹赶出去。”安然心里也窝火地不行,她见罗钦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要是他们真因为这事被赶了出去,自己只怕要哭死。 “陆老好言相劝她不听,罗公子要动手她又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我这才想到白姑娘你,罗家兄妹毕竟是你的亲戚,听说这赵寡妇也只有你才治得了。”安然说话还是比较委婉,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 白璐这会也没有深究安然话里的意思,因为在她们的快跑下,闹剧已经呈现在白璐眼前了。 人群没有围成圈,而是分成了两波互相对立站着,皆是剑拔弩张的模样,中间是罗家兄妹和躺着耍泼的赵寡妇。 罗钦一脸阴沉,手里的斧头是要挥过去的姿势,整个人却被白海生白琮和白珂三个人抱住才勉强站在原地。 他身旁的罗敷小脸煞白,泪水布满了整张脸,浑身发着抖,眼神里都是绝望和嫌恶,死死抓着罗钦的衣角,整个人都躲在罗钦身后。 赵寡妇的儿子已经被赵寡妇抱在了怀里,没人看得到那孩子的表情,可赵寡妇脸上的扭曲疯狂却让人害怕。 陆老站在中间,拄着拐杖好言相劝地道:“确实是你家孩子先动手的,谁家的女儿被这样对待了,都会发火的。” 赵寡妇声音尖利刺耳:“要不是这贱蹄子狐媚勾引朗儿,朗儿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看她穿成这样子,就是想男人骚得慌!年纪小小就耐不住寂寞,等过几年,只怕是个千人睡的货!” “照你这么说,你儿子清清白白一点问题都没有,是吗?”白璐冷冷开口,眼神仿佛能杀人,说出的话,却是赵寡妇最想听的。 罗钦原本已经要挣脱开白家父子,准备把这对母子一起砍死了,见白璐来了,一片死灰的心里不知为何燃起一丝火光来。 罗敷听到白璐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看过去,眼里又落下泪来。 赵寡妇见到白璐,想起沧浪河边的那一次,气焰就弱了些,但她确实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错,理所当然地道:“自然!都是那贱女人的错!” “确实,他还是个孩子。”白璐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赞同了赵寡妇,连赵寡妇自己都很意外。 罗钦的脸色愈发阴沉,就连罗敷眼里的光都瞬间黯淡了下去。 姗姗来迟的李清年,却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仿佛在喝茶听戏。 “对啊,所以”赵寡妇瞬间喜形于色,只是才说了几个字就被白璐打断了。 “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千万不要,放过他。”白璐的语气从轻松转为狠厉,眼神也愈发变得狠辣。 此言一出,赵寡妇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罗家兄妹却再次燃起希望。 唯有李清年,仍然不动如山。 “你什么意思!我朗儿明明一点错都没有!”赵寡妇再次尖叫起来,把自己儿子抱地更紧了。 “你认为他没错,他便没错。只是,这个地方,怕是容不下他了。”白璐懒得和赵寡妇争论,这种从根上就坏了的,是不必浪费口舌的。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说容不下就容不下?”赵寡妇反问,又把炮火对向了白璐。 第九十六章 睡着了 白璐却连看都没看赵寡妇一眼,绕开她走到罗敷跟前,蹲下身直视着罗敷的双眼:“敷儿,你害怕吗?” 罗敷满是泪水的脸让白璐心口作痛,这样小的姑娘,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样欺负。 要说赵寡妇的儿子不是有意的,她能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树上。 她伸手扶住罗敷的肩膀,才察觉到这孩子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心里更是对那贼小子恨到了极点。 施暴的人神隐了,受害者却被暴露在众人眼前被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看客们试图从受害者身上找到不足和缺点,只要有一丝丝不完美,都会被拿出来放大讨论。 仿佛他们一个个都是完美无缺的圣人,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责着受害人。 说些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受害者有罪论。 白璐对罗敷的维护不仅仅出于对她的疼惜,更是一种共鸣。 罗敷自从事发一直不曾开口说话,这会被白璐温柔地看着,实在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扑进了白璐的怀里。 从那个人莫名其妙靠近自己,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动手动脚,到罗钦暴怒要砍人,身边人乱成一锅粥,没有一个人问她,是不是害怕。 白璐紧紧抱着罗敷瘦弱的身躯,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以防她哭得太伤心岔了气。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白璐此时不仅仅是对赵寡妇一家有极大的怨气,对自己也十分不满。 她没想到朗朗白日,众目睽睽,居然有人敢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 也是她的错,她不该放着罗敷在这里的。 赵寡妇见白璐居然就这样不理自己,心火又盛:“那个小贱人还有脸哭?不是她放荡,我朗儿怎么吃这番苦头!看看这小白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我朗儿怎么敢接着在这里待下去!我不管,这两个人今天必须滚!”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本就不该收留这两个外来人。”赵寡妇身后有人附和道,话里话外皆是要把他们赶走的意思。 “可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这不是赵朗找的事吗?”赵家兄妹身后立时有人反驳,很见不得这样仗势欺人的。 白璐冷眼看着两波人又吵了起来,陆老在中间左右为难,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的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 他们这哪里是在争论此事谁对谁错,谁走谁留? 分明仍然是两个村的人在争夺话语权。 里四村的人大部分都站在赵寡妇一边,指责罗家兄妹不知检点,一来就惹事,日后必然安生不了。 留云村的人则基本都是支持罗家兄妹的,话里话外都在骂着赵家寡妇的儿子不是好东西,从小就长歪了,以后也是个祸患。 两波人吵得火热,罗钦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 聪慧如他,也从这里边发现了问题。 虽然他一早就是为了到个全新的地方从新开始,最初这里的人对他们太过热情,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适合罗敷生长的地方。 可看这样的情势,这个地方或许并不是久留之地。 他仍然被白家父子团团抱住,目光却移到了抱着罗敷的白璐身上,有些升起的念头,突然就淡了淡。 “来,跟我过来。”白璐一直低声安抚着罗敷,用手轻轻捂着她的耳朵,不想让那些污言秽语染了罗敷的心智。 见罗敷已经不再抽抽搭搭,白璐慢慢用手扶起罗敷的脸,和她双眼对视着。 罗敷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里面全是恐惧的情绪在影影绰绰。 “姐、姐姐”罗敷断断续续地喊着白璐,不明白白璐要让自己和她去哪。 虽然白璐已经捂住了她的耳朵,可那些高亢刺耳的话语仍然像刀一样刺进了她的心里,扎得她千疮百孔。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巧遇到了不坏好心的人,我们要做的,除了哭泣,还有反击。让那些伤害了我们的人受到惩罚,也让那些想要伤害我们的人,不敢再打我们的注意。”白璐低声和罗敷说着,声音虽然低,却沉稳有力,一点点拔去扎在罗敷心上的刀。 周遭人群嘈杂,人声鼎沸,所有人都似乎变成了背景板,唯有眼前的白璐,如一道光,照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没有早些遇到她呢? 罗敷眼里闪过一丝白璐看不懂的情绪,在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罗敷主动伸手拉住了白璐,“姐姐,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白璐便站起身,将方才那丝异样抛之脑后,替罗敷理了理发丝,带着她穿过言语的刀光剑影,一步步走到那个将这一切加诸于罗敷的罪魁祸首身前。 罗钦听到了白璐和罗敷说的话,也看到了白璐带着罗敷一点点远离自己,心里涌起的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不明白。 “你个贱人!你还敢过来!你赶紧给我走,离我朗儿远点!”赵寡妇对白璐是害怕的,这几日每每想到沧浪河边发生的事,她就睡不着觉。 见白璐领着罗敷过来了,又开始嘶吼起来。 白璐察觉到罗敷浑身又僵硬了起来,看着赵寡妇的眼神就更凌厉了几分:“你说了这么多,赵朗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赵寡妇像是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咙,叫声卡在嗓子眼里,似乎没明白白璐说的是什么。 “赵朗,是个男人,就自己站出来。否则,你就一辈子躲在你娘的怀里。”白璐没有去看赵寡妇,而是对着将脸埋在赵寡妇怀里的赵朗开口。 此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之前没人想起他来,主要是因为赵寡妇实在太能引人注意了,这会白璐直接将矛头对准赵朗,众人也都想听一听这个当事人会怎么说。 可安静了许久,趴在赵寡妇怀里的赵朗半点反应也没有。 赵寡妇自己也觉得不对,她用手扶住自己儿子的肩膀将他推离自己的怀抱,看到的,居然是赵朗闭着双眼,酣然熟睡的模样。 第九十七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站在赵寡妇身后的里四村人都傻了眼,谁能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事人居然心宽地睡着了? “赵家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有人低声议论起来,就像最初议论罗敷一样。 “这时候还能睡得着,真是赵寡妇寻常保护地太好了?居然半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莫说罗家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错,我可从没见过打擂台的两方,一方还能睡着的。” “以前我就觉得赵朗很奇怪,明明是个孩子,看人的眼神总让人不舒服。” “这事可真稀奇,做了坏事的人睡得安稳,受了委屈的却在这里被人欺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支持赵寡妇的人都安静了下去,罗家兄妹这边的人却大声声讨起来,句句都是指责赵朗。 睡着的赵朗实在也出乎白璐的意料,她一直觉得这孩子有问题,但没惹到她,她也懒得理会。 今日,她是切切实实要替罗敷出这口恶气的,这才把赵朗将赵寡妇身后拉了出来想要对线,谁知赵朗的表现,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赵寡妇自己此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突然就没了力气。 她冲锋陷阵要给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不惜与白璐再次交恶,可她要保护的人,却对这一切不以为然。 甚至,睡着了。 赵寡妇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笑话。 看着四周人的眼神,听着他们的话语,这种荒唐感更甚。 她的心凉了半截,看着赵朗的睡颜,抬手就抽了个巴掌过去。 赵朗睡得正想,猛然被打醒,双眼发懵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己娘亲表情扭曲,是他常见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赵寡妇见自己儿子被自己打偏了脑袋,双眼混沌地看着自己,又生出悔恨来,再次把赵朗抱紧:“朗儿,朗儿,娘是不是打疼你了?都是娘的错,你打娘,你打回来。” 赵寡妇一边说,一边拿着赵朗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打,不过力道却不大。 白璐看着这对母子,一种怪异感升上心头。 她其实一直觉得人能活成什么样子,都是靠自己的。 可看着这场景,她真的不由想起了一句话。 上梁不正下梁歪。 到底这对母子,是怎么能相处成这样的? 赵朗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就顺着赵寡妇的力道一下下打着自己娘,视线却慢慢转到了白璐身边的罗敷身上,眼睛里浮现出的光,让罗敷一下子退到了白璐身后。 白璐也注意到了赵朗的眼神变化,心里对他升起的一点恻隐之心彻底荡然无存。 “既然醒了,就说说,为什么要欺负罗敷。”白璐安抚地握了握罗敷的手,也没有强拉着她直面赵朗。 罗敷才被那样对待,能跟着她到欺负自己的人身前讨公道,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朗看不到罗敷了,只能看着白璐,眼神又变得阴暗湿冷,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直直看着白璐。 “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璐在这样的眼神里很不适,威胁一个小孩,她本该有心理负担的,但赵朗,她总难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你如果小一点,我就不会找她了。”赵朗推开赵寡妇,站了起来,绕开白璐去看她身后的罗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看着的是罗敷,言语的对象却是白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朗不过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仅仅是说,确实是他欺辱了罗敷,更是说,他连白璐都想 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说,他喜欢小女孩? 有这年龄的人家都胆寒起来,开始找起自家的闺女,明里暗里问着有没有被赵朗靠近过。 “告诉娘,你和赵家的小子关系怎么样?” “赵家小子,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人人自危,不仅仅留云村的,就是起初支持赵寡妇的,也慌了起来。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时,人人都可以当理中客,都可以由着性子随意评论。 只有当自己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才会明白其中的苦楚。 “不用问了,这些乡野丫头,长得丑,我还看不上眼。”赵朗笑起来,话语像淬了毒,自己却毫不在意,甚至还评价起其他小姑娘的外貌来。 这话算是惹了众怒,唯有些家里只有男子的不为所动,只当成是笑话看了。 “我想,不用再讨论到底是谁的错了?也不用再争论,到底谁该离开这里了?”白璐冷笑一声,对赵朗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态度无语。 “让他走!让他们走!” “这种祸害不能留在村里,不然家家的女儿,都要被他祸害了!” “光天化日就敢动手,这种人就该直接剁了手脚喂野狼!” “陆老,快让他们走,我们长生村容不下这样的人!” 声讨之势越发热烈,赵寡妇被自己儿子背刺了,此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赵朗却是无所畏惧。 “走就走,这破地方谁想待?”说完,甚至连赵寡妇都没管,自己就动身要离开。 只是在路过罗敷时,脸上又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来,伸手就要往罗敷脸上摸。 白璐哪里会让他如此放肆,把罗敷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一脚踹向赵朗。 她没有留力,只是她此时力气确实不大,只把赵朗踢倒在地,甚至还有维持那让人不舒服的笑容的力气。 “真是无趣。”赵朗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严阵以待的白璐和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罗敷,转身就要走。 “慢着。”白璐冷冷看着赵朗,出声阻止了他。 赵朗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径直往前走着,边走还边发出诡异的笑,整个人的状态似乎都有些癫狂。 白璐皱起了眉头,她是想要赵朗亲口对罗敷道歉的。 虽然罗敷或许不能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可至少能让罗敷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只是赵朗这个精神状态看着,实在不太正常。 到底这对母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以前赵朗也让人不喜,却总是话少,像个哑巴,一切都让赵寡妇出头。 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还是说,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全面爆发了? 只是恶人的悲喜白璐并不想去了解,她抬步就要去追赵朗,高低今天必须让他给罗敷道歉。 可她连脚步都没迈出去,就被罗敷扯住了衣服。 “姐姐,就这样。” 第九十八章 不因他人惩罚自己 “朗儿!朗儿!你要扔下娘不管了吗!你要和你那短命的爹一样,抛下娘不管了吗!”赵寡妇看着赵朗离开,突然反应过来,大喊着追上赵朗,从后面抱住他不撒手。 赵朗的脸上充满了厌恶,他用力掰着赵寡妇的手,“放开我!” “朗儿,是娘错了,娘不该打你,你要是走了,娘该怎么办?”赵寡妇没有松手,死死抱着赵朗不放。 “那就去死啊。”赵朗见挣扎不开,也懒得再动,冷笑一声道。 赵寡妇接下来的话就统统消散无烟,她震惊地看着自己儿子的后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知道,和你在一处,有多累吗?”赵朗转过身看着赵寡妇,嘴角的笑如弯刀,狠狠刺向赵寡妇。 “你天天说一切都是为了我,想要我过的好,但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必须按照你说的去做,凭什么?” “就凭你生了我?我在你眼里,根本不是儿子,只是一样工具。保你后半生无忧,让你脸上有光的工具罢了。” “所以何必做出这样假惺惺的姿态来?你爱的,从来都是你自己。”赵朗一句接着一句,赵寡妇的眼睛越睁越大。 “朗儿,这些话,你从不曾” “只要我有不对你心意的地方,你便非打即骂,宛如训狗一样训化着我。我一直在忍,为的就是这一刻。” “心痛是吗?崩溃是吗?和我这么多年受到的痛苦相比,我觉得还远远不够。”赵朗似乎是把所有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还嫌不足,狠狠踩在赵寡妇的心尖上。 没有人说话,无论是快要昏厥的赵寡妇,还是四周看戏的人,都静静看着赵朗。 看着这个从前寡言少语,让人不喜的男童。 赵朗冷哼了一声,趁着赵寡妇愣神,狠狠甩开赵寡妇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寡妇喉咙里发出一声似鹅如鸭的哀嚎,双眼一翻,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秋风乍起,卷起片片落叶铺在赵寡妇身上,如同是老天怕她冷,给她盖了一层薄被。 白璐没有理会赵寡妇,里四村有和她交好的几个婆子已经去架起赵寡妇准备带她回茅草屋了。 “敷儿,你心里,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白璐弯下腰看着罗敷,这件事她认为并没有完全处理好,生怕罗敷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罗敷抬起脸看着白璐,她脸上的泪水早被白璐仔细擦去了,双眼因被泪水洗过显得更为澄澈:“姐姐说过,这不是我的错,我不该觉得自己有问题。” 罗敷摇着脑袋,看了眼远去的赵朗和被人扶走的赵寡妇,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比早前好了许多。 白璐仔细看着罗敷的表情,确实没有从里面找到阴郁不结,稍稍放了心:“敷儿可还想在这里住?会不会想要去其他地方?” 若是罗敷因为赵朗想要离开,白璐也是愿意送他们走的,甚至,她还可以帮他们再找一个好地方居住。 只是,她也有些舍不得这样惹人怜爱的罗敷。 就是怕罗敷会触景生情,心里愈发过不去。 “我还是想和姐姐一起,我不想去其他地方。”罗敷却立即摇着头,“这里的人都很好,那个欺负我的人也离开了,我不想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白璐听了这话,对罗敷又疼爱了几分。 这样一个明事理,又坚韧的小姑娘,白璐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她拉住罗敷的手走到罗钦跟前:“往后,就让敷儿跟着我,今日的事绝不会再出现。” 罗钦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白璐拉着自己的妹妹,信誓旦旦地和自己承诺,良久没有说话。 “你不会武。”罗钦知道自己还得建房,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办法一直把罗敷带在身边。 而白璐的心性他现在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却对她的实力,很存疑。 毕竟他刚才可是看到了,白璐的一脚,只能把那贼小子踹倒,而不能把他踹死。 至于离开长生村这个选项,在看到罗敷的眼神时,就被罗钦排除了。 “我今天就开始学,带着敷儿一起。”白璐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和谁?”罗钦问出口的时候就有了答案,看向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清年,“和他的护卫?” 白璐没有否认,这事虽然还没和李清年商量过,但她有把握不让李清年拒绝自己。 “我会随时看着。”罗钦没有再追究,说完这事,目光在罗敷身上停留许久,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拍了拍罗敷的肩膀,又朝白家父子拱了拱手,拿着斧头就朝着赵朗之前离去的方向走去。 “姐姐,我哥他这是去哪?”罗敷聪慧,看到罗钦这模样,能猜个一二分,却还是问着白璐。 “没事的,他是去砍树呢。”白璐没有对罗敷说实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罗钦这是要去好好收拾赵朗的。 在白璐心里,赵朗对罗敷做了那样的事,无论他自己有多悲惨,都不值得原谅。 仅仅是把他赶出去,太过便宜他了。 甚至可以说,是赵朗利用了罗敷,报复赵寡妇,给自己谋求了自由。 所以对于赵朗,离开长生村还是一件好事。 罗钦怎么可能会让赵朗开开心心地离去? 若是罗钦不去,她一会也是要追上去的。 只是没人发现,一直站在李清年身边的韩晓光,也已经悄悄不见了。 罗敷听白璐这样说,也没有再问,乖巧地站在白璐身后。 “你,可以帮我吗?”白璐见罗敷不说话了,朝她笑了笑,握紧她的手转向李清年。 她没说帮什么,但大家都明白。 “李秀才哦不,秀才老爷,如果可以,不然也把我这两不成器的儿子带着一块?”白海生见缝插针,看李清年没有直接拒绝,把白琮和白珂也推到了前头。 第九十九章 一箭三雕 “我可以帮你,”李清年看了眼白海生,朝他点了点头接着转向白璐,不等白家人道谢,他又接着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白海生脸上的笑顿时就消散无踪,一把将白璐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秀才老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就是。” 他只想着李清年可以让护卫教教自己的儿子,忘了李清年还很有可能觊觎着自己的闺女。 同是男人,李清年看着白璐的眼神,就让他浑身不得劲。 “白叔客气了,若是大事,自然会麻烦你,不过此事,唯有白姑娘能帮我。”李清年对白海生的态度很好,应该说,他对除了白璐之外的所有人,态度都很谦和。 “你说。”白璐安抚地拍了拍白海生,朝他眨了眨眼。 李清年和那个天杀的赵朗不同,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李清年脸上还是淡淡的笑,他方才自己想了许久,有些事既然理不清道不明,那就一直放在眼前,这样总有一日,他会弄明白自己的异常是为什么。 尽管,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可他并不确定。 也不敢确定。 “我希望,白姑娘能替我带带栀迎。” “栀迎?”白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 直到一个和罗敷差不多高的人影从树上跳下来,垂首站在李清年身边,白璐才恍然大悟。 这个孩子,正是他们路过里德县时佯装天真去找大婶套消息的男童。 也是李清年护卫中年纪最小的。 更是,那个未来会让李清年吃大苦头的卧底。 白璐的脑子有些短路,李清年曾说他已经找到了卧底,可栀迎还在这里,难道说,李清年找错人了? 或许是白璐的眼神太过震惊,李清年一眼就看懂了她的内心想法。 “栀迎从前做了些错事,我想让白姑娘替我多多教导。”李清年语速很平缓,语调也很好听,如同在诵诗。 可这话里的意思,白璐却是听得分明。 李清年很明白栀迎是卧底,可因为种种原因,要给他一次机会。 “为什么是我?”白璐虽然对李清年这样敢于把卧底放在自己身边的行为很敬佩,可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教导这位未来的大人才。 “我觉得,白姑娘很会和孩子相处。”李清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正好奇打量栀迎的罗敷身上。 “况且,栀迎是受过训练的,在你们学会些拳脚功夫前,他完全能够保护你们。”李清年又加了筹码,很是志在必得。 白璐也看着罗敷,罗敷感受到白璐的眼神,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依旧美丽漂亮,却少了从前的天真灿烂。 白璐的心就痛了一下。 “他,真的会用心保护我们吗?”白璐并不排斥多带一个孩子,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遛,可她要确定的是,这不是引狼入室。 李清年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拍了拍栀迎的肩膀。 栀迎浑身一颤,头仍旧低着没有抬起,只是闷闷地开了口道:“我以性命起誓。” 白璐看不清栀迎的表情,却看得清李清年的。 李清年脸上的笑已经淡了许多,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恳求。 他似乎,真的很想自己帮他这个忙。 “我答应你。”鬼使神差,白璐答应了李清年。 不单单是为了李清年的眼神,更是为了他这样的心胸。 她本以为李清年知道谁是卧底后,不说将其扫除干净,也绝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地活在世上。 但他不仅仅让栀迎留在他身边,还准备将他引上正途。 白璐并不认为李清年此举是为了监视自己,因为已经有一个护卫在暗里一直跟着自己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至于李清年到底为什么要让自己带着栀迎,白璐暂时还想不明白。 不过李清年的很多行为她都搞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对自己好的,那就无所谓。 不过是把栀迎带在身边,既能近距离保护罗敷的安全,又能给罗敷找个玩伴分散她的注意力,还能卖李清年一个面子让白家人都有习武的机会。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在答应李清年后,白璐一点点给自己找着理由。 最后完美地说服了自己,并觉得自己的决定半点问题都没有。 “那么,你想让谁来教导你们?”李清年这次是真心地笑了起来,如春风化雪。 “随便挑?”白璐以为李清年会找个比较闲的人来教导他们,毕竟这样护卫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却没想到,李清年居然让她自己选。 “随便挑。”李清年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有自己的打算,栀迎这步棋已经下好了,该根据白璐的选择思虑下一步棋了。 “宋潜。”白璐也没多想,把最熟悉的人说了出来。 在树上的宋潜双眼一亮,他总算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留在长生村了。 这样一来,和颜姑娘打交道的机会,自然也就变多了。 “好。”李清年没有反对,拍了拍手,宋潜就从树上飘了下来。 只是这降落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轻松愉悦。 “白叔,你也一道?”李清年冲白海生道,确实是个谦虚的后生模样。 “我都这个年纪了,筋骨都死了,哪里还能学得了?”白海生虽然心痒痒,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光看李清年这些护卫一个个都能飞檐走壁,就知道是童子功。 白琮和白珂这时候学都有些晚了,何况他呢? “虽说难一些的是来不及了,可强身健体的功夫,还是没问题的。”李清年劝着白海生,“或者,先跟着学两天,要是不喜欢再说?” 白海生看着宋潜强健的身体,确实有些羡慕和心动。 “他可以根据不同的人教不同的东西,不说成为什么大侠,强身健体总是可以的。”李清年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不把白家人整去学武誓不罢休的模样。 “爹,我们一道学。”白琮和白珂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的,也跟着劝起来:“往后咱们再出去,谁还敢看不起咱?” 白海生在李清年和儿子们的夹击下,最终还是松了口。 白璐全程一言不发。 她觉得很奇怪,李清年这么上赶着让白家父子学武,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人,向来是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的。 第一百章 活在阳光下 “不过,我们还得建房子,这”白海生终归是一家之主,惦记着自己家连地基都还没打的房子。 “早晨习武,其余时间宋潜会和你们一起。实在不行,我也派其他人来帮帮你们。”李清年还算一个有良心的领导,没有往死里压榨宋潜。 “那就太麻烦这位小哥了。”白海生不好意思地道,脸上的笑却没多少不好意思。 在他看来,李清年对这事这么上心,就是觊觎自己闺女。 他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从李清年这里多捞些好处,就对不起自己妹妹。 其实若非李清年过于文弱,就凭他这么多的护卫,璐儿真跟了他,也不会吃亏。 可李清年手无缚鸡之力,白海生就是看宋潜都比看李清年要和善许多。 毕竟,白璐如果嫁给了李清年,就是和李清年一起过日子,而不是和他的护卫。 如果事事都要通过李清年的护卫才能做,那不如和这个叫宋潜的成亲呢。 在白海生的认知里,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武力值。 一个没有武力值的人,就是有再多的护卫,有朝一日也可能被护卫给杀了。 “要是有其他需要,都可以找我。”李清年做好事做得滴水不漏,直把长袖善舞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白海生和李清年打着哈哈,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宋潜和几人约定了第二天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既然被李清年派去教人习武,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得和其他人交接一番。 李清年也转身离开,和早前的沉郁暴躁很不一样,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又变得清风霁月。 白海生和白琮白珂也接着去砍树了,虽然说宋潜会帮忙,但白海生也不想完全依靠他人,房子这种东西,还是自己修的才最合自己的意。 早前看戏的众人也都该干嘛干嘛去了,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地方就只剩下白璐、罗敷和一直没抬过头的栀迎。 “你,有没有哪里疼?”白璐牵着罗敷,看栀迎如同雕塑般一动都不动,蹲下身轻声问道。 她对栀迎的感觉很复杂,书里对栀迎小时候的描写并不多,只在后面体现了栀迎是个心狠手辣又善于伪装的人,对重用他的李清年半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说出卖就出卖。 而且也没有说明栀迎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确实害得李清年栽了个大大的跟头,伤筋动骨了好一阵。 最后被揪出来的时候也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还叫嚷着做鬼也不会放过李清年。 如果白璐遇到的是几年后的栀迎,她是绝对不会如此温柔相待的。 可是栀迎现在只是个孩子。 和罗敷差不多大的孩子。 白璐不知道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也不知道栀迎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改邪归正对李清年忠心耿耿,她也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改变一个人。 此时此刻,她只想把栀迎当成一个孩子,一个还没有做出过任何错事的孩子。 在他和自己相处的这段时间,尽量让他放轻松,不要背负不该在这个年纪背负的苦难。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怎么说,毕竟李清年自己都不在意,她也懒得去操那个心。 不过,白璐还是担心,栀迎是被李清年好好收拾过一顿才这么听话的,害怕栀迎身上有什么伤。 栀迎却只是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没说。 白璐对付这样别扭的孩子有自己的心得,她直接拉过栀迎,挽起他的衣袖裤腿,又到处按了按,没有发现血迹或伤口。 心里便对李清年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番。 没用刑,却能让一个卧底乖乖听话,这是怎样的心计才能办到的? “她叫罗敷,应该和你一样大。”白璐朝栀迎介绍着罗敷,“往后,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她。” 栀迎没有说话,仍旧低着头,像是没听到一样。 “敷儿,他叫栀迎,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白璐也没在意,又对着罗敷道。 罗敷虽然早前才经历了那样的事,这会却已经恢复了不少,看着栀迎,笑着朝他走过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栀迎还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没有动静,自从李清年离开,他就像断了电一样,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 白璐看着罗敷脸上的笑渐渐黯淡下去,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开口道:“敷儿,我们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她不是怕罗钦下手太重,而是怕罗钦心软。 她想去看看赵朗最后的下场。 而且韩晓光也跟着去了,白璐不确定他是帮着哪一边的。 “好。”罗敷点了点头,视线依然落在看不到模样的栀迎身上。 白璐牵起罗敷就往罗钦离开的方向追去,虽然她不知道罗钦的具体路线,不过,这个方向的小路,就这一条,不至于找不到人。 她故意没和栀迎说话,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跟了上来的栀迎,嘴角浮起一抹笑。 “敷儿,牵好栀迎,别让他跟丢了。”白璐朝罗敷道,她此举并不是真的担心栀迎迷路,而且想让罗敷通过照顾别人,不再沉浸于之前的阴影里。 栀迎一个护卫,虽然年纪小,却不至于会找不到路。 罗敷很听白璐的话,伸手就拉住了身边栀迎的衣袖,朝他笑了笑,也不在乎栀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脆生生地道:“要是走不动了,我们会等你的。” 白璐真的很喜欢罗敷这样的孩子,更加不忍心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敷儿,我们一定要好好习武。”白璐虽然是对罗敷说,却更是对自己说。 她绝不会再让罗敷受到一点伤害。 “我听姐姐的,这样栀迎也就不会太累了。”罗敷把栀迎也带上了,显然是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男孩。 白璐笑出声来,忍不住揉了揉罗敷的头,继续顺着小路往前走。 其实走前她问过李清年,想要让栀迎变成什么样的人。 李清年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 “我希望他,能放下一切。” “成为一个可以活在阳光下的人。” 第一百零一章 崴了脚了 白璐领着两个孩子走在林间的小路上,阳光细碎地从繁茂的枝叶间渗透下来,在地上投射出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绿晕。 昨夜大雨残留的雾气露珠还未完全散尽,被光芒一照就折射出数个小小的七彩虹桥来。 鼻尖全是被冲刷过的清新空气,隐约有不知名的花香浮动。 偶有枯叶从枝头荡下来,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来。 “姐姐,这片叶子真好看!”罗敷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越来越轻松,甚至还有空盯着地上一片红边的黄叶给白璐看。 至于她没有去捡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的右手被白璐牵着,左手又牵着栀迎,实在没有再多的手去捡叶子了。 白璐看着罗敷渴望的眼神,心里好笑,直道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子,说不放开栀迎就真不放开。 自己松开了罗敷的手,示意她自己去看看。 她带孩子并不想完全溺爱,那样小孩子会习惯于别人的付出,最后很可能变成一个半点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废物。 所以很多事,白璐都想让罗敷自己去面对。 例如直面赵朗,例如捡起喜欢的叶子。 罗敷脸上的笑容愈发大,欢天喜地地就拉着栀迎跑向那片她看中的叶子。 可正好一阵风起,将那叶子吹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又往前滑翔了一段距离。 罗敷“咦”了一声,拽着栀迎去追,但这阵风似乎在故意戏弄她,一点点逗弄着罗敷,把她引地越来越远。 白璐连忙跟上去,保证罗敷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 可她的目光再往前,却凝住了。 在不远的密林间,有一大片的猩红血迹,有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 白璐看不到那人的面孔,却认得那衣服。 是赵朗。 罗敷已经追上了那片叶子,正低头要捡起来。 一旦她抬头,她就会看到坡下的惨状。 这势必,会让她害怕。 白璐也顾不得太多,她猜到了罗钦会收拾赵朗,带着罗敷过来,也是想要让罗敷亲眼看看伤害了自己的人的惨状,说不准还可以让罗敷上去踢他几脚。 但谁知,罗钦下手居然这么重。 那么大一滩血,赵朗不死也残了。 这样的场面,就一点也不适合让罗敷看到了。 “哎呀!我摔倒了!”白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喊道,不仅是为了吸引罗敷的注意,更是为了让可能还在附近的罗钦做好准备。 罗敷才捡起树叶想要举起来透过阳光好好欣赏,她知道这样才能更看清树叶的脉络领略它的美好,可听到白璐的痛呼,连头也来不及抬,就转过脸去看白璐。 见白璐整个人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脚踝,连忙扯着栀迎的袖子往白璐的方向跑去。 栀迎这一路都像个牵线娃娃被罗敷拉来扯去,半点都不带反抗的。 可这会,他虽然身体跟着罗敷跑了,头却转了过去,看着那一片猩红。 “姐姐,你没事?痛不痛啊?”罗敷蹲在白璐跟前,丝毫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场面有多骇人。 白璐见罗敷在自己预料中的位置蹲下,放心了不少,再看栀迎面无表情的脸,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她是看到栀迎回头了的。 原本这种场面,无论是罗敷还是栀迎,都是不该看到的。 可栀迎经历过特训,对血腥和动静十分敏感,这样的场景,是瞒不过他的。 白璐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可惜。 “我崴着脚了,好疼啊。”白璐倒抽着冷气,表现地极为痛苦,甚至还用力暗中掐着自己的脚踝,好让疼痛变得更真实些。 毕竟,罗敷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罗敷见白璐脸色都白了,额上也渗出冷汗来,慌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去摸一摸白璐的脚,又怕让她更痛,僵住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敷儿,帮我去宅基地边上的山泉弄点冷水,再找个帕子替我敷一敷,就没事了。”白璐抽着凉气断断续续地道,准备罗敷支走。 她已经看到罗钦从层层枝叶间悄咪咪探了个脑袋出来,手里还握着把染血的斧头。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此时是罕见的慌乱,见罗敷背对着自己才松了口气。 又听白璐的话,几不可查地对她点了点头。 “好,栀迎你留在这帮我照顾姐姐好吗?”罗敷站起身就准备跑,意识到自己还拉着栀迎的衣袖,忙松开他道。 栀迎站在白璐旁边,所以罗敷也并没有回头的机会。 “李秀才还派了别人保护我的,你别担心,让栀迎跟着你去。”白璐怎么可能让罗敷一个人到处跑,栀迎虽然话不多,好歹是会武的。 “可是”罗敷知道李清年护卫多,她还曾和这些护卫一起住了一晚,但就这样把白璐扔在这,她还是觉得不妥。 “快去,我快疼死了。”白璐夸张地呼着痛,催促这罗敷,“快去,没事的。” 罗敷一咬牙,还是小跑着往宅基地去了。 这一回她没有拉着栀迎,栀迎却自己跟了上去。 白璐目送着罗敷和栀迎离去,等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喊痛声这才停下,却依然坐在地上没有起来。 “快把那处理了,一会敷儿就回来了。”白璐看向罗钦的方向,罗钦没有出声,但枝叶却剧烈地摇晃起来,伴随着拖拽重物的声音。 白璐没有去帮忙,她怕自己不小心沾到血,不好和罗敷解释。 也怕一旦换了姿势和位置,会被罗敷看出来。 对这个水晶一般的女孩,她不想让她看到任何不好的东西。 罗钦的动作很快,在罗敷赶回来前就把赵朗拖到了远处的洞穴里,还用许多藤蔓枝叶将原地的血迹都遮盖了起来,顺便将自己的斧头藏了起来,理好自己的衣裳和发丝,确认浑身上下没有不妥的地方才走到白璐身边。 “你若去南园戏班唱曲,高低也会是个台柱子。”罗钦表达了对白璐演技的赞扬,只是言语并不很动听。 “你若去街头菜场杀猪,大小也会是个地头蛇。” 第一百零二章 有个妹妹真好 “哥哥?你去哪了?”罗敷已经捧着浸过凉水的布条跑了过来,结合她短了一截的衣角看,明显就是她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罗敷的衣服本来就有些短了,这样一弄更显得窄小,白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开始搜罗起自己的空间来,想从里面找找有没有能给这孩子当补丁的布料。 不是她不想给罗敷找更好的衣服,只是便利店里确实没有衣服。 她得赶紧想办法赚钱,至少不至于连件好点的衣服都没法让罗敷穿。 不知何时起,这个小姑娘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了。 罗钦快走几步想去接住罗敷手里的东西,却被罗敷避开了。 “哥哥,你先转过去,女孩子家的脚不能让别的男子看的。”罗敷自顾自跑到白璐脚边蹲下,正要挽起她的裤腿把帕子敷上去,突然停住了,对罗钦道。 罗钦看罗敷义正言辞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乖乖地转过去了。 跟着罗敷一道跑过来的栀迎手里提着一个小木桶,里边都是凉丝丝的山泉水。 他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又恢复成断电状态,听了罗敷的话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却被罗敷一直盯着。 那视线太过于炽热,仿佛有实质,栀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明白为什么这视线会这么让他难受了。 因为罗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登徒子,带着不悦和催促。 栀迎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没等栀迎的大脑发出指令就自己转了过去,等整个人背对着她们了,这才觉出不对来。 罗敷把所有可能影响白璐名声的危机都排除了,这才甜甜地看着白璐:“姐姐,你忍一忍,马上就不痛了。” 白璐看着罗敷一边帮她卷裤腿,一边仔细地把她刚才故意弄到脚踝上的泥污用水擦去,这才把布条重新浸了山泉水敷在白璐脚踝处。 这样的妹妹,谁不想要呢? “敷儿,谢谢你。”白璐真心道谢,已经把罗敷圈入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罗敷替白璐把脚踝处理好,把裤腿理好,扶着她慢慢站起来。 “我们这就回去?”罗敷征求着白璐的意见,其实也是在问罗钦。 罗钦和栀迎听到她们的动静这才转过身,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很淡,却都看出了里面无奈的情绪。 “回去。”罗钦点了点头,栀迎继续当哑巴,确实主动地把木桶再次提到了手里。 罗敷让白璐依靠在自己身上,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只要有一点不对就慌乱地不行。 白璐又哪里会真的把所有力量都压在罗敷小小的肩膀上,何况她并非真的崴脚,也只是做了做样子,“既然找到你哥哥了,我们就回去。” 罗敷应着声,扶着白璐一点点往回走,配合着白璐缓慢的步伐,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白璐却也是配合着罗敷,既要表现地自己崴了脚很疼,又得表现出不想太麻烦罗敷而自强自立。 这样复杂的情绪,若非罗敷还是个孩子,白璐是很难瞒过去的。 一行四人把一段不长的距离走了很久。 不单单是时间,更是心情。 一个人在假装崴脚,两个人在不知道这个人是假装崴脚,只有一人是天真烂漫啥都信,任劳任怨出苦力。 还没到宅基地,在半山腰砍树的白家父子就眼尖地看到他们。 白海生立时就扔了斧头跑过来,边跑边喊着:“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遇到野兽了?” 长仙山以前很少有人,所以野兽到处乱窜。 还是这两天他们来了,在许多地方放了火,又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驱赶了一些野兽,这才安静下来。 不过,若是跑得远了,还是很可能遇到野兽的。 “不是的白叔,姐姐是崴了脚了。”罗敷连忙解释。 她不开口不行啊。 她哥哥是个话少的,遇到陌生人话就更少了。 栀迎相处下来比她哥话还少,简直和哑巴没什么区别了。 而白璐? 在罗敷的认知里,白璐这会正是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所以只有她来解释了。 白海生一听,从罗敷手里接过自己闺女,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着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爹背你回去歇着。” 白璐苦笑着,在罗敷跟前只能做戏做全套。 便从白海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接着就顺从地趴在白海生宽阔的背上。 白海生在人情方面一直不大好,也没和罗家兄妹说话,背着白璐就往山下走,边走还边絮絮叨叨地和白璐说着往后走路要看路。 还是跟过来的白琮朝罗敷道了谢,又和罗钦寒暄了几句,再宽慰了罗敷几句,对她早晨的遭遇表示同情,痛骂了赵朗一顿,这才领着一言不发的白珂接着回去砍树。 罗敷本来是想跟着白海生一起去照顾白璐的,却被因为应付白琮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海生背着白璐渐行渐远。 等白琮和白珂走了,罗敷再想去找白璐,又被罗钦拉住了。 “那个赵朗,我狠狠收拾了他。”罗钦单刀直入,只是没说得太具体。 “哥哥你没事?你有没有受伤?”罗敷却不关注赵朗到底被罗钦收拾地怎么样,而是紧张地检查起罗钦有没有受伤。 “没有。”罗钦看着罗敷,眉眼都软化了下去。 她的妹妹这么美好,所有伤害她的人,都该死。 “那就好,以后哥哥可不要这么冲动了。”罗敷围着罗钦转了一圈,确认他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我会和姐姐一起学武,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我还可以保护哥哥。” 罗钦有许多话想和罗敷说,最后却只是蹲下身,慢慢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栀迎没有跟着白海生和白璐一起走,而是静静地站在兄妹二人旁边。 似乎在看他们,又似乎透过他们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如果白璐现在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栀迎的异样。 可是罗家兄妹现在没有一个人有空关注他,也就没人知道,栀迎虽然如雕塑一样,身侧的手却握成了拳,青筋毕露。 第一百零三章 可以帮我个忙吗 白璐被白海生一路背到了茅草屋, 这样和白海生独处的时刻,白璐很享受。 在她心里,白海生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尽管对外人极度不好,对白琮白珂也有些偏心,对她,却是真的掏心掏肺。 能够被人偏爱,是白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够有恃无恐的唯一原因。 而白海生将白璐放到她的草席上替她盖了层破烂地算不上被子的布,伸手揉了揉白璐的头,“为什么要假装崴脚?” 白海生虽然宠白璐,人却不傻,加上多年打猎的经验,在最初的焦急过后,很快就察觉到了白璐并没有真的崴脚。 白璐也没想着能瞒过白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罗钦收拾了赵朗一顿,差点被罗敷看到,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下手很狠?”白海生像是亲眼看到了一般,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一大片血呢。”白璐点了点头,回忆起满目的猩红。 “总算不是李秀才那样的小白脸了,这小伙子不错,能处,有事他真出头。”白海生对罗钦的评价倒是很不错,至少在李清年上头。 白璐明白白海生对李清年的偏见,也不想去替他解释。 反正,白海生喜不喜欢李清年,对李清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一个前朝太子爷,也不至于和白海生计较。 “行了,好好歇着,这些天你累得都瘦了,马上也要晌午了,我给你打点好吃的补补。”白海生捏了捏白璐的脸蛋,有些心疼。 白璐甜甜地笑起来,腻在白海生的胳膊上蹭了几下,“我就喜欢爹给我打的好东西,比其他的都好吃。” 她这么说,一是为了让白海生高兴,二也是减少白海生去抢别人东西的可能性。 果然,白海生被闺女这么一夸,脸笑得和花一样:“放心,爹亲手给你打个生猛的,一定肉质鲜嫩。” 说完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绕到隔壁茅草屋取了自己的猎枪,往山林里去了。 李清年在茅草屋外站了好一会,白海生走的时候他就站在门边,但白海生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连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仿佛李清年并不存在。 李清年对白海生这样的态度却并不在意。 他走进屋子看着躺在草席上的白璐,觉得她似乎比平时看起来要单薄许多。 尽管他听到了白海生和白璐的对话,知道白璐是假崴脚,可看着闭上眼睛的白璐,还是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这是吹得哪门子风,把太子爷给吹来了?”白璐早就听到了李清年的动静,却感觉他很久没动作,这才睁开眼,只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继续躺着道。 李清年居高临下看着白璐,看着白璐的眼睫毛颤动地宛如振翅高飞的蝶,一点点飞起来,挠着他的心房。 随即而来的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在一瞬间的迷茫后恢复了清明和澄澈,像一池山泉水。 可惜出口的话让人高兴不起来,语调带着点讽刺。 李清年搞不明白白璐,他自认这几天没有得罪过她。 “你在生气?”李清年不懂就问。 “我是在生气。”白璐有问就答。 “为什么生气?”李清年继续询问着。 “韩晓光去哪了?”白璐仿佛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李清年却立时就明白了白璐在生什么气。 还是为了罗家那对兄妹。 早在赵朗离开的时候,李清年就派韩晓光跟上去了。 只是他不是罗钦,罗敷不是他妹妹,李清年让韩晓光跟着赵朗的唯一原因,是想把这个心狠手辣心智远超常人成熟的小孩收入麾下。 一个没有父亲,和母亲有嫌隙,跟整个村落都反目的人,确实是训练成死士的好胚子。 韩晓光跟着赵朗,看着赵朗被罗钦修理地半死不活也没有出手,反倒是在罗钦把赵朗移到山洞后才将赵朗带走的。 赵朗那个人,白璐不说一定要他死,也是不想让他好过的。 可是李清年却想把他收为己用,白璐又能怎么给他好脸色? “你怎么知道,我让韩晓光去跟着赵朗了?”李清年还算坦诚,不过他不确定白璐到底都知道多少。 这个女子,太过神秘了。 白璐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李清年的左肩膀,在稍微靠下的地方,有一个指甲大小的血迹。 李清年侧头看了看,心下了然。 这血大抵是韩晓光在搬运已经晕死的赵朗时沾到手上的,在回来告诉他的时候,又蹭到他身上的。 “或许,这是蚊子血?”李清年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试图让气氛稍微放松些。 他能感受到白璐的不悦,也知道白璐基本什么都清楚了,他不想解释什么,也觉得这个事情不需要解释。 他不过是选中了赵朗,觉得这个人很适合去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至于赵朗都做过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并不重要。 只要他能确保赵朗一直效忠于他,就无所谓。 但他能理解白璐的想法。 白璐扯了扯嘴角,配合地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李清年是怎么想的,或许他还觉得自己过于优柔寡断不敢用人,可在她看来,一个芯子里就有问题的人,是用不了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室内安静地连窗外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到。 “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李清年把手往袖子里收了收,将里头的白瓷瓶藏地更深了。 他是知道白璐没有崴脚的,跟着白璐的人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但他还是带着瓷瓶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只是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吵闹,让他过来瞧上一眼。 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李清年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蠢,想在白璐面前尽可能多保留一点体面。 “等等。”白璐却在李清年转身的时候开了口。 李清年的动作一顿,已经垂下的眼睫又抬了起来,维持着风度转身看向白璐。 “可以帮我个忙吗?” 第一百零四章 傲娇赛高 “你说。”李清年看着白璐半撑起来,细碎的破布从她脖颈处滑落下来,虽然穿着衣衫,李清年却莫名红了耳根,移开了眼睛。 因为那细长的脖子宛如天鹅般,让人很想凑上去摩挲一二,再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一定比最上乘的玉如意还要舒服,还要让人回味流连。 “能帮我叫罗钦过来吗?”白璐没注意到李清年的眼神,她尽量撇开自己和李清年思维冲突这件事。 让李清年帮这个忙也是因为,她现在是假崴脚,越是出去动越容易露馅,就越容易让罗敷起疑。 所以,她只能麻烦太子爷当个跑腿的了。 她得赶紧跟罗钦说蒋玉那边给他砍了一堆的木材,免得蒋玉晚些时候只能空等。 其实也不是不能直接让李清年传话,可事关女儿家的小心思,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即便李清年并不会对这些事情有八卦心。 但白璐的话听在李清年耳里,却将他烧红的耳根急速变白了下去。 她心里,想着的,还是罗钦? “不能。”李清年留下两个字,甩袖就走,带起一阵凌冽的风。 白璐看着李清年气急而去有些愣神,不知道李清年又在生什么气。 两个人思维不同是常事,她都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了,只要赵朗以后不出现在她跟前,她可以当赵朗死了。 但李清年居然比她还小气? 她又没有说什么重话。 男人心,海底针。 白璐叹了口气,只能等着一会白海生回来,让白海生去喊人了。 好在离傍晚还有些时候,白璐这些天确实累极了,也不想再去考虑李清年生气的原因,重新瘫倒在草席上,用破布把自己一盖,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已经离去的李清年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茅草屋外。 他原本还想着白璐是否会追上来求他,却不曾想,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等了一会,一咬牙还是转身走进茅草屋。 哪知一进去就见白璐已经合上双眼睡着了,呼吸声匀称而悠长。 李清年僵在门口,不敢再近一步,也不想就此离去。 他远远看着白璐的睡颜,只觉得这个时候的白璐宛如传说里最纯洁的精灵。 如果把她就这样带走,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能有他欣赏这样的美好,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李清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也不敢再看白璐,低着头一点点挪到白璐旁边,蹲下身把手里的白瓷瓶放到白璐用破旧衣服充当成的枕头边。 听着白璐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一点也不敢再看白璐,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会让他后悔的事来。 白璐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等她睁开眼,原本还充满了阳光的室内已经有些昏暗了。 白璐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头轻轻地转了几圈,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鼻尖嗅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她转头顺着香味飘来的地方看过去,是一大碗红艳艳的肉。 白璐双眼放光,想起白海生说要给自己打猎,喉头立时就分泌出唾液来,五脏庙也被这香气刺激地齐齐作响,叫嚣着要吃东西了。 她如同恶狼扑食一般窜到碗旁边,拿起摆在上面的筷子就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是猪肉。 野猪肉。 虽然这原味的野猪肉肥瘦相间,可却少了些味。 白璐看了眼屋内,并没有看到人,这才悄悄从空间里找出盐醋酱油各加了一点在里面,闻着香味更加诱人了,手比脑子还快,将肉拌了拌就塞进口中。 和以前吃过的红烧肉虽然在味道上有所不足,可这野猪肉本身的鲜美已经能完全弥补其中的差异了。 白璐吃得眉开眼笑,觉得自己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她一口气连着吃了五六块,却突然停住了。 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 白璐伸着脑袋往外看去,想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既然白海生已经把吃的都给她端过来了,说明已经过了晌午。这肉还残留着余温,或许离傍晚还有些时辰? 可是,她该怎么去通知罗钦。 李清年拒绝了她,白海生又没有叫醒她,她现在假装崴脚又出不去,要是遇不到人,只怕蒋玉真要白等一场了。 白璐再次夹了一筷子肉,滋味却没有起初那么好了。 要不,她干脆自己去找罗钦算了,就是被罗敷发现,也可以找其他的借口。 白璐打定主意,吃完肉就去找罗钦,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蒋玉的一番心思落空。 只是她还没吃完,心心念念的正主就走了进来。 罗钦带着罗敷,罗敷带着栀迎,三个人像是连体婴一样砍了一会树,吃了饭,这才跑到茅草屋来找白璐。 罗敷小跑着扑进白璐怀里,手中却还扯着栀迎的衣袖,栀迎被她带的身体不平衡,也倒在了白璐的草席上。 白璐把手里的碗举高,防止罗敷撞到,又无奈又开心道:“你怎么来了?快来吃点肉,可好吃了。” 罗敷在白璐怀里蹭了蹭才爬起来,“我早就想来找你了,但哥哥不让我打扰你休息,才等到现在。” “我们已经吃过啦,是白叔打的野猪,可好吃了,白叔还专门多给我了好些呢。”罗敷是真的吃饱了,对白璐碗里的肉一点垂涎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仅是她吃饱了,就连栀迎也吃了顿饱饭,这会闻着白璐手里的肉,都没什么心动的样子。 白璐心里对白海生点了个赞,觉得他这个年龄了还能成长,实在是和天上下红雨差不多。 “敷儿,这个肉我吃不完了,你帮我去拿给我爹好不好?”白璐确实吃饱了,不过也是趁此机会想把罗敷栀迎支开,单独和罗钦说蒋玉的事。 罗敷对白璐说的话向来没有拒绝的,接过碗就站起身,顺带拉着栀迎一起蹦蹦跳跳地走了。 准确地说,是罗敷蹦蹦跳跳,栀迎被迫蹦蹦跳跳。 “是李秀才让我过来的。”等罗敷和栀迎走了,罗钦主动开口道。 白璐要出口的话就都被打乱了。 合着,李清年是个死傲娇? 第一百零五章 扩大空间 罗钦见白璐发起了呆,也没催她,就静静地站着。 白璐回忆着李清年离开时的神色,还是觉着他那时是真不想帮自己这个忙的。 “是这样的,你一个人建房子,很辛苦。”白璐思绪转了好几转,被一阵从门外吹进来的凉风惊醒,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罗钦也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还好,总有人帮忙。” 罗钦说的不是假话。 长生村虽然有不喜欢他的人,但很少。 大部分都是想要让他去当女婿的,不光是木材、稻草、布料,还有各种野果野菜,可以说,罗钦这两天过的,比有些长生村人还要滋润。 白璐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打直球,毕竟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也要双方都看上眼才行。 “蒋家的小女儿,帮你砍了许多木材,傍晚会在你家的宅基地等你。” “蒋玉?”罗钦似乎对这个人很有印象,直接就说出了她的名字。 白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我知道了。”罗钦没有说自己会去,也没说自己不会去。 白璐虽然想要追问,可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不该参与太多,只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就这个事?”罗钦见白璐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反问道。 “就这个事。”白璐有些疑惑,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哪里没说明白,罗钦才会再问这一句,“怎么了吗?” “没什么。”罗钦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李清年让他来找白璐的时候,表情很凝重,似乎白璐像有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在等着他,没想到,只是给他牵线搭桥而已。 那为什么,李清年那时一脸快要世界末日的模样? “你歇着。”罗钦这话说的和李清年差不多,但语气却温和许多。 他自然也知道白璐是假装崴脚的,但白璐的疲倦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他不想看到都不行。 白璐随意地朝罗钦挥了挥手,虽然她这会也睡不着了,不过难得的闲暇时间,谁不想要呢? 毕竟,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她现在只要养好精神,等着晚上绿果的成果就好了。 罗钦走了出去,还将茅草屋的门给白璐带上了。 尽管现在已经是下午,大家都忙着砍树修房子,没人会来茅草屋这边,不过罗钦还是出于习惯,在离开的一瞬间把白璐当成了独自在家的罗敷,好好地关上了门。 白璐再次躺到草席上,趁着这个时候进了便利店空间。 “欢迎光临四海小店~”甜美的提示音响起,明亮永无黑夜的便利店呈现在白璐眼前。 【检测到宿主使用便利店空间次数已超过20次,空间自动升级。】 【目前空间等级lv2,空间可滞留时间为四十五分钟,空间范围扩大,宿主可自行改造扩大空间。】 白璐一听眼睛就亮了,连忙打量起自己的空间,想看看到底是扩大了什么。 而且现在滞留时间也延长了,足够她慢慢查看闲逛了。 空间除了起初的那些货架和冰箱,以及白璐扔进来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外,在最里面的墙那,居然多出来了一扇门。 这扇门很符合便利店的风格,是一扇纯白的玻璃单扇门,白璐走上前转动把手,用力往里面推了推,却没推开。 【不是扩大了空间吗?不是这里吗?】白璐直接召唤了系统。 【是这里。】系统给了明确的答复,语调里似乎有丝笑。 【那怎么推不开?】白璐又试着推了推,差点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 【因为,这扇门是拉开的。】 白璐沉默着,慢慢改变了用力方式,轻轻一拉,门就被打开了。 白璐后退了一步,震惊地看着呈现在眼前的景色。 居然是一片和长仙山半山腰处他们选定的落脚地一模一样的空地。 无论是山涧的泉水,还是土地间的泥土走势,又或是稍远些的山木,都复刻的半点差别也没有。 如果仅仅是这样,白璐还不至于脑袋宕机。 真正让她没办法思考的,是门边的一个收银台。 这收银台乍一看和便利店里的毫无区别,只是上面却闪烁着诡异的淡蓝色光芒。 这些光芒汇聚成一个个不同的图标,悬浮在收银台上。有的像房子,有的像田地,有的像花草,还有的像家禽。 现实版开心农场? 白璐实在没想到系统空间升级,还能升级出这么个宝贝来。 她立马跑到收银台旁,整个收银屏幕都是黑色的,但白璐一靠近,就自动亮了起来,仿佛电脑开机,悬浮的图标也光芒大作,犹如在诱惑着白璐去点击。 收银屏幕完全开启后,呈现在白璐眼前的是一个极为简单的方框。 这个方框分为两半,一半是图标,可选择的图标与悬浮在空中的图标一一对应,另一半则是个输入框。 白璐试着点了点输入框,一个数字键盘跳了出来。 她随意选了一个房子模样的图标,又选择了2,等了一会,就见屏幕上显现出一串字符。 【活力值不足,无法兑换。】 白璐这才看到在这个方框的最下面,有一个小小的10,极不显眼。 【活力值是什么?】白璐再次询问系统。 【兑换空间所需的数值,相当于你们的货币。】系统有问就答,还给白璐打了个比方。 【要怎么获得?】 【空间内的事物和空间外的事物相对应,则可获得不同数值的活力值。】 【详细些。】白璐虽然有些明白,却还不是太明白。 【数值详细规则请自行在收银台处查看。】系统这次却没说太多,只给白璐指明了方向。 白璐撇了撇嘴,再次仔细查看起屏幕来,这才在右上方看到一个很淡的小圆点,白璐用手点了点,这个圆点立时发出耀眼的光芒来,随之而来的一串密密麻麻的字符。 【活力值兑换数值参考:每有一间房屋位置一致,可获得20点活力值;每有一块田地位置一致,可获得10点活力值。】 白璐没有再往下看,她大致已经懂了这个活力值获得的方式和兑换的渠道的。 但她不明白的是,这个空间没开发出来有什么用? 又或者说,她不管这个地方,又能怎么样? 第一百零六章 起风了 不过很快白璐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仅仅要把这个扩大空间弄好,还要让它和长生村一模一样,还原度达到100。 因为,在这些密密麻麻枯燥范围的兑换细则最下面,白璐发现了一行字。 【活力值可兑换特殊物品,包括宿主所触碰过的所有物品。】 白璐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又再次召唤了系统,问道:【包括我穿过来之前的物品也能兑换吗?】 【可以。】系统很快给了肯定的答复。 白璐差点就蹦起来,眼前开始浮现出火锅串串辣子鸡,电脑平板瑜伽垫。 她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这样的快乐了。 【怎么兑换?】 白璐又在屏幕上找了半天,并没找到兑换特殊物品的窗口。 【目前宿主活力值太低,活力值达到100点后可开启特殊物品兑换。】 白璐在心里计算了一下,100点的活力值,需要5栋房子复现,或者10块田地复现。 她现在只有10点活力值,能兑换的东西只有一块田地,和一些花花草草。 但是花花草草复现后的活力值收益实在太低,不如干脆梭哈,兑换一块田地。 可白璐在想要兑换时,突然停住了。 她用10点活力值兑换一块田地后,活力值会短暂清零,当田地修建好后就会再给她发放10点活力值。 这样循环往复下去,她虽然田地是多了,可永远都只有10点活力值啊。 【你这个东西,有问题?】白璐把自己的疑问向系统提了出来,系统却像是发出了一声嘲弄的笑声。 这笑声带着机械音的电流,嘲讽地刺耳。 白璐觉得自己被个机器鄙视了。 【神主大人定下的规则,绝无任何问题。】系统在发出嘲弄的笑声后,声音突然变得神圣而庄重。 【神主大人?】白璐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此前她从没想过,或者说从没有时间想过,这个系统是怎么被开发出来并寄宿到自己身上的。 而这个称呼让白璐意识到,这一切,都有个幕后之主在操纵着。 【扩大空间内物品的修建除了兑换,还可自己动手创造。】系统却像是没听到白璐的问话一样,直接转移了话题。 【请仔细看说明,物品被创造出来后,每个小时会自动生产不同数值的活力值。房屋类每小时生产5点,田地类每小时生产2点,花草类和动物类每小时生产05点。】 【神主大人】白璐还是想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而系统却直接装死不再开口了。 白璐在原地呼唤了它许久,平时一叫就出来,不叫也想刷存在感的系统却毫无回应。 白璐静静沉思了一会,走回便利店内,从最里边的货架翻出一堆小孩子玩沙子用的塑料铲子。 既然系统不愿意说,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她的打算是先兑换一块田地,然后在田地的修建时间内自己再挖一块地。 因为她看过了,田地的修建时间是2天。 如果这两天时间里她什么都不干,只等着田地修建的话,实在太过浪费时间了。 所以她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再自己开垦一块地,反正现在长生村的地也还是荒凉状态,她要做的也就是把田埂挖出来,再清除杂草。 两天时间,足够了。 为了尽快凑够100点活力值吃火锅,白璐什么都愿意做。 要知道,作为一个火锅爱好者,她的这双手不仅摸过各种火锅底料、火锅食材、火锅调料,还有火锅的锅,甚至是火锅的煤气罐,还有家用的能煮火锅的小电锅。 只要开了特殊物品兑换,她就能吃上一顿绝美的火锅。 一想到这,白璐的动作就快了许多。 她先从收银台用10点活力值兑换了一块田地,收银台上方悬浮的田地模样的蓝色图标光芒大作,一点点细碎如萤火虫的蓝光纠缠到白璐点击屏幕的手指上,随着她手指的移动划出优美梦幻的弧线来。 白璐福至心灵,玩过多款建设游戏的她很有心得地走到当初白家选定的田地位置,将萦绕着蓝光的手指点在地面上,星星点点的光幕顿时从她手指蔓延开来,扩散到泥土中。 这块土地顿时从全是野草的杂乱模样变成了灰色,白璐试着用手碰了碰,手却像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阻拦了一般,停住半空中,无法再前进半寸。 看来,这是不可选中状态了。 白璐也就在这块地旁边挥舞起了花花绿绿的塑料铲子,犹如一个孩子在沙滩上修建自己的梦中城堡。 只是别人挖的是沙,白璐挖的是带着根茎的杂草地。 塑料铲子有的因为白璐用力过猛而折断,有的因为碰到硬石头而缺了个口,还有的挖的第一下就裂成了碎片。 白璐一边吐槽着便利店老板进的残次品,一边继续挥汗如雨。 直到停留时间达到上限,白璐才恋恋不舍地从空间退了出去,准备过一个小时的冷却期后再次进去挖地。 天可怜见,她虽然是因为假装崴了脚在长生村这边可以休息了,却又到空间里当苦工去了。 简直就是闲不下来的命。 白璐在茅草屋里睁开眼,她在空间的时候可以听到这边的动静,一直没有人来过,所以她也就安安稳稳待了那么久。 这会回到茅草屋,继续躺在席子上闭上了眼,准备假寐一会,好晚点再精力充沛地去挖土。 如此反复几次,挖挖土,冷却一段时间,再挖挖土,再冷却一会,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暗。 扩大空间和便利店不一样,这里有日出日落,天空和长生村也一模一样,白璐还做过测试。 当扩大空间起风的时候,她立即回到茅草屋,发现窗外也刮起了风。 所以,当白璐挖土挖到日头西斜的时候,尽管她还可以在空间留着,也没有人回到茅草屋,她还是自己出来了。 因为马上,就有好戏要登场了。 第一百零七章 你行你上 白璐从空间出来后环视了茅草屋一眼,除了满地歪歪扭扭的草席,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窗外透进来的光已经成了橘黄色,把室内照得温馨又苍凉。 白璐缓慢地坐起来,她躺了一天了,身体变得僵硬又酸疼,只得放慢动作。 爬起来后活动活动了手脚,感觉舒服了些,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还顺手在门边的大树下捡了根粗壮的树枝充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半山腰去了。 她既然已经演了,就该演个全套。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她表达了关心和慰问,还有几个壮实的婆子热心地准备背她去想去的地方。 只是白璐都笑着婉拒了。 这些村人现在对她好,一是本来民风就还算淳朴,当她和原主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同时,其他人的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二则是她弄出来的东西实在太过惊奇了,谁不想和这样的能人搞好关系? 而白璐却是很不喜欢这样带着目的性的关怀,所以才一一拒绝了。 不过本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为人处世基本道理,白璐拒绝的态度和言语都十分温和。 她一点点自己从山脚挪到山腰,太阳西沉,月亮升起,清冷的银光洒在白璐身上的时候,她才终于爬到半山腰。 而这里不像之前,一到天黑人们就散去休息了,反而是点起了火把围成一团,正安静听着谁在说话。 “诸位,我们虽然在此打起了地基,却仍有野兽对我们虎视眈眈。为了妇孺老弱不被野兽残害,今夜,我们就要好好让那些野兽知道我们的厉害!”陆老的声音难得严肃,里头竟还含着铮铮杀意。 “说地对!说地对!”陆玄明一如既往地带着人给陆老应援。 就在人声鼎沸群情激奋的时候,在在陆老身后的绿果眼尖地看到人群外面姗姗来迟的白璐,脸上焦急的神色就消散而去,随即朝白璐微微点了点头。 白璐也回应了绿果,明白绿果这是按照之前和她约定好的开始行动了。 “我们分成五组,四组出去狩猎,一组留在这里保护老弱。一队由我带领,一队由白海生带领,一队由张虎带领,一队由陈峰带领。至于留守的一组,由李清年统领。”陆老把人员和领队都分配好,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留守的人凭什么听一个读书的?他打的过谁?”有人不服,提出质疑。 被质疑的李清年半点反应都没有,倒是绿果跳了出来:“清年哥哥可是打死过野狼的,你打过吗?读书的怎么了,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吗?” 她花了多大力气才说服陆老提早收拾周遭的野兽,又花了多大力气才让李清年能够统领一队人。 尽管不是出去狩猎,但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这样也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人质疑李清年。 “野狼又不是他一个人打死的,有什么好吹嘘的?”最早反驳的人也知道李清年杀了野狼的壮举,却还是很不屑地看了李清年一眼。 “一个只知道靠着护卫的人,凭什么保护我们?还不如让韩晓光来。”这人向来就不喜欢李清年,他心悦的姑娘一直围着李清年转。 起初他还能安慰自己,李清年只是一个穷酸秀才,连自己都要养不活,是不可能真有人家会把女儿嫁给他的。 可逃荒后才发现,李清年身边居然跟着一大群护卫。 就连村子里善于打猎的韩晓光都是他的护卫之一,那姑娘对他的爱慕更为明显,而姑娘家里的阻拦也少了许多。 所以他是看不得李清年出头的。 “燕三你懂个什么?清年哥哥那么多的护卫都能管得过来,换成你,你行吗?你行你上,不行就闭嘴。” 白璐看着绿果为李清年冲锋陷阵,突然觉得要是绿果在现代,就是为了爱豆打call扫黑的真爱战斗粉。 “我是不行,所以我也没想当这个领队。可李清年更不会,那他就该下来!”燕三气地都有些破音了。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李清年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人替他说话替他做事。 绿果到底喜欢李清年什么? 就因为他长得像个小白脸吗? “谁说我不会。”李清年却在绿果开口之前说话了。 他站了出来,目光从燕三身上移到绿果身上,在转到人群外的白璐身上。 “相信我,不会让你们受一点伤。”李清年这话是对着长生村的老弱说的,却更像是对着白璐说的。 “清年哥哥,我相信你。”绿果第一个响应,走到李清年身边冲他展颜一笑,再得意地看着燕三。 燕三眼睛都快气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清年和白璐穿过茫茫人群对视了一眼,再度看向燕三,肯定地道。 在这个时刻,他浑身突然多出一股气势来,彷如燕三再敢多说一句话,下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燕三确实觉得自己头上有一个无形的重物压了下来,浑身都有些发凉和发颤,咬着牙恨恨地看着李清年,嘴唇蠕动着,到底却是没有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了,这几天就都辛苦各位了,我们把野兽驱逐走,也好安家乐业。”陆老看了一场白戏,把事情从无谓的争吵中扯回了正轨。 其实在组织大家之前,陆老就已经定好了领队的人,也一一和他们沟通过了,得到了他们的同意这才宣之于众的。 所以当李清年被质疑的时候,他没有出口相帮。 因为一个人的领导力,是需要靠自己去建立的,而不是靠别人三言两语加上去的。 刚才的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陆老都不会帮忙。 不过他没想到,李清年突然爆发出的气势,居然如此骇人。 “各位准备好了吗?”陆老高声喝问,举起自己手中的斧头,一点寒光闪烁其上。 “准备好了!”村民们应和着,也各自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说是武器,其实大多是农具。 “出发!”陆老一声令下,有战斗能力的村民们就按照早先的分队跟着领队分成了五队。 强壮些的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入山林,弱些的则留在原地,等着李清年的分配。 第一百零八章 美女贴贴 人群一散去,孤零零站在一边的白璐就变得很显眼。 一直站在绿果旁边的颜雅其实早就看到了白璐,但她很敏锐地感受到了绿果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尽管绿果还是和往常一样同自己谈天说地, 只是女孩间流动的情绪,就如微风拂过溪流,唯有水中的鱼才能感知到。 所以颜雅一直按兵不动,不像从前那样用言行去影响绿果,试图控制她去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悄悄提醒绿果,再说李清年一直在看白璐,激起绿果对白璐的厌恶去给她难堪。 可在感受到绿果的变化后,颜雅什么动作都没有,只静静看着绿果的行为,推测她到底和白璐交谈了些什么。 白璐和路过自己身边的白海生已经白家兄弟打了几句招呼,嘱咐他们平安归来,又偷偷给白珂手里塞了根自己从便利店里拿出来,用石头磨尖了的铁筷子。 白海生身强体壮,之前受的伤也好了,是最不用担心的。 白琮脑子转地快人又机灵,虽然身手弱了些,但白璐也不担心他。 只有白珂,尽管之前鼓起勇气和野狼奋斗过,可仍然去不掉心里深藏的懦弱,又比较轴,白璐很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威胁。 毕竟,让长生村的人这么兴师动众地夜里行动,其实是她给绿果出的主意。 其他的村民,都是有着狩猎经历又强壮的人,都有自保能力,只有白珂年纪最小。 所以要是白珂因为这出了什么事,她的内疚恐怕会把自己淹没。 白珂自是不愿去猎杀什么野兽的,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可白海生发了话,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白璐偷偷塞给他的这个东西锋利无比,他只是用手指摸了一下,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心却稍微放下了些。 跟着队伍往黑暗的山林里走去,头却转过去看着目送他们离去的白璐,手来回摩挲着铁筷子,上面似乎还有白璐的温度。 “大家手里一共有多少把火把?”那边李清年气场全开,质疑他的燕三已经跟着陆老前往山林,留下的这些男男女女大多是体力不好的,还期待着李清年能让他的护卫保护他们呢,本来是不想动的。 可李清年这么问了,不回答又不太好,一个年纪较小的小伙子看了一圈,眼睛瞟了一眼李清年,又低下头去,道:“十三把。” 李清年点了点头,看着少年:“白雨,能麻烦你跑一趟,去把在茅草屋里的人都带上来吗?就说,这里有吃的可以分。” 白雨是前任白村长的孙儿,白村长的儿子因为一些原因离家出走再没回来过,只留下了怀着孕的媳妇,那媳妇生下白雨后郁郁不快,很快就撒手去了。 所以白雨虽然是村长的孙子,性格却有些软弱。 李清年认识他,也了解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对于他能主动站出来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惊讶,却还是顺水推舟,想看看这个白雨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个人突然出现变化,必然是有原因的。 白雨听了李清年的话,脸上虽然露出一丝退缩之意,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点了点头,拿着火把往茅草屋那边跑去了。 李清年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稍微动了动,他后面的韩晓光就心领神会,状若无意地吹了声口哨。 白璐看得分明,对李清年派人去调查白雨早有了心里准备,她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无助,没搞清楚形势一般。 蒋玉是一直看着罗钦的,罗钦分在了张虎的队里,罗敷和栀迎被罗钦带在身边,一起往山林里去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这一行人,蒋玉才慢慢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就见到白璐一个人远远地站在一边。 她双眼一亮,走过去拍了拍白璐的肩膀:“你的脚好点了吗?” 白璐看到蒋玉笑盈盈地朝自己走过来,直到罗钦傍晚定然是赴约了的,二人之间相处应该还不错,否则蒋玉是不会如此高兴的。 所以她也没多问,只是回答着蒋玉的话:“好点了。” “那就好,村长说这附近野兽太多了,必须今早清除,否则我们都会有危险。这不,大家都出动了。”蒋玉怕白璐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耐心地给她讲解着。 白璐哪里有不知道的,这一切就是她亲手导演的。 不过在蒋玉跟前,她还是得装一装的。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何况蒋玉长得并不差,眉眼不说惊艳,但自有一股英气在。 和美女贴贴这种事,谁不喜欢呢? “本来我想让罗公子把他妹妹交给我带着的,可罗公子说敷儿也大了,是时候见见世面,不能什么都靠着别人,还是把她一起带着去狩猎了。”蒋玉说着说着,话题就不自觉地说到罗钦身上。 “敷儿那孩子还那么小,要不是他们爹娘敷儿也不必被迫长大,罗公子也不用又当哥哥又当爹的。”蒋玉惋惜着,听着好像是可怜罗敷,却还是在担忧罗钦。 白璐对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太感兴趣,然而蒋玉主动朝她示好,她也不必太过高傲不理人。 怎么说,蒋玉除了恋爱脑一点,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往后,说不准这就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呢。”白璐小声调侃着蒋玉,果然惹得蒋玉小脸通红,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白璐。 李清年余光一直注意着白璐,见她和蒋玉笑闹起来,脑子突然就短路了一下。 那个笑,为什么不是对着自己笑的呢? “李秀才,然后呢?”听着李清年安排的村民们正听到一半,见李清年突然不说话了,询问着。 李清年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让我们分成四组呢。”有人回应道。 “是了,请诸位分成四组,每组可以持有三个火把,至于每组多少人,则由你们自己决定。” 第一百零九章 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留下来的村民多是老弱,也大都没什么主意的,听了李清年的话便乖乖地按照平日交好汇成四团,虽有多有少,却还算和谐。 他们一聚到一起就低声议论起李清年的用意来,猜什么的都有。 只是他们怎么猜,都猜不出李清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已选好,还望各位散开些,彼此间离远点。”李清年又道,看了看这些自然而然汇聚在一起的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李清年为什么要让他们分开。 明明人和人靠近些,才更有安全感? 在这样的夜里,如果不离得近一些,心里总是慌慌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只是他们还是听了李清年的话,分地开了些。 尽管只有那么一些,却也是很大的突破和勇气了。 “再离远些。”李清年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距离,示意人与人之间要离地更远一些。 “为、为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不是质疑,面色却也并不是很好。 这样暗的夜色里,火把和火把之间又隔地远,莫说四组之间了,就是同一组内,都只能看得清持着火把的人。 其余人都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 要是再远些,便是这轮廓都看不清了,万一有什么野兽窜出来,岂不是防不胜防。 “因为,靠太近了不好。” “哪里不好?” “有些事,现在看是好事,可到了以后再看,就是坏事了。反之亦然。”李清年看向问自己问题的村民,笑着答道。 “这我听不懂。”村民摇了摇头,确实不太明白李清年的意思。 “我也是。” “我也没听懂。” 村民们附和起来,他们因李清年是秀才,又有那么多护卫,这才愿意听他安排。 不过和他们理念不同的地方,却不会不闻不问的就照做。 “时间,会告诉你们答案。”李清年话只说了一半,没有说透。 绿果哪里管那么多,立时就嚷嚷着让大家离远些,颜雅没有出声,在听了李清年不算解释的解释后也慢慢和旁边人离远了些。 “都听清年哥哥的啦,清年哥哥可是领队,而且都是为了我们好。别问这么多问题了,快离远些离远些。”绿果叽叽喳喳地吵闹着,看有些离得近的,甚至还直接上手去拉,直到他们附和李清年想要的距离才罢休。 村民们不情不愿地都隔开了,四组之间的距离已经极远,在李清年的授意下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每个组里的人又都隔地远,虽然每组人不一样,但总归差不多是把宅基地围成了个圈。 这里面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病残体弱,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就连白璐也和其他人分得很开,她身边又没有火把,明月被乌云遮蔽,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只能看到远处微弱的火把在夜风里摇曳,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持火把的人脸上有些惊惧。 这些村民们尽管不情愿,好歹都还算听话。 可白雨从茅草屋带回来的人,却打破了这份勉强的和谐。 白雨身后跟着十几个人,男女都有,不过大多是体格圆润,比起他人要富态些的模样。 他们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还没走到跟前,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大半夜不让人睡觉,搞什么搞?什么狩猎,让那些人去不就行了,管我们什么事。” “就是,真是闲得慌。明日我还得建房子呢,哪有这么多时间跟你们瞎闹腾。” “白雨啊,要不是看在你爷爷面子上,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这到底是干什么呢?乌漆嘛黑的怎么就点这几个火把?陆老呢?留云村的人就是靠不住!” 这些人都是里四村的,虽然身强体壮,然而多为自私的性子,早知道陆老带着人要去狩猎驱逐野兽,本就是偷偷溜走的。 他们只想好好修房子,不想替别人出力卖命。 这才趁着人多跑回茅草屋,本想美美进入梦想,谁料白雨挨个挨个把他们拉了起来,又扯到这地方来。 虽然说了,不用去和野兽搏命。 可是,心里怨气依然滔天。 隐约在火光中瞧见李清年,对他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说李秀才啊,到底什么事要把我们拉过来啊?” “白雨说这里有吃的可以分,这话骗鬼还行,骗我们?想都别想。” “谁说不是呢,我们可不是冲着吃的来的,是给你面子。” 李清年被众人围着,左一句右一句地逼问,面色毫不更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谁说,我是骗你们的?” “什么意思?” “这里,确实有吃的。”李清年看着这些在夜里双眼顿时冒光的村民,只觉得他们仿佛隐匿在暮色中的恶狼,对着他虎视眈眈。 可这样的场景,他早在年少时就见过更残酷的了。 那些人狞笑着嘶吼着,早不似人了。 眼前这些村民,至少还能保持人性,能忍得住心里的贪婪。 “吃的,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没看到过。” “李秀才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啊,他什么时候带着吃的了?” “你忘了?他那么多护卫呢,肯定是让护卫弄了吃的来。” “可是我早见过,这些护卫自己都吃糠咽菜,好的时候也不过打点兔子,有什么吃的。”有人不屑,更是不信。 李清年丝毫不慌,双手轻轻拍了拍,几道人影就从黑夜里,自四面八方而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除了劲风疾草,还有奇奇怪怪的响动。 “什么声音?” “听着好像是野兽?” “李清年!你想做什么!你居然故意引来野兽要杀了我们吗?” “我们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后来的这些人听着黑暗里的响动,都害怕地聚集到了一起,一边咒骂着李清年,一边害怕地尖叫着。 然而围在外面的村民们却有些奇怪地看着里边的这些人,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怕成这样,还骂起了李秀才。 第一百一十章 做局 分明跟着这些护卫过来的,都是兔子和野狗,杀了就能吃的啊。 他们在黑暗里已经站了许久了,双眼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就着淡淡的月亮和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能大致推测出到来的食物。 所以和后面来的那些人不同,他们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还高高兴兴地抓捕起了猎物。 原本惊叫着、大骂着李清年的人慢慢都冷静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远处的火光闪动,火光中具是别人兴奋的脸。 “我抓到了两只兔子!” “我抓到了三只!” “哈哈哈哈哈哈我弟弟居然抓到了五只,还有一只野狗呢!” 外围的村民们笑起来,内围的十几人面面相觑,在反应过来后如野狼朝四周奔跑而去,想要分一杯羹。 可他们反应过来花费的时间太长,中间间隔的路途又远,等他们到了,别说兔子了,毛都没给他们剩一根。 “诸位,这些兔子野狗你们可还满意?”李清年笑看着众人,气势在慢慢发生变化。 一直没有动作的白璐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要做什么不一样的事了。 “多谢李秀才啊,要不是你这些护卫带着引诱他们的东西,我们也抓不到这么多猎物。”有年长些的人在经历丰收的喜悦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是李清年特意安排的。 其余村民都乐呵呵地冲李清年道谢,他们一边捆绑着自己抓到的猎物,一边防备着后来的人上手抢。 “我说了,大家听我的,总不会吃亏。”李清年在这个时候似乎完全放下了从前老好人温吞又好说话的伪装,变得说一不二气势压人。 即便光线很暗,也能很容易分辨出他的所在。 他再不是那个容易被人忽略的酸秀才了。 白璐说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但是她知道,李清年留在这里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这些猎物或许能帮你们渡过这段时间,也算是,感谢各位从前对我的帮助。”李清年一一看向众人,手里有猎物的,大多是和李清年关系不错的。 不说好到穿一条裤子,可至少,是没有欺辱过他的。 而经常欺负李清年的白璐,双手空空。 那些和李清年对着干的后来者,也什么都没得到。 白璐这才发现,说是她在做局,可说不定,李清年才是那个做局的人。 她的计划,或许已经被李清年全盘知晓了。 而且,李清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白璐突然觉得夜风很凉。 李清年,比她想象的要,更聪明。 “清年啊,你不会是”有人听出了李清年的言外之意,这分明是在告别。 绿果的小脸都白了,这个事情的发展,和白璐跟她讲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让清年哥哥参与到村落的建设里来,让他有归属感和参与感,他就不会想走了吗? “陈叔不愧是陈叔,我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了。”李清年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 绿果悬着的心彻底凉了,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去和白璐要说法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愣愣地看着李清年。 “我早知道的,你在这里,终归是留不久的。”陈叔提着手里的野兔子,摇头叹息,却没劝阻李清年。 “年轻人,出去闯闯是好事。你和我们不同,有人护着你,即便如今不太平,你也不会受什么欺负。” “李秀才想去哪里呀?是上京,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走之前可要提前说,我们也好送送你。” 得了好处的人都三言两语地关心起李清年来,问什么都有,而话语里的情感,也算得上真切。 李清年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笑着,他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酸秀才了。 尽管夜色很黑,但人人都知道,他志不在此。 “别说这些没用的,他们都有兔子,我们没有,这怎么说啊。”不过总有人要跳出来成为靶子,后来的人里有不耐烦这些的,只关心着吃食。 “是啊李秀才,你刚才可是说,要给我们分吃食的。现在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么不公平,我们可不依的。”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从,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人人都会为了那二三蝇头小利争地头破血流。 “你们如果好好的,或许我心情好了,会给你们分些。但要是再闹,你们就会成为被分的吃食。”李清年完全没有惯着他们的意思,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狠话撂下就不再看这些脸色发白的人。 绿果也被这样的李清年吓到了,尤其是他身后的护卫甚至直接拔出了刀剑。 刀剑出鞘声,肃杀又让人寒心。 这,还是那个她梦里温柔又体贴,爱笑又不善言辞的清年哥哥吗。 其余的村民也立时闭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清年。 白璐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李清年大概明日就会离去了。 这个大腿,还是没抱住啊。 后面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寂静里流淌,村民们都不敢再说话,李清年则是低声和韩晓光等人商讨着什么。 白璐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四下无人,干脆直接进了空间,继续去挖地。 等听到异样的响动,她立时就从空间里出来,远远地看到一串火把慢慢靠近。 是其他的人回来了。 陆老他们个个喜笑颜开,他们这一晚上不仅没有遇到危险的野兽,甚至还捡了好些漏,什么濒死的野猪、两败俱伤的野虎。 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吃好久了。 等回来,见留守的人们还提着一堆野兔野狗,更是乐得开怀,而李清年也早在他们来到前,就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唯有他的护卫们还站在原地。 白璐看着白家父子乐呵呵地朝她走过来,跟她说着一路上的见闻,看着罗敷笑颜如花地和她打招呼,心,却不知道飞向了何方。 也许,她再也看不到李清年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动 白璐夜里睡得很不安稳,她做了很多个梦,梦里没有恶鬼和野兽,只有一张张哭泣的脸。 有时是罗敷满脸泪水地朝她笑,有时是罗钦静静淌着泪不说话。 有时是白海生并不明显的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有时是白琮崩溃地嚎啕大哭。 有时是白珂捂着脸低泣出声,有时是绿果苍白着脸泪水决堤。 但白璐醒来后影响最深刻的,却是李清年。 他双眼空洞无神,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看别的什么,一滴泪从他眼眶滑落,如星子坠落。 白璐一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头晕脑胀,眼前的景象也仿佛在不停晃动。 不仅仅是景象,连她自己好像都不知被什么东西颠了起来。 不对。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白璐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窗外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没有,茅草屋里的人们个个都在梦乡中熟睡,有些还打着鼾。 头上的茅草已经开始微微晃动,有细灰从中抖落下来,落在白璐的头上。 “快醒醒!地震了!快起来!”白璐立马摇动着身边的罗敷,同时大喊着叫醒其他的村民。 有人睡地浅,听到白璐的声音顿时就惊醒了过来,感受到房屋和大地的震动,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叫着:“降神罚了!快走啊!” 跑动间踢到了人也来不及道歉了,甚至还算是一件大功德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吵醒,他们的反应大多如一,醒来后就争先恐后地往外冲,生怕自己被不断掉落的茅草和房梁砸中。 白璐还在摇动着罗敷,可罗敷因为白天太累,睡地太熟,竟然只是翻了个身,就接着睡了。 摇动愈发剧烈,掉落下来的茅草也越来越多,原本满满当当的屋子里也跑地不剩几个了,白璐一咬牙,干脆伸出手准备抱着罗敷出去。 只是原主的力气实在太小,罗敷看着瘦弱,到底还是有那么重,白璐居然堪堪只能抱着她走出几步,就觉得双手被坠地快要断了。 但白璐还是强撑着,死死咬着牙没有松手。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松手了,就再没有力气抱起罗敷了。 可尽管意志力再强,体内的力气还是在迅速流失。 白璐只觉得自己抱着的不是罗敷,而是一块千斤重的铁,她的手也不再是手,而是冰冷的骨头。 手臂的疼痛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手就会断掉。 白璐终于支撑不住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半点不受自己控制,在即将迈出房门的时候,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白璐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意志力,用身体把坠落的罗敷接住,没有让她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是门梁却在这个时候砸落下来。 眼看不好的白璐立马把罗敷护在身下,硬生生抗住了这房梁的重击。 一口腥甜的血从心肺涌出来直冲出喉咙,喷洒在罗敷的衣服上。 白璐背上火辣辣地疼,心口和手臂都十分难受,她看着茅草屋外站着不动默默看着自己和罗敷的村民们,心口翻涌的鲜血就这样冷了下去。 她这些天,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些人,守着空间不用。 为了这些人,放在更好的生活不过。 为了这些人,让自己重视的家人朋友吃苦受委屈。 而这些人,真的值得吗? 白璐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以来都是根据内心的真实感受做事的,她看不得别人受苦,看不得别人受难。 却没想过,这些她帮助过的人,竟然可以冷漠地看着自己吐血都不为所动。 她这些天的付出,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白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鲜血从唇边又翻涌而出,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却还是强撑着想要把依然没有醒过来的罗敷带出这个马上就要倒塌的茅草屋。 只是天不遂人愿,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白璐,只能牢牢地把罗敷护在自己怀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外面的村民。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对视。 其实若旦旦只是房屋倒塌,这些村民倒不至于完全袖手旁观。 真正阻拦他们的,是开始龟裂的大地。 就在白璐和罗敷的不远处,一道裂缝逐渐变大,延伸出更多的裂缝,将他们分割地越来越远。 白璐的双眼已经快要完全闭上了,却在即将陷入黑暗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白璐浑身一松,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整个人完全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李清年看着茅草屋里脸色苍白满嘴是血的白璐,她身上还压着一截房梁,身下紧紧护着一个小姑娘,整个人都被掉落的茅草和碎屑掩埋了。 黑暗的裂缝一点点变大,裂缝里是比夜色还要黑的黑色。 李清年见过唯一能和这样的黑色相比的,就是人心。 他没有动,韩晓光、宋潜和栀迎已经齐齐窜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救出了白璐和罗敷。 韩晓光抱着奄奄一息浑身脏污的白璐站在李清年身边,栀迎背着睡得雷打不动的罗敷,宋潜稍微慢了些,不顾会被砸落的危险再次进入茅草屋,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李清年从韩晓光手里接过白璐,丝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血污和尘埃沾染了他崭新华贵的衣裳。 没错,李清年的衣服不再是破破烂烂的长衫,而是清贵上好的丝绸做成的,上头甚至还有绣娘手缝的金龙。 李清年今日原本是准备走了,而且准备风风光光地走。 他要让这世间的人都知道,他李清年,唐国太子,李诚基之子,要堂堂正正地走近京城。 回自己的家。 所以他才如此盛装,佩了玉戴了冠,只想再看白璐一眼就走。 却没想到,看到的这样快要没气了的白璐。 白家父子和罗钦匆匆忙忙从山林里赶回来,他们一夜没睡,就想着多砍点树早些把房子建起来,可谁想到,却遇上了地动。 因为担心白璐和罗敷,他们急匆匆就撂下树木赶了回来,没曾想,却还是晚了一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要带她走 李清年将白璐打横抱起,只觉得手里的人如一片秋叶,轻飘飘的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他不禁将人抱地更紧了些。 即便从逃荒以来,白璐就没换过衣裳,身上各种脏污数不胜数,头发也因为方才的地动变得凌乱不堪,可在李清年眼里,只能看到白璐苍白的面容和嘴角殷红的血迹。 他本想自己独自去走这一趟虎狼路的,毕竟流血又流泪,一堆难以防范的暗箭明枪,谁知道能不能完完整整地活下来。 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李清年抱着白璐一步步往外走,全然没有看这四周村民们的眼神。 那眼神里的各种情绪,他已经半点都不在乎了。 四周的村民们看着李清年盛装华服,抱着奄奄一息的白璐渐渐走远,走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马车旁,坐上马车放下帘子,隔绝所有视线。 李清年的护卫们有的隐藏在暗处,有的直接护在马车旁,韩晓光一扬鞭子,这匹比夜色还要黑的骏马长嘶一声,马蹄高高举起,如迅雷之箭奔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白海生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飞扬的尘埃,和被蒋玉抱在怀里的罗敷。 “主子说,要带白姑娘去疗伤。若白姑娘醒来后还愿意回来,他不会拦着。”宋潜被留下来给白海生传话,说完这话,他看了眼站在罗敷旁边的栀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追赶大部队去了。 栀迎等宋潜不见了踪影,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些还处在迷茫中的长生村村民,嘴角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来。 身侧的手,恍惚有一道寒光闪过。 他终于,不用再忍着了。 白璐觉得自己仿佛溺水了,有温暖却又冰凉的东西一直包裹着她,她一直在浮浮沉沉,像是被海浪带起又卷落。 耳边时而有嘈杂的人声在不停说话,时而静地宛若古墓。 时而有熟悉的声音在低低叙述在什么,时而又有人哀嚎尖叫着求饶。 白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但她睁开眼的时候,疲惫异常。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严重下降,扩大空间关闭,无法进入。】 【宿主已离开任务范围,视为自动放弃任务。】 【开启传送门,即将传送宿主至实验室,筛选下一宿主开始。】 【5】 【4】 【3】 【2】 【警告!警告!系统正在被入侵,启动防火模式,系统进入休眠。】 无数条系统的声音在白璐睁眼的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传送到那个该死的实验室时,系统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像是崩溃了一样。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璐捂着脑袋,看着眼前的景象,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是这里却又有些眼熟,很像是电视里大家小姐的闺房。 窗明几净,红木桌椅,软罗纱帐,就连盖着的被褥上都绣了牡丹花。 白璐伸出手抚摸着花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了。 不再是那如同咸菜一样的短衫,而是滑嫩又隐隐泛着光的绸缎,居然还绣着金线。 她不会是,又穿越了? 白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就冲到窗下的梳妆台旁,望着自己在铜镜里头的模样。 虽然不甚清晰,却还是原主白璐的脸,也是她自己的脸。 尤其是头发的长度,并没有变化。 白璐愣愣地坐下来,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了神。 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只记得地震了,长生村的人冷眼旁观她和罗敷身陷倒塌的房屋,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 后来,后来她好像吐了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随即是稚嫩的女声叫了起来:“白姑娘醒了!快去告诉公子!” 白璐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堆瓶瓶罐罐,正惊喜地看着她。 白姑娘? 看来,她还是白璐? 只是这公子,是谁? 丫鬟把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连忙又去衣橱里翻出来一件滚了毛边的大氅给白璐披上。 “姑娘才醒,小心着凉。公子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别着急。”丫鬟一边给白璐整理头发,一边软言细语地道。 虽然声音稚嫩如孩童,语气却十分沉稳,仿佛是个大人。 “公子是”白璐正要问她,公子到底是谁,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身玄衣的李清年急冲冲出现在了门口,他的披风划出一道极好看的弧线,眼睛亮如星子。 “你” “你” 白璐和李清年同时张口,却又同时闭上了嘴,都没再说话。 而李清年身后跟着的一大堆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鱼贯而入。 “快着些,好好看看白姑娘是否无碍了,可都仔细些。”韩晓光一身劲装站在李清年身边,看着他们两人相顾无言,自己却大喇喇地走进了屋子,指挥着其他人。 “是。” 这些人里有的是大夫,有的是游医,还有的穿着朝服,像是御医,都围着白璐上上下下地仔细观摩,问东问西,甚至还有要给白璐扎针的。 白璐连忙站起来要避开这些人,却因为身体孱弱又起来得太急,头突然眩晕了一下。 一大群人倒吸一口凉气,安静了一瞬间,又再次嘈杂起来。 白璐捂着脑袋,深深吸了口气,声音虚弱如游丝地道:“都出去。” 围着白璐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看看她,又看看李清年。 李清年挥了挥手,“先去外面候着。” 这些人如蒙大赦,一股脑又跑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惹李清年不高兴。 就连小丫鬟都退了出去,走得时候还不忘扯了扯韩晓光。 韩晓光原本惬意地坐着喝茶看戏,见了这阵仗,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李清年看着还有些站不稳的白璐,一步步朝她靠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岁月流转 “我,睡了多久?”白璐手撑在梳妆台上,看着李清年朝自己走过来,大概能猜出在她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只看李清年的穿着打扮,房间的陈设摆放,其他人的态度,就能知道现在的李清年,和长生村那个酸秀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李清年现在要么复仇成功了,要么正在复仇的路上。 “不久,三年而已。”李清年看着白璐有了生气的模样,看着她能说话行走,心头失而复得的情感几乎快把他淹没。 他离白璐越来越近,离白璐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也越来越近。 如果可以,就这样溺死在她的眼睛里,也是一件幸事? 白璐看着李清年慢慢靠近自己,直到自己身周的空气都被他压缩,呼吸逐渐变得有些困难,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尽是她不敢看的情绪。 下一刻,她就被李清年牢牢抱在了怀里。 一股药草气涌入白璐的鼻尖,掺杂着血腥味。 白璐知道自己的身体,她修养了这么久,身上早没了伤口。即便还有些羸弱,那也是内伤,不可能会有血腥气。 所以,这味道,只可能是李清年身上的。 “你,受伤了?”白璐在短暂的沉溺后伸出手想推开李清年,外头那么多医生,正好可以叫进来给李清年看看。 李清年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抱着她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整个脸都埋在了白璐的肩颈里,脸颊蹭着白璐细嫩的肌肤,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他触电般放开白璐,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拉着白璐往床边走。 “你说话啊?你想做什么”白璐现在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见李清年没有回答自己,又拉着自己往床边走,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脸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她虽然对李清年有好感,也对这种事并不保守,可到底,她也没经历过这些。 要是李清年真想对她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抗。 所以她的话语虽然是在质问,声音和语调却撩拨人地紧,一点点攻击着李清年的理智。 李清年把白璐拉到床边,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轻轻地拉着她坐下,弯下腰用手托起她的小脚,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将她的脚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白璐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原本有些冰凉的脚也逐渐变热,她完全不敢看李清年,只当李清年所在的地方是什么灼人眼睛的太阳。 这样被人捂着脚,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李清年也没有去看白璐,他自己的脸也好不到哪去,手感受到白璐双脚温暖了起来,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她的脚从怀里拿了出来,慢慢放进被褥里。 白璐现在只当自己是个布娃娃,李清年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她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李清年把白璐的脚盖好,这才坐到白璐床榻边,看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白璐,心软地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替白璐理了理落到耳边的发丝,顺着碎发若有若无地抚摸起白璐的耳垂。 感觉到白璐如同触电般颤了颤,嘴角渐渐浮出一抹笑,眼睛亮得吓人。 白璐的双脚不自觉蜷缩起来,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眼睫毛却颤抖地如同被雨打湿了翅膀的蝴蝶。 李清年的手仿佛带电,从她的耳垂一路滑到脖颈。 相接触的地方酥麻又温热,白璐觉得自己的头脑都有些发晕了。 李清年看着白璐这予取予求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如碎玉落地,清泉击石,却又自带丝魅惑。 李清年的手在白璐脖颈处流连许久,最后整个人往前倾,像是要整个把白璐拥入怀中。 但他却只是微微用了用力,引导着白璐躺下。 一手护着白璐的后脑,一手捧着白璐的脸颊,让她不得不抬起脸来。 李清年看着白璐快要红透的脸,眼睛更弯,又将脸靠地离白璐更近,二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白璐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李清年,见他俊美的容颜上满是笑意和宠溺,还带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欢喜,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他,她愿意。 李清年见白璐闭上了眼,眼睫毛却颤抖地极快,脸还微微扬了起来,仿佛在索吻,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脑海里的一根弦却“啪”地一声,断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二人的气息已经完全缠绕在一起,白璐的双手甚至主动揽上了他的腰,再无顾忌,狠狠吻了下去。 唇瓣相交的刹那,脑海里仿佛炸起了烟花,让人晕眩又沉溺。 该怎么描述这样的感觉才好,像才磨好的嫩豆腐,又像鱼肉入口那样的嫩滑。 李清年枉读诗书十余载,竟然想不出能形容此时此刻的话语来。 不过他现在也不愿分心去想,他只想完完全全地沉醉在里面,把自己这些年的害怕担心都让白璐知道,都让白璐感知到。 这样猛烈的攻势,白璐着实招架不住,只能被动承受着李清年铺天盖地的情绪。 她没想到,李清年这样的人,到了床上,却如此让人发烫。 李清年原本只放在白璐身侧的手不安分起来,到处游移着,虽然还隔着衣物,却因为绸缎又薄又滑,所以仍然像是在放火。 二人唇齿相交,身体也越靠越近,李清年的手已经到了白璐的腰际,眼看着就要从衣缝中滑进去,房门却被人猛地敲了起来。 “主子!主子!出事了!” 李清年的动作一僵,整个人如同被凉水当头泼下。 他睁开眼看着同样睁开了眼,却满眼迷茫还没回过神的白璐,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禽兽。 她才醒,还没恢复过来,他也没有好好地跟她说出自己的心意,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对她做这种事? 李清年差点想给自己一巴掌,但外面的人还在敲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要起身,白璐却仍然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你挑的火,说走就要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仿似烂柯人 “乖,我去去就回。”李清年哑着声音摸了摸白璐的额发,反手抓住白璐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在越来越猛烈的敲门声中,狠下心拿开白璐的手。 白璐这才像是醒了过来,从沉溺迷乱的情绪中挣脱开来,脸却像是马上要烧开了一样。 她、她刚刚做了什么? 白璐立马抽回手,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不敢看李清年。 李清年原本见她突然挣脱开自己,有些难受,可见她这明显害羞了的样子,心情却是大好起来。 她没有厌恶自己。 “主子!主子!”外头的敲门声已经将满室的旖旎敲地半分不剩,李清年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又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再次摸了摸白璐的头,这才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见韩晓光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宋潜还要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什么事?” 宋潜感觉到李清年的情绪不是很好,他在敲门前也受到了韩晓光的阻拦,可这件事,确实拖不得。 也顾不得四周还有人在场以及李清年不好的脸色,凑到李清年耳边道:“那位,怕是撑不住了。” 李清年眼睛一眯,抬步就要走。 却突然停下,看着那个垂首而立的小丫鬟道:“照顾好她。” “是,公子。”小丫鬟服了服身,目送着李清年领着韩晓光和宋潜离去,这才站直身子,看着还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大夫们,脸上浮出一抹笑来。 “诸位还请先去前厅歇息,晚些会有麻烦诸位的时候。” “多谢含雪姑娘。”大夫们纷纷道谢,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在这里站桩了。 含雪挥了挥手,就有在一旁洒扫的丫鬟们去引路服侍,她自己则是慢慢进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站在外面的人几乎都能猜到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也都心知肚明。 毕竟公子这些年,不管再忙再难,每天都会来瞧一瞧这位白姑娘,那样的情深义重,没人会不动容。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白姑娘醒来,公子能把自己控制到等人都走完才爆发,含雪觉得已经是很不易了。 原本进屋子,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室凌乱的准备,这也是她支开其他人,自己先进来的用意。 却没想,屋内还是整整齐齐,唯有床帐略显凌乱,里头包裹着一个小小的人。 看来,公子还是顾惜着白姑娘才醒,身体羸弱。 含雪又在心里给李清年加了个怜香惜玉的人设,这才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白璐。 “白姑娘,公子有事去忙了,一时半会或许回不来,不如先起来喝点粥?”含雪轻声细语地哄道,见白璐慢慢露出一个头来,满脸通红的模样,心下有些想笑,却没有表现出来。 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粥?”白璐确实觉得自己的五脏庙已经闹了起来。 李清年说她躺了三年,这三年,她到底都吃了些什么? 含雪被白璐这样一问,才突然反应过来:“这粥,有些太稀了,姑娘先喝两口垫一垫。” 她转身去把桌上的粥端了过来,仔细给白璐吹到温热:“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让人去做。” 白璐看了眼几乎和清水差不多的粥,还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看来,她是凭借这个度日的。 “我要吃红烧肉、松鼠鱼、八宝饭和烤鸭!”白璐报起了菜名,含雪把粥凑到她嘴边,等她接过去喝了几口,连连应是,转身出去吩咐人做饭了。 白璐捏着鼻子把这碗粥喝了下去,觉得自己浑身不再发热,又理了理自己的容貌,这才掀开被子,穿上鞋子想要走出去看看。 路过铜镜时,看到里边自己的倒影,雍容华贵花团锦簇,一看就知道是李清年的审美。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仔细着凉啊。”在门口候着的小丫鬟听到动静探头往里一看,连忙小跑进来,把掉落在床边的大氅又给白璐披上,还仔细地跟在白璐身边,一副生怕她摔倒或者又晕过去的架势。 白璐头一次被人这样伺候着,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她看了眼外面的庭院,是很标准的中式庭院,有树有水还有棋台。 看起来,李清年现在的发展,很不错。 “这里,是哪里?”白璐在小丫鬟的亦步亦趋下走到庭院中的棋台旁坐下,随手抓了几颗白玉棋子拿在手里把玩,看着这个诚惶诚恐的小丫鬟问道。 这个小丫鬟比起含雪来,年纪还要更小些,也不像含雪那样少年老成,情绪都在脸上写着:“这里是京都呀。” “那李清年,现在是什么情况?”白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个人在这里,她想问长生村的那些人在哪,也想问白海生父子,更想问那个被她护在身下的罗敷怎么样了,只是一看就知道,这个小丫鬟绝不知道那些。 小丫鬟听到白璐直呼李清年的名字,浑身打了个哆嗦,磕磕绊绊地道:“公子、公子他是摄政王。” 白璐有些懵,三年时间,李清年是怎么从一个要到处躲躲藏藏的前朝太子变成当朝摄政王的? 还是说,已经改朝换代了? “他既然是摄政王,为什么,你要叫他公子,而不是王爷?”白璐问出口的,却是这个。 “公子他,不喜欢我们叫他王爷。从前还想让我们叫他什么李秀才,可我们实在不敢,这才叫成了公子。”小丫鬟对白璐毫无保留,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留的事情。 白璐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被击打了一下。 李秀才。 他其实,也是怀念从前那些日子的。 这三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这些日子,是不是受伤了?”白璐想起李清年身上的药草味和血腥气,心又揪了起来。 小丫鬟这会却有些疑惑地看着白璐,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公子他?并没有” 含雪却在此时回来了,一看到白璐坐在庭院里,脸就沉了几分,再听白璐的问的话,脸色就更不好了:“姑娘!菜马上就能准备好。入冬了,天凉,我们还是回屋。” 含雪虽然年纪小,可话语里,却有股让人抗拒不得的威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唱戏 白璐看了眼满脸小心的小丫鬟,又看了看对着自己笑的含雪,轻轻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站了起来走进屋子。 含雪在白璐走后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冷冷看了眼小丫鬟,跟着白璐进了屋子。 “你跟着李清年,有多久了?”白璐坐在桌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着笑盈盈走进了的含雪,问道。 “回白姑娘,我打小就跟着主子。”含雪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那你,知道长生村?” 含雪听了这三个字,半点异样都没有,仍然笑着,却没说自己知不知道。 白璐转头看了她一眼,也就不再问了。 问她,还不如问李清年本人。 “饭什么时候好,我饿了。”白璐现在只想赶紧吃饭,早前喝的那点粥,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含雪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笑着道:“我这就去催催。” 说着就出了门,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也不好说是担心白璐着凉还是担心她乱跑。 白璐也坐在位子上没动,她闭上眼,试图进入空间。 她还记得才醒时,系统那一堆快要把人脑子炸开的提醒,扩大空间已经没有,任务也失败了,本来她该被立即传送到那劳什子实验室的,只是不知道系统出了什么毛病,她这才保住一条命。 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己的空间还在不在。 这也是她把含雪支走的用意。 好在,便利店还在,一切也都和上一次进来时一模一样,就连随手扔在这里边的稻草,也都还在。 看来,系统确实是遇到危机了,连这个空间都没时间封锁。 倒是便宜她了。 白璐拆开一包薯片吃了起来,边吃边扫视着自己的货架,寻找着可以用的东西。 但门口突然传来响动,白璐立时就扔了薯片出了空间。 “白姑娘,用膳了。”含雪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每人手里都端着菜食,有条不紊地摆放到白璐面前。 含雪给白璐夹着菜,一边夹菜一边道:“姑娘快吃些,咱们的厨子可是公子重金挖来的,厨艺极高呢。” 白璐也没拒绝,既来之则安之,何况这个含雪一看就是极为顽固的人,虽说她是丫鬟的身份,然而白璐觉得,她更像是主子。 白璐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又到床上睡了会,只想等着李清年回来好好和他谈谈。 可在其他人嘴里一日都不曾落下,天天都来看她的李清年,却一夜未归。 白璐听着小丫头们闲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姑娘醒了?”含雪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一堆丫鬟侍女鱼贯而入替她洗漱更衣。 白璐还没清醒过来,被人随意摆弄着,如同一个布娃娃,也懒得反抗。 这样被人伺候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等她穿好衣服,含雪又带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上妆佩花,等一套流程过去,白璐再次坐到饭桌前时,少说也用了一个时辰。 所以也不好说是这李清年挖来的厨子厨艺真的非常好,还是该说她太饿了以至于吃什么都香,总之白璐这顿早饭是一点都没剩。 她吃饱饭后擦了擦嘴,等人把东西都撤走了,转脸看着含雪:“李清年回来了吗?” 含雪笑着点了点头:“回来了。” “那” “可是,方才又走了。”含雪没等白璐把话说完,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 “公子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让我们伺候好姑娘。现在公子正在紧要关头,怕是没什么时间再来看姑娘了。”含雪像是知道白璐想问什么,又继续说了起来。 白璐沉默良久,猜测着李清年现状的各种可能性。 “我能出门吗?” “现在外头乱着呢,姑娘还是在这里待着的好。”含雪毫无疑问地拒绝了白璐的要求。 “能找唱戏的进来吗?”白璐锲而不舍,接着问,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在这里如同坐牢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含雪犹豫了一会,看着白璐可怜兮兮的眼神,点了点头:“我会去办的。” 白璐松了一口气,冲着含雪的背影道:“不必要最好的戏班子,只要能唱戏就成。” 含雪停住脚回头看着白璐,朝她行了一礼应诺。 这次,含雪没有关房门,外头的积雪已经落了一层,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有些晃眼。 白璐自己给自己披了大氅,拢了拢衣袖,走出门看着外面的落雪。 眼前明明是纯洁的白,白璐却隐约能看得刀光血影。 “摄政王救人于危难,尘缘难斩飘雪寒。”没有搭戏台子,穿红着绿的戏子们却依然尽力唱着曲子,将民间流传的英雄好汉事迹都唱了个遍。 他们的唱腔又缓又拖拉,一个字能绕成十八弯,时而催眠时而刺耳,实在是白璐听不懂的高雅艺术。 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才不得不强忍着,生怕错过自己想要听到的消息。 白璐从梁山好汉听到杨家军捐躯报国,从三国演义听到枭雄陌路,快要撑不住了,才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可戏子们只唱了一句,就被一直候着的含雪给打断了。 “今日就到这里,即将入夜,先生们先在府内用了膳再回去可好?”含雪高声打断,明显是不想让白璐听到太多,话却说地圆满体面。 戏子们停了唱腔,他们唱了一天,嗓子早就冒烟了,可一直没人喊停,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 几乎都要把唱词给用尽了,终于算是结束了。 他们欢天喜地地跟着小丫头走出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有气没处发的白璐。 她不过是想知道点外头的大事,怎么就这么难? 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含雪至于这么防贼似地防自己吗? “含雪,你”白璐气势汹汹地开口,准备质问含雪,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但李清年却突然出现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璐儿,我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该拿什么来保护你 “公子。”含雪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冲李清年行了礼,自动自觉地出了屋子,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白璐看着李清年有些苍白的脸,觉得他只出去了一天,却像是瘦了十斤。 “你,是不是受伤了?”白璐和李清年对视良久,出口的第一句却是关怀他。 其实她想问很多事情,白海生的,长生村的,罗家兄妹的。 可是她知道,李清年现在是她唯一的情报来源。 所以她必须好好照顾到李清年的情绪。 不过尽管她给自己找了这么多借口,却也解释不了她为什么看到李清年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房门边主动地扶住了李清年。 她本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李清年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红晕,眼睛亮亮地看着白璐。 “小伤,不碍事的。”李清年顺着白璐,被她扶到床边坐下。 “给我看看。”白璐却不信,今天李清年身上的血腥气虽然比那天少了,可还是十分刺鼻。 说着,她就直接上手要去扒李清年的衣服。 李清年竟然也没反抗,甚至还顺从地配合起来,好方便白璐动作。 白璐忍着害羞,她直觉李清年身上的伤很重要,是个突破口,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明白。 李清年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尽管房内有地龙,李清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璐在烛光下看着李清年伤痕累累的脊背,完全僵住了。 这不应该的。 李清年身边那么多护卫,个个武艺高强愿意为了李清年付出生命,他受一两次伤就是极限了,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整个脊背几乎看不到一点好皮。 “为什么?会这样”白璐把手放到李清年的脊背上,顺着他的伤痕极为轻柔地游移着,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谁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没事的,都过去了。”李清年却是浑然不在意,像是这些伤痕在别人身上。 “告诉我,我想知道。”白璐从背后抱住李清年,是出自真心,也是为了套话。 李清年沉默了很久,等到烛光都跳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你睡了很久,身体越来越弱。起先只是吃不下流食,后来连药也喝不下了。”李清年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惊惧不已的时候。 那些日子,他不仅要面对四面八方的危机暗杀,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唾弃明贬,更要面对时刻失去白璐的恐惧。 他自己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找了很多大夫,有名的没名的,有胡子的没胡子的,只要是个会写方子的,我都拉过来给你瞧过了。” “可那些庸医,都说你活不久了。”李清年说到这,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和愤恨。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就这样离开我。”李清年摇着头,说到激动处转身抱住了白璐。 他只要一想起那些日子,就会害怕心慌。 “还好,后来韩晓光找到一个巫祝,我才能救回你。只要能让你醒过来,不管付出什么,我都无所谓。”李清年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慢,比珠光都微弱。 “方法就是你的血?”白璐再次摸上李清年的背,手心全是粗糙的触感。 李清年没有否认,也没应声,只是把白璐抱得更紧了。 白璐却用尽全力推开了李清年,仔仔细细地抚摸着李清年的数条伤痕:“一、二、三”白璐一条一条地数着,一边数一边梗咽着,双眼都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事物了。 她睡了三年,没有变成植物人,没有肌肉萎缩,没有人老珠黄落下一身毛病,都是因为李清年用自己的血滋养着她。 对巫祝最不屑一顾视若敝履的李清年,却听了巫祝的话,付出了自己的鲜血。 白璐觉得这份感情太过于沉重了。 沉重到她都直不起腰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白璐的泪水一滴滴地往下掉,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情不知所起,”李清年感受到了白璐的哭泣,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可越擦越多,最后干脆吻上了白璐的脸,一点点吻去白璐的泪水。 “一往而深。” 烛光又炸了一下。 白璐才慢慢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她有再多想问的问题都问不出口了。 面对这样的李清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长生村还在那里,虽然这些年经历了蝗灾霜冻,却都挺过去了。”李清年却为了让白璐转移情绪,主动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陆老已经退休了,村长现在是白叔,白琮和白珂也不犯浑了,都很懂事。” “罗敷也成了个漂亮姑娘,还没及笄,提亲的人就快踏破门槛了。” “至于罗钦”李清年说到这个名字时,顿了顿,有些不甘愿:“他考中了秀才。” 白璐听着李清年平缓的叙述,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李清年一点点给她讲述着这些年来长生村的变化。 “现在长生村的人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繁华,周边连集市都有了。沧浪河上也架起了桥,人们过河也十分方便了。” “地里种的东西越来越多,村民也过得越来越好,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却又和从前差不了多少。” 李清年从三姑六婆说到周边贸易,对长生村的一切了如指掌,把长生村这么久的变化掰碎了揉烂了说给白璐听。 “那你呢?”白璐却打断了李清年,头埋在李清年怀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碎了。 一切都这么美好,都这么美好。 只有李清年一个人,浑身的伤痕。 李清年在这样艰难的夹缝中生存,还对长生村关怀到了这个地步,白璐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才能让李清年开心些。 “我?”李清年猝不及防被白璐这么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都背负了些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天一天又一天 “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李清年松开白璐,白璐穿书成为整个村子都不待见的村霸女儿,原主比她爹更加无所顾忌横行四方,终于因为欺负了假傻白甜,真唐国太子而被五马分尸。 为了让自己的胳膊腿儿都待在原位,白璐在穿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紧大腿。 大佬写字没纸了,她买;大佬缸里没米了,她送;大佬出门摔河里了,她捞。就连空间里种着的各种珍奇花品那也是说给就给,只为了大佬发达了能既往不咎。 直到几年后,藩王作乱各地乱成一片,原主一家到处逃亡躲避灾祸,等他们逃到都城,战乱也平息了,正准备安安心心过日子的时候,在进城的高头大马上看见了李秀才。 这才知道李秀才乃是唐王养在外头的私生子,但因为是唐王唯一的血脉,故此被拥立为太子。 李秀才也在人群中瞧见了原主一家,便顺手将他们接进了宫,本以为能凭借着同乡情谊从此锦衣玉食,毕竟李秀才是个脑子糊涂心软如泥的蠢货,但谁知这位太子殿下却用着同以前一样的傻白甜笑容下令,将原主一家五马分尸。 白璐看过这本书,于是穿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大腿。 不过白家在村子里名声极其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村霸爹,一窝子娃都长歪了。 稍好的是,原主的爷爷倒还通事理,只是这一大家子,总不能时时刻刻管着。 不说原主,就是原主的三个哥哥,最大的那个已经十八岁,性格基本定型,二哥稍好些,才十六岁还有挽救空间,三哥十五最容易调教,白璐预备将这一家子人好好改造改造,至少让他们别再招惹李秀才。 怎么说,虽然这些人在外面横行霸道,但对原主,属实是不错的。 所以白璐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目标就是改变老爹哥哥,抱紧太子殿下大腿。 但是说起来简单,每一样都需要花钱。 没有银子,就没有吃的,没有吃的,家人就会去抢,李秀才就又会挨宰,仇恨值就会疯狂累加。 就在白璐头疼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空间。 空间不大,有地有泉,有晴有雨,白璐就地取材,从此开启了种花之路。 卖花换钱养老爹哥哥,同时在李秀才那边刷好感度,只是这位看着笑呵呵有点傻的秀才,着实是个腹黑。 头的私生子,但因为是唐王唯一的血脉,故此被拥立为太子。 李秀才也在人群中瞧见了原主一家,便顺手将他们接进了宫,本以为能凭借着同乡情谊从此锦衣玉食,毕竟李秀才是个脑子糊涂心软如泥的蠢货,但谁知这位太子殿下却用着同以前一样的傻白甜笑容下令,将原主一家五马分尸。 白璐看过这本书,于是穿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大腿。 不过白家在村子里名声极其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村霸爹,一窝子娃都长歪了。 稍好的是,原主的爷爷倒还通事理,只是这一大家子,总不能时时刻刻管着。 不说原主,就是原主的三个哥哥,最大的那个已经十八岁,性格基本定型,二哥稍好些,才十六岁还有挽救空间,三哥十五最容易调教,白璐预备将这一家子人好好改造改造,至少让他们别再招惹李秀才。 怎么说,虽然这些人在外面横行霸道,但对原主,属实是不错的。 所以白璐想要好好活下去的目标就是改变老爹哥哥,抱紧太子殿下大腿。 通过种种迹象,白璐明白村花不是重生就是被穿越,而且人家还手拿剧本。 但身怀空间的白璐并不怕,就算村花手拿剧本又如何,都是挂逼,怎么就非得斗得两败俱伤呢?钱。有爱慕李秀才的开始从中作梗,有记恨白家的开始添油加醋,更有李秀才的脑残粉开始暗自威胁,甚至还有不明身份的人开始挑拨离间。 白璐渐渐感觉到,总有人会抢先一步,争夺各种利益和李秀才的好感,而那个人,竟然是村花。 通过种种迹象,白璐明白村花不是重生就是被穿越,而且人家还手拿剧本。 但身怀空间的白璐并不怕,就算村花手拿剧本又如何,都是挂逼,怎么就非得斗得两败俱伤呢? 没有银子,就没有吃的,没有吃的,家人就会去抢,李秀才就又会挨宰,仇恨值就会疯狂累加。 就在白璐头疼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空间。 空间不大,有地有泉,有晴有雨,白璐就地取材,从此开启了种花之路。 卖花换钱养老爹哥哥,同时在李秀才那边刷好感度,只是这位看着笑呵呵有点傻的秀才,着实是个腹黑。 但白璐却也不敢不抱大腿,不管李秀才这会是不是真心原谅,她都得尽力多刷点好感度,就是以后不见了,也不至于让太子殿下恨得牙痒痒全国通缉。 不过她这些动作落在乡亲们眼里,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有爱慕李秀才的开始从中作梗,有记恨白家的开始添油加醋,更有李秀才的脑残粉开始暗自威胁,甚至还有不明身份的人开始挑拨离间。 白璐渐渐感觉到,总有人会抢先一步,争夺各种利益和李秀才的好感,而那个人,竟然是村花。 通过种种迹象,白璐明白村花不是重生就是被穿越,而且人家还手拿剧本。 但身怀空间的白璐并不怕,就算村花手拿剧本又如何,都是挂逼,怎么就非得斗得两败俱伤呢? 在几次交锋后,白璐收下了村花这一员大将,毕竟她是种花的,爱花是天性。 只是还没太平多久,居然又天降紫微星落在了她们村子里。 这位来势汹汹的姑娘仿佛是京都贵女,不知从哪知道了李秀才的身份,千里迢迢跑了过来,自称是李秀才的未婚妻。 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秀才为了躲避这位未婚妻天天藏在白家不露面,更加粘着白璐。 白璐的花已经在县、州、郡、府畅销,大战也即将开始。 李秀才同前世一样离奇失踪,白璐却不惊讶,有条有理地带着一家人和空间里满满的物资逃亡。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今天有雨 “闭嘴!”出声阻止的却是吕岩,他一把将手里的狼牙棒扛起来就往说了那句话的同伴抡过去,那人熟练地避开,连声告着饶。 “错了错了,大哥我错了,习惯了习惯了。”态度很好,但脸上全是笑,明显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碍于吕岩的怒气而认错罢了。 原本已经黑了脸准备先发制人的白璐动作顿了顿,这几人当着罗敷的面就说些不能入耳的东西,她是真的很想把他们的舌头割了。 “冲你方才的举动,我可以饶你一命。”白璐看了眼重新安静下来的山贼,对着吕岩开口。 吕岩自知同伴这陋习很难更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太过给他没脸,便揭了过去,看重大言不惭的白璐,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真的与常人不同。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吕岩笑着问白璐,甚至还放轻了些声音,怕把这个敢于反抗他的小姑娘吓着。 实在是太久没人这样和他说话了,反对着他,又不让他觉得生气。 “诶?那是什么?”白璐突然一脸好奇地指向吕岩他们的后方,脸上甚至带着惊恐的表情,“不、不会是狼!” 山贼一听都背后一凉,又看白璐一脸的惊恐,罗敷也白了脸,就连那个没什么表情的罗钦也往后退了一步。 连忙顺着白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试图在茂密的丛林里寻找可疑的地方。 毕竟,狼这种生物,一旦出现一只,就说明附近有一大群。 白璐见这些人都回了头,就连吕岩也扭头去看狼,心里暗喜这些古人单纯好骗,她后面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就中了飞碟招,身体却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拿着菜刀就要冲向吕岩。 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吕岩,难道还怕不能全身而退吗? 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同样冲着吕岩而去。 吕岩察觉后脑有破空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体就被人往后拽了一把并死死禁锢住,随即脖子上多了丝冰凉的感觉。 “统统往后退,否则,他不死也得残!”白璐将刀比在吕岩的脖子上,他的身体被罗钦牢牢抱住动弹不得,罗敷也极有眼色地上前来抢走吕岩手里的狼牙棒。 白璐与罗家兄妹这样没有预先安排的配合默契无比天衣无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练过许多次了。 山贼们傻了眼,怎么突然形势就逆转了? 但害怕这几人真对吕岩做什么事,还是听话地后退了好几步。 “把你们身上的东西统统交出来!”白璐厉声喝道,脸上半点笑意都不再有,而是将斩杀野狼时的那股狠劲都拿了出来。 罗敷拿着狼牙棒在一旁帮腔,软糯糯的声音强装冷硬,“都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撕票!” 罗钦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见她小大人的模样,有些无奈,不知道她又是在哪学的词,连撕票都会用了。 山贼们犹豫起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刚刚,明明是他们要抢劫这三个人? 怎么突然间,就换了过来了? 而且这几个人这么熟练分工协作的模样,怎么比他们还像山贼? “交出来!”白璐见山贼都没动,拿着菜刀的手又往吕岩脖子送了几分,锋利的刀刃划破吕岩的脖颈,一丝鲜红顺着刀刃往下流。 “快着点,愣着干嘛!”吕岩吃痛,朝同伴吼着。 山贼听吕岩都这么说,连忙把手里的武器都扔在了地上,还在白璐的喝声下将身上携带的吃食也一脸肉痛地放下。 “现在,你们都退到后面的林子里去,别让我看到你们。”白璐又命令道,挟持着吕岩,一副山贼不听话就会要了吕岩的命一般。 吕岩不知是不是被脖子上的菜刀吓着了,竟半点也没挣扎,还连声让山贼都回去,别惹怒了白璐。 这么配合的人质,白璐还是第一次见。 山贼们在白璐和吕岩的双重声音下慢慢退着离开了,消失在蜿蜒的林间小路里不见了踪影。 “姑娘,现在可以放了我?”吕岩转头看着白璐,声在示弱,可白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罗钦没有因为吕岩的配合就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害怕吕岩突然发作。 “行了小伙子,你勒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吕岩拍了拍罗钦禁锢住自己的胳膊,无奈地道。 声音里却有笑意。 “你为什么不反抗?”白璐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作为一个被挟持的人,吕岩表现地太过顺从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我要是反抗,后面那几位兄台只怕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吕岩叹了口气,也是他发现的晚,要是早发现这三个人后面跟着高手,他才不来丢人现眼。 白璐听吕岩的话连忙回头,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怎么?你们不是一伙的?”吕岩敏锐地发现了白璐的异样,眼里闪过一丝光,双手一个用力,就将一直抱着他的罗钦震了出去。 随即又想要去抢白璐手里的刀,但白璐的反应却很快,立马将刀翻了个面,用刀刃对上吕岩的手心,吕岩的动作就一顿,最后只能往后跳了一步,脱离白璐的控制范围。 大意了。 白璐叹了口气,准备启动备用计划。 但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两个人影就如飓风般刮过站在她的左右。 “现在离去,饶你不死。”宋潜看着吕岩,声音很冷酷,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吕岩见凭空出现的人却没有慌乱,反而和宋潜唠上了嗑。 宋潜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看向白璐,“为什么不吹哨子?” 他说的是之前长府衙里交给白璐的那枚竹哨。 白璐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还有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 宋潜看着白璐欲言又止。 她哪里是忘了,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小宋啊,好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么对你吕叔的?”吕岩被宋潜忽略了,十分不高兴,出声想要吸引宋潜地注意力。 可宋潜却是充耳不闻,看着罗家兄妹问白璐,“他们是谁?” “我朋友。”白璐回答地很理所当然,但宋潜和郭立的表情却僵了一下。 他们在府衙又打探了周鹏飞,算是掌握了些此前没有的情报,还趁机用了些小手段把周鹏飞暂时拖住了,让他短时间内离不开归璃,这才跟着白璐留下的踪迹一路追过来。 本来以为完美地完成了李清年的任务,不仅没让白璐和周鹏飞又太多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掌握了周鹏飞不为人知的一面,更是让周鹏飞留在了府衙不会再碍主子的眼。 可谁能想到,解决了一个周鹏飞,却突然又窜出来一个男子。 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阳光 “这是哪家的少年郎,长得如此好看,不知道有没有成亲呀?”一位膀大腰圆的大婶一边拾掇着才找回来的干草,一边双眼冒光地看着罗钦。 “瞧着还小的,该是没定亲呢,我家姑娘和你一边大,有空可以多处处的。”另一个大婶更热情些,直接上手摸上了罗钦的肩。 “你家闺女那个样子就别出来现眼了,都这么大了连个衣裳都不会洗,哪像我闺女,你们十里八村打听打听,我闺女人美心善又啥都会,和这小伙子最是般配了!”又一位大婶凑到罗钦身边,挤开摸着罗钦肩膀的那位,笑嘻嘻地冲罗钦介绍自己闺女。 “说什么呢!你家闺女胖成什么样了,还般配?家里没铜镜也不知道去河边照照水!”被挤开的大婶不服气,重新挤到罗钦身边,和诋毁自己姑娘的人斗起嘴来。 “各位婶娘,俗话说一屋不扫 何以扫天下,我哥哥还没立身之所呢,这时候结亲不是委屈了未来嫂子嘛。”罗敷被罗钦背在身上,生怕有人把她挤坏了,所以罗敷才能顺畅地说出这番话。 否则,只怕早就被这些想要朝罗钦推销自己闺女的大婶们踩成肉泥了。 罗钦被这么多人围着,本来是浑身戒备抗拒地狠,但听了她们的话,知晓并不像从前那些人一样是满满地恶意,且初来乍到也不好不给她们面子,这才尴尬而僵硬地在原地扮演木头。 罗敷的话让这些看到罗钦就围上来的人冷静了一下,确实现在大家都一穷二白,连个屋子都没有,说这事还太早了些。 不过,好苗子就是要提前圈起来,免得被别人挖走了。 “小姑娘长得可真俊,说话也伶俐,我一见啊,就特别喜欢,这有几个果子,给你和你哥哥拿着吃啊。”不好太过直白,大婶们把目标转向了罗敷,一个劲儿地夸起她来,想要吸引她的注意,日后也好办事。 “谢谢婶子,婶子真好。”罗敷接过野果,甜甜地道谢,附上一枚大大的笑容。 “我这有个小头花,跟你可搭了,快收着,我姑娘已经大了,用不上了。” “这个饼子你拿着,还没吃饭?看这可怜的,别饿坏了。” 罗敷来者不拒一视同仁,对每个人都甜如蜜,笑如花,哄得这些大婶个个心里舒坦极了,都觉得罗敷对自家重视非常。 “这些老娘们,见着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一个大叔拿着斧子正在劈砍下来的木头,准备把它们修整地适合搭建房屋,一边打量着如同被蜜蜂包围住的花一般的罗钦。 “但长得这么好看的,确实少见,听说是白姑娘找回来的。”另一个大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罗钦不眨眼。 “白姑娘不会是……”一个人声音低了下去,“既然见过白姑娘了,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小丫头。” “可白姑娘不是和里四村的李秀才……” “不对,我看陆老的儿子对白姑娘可上心了呢。” “何止啊?就是那个什么周公子,对白姑娘也不一般的。” “不能?他不是和颜雅有婚约吗?” “婚约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种事情我从来没看走眼过。” 一群大老爷们八卦起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且句句都是爆炸信息。 李清年蹲在地上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罗钦,将原本已经捆好的木头又松开,松开又捆上。 李清年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特别低,这些糙汉子已经忘了李清年还在这里,把和白璐又关的少年们都列出来讨论了个遍,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李清年。 “我听说,之前白姑娘可爱追在李秀才身后跑了,要我说,白姑娘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李秀才。” “可不吗,人家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不比这些半路遇见的感情深厚啊?” “就是不知道李秀才对白姑娘是什么意思,说不准很快就要喝他们的喜酒了。” 李清年听到这里,嘴角不自觉上扬,手里的木头被他把玩着,如同在摩挲最上乘的玉器。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白姑娘和李秀才早就闹翻了,现在白姑娘对陆玄明都比对李秀才好。” “就是就是,白姑娘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个如玉的少年郎,这不明摆着是要把他当成童养夫嘛。” “说起来,昨天周公子和白姑娘一起去的府衙,虽然只有白姑娘回来了,不过,两个正青春的少年男女一起走这么远的路,难保不生出点什么情愫来。” “还有陆玄明呢,昨天他为了等白姑娘回来,哪怕自己砍树的时候受了伤,还是在路口站了那么久。要不是陆老劝,哪里肯回去修养?” “对啊,再看李秀才,早早就睡了,半点异样都没有。” 李清年听到这里,拿着木头的手越捏越紧,指节都发了白。 他倒是没想到,白璐居然已经有这么多花边新闻了。 个个都还有因有果,可以汇在一起写成本书了。 被讨论的主角白璐却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一群大婶围着罗家兄妹,担心他们受欺负,便快步跑了过去。 不过还没看清里面的人,就听到罗敷甜甜的笑声和不断的道谢,缓下脚步听了几句,才明白罗钦这是被当成最佳女婿了。 “姐姐!我好想你呀!”罗敷冲着这些婶娘笑得已经有些脸酸了,手上已经快拿不过来了,全是她们塞的东西,眼角瞟到白璐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白璐见他们没受委屈,反而还十分受欢迎,本来是准备离开去找陆老的,却被罗敷这样一叫,不得不停住脚步。 “姐姐!我好想你呀!”罗敷冲着这些婶娘笑得已经有些脸酸了,手上已经快拿不过来了,全是她们塞的东西,眼角瞟到白璐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因为原本围着罗家兄妹的人都围上了她。 “白姑娘,快给我们介绍介绍他们。” “对啊,这么让人稀罕的兄妹可不多见呢。” 白璐看着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突然有种被饿狼环伺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章 你是个好人 “他们,是我远房亲戚。”白璐笑起来,给了罗家兄妹一个身份,“他们的娘是我娘二大爷他三侄女的弟弟的嫂子的妹妹。” 这样山路十八弯的亲戚关系,自然是白璐现编的。 不过用来搪塞这些大婶们算是够用的了。 “他们命苦,现在只有我这个远房亲戚能依靠了,这才来投奔我,还希望大家多多照顾。”白璐说的囫囵,并不很详细。 “哎呀,真是听了就让人心疼,往后啊,就把婶娘家当自己家!”有婶子用手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又转身围住了罗家兄妹。 既然已经知道白璐和他们不是那种关系,而是远房亲戚,那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你快一边呆着去,你家就一个闺女,那房子什么时候能修好还不一定呢。我家就不一样了,我家有四个壮劳力呢,一定是最早修好房子的。到时候,你们就住我家?”另一个婶娘连忙凑上去把第一个挤开,朝罗钦露出狼太婆般的笑来,仿佛要一口把罗钦给吃了。 “怎么,你是觉着人家自己修不了房要住你家才活得下去?小伙子啊,我家可以帮你修房子,保管能把房子建得又大又好。” 越来越多的大婶朝罗家兄妹伸出橄榄枝,准确地说,应该是朝罗钦献殷勤。 “都在这围着干什么?不用干活了?”一道苍老厚重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不怒自威。 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静了一下,都转头看过去。 是陆老拄着拐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有什么事比修房子还重要?赶紧地,该干嘛干嘛去。”陆老一边说一边走过来,顺带驱赶着围住罗家兄妹的人。 看到新村长过来,这些大婶们倒还算给面子,都散开了些,却还是依依不舍地站在附近。 她们自然知道陆老说的有道理,也明白陆老是在给她们留面子,没直接戳穿她们这是在相女婿。 不过,像罗钦这么好看的少年郎,谁不想带回家去,也好让自己后代能长得好看些。 “白姑娘,他们已经落户到咱们这了吗?”陆老走到白璐身边,看着罗家兄妹。 着看到罗钦的第一眼,也不由地愣住了。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 眉如远山绕雾,眸似星辰坠地,鼻如驼峰起伏,唇像芙蓉泣露,肌肤在阳光下仿佛透明,轮廓圆润饱满,唯有下颌处稍微有些硬朗,配合着脖间的喉结尚能分辨出这是个容貌极佳的少年郎。 陆老甚至觉得,这少年比自己心里的留云神女还要好看上几分。 只是他眉间有一股阴郁聚集,破坏了整张脸的美好。 “对,其他人的落户我也办好了,陆老你看是不是给他们也分点地和田?”白璐见陆老怔忪,很能明白他此时的震惊。 毕竟长成罗钦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 “自然自然,二位跟我来,还有些宅基地和田地可以选。”陆老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长得可真是好看,比我见过最好看的都要好看。” 罗钦生来听过许多人说这样的话,但那些人的话语里都藏着让他极不舒服的东西。 可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却是完全单纯地赞赏着他的容貌。 “多谢……”罗钦道着谢,不知该如何称呼陆老。 白璐拍了拍脑袋,“忘了介绍了,这是罗钦,这是罗敷,他们都是好孩子。”白璐朝陆老介绍道,顺带夸了罗家兄妹一嘴。 “这位是陆老,咱们的村长,是最好的村长。”白璐端水端地很平,同样夸了陆老一句。 两边都高高兴兴地互相认识了,陆老领着罗家兄妹去选地,白璐自然全程陪同着。 “李秀才不知哪去了,这地还需要他登记呢。”等罗家兄妹选好后,陆老这才想起来还需要李清年把他们选中的地登记到之前的文书上去,只是抬头到处都找不到李清年的身影。 “我去找他。”白璐自告奋勇,这里一个老人,一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的小孩,也只有她去跑这一趟了。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罗敷早就从罗钦背上下来了,一直跟在白璐身边,见白璐要走,连忙迈着小短腿要跟上去。 “别添乱。”罗钦一把抓住罗敷的衣领,在他自己熟悉这地方之前,他绝对不可能让罗敷离开自己的视线。 罗敷瘪了瘪嘴,求助地看向白璐。 白璐看了眼罗钦,知道罗钦的顾虑。 “乖,太阳太大了,跑来跑去容易变黑的,我很快就回来,等晚一些我再带你玩,好不好。”白璐蹲下身摸了摸罗敷的脸蛋,语调温柔地道。 罗敷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听了白璐这么说,尽管仍然很想去,却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 白璐对这样的孩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也不知道罗钦是怎么把罗敷养得这么好的。 她又捏了捏罗敷的脸蛋,起身朝陆老点了点头,就小跑着离开了。 白璐并不知道李清年在哪,但总有人是知道的。 她跑到一处没有人的树下,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便从兜里掏出个竹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一道人影在竹哨响起后就不知从哪掉了下来,环抱着双臂无奈地看着白璐。 “遇到危险不知道吹,现在风平浪静你吹着玩呢?”宋潜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从前白璐也不是这样的。 到底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的? “抱歉啊,你知道李清年这会在哪吗?”白璐不好意思地朝宋潜笑了笑,这样把他叫出来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她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李清年,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你找主子……有什么事?”宋潜有些警惕地看着白璐,她该不会是要和主子说昨天的事? 由于任务分工的原因,宋潜已经不再负责跟踪白璐记录白璐的所作所为了,所以并不知道白璐这会找李清年是什么事。 “放心,我找他去上班呢。”白璐知道宋潜担心什么,但她和宋潜保证过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上班?”宋潜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看白璐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要告密的架势。 再加上他知道此时他和白璐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也没有挑明了说。 “噢,就是上工,村长找他有事呢。”白璐连忙解释道,她一个打工人,上班这个词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一时不察就脱口而出了。 “主子这会在和韩晓光砍树,就从这条路走上去就能看到了。”宋潜知道白璐在李清年心里的不同,也没什么顾忌,反正即便他不说,白璐问别人也能找到李清年的。 “多谢。”白璐点了点头就要转身去找李清年,宋潜却在她身后道。 “主子心情不好,你……稍微温柔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救风尘 “爹,你先回去休息,我给他俩找个地方住。”白璐简单给白海生讲了讲罗家兄妹的处境,只说是无父无母瞧着可怜,便把他们带了回来。 白海生对其他人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从前喜欢抢人东西不劳而获,在他心里没什么比自己和孩子们重要,至于其他人,只要不死在他家门口,他都无所谓。 现在白璐手里有许多不知源头的吃食,他们不用再饿肚子,其他人甚至连吃都吃不饱,所以他也没有再抢别人的理由。 原本他对白璐做的事是全盘赞同的,可看白璐这架势,明显是要好好护着罗家兄妹的。 这样一来,他倒无所谓,却怕白璐因为紧着别人而自己饿了肚子。 “璐儿,你是不是……”白海生把白璐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边说还边用眼神瞟着背着罗敷的罗钦。 白璐差点被白海生逗笑了,“爹,你说什么呢。我是顺手做好事呢,他长得比我还好看,我才不去自取其辱呢。” 白海生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道:“难道,你心里还惦记着李秀才?” 不是白海生针对谁,他是觉得这些人都是垃圾,都配不上月生的闺女。 白璐被噎了一下,张口就否认道:“怎么可能呢,爹你别乱想。” “先不说这个,你可是要护着他俩?”白海生试探着白璐的意思,他既怕这两人心存坏心,又怕璐儿太天真被人骗。 “他们无父无母,我让他们落户到这,就该护佑一二。不过爹你放心,我懂得分寸的。”白璐以为白海生是担心自己和他们走得太近对自己名声不好,虽然她半点不在意,不过好歹该在意下白家人的想法。 白海生见白璐这样坚定的样子,也不好再劝,大不了他在旁边多看看,一旦有让璐儿吃亏的事也能拦一拦。 “那个小伙子跟我一道,我旁边还有空席子。”把不稳定因素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方法。 白海生没读过什么书,却有很多的经验沉淀和积累。 “也好,谢谢爹了。”白璐知道白海生虽然不再直接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了,但还是会下意识地多给自家划拉东西。 例如这个空着的席子。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人总是要慢慢改变的。 “走小伙子,带着东西,和我一起睡。”白海生和白璐耳语了一阵,朝罗钦招呼道。 罗钦看了眼白璐,白璐上前想把罗敷抱下来,罗钦却避开了,“能不能让她和我一起?” 显然是还不太信任白璐等人。 白海生眉毛一拧就要开口,却被白璐拽了拽衣袖,“现在条件有限,男女有别,所以是分开住的。” 罗钦听了这话远远看了眼那几间茅草屋,明显是十分纠结的样子。 “这样,我们在旁边的山洞有处营地,实在不行,你和我们走。”宋潜对罗家兄妹是有恻隐之心的,不过也想趁此机会打探打探他们的虚实。 “我们那都是糙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规矩。”宋潜主动邀请着,“放心,那地大,可以给你和罗敷找个空些的地方。” “那就多谢了。”罗钦是不想让罗敷离开自己视线的,尤其是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 “哥哥……”罗敷趴在罗钦背上看着白璐,明显是想要和白璐一道的。 只是她了解自己哥哥,没有胡闹,而是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乖,先和哥哥住两天。”罗钦听出了自己妹妹的未尽之言,却没有顺着她。 在这种与安全有关的事上,他是不会退让的。 “行了,璐儿走,早点休息。”白海生也懒得和他们多说,他本来也不乐意白璐跟他们走太近了。 凭什么他一个好好的闺女,还没出嫁呢,就要替别人带孩子。 白璐倒是还想再叮嘱罗家兄妹几句,却抵不过白海生,只能顺着他离开了。 宋潜和郭立仍然帮罗钦搬着东西,带着罗家兄妹往他们歇脚的地方而去。 白璐和白海生又说了几句话后准备进茅草屋休息,一阵夜风却突然吹了起来,将她腰间本就快要掉落的手绢吹落于地。 但白璐并没有发觉,径直回了茅草屋。 夜幕低垂,深蓝的夜空中一颗星子都没有,唯有一轮明月悬挂高天,几丝细云将月亮朦朦胧胧地缠绕着,偶有秋蝉鸣叫。 当一切陷入沉寂时,一道人影慢慢从梧桐树后绕了出来,缓步走到茅草屋旁,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绢,自然而然地收进了衣袖里。 第二天天气很好,不再是前一天阴雨连绵的样子,金乌很早就爬上了天,豪迈地挥洒着自己的金色光芒。 白璐走出茅草屋伸了个懒腰,又到小树林进了空间,她除了洗漱和吃早饭,还把昨天完成任务得到的箱子打开了。 【恭喜宿主获得玉米十斤。】随着系统的声音,一堆黄灿灿的玉米从天而降直接从天花板砸落下来,差点砸中白璐。 白璐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玉米,这些玉米甚至是剥了外壳的。 这东西,居然也在系统的奖励库里? 给她这么多玉米有什么用,她总不能直接拿出去,然后说她发现了一片玉米地? 万一这些人想要跟着去看呢? 她到哪凭空变出玉米地来。 白璐捡起一根玉米拿在手上掂了掂,颗粒饱满,甚至还有些甜丝丝的香气。 她突然想起之前开出来的二象仪,跑到柜台将它翻了出来,随即把玉米放在了上面。 她已经很久没开箱子了,这段时间村民们还有她之前给的巧克力糖果,以及用薯片转化成的土豆充饥,所以也忘了这档子事。 现在面对着不太好直接拿出去的玉米,她又想起了这个东西。 一道光芒闪过,二象仪上的玉米消失,出现在另一个盘子上的是一堆种子。 白璐眼前一亮,这次转化出来的东西倒是很符合她的需求。 要知道,之前她把巧克力放进去,出来的是一杯奶茶。 把塑料拖鞋放进去,出来的是轮胎。 把印了加菲猫的毛巾放进去,出来的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毛线。 能够转化出有用物品的只有薯片和这次的玉米。 白璐尝试的多了,认为这东西和她的运气有一定关系,便想趁着今天运气好再转化几个。 刚把一盒口香糖放进去,系统却叫了起来。 【宿主停留时间即将超过五分钟,请尽快离开,否则空间即刻崩溃。】 白璐便连等结果的时间都没有,手里还攥着那把种子就出了空间。 虽然差不多是被赶出来的,但白璐心情却很不错,又跑去找了陆老。 不过陆老却不在茅草屋,而是已经去了他们建房的地方。 白璐便把才睡醒的白珂和白琮拉着一起往半山腰去了,只是才爬上去,就见罗钦罗敷两兄妹被一堆人围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命运 “我不着急,”白璐有些不明白韩晓光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否认道。 李清年在听到这话时握着斧头的手松了松,既然不是白璐着急,那么…… 但白璐下一句话却让已经有些转晴的李清年彻底黑了脸。 “我是很着急。”白璐直白地说着,在她心里,和李清年相处最好的模式就是坦诚相待。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会让李清年暴走,倒不如不去费那个脑细胞,把自己明明白白地摆在李清年跟前。 当然,除了穿书和空间的事。 李清年听了这句话,气极反笑,干脆把斧头狠狠扔在地上,闪着寒光的斧子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白璐被李清年这一瞬间爆发的气势吓到了,后面还要出口的话就停在了喉咙里。 即便隔着七八步远,在这一刻,她也能感受到李清年身周那阴郁的氛围。 如黑云压城,让人的呼吸都不由得变慢了,生怕动静太大惹得核心中的人暴怒。 “告诉她,我马上就去。”李清年这话还是对着韩晓光说的,依然没有看白璐,但白璐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不像前几句一样,李清年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用足了力气。 而“马上”二字,也咬得极重。 韩晓光心里叫苦,知道李清年这是真的动了怒,他自然不会对白璐做什么,可这火,却会发泄到他们的身上。 真是红颜祸水。 “白姑娘……”韩晓光心情也不好了,但他还是执行着李清年的命令。 “我听见了。”白璐不明白李清年在发什么火,不过既然她听到了李清年的话,自然不需要韩晓光再转述一次。 韩晓光苦笑着点了点头,准备等白璐走了再劝劝李清年。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不值当。 可白璐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上前了几步,指着李清年因砍树太猛而不小心被划破的手腕,“流血了,赶紧包扎一下。” 韩晓光顺着白璐的手看过去,连忙惊叫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流血了也不说一声啊。” 这故作夸张的姿态,自然是为了缓解现在气氛的紧张,“你等等,我给你找草药去,这可不能留疤,留了疤,还有哪个姑娘要你。” 说着,就把斧头一丢,跑路了。 天可怜见,他终于找到借口离开了。 再待下去,只怕李清年不想对着白璐发的火,都得倾泻到自己身上。 虽然,他是挺想念这个有生气会暴躁的太子爷,可不代表他想承受这份苦痛。 要知道,他的快乐向来都是建立在别人被李清年虐的痛苦上的。 白璐见韩晓光风一样地跑走,愣了愣,又试探着靠近李清年,想要仔细看看他的手背。 那是一条长约一寸的口子,应该是被坚硬的树枝划破了,还有些深,正沽沽往外冒着血,伤口处还掺杂了细碎的枝屑,将原本鲜红的血液染得脏污。 李清年一直低着头,感受到白璐的靠近,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她不是急着给那小白脸办事么?怎么还有空关心自己? 莫不是觉着这受了伤的手还会耽误给那小子登记田地吗? 想着,李清年心火又旺了几分。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很着急吗,办你自己的事去。”他的口吻很僵硬,还是没有看白璐。 “你在生什么气啊?”白璐真的不懂,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府衙,回来后李清年怎么气性就这么大了。 原本火已经烧到天灵盖的李清年被白璐这么一问,火气突然就荡然无存了。 是啊,他……这是在气什么? 气白璐在意别人? 气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气罗钦长得太好看? 李清年头一次觉得脑袋糊涂了。 “不管你在气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体重要。”白璐对此是深有感触,她当初就是只顾着加班没有好好养护身体,这才晕在便利店里穿了过来。 否则,她现在能左手火锅串串小龙虾,右手烧烤日料鸡公煲。 何至于连吃包方便面都要避着人。 白璐一边说一边摸向自己袖口,原主在那放了条手绢,只是白璐穿过来后一直没用过。这会倒是能派上用场。 可她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咦?我记得是放在这的,难道丢了?” 还在混沌里试图理清自己思绪的李清年见白璐这番动作,手突然握了握拳,“我没事,先去给他们登记。” 这会倒是能派上用场。 可她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咦?我记得是放在这的,难道丢了?” 还在混沌里试图理清自己思绪的李清年见白璐这番动作,手突然握了握拳,“我没事,先去给他们登记。” 其实登记这种事,也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走个形式,好让人心里踏实些,也算是正式承认罗家兄妹加入了他们而已。 对于里四村和留云村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日后万一有人扯皮的凭证罢了。 可对于谁也不认识的罗家兄妹,这就是入村许可证。 白璐却拉住要走的李清年,对于李清年她真的很矛盾。 一方面,这是未来的大佬,应该好好笼络,不说培养出什么多深厚的感情,可也该多帮衬一二,日后有事相求也好开口。 可另一方面,白璐也想靠自己在这里立下脚跟,不受别人掣肘,活出自我,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用再像当打工仔时一样看别人的脸色。 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李清年,更多的是顺着李清年的态度而改变。 至于之前的那一点点好感,早就给她掐灭在心里了。 人家可是未来的皇上,她哪里敢高攀。 本来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该离开的,但看着李清年低着头对手上的伤不闻不问的模样,白璐不知为何就迈不动步子了。 她从衣摆撕了一块布条,在空气中抖了抖,将上面的尘埃和碎屑抖落,不由分说地拿起李清年的手,一点点给他擦着污血和脏污。 李清年抗拒着抽了抽手,但在看到白璐眉头皱起看向他时,便停止了挣扎。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小姑娘的力气大,而是白璐吹在他手背上的气流仿佛带电。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雪了 才停了一会的雪又下了起来,甚至还要更大些,半个手掌大小的雪花伴着雪粒子从天而降,乌沉的天空压得更低,像是要直接砸在人的头上。 这样的压迫感能令许多人都提心吊胆,可李清年和白璐却依然稳稳当当地走着,闲庭信步一般毫无畏惧。 李清年问了那话白璐半天却没有接话,李清年只好猜测道。 “还是说,你答应会救他?” 白璐突然停下脚步,隔着漫天大雪看着李清年。 两人靠得很近,李清年的肩膀整个被白璐环抱在怀里,甚至可以感受到互相的体温,但李清年却突然觉得他们距离很远。 雪花很大,窸窸窣窣地从乌压压的天空砸下来,砸在李清年的头顶眉间,很快就把李清年的头发染得雪白。 他最是受不得冷,但这会却仿佛感受不到刺骨的极寒和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代政 几个往日与韩将军关系近的武将也跟着走了,脸上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看着半点没有大军压境的紧张,反而是要出去放风一样。 “陛下,韩将军定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一个大臣脸上的忧色依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相当自得的神情。 在他看来,大临此番几乎算是倾举国之力要抵挡高句丽,莫说高句丽本就是个弹丸之地,便是他们的国土再大上几倍,也比不上富饶多年的大临。 “谁说不是呢?”又一名大臣妾笑起来,“四十万强兵,再加上韩氏双雄,那金子城必然望风而逃一路爬回去寻娘亲的怀抱了。” “即便他硬要与韩将军一争高低,那也是不知好歹,韩将军几个回合就能斩杀他于马下,再用他的脑袋打马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说金子城长相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临阵磨枪 “四王爷拥有决策权,但朝中大小事宜都得经几位重臣共同商议才可实行,也就是说,四王爷不过是监国罢了,累不到哪去。”白璐却像是和李清年杠上了,铁了心要把余济推上位,“再者,四王爷从前跟着先皇,也学了许多治国之道,又是个温和宽容的性子,想来暂代一段时日并不会如何。” “战事快则一月,久不过三月就能见分晓,臣妾以为,四王爷往日的表现足以胜任。”陈大人也跟着开口,大臣们也有轻轻点头的。 其实他们倒不是真认为李清年去了战场能有什么用,可只要李清年离开都城,他们一来能浑水摸鱼捞些平日不敢捞的油水,而来若战事败了,李清年当场便能被擒获,等高句丽来了他们也不会受什么罪。 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妾罢了。 皇帝都被收拾了,哪里还会在乎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呢? 所以让李清年御驾亲征,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臣以为江公子和陈大人说的有理,若陛下亲上战场,将士们必然如有神助,且陛下也能趁机见识一番韩将军的风采。” 老子半点也不想见识。 “陛下,臣也附议。高句丽如此嚣张要生擒陛下,陛下何不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真龙天子,也叫他们开开眼。” 来来来,这真龙天子你来当,你来上战场当活靶子,老子才不去。 “陛下,臣附议。” 你倒是说点理由啊,连理由都懒得编了吗,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有你们这群臣妾子。 一有大臣上前叩首附议,李清年就在心里叫骂,在他看来,这些大臣哪里是给他磕头进言,分明就是一步步把他往悬崖边上逼。 但最让他冒火的,却是白璐也在这群人中,想要逼他离开都城前往战场。 或许白璐还不至于想让他死,因为他甚至还看到白璐对他露出了安抚的眼神。 但白璐必然和余济勾结,还不肯把缘由告诉自己。 到底是什么? 余济和白璐到底说了什么? 李清年直直穿过跪着的大臣妾看着白璐,想要看透她平静面容下的心。 “陛下,臣定然护你周全,绝不让你损伤分毫。”白璐开口说道,黑黝黝的眼睛宛如在蛊惑着李清年。 “至于都城,臣保证,绝不会出事。” 李清年看了白璐很久,白璐也直直看着李清年,两人目光似有火花迸溅,闪得周围人头埋得更低。 “好。” 皇宫里的人这两天很忙。 慌乱的氛围甚至影响到了皇城根儿下,周边的小摊小贩都后撤了好几里。 不是他们觉悟高,而是因为皇宫不停有达官显贵出入,还有许多面目凶狠手持各种武器的人杀气腾腾往里头走。 守城的将士们却也不拦,甚至在见到有些人时还会双眼冒光一脸激动。 “原来是您来了,快些请进。”一个将士对提着半人高双刀的人恭恭敬敬地说,但那手拿双刀的人却穿着极为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破烂。 “嗯。”那人也倨傲地不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大摇大摆地就走进了平日再难进的皇城。 “这怎么如此容易就给放进去了?”一个小摊贩看着冷清的街道,索性也不在摊前坐着了,而是站起身远远地打量着。 “新来的?”旁边煮着馄饨的大娘的笑问道。 小摊贩嗯了一声,对着大娘讨好地笑了笑,眼珠子转了一下,“大娘在这多久啦?” “我啊?记不清啦,从小时候就跟着我爹娘在这支摊子,那时候城根儿下管得可还严着呢,哪里能随意摆摊。”大娘动作娴熟笑容爽利。 “也是新皇登基后,才慢慢宽松,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些。”煎饼西施在一旁搭腔。 “陛下可真是个好皇帝啊,宽容不说,如今还要御驾亲征,想来高句丽那帮孙子定会被打得落花流水。”馄饨大娘也点头应是,麻利地往煮好的馄饨里撒葱花。 “什么?陛下要御驾亲征?”最先的小摊贩惊呼出声,不可置信的模样。 许是他的惊讶模样过于滑稽,引起周围人善意的哄笑。 “可不嘛,为此,陛下才正广纳贤士,预备一同带上战场叫那些高句丽的好看。” 就在此时,一个头戴冠帽身披白纱一派文弱书生模样的人被几个将士抬着扔了出来,又不敢闹,灰溜溜地跑了。 “他怎么了?”小摊贩脸上的惊讶还没收完,又更加深几分。 “一看就是冒充有学之士结果被戳穿了呗。”煎饼西施只瞥了一眼,轻蔑地说。 “但他是怎么进去的,他瞧着也不会功夫。”小摊贩不懂就问,丝毫不因自己人生地不熟而害羞。 “广纳贤士,”大娘道,四字成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又不是只要耍刀弄棍的,也得要运筹帷幄的嘛。” “不过好的军师难寻啊,这已经是第五个被丢出来的?”煎饼西施给那小摊贩递了个煎饼,示意他吃,小摊贩也不推拒,忙堆笑接了过来,连连称赞。 “大临修生养息多年,武艺有一个算一个好歹能打打,但要论在才智上让人钦佩,可是难寻的紧。”大娘也把才做好的馄饨端给了小摊贩,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极有成就感。 倒不是她们有多好客,而是高句丽大军压境,城中人人自危,极少有人出来行走,连往日一起摆摊的商贩都少了许多,她们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成本不贵。 “本就都是聪明人,谁能糊弄谁呢?”小摊贩边吃边囫囵地说,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可不,那些带刀带枪的就没有被赶出来的。”煎饼西施在小摊贩身边坐下,喝着馄饨大娘给舀得汤。 “听闻是因为陛下在武艺上过于稀疏了,这会正陪陛下练武呢。”大娘也拿着只碗坐了下来,边喝汤边道。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小摊贩继续点评,很赞成陛下做法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传闻 “主要是陛下有这份心。”大娘欣慰着说。 “主要,是白姑娘逼迫的?”煎饼西施却是压低了声音,捂着嘴笑了起来。 “胡说,陛下那是心怀百姓,才肯忍受苦难折磨的,有这样的陛下,我大临何惧外忧。”大娘这会就不和煎饼西施一条战线了,而是维护着陛下的颜面。 “切,那是你不知道陛下与白姑娘之间的故事。”煎饼西施把汤碗一放,双手插在腰上,模样很是娇俏。 “什么故事?”小摊贩把食物都吃了个干净,这才擦着嘴问。 “陛下与白姑娘的普通故事,你随便找个人问都能知晓,也就是相爱相杀罢了,但……我可知晓他们之间更细微的事。”煎饼西施很自豪地说。 “比如呢?” “比如,他俩是如何冰释前嫌在正光殿里颠鸾倒凤的。”煎饼西施的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一打败 “陛下,不需要你将他们一一打败,只需在他们这样的围攻中坚持一炷香即可。” 李清年在棍棒里来回穿梭,听着白璐悠然自得轻飘飘的话语,消下去些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这样当真有用?”李清年站住脚步不动了,用眼神威慑着众人,“你们真敢对朕动手?” 哪里想这些原本被俯卧撑折腾地气息奄奄的汉子,在听了李清年的话后反而更来劲了,只是停顿了片刻,便更为勇猛地向李清年冲过去,有几个长根甚至还落到了他来不及闪避的身上,疼痛感顿时袭来,李清年原先的底气十足立时被戳破,忙又奔逃起来。 “陛下,这些人可都是我调教过的,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甚至会比战场上的高句丽士兵还凶悍些。”白璐倚着门框,如同看客一般:“陛下可要小心些,莫非这些人,打出了底牌才是。” 李清年高涨的怒气在听到底牌两个字时完全褪去。 白璐这厮果真记仇,这就开始报上仇了。 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他可也有好些仇要向白璐讨回来的。 李清年心中打定主意,在天罗地网般的攻击中连连败退,虽然还是不慎被打中了好几下,却于预判一道上更窥出了些门路。 所以到了后半截,反而像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其实李清年学东西很快,只不过从前都不觉武艺有什么用处,这才十分懒怠,现在被白璐硬逼着,却也有了些进步。 但白璐一瞧出李清年头上绷着的弦松了,就会指使围攻李清年的人用另外的方式进攻,让李清年不得不随时全神贯注才能少挨点打。 等到一炷香燃尽,白璐才叫停。 “如何?”白璐走到李清年身旁,用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着,见没有出血的迹象才开口问。 “挺好的,朕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李清年忍着痛,梗着脖子道。 白璐笑了笑,伸出手戳在李清年右臂上,惹得李清年倒吸凉气:“快别自得了,若他们拿的是刀剑,你早就死上百次了。” 李清年撇撇嘴,没有否认。 他知道白璐是在为他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大临将士被击溃,或者他被围攻,白璐又恰好不在身边,至少可以拖延些时间,让自己不至于被不知名的小将一刀斩首。 所以在最初的气闷后李清年还是十分用心地学习,只是到底许久没有练武,保护自己还是过于勉强。 白璐见李清年默认了自己的话,眼里又升腾起暖意,轻轻给李清年揉了揉肩膀,却是边揉边推着李清年往外走。 “去哪?”李清年被迫迈着腿,扭头问白璐。 他好不容易才从白璐给他摆的罗汉阵里脱身,身上还有好些避之不及被棍棒所伤的酸疼感,实在是想休息休息的。 但白璐却马不停蹄地把李清年从正光殿拖到了御花园一处平坦的广场上,原先十分空旷的广场,如今正被马匹给装满了。 而这些高大的骏马上,都骑着装扮各异的人,他们的身上的气质却与正光殿里方才围殴李清年的人相近。 想来也是白璐广招的所谓贤士了。 “到了战场上,陛下定然不可能一直坐于中军帐,但陛下骑术荒废许久,也得拾起才好。”白璐把李清年拉到一匹白马跟前,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寻来的宝驹,你试试。” 李清年打量着眼前的白马,四肢精壮眼神清亮,时不时的长嘶声清脆又有力,看着虽然顺眼,却并无什么特点。 “这马温驯,又聪慧强壮,虽不能日行千里,可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提速,上去试试。”白璐又推了推李清年,却是避开了李清年的酸疼处。 李清年伸手想摸摸白马的脑袋,手还没挨到它,它就自个儿把头贴了上来,轻轻地晃了晃,又吐出舌头舔了舔李清年的手心,果真很是亲人的模样。 “我来试试。”李清年的心也被这马给舔舐软了,踌躇满志地要跨上马背。 但他才一抬腿,就觉酸痛得不行,眉头不自觉蹙起来,拧成了一个川。 旁边的人都看见陛下这动作,心里顿时明镜一样,默默感叹: 白姑娘真是生猛啊。 白璐咳了咳,忽视了那些暧昧的目光,走到李清年身后一个用力,就把李清年抬举起来。 李清年在马背上坐稳,又纵马跑了几圈,心中对白马愈发喜爱,忍着不适多逗弄了白马一会,才停在白璐跟前。 “看来陛下与它磨合得很好,如此,便可开始演练了。”白璐看着李清年,笑得不怀好意。 “演练什么?” “自然是与他们演练,陛下被高句丽骑兵围攻了。”白璐答得理所当然。 方才是被步兵围攻,这会是被骑兵围攻,那难道还有被刺客围攻么?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李清年扶着腰颤巍巍地问白璐,他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时辰还早,这才晌午,待到月上墙头,也就差不多了。”白璐抬头看了眼天色,嘴角翘得更高。 李清年嗫嚅了半天,才戚戚哀哀地憋出一句: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白璐笑出了声,她很久不曾笑得这样开怀,倒也不是在取笑李清年,而是觉得他这副小媳妇的模样实在可爱到了极点,为了不演练也算是把面子都给扔了。 而李清年看着白璐笑,嘴角上扬了几分,见白璐笑个没完,眼泪花都要笑出来,也跟着前仰后合得乐了。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干笑出声烘托气氛,只是他们都是些粗汉子,演技实在不好,勉强憋出来的那点笑声跟鹅叫一样,难听至极。 “陛下,”白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看向李清年,觉得他和李清年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那些隔阂仿佛在这笑声中消除了许多。 “他们笑你呢,你还不该把他们打哭才是吗?”白璐话语中带着诱导意味,从两侧摆放的武器里挑了把未开刃的长剑塞到李清年手上。 李清年眼中还带着笑意,明知白璐这是拙劣的激将法,但还是接了过来,大喝一声就驱着白马冲进了人群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演练 直到李清年把最后一个人的武器打落,整场演练才算结束。 而这时,繁星也已经在天空中闪烁了。 李清年坐在马背上,夜风轻抚着他散乱的发丝,吹去他颊上的汗珠,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心却十分空灵。 李清年看着一直站在原地的白璐许久,才慢慢把长剑扔在了地上,张开双臂。 白璐足尖一个用力,就飞身上马与李清年面对面坐在了马背上,把李清年狠狠抱在怀中。 有好几次他人的刀剑砍在李清年身上时,白璐都想停止这场演练,尽管那些武器都是未开刃的,可她却知道李清年会很疼,因为到了后面李清年的面色已经苍白得吓人,且每当有刀剑砍在身上,李清年的身体都会颤抖地瑟缩。 白璐甚至觉得自己不该逼着李清年来演练,大不了她贴身保护李清年就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绘本子 “什么?”有人惊呼道,“怪不得我总觉得白姑娘气势要锋利些呢。” “御花园大庭广众的,如此刺激吗?” “若是白姑娘娶陛下,那大临的国君,莫非要换人了?这可不成体统啊!” “人家好得跟什么似的,谁做皇帝还用你来管?” “管好自己家的婆娘,听说前天才翻了回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白璐稳稳当当骑在马背上,听着人们的议论声,嘴角的弧度明显大了许多。 “这些愚民,真是什么话也敢传,什么时候在御花园”白璐身后紧紧跟着他的一个小侍卫不满地嘟囔着,身下骑着的白马轻轻扬了一下马蹄,像在附和他。 “这算什么,我听闻还有什么大家画的绘本子,可惜却找不到哪里有卖的。”白璐维持着目视前方的姿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尘道人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当着余澄的面,把真正的玉玺带出来了,给他的那个,是假的。”白璐笑得灿若春华,嘴里说的话却十分无赖:“若是余澄敢用那个假玉玺做什么分外之事,我会立时派人去打他的脸,让他尝尽千夫所指的滋味。” “当然,这中间有些威胁的手段,太过血腥了,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白璐见李清年还要问,连忙堵住了他的嘴。 他才不会告诉李清年,他当着余澄的面,给一个死刑犯净了身,并威胁余澄,要是敢搞事情,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让余澄试试那东西被一点点切片的痛苦。 从前李清年一直以为余澄在府中也不安分,暗中也想着要如何夺取皇位,但当大军安全到达陇关时,李清年才明白余澄大约是众皇子中最没有野心的一个 第一百三十章 狗皇帝 “即便明白他们是怎么使用秘法的,又该如何寻找破解之术?”李清年并不太乐意让白璐去以身犯险。 无论白璐武艺有多高,可一人深入三十万敌军,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其实,若白姑娘把离尘道人……那是最好的。”韩将军低着头说。 李清年冷笑一声,“这才是将军的请求。” 只要白璐能把离尘道人除去,那何需韩将军带兵,就是直接把大临的四十五万兵马平铺过去,高句丽也打不过。 “陛下圣明。”韩将军听出了李清年的不悦,可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能带兵,能拼杀,能不畏生死,可不想自己的士兵枉死。 高句丽来了个锦鲤仙子刺杀陛下,又把大临朝堂搅得混乱不堪,这会又来个离尘道人,把大临的将士们当成白菜一样随意打杀。 若是这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本尊知道 韩通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人畜无害:“信与不信,不该由你来决定。” 那领队看了韩通好一会,这才亲自上前来把韩通手脚捆绑住,而韩通也半点不挣扎,任由敌方动作,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你先回去把这事告知仙人。”领队把韩通束缚住后,并没有直接往回带,而是让手下先回去报信,这才不紧不慢地领着剩余人清扫战场,把韩通扔在地上不管不顾。 这其实很失礼,但韩通却觉得事情有了希望。 因为从前落在高句丽手中的俘虏,都是被当场杀了放血的。 所以现在高句丽的人只是把他捆起来不理会,其实说明在他们心里,是有几分相信韩通的。 等到战利品都清扫完成,高句丽众人又把右手握拳放在头顶,嘴里呜呜啊啊地念着。 韩通竖起耳朵去听,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叛徒 韩通的嘤嘤嘤还在持续,准备好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客人来此,想来不是特意给本座报丧的。”离尘道人还称呼韩通客人,只是态度却很强硬。 “是,小的此来,是想要投诚。”韩通收了收假哭,却还是一副悲伤的样子。 离尘道人的白袍在风中飞扬了起来,他依然负手站在韩通面前,他身后跟着的人都垂手低首,不敢直视这人间罕见的美景。 “好。”离尘道人答得很快,连韩通预备半跪走叛徒流程的时间都没给他,“随本座来。” 离尘道人说完就转身往中军大帐里走,韩通还站在原地有些懵。 怎么自己只说了一句,就成功打入敌军内部了? 这不符合常理啊。 难道不应该对自己严刑逼供一番,再让自己吐出有用的情报才对吗,怎么这离尘道人如此轻信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畜无害 “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离尘道人为什么不直接为锦鲤仙子施展复生之术,而是要这样大费周章。”李清年一直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余济不是说了吗,复生之术,只是能让死者到另一个小世界重新活过来罢了,但施展复生之术的人却是会死得透透的。”白璐却像是明白一样,再一次把李清年圈如怀中抱着。 “离尘道人不愿意为锦鲤仙子付出生命?” “不,恰恰相反。”白璐摇着头,“我觉得离尘道人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生命。” “他是不愿意锦鲤仙子去新世界与另一个自己师徒相称。” 白璐叹息着,“有些人,只要自己珍重之人过得好就足矣,但有些人,却是要郑重之人与自己一起过得好才行。” “离尘道人如果为锦鲤仙子施展复生之术,锦鲤仙子固然会活过来,但陪在锦鲤仙子身边的人却不是他了。” “至少不是这一个为之付出生命的他。” “所以离尘道人才选择用招魂曲,把锦鲤仙子的魂魄召回到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因为在离尘道人心里,只怕唯有自己才能站在锦鲤仙子身边。” “只要不是这个他,那么是谁都不行。”白璐像是深有同感的样子,几乎把离尘道人的心整个扒开来分析给李清年听。 只是这到底分析的是离尘道人,还是他自己,他也说不清。 从他在树叶遮掩间第一眼看到离尘道人,他就觉得离尘道人与自己极为相似。 虽然离尘道人长相和锦鲤仙子如出一辙,但白璐还是有种感觉,离尘道人和他是一样的。 李清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白璐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所以他只是继续沉着脸:“复生之术死的是一个人,招魂曲却是要死成千上万人还不够,他这是把我大临将士当成祭品了。”李清年语气很不善,把那本书重重地合在一起。 “我不管他对锦鲤仙子是有多深情,但敢打我大临子民的主意就是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李清年眼里闪着火焰,把那双黑瞳映照得更加明亮,整个人都很鲜活。 就是这副样子,就是这双眼睛。 当初李清年在别院里把自己带到先皇面前固执地要先皇认下自己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白璐深深地看着李清年,并没有去亲吻李清年,也没有做什么暧昧的举动,而是同样郑重地对李清年说: “你不希望的,统统不会发生。” 白璐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嘴上说说的人,这句话出口,白璐就起身出了营帐,不知去了哪里,走前还对李清年极为潇洒地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清年还在回味白璐方才那个眼神,就见白璐人已经没了影,有些恼又有些甜,眉间的皱痕却是淡了许多。 “来人。”李清年出声唤道,一个将士就应声进来恭敬地跪在李清年面前。 白璐曾对李清年千叮万嘱过,只要他不在,就一定不要随意出去,所以李清年也都是让他人去做一些小事,不过关于离尘道人使用招魂曲以及军中有叛徒一事,李清年却是不得不去处理了。 “韩将军在何处?” “韩将军去巡防各营帐了。”将士据实以报。 “朕问的是韩长风。”李清年重新问道。 “小韩将军这会正在不远处练剑。” “带朕前去。”李清年起身,准备跟着将士往外走。 但将士却依然跪在原地,头也不抬地说:“方才白姑娘出去时,曾吩咐末将千万不能让陛下出营。” “白姑娘还说” 李清年正要说话,将士却没给李清年打断自己的机会,不停歇地道:“白姑娘还说,让陛下安坐,待万事俱备,会带陛下去赏月。” 赏月? 赏个头的月。 “朕要出去,你真拦得住?”李清年不打算和这个小侍卫纠缠,只这样说了一句,就自己掀开帘子往外走。 那侍卫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垂头丧气地跟在李清年身后。 “你跟着朕做什么?”李清年出了营帐,看着阴沉的天色,脚步不停地问。 “回禀陛下,白姑娘出去时曾说,若陛下定要出门,末将定要跟随护卫陛下安危。”侍卫声音不大,还有些颤抖,能看得出才从军不久。 在大临人人都安逸享乐时还能入伍,也算是心有热血了。 李清年嗯了一声,往侍卫之前说的韩长风练剑所在走去。 一路并没有遇到多少人,将士们要么出去探查,要么就是在营帐中休息,还有的就和韩长风一样,自己找了个地方锻炼。 只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少数,大临将士们闲散惯了,骨子里的安逸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所以虽然人多,可大临营帐里实在没有多少士气。 韩将军刚来时就发现了,也曾动员过全体将士进行操练,只是一者大战在即不能太过严厉伤了将士的心,二者大临兵家之道中断几十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捡起来的,故此也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简单对将士进行训话罢了。 也是因此,韩将军才不放心让将士巡营,而是自己亲自去了,借用自己的威压来让那些懒骨头严肃一些。 韩长风练剑的地方离营帐不远,就在专门设置的演武台上,因为是冬天,寒风呼啸凉意刺人,在这处操练的人也少,偌大的一个演武台就只有韩长风一个人。 韩长风是少年英才,虽然比起韩将军有些逊色,但在同辈人里依然是个排的上号的天之骄子,此时他正在风中执剑,动作行云流水气势逼人。 李清年在旁边看着韩长风的剑势,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又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更似雷霆收震怒,江海凝清光。 很有种一剑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 但真正让李清年站着不动双目圆睁的原因却不是韩长风这卓绝剑术,而是那柄在他手中游走如龙的剑。 碧落剑。 本该在都城里的碧落剑。 “陛下。”韩长风此时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李清年,浑身磅礴的气势都瞬间收敛了起来,重新变为原本那个内敛沉默的韩家公子。 李清年看着韩长风手执碧落剑向自己行礼,人畜无害的有礼模样,眼神更加暗沉。 第一百三十四章 肯定知道 “长风好雅兴,剑术更是世间难逢敌手,极有灵性。”李清年淡笑着称赞韩长风,却没有向韩长风靠近,而是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韩长风很谦逊,忙把手里的剑收回到剑鞘里:“陛下谬赞了,武艺高深当数白姑娘,微臣妾难及其项背。” “韩通的尸首,长风去看过了吗?”李清年单刀直入,上一秒还在夸赞韩长风,下一秒就说起了韩通之死。 韩长风原本平静的面容恍惚被寒风吹得狰狞了一下,但再定睛去看,却又像是根本没有变化,他用一种极为遗憾郑重的声音道:“微臣妾与韩通是很好的弟兄,他此次遇难,微臣妾光是听了这个消息就伤痛难以自持,万万不敢去瞧他的惨状。但心中悲愤难以发泄,这才于此练剑,只求能将离尘道人手刃方可解心头之恨。” “是么。”李清年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他说的话却犹如惊雷:“难道不是因为你心中有愧?” 韩长风的身体僵住了片刻,接着慢慢把头抬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和疑惑:“陛下此话何意?难道陛下怀疑是微臣妾向高句丽透露了韩通?我怎么可能这么做!”韩长风说道最后甚至没有用敬语,而是直接称呼自己为我,看在旁人眼里就是气愤激动到了忘我。 “是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清年重复着韩长风的话,他身后跟着的侍卫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清年。 “韩家满门忠良,几代虎将,食君禄忧君愁,富贵了多少年,你究竟对什么不满呢?”李清年这句话问的很真诚,并没有发怒,而是真的在询问韩长风。 他还记得韩长风同自己一起去寻找林木泽,那时的韩长风还是个单纯清澈到一眼就能看穿的少年,虽然也有心事,却不过是年少英姿时都有的秘密罢了。 可现在李清年眼前这个韩长风,眼睛里都是阴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长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从一个忠心报国血气方刚的将门之后,变成了一个满腹算计出卖同胞的叛国逆贼。 “陛下在说什么,微臣妾听不懂。” “没关系,朕懂。”李清年指了指韩长风手中的碧落剑,“它也懂。” 韩长风顺着李清年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剑,嘴角缓慢勾起了一个极浅,又极诡异的弧度。 “差点忘了,”韩长风抬眼对上李清年的眼睛,里头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要冲破桎梏扑过来,“这把剑你曾见过的。” 韩长风说完这句话,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你不该出来的,否则还能多在皇位上待会。”韩长风嘴角的弧度翘得很诡谲,语气也变得泥泞邪魅,“不过出来了也好,能和你那鸳鸯一起过奈何桥。” 李清年眼神有瞬间的暴怒,但他出口的话却很平静:“为什么要叛国。” “噫?”韩长风手里提着碧落剑,缓步朝李清年走过来,听见李清年的话露出讶异的神情,只是依旧在怪异地笑。 跟着李清年身后的小侍卫大步上前挡在李清年前面,手放在佩剑上警惕地看着韩长风。 “陛下居然对我的兴趣,比对白璐的安危还要重视,真是我的荣幸呢。”韩长风丝毫没被小侍卫的动作影响,慢慢走下演武台,在李清年身前站定,语气嘲讽。 “既然陛下如此看重我,那我也就为陛下解一次惑。”韩长风手里的碧落剑半点没有收回的意思,中间隔着个侍卫,李清年都能感受到那碧落剑的寒意。 “我韩家为大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多少韩家人连个安息之处都没有,只能烂在边关的战场上。我们这么拼尽全力,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不过是个虚名,和帝王的忌惮打压。” “这么多年来,有谁感恩过韩家从前为大临抛洒的鲜血,有谁怀念过韩家为大临铺就的尸骨?” “没有人,所有人都只是看着眼前的富乐安逸,享受着韩家人打下来的江山,还唾弃着韩家武将的作风。这些麻木不仁的人,这些忘恩负义的人,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真的能称之为人吗?” “包括你!”韩长风把碧落剑对着李清年,双目有些发红,脸上仍然带笑,语气也还是诡谲。 “一国之君,不是不理朝政,就是胡乱改制;不是一言不发,就是光说不做;不是传承子嗣,就是爱好龙阳。一国之君,你也配?” 李清年听着韩长风的话,握了握手里那冰凉的物体,依旧面无表情。 这些话他听的多了,早已不放在心上。 他确实曾荒诞无度不配为君,也为此付出过生命,但如今他也在用自己的努力维护大临子民,维护祖宗江山,虽然他明悟的晚了些,可他已经在改变了。 不论别人如何说,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足矣。 “若你今日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杀了你,明日就是大战,只要你死在阵前,大临将士不堪一击。” “是锦鲤仙子跟你说了什么?”李清年像是没听到韩长风说要杀了自己的话,继续问着。 韩长风刚才说的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因为那些事情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可韩长风却是从后面才改变的。 韩长风冷笑了一声,伸出左手抚摸着碧落剑,如同抚摸着心爱之人:“他那般高洁出尘之人,你以为都像你这样龌龊肮脏?” “你心悦他?”李清年没有生气,而是笑了起来,又重复了一次:“你心悦他。” “所以,暗中破坏长城让高句丽攻入的人是你,为的就是能让离尘道人以大临将士为祭品施展招魂曲,救回锦鲤仙子。”李清年并没有大吼大叫,而是淡淡地阐述着,只是眼睛里的黑色却更深了几分。 “这些蠢货的唯一用处,也只有这个了。”韩长风不屑地道。 “韩将军知道吗?”李清年才问出这句话,就知道答案了,因为韩长风正对着他笑。 韩将军肯定是知道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不可能 “他早就想弄死你了,在林木槿还是皇后的时候,威胁她杀你的人可也有我韩家一份。后来她失败了,我父亲曾想过干脆带兵围剿你,只是你一直不单独出行,若是你能出宫祈福什么的,这天下也早就是我韩家的了。”韩长风嘴角是残忍的笑,欣赏着李清年慢慢僵硬的面容。 是韩家。 那次他为了活命带着太后去天坛祈福,出来后见到的兵乱,李清年一直以为是白璐带兵造的反,其实是韩将军? 是了。 当时天色太过昏暗他没有看清,只看到白璐从人群里出来,但其实白璐那时是从人群里杀出来的。 那把挥过来的剑,其实不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而是对着自己身后正要下黑手的韩将军。 只是白璐终究慢了一步,自己才死在了韩家人手里。 李清年这些日子虽然同白璐如胶似漆的相处着,可心里总有一根刺,每每午夜梦回时睁开眼看到在旁边睡得正酣的白璐就不停戳痛着他的心。 他接纳白璐,是在白璐顶着锦鲤仙子谋反的压力,承受着自己的无情暗害,遭遇着众人鄙夷嘲笑的目光时,依然想要护自己周全却只能凄惨死在人群践踏和剑锋之下后,对白璐的忏悔,也是对自己的忏悔。 是他把所有一切理所当然地怪到了白璐头上,半分信任也没给他。 是他把所有仇恨强加到真正爱护自己的白璐身上,还觉得自己在世间无一人知心。 所以重生后李清年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弥补白璐,想要让白璐开心,想要和白璐携手一生。 只要白璐能好好的活着,李清年可以放弃所有的坚持和底线。 他把那夜白璐提剑刺来的景象不断地从脑海里抹去,不断地想要把白璐手中的剑变成花,不断地告诉自己,白璐绝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但收效甚微。 很多时候他都是一边对着白璐笑,一边提心吊胆。 每到夜间更是不敢熟睡,害怕会再次死去。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红梅珠香的断肠之死,是林木槿在余济和韩家的胁迫下要毒杀自己。 御花园的穿心之死,那手拿铁丝的小太监也是林木槿准备的后备计划。 天花的折磨之死,是太后和余溯串通要夺皇位而下的黑手。 天坛祈福兵乱之死,是韩家不满朝政已久,在锦鲤仙子的怂恿下起兵造反。 这些其实都与白璐无关,至于后来的那些死亡,也和白璐挨不上边,甚至于白璐还想要救回自己。 那时余济就曾说过,复生之术许多人都知晓,白璐也知道该如何施展。 而每一次自己死后,明知就算救活自己,与自己相守的也会是另一个他,可白璐却还是不管不顾地用复生之术。 每一个世界。 每一个白璐。 都做了一样的选择。 就算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也要心爱之人好好活着。 所有的白璐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付出生命。 在这个时刻,在韩长风的剑直直对着自己,生死一线的时刻,李清年突然很想抱抱白璐。 “想要这个天下,你还不够格。”李清年不想再和韩长风纠缠了,他只想把这里的事解决后去找白璐,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亲他、吻他、拥抱他、脱光他,用任何能表达自己爱意的方式去见他。 韩长风看着李清年突然高涨的情绪,很有些莫名其妙,他以为李清年在知晓韩家的背叛后会慌乱害怕,甚至求饶,但李清年却像是有所依仗一般仍旧高高在上。 尽管李清年身前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侍卫。 李清年到底有什么底气? 韩长风打量着李清年,重新变的平静:“陛下,你知道父亲今日为何要出去吗?” “给你制造弑君的机会。”李清年没再和韩长风虚与委蛇,单刀直入。 他敢来找韩长风,本就是把一切都算好了的。 “父亲带走了许多将领,现在这营里都是我的人,我将你杀了,或者绑了交给高句丽,再把外面那些愚蠢的将士献祭招回锦鲤仙子,高句丽与大临就能重修旧好,而我韩家,也会是大临新的、德能配位的君王。”韩长风试探着说,他生性谨慎,所以专门在此练剑等着白璐离去才准备去找李清年,没想到李清年自己跑了过来送人头。 但李清年的表现和一个无知之人该有的表现相差太多了。 他不能轻易动手。 “别多说了。”李清年却急着去见白璐,抬手推了推身前的侍卫,自己走到韩长风跟前,脖颈与韩长风拿在手中的碧落剑几乎挨着。 “朕今日来,除了想问个明白,更是要把一切做个了断。” “什么锦鲤仙子离尘道人的,朕已经受够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伎俩。” “可陛下又能做什么呢?”韩长风嘲讽道。 李清年又能做什么呢? 李清年没和韩长风争辩,只是轻轻抬起手,因为穿着铠甲,他的动作并没有被衣物遮挡,而是把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东西亮给韩长风看。 李清年手中是一个玉坠,但和普通的吊坠不同,那坠子十分剔透,里头密密麻麻缠绕着红色丝线一般的东西,正幽幽散发着光芒。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李清年笑着问韩长风。 韩长风仔细看着这吊坠,只觉得很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还说心悦人家,连这都认不出来。”李清年说着风凉话,没给韩长风反应的时间,“这东西里可是有着锦鲤仙子的血呢。” 韩长风想起来了。 这是当初锦鲤仙子帮李清年找林木泽时用的那块玉佩,里头也确实渗进了锦鲤仙子的血液。 只是,当初寻到林木泽后这玉佩明明就碎成了再也不能碎的渣了。 “那块确实碎了,不过朕命人又做了一块。”李清年的眼睛眯了眯,语气轻柔:“虽然那时锦鲤仙子被热油烫死了,但深深往肉里寻去,总还是能寻到一些血的。” “这不可能,当时是我父亲看守的尸身!”韩长风听明白了李清年的意思,立即反驳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不可能 “他早就想弄死你了,在林木槿还是皇后的时候,威胁她杀你的人可也有我韩家一份。后来她失败了,我父亲曾想过干脆带兵围剿你,只是你一直不单独出行,若是你能出宫祈福什么的,这天下也早就是我韩家的了。”韩长风嘴角是残忍的笑,欣赏着李清年慢慢僵硬的面容。 是韩家。 那次他为了活命带着太后去天坛祈福,出来后见到的兵乱,李清年一直以为是白璐带兵造的反,其实是韩将军? 是了。 当时天色太过昏暗他没有看清,只看到白璐从人群里出来,但其实白璐那时是从人群里杀出来的。 那把挥过来的剑,其实不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而是对着自己身后正要下黑手的韩将军。 只是白璐终究慢了一步,自己才死在了韩家人手里。 李清年这些日子虽然同白璐如胶似漆的相处着,可心里总有一根刺,每每午夜梦回时睁开眼看到在旁边睡得正酣的白璐就不停戳痛着他的心。 他接纳白璐,是在白璐顶着锦鲤仙子谋反的压力,承受着自己的无情暗害,遭遇着众人鄙夷嘲笑的目光时,依然想要护自己周全却只能凄惨死在人群践踏和剑锋之下后,对白璐的忏悔,也是对自己的忏悔。 是他把所有一切理所当然地怪到了白璐头上,半分信任也没给他。 是他把所有仇恨强加到真正爱护自己的白璐身上,还觉得自己在世间无一人知心。 所以重生后李清年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弥补白璐,想要让白璐开心,想要和白璐携手一生。 只要白璐能好好的活着,李清年可以放弃所有的坚持和底线。 他把那夜白璐提剑刺来的景象不断地从脑海里抹去,不断地想要把白璐手中的剑变成花,不断地告诉自己,白璐绝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但收效甚微。 很多时候他都是一边对着白璐笑,一边提心吊胆。 每到夜间更是不敢熟睡,害怕会再次死去。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红梅珠香的断肠之死,是林木槿在余济和韩家的胁迫下要毒杀自己。 御花园的穿心之死,那手拿铁丝的小太监也是林木槿准备的后备计划。 天花的折磨之死,是太后和余溯串通要夺皇位而下的黑手。 天坛祈福兵乱之死,是韩家不满朝政已久,在锦鲤仙子的怂恿下起兵造反。 这些其实都与白璐无关,至于后来的那些死亡,也和白璐挨不上边,甚至于白璐还想要救回自己。 那时余济就曾说过,复生之术许多人都知晓,白璐也知道该如何施展。 而每一次自己死后,明知就算救活自己,与自己相守的也会是另一个他,可白璐却还是不管不顾地用复生之术。 每一个世界。 每一个白璐。 都做了一样的选择。 就算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也要心爱之人好好活着。 所有的白璐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付出生命。 在这个时刻,在韩长风的剑直直对着自己,生死一线的时刻,李清年突然很想抱抱白璐。 “想要这个天下,你还不够格。”李清年不想再和韩长风纠缠了,他只想把这里的事解决后去找白璐,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亲他、吻他、拥抱他、脱光他,用任何能表达自己爱意的方式去见他。 韩长风看着李清年突然高涨的情绪,很有些莫名其妙,他以为李清年在知晓韩家的背叛后会慌乱害怕,甚至求饶,但李清年却像是有所依仗一般仍旧高高在上。 尽管李清年身前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侍卫。 李清年到底有什么底气? 韩长风打量着李清年,重新变的平静:“陛下,你知道父亲今日为何要出去吗?” “给你制造弑君的机会。”李清年没再和韩长风虚与委蛇,单刀直入。 他敢来找韩长风,本就是把一切都算好了的。 “父亲带走了许多将领,现在这营里都是我的人,我将你杀了,或者绑了交给高句丽,再把外面那些愚蠢的将士献祭招回锦鲤仙子,高句丽与大临就能重修旧好,而我韩家,也会是大临新的、德能配位的君王。”韩长风试探着说,他生性谨慎,所以专门在此练剑等着白璐离去才准备去找李清年,没想到李清年自己跑了过来送人头。 但李清年的表现和一个无知之人该有的表现相差太多了。 他不能轻易动手。 “别多说了。”李清年却急着去见白璐,抬手推了推身前的侍卫,自己走到韩长风跟前,脖颈与韩长风拿在手中的碧落剑几乎挨着。 “朕今日来,除了想问个明白,更是要把一切做个了断。” “什么锦鲤仙子离尘道人的,朕已经受够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伎俩。” “可陛下又能做什么呢?”韩长风嘲讽道。 李清年又能做什么呢? 李清年没和韩长风争辩,只是轻轻抬起手,因为穿着铠甲,他的动作并没有被衣物遮挡,而是把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东西亮给韩长风看。 李清年手中是一个玉坠,但和普通的吊坠不同,那坠子十分剔透,里头密密麻麻缠绕着红色丝线一般的东西,正幽幽散发着光芒。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李清年笑着问韩长风。 韩长风仔细看着这吊坠,只觉得很有些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还说心悦人家,连这都认不出来。”李清年说着风凉话,没给韩长风反应的时间,“这东西里可是有着锦鲤仙子的血呢。” 韩长风想起来了。 这是当初锦鲤仙子帮李清年找林木泽时用的那块玉佩,里头也确实渗进了锦鲤仙子的血液。 只是,当初寻到林木泽后这玉佩明明就碎成了再也不能碎的渣了。 “那块确实碎了,不过朕命人又做了一块。”李清年的眼睛眯了眯,语气轻柔:“虽然那时锦鲤仙子被热油烫死了,但深深往肉里寻去,总还是能寻到一些血的。” “这不可能,当时是我父亲看守的尸身!”韩长风听明白了李清年的意思,立即反驳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想要什么 当时锦鲤仙子被李清年活活用滚烫的油凌虐至死,因着里头还包裹着那些可怖丑陋的怪虫,所以即便他再三恳请父亲,父亲也没有应允让他把那蛹打开来看见锦鲤仙子最后一面,李清年又是什么时候让人损害锦鲤仙子遗体的? 他就不怕那些怪虫没有死绝? “看来你父亲对你,也不是毫无保留的。”李清年挑拨离间地很顺手,“锦鲤仙子作为高句丽国师,就算是个半吊子,你以为他那么容易就会死?” “那些怪虫是从岁禾身体里爬出来的,你还记得。”李清年看韩长风一脸的苦相,心情大好:“它们叫做离蛭,能吞噬一个人的血肉再化为灵精注入到将死之人身体里,把那要死的人救回。所以岁禾也好,离蛭也好,都是锦鲤仙子给自己加的复活甲罢了。虽然看着骇人,但效果却十分好。” “当时虽然斩杀了部分的离蛭,可大部分的都和锦鲤仙子一起淹没在热油中。” “这离蛭与普通的小虫无异,却偏偏不怕极温,所以虽然锦鲤仙子被热油烫得奄奄一息,但离蛭依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重新救活了锦鲤仙子。” “他没死?”韩长风眼里有欢喜的光亮起,但才闪烁没多久,就熄灭得透彻。 因为李清年正用一种极为怜悯,又极为残忍的笑容看着他:“他当然死了。” “死在你父亲手里。” 这些李清年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韩将军在守着那个蚕蛹时,感知到了锦鲤仙子尚未断气的事实,也听到了锦鲤仙子的呼救。 他本想着救了锦鲤仙子,能把大临的水再搅浑一些,韩家也更容易从中得利,只是他却在打开蚕蛹后看到了锦鲤仙子的身体。 虽然锦鲤仙子能活下来,但他的红衫在滚烫的热油里由于少了他法力的加持,早已被毁了个干干净净,所以锦鲤仙子就一丝不挂地躺在韩将军眼前。 倒不是说年过半百的韩将军对这位仙子有什么恶念,而是他在锦鲤仙子白皙的胸口上看到了两个字。 长风。 韩将军一生戎马,又在官场浸淫多年,这点子小年轻之间的情趣马上就看明白了。 锦鲤仙子爱慕自己的儿子。 或许两人还做过什么不容于世的事情。 能让一个人把另一人的名字镌刻在身上,那该是怎样的感情? 何况是锦鲤仙子这样的人。 若刻的那个字是任何其他人,韩将军都会乐见其成,可当那是自己的亲子时,感觉就很不好了。 无论如何,一旦和男子在一起,就代表再也不能传承子嗣。 韩家决不能断后。 所以韩将军很快就做了决定。 锦鲤仙子本就该死的,他用了诡秘之术活下来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而已。 反正没有锦鲤仙子,他们韩家也能够得到皇位。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韩长风与男子在一起。 不管别人怎样,他的儿子,决不能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长风可是要做帝王的人。 于是韩将军趁机把本就虚弱的锦鲤仙子杀了,杀得再也活不过来才停手。 李清年这段故事叙述地跌宕起伏,仿佛置身现场亲眼看见了一样,把所有的细节都给韩长风讲了一遍,生怕不够戳他的心。 黑压压的天空开始落下雪花,雪不大,却冷得韩长风浑身颤抖。 他和锦鲤仙子早就结识,在锦鲤仙子成为锦鲤仙子之前。 那两个字也是他一时好玩扭着锦鲤仙子刺上去的,当时锦鲤仙子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本以为是爱的象征,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对了,当时锦鲤仙子还求了韩将军,不过可惜韩将军听不进去,连连刺了好多剑才停手,这玉佩里的血,也是被韩将军刺出来的。” 李清年面上是虚假到能被冷吹落的怜悯,他像是感受不到韩长风野兽般受伤的眼神,把那块玉坠子凑到韩长风眼前,还轻轻晃了晃:“这里面的血,可都是你最敬爱的父亲从锦鲤仙子身体里刺出来的。若是你父亲那时救了他,想来,你也不必受这天人相隔的相思之苦了。” 李清年是一早就算计好的。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锦鲤仙子利用了朝中所有可用的大臣妾,策反了他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却偏偏没有过多接触韩将军或是韩长风,甚至还会有意避开。 直到这次重生,动用了白璐的手下时刻盯着韩家,才从韩将军果断杀掉锦鲤仙子这一行为上看出了端倪。 那时李清年是故意让韩将军去守着锦鲤仙子尸体的,当然还派了程浩他们去暗中盯着。 当锦鲤仙子被韩将军从蝉蛹中救出时,程浩等人本是预备上去把韩将军和锦鲤仙子都一同打晕的,可却没想到韩将军下一秒就像疯了一样把剑刺进锦鲤仙子的胸膛。 后来等李清年知道此事,专门去看过锦鲤仙子的尸身。 在他裸露出来的胸膛上看到了长风两个字,这才把一切想明白。 与其说是余济策划了这一切的事情,不如说是锦鲤仙子把身前身后事都算了个清楚,并告诉了余济,让余济这个心怀怨恨的棋子能在他不在的时候依然执行计划。 不过锦鲤仙子还是算漏了韩将军对他和韩长风的不支持。 锦鲤仙子其实已经十分避免把韩长风卷进来了,与其说锦鲤仙子是为了高句丽才来大临搅动风云,不如说锦鲤仙子是为了让韩长风即位才来的。 只是锦鲤仙子不敢把自己和韩长风的私情告诉韩将军,不然,李清年只怕要死更多次。 “想必你也知道若要招魂曲成功,已死之人的精血是必不可少之物。”李清年继续晃动着玉坠,“你以为,派人把锦鲤仙子的尸体偷走就能从里面找到鲜血?” “你偷走的那具,不过是个干尸罢了,就算把他榨干,你也挤不出来一滴血。” “他的最后一点血,都在这里了。” 李清年看着韩长风,语气依然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韩长风一时不知该做何举动。 “陛下,你想要什么?”韩长风只憋出了这一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想要什么 当时锦鲤仙子被李清年活活用滚烫的油凌虐至死,因着里头还包裹着那些可怖丑陋的怪虫,所以即便他再三恳请父亲,父亲也没有应允让他把那蛹打开来看见锦鲤仙子最后一面,李清年又是什么时候让人损害锦鲤仙子遗体的? 他就不怕那些怪虫没有死绝? “看来你父亲对你,也不是毫无保留的。”李清年挑拨离间地很顺手,“锦鲤仙子作为高句丽国师,就算是个半吊子,你以为他那么容易就会死?” “那些怪虫是从岁禾身体里爬出来的,你还记得。”李清年看韩长风一脸的苦相,心情大好:“它们叫做离蛭,能吞噬一个人的血肉再化为灵精注入到将死之人身体里,把那要死的人救回。所以岁禾也好,离蛭也好,都是锦鲤仙子给自己加的复活甲罢了。虽然看着骇人,但效果却十分好。” “当时虽然斩杀了部分的离蛭,可大部分的都和锦鲤仙子一起淹没在热油中。” “这离蛭与普通的小虫无异,却偏偏不怕极温,所以虽然锦鲤仙子被热油烫得奄奄一息,但离蛭依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重新救活了锦鲤仙子。” “他没死?”韩长风眼里有欢喜的光亮起,但才闪烁没多久,就熄灭得透彻。 因为李清年正用一种极为怜悯,又极为残忍的笑容看着他:“他当然死了。” “死在你父亲手里。” 这些李清年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韩将军在守着那个蚕蛹时,感知到了锦鲤仙子尚未断气的事实,也听到了锦鲤仙子的呼救。 他本想着救了锦鲤仙子,能把大临的水再搅浑一些,韩家也更容易从中得利,只是他却在打开蚕蛹后看到了锦鲤仙子的身体。 虽然锦鲤仙子能活下来,但他的红衫在滚烫的热油里由于少了他法力的加持,早已被毁了个干干净净,所以锦鲤仙子就一丝不挂地躺在韩将军眼前。 倒不是说年过半百的韩将军对这位仙子有什么恶念,而是他在锦鲤仙子白皙的胸口上看到了两个字。 长风。 韩将军一生戎马,又在官场浸淫多年,这点子小年轻之间的情趣马上就看明白了。 锦鲤仙子爱慕自己的儿子。 或许两人还做过什么不容于世的事情。 能让一个人把另一人的名字镌刻在身上,那该是怎样的感情? 何况是锦鲤仙子这样的人。 若刻的那个字是任何其他人,韩将军都会乐见其成,可当那是自己的亲子时,感觉就很不好了。 无论如何,一旦和男子在一起,就代表再也不能传承子嗣。 韩家决不能断后。 所以韩将军很快就做了决定。 锦鲤仙子本就该死的,他用了诡秘之术活下来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而已。 反正没有锦鲤仙子,他们韩家也能够得到皇位。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韩长风与男子在一起。 不管别人怎样,他的儿子,决不能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长风可是要做帝王的人。 于是韩将军趁机把本就虚弱的锦鲤仙子杀了,杀得再也活不过来才停手。 李清年这段故事叙述地跌宕起伏,仿佛置身现场亲眼看见了一样,把所有的细节都给韩长风讲了一遍,生怕不够戳他的心。 黑压压的天空开始落下雪花,雪不大,却冷得韩长风浑身颤抖。 他和锦鲤仙子早就结识,在锦鲤仙子成为锦鲤仙子之前。 那两个字也是他一时好玩扭着锦鲤仙子刺上去的,当时锦鲤仙子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本以为是爱的象征,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对了,当时锦鲤仙子还求了韩将军,不过可惜韩将军听不进去,连连刺了好多剑才停手,这玉佩里的血,也是被韩将军刺出来的。” 李清年面上是虚假到能被冷吹落的怜悯,他像是感受不到韩长风野兽般受伤的眼神,把那块玉坠子凑到韩长风眼前,还轻轻晃了晃:“这里面的血,可都是你最敬爱的父亲从锦鲤仙子身体里刺出来的。若是你父亲那时救了他,想来,你也不必受这天人相隔的相思之苦了。” 李清年是一早就算计好的。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锦鲤仙子利用了朝中所有可用的大臣妾,策反了他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却偏偏没有过多接触韩将军或是韩长风,甚至还会有意避开。 直到这次重生,动用了白璐的手下时刻盯着韩家,才从韩将军果断杀掉锦鲤仙子这一行为上看出了端倪。 那时李清年是故意让韩将军去守着锦鲤仙子尸体的,当然还派了程浩他们去暗中盯着。 当锦鲤仙子被韩将军从蝉蛹中救出时,程浩等人本是预备上去把韩将军和锦鲤仙子都一同打晕的,可却没想到韩将军下一秒就像疯了一样把剑刺进锦鲤仙子的胸膛。 后来等李清年知道此事,专门去看过锦鲤仙子的尸身。 在他裸露出来的胸膛上看到了长风两个字,这才把一切想明白。 与其说是余济策划了这一切的事情,不如说是锦鲤仙子把身前身后事都算了个清楚,并告诉了余济,让余济这个心怀怨恨的棋子能在他不在的时候依然执行计划。 不过锦鲤仙子还是算漏了韩将军对他和韩长风的不支持。 锦鲤仙子其实已经十分避免把韩长风卷进来了,与其说锦鲤仙子是为了高句丽才来大临搅动风云,不如说锦鲤仙子是为了让韩长风即位才来的。 只是锦鲤仙子不敢把自己和韩长风的私情告诉韩将军,不然,李清年只怕要死更多次。 “想必你也知道若要招魂曲成功,已死之人的精血是必不可少之物。”李清年继续晃动着玉坠,“你以为,派人把锦鲤仙子的尸体偷走就能从里面找到鲜血?” “你偷走的那具,不过是个干尸罢了,就算把他榨干,你也挤不出来一滴血。” “他的最后一点血,都在这里了。” 李清年看着韩长风,语气依然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韩长风一时不知该做何举动。 “陛下,你想要什么?”韩长风只憋出了这一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了 比起怨恨父亲的冷漠无情,比起辱骂李清年的诡计多端,现今什么都比不上李清年手里的那个玉坠重要。 “长风这么懂事,难怪锦鲤仙子就算和他人一夜欢情,心里有的却还是你。”李清年把玉坠稍微收回了些,嘴角挂着恶意的弧度,语气仍旧和煦。 雪粒子被风裹挟着吹到韩长风的脸上,在他脸上凝结许久才被渐渐融化。 “你想我做什么才能把它给我。”韩长风还是坚持着要把李清年手中的玉坠拿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冷成了什么样子。 “杀了离尘道人。”李清年眨了眨眼前,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 “招魂曲需要已死之人的精血,除此之外所有的祭品都是不必要的,至于用其他人的血来献祭,在有精血的情况下更是会影响招魂效果。” “只要杀了离尘道人,我就帮你把锦鲤仙子的魂招回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韩长风这次没有一口答应,在他看来,李清年从未接触过仙道术法,怎么可能会招魂,即便他会,以他和锦鲤仙子的过节,又真的会心甘情愿救回锦鲤仙子? 李清年又把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大大的三个字:《招魂曲》。 “你真无耻。”韩长风冷声道,眼睛却半点不错地看着李清年手中的玉坠和书册。 怎么不无耻呢,用锦鲤仙子的东西来要挟深爱锦鲤仙子的人去杀了锦鲤仙子的徒弟。 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雪下大了,朕要去找人暖被窝,恕不奉陪。”李清年把那两样东西重新收好,转身迈着大步走了,身后的侍卫连忙跟上,面色惨白。 他今日都听到了些什么,哪一件事说出去只怕都活不长久。 “别怕,有朕在。”李清年明明没有回头,但却像是明白小侍卫心里的想法,淡淡地安慰了一句。 韩长风站在原地看着风雪中渐渐远去的李清年,手中依旧抬着的碧落剑猛然掉落在地上,他也半跪下去右手捂着生疼的心脏,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韩长风的话,只有雪粒子不断地堆在他身上,很快就把他的眉间染白。 李清年一路心情极好地回到营帐,一进去就把自己甩到暖和的床上。 韩长风是定然会为了锦鲤仙子去杀了离尘道人的,那时大临将士只用平推就能把高句丽打回去。 至于韩长风和锦鲤仙子嘛…… 等到战事结束,他就会用通敌叛国之罪把韩家整个抄了,谁还去给他招什么魂? 这么明摆着的事情只有韩长风这样被韩将军保护地极好又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才看不出来。 俗话说得好,解决不了事情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是锦鲤仙子搞出这一系列事情的。 但他已经作古,所以就得从他的喽啰们入手。 离尘道人一直藏在暗处不出来,韩长风一直伪装自己憋了狠,只要让他们两个斗起来,一切都可以摆平。 李清年在床上极为舒适地躺着,突然又坐了起来。 “来人。”李清年快速下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先前跟着李清年的小侍卫再一次打帘子进来,苦着脸色,不知道这位爷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御膳……伙房在哪?”李清年一边问一边在带来的书册里翻找着什么。 “陛下可是饿了?”侍卫试探着问。 李清年终于从一堆书里找出来一本册子,拿在手上道:“带朕去就是了。” 小侍卫叹息了一声,只能应是,再度领着李清年往外走。 若是白姑娘回来,知晓自己带着陛下出了两次门,只怕自己的下场会很不好。 但,谁敢和陛下作对呢。 李清年到伙房的时候里面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全军的晚膳,管事的见李清年来了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忙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给李清年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其余人也跟着跪下,都不知道这位金尊玉贵的陛下为何要到如此脏乱的地方。 李清年没有摆架子,只是把管事拉到一边,问他能否空出一个灶台,也不需要多大,能把东西煮熟就行。 管事的十分为难,行军打仗带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这些灶台也是根据士兵的数量携带,如今确实难以腾一个出来给李清年,但对方是陛下,天下都是他的,人家要一个煮饭的东西,却也不能说没有。 “陛下,唯有一个便炉,能煮些热食……”管事的声如细蚊。 李清年沉吟一番,他本也是临时起意要给白璐做些好吃的,但军中条件实在有限,吃点便炉倒也不是不行,总归比之大锅饭要好上许多。 “给朕,再预备些荤素菜来,底料朕自己调。”李清年说着就开始在伙房里转了起来,也不理会其他人怪异的眼神,自顾自地把看中的东西挑出来交给后面跟着的侍卫。 等到侍卫手里再也拿不下时,李清年终于满意地回了营帐。 一进营帐,李清年就张罗着让人把便炉烧起来,伙房那边预先处理好的荤素菜品也流水一样地送了进来。 而李清年也没闲着,自己动手把装了各种调味料的瓶瓶罐罐鼓捣一番,给自己和白璐都调好了底料,又往便炉里扔了许多香料,等到便炉开始沸腾,李清年又把一些荤菜放了进去煮着。 “什么时辰了?”李清年尝了尝自己给白璐调的料,觉得有些甜了,又往里头加了些辣椒,问着一直跟在李清年旁边忙前忙后的侍卫。 侍卫走出去看了眼天色,闻着便炉散发出来的香气,肚子叫了叫道:“陛下,酉时了。” 李清年又尝了几次底料,最后才满意地咂了咂嘴,又往便炉里下了些菜品,坐到一边翻了翻书。 “什么时辰了?”李清年没翻太久,便炉里的汤水再一次沸腾时,李清年起身往里面加了些凉水,又把炭火撤了些,继续问侍卫。 侍卫也不嫌烦,再一次走出去又进来:“陛下,酉时三刻了。” 李清年朝外面望了一眼,像是想要隔着帘子看到外头是否有人回来,“再把炭火撤些。” “是。” 李清年坐着看侍卫撤去炭火,自己又捏起汤勺舀了些便炉里的汤汁尝了一口,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只坐着发呆。 “再去看看,什么……”李清年再度忍不住开口,帘子却突然被挑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啊!”可进来的却不是李清年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而是一个副将。 那人一身的铠甲上全是血迹和划痕,头发也散乱开来,腰间的佩剑更是只余一个刀鞘空荡荡地挂着,而他脸上都是悲愤之色,语气也极为沉重。 “什么事?”李清年有些疑惑,这个副将他是认识的,今早跟着韩将军一起出了营。 莫非,是韩将军那边按奈不住反了? 副将嘴唇蠕动着,又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把头挨在地上不肯起来,这才极度悲伤地说: “白姑娘,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了 比起怨恨父亲的冷漠无情,比起辱骂李清年的诡计多端,现今什么都比不上李清年手里的那个玉坠重要。 “长风这么懂事,难怪锦鲤仙子就算和他人一夜欢情,心里有的却还是你。”李清年把玉坠稍微收回了些,嘴角挂着恶意的弧度,语气仍旧和煦。 雪粒子被风裹挟着吹到韩长风的脸上,在他脸上凝结许久才被渐渐融化。 “你想我做什么才能把它给我。”韩长风还是坚持着要把李清年手中的玉坠拿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冷成了什么样子。 “杀了离尘道人。”李清年眨了眨眼前,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 “招魂曲需要已死之人的精血,除此之外所有的祭品都是不必要的,至于用其他人的血来献祭,在有精血的情况下更是会影响招魂效果。” “只要杀了离尘道人,我就帮你把锦鲤仙子的魂招回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韩长风这次没有一口答应,在他看来,李清年从未接触过仙道术法,怎么可能会招魂,即便他会,以他和锦鲤仙子的过节,又真的会心甘情愿救回锦鲤仙子? 李清年又把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大大的三个字:《招魂曲》。 “你真无耻。”韩长风冷声道,眼睛却半点不错地看着李清年手中的玉坠和书册。 怎么不无耻呢,用锦鲤仙子的东西来要挟深爱锦鲤仙子的人去杀了锦鲤仙子的徒弟。 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雪下大了,朕要去找人暖被窝,恕不奉陪。”李清年把那两样东西重新收好,转身迈着大步走了,身后的侍卫连忙跟上,面色惨白。 他今日都听到了些什么,哪一件事说出去只怕都活不长久。 “别怕,有朕在。”李清年明明没有回头,但却像是明白小侍卫心里的想法,淡淡地安慰了一句。 韩长风站在原地看着风雪中渐渐远去的李清年,手中依旧抬着的碧落剑猛然掉落在地上,他也半跪下去右手捂着生疼的心脏,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回答韩长风的话,只有雪粒子不断地堆在他身上,很快就把他的眉间染白。 李清年一路心情极好地回到营帐,一进去就把自己甩到暖和的床上。 韩长风是定然会为了锦鲤仙子去杀了离尘道人的,那时大临将士只用平推就能把高句丽打回去。 至于韩长风和锦鲤仙子嘛…… 等到战事结束,他就会用通敌叛国之罪把韩家整个抄了,谁还去给他招什么魂? 这么明摆着的事情只有韩长风这样被韩将军保护地极好又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才看不出来。 俗话说得好,解决不了事情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是锦鲤仙子搞出这一系列事情的。 但他已经作古,所以就得从他的喽啰们入手。 离尘道人一直藏在暗处不出来,韩长风一直伪装自己憋了狠,只要让他们两个斗起来,一切都可以摆平。 李清年在床上极为舒适地躺着,突然又坐了起来。 “来人。”李清年快速下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先前跟着李清年的小侍卫再一次打帘子进来,苦着脸色,不知道这位爷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御膳……伙房在哪?”李清年一边问一边在带来的书册里翻找着什么。 “陛下可是饿了?”侍卫试探着问。 李清年终于从一堆书里找出来一本册子,拿在手上道:“带朕去就是了。” 小侍卫叹息了一声,只能应是,再度领着李清年往外走。 若是白姑娘回来,知晓自己带着陛下出了两次门,只怕自己的下场会很不好。 但,谁敢和陛下作对呢。 李清年到伙房的时候里面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全军的晚膳,管事的见李清年来了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忙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给李清年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其余人也跟着跪下,都不知道这位金尊玉贵的陛下为何要到如此脏乱的地方。 李清年没有摆架子,只是把管事拉到一边,问他能否空出一个灶台,也不需要多大,能把东西煮熟就行。 管事的十分为难,行军打仗带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这些灶台也是根据士兵的数量携带,如今确实难以腾一个出来给李清年,但对方是陛下,天下都是他的,人家要一个煮饭的东西,却也不能说没有。 “陛下,唯有一个便炉,能煮些热食……”管事的声如细蚊。 李清年沉吟一番,他本也是临时起意要给白璐做些好吃的,但军中条件实在有限,吃点便炉倒也不是不行,总归比之大锅饭要好上许多。 “给朕,再预备些荤素菜来,底料朕自己调。”李清年说着就开始在伙房里转了起来,也不理会其他人怪异的眼神,自顾自地把看中的东西挑出来交给后面跟着的侍卫。 等到侍卫手里再也拿不下时,李清年终于满意地回了营帐。 一进营帐,李清年就张罗着让人把便炉烧起来,伙房那边预先处理好的荤素菜品也流水一样地送了进来。 而李清年也没闲着,自己动手把装了各种调味料的瓶瓶罐罐鼓捣一番,给自己和白璐都调好了底料,又往便炉里扔了许多香料,等到便炉开始沸腾,李清年又把一些荤菜放了进去煮着。 “什么时辰了?”李清年尝了尝自己给白璐调的料,觉得有些甜了,又往里头加了些辣椒,问着一直跟在李清年旁边忙前忙后的侍卫。 侍卫走出去看了眼天色,闻着便炉散发出来的香气,肚子叫了叫道:“陛下,酉时了。” 李清年又尝了几次底料,最后才满意地咂了咂嘴,又往便炉里下了些菜品,坐到一边翻了翻书。 “什么时辰了?”李清年没翻太久,便炉里的汤水再一次沸腾时,李清年起身往里面加了些凉水,又把炭火撤了些,继续问侍卫。 侍卫也不嫌烦,再一次走出去又进来:“陛下,酉时三刻了。” 李清年朝外面望了一眼,像是想要隔着帘子看到外头是否有人回来,“再把炭火撤些。” “是。” 李清年坐着看侍卫撤去炭火,自己又捏起汤勺舀了些便炉里的汤汁尝了一口,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只坐着发呆。 “再去看看,什么……”李清年再度忍不住开口,帘子却突然被挑开了,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啊!”可进来的却不是李清年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而是一个副将。 那人一身的铠甲上全是血迹和划痕,头发也散乱开来,腰间的佩剑更是只余一个刀鞘空荡荡地挂着,而他脸上都是悲愤之色,语气也极为沉重。 “什么事?”李清年有些疑惑,这个副将他是认识的,今早跟着韩将军一起出了营。 莫非,是韩将军那边按奈不住反了? 副将嘴唇蠕动着,又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把头挨在地上不肯起来,这才极度悲伤地说: “白姑娘,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锄强扶弱 白姑娘,死了。 李清年花了好些时间才听清楚副将说的这句话,还是不确信地问:“哪个白姑娘?” 副将不说话,又继续磕着头,拿一下下的叩头却不像是叩在地上,而是撞到了李清年的心里去。 世间还有谁,能被称作为白姑娘呢。 其实这个叫法实在不成体统,既不是大臣妾,也不是将军,既不是宫人,又不是男宠。 而白璐却硬生生把这样一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称呼听了这么许久。 李清年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这么刺耳。 “抬起头来。”李清年眼神此刻冷得如同寒冰。 副将牙齿打着颤,极为艰难地把头抬起来,眼睛还是不敢直视李清年,只垂着看向地面。 “陛、陛下,白姑娘是被高句丽的人万箭穿心而亡!高句丽不知如何知晓了白姑娘的行踪,埋伏在白姑娘必经之路上,先惊了马让白姑娘不得不弃马步行,后又在地上设了好几道陷阱,白姑娘躲过了几处,却还是被陷阱困住,高句丽的人便趁势放出箭雨” “白姑娘他是活活被乱箭射杀的!” 副将没等李清年开口问,自动自发地把一切都给说了出来。 “其实白姑娘本来是不会掉入陷阱的,但、但小韩将军突然出现唤了白姑娘一声,白姑娘分神之下这才被害。” 韩长风! 是韩长风的报复! 韩长风知晓自己有锦鲤仙子的精血后并没有去刺杀离尘道人,而是反过头来杀了白璐 不,这不是简单的报复。 韩长风定然是想用白璐来换锦鲤仙子精血。 “他人呢?”李清年站起身来问副将,他问的不是尸体,而是人。 因为他不相信白璐会这样轻易地就死去,即便真的死了,哪怕倾倒整个天下他也要把白璐救回来。 “白姑娘的被高句丽的人夺走了,末将就是在路过时瞧见了,想要带回白姑娘,但寡不敌众,这才回来报信的。”副将又给李清年磕了一个头。 他其实对陛下和白璐的事情早有耳闻,此次在军中又时常见白璐出入行走带着不同寻常的气度,心有好感,在回来的路上见了白璐的惨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他双拳难敌四手,小韩将军又一直只在旁边看着不施加援手,这才被高句丽抢了白璐尸身。 在他看来,其实白璐和陛下是极为登对的,都是人中翘楚,又何必非得拘泥于世俗规则之间,尤其更加佩服他二人的勇气,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让深爱之人光明正大地站在身边,不惧旁人评说,仅凭这一点,他就愿意去救白璐。 只是,到底没能救回来。 副将看着李清年苍白到骇人的脸色,再度给李清年磕了几个头:“陛下,现今当务之急是铲除离尘道人再攻打高句丽,陛下万莫要中了高句丽的计啊!” 若是陛下被白姑娘之死刺激得头脑发昏硬要在离尘道人未死时去攻打,只怕大临将士皆会成为炮灰。 李清年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先前站起来的太猛头脑一阵阵得眩晕,伸手撑在一边的桌上想要支撑身体,却用力过猛直接把桌上铺着的垫布给拽了下来,已经热好的便炉和食材统统掉落在地上,乒乒乓乓后是一片狼藉。 李清年看着洒落一地的汤汁,还有好些溅到了他的身上,即便穿了厚厚的衣服但灼热的痛感还是很快在李清年小腿上蔓延开来。 “陛下!末将这就去唤军医。”副将看到李清年小腿上的汤渍,忙起身要出去找人。 但李清年却制止了他,声音沙哑得仿佛耄耋之年的老翁:“带我去。” 李清年没有说让副将带他去哪里,但副将却立时摇头:“陛下,白姑娘已经被高句丽带回了营帐里,即便您去了也无济于事啊,他们定然不会把白姑娘轻易还回来。” “带我去。”李清年还是重复着这句话,没有自称朕,没有命令施压,也没有艾艾恳求,但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副将却再也说不来话了。 副将从未见过人的表情能骇人到这个地步。 仿佛想要把整个世界都给毁了。 不是暴怒,不是残忍,不是阴狠,不是悲痛欲绝,但却又每种情绪都能在李清年的脸上看出来。 副将不敢想象,若是李清年此时果真见到了白璐的惨状,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是。”所有的劝告宽慰,最后都只变成了一个字。 副将蹒跚着从地上起来,走在前面领路。 李清年的脚步却很急,甚至比副将走得还快些,副将只能加快脚步走到李清年前面,想要用身形给李清年遮挡些风雪。 侍卫一直在营帐内看着,这时见他们二人冒着大雪往愈发阴沉的黑夜里走去,连忙提了灯也跟上去,三个人的身形逐渐变小。 营帐外一直探头探脑的人见状,也小跑着往相反的地方而去。 李清年是个极怕冷的人,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怕冷的原因。 作为先皇的第三个皇子,李清年并没有从先皇那里得到太多关注。 从前他的生母慧嫔还在时,除了照顾李清年的衣食起居外,就是一直引导着李清年去和余溯亲近。 倒也不是说慧嫔有什么谋逆的心思,只是想着余溯是皇后所出,将来必然登基,只要李清年和余溯关系搞好了,那后半辈子也不用被圈禁或流放,能在都城中安安稳稳地做个富贵闲人。 慧嫔为此还是颇废了一番心思的。 余溯生性骄傲张狂,能和他玩到一处的人不多,能和他平等相处的人不多。 所以慧嫔为了让余溯能从心底里把李清年当成最好的兄弟而不是普通玩伴,算好时机在余溯放晚课时,把在睡梦中还穿着寝衣的李清年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慧嫔算的清楚,余溯再怎么张狂傲慢也还是个孩童,更是个男童。 男孩子天性里都有锄强扶弱的英雄幻想,所以慧嫔把李清年最悲惨的一面呈现在了余溯面前,余溯定然会救下李清年,一来二去,便能建立沟通联系。 只是慧嫔却没有算到,余溯因为贪玩晚来了些,而李清年在夜黑人静的寒夜被冻得发狠,不管不顾地把上前来想要抱自己的余溯给扒光,将那些貂裘都穿到了自己身上,还打死不还给余溯。 第二日两位皇子都得了风寒,慧嫔也被皇后处罚闭门思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锄强扶弱 白姑娘,死了。 李清年花了好些时间才听清楚副将说的这句话,还是不确信地问:“哪个白姑娘?” 副将不说话,又继续磕着头,拿一下下的叩头却不像是叩在地上,而是撞到了李清年的心里去。 世间还有谁,能被称作为白姑娘呢。 其实这个叫法实在不成体统,既不是大臣妾,也不是将军,既不是宫人,又不是男宠。 而白璐却硬生生把这样一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称呼听了这么许久。 李清年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这么刺耳。 “抬起头来。”李清年眼神此刻冷得如同寒冰。 副将牙齿打着颤,极为艰难地把头抬起来,眼睛还是不敢直视李清年,只垂着看向地面。 “陛、陛下,白姑娘是被高句丽的人万箭穿心而亡!高句丽不知如何知晓了白姑娘的行踪,埋伏在白姑娘必经之路上,先惊了马让白姑娘不得不弃马步行,后又在地上设了好几道陷阱,白姑娘躲过了几处,却还是被陷阱困住,高句丽的人便趁势放出箭雨” “白姑娘他是活活被乱箭射杀的!” 副将没等李清年开口问,自动自发地把一切都给说了出来。 “其实白姑娘本来是不会掉入陷阱的,但、但小韩将军突然出现唤了白姑娘一声,白姑娘分神之下这才被害。” 韩长风! 是韩长风的报复! 韩长风知晓自己有锦鲤仙子的精血后并没有去刺杀离尘道人,而是反过头来杀了白璐 不,这不是简单的报复。 韩长风定然是想用白璐来换锦鲤仙子精血。 “他人呢?”李清年站起身来问副将,他问的不是尸体,而是人。 因为他不相信白璐会这样轻易地就死去,即便真的死了,哪怕倾倒整个天下他也要把白璐救回来。 “白姑娘的被高句丽的人夺走了,末将就是在路过时瞧见了,想要带回白姑娘,但寡不敌众,这才回来报信的。”副将又给李清年磕了一个头。 他其实对陛下和白璐的事情早有耳闻,此次在军中又时常见白璐出入行走带着不同寻常的气度,心有好感,在回来的路上见了白璐的惨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他双拳难敌四手,小韩将军又一直只在旁边看着不施加援手,这才被高句丽抢了白璐尸身。 在他看来,其实白璐和陛下是极为登对的,都是人中翘楚,又何必非得拘泥于世俗规则之间,尤其更加佩服他二人的勇气,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让深爱之人光明正大地站在身边,不惧旁人评说,仅凭这一点,他就愿意去救白璐。 只是,到底没能救回来。 副将看着李清年苍白到骇人的脸色,再度给李清年磕了几个头:“陛下,现今当务之急是铲除离尘道人再攻打高句丽,陛下万莫要中了高句丽的计啊!” 若是陛下被白姑娘之死刺激得头脑发昏硬要在离尘道人未死时去攻打,只怕大临将士皆会成为炮灰。 李清年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先前站起来的太猛头脑一阵阵得眩晕,伸手撑在一边的桌上想要支撑身体,却用力过猛直接把桌上铺着的垫布给拽了下来,已经热好的便炉和食材统统掉落在地上,乒乒乓乓后是一片狼藉。 李清年看着洒落一地的汤汁,还有好些溅到了他的身上,即便穿了厚厚的衣服但灼热的痛感还是很快在李清年小腿上蔓延开来。 “陛下!末将这就去唤军医。”副将看到李清年小腿上的汤渍,忙起身要出去找人。 但李清年却制止了他,声音沙哑得仿佛耄耋之年的老翁:“带我去。” 李清年没有说让副将带他去哪里,但副将却立时摇头:“陛下,白姑娘已经被高句丽带回了营帐里,即便您去了也无济于事啊,他们定然不会把白姑娘轻易还回来。” “带我去。”李清年还是重复着这句话,没有自称朕,没有命令施压,也没有艾艾恳求,但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副将却再也说不来话了。 副将从未见过人的表情能骇人到这个地步。 仿佛想要把整个世界都给毁了。 不是暴怒,不是残忍,不是阴狠,不是悲痛欲绝,但却又每种情绪都能在李清年的脸上看出来。 副将不敢想象,若是李清年此时果真见到了白璐的惨状,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是。”所有的劝告宽慰,最后都只变成了一个字。 副将蹒跚着从地上起来,走在前面领路。 李清年的脚步却很急,甚至比副将走得还快些,副将只能加快脚步走到李清年前面,想要用身形给李清年遮挡些风雪。 侍卫一直在营帐内看着,这时见他们二人冒着大雪往愈发阴沉的黑夜里走去,连忙提了灯也跟上去,三个人的身形逐渐变小。 营帐外一直探头探脑的人见状,也小跑着往相反的地方而去。 李清年是个极怕冷的人,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怕冷的原因。 作为先皇的第三个皇子,李清年并没有从先皇那里得到太多关注。 从前他的生母慧嫔还在时,除了照顾李清年的衣食起居外,就是一直引导着李清年去和余溯亲近。 倒也不是说慧嫔有什么谋逆的心思,只是想着余溯是皇后所出,将来必然登基,只要李清年和余溯关系搞好了,那后半辈子也不用被圈禁或流放,能在都城中安安稳稳地做个富贵闲人。 慧嫔为此还是颇废了一番心思的。 余溯生性骄傲张狂,能和他玩到一处的人不多,能和他平等相处的人不多。 所以慧嫔为了让余溯能从心底里把李清年当成最好的兄弟而不是普通玩伴,算好时机在余溯放晚课时,把在睡梦中还穿着寝衣的李清年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慧嫔算的清楚,余溯再怎么张狂傲慢也还是个孩童,更是个男童。 男孩子天性里都有锄强扶弱的英雄幻想,所以慧嫔把李清年最悲惨的一面呈现在了余溯面前,余溯定然会救下李清年,一来二去,便能建立沟通联系。 只是慧嫔却没有算到,余溯因为贪玩晚来了些,而李清年在夜黑人静的寒夜被冻得发狠,不管不顾地把上前来想要抱自己的余溯给扒光,将那些貂裘都穿到了自己身上,还打死不还给余溯。 第二日两位皇子都得了风寒,慧嫔也被皇后处罚闭门思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余溯却因李清年不同寻常的剽悍举动而把他真正当成了兄弟,更是带着李清年到处闹事,成了宫里二霸。 直到慧嫔因病去世,李清年一心扑在白璐身上,才慢慢和余溯疏远,性子也逐渐温和。 那段往事旁人就算提起,也只会说李清年命好,能和皇后嫡子扯上关系,却不会提李清年初被冻醒时的茫然无助,和深入骨髓的害怕。 所以其实李清年怕冷,怕的并不是冷,而是孤独、黑暗与无助。 但今夜他顶着风雪一路往白璐所在而去,身旁仅仅跟着两个人,和一盏随时要被寒风吹灭的灯,却半点不觉得怕。 他要去把白璐的尸身找回来。 不论是用复生之术,还是招魂曲,都要把白璐救回来。 他们在寒风里走了许久,才走到高句丽的大营前的矮坡后,副将站在李清年身前,挡着他的身形。 “陛下,若是再往前就会被高句丽哨兵发现。”副将轻声对李清年说,双眼紧张地盯着四周。 其实他已经带李清年进入了比哨兵范围更近些的地方了,因为他能体会李清年的心情,但确实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是羊入虎口。 一旦高句丽发现大临国君在此,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李清年擒获。 有了李清年,高句丽就有了在大临作威作福的筹码,不管做什么,都不敢有人出来阻拦。 “把你的令牌给我。”李清年一直看着高句丽灯火通明的营帐,被寒风吹得麻木的双手紧紧攥着。 副将一脸的不可置信,用手把自己腰间的令牌捂住。 “给我!”李清年提高了声音,想要伸手去抢。 “陛下,您这是何意啊!”副将欲哭无泪道。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大临的一名副将,不再是大临皇帝。”李清年冷冷地说。 “陛下,这不是过家家,您不是大临皇帝,那谁是啊!”副将觉得李清年的脑子可能刚刚被寒风刮傻了。 高句丽不是蠢货,就是那些小喽啰是,离尘道人也不是。 李清年怎么能认为光靠一个身份令牌就能把自己当成是他人呢? 副将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清年能在这种悲痛的时刻还记得掩饰自己帝王身份,算是为天下百姓考虑了,但这也说明,李清年是非要去抢回白璐的尸身不可。 “高句丽没有人见过大临国君,唯一见过的锦鲤仙子已经死了。只要我咬定自己是一个副将,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大临皇帝会亲身犯险?” 何况,他手里还有离尘道人想要的东西。 既然韩长风敢用白璐威胁自己,那就别怪他把锦鲤仙子交给离尘道人。 副将还是护着自己的令牌,不顾冰雪寒冷侵骨,拉着傻傻站在一边发愣的侍卫再度跪在了地上。 “陛下!无论如何,您都是大临的国君啊!” “陛下,把东西给我,我就把白璐的尸身给你。”一个男声和副将的声音同时响起,被寒风一起灌进李清年的耳里。 李清年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蓦然转身回头。 夜风把他的衣袍吹出高高的弧度,如同死神降临。 李清年从牙齿里磨出三个字,每个字都比漫天狂雪还要冷上几分。 “韩长风。” 韩长风一身的玄色铠甲,在黑夜中很是不惹眼。 李清年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韩长风的声音李清年听进耳里就一股怒气从心头而起。 “陛下,被人要挟的滋味如何?”韩长风的语气很轻蔑,还叫着李清年陛下,但却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 李清年几步走到韩长风面前,近到能在漫天风雪里看清他的脸才止步。 毫无预兆的,李清年直接捏起拳头狠狠朝韩长风脸上挥过去,韩长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李清年打得一个踉跄。 “陛下真是暴脾气。”韩长风在风雪里晃了晃站稳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没想到陛下力气居然这般大,看来也是深藏不露得很。” “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对着白璐下手算什么?”李清年面色很不善,眼里的怒气比之这夜里的风雪还要肆虐地多。 “咱俩半斤八两。”韩长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李清年能用锦鲤仙子威胁他,那么他为什么不能让李清年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他在哪?”李清年恶狠狠地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一定得围绕着您转的吗,陛下?”韩长风没有直接回答,反正白璐的尸身在他手上,他毫无畏惧,也半点不慌。 “挑拨钰儿和我的关系,侮辱钰儿的声名,让钰儿死无全尸的,明明都是你,怎么你还有脸来威胁我?” “离尘道人身为钰儿的徒弟却一直对钰儿抱有不敬之意时时意淫,这些我已经和他算了账,但并不是因为你的威胁。” “而是因为他身为徒弟,对师父有逾矩行为。” “至于你,以为手里拿着钰儿的精血就高枕无忧?真是太过天真。” “若是你不告诉我你有精血,那么死的只会是你,可你偏要自作聪明来张牙舞爪一番,那么白璐的死,就都是你的错。”韩长风吐掉嘴里被李清年打出来的血水,阴恻恻地说。 “想把钰儿当成筹码,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李清年冷冷地看着韩长风,并没有反驳。 他也不想反驳。 对韩长风来说,锦鲤仙子是最完美的最圣洁的最没有瑕疵的,除了锦鲤仙子之外的一切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都可以是错的。 唯独锦鲤仙子不会错。 “我把精血给你,你把白璐给我。”李清年只单单说了这一句,紧紧看着韩长风的眼睛。 韩长风痛打落水狗的兴致却愈发高涨。 他是特意找了高句丽的卧底去截杀白璐,又把白璐的尸身藏起来,这才来找李清年的,本是想看看余溯痛苦不堪肝肠寸断的样子,因为李清年的所作所为让他不想那么容易就杀死李清年。 他要李清年悲痛欲绝。 他要李清年下跪求饶。 更要李清年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余溯却因李清年不同寻常的剽悍举动而把他真正当成了兄弟,更是带着李清年到处闹事,成了宫里二霸。 直到慧嫔因病去世,李清年一心扑在白璐身上,才慢慢和余溯疏远,性子也逐渐温和。 那段往事旁人就算提起,也只会说李清年命好,能和皇后嫡子扯上关系,却不会提李清年初被冻醒时的茫然无助,和深入骨髓的害怕。 所以其实李清年怕冷,怕的并不是冷,而是孤独、黑暗与无助。 但今夜他顶着风雪一路往白璐所在而去,身旁仅仅跟着两个人,和一盏随时要被寒风吹灭的灯,却半点不觉得怕。 他要去把白璐的尸身找回来。 不论是用复生之术,还是招魂曲,都要把白璐救回来。 他们在寒风里走了许久,才走到高句丽的大营前的矮坡后,副将站在李清年身前,挡着他的身形。 “陛下,若是再往前就会被高句丽哨兵发现。”副将轻声对李清年说,双眼紧张地盯着四周。 其实他已经带李清年进入了比哨兵范围更近些的地方了,因为他能体会李清年的心情,但确实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是羊入虎口。 一旦高句丽发现大临国君在此,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李清年擒获。 有了李清年,高句丽就有了在大临作威作福的筹码,不管做什么,都不敢有人出来阻拦。 “把你的令牌给我。”李清年一直看着高句丽灯火通明的营帐,被寒风吹得麻木的双手紧紧攥着。 副将一脸的不可置信,用手把自己腰间的令牌捂住。 “给我!”李清年提高了声音,想要伸手去抢。 “陛下,您这是何意啊!”副将欲哭无泪道。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大临的一名副将,不再是大临皇帝。”李清年冷冷地说。 “陛下,这不是过家家,您不是大临皇帝,那谁是啊!”副将觉得李清年的脑子可能刚刚被寒风刮傻了。 高句丽不是蠢货,就是那些小喽啰是,离尘道人也不是。 李清年怎么能认为光靠一个身份令牌就能把自己当成是他人呢? 副将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清年能在这种悲痛的时刻还记得掩饰自己帝王身份,算是为天下百姓考虑了,但这也说明,李清年是非要去抢回白璐的尸身不可。 “高句丽没有人见过大临国君,唯一见过的锦鲤仙子已经死了。只要我咬定自己是一个副将,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大临皇帝会亲身犯险?” 何况,他手里还有离尘道人想要的东西。 既然韩长风敢用白璐威胁自己,那就别怪他把锦鲤仙子交给离尘道人。 副将还是护着自己的令牌,不顾冰雪寒冷侵骨,拉着傻傻站在一边发愣的侍卫再度跪在了地上。 “陛下!无论如何,您都是大临的国君啊!” “陛下,把东西给我,我就把白璐的尸身给你。”一个男声和副将的声音同时响起,被寒风一起灌进李清年的耳里。 李清年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蓦然转身回头。 夜风把他的衣袍吹出高高的弧度,如同死神降临。 李清年从牙齿里磨出三个字,每个字都比漫天狂雪还要冷上几分。 “韩长风。” 韩长风一身的玄色铠甲,在黑夜中很是不惹眼。 李清年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韩长风的声音李清年听进耳里就一股怒气从心头而起。 “陛下,被人要挟的滋味如何?”韩长风的语气很轻蔑,还叫着李清年陛下,但却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 李清年几步走到韩长风面前,近到能在漫天风雪里看清他的脸才止步。 毫无预兆的,李清年直接捏起拳头狠狠朝韩长风脸上挥过去,韩长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李清年打得一个踉跄。 “陛下真是暴脾气。”韩长风在风雪里晃了晃站稳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没想到陛下力气居然这般大,看来也是深藏不露得很。” “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对着白璐下手算什么?”李清年面色很不善,眼里的怒气比之这夜里的风雪还要肆虐地多。 “咱俩半斤八两。”韩长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李清年能用锦鲤仙子威胁他,那么他为什么不能让李清年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他在哪?”李清年恶狠狠地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一定得围绕着您转的吗,陛下?”韩长风没有直接回答,反正白璐的尸身在他手上,他毫无畏惧,也半点不慌。 “挑拨钰儿和我的关系,侮辱钰儿的声名,让钰儿死无全尸的,明明都是你,怎么你还有脸来威胁我?” “离尘道人身为钰儿的徒弟却一直对钰儿抱有不敬之意时时意淫,这些我已经和他算了账,但并不是因为你的威胁。” “而是因为他身为徒弟,对师父有逾矩行为。” “至于你,以为手里拿着钰儿的精血就高枕无忧?真是太过天真。” “若是你不告诉我你有精血,那么死的只会是你,可你偏要自作聪明来张牙舞爪一番,那么白璐的死,就都是你的错。”韩长风吐掉嘴里被李清年打出来的血水,阴恻恻地说。 “想把钰儿当成筹码,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李清年冷冷地看着韩长风,并没有反驳。 他也不想反驳。 对韩长风来说,锦鲤仙子是最完美的最圣洁的最没有瑕疵的,除了锦鲤仙子之外的一切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都可以是错的。 唯独锦鲤仙子不会错。 “我把精血给你,你把白璐给我。”李清年只单单说了这一句,紧紧看着韩长风的眼睛。 韩长风痛打落水狗的兴致却愈发高涨。 他是特意找了高句丽的卧底去截杀白璐,又把白璐的尸身藏起来,这才来找李清年的,本是想看看余溯痛苦不堪肝肠寸断的样子,因为李清年的所作所为让他不想那么容易就杀死李清年。 他要李清年悲痛欲绝。 他要李清年下跪求饶。 更要李清年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四十章 投诚 尤其,在李清年还是帝王的时候,这远远比最初计划的刺杀李清年要有趣得多。 “我要大临江山。”韩长风也紧紧看着李清年的眼睛,想从那里边看出些退缩和犹豫。 “好。”李清年答应的很爽快,还指了指身后的副将和侍卫:“他们就是见证。” 副将和侍卫听了连忙跪下地上,极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开什么玩笑,他们半点也不想做这个见证。 韩长风却还是不够满意,把手负在身后:“我还要你在死前下罪己诏,向天下人忏悔,是你不配做这个皇帝。” “好。”李清年还是没有犹豫。 “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只要你向我磕头认错,我立马就让你见到白璐。”韩长风最后这个要求说的极度风起云淡,仿佛让一国之君下跪是一件不足轻重的事。 但其实这才是他在李清年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的原因。 让李清年跪在自己面前,让他向威胁自己认错。 让他们余家,向整个韩家认错。 让整个大临百姓,向锦鲤仙子认错。 错在李清年自傲自狂,错在余家不念功臣妾,错在大临百姓愚顽不化。 错在这个世界,容不下他韩长风和锦鲤仙子。 “怎么?”韩长风见李清年没有立时答应,语气轻蔑地道:“原来白璐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陛下你可要知道,复生之术虽然只要有人自愿献祭就可,但若是拖得越久,死者魂灵也就散得越多,即便救回来了,也十分容易灵识缺失。” 意思就是,再不快些,就算把白璐救回来了,他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复生之术和招魂曲的最大区别在于,一个是把死者放到新世界里重生,一个是把死者的魂魄拉回来随便放到一个适配的人体内。 复生之术只需要一个自愿献身的人即可,但招魂曲却需要死者的精血和大量祭品。 复生之术对死者的灵识会有剥落,招魂曲却没有太大影响,因为招魂曲的祭品更多、繁琐的步骤也更苛刻。 所以现在的韩长风并不赶时间,他甚至恨不得李清年拖得越久越好,反正李清年为了救白璐定然会死去,到了那时大临将士还是一盘散沙,都会为锦鲤仙子的复活添砖加瓦。 至于白璐,反正复生之术即便成功了,在这个世界,李清年和白璐也已经死去,对他并没有半点影响,他不但能救回锦鲤仙子,还能坐享帝位。 李清年显然是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的,他知道自己这么多次的复生都是白璐不顾一切救的,也是白璐用了聚灵珠才能让他的灵识不遭到损害。 所以他也想救回白璐。 如果非要在白璐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的话…… 李清年的身形慢慢矮了下去,他的膝盖一点点在韩长风面前弯曲,韩长风嘴角的恶意几乎要咧到耳根,他像一只流着口水的恶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清年。 李清年自出生起,跪过很多次,对着先皇、对着上苍、对着佛像、对着墙壁…… 但他没有这么屈辱地跪过。 没有人能在杀了他最重要的人后,还以此来要挟他跪下。 如果他真的这样屈服在韩长风面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救回白璐,但韩长风这杀了白璐的人却依旧能在这个世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能因为一件事情本来就是错的,被人好不容易挽回了,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不能因为他用自己的生命救回了白璐,韩长风这胆敢对白璐动手的人就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也不是他李清年的处世之道。 如果非要在白璐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的话,李清年都会紧紧捏在手里。 李清年慢慢矮下去,头低低垂着看不清表情,背在身后的手却比了个手势。 下一秒,李清年原本弯曲的腿突然用力整个人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直直冲向高句丽的营帐。 而李清年身后的副将也侍卫也同时上前把韩长风瞬间挟制住,将他的脸压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韩长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有些懵,低吼着不停挣扎,但却怎么也不能从两个武将的手里逃脱。 “李清年!你要做什么!”韩长风对着李清年的背影喊,但李清年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是直直冲向高句丽营帐,直到守营的将士用长枪对着他才停下来。 “什么人!”高句丽将士狐疑地打量着李清年,李清年因为在风雪中待的时间太久,浑身几乎都被白雪覆盖,夜里灯火又十分昏暗,并看不太清李清年的面容。 只是高句丽将士这些时日在对大临的小规模战役中时常取胜,所以并不认为会有大临将士敢来送死,还是从正门进来,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李清年压制住。 风雪很大,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韩长风的吼叫,但很快就只剩下风声呼啸,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各位,小的是大临逃兵,想要投诚的。”李清年故意把嗓音压低,头也低低垂着。 “又是来投诚的,上一个来投诚的这会都成了冰雕?”高句丽将士哄笑起来,打量着李清年的眼神也变得轻蔑。 他们说的是韩通。 被韩长风卖了的韩通。 “小的是真的,小的带来了诚意。”李清年装作一副怯弱的样子,用手指了指韩长风所在的地方:“小的把大临韩家的独子绑了出来,交给仙人处理。” 韩长风自幼习武,听力也比常人好上许多,此刻他的手脚都被束缚住,连衣裳也被跟着李清年的副将和侍卫扒了只余内衬,嘴也被堵住扔在这里,而副将和侍卫已经偷偷藏到了其他地方。 韩长风听清了李清年对高句丽将士说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李清年的算盘。 为什么李清年要自己跑到高句丽营帐自投罗网。 为什么李清年要明知自己和离尘道人勾结还敢把自己交给高句丽、交给离尘道人。 为什么李清年要装作大临将士投诚还不杀了自己,半点不怕被自己拆穿。 韩长风顿时全都明白了。 就像他嘲讽李清年只凭借着锦鲤仙子的精血就敢来要挟让他去刺杀离尘道人一样,今夜他光倚靠着白璐的尸身就来胁迫李清年,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太过在意死了的人,却忘了,活着的人比死人还要疯狂。 没有人会愿意被人胁迫着走一条路,如果逼到死角,他们就会想要同归于尽。 李清年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要挟韩长风。 第一百四十章 投诚 尤其,在李清年还是帝王的时候,这远远比最初计划的刺杀李清年要有趣得多。 “我要大临江山。”韩长风也紧紧看着李清年的眼睛,想从那里边看出些退缩和犹豫。 “好。”李清年答应的很爽快,还指了指身后的副将和侍卫:“他们就是见证。” 副将和侍卫听了连忙跪下地上,极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开什么玩笑,他们半点也不想做这个见证。 韩长风却还是不够满意,把手负在身后:“我还要你在死前下罪己诏,向天下人忏悔,是你不配做这个皇帝。” “好。”李清年还是没有犹豫。 “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只要你向我磕头认错,我立马就让你见到白璐。”韩长风最后这个要求说的极度风起云淡,仿佛让一国之君下跪是一件不足轻重的事。 但其实这才是他在李清年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的原因。 让李清年跪在自己面前,让他向威胁自己认错。 让他们余家,向整个韩家认错。 让整个大临百姓,向锦鲤仙子认错。 错在李清年自傲自狂,错在余家不念功臣妾,错在大临百姓愚顽不化。 错在这个世界,容不下他韩长风和锦鲤仙子。 “怎么?”韩长风见李清年没有立时答应,语气轻蔑地道:“原来白璐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陛下你可要知道,复生之术虽然只要有人自愿献祭就可,但若是拖得越久,死者魂灵也就散得越多,即便救回来了,也十分容易灵识缺失。” 意思就是,再不快些,就算把白璐救回来了,他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复生之术和招魂曲的最大区别在于,一个是把死者放到新世界里重生,一个是把死者的魂魄拉回来随便放到一个适配的人体内。 复生之术只需要一个自愿献身的人即可,但招魂曲却需要死者的精血和大量祭品。 复生之术对死者的灵识会有剥落,招魂曲却没有太大影响,因为招魂曲的祭品更多、繁琐的步骤也更苛刻。 所以现在的韩长风并不赶时间,他甚至恨不得李清年拖得越久越好,反正李清年为了救白璐定然会死去,到了那时大临将士还是一盘散沙,都会为锦鲤仙子的复活添砖加瓦。 至于白璐,反正复生之术即便成功了,在这个世界,李清年和白璐也已经死去,对他并没有半点影响,他不但能救回锦鲤仙子,还能坐享帝位。 李清年显然是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的,他知道自己这么多次的复生都是白璐不顾一切救的,也是白璐用了聚灵珠才能让他的灵识不遭到损害。 所以他也想救回白璐。 如果非要在白璐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的话…… 李清年的身形慢慢矮了下去,他的膝盖一点点在韩长风面前弯曲,韩长风嘴角的恶意几乎要咧到耳根,他像一只流着口水的恶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清年。 李清年自出生起,跪过很多次,对着先皇、对着上苍、对着佛像、对着墙壁…… 但他没有这么屈辱地跪过。 没有人能在杀了他最重要的人后,还以此来要挟他跪下。 如果他真的这样屈服在韩长风面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救回白璐,但韩长风这杀了白璐的人却依旧能在这个世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能因为一件事情本来就是错的,被人好不容易挽回了,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不能因为他用自己的生命救回了白璐,韩长风这胆敢对白璐动手的人就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也不是他李清年的处世之道。 如果非要在白璐和天下之间做选择的话,李清年都会紧紧捏在手里。 李清年慢慢矮下去,头低低垂着看不清表情,背在身后的手却比了个手势。 下一秒,李清年原本弯曲的腿突然用力整个人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直直冲向高句丽的营帐。 而李清年身后的副将也侍卫也同时上前把韩长风瞬间挟制住,将他的脸压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韩长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有些懵,低吼着不停挣扎,但却怎么也不能从两个武将的手里逃脱。 “李清年!你要做什么!”韩长风对着李清年的背影喊,但李清年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是直直冲向高句丽营帐,直到守营的将士用长枪对着他才停下来。 “什么人!”高句丽将士狐疑地打量着李清年,李清年因为在风雪中待的时间太久,浑身几乎都被白雪覆盖,夜里灯火又十分昏暗,并看不太清李清年的面容。 只是高句丽将士这些时日在对大临的小规模战役中时常取胜,所以并不认为会有大临将士敢来送死,还是从正门进来,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李清年压制住。 风雪很大,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韩长风的吼叫,但很快就只剩下风声呼啸,让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各位,小的是大临逃兵,想要投诚的。”李清年故意把嗓音压低,头也低低垂着。 “又是来投诚的,上一个来投诚的这会都成了冰雕?”高句丽将士哄笑起来,打量着李清年的眼神也变得轻蔑。 他们说的是韩通。 被韩长风卖了的韩通。 “小的是真的,小的带来了诚意。”李清年装作一副怯弱的样子,用手指了指韩长风所在的地方:“小的把大临韩家的独子绑了出来,交给仙人处理。” 韩长风自幼习武,听力也比常人好上许多,此刻他的手脚都被束缚住,连衣裳也被跟着李清年的副将和侍卫扒了只余内衬,嘴也被堵住扔在这里,而副将和侍卫已经偷偷藏到了其他地方。 韩长风听清了李清年对高句丽将士说的话,瞬间就明白了李清年的算盘。 为什么李清年要自己跑到高句丽营帐自投罗网。 为什么李清年要明知自己和离尘道人勾结还敢把自己交给高句丽、交给离尘道人。 为什么李清年要装作大临将士投诚还不杀了自己,半点不怕被自己拆穿。 韩长风顿时全都明白了。 就像他嘲讽李清年只凭借着锦鲤仙子的精血就敢来要挟让他去刺杀离尘道人一样,今夜他光倚靠着白璐的尸身就来胁迫李清年,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太过在意死了的人,却忘了,活着的人比死人还要疯狂。 没有人会愿意被人胁迫着走一条路,如果逼到死角,他们就会想要同归于尽。 李清年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要挟韩长风。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别无二致 如果韩长风不趁此机会杀了离尘道人,闭好嘴巴,李清年就会和韩长风鱼死网破。 李清年的眼神悠远地和韩长风对上,尽管相隔甚远,但韩长风似乎还是能从里面看出李清年的疯狂。 这个人是疯了吗? 韩长风只想用白璐的尸身换回锦鲤仙子的精血,反正李清年都是会死的,他也不必太费心。 但李清年现在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在告诉韩长风,若韩长风不配合他刺杀离尘道人,那么锦鲤仙子的精血他宁愿毁了。 李清年是在赌,赌韩长风不舍得让锦鲤仙子复活一事受到半点威胁。 赌韩长风不敢承受救不回锦鲤仙子的悲痛。 但他也是在赌,用自己后半生的无尽后悔来赌。 漫天风雪在这时候渐渐小了,似乎知道这是一场关乎于什么的赌局,不敢在这时扰乱他们的思绪。 韩长风从不停挣扎逐渐变得安静。 李清年远远看着韩长风安静的身形,重重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在冰天雪地里氤氲出湿暖的一团雾气。 他赌赢了。 “去个人看看。”明显是首领的那个将士指了个人去把韩长风带回来,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似不在意地玩弄着手里的长枪缨子,其实眼神十分警惕。 李清年也没乱动,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投靠我们?”将领像是和李清年闲话家常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小的在大临实在混不下去了,听闻高句丽最是善待人才,小的擅长些力气活,就绑了韩家公子来做个投诚石。”李清年当了这么久的帝王,虽然没做过这样放下身价的事,但身边的阿谀奉承总是少不了的,听的久了也就信手拈来。 先是给他们戴了个高帽子,再说自己的能力和诚意,这样一来至少底下这些人不敢轻易为难他。 果然那将领听了没再说什么,打量李清年的眼神也松软几分。 “大人,你瞧瞧。”奉命去查看的将士很快就把只着单衫的韩长风拖了回来,扔在将领脚边。 夜里昏暗,将领便弯下身凑近去看,待看到韩长风那一脸的苍白恨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曾在马背上见过韩家的这位将军,那时此人意气风发英姿勃勃,尽管这会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到底神情是改不了的。 “把他们二人都带着。”将领用脚踹了踹地上的韩长风,笑起来对手下吩咐着。 这就是要带他们去见能管事的人了。 将领把他们带给了另一个将士,那将士听了也打量二人一番,从李清年身上看不出什么,但韩长风作为敌方统帅的独子,属实惹人眼,便也将他们带给了更上一级。 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往里进,直到越来越靠近高句丽营帐中心,但最后那个人却没有把他们往中军营帐里带,而是绕了好大一圈,到了一处完全不惹眼的小营帐。 “仙子,有人要来投诚。”那人在李清年他们面前时很是高傲,却在这个朴素的小营帐外恭敬卑微到了极点,弯着腰轻声道。 “带进来。”里面沉默了好一会,接着有衣料的摩挲声响动,离尘道人带着轻轻叹息的声音才响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李清年和韩长风半点眼神对视都没有,韩长风也一直闭口不言,半点不曾反抗。 直到听到离尘道人的声音,韩长风脸上的神情才有些变了。 李清年余光看到韩长风的脸色,心下更谨慎了几分。 虽然离尘道人说了进,但那带路的人却没有动,而是等着帘子被从里面打开,这才低着头进去,脚步极轻。 李清年跟着往里面走,一进去就闻到帐中弥漫着特殊的气味,那味道李清年十分熟悉。 是欢爱的味道。 韩长风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直直看着离尘道人,很有俘虏宁折不屈的样子。 帐中只在离尘道人案上点了一盏灯,反而更加显得朦胧昏暗,李清年借着光线的遮掩也抬头打量起来,却是整个怔愣住了。 离尘道人只穿了一件寝衣,还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大半肌肤,他身前正燃着的烛光把他脸色还未褪去的潮红映照得更加惹眼,露出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双眼还带了些迷离,发丝凌乱。 这不是夜里好梦被惊醒的模样。 这是夜半好事被打断的模样。 “韩公子?”离尘道人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韩长风,语气微微上扬。 李清年之前并未见过离尘道人,但听白璐说过,离尘道人与锦鲤仙子很不同,极为冷清孤傲,比起锦鲤仙子更有仙人的气度。 但此时看着这明显欢愉尚未褪尽的离尘道人,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去。”离尘道人对着那领路的人挥了挥手,那人就半句不多说地下去了,整个过程连头也没抬一下。 李清年看着那人离去,这才发现门帘处还立着一个容颜绝世的男子,那男子正帮领路人打帘,待到领路人出去,这才慢慢走到离尘道人身边就地坐下,头枕着离尘道人的腿。 世有美人兮,如花似眷,如水流年。 两个极美的男子在一处,这本是一幅很美好的画卷。 但李清年敢用头打包票,那绝世男子桌下的手正在离尘道人少得可怜的衣衫里作乱。 “你还要不要脸。”韩长风看着离尘道人的眼神比之前看李清年还要冷上许多,里头还有深深的厌恶。 离尘道人没有回答韩长风,而是把绝色男子停下来的手重新放到自己身下那被桌案遮挡住的地方。 绝色男子也没有拘泥,见离尘道人并不把帐中两人放在眼里,更是快要软成一滩水般紧紧贴在离尘道人身上舔舐,到了最后更是把头也埋了下去微微起伏着。 离尘道人闭着眼睛身体慢慢往后仰着,露出雪白的脖颈弯曲如天鹅,深深地叹着气。 “师父”离尘道人在短暂的抽搐后梦呓般叫出这两个字。 “陈冬!”韩长风几乎要气疯了,他大吼着叫出离尘道人的俗名,又狠狠踹倒离他最近的一个书架,把满室的旖旎氛围毁了个干干净净。 离尘道人却依旧没有理会韩长风,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那绝色男子把离尘道人的东西尽数吞吐进去,满脸的幸福,站起身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冬儿现在愈发厉害了呢。” 绝色男子这句话出口,不光是韩长风,连李清年都像听错了一样仔细看着那男子。 男子容貌极美,但在他们这些看惯了美色的眼里却也不如何惊艳,起先只以为不过是离尘道人排解寂寞的工具而已。 但男子说话的声音却与锦鲤仙子别无二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别无二致 如果韩长风不趁此机会杀了离尘道人,闭好嘴巴,李清年就会和韩长风鱼死网破。 李清年的眼神悠远地和韩长风对上,尽管相隔甚远,但韩长风似乎还是能从里面看出李清年的疯狂。 这个人是疯了吗? 韩长风只想用白璐的尸身换回锦鲤仙子的精血,反正李清年都是会死的,他也不必太费心。 但李清年现在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在告诉韩长风,若韩长风不配合他刺杀离尘道人,那么锦鲤仙子的精血他宁愿毁了。 李清年是在赌,赌韩长风不舍得让锦鲤仙子复活一事受到半点威胁。 赌韩长风不敢承受救不回锦鲤仙子的悲痛。 但他也是在赌,用自己后半生的无尽后悔来赌。 漫天风雪在这时候渐渐小了,似乎知道这是一场关乎于什么的赌局,不敢在这时扰乱他们的思绪。 韩长风从不停挣扎逐渐变得安静。 李清年远远看着韩长风安静的身形,重重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在冰天雪地里氤氲出湿暖的一团雾气。 他赌赢了。 “去个人看看。”明显是首领的那个将士指了个人去把韩长风带回来,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似不在意地玩弄着手里的长枪缨子,其实眼神十分警惕。 李清年也没乱动,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投靠我们?”将领像是和李清年闲话家常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小的在大临实在混不下去了,听闻高句丽最是善待人才,小的擅长些力气活,就绑了韩家公子来做个投诚石。”李清年当了这么久的帝王,虽然没做过这样放下身价的事,但身边的阿谀奉承总是少不了的,听的久了也就信手拈来。 先是给他们戴了个高帽子,再说自己的能力和诚意,这样一来至少底下这些人不敢轻易为难他。 果然那将领听了没再说什么,打量李清年的眼神也松软几分。 “大人,你瞧瞧。”奉命去查看的将士很快就把只着单衫的韩长风拖了回来,扔在将领脚边。 夜里昏暗,将领便弯下身凑近去看,待看到韩长风那一脸的苍白恨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曾在马背上见过韩家的这位将军,那时此人意气风发英姿勃勃,尽管这会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到底神情是改不了的。 “把他们二人都带着。”将领用脚踹了踹地上的韩长风,笑起来对手下吩咐着。 这就是要带他们去见能管事的人了。 将领把他们带给了另一个将士,那将士听了也打量二人一番,从李清年身上看不出什么,但韩长风作为敌方统帅的独子,属实惹人眼,便也将他们带给了更上一级。 就这样一层一层地往里进,直到越来越靠近高句丽营帐中心,但最后那个人却没有把他们往中军营帐里带,而是绕了好大一圈,到了一处完全不惹眼的小营帐。 “仙子,有人要来投诚。”那人在李清年他们面前时很是高傲,却在这个朴素的小营帐外恭敬卑微到了极点,弯着腰轻声道。 “带进来。”里面沉默了好一会,接着有衣料的摩挲声响动,离尘道人带着轻轻叹息的声音才响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李清年和韩长风半点眼神对视都没有,韩长风也一直闭口不言,半点不曾反抗。 直到听到离尘道人的声音,韩长风脸上的神情才有些变了。 李清年余光看到韩长风的脸色,心下更谨慎了几分。 虽然离尘道人说了进,但那带路的人却没有动,而是等着帘子被从里面打开,这才低着头进去,脚步极轻。 李清年跟着往里面走,一进去就闻到帐中弥漫着特殊的气味,那味道李清年十分熟悉。 是欢爱的味道。 韩长风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直直看着离尘道人,很有俘虏宁折不屈的样子。 帐中只在离尘道人案上点了一盏灯,反而更加显得朦胧昏暗,李清年借着光线的遮掩也抬头打量起来,却是整个怔愣住了。 离尘道人只穿了一件寝衣,还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大半肌肤,他身前正燃着的烛光把他脸色还未褪去的潮红映照得更加惹眼,露出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双眼还带了些迷离,发丝凌乱。 这不是夜里好梦被惊醒的模样。 这是夜半好事被打断的模样。 “韩公子?”离尘道人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韩长风,语气微微上扬。 李清年之前并未见过离尘道人,但听白璐说过,离尘道人与锦鲤仙子很不同,极为冷清孤傲,比起锦鲤仙子更有仙人的气度。 但此时看着这明显欢愉尚未褪尽的离尘道人,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去。”离尘道人对着那领路的人挥了挥手,那人就半句不多说地下去了,整个过程连头也没抬一下。 李清年看着那人离去,这才发现门帘处还立着一个容颜绝世的男子,那男子正帮领路人打帘,待到领路人出去,这才慢慢走到离尘道人身边就地坐下,头枕着离尘道人的腿。 世有美人兮,如花似眷,如水流年。 两个极美的男子在一处,这本是一幅很美好的画卷。 但李清年敢用头打包票,那绝世男子桌下的手正在离尘道人少得可怜的衣衫里作乱。 “你还要不要脸。”韩长风看着离尘道人的眼神比之前看李清年还要冷上许多,里头还有深深的厌恶。 离尘道人没有回答韩长风,而是把绝色男子停下来的手重新放到自己身下那被桌案遮挡住的地方。 绝色男子也没有拘泥,见离尘道人并不把帐中两人放在眼里,更是快要软成一滩水般紧紧贴在离尘道人身上舔舐,到了最后更是把头也埋了下去微微起伏着。 离尘道人闭着眼睛身体慢慢往后仰着,露出雪白的脖颈弯曲如天鹅,深深地叹着气。 “师父”离尘道人在短暂的抽搐后梦呓般叫出这两个字。 “陈冬!”韩长风几乎要气疯了,他大吼着叫出离尘道人的俗名,又狠狠踹倒离他最近的一个书架,把满室的旖旎氛围毁了个干干净净。 离尘道人却依旧没有理会韩长风,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那绝色男子把离尘道人的东西尽数吞吐进去,满脸的幸福,站起身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冬儿现在愈发厉害了呢。” 绝色男子这句话出口,不光是韩长风,连李清年都像听错了一样仔细看着那男子。 男子容貌极美,但在他们这些看惯了美色的眼里却也不如何惊艳,起先只以为不过是离尘道人排解寂寞的工具而已。 但男子说话的声音却与锦鲤仙子别无二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爱是什么 声音、语调、语速,都和调笑他人时的锦鲤仙子一模一样。 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在说话时和锦鲤仙子能有几分神似。 即便容貌不同,闭上眼睛去听,也会以为是锦鲤仙子陪在身边。 “陈冬,你竟然让这等下贱的人来替代他?”韩长风此时的怒意几乎要把这个营帐点燃,他知道离尘道人一直对锦鲤仙子心怀不轨,也很看不上离尘道人遮遮掩掩示好的行为,但看在离尘道人为锦鲤仙子复生一事费心费力的份上,他还是可以忍受离尘道人对锦鲤仙子的觊觎。 只是他忍受不了,离尘道人用他人来替代锦鲤仙子,还用这个替代品,做如此龌龊之事。 在韩长风看来,离尘道人今日当着他的面敢做这些事,日后锦鲤仙子重新活过来,他也会敢当着自己的面和锦鲤仙子卿卿我我。 这是在示威。 更是在宣战。 “韩公子,我看在师父的份上敬你一分,但你不要太过分了。”离尘道人理了理头发站起身来,由着那男子给自己穿好衣服,重新变回那个冷心绝情的仙人,仿佛之前在李清年和韩长风面前享尽极乐的人不是他一般。 离尘道人拍了拍男子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男子很识趣地退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继续用锦鲤仙子的语调说话:“冬儿可要快些,夜里冷,别冻坏了。” 韩长风已经被这男子恶心地双目通红,但碍于被绳索捆绑着,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誓要把这人与离尘道人一起埋进黄土里,免得玷污了自己心中最爱之人。 “陈冬,你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韩长风一腔怒火向着离尘道人喷射而去,却被离尘道人轻描淡写地回敬: “也好过韩公子你被个不入眼的东西挟制。”离尘道人的眼睛在李清年身上扫了一下就转开,看着韩长风狼狈的样子,不冷不热。 “还不把我解开,”韩长风也跟着离尘道人的眼神一起看了李清年一眼,突然顿了一下,继而又暴躁地冲离尘道人喊。 他想明白了,只要和李清年一起把这觊觎锦鲤仙子的人杀了,那时他再来和李清年算账也不迟。 所以他没有再和离尘道人争执,而是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吼叫着。 离尘道人冷冷哼了一声,还带着欢愉后的疲乏,走到韩长风身后给他解着绳索:“真是废物。” 韩长风没有反驳离尘道人的讽刺,脸上还是愤怒的神情,眼睛却如同森林里等待猎物上钩的恶虎。 离尘道人的脖子被韩长风紧紧箍着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但他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 “韩长风,你不想让师父重生了?”韩长风用的劲很大,离尘道人的话只能从嗓子里一点点卡出来,支离破碎。 “活过来看你是怎么羞辱他的?”韩长风冷哼,手下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离尘道人的脸色更加涨红。 “我只是太过思念师父而已,难道你这些日子就一直清心寡欲?”被戳到痛处,离尘道人也不客气起来,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只是说话时的气息实在微弱,连嘲讽也没不够扎耳。 “我的心里只有钰儿,能和我同眠的也只能是钰儿,你?真是枉费了他对你的教诲。”韩长风语气极度轻蔑。 “你先放开我,若是因为这事,我把那人打发了就是。”离尘道人瞧着是很清冷高绝,但在死亡面前却十分识时务,他在韩长风的挟制下尽力给自己争取着呼吸权。 “要是没有我,师父也无法重生。”离尘道人这话一出韩长风的力气就小了些,但离尘道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清年就把他这点希望又给掐灭了。 “我有锦鲤仙子亲手写的招魂曲。” 李清年看着这狗咬狗一嘴毛的景象,面无表情。 “你是何人?”离尘道人看着李清年,努力从脑海里搜寻这个人的面容。 “看来,你比起你师父,还是稚嫩许多。”李清年此刻才真正放下心来,看了一眼韩长风:“各取所需。” 韩长风看了看李清年,又看了看离尘道人,微微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你是大临皇帝!”离尘道人在韩长风将要拧断他脖子时突然尖锐地叫起来。 “韩长风!我师父是为了你才去的大临,为了他才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你居然和他联合起来要杀了我!”离尘道人此刻十分激动,半点清冷绝艳的姿态都没有了。 “你还敢开口?”韩长风冷笑一声,“你以为在脸上贴着他的人皮面具,就能让他多重视你几分?” 一边说,韩长风一边腾出一只手在离尘道人脸上狠狠扯了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从离尘道人脸上被剥离下来,扔在地上。 而露出来离尘道人的脸,再不复此前的惊艳,只是一张普通到半点不惹人注意的面容。 “陈冬,我早就看你碍眼了,要不是钰儿劝我,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在这里和我叫嚣?” 韩长风话语里带着痛快,他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那张和锦鲤仙子一模一样的假面,他早就想撕烂了。 “我要杀你便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被撕下面具的陈冬则连口也不敢开了,他的脸色极为苍白,眼神中慢慢的慌乱和绝望,似乎他的风度气质都随着那被扔在地上的假面一样,随风飘散了。 韩长风看着这样的陈冬,更是毫无怜惜,手下狠狠使力,陈冬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再成为酱紫。 离尘道人陈冬就这样被韩长风活生生拧断脖子气绝身亡,死前他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那张被扔在地上的面具,直到死去也没有移开眼睛。 李清年不知道他是因为思念锦鲤仙子所以才这样,还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以如此普通的面目死去。 爱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是像离尘道人这样抛却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是像韩长风这样不在乎对方的付出直到失去才后悔,还是像锦鲤仙子这样,不敢靠近不敢联系却用所有可用的方式,甚至是出卖自己去实现对方的愿望。 爱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爱是什么 声音、语调、语速,都和调笑他人时的锦鲤仙子一模一样。 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在说话时和锦鲤仙子能有几分神似。 即便容貌不同,闭上眼睛去听,也会以为是锦鲤仙子陪在身边。 “陈冬,你竟然让这等下贱的人来替代他?”韩长风此时的怒意几乎要把这个营帐点燃,他知道离尘道人一直对锦鲤仙子心怀不轨,也很看不上离尘道人遮遮掩掩示好的行为,但看在离尘道人为锦鲤仙子复生一事费心费力的份上,他还是可以忍受离尘道人对锦鲤仙子的觊觎。 只是他忍受不了,离尘道人用他人来替代锦鲤仙子,还用这个替代品,做如此龌龊之事。 在韩长风看来,离尘道人今日当着他的面敢做这些事,日后锦鲤仙子重新活过来,他也会敢当着自己的面和锦鲤仙子卿卿我我。 这是在示威。 更是在宣战。 “韩公子,我看在师父的份上敬你一分,但你不要太过分了。”离尘道人理了理头发站起身来,由着那男子给自己穿好衣服,重新变回那个冷心绝情的仙人,仿佛之前在李清年和韩长风面前享尽极乐的人不是他一般。 离尘道人拍了拍男子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男子很识趣地退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继续用锦鲤仙子的语调说话:“冬儿可要快些,夜里冷,别冻坏了。” 韩长风已经被这男子恶心地双目通红,但碍于被绳索捆绑着,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誓要把这人与离尘道人一起埋进黄土里,免得玷污了自己心中最爱之人。 “陈冬,你就是这样尊师重道的?”韩长风一腔怒火向着离尘道人喷射而去,却被离尘道人轻描淡写地回敬: “也好过韩公子你被个不入眼的东西挟制。”离尘道人的眼睛在李清年身上扫了一下就转开,看着韩长风狼狈的样子,不冷不热。 “还不把我解开,”韩长风也跟着离尘道人的眼神一起看了李清年一眼,突然顿了一下,继而又暴躁地冲离尘道人喊。 他想明白了,只要和李清年一起把这觊觎锦鲤仙子的人杀了,那时他再来和李清年算账也不迟。 所以他没有再和离尘道人争执,而是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吼叫着。 离尘道人冷冷哼了一声,还带着欢愉后的疲乏,走到韩长风身后给他解着绳索:“真是废物。” 韩长风没有反驳离尘道人的讽刺,脸上还是愤怒的神情,眼睛却如同森林里等待猎物上钩的恶虎。 离尘道人的脖子被韩长风紧紧箍着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但他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 “韩长风,你不想让师父重生了?”韩长风用的劲很大,离尘道人的话只能从嗓子里一点点卡出来,支离破碎。 “活过来看你是怎么羞辱他的?”韩长风冷哼,手下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离尘道人的脸色更加涨红。 “我只是太过思念师父而已,难道你这些日子就一直清心寡欲?”被戳到痛处,离尘道人也不客气起来,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只是说话时的气息实在微弱,连嘲讽也没不够扎耳。 “我的心里只有钰儿,能和我同眠的也只能是钰儿,你?真是枉费了他对你的教诲。”韩长风语气极度轻蔑。 “你先放开我,若是因为这事,我把那人打发了就是。”离尘道人瞧着是很清冷高绝,但在死亡面前却十分识时务,他在韩长风的挟制下尽力给自己争取着呼吸权。 “要是没有我,师父也无法重生。”离尘道人这话一出韩长风的力气就小了些,但离尘道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清年就把他这点希望又给掐灭了。 “我有锦鲤仙子亲手写的招魂曲。” 李清年看着这狗咬狗一嘴毛的景象,面无表情。 “你是何人?”离尘道人看着李清年,努力从脑海里搜寻这个人的面容。 “看来,你比起你师父,还是稚嫩许多。”李清年此刻才真正放下心来,看了一眼韩长风:“各取所需。” 韩长风看了看李清年,又看了看离尘道人,微微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你是大临皇帝!”离尘道人在韩长风将要拧断他脖子时突然尖锐地叫起来。 “韩长风!我师父是为了你才去的大临,为了他才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你居然和他联合起来要杀了我!”离尘道人此刻十分激动,半点清冷绝艳的姿态都没有了。 “你还敢开口?”韩长风冷笑一声,“你以为在脸上贴着他的人皮面具,就能让他多重视你几分?” 一边说,韩长风一边腾出一只手在离尘道人脸上狠狠扯了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从离尘道人脸上被剥离下来,扔在地上。 而露出来离尘道人的脸,再不复此前的惊艳,只是一张普通到半点不惹人注意的面容。 “陈冬,我早就看你碍眼了,要不是钰儿劝我,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在这里和我叫嚣?” 韩长风话语里带着痛快,他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那张和锦鲤仙子一模一样的假面,他早就想撕烂了。 “我要杀你便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被撕下面具的陈冬则连口也不敢开了,他的脸色极为苍白,眼神中慢慢的慌乱和绝望,似乎他的风度气质都随着那被扔在地上的假面一样,随风飘散了。 韩长风看着这样的陈冬,更是毫无怜惜,手下狠狠使力,陈冬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再成为酱紫。 离尘道人陈冬就这样被韩长风活生生拧断脖子气绝身亡,死前他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那张被扔在地上的面具,直到死去也没有移开眼睛。 李清年不知道他是因为思念锦鲤仙子所以才这样,还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以如此普通的面目死去。 爱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是像离尘道人这样抛却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是像韩长风这样不在乎对方的付出直到失去才后悔,还是像锦鲤仙子这样,不敢靠近不敢联系却用所有可用的方式,甚至是出卖自己去实现对方的愿望。 爱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虚影 李清年看着陈冬已经空洞的双眼,紧紧抿住了唇。 韩长风却半点感触也没有,把陈冬像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嫌弃地拍了拍手,想要把上头陈冬的触感拍掉。 “现在,可以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 韩长风才杀了人,这会浑身气势高涨,冷冷看着李清年,只觉得李清年也不过是一块可以被拧烂的破布。 “告诉我白璐在哪。”但李清年却没有被韩长风的气势所迫,依然淡淡地道。 “把玉坠给我。”韩长风分毫不退。谁都不想把自己手里的筹码交出去,谁都不想轻易成全对方,谁都不想在这场对弈中落败。 “你想和他一个下场?”韩长风指了指身体已经凉透的陈冬,眼神里全是威胁。 “你以为我会把玉坠带在身上?”李清年却不畏惧。 “阴险狡诈!”韩长风怒道,他本是想直接杀了李清年再搜身就是了的,但若李清年把玉坠藏了起来,那锦鲤仙子就再也复活不了。 “蠢笨如猪。”李清年回骂着,只是没有多少怒意。 从白璐死后,李清年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再难有波动了。 “你不把玉坠给我,也别想找到白璐!”韩长风阴沉地道,但说出的话并没有什么分量。 “你不告诉我白璐在哪,我也不会把玉坠给你。”李清年顺着韩长风的话说,语气平淡,但在韩长风听来却满是挑衅。 “你先说!”韩长风恶狠狠地盯着李清年,想要一口把他生吞。 “你先说。”李清年淡淡地回应。 “别说我没提醒你,白璐死得越久,再复活就越残缺,这你也不怕?”韩长风狐疑地看着李清年,这个道理李清年绝对是明白的。 “我有聚灵珠。”李清年眼睛也没眨一下。 “余济也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韩长风听到聚灵珠三个字就知道李清年这是已经把一切都摸透了的。 “反正你也要献祭自己,又何必与我为难?”韩长风把语气放软道。 “对啊,反正我也要献祭自己,你又何必呢?”李清年反问着。 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僵局,谁也不肯退步,谁也不肯相信对方。 在韩长风看来,一旦他把白璐所在告诉了李清年,李清年就会立即去献祭自己,玉坠当然也不会给他,毕竟白璐就是他杀的,若他是李清年,绝对不会给害了自己的人一个心满意足的结局。 而韩长风也明白李清年的顾虑,若李清年先把玉坠给了他,他也不会将白璐所在说出来的,虽然锦鲤仙子之死和他父亲脱不开干系,但怎么说,李清年都是始作俑者。 他们互相杀了对方的爱人,中间的裂缝深不见底,谁也不想主动跨过去。 帐中是一片死寂,那盏昏黄的烛灯也越来越微弱,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但营帐外却突然惊叫嚷喊起来,火光冲天,透过营帐的布帘也能见到那让人心悸的红光。 “敌军攻进来了!敌军攻进来了!” “快!快救火!” “救命啊!” 哀嚎声很快响起,撕心裂肺的悲鸣响彻夜空。 而空中一道道划过的带火箭矢却半点不留情,把高句丽这一片密集的营帐点燃后,很快就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大临攻进来了。 “你!”韩长风在听清外头的动静后惊讶地看向李清年,极快地从一旁拔出装饰用的薄剑,剑尖对着李清年。 “怎么了,我这是在帮你给锦鲤仙子的复活收集祭品呢。”李清年却像没看到韩长风的动作一样,语气依旧淡然。 “对你来说,只要锦鲤仙子能活过来,死的是大临人还是高句丽人,有区别吗?” 韩长风下意识地摇头,却总觉着李清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看,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你不该把你的诚意也展现一点吗?”李清年转身看着外面,把后背亮给了韩长风,一副不担心他偷袭的模样。 “只要自己心爱的人可以活过来,死的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呢?从一开始,我们就可以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敌对关系,你说对吗?” 韩长风看着李清年的背影,手里的剑提起又放下,嘴唇蠕动了几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我白璐所在,玉坠就是你的了,这些祭品是我给你的承诺。”李清年又加了一句,语气平和。 韩长风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和烈火燃烧声,听着李清年淡然的说话声,也听见了自己如同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 “白璐在演武台下。” 李清年的眼睛轻轻闭上了,极为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玉坠给我!”韩长风的声音再度拔高,带着紧张和恐慌。 李清年从袖子里把玉坠掏出来直接背着身扔向韩长风,韩长风连忙去接,小心翼翼地护在胸膛上,连怒视李清年都不愿费时间了,只是紧紧握着那块玉,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锦鲤仙子为了你付出许多,你可要好好待他”李清年原本已经走到营帐门口的脚步突然停下,幽幽地说。 韩长风却像没听见一般,连眼神也没给李清年。 李清年也没在意,继续道:“为了策反我的影卫,他不惜献身于岁禾。” 韩长风还是没有反应。 “这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毕竟锦鲤仙子那驾轻就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李清年故意把尾音拖长,“不过,锦鲤仙子给岁禾起了个小字,听着还挺相配的。” “叫做玦。” 李清年说完这句话,也不管韩长风的反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而韩长风原本激动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黑如浓夜。 李清年走出营帐,在黑沉的夜色里看着连绵染红半边天的火光和黑腾腾的浓烟,脚步极快。 有些已经杀红眼的高句丽将士举着刀剑直直向他冲来,只是看着他的服饰与自家不同,便不管不顾地砍杀着。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人,死前拖几个垫背也未尝不可。 还有些正急匆匆地往离尘道人所在营帐跑来,想要寻求离尘道人的帮助,完全不知晓离尘道人已然死去。 李清年冷冷地看着他们,不论是挥来的刀剑,还是奔来的将士。 这些在李清年看来都不过是虚影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虚影 李清年看着陈冬已经空洞的双眼,紧紧抿住了唇。 韩长风却半点感触也没有,把陈冬像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嫌弃地拍了拍手,想要把上头陈冬的触感拍掉。 “现在,可以来谈谈我们的交易了。” 韩长风才杀了人,这会浑身气势高涨,冷冷看着李清年,只觉得李清年也不过是一块可以被拧烂的破布。 “告诉我白璐在哪。”但李清年却没有被韩长风的气势所迫,依然淡淡地道。 “把玉坠给我。”韩长风分毫不退。谁都不想把自己手里的筹码交出去,谁都不想轻易成全对方,谁都不想在这场对弈中落败。 “你想和他一个下场?”韩长风指了指身体已经凉透的陈冬,眼神里全是威胁。 “你以为我会把玉坠带在身上?”李清年却不畏惧。 “阴险狡诈!”韩长风怒道,他本是想直接杀了李清年再搜身就是了的,但若李清年把玉坠藏了起来,那锦鲤仙子就再也复活不了。 “蠢笨如猪。”李清年回骂着,只是没有多少怒意。 从白璐死后,李清年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再难有波动了。 “你不把玉坠给我,也别想找到白璐!”韩长风阴沉地道,但说出的话并没有什么分量。 “你不告诉我白璐在哪,我也不会把玉坠给你。”李清年顺着韩长风的话说,语气平淡,但在韩长风听来却满是挑衅。 “你先说!”韩长风恶狠狠地盯着李清年,想要一口把他生吞。 “你先说。”李清年淡淡地回应。 “别说我没提醒你,白璐死得越久,再复活就越残缺,这你也不怕?”韩长风狐疑地看着李清年,这个道理李清年绝对是明白的。 “我有聚灵珠。”李清年眼睛也没眨一下。 “余济也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韩长风听到聚灵珠三个字就知道李清年这是已经把一切都摸透了的。 “反正你也要献祭自己,又何必与我为难?”韩长风把语气放软道。 “对啊,反正我也要献祭自己,你又何必呢?”李清年反问着。 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僵局,谁也不肯退步,谁也不肯相信对方。 在韩长风看来,一旦他把白璐所在告诉了李清年,李清年就会立即去献祭自己,玉坠当然也不会给他,毕竟白璐就是他杀的,若他是李清年,绝对不会给害了自己的人一个心满意足的结局。 而韩长风也明白李清年的顾虑,若李清年先把玉坠给了他,他也不会将白璐所在说出来的,虽然锦鲤仙子之死和他父亲脱不开干系,但怎么说,李清年都是始作俑者。 他们互相杀了对方的爱人,中间的裂缝深不见底,谁也不想主动跨过去。 帐中是一片死寂,那盏昏黄的烛灯也越来越微弱,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但营帐外却突然惊叫嚷喊起来,火光冲天,透过营帐的布帘也能见到那让人心悸的红光。 “敌军攻进来了!敌军攻进来了!” “快!快救火!” “救命啊!” 哀嚎声很快响起,撕心裂肺的悲鸣响彻夜空。 而空中一道道划过的带火箭矢却半点不留情,把高句丽这一片密集的营帐点燃后,很快就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大临攻进来了。 “你!”韩长风在听清外头的动静后惊讶地看向李清年,极快地从一旁拔出装饰用的薄剑,剑尖对着李清年。 “怎么了,我这是在帮你给锦鲤仙子的复活收集祭品呢。”李清年却像没看到韩长风的动作一样,语气依旧淡然。 “对你来说,只要锦鲤仙子能活过来,死的是大临人还是高句丽人,有区别吗?” 韩长风下意识地摇头,却总觉着李清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看,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你不该把你的诚意也展现一点吗?”李清年转身看着外面,把后背亮给了韩长风,一副不担心他偷袭的模样。 “只要自己心爱的人可以活过来,死的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呢?从一开始,我们就可以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敌对关系,你说对吗?” 韩长风看着李清年的背影,手里的剑提起又放下,嘴唇蠕动了几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我白璐所在,玉坠就是你的了,这些祭品是我给你的承诺。”李清年又加了一句,语气平和。 韩长风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和烈火燃烧声,听着李清年淡然的说话声,也听见了自己如同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 “白璐在演武台下。” 李清年的眼睛轻轻闭上了,极为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玉坠给我!”韩长风的声音再度拔高,带着紧张和恐慌。 李清年从袖子里把玉坠掏出来直接背着身扔向韩长风,韩长风连忙去接,小心翼翼地护在胸膛上,连怒视李清年都不愿费时间了,只是紧紧握着那块玉,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锦鲤仙子为了你付出许多,你可要好好待他”李清年原本已经走到营帐门口的脚步突然停下,幽幽地说。 韩长风却像没听见一般,连眼神也没给李清年。 李清年也没在意,继续道:“为了策反我的影卫,他不惜献身于岁禾。” 韩长风还是没有反应。 “这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毕竟锦鲤仙子那驾轻就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李清年故意把尾音拖长,“不过,锦鲤仙子给岁禾起了个小字,听着还挺相配的。” “叫做玦。” 李清年说完这句话,也不管韩长风的反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而韩长风原本激动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黑如浓夜。 李清年走出营帐,在黑沉的夜色里看着连绵染红半边天的火光和黑腾腾的浓烟,脚步极快。 有些已经杀红眼的高句丽将士举着刀剑直直向他冲来,只是看着他的服饰与自家不同,便不管不顾地砍杀着。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人,死前拖几个垫背也未尝不可。 还有些正急匆匆地往离尘道人所在营帐跑来,想要寻求离尘道人的帮助,完全不知晓离尘道人已然死去。 李清年冷冷地看着他们,不论是挥来的刀剑,还是奔来的将士。 这些在李清年看来都不过是虚影罢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演武场 李清年慢慢走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却又坚定无比。 他敢只身带着韩长风进入高句丽营帐,一是因为相信韩长风绝不会在锦鲤仙子和离尘道人之间选择离尘道人。 韩长风不敢赌,他不敢赌自己若死了,找不到锦鲤仙子的精血该如何做。 对韩长风来说,只要锦鲤仙子可以活过来,哪怕让他去杀了自己父亲也无所谓。 所以李清年进入营帐后便只看着他们狗咬狗即可,而韩长风也不负李清年的期望,在被离尘道人几次刺激后,利落果断地将他斩除。 其实若韩长风坚信李清年把锦鲤仙子的精血带着身上,那他在杀了离尘道人后的第一件事就会是杀了李清年取走玉坠。 但韩长风不信。 他不信李清年会把那样重要的保命符随身带着。 接着的大临军队进攻,则是压倒韩长风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清年早在孤身犯险时,就让副将和侍卫回去组织进攻了,他相信自己可以借韩长风的手杀了离尘道人,也相信大临将士不都尽数归降了韩家。 一旦大临将士知晓自家皇帝为了天下苍生孤身入敌营,谁还能干坐着不动弹呢? 大临将士就是富饶闲散地再久,那也是一群有血性的汉子。 李清年从跑向高句丽营帐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赌徒。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赌。 赌注就是救回白璐。 让白璐更好好活下去。 李清年在一片刀光剑影和火焰冲天中用着白璐强塞给他的功夫和技巧,虽然并没有斩杀敌人,自己却逐渐离营帐门口越来越近。 在看到那侍卫和副将焦急的面容时,李清年才停住了脚步,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离尘道人营帐所在的方向。 那里已经是火光一片。 李清年是故意把锦鲤仙子给岁禾取小字的事告诉韩长风的,因为从韩长风的言行中,李清年能感觉出来,韩长风并不是不知道锦鲤仙子都为他做了什么,他只是在躲避而已。 或者换句话说,韩长风坚信,不论锦鲤仙子和多少人同床共枕一夜春宵,那也都是为了他,是为了他能登上帝位。 所以在韩长风看来,这不是背叛。 反而是一种圣洁又虔诚的奉献。 但如果锦鲤仙子真动心了,那就不同了。 锦鲤仙子名叫钰。 钰者,宝物也。 岁禾被锦鲤仙子叫做玦。 玦者,佩玉也。 钰难成玦,玦总做钰。 在锦鲤仙子心中,岁禾总是不同的。 李清年在最后还是恶心了韩长风,逼着韩长风直视锦鲤仙子的龌龊不堪,逼着韩长风捅破那层窗户纸,让韩长风直视锦鲤仙子光华圣洁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发烂发臭。 若一个人心中是你,身体却流连于众人间,或许你还能麻痹自己。 可当他的心中也逐渐有了别人的身影,你还真的能说服自己吗? 李清年把这个难题抛给了韩长风。 不论韩长风救或者不救,这个疙瘩都会一直存在于韩长风心中。 而以韩长风的性格,即便最初能忽视,到了最后,也依旧会爆发。 这是李清年给韩长风心上埋的刺,势必要把韩长风刺得鲜血淋漓。 也算是给他的教训了。 让一个人痛苦的活着,远远比让他简单的死去更让人解恨。 “陛下!”副将和侍卫也看到了李清年,连忙朝他冲过来,护着他就往安全的地方而去。 “离尘道人已死,高句丽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李清年半句废话也没有,看了看副将问道:“韩将军呢?” 副将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嗜血,很快又消散下去,恭恭敬敬地道:“韩将军不愿出兵,这等心中无圣上的叛徒,末将已将其斩首。” 李清年眼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多事之秋,不优柔寡断,很有为将之风。 “今后便由你接任。” “多谢陛下!”副将声音铿锵有力,尽管有着欣喜,却并不过于外露。 “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李清年又转头对小侍卫道,拍了拍副将的肩膀,从后边将士手中牵过马匹,翻身上去双腿微微用力,马驹就往大临营帐的方向而去了。 侍卫见状也连忙骑上马跟着,两人的马蹄在积雪中扬起白蒙蒙的细碎雪花。 月色扰人,马蹄腾腾。 李清年一路逆着大队兵马,往白璐所在奔赴而去。 演武场此时很空旷,也很暗沉,只有淡淡的月辉撒在上边,笼罩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李清年从马背上跳下来,却半天都没敢挪动脚步。 算起来,李清年和白璐也只不过分离了几个时辰而已。 但李清年却觉得恍若隔世。 这个表面看着毫无异样的演武场下,白璐正安安静静地躺着,却再无生息,再无笑颜,再无温度。 “你冷吗?”李清年喃喃自语道,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很是单薄,可他早已麻木了。 “小的不冷。”跟在李清年身后的小侍卫以为李清年在问自己,讷讷地回答。 李清年已经快被冻僵的嘴角勉强地勾了勾,“帮我找找,哪里的土被动过。” “是,陛下。”小侍卫听见李清年如此客气,几乎想要给李清年跪下。 他觉得自从白姑娘的死讯传来,陛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先前陛下还十分鲜活,也容易生气或开心,但知道白姑娘死后,陛下虽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却完全不一样了。 在陛下眼里,似乎整个江山天下都与他再无关,他只想救回自己心爱之人,无论那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陛下再没有自称过朕了。 这是为什么? 李清年没有察觉到小侍卫的心思,他已经率先开始就着月光在演武场周围找了起来。 才下过一场大雪,到处都被茫茫的白雪覆盖,用眼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诡异之处,只能一点点趴在雪地上,用手把积雪挪开,再去翻找那下面的泥土。 李清年的手毫无迟疑地插入雪中,不停在里头翻找,因为整个人都趴在雪地上,李清年的衣服和散落在雪地上的发丝都被浸湿,可李清年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这黑沉沉的夜色和冷入骨髓的冰雪,像极了那年李清年被生母扔在雪地里去换取余溯信任的时候,只不过那时他是被迫的,被迫在黑暗和冰冷中挣扎绝望。 而现在,他是自愿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演武场 李清年慢慢走着,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却又坚定无比。 他敢只身带着韩长风进入高句丽营帐,一是因为相信韩长风绝不会在锦鲤仙子和离尘道人之间选择离尘道人。 韩长风不敢赌,他不敢赌自己若死了,找不到锦鲤仙子的精血该如何做。 对韩长风来说,只要锦鲤仙子可以活过来,哪怕让他去杀了自己父亲也无所谓。 所以李清年进入营帐后便只看着他们狗咬狗即可,而韩长风也不负李清年的期望,在被离尘道人几次刺激后,利落果断地将他斩除。 其实若韩长风坚信李清年把锦鲤仙子的精血带着身上,那他在杀了离尘道人后的第一件事就会是杀了李清年取走玉坠。 但韩长风不信。 他不信李清年会把那样重要的保命符随身带着。 接着的大临军队进攻,则是压倒韩长风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清年早在孤身犯险时,就让副将和侍卫回去组织进攻了,他相信自己可以借韩长风的手杀了离尘道人,也相信大临将士不都尽数归降了韩家。 一旦大临将士知晓自家皇帝为了天下苍生孤身入敌营,谁还能干坐着不动弹呢? 大临将士就是富饶闲散地再久,那也是一群有血性的汉子。 李清年从跑向高句丽营帐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赌徒。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赌。 赌注就是救回白璐。 让白璐更好好活下去。 李清年在一片刀光剑影和火焰冲天中用着白璐强塞给他的功夫和技巧,虽然并没有斩杀敌人,自己却逐渐离营帐门口越来越近。 在看到那侍卫和副将焦急的面容时,李清年才停住了脚步,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离尘道人营帐所在的方向。 那里已经是火光一片。 李清年是故意把锦鲤仙子给岁禾取小字的事告诉韩长风的,因为从韩长风的言行中,李清年能感觉出来,韩长风并不是不知道锦鲤仙子都为他做了什么,他只是在躲避而已。 或者换句话说,韩长风坚信,不论锦鲤仙子和多少人同床共枕一夜春宵,那也都是为了他,是为了他能登上帝位。 所以在韩长风看来,这不是背叛。 反而是一种圣洁又虔诚的奉献。 但如果锦鲤仙子真动心了,那就不同了。 锦鲤仙子名叫钰。 钰者,宝物也。 岁禾被锦鲤仙子叫做玦。 玦者,佩玉也。 钰难成玦,玦总做钰。 在锦鲤仙子心中,岁禾总是不同的。 李清年在最后还是恶心了韩长风,逼着韩长风直视锦鲤仙子的龌龊不堪,逼着韩长风捅破那层窗户纸,让韩长风直视锦鲤仙子光华圣洁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发烂发臭。 若一个人心中是你,身体却流连于众人间,或许你还能麻痹自己。 可当他的心中也逐渐有了别人的身影,你还真的能说服自己吗? 李清年把这个难题抛给了韩长风。 不论韩长风救或者不救,这个疙瘩都会一直存在于韩长风心中。 而以韩长风的性格,即便最初能忽视,到了最后,也依旧会爆发。 这是李清年给韩长风心上埋的刺,势必要把韩长风刺得鲜血淋漓。 也算是给他的教训了。 让一个人痛苦的活着,远远比让他简单的死去更让人解恨。 “陛下!”副将和侍卫也看到了李清年,连忙朝他冲过来,护着他就往安全的地方而去。 “离尘道人已死,高句丽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李清年半句废话也没有,看了看副将问道:“韩将军呢?” 副将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嗜血,很快又消散下去,恭恭敬敬地道:“韩将军不愿出兵,这等心中无圣上的叛徒,末将已将其斩首。” 李清年眼含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多事之秋,不优柔寡断,很有为将之风。 “今后便由你接任。” “多谢陛下!”副将声音铿锵有力,尽管有着欣喜,却并不过于外露。 “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李清年又转头对小侍卫道,拍了拍副将的肩膀,从后边将士手中牵过马匹,翻身上去双腿微微用力,马驹就往大临营帐的方向而去了。 侍卫见状也连忙骑上马跟着,两人的马蹄在积雪中扬起白蒙蒙的细碎雪花。 月色扰人,马蹄腾腾。 李清年一路逆着大队兵马,往白璐所在奔赴而去。 演武场此时很空旷,也很暗沉,只有淡淡的月辉撒在上边,笼罩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李清年从马背上跳下来,却半天都没敢挪动脚步。 算起来,李清年和白璐也只不过分离了几个时辰而已。 但李清年却觉得恍若隔世。 这个表面看着毫无异样的演武场下,白璐正安安静静地躺着,却再无生息,再无笑颜,再无温度。 “你冷吗?”李清年喃喃自语道,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很是单薄,可他早已麻木了。 “小的不冷。”跟在李清年身后的小侍卫以为李清年在问自己,讷讷地回答。 李清年已经快被冻僵的嘴角勉强地勾了勾,“帮我找找,哪里的土被动过。” “是,陛下。”小侍卫听见李清年如此客气,几乎想要给李清年跪下。 他觉得自从白姑娘的死讯传来,陛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先前陛下还十分鲜活,也容易生气或开心,但知道白姑娘死后,陛下虽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却完全不一样了。 在陛下眼里,似乎整个江山天下都与他再无关,他只想救回自己心爱之人,无论那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陛下再没有自称过朕了。 这是为什么? 李清年没有察觉到小侍卫的心思,他已经率先开始就着月光在演武场周围找了起来。 才下过一场大雪,到处都被茫茫的白雪覆盖,用眼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诡异之处,只能一点点趴在雪地上,用手把积雪挪开,再去翻找那下面的泥土。 李清年的手毫无迟疑地插入雪中,不停在里头翻找,因为整个人都趴在雪地上,李清年的衣服和散落在雪地上的发丝都被浸湿,可李清年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这黑沉沉的夜色和冷入骨髓的冰雪,像极了那年李清年被生母扔在雪地里去换取余溯信任的时候,只不过那时他是被迫的,被迫在黑暗和冰冷中挣扎绝望。 而现在,他是自愿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配 无论这夜有多黑,这雪有多冷,这世间有多邪恶,他都要把白璐带回来。 两人在雪地里找了许久,李清年甚至开始怀疑韩长风和他说了假话,但下一刻,他深入冰雪和泥土中的手就摸到了异物。 李清年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满是红肿和污浊的手也颤抖起来,但却一下一下极为用力地刨着冰雪和泥土,那动静让离他有段距离的小侍卫都看了过来。 李清年力气很大,所以他前面挖的每一个坑都很深,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现在正在徒手挖的这一个。 小侍卫很快反应过来李清年这是有所发现,虽然李清年没有和他说过要找什么,但他直觉李清年这是在找白姑娘的尸身,所以很快跑了过来和李清年一起挖着。 两个人的速度比之李清年单独还是快了许多,很快,被刨开的冰雪和泥土下渐渐露出冰冷又坚硬的盔甲,盔甲上系着的一根黑色细绳让李清年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那是他给白璐带上的。 “这绳子会不会太过花哨?”白璐稍带不愿的话语还犹在耳。 “我也有一根,你确定不要?”李清年晃了晃自己腰上的黑绳,歪着头问。 “原来是定情信物啊~”白璐话还没说完就伸手过来抢走系到了自己腰上,“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自然,这可是我一起送去祈过福的。” 祈福之绳。 一祈愿君身体安泰。 二祈愿君长命百岁。 三祈愿君白首不离。 “那皇寺不太灵呢,以后,我们再也不去那了,好吗?” 李清年用手摸着盔甲上已经冻硬了的黑绳,想要用手将它温暖过来,捂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的手早覆满了冰霜,半点温度也没有。 小侍卫听着眼眶不自觉地湿润,挖掘的速度也更快了,当寒月渐渐滑到天边,红日慢慢从地平线升起时,白璐苍白的面容终于在李清年眼前再度出现了。 李清年刨着冰雪的手一顿,看着那缕朝阳照射在白璐脸上,干涩了很久的眼眶悄无声息地溢出温热的液体。 又在瞬间被冻结成冰。 “陛下……白姑娘……”小侍卫见李清年看着白璐发了很久的呆,终于忍不住开口。 “再帮我最后一件事。”李清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没动,说话的声音沙哑干裂,整个人几乎像一个石雕。 “陛下,您请吩咐。”侍卫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又涩又干。 “帐里桌案下,又一封诏书,等高句丽营帐那边清扫干净了,带回去给余澄。”李清年声音平缓,如果忽略他微颤的眼睫,侍卫会以为陛下并没有任何难受之意。 侍卫沉默了很久,没有应是。 “这是我最后一个命令了。”李清年淡淡道,一直看着白璐在朝阳中逐渐染上暖光的面容。 仿佛下一刻,白璐就会睁开眼睛,对着他笑。 “陛下,那您呢?”侍卫还是问出了这个十分越矩的问题。 李清年这次没有再回答他,而且极为缓慢地动了动脖子,抬头看着天边那轮升起的红日。 金黄的光线落到李清年脸上,把他的容颜渲染得不似常人。 到真正让人心悸的,却是李清年的眼神。 空洞,又充满希望的眼神。 “陛下!”侍卫忍不住提高声音,他不想看到李清年这个模样,他不知道任由李清年沉浸在这样的状态里,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叫什么?”李清年眼珠转了一下,看着这个跟了自己许久的侍卫。 他一直知道这侍卫年龄不大,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他过早地看到世间险恶。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得让这青年见到了许多不堪。 “小的名唤杨凡。”侍卫低下头去,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掉到雪地里,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扬帆起航?”侍卫的鼻音太浓重,李清年没听清楚。 “不,是杨家凡人。”侍卫重新把头抬起来,被冻得发红的脸颊犹如两团朝霞。 “谁不是凡人呢……”李清年叹息了一声,把手撑在雪地上,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我也只是个凡人,即便是一国之君,但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坐那个位置呢。”李清年边站起来边说,只是这句话实在声音低微,除了这天地,并没有人听到。 “去。”李清年朝杨凡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陛下,那您呢?”杨凡再次问道,他还是跪在雪地上,仰望着李清年。 李清年已经开始把白璐往自己背上放,试图将白璐背起来。 “我?”听到杨凡这么问,李清年的动作顿了顿,“我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闲云野鹤,竹林幽居,逍遥自在。” 李清年说完又继续把白璐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地向演武台旁的马匹走去,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杨凡看着李清年把白璐放上马背,看着李清年自己也骑上去将白璐冰冷的尸体圈在怀里,来着李清年驱使着马匹向着那轮越升越高的金乌奔去。 骗人。 陛下在骗人。 他根本不会去过什么悠闲的生活,他分明是要和白璐一起死。 但是杨凡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将是他和这位陛下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杨凡看着李清年已经有些弯曲的脊背,心中滋味难以分清。 最终,杨凡只是向着那越来越小的黑点重重地叩了几个头,转身骑上马,朝与李清年相反的方向而去。 陛下,一路保重。 李清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白璐早已冷却的身躯,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马蹄踏过他的山川,越过他的河流,跨过他的丘陵,穿过他的矮丛。 这是李清年的天下。 这曾是李清年的天下。 但他把这江山拱手让给了余澄,那个好吃懒做沉迷美色的余澄。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护不了自己的爱人,护不了自己的子民,甚至护不了自己。 他怎么配自称“朕”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配 无论这夜有多黑,这雪有多冷,这世间有多邪恶,他都要把白璐带回来。 两人在雪地里找了许久,李清年甚至开始怀疑韩长风和他说了假话,但下一刻,他深入冰雪和泥土中的手就摸到了异物。 李清年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满是红肿和污浊的手也颤抖起来,但却一下一下极为用力地刨着冰雪和泥土,那动静让离他有段距离的小侍卫都看了过来。 李清年力气很大,所以他前面挖的每一个坑都很深,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现在正在徒手挖的这一个。 小侍卫很快反应过来李清年这是有所发现,虽然李清年没有和他说过要找什么,但他直觉李清年这是在找白姑娘的尸身,所以很快跑了过来和李清年一起挖着。 两个人的速度比之李清年单独还是快了许多,很快,被刨开的冰雪和泥土下渐渐露出冰冷又坚硬的盔甲,盔甲上系着的一根黑色细绳让李清年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那是他给白璐带上的。 “这绳子会不会太过花哨?”白璐稍带不愿的话语还犹在耳。 “我也有一根,你确定不要?”李清年晃了晃自己腰上的黑绳,歪着头问。 “原来是定情信物啊~”白璐话还没说完就伸手过来抢走系到了自己腰上,“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自然,这可是我一起送去祈过福的。” 祈福之绳。 一祈愿君身体安泰。 二祈愿君长命百岁。 三祈愿君白首不离。 “那皇寺不太灵呢,以后,我们再也不去那了,好吗?” 李清年用手摸着盔甲上已经冻硬了的黑绳,想要用手将它温暖过来,捂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的手早覆满了冰霜,半点温度也没有。 小侍卫听着眼眶不自觉地湿润,挖掘的速度也更快了,当寒月渐渐滑到天边,红日慢慢从地平线升起时,白璐苍白的面容终于在李清年眼前再度出现了。 李清年刨着冰雪的手一顿,看着那缕朝阳照射在白璐脸上,干涩了很久的眼眶悄无声息地溢出温热的液体。 又在瞬间被冻结成冰。 “陛下……白姑娘……”小侍卫见李清年看着白璐发了很久的呆,终于忍不住开口。 “再帮我最后一件事。”李清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没动,说话的声音沙哑干裂,整个人几乎像一个石雕。 “陛下,您请吩咐。”侍卫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又涩又干。 “帐里桌案下,又一封诏书,等高句丽营帐那边清扫干净了,带回去给余澄。”李清年声音平缓,如果忽略他微颤的眼睫,侍卫会以为陛下并没有任何难受之意。 侍卫沉默了很久,没有应是。 “这是我最后一个命令了。”李清年淡淡道,一直看着白璐在朝阳中逐渐染上暖光的面容。 仿佛下一刻,白璐就会睁开眼睛,对着他笑。 “陛下,那您呢?”侍卫还是问出了这个十分越矩的问题。 李清年这次没有再回答他,而且极为缓慢地动了动脖子,抬头看着天边那轮升起的红日。 金黄的光线落到李清年脸上,把他的容颜渲染得不似常人。 到真正让人心悸的,却是李清年的眼神。 空洞,又充满希望的眼神。 “陛下!”侍卫忍不住提高声音,他不想看到李清年这个模样,他不知道任由李清年沉浸在这样的状态里,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叫什么?”李清年眼珠转了一下,看着这个跟了自己许久的侍卫。 他一直知道这侍卫年龄不大,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他过早地看到世间险恶。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得让这青年见到了许多不堪。 “小的名唤杨凡。”侍卫低下头去,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掉到雪地里,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扬帆起航?”侍卫的鼻音太浓重,李清年没听清楚。 “不,是杨家凡人。”侍卫重新把头抬起来,被冻得发红的脸颊犹如两团朝霞。 “谁不是凡人呢……”李清年叹息了一声,把手撑在雪地上,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我也只是个凡人,即便是一国之君,但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坐那个位置呢。”李清年边站起来边说,只是这句话实在声音低微,除了这天地,并没有人听到。 “去。”李清年朝杨凡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陛下,那您呢?”杨凡再次问道,他还是跪在雪地上,仰望着李清年。 李清年已经开始把白璐往自己背上放,试图将白璐背起来。 “我?”听到杨凡这么问,李清年的动作顿了顿,“我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闲云野鹤,竹林幽居,逍遥自在。” 李清年说完又继续把白璐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地向演武台旁的马匹走去,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杨凡看着李清年把白璐放上马背,看着李清年自己也骑上去将白璐冰冷的尸体圈在怀里,来着李清年驱使着马匹向着那轮越升越高的金乌奔去。 骗人。 陛下在骗人。 他根本不会去过什么悠闲的生活,他分明是要和白璐一起死。 但是杨凡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将是他和这位陛下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杨凡看着李清年已经有些弯曲的脊背,心中滋味难以分清。 最终,杨凡只是向着那越来越小的黑点重重地叩了几个头,转身骑上马,朝与李清年相反的方向而去。 陛下,一路保重。 李清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白璐早已冷却的身躯,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马蹄踏过他的山川,越过他的河流,跨过他的丘陵,穿过他的矮丛。 这是李清年的天下。 这曾是李清年的天下。 但他把这江山拱手让给了余澄,那个好吃懒做沉迷美色的余澄。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护不了自己的爱人,护不了自己的子民,甚至护不了自己。 他怎么配自称“朕”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喜欢你 想必,余澄会做的比他好许多。 因为那封给余澄的信,李清年已经将一切都清楚明白地告知了。 余溯虽然想杀他,到余溯现今也不过是个疯子,对皇位构成不了任何威胁,以余澄的心性,自然不会赶尽杀绝,虽然不会召集名医来为余溯医治,但给余溯一个舒服的环境渡过下半生,并不困难。 余济虽然唯恐天下不乱,但在他的引导下,天下已经乱了一次,想必知道一切好,余济也会明白自己不过是锦鲤仙子手中的棋子而已。而余澄更会好好看着余济,只要余澄想在皇位上坐的稳,余济他就绝不会放出来,会被永远地关在正光殿的密室里。 余济会在离皇位最近的地方,看着余澄享受万民跪拜。 至于大臣,无论谁是帝王,大臣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贪污,一样的逢迎,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歌功颂德。 这个世界没了李清年,还是会转。 但李清年没了白璐,就如同山少水,土缺木,雪无月,风失花。 李清年的面前是朝阳,背后是茫茫白雪,身前是再不会回应他的白璐,脑后是纷纷扰扰的流年。 这一辈子,过得糊里糊涂,过得自以为是。 还好最后,他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也看透了这所有的迷局。 李清年从衣袖里把一颗早已被他摩挲地圆润的珠子拿出来,再度擦了擦,轻轻放进白璐的嘴里。 聚灵珠。 珠子在被放进白璐嘴里后,就淡淡地亮起白光,这点白光让李清年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看来是有效的。 马匹还在不停地奔跑,朝阳已经慢慢升到了头顶,李清年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那刺目的太阳,俯首将唇印在了白璐的发顶。 白璐在泥土和冰雪中被埋了许久,身上早已带着腐烂枯败的气息,可李清年却半点也没闻到似的,深深地、长久地吻着白璐的头顶。 “璐儿,你还会遇到我的,但那时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那个我心里恨着你,忌惮着你,防备着你,一心想要你死。” “可你千万不要放弃,不要退缩,不要灰心。” “因为他心里,还是爱着你的。” “只是需要你多给他一些时间,多给他一些牵挂,相信很快他就会看清自己的内心。” 李清年把头埋在白璐的肩膀上,声音已经开始破碎,开始低哑,但他还是不停地说着。 “然后你们会在一起,会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害怕,会把这天下治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但是……那不是我……”李清年这句话轻得像风,碎得像雪。 “不是这个我,不是被你救回了许多次的笨拙的我。” “可你不用忧虑,”李清年的嘴角慢慢渗出了殷红的血迹,那鲜艳的红从李清年嘴角滴落,砸在白璐的身上,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 而在马匹奔跑过的蹄印上,早已被艳红的血染得刺眼,那一连串的马蹄血花,是白茫茫雪地中,最美的色彩。 “璐儿,你送我的琉璃灯,我去看过的,那挂满了枝桠的绚烂迷离,是我见过最如梦似幻的景色。”李清年的声音早已不如最初清澈,每说一句话,都会忍不住带出许多血水,可李清年还是没有停止言语的意思。 “璐儿,那年我们去皇寺,你给我摘的花,我一直没有扔,就夹在书页里,虽然它已经没有最初娇嫩可爱了,但每每看到它,我都很欢喜。” 李清年怀抱住白璐的手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他的眼睛也半阖着,直视着炫目的太阳。 “璐儿,这次你一定要早些和他在一起,别让他,受我受的这些苦。” “璐儿,我、我心悦……”李清年努力地睁着眼睛,努力地把白璐抱住,努力地说着自己没有说完的话。 “心悦你。” 背负着两个人,马匹跑得并不快,但积雪太深,在雪下覆盖着许多让人防不胜防的东西。 马匹少了主人的驭使,很快就被暗藏着的东西绊倒,它长嘶一声,把马蹄高高地扬起来,将背上的两个人都甩了下去,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但这马是军马,很快就自己爬了起来,绕着倒在雪地里的两人转了几圈又嘶叫几声,还用马蹄刨了刨,最后尾巴一甩,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李清年倒在雪地上,感受着血液的流失和身体的寒冷,他早已麻木了,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努力地动着手指,摸索着白璐的手。 白璐的手早就和冰雪无异,但李清年还是憋着一口气要去拉,李清年的身体在雪地里一寸一寸地挪,一寸一寸地向白璐靠近,一寸一寸地,接近死亡。 明明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可李清年却觉得身处黑暗,唯一剩下的那点点白光中,渐渐浮现出白璐的笑脸。 “阿年,今日我想吃辣子鸡。”白璐的桃花眼中满是依赖,晃着他的手道。 “好。”他摸摸白璐的头应着。 “还有麻辣兔头。”白璐不知足,继续笑着提要求。 “没问题。”他还是满口应下。 “对了对了,还要水煮肉片。” “都行,这就给你做~” “阿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白璐像是困惑,又像是知晓答案,眼睛亮闪闪地,灿若朝阳。 “因为……”他却说不出话来,只磕磕绊绊地转身鼓捣膳食了。 因为。 我喜欢你啊。 李清年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右手紧紧攥着白璐冰冷的手,微微起伏的胸膛再也不动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喜欢你 想必,余澄会做的比他好许多。 因为那封给余澄的信,李清年已经将一切都清楚明白地告知了。 余溯虽然想杀他,到余溯现今也不过是个疯子,对皇位构成不了任何威胁,以余澄的心性,自然不会赶尽杀绝,虽然不会召集名医来为余溯医治,但给余溯一个舒服的环境渡过下半生,并不困难。 余济虽然唯恐天下不乱,但在他的引导下,天下已经乱了一次,想必知道一切好,余济也会明白自己不过是锦鲤仙子手中的棋子而已。而余澄更会好好看着余济,只要余澄想在皇位上坐的稳,余济他就绝不会放出来,会被永远地关在正光殿的密室里。 余济会在离皇位最近的地方,看着余澄享受万民跪拜。 至于大臣,无论谁是帝王,大臣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贪污,一样的逢迎,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歌功颂德。 这个世界没了李清年,还是会转。 但李清年没了白璐,就如同山少水,土缺木,雪无月,风失花。 李清年的面前是朝阳,背后是茫茫白雪,身前是再不会回应他的白璐,脑后是纷纷扰扰的流年。 这一辈子,过得糊里糊涂,过得自以为是。 还好最后,他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也看透了这所有的迷局。 李清年从衣袖里把一颗早已被他摩挲地圆润的珠子拿出来,再度擦了擦,轻轻放进白璐的嘴里。 聚灵珠。 珠子在被放进白璐嘴里后,就淡淡地亮起白光,这点白光让李清年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看来是有效的。 马匹还在不停地奔跑,朝阳已经慢慢升到了头顶,李清年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那刺目的太阳,俯首将唇印在了白璐的发顶。 白璐在泥土和冰雪中被埋了许久,身上早已带着腐烂枯败的气息,可李清年却半点也没闻到似的,深深地、长久地吻着白璐的头顶。 “璐儿,你还会遇到我的,但那时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那个我心里恨着你,忌惮着你,防备着你,一心想要你死。” “可你千万不要放弃,不要退缩,不要灰心。” “因为他心里,还是爱着你的。” “只是需要你多给他一些时间,多给他一些牵挂,相信很快他就会看清自己的内心。” 李清年把头埋在白璐的肩膀上,声音已经开始破碎,开始低哑,但他还是不停地说着。 “然后你们会在一起,会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害怕,会把这天下治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但是……那不是我……”李清年这句话轻得像风,碎得像雪。 “不是这个我,不是被你救回了许多次的笨拙的我。” “可你不用忧虑,”李清年的嘴角慢慢渗出了殷红的血迹,那鲜艳的红从李清年嘴角滴落,砸在白璐的身上,开出一朵朵绚烂的花。 而在马匹奔跑过的蹄印上,早已被艳红的血染得刺眼,那一连串的马蹄血花,是白茫茫雪地中,最美的色彩。 “璐儿,你送我的琉璃灯,我去看过的,那挂满了枝桠的绚烂迷离,是我见过最如梦似幻的景色。”李清年的声音早已不如最初清澈,每说一句话,都会忍不住带出许多血水,可李清年还是没有停止言语的意思。 “璐儿,那年我们去皇寺,你给我摘的花,我一直没有扔,就夹在书页里,虽然它已经没有最初娇嫩可爱了,但每每看到它,我都很欢喜。” 李清年怀抱住白璐的手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他的眼睛也半阖着,直视着炫目的太阳。 “璐儿,这次你一定要早些和他在一起,别让他,受我受的这些苦。” “璐儿,我、我心悦……”李清年努力地睁着眼睛,努力地把白璐抱住,努力地说着自己没有说完的话。 “心悦你。” 背负着两个人,马匹跑得并不快,但积雪太深,在雪下覆盖着许多让人防不胜防的东西。 马匹少了主人的驭使,很快就被暗藏着的东西绊倒,它长嘶一声,把马蹄高高地扬起来,将背上的两个人都甩了下去,自己也跌倒在地上。 但这马是军马,很快就自己爬了起来,绕着倒在雪地里的两人转了几圈又嘶叫几声,还用马蹄刨了刨,最后尾巴一甩,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李清年倒在雪地上,感受着血液的流失和身体的寒冷,他早已麻木了,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努力地动着手指,摸索着白璐的手。 白璐的手早就和冰雪无异,但李清年还是憋着一口气要去拉,李清年的身体在雪地里一寸一寸地挪,一寸一寸地向白璐靠近,一寸一寸地,接近死亡。 明明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可李清年却觉得身处黑暗,唯一剩下的那点点白光中,渐渐浮现出白璐的笑脸。 “阿年,今日我想吃辣子鸡。”白璐的桃花眼中满是依赖,晃着他的手道。 “好。”他摸摸白璐的头应着。 “还有麻辣兔头。”白璐不知足,继续笑着提要求。 “没问题。”他还是满口应下。 “对了对了,还要水煮肉片。” “都行,这就给你做~” “阿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白璐像是困惑,又像是知晓答案,眼睛亮闪闪地,灿若朝阳。 “因为……”他却说不出话来,只磕磕绊绊地转身鼓捣膳食了。 因为。 我喜欢你啊。 李清年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右手紧紧攥着白璐冰冷的手,微微起伏的胸膛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