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秀才》 第1章 道具太逼真 一夜宿醉。 苏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塞到了装甲坦克的履带里似的,怎么都拔不出来。 为了把自己的前女友送到剧组当女二,他这次是真豁出去了。 今天,该跟现女友分手了,这才是一场硬仗。 他得起来。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睁眼,都做不到,就好像眼皮让人给缝起来一样。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苏木?!你醒醒……你快醒醒……” 声音很温柔,但有些急切,应该属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苏木很好奇,难道自己喝太多了,喝到医院来了,他努力克服不受控制的身体,终于半睁开了眼睛。 一位似神仙姐姐的古装美人儿,映入眼帘。 她云堆翠髻,满额鹅黄,如凤游曲沼,月射寒江,西子见之应惭,貂蝉见之应愧。 只是不知,她生于何地?来自何方? “木哥哥!你终于醒了,木哥哥……” 女孩儿说着,并用力将苏木扶了起来,拿来一只破碗,递到了苏木的嘴前。 苏木心中起疑,分不清是梦是真,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 破败的石块垒砌的墙壁上,有一排比头还小的方格窗,阳光从窗上投下来,跟着这些光,他看到一排木头做成的格栅。 格栅外是条阴暗的通道,那里站着一个执刀的狱卒。 此时狱卒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起来演技……还行。 苏木环顾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破烂的囚衣,心道:昨天喝酒劲使大了?导演给我也安排了一个角色过过瘾? 可特么,老子不是说过嘛?要是有调戏良家妇女的戏才来,不给片酬也行! 但,马上他便笑了,眼前这小美人儿,难道就是…… 想到这儿,苏木顾不上身体不听使唤,强坐起来,抱住了叫他木哥哥的小美人儿。 啪! 上嘴就亲了一口。 q弹! 随后,就见狱卒拔刀出鞘,往格栅的木门处走了两步,但似乎忌惮什么,便又停了下来。 女孩儿自己也愣了下,但随后眼泪如水珠般落下,她一下子抱紧了苏木,颤声道:“木哥哥,该吃药了……” 苏木:??? 不是? 昨天收了我那么多钱,你个破导演就给我安排这么短的戏啊?好歹来场床戏嘛! 砰砰砰! 狱卒拿刀鞘,狠狠地敲击在格栅上,喊道:“时间到,陆云兮赶紧出来,别让我难做。” 苏木狠狠瞪了一眼狱卒,看着脱离怀抱的女孩儿,笑道:“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 陆云兮原本止住的泪水,仿佛突然决堤似的涌出,她扭头对外面的狱卒道:“你们把我木哥哥怎么了?你们……” 不等她说完,狱卒冲了进来,单手拎住她的手腕,就把人给拎了出去。 苏木愕然,心说这特么拍的什么烂片啊?演员们看起来,倒是挻专业的嘛! “木哥哥……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被‘拖’远了。 苏木左右没看到机位,只好即兴发挥,他从草席上起来,爬到了格栅前,喊道:“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六七……” 本着后期能配音的原则,苏木嚎了两嗓子,慢慢地感觉到身上有了那么一丝丝力气。 只是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个破导演喊‘咔’! 他就自行站了起来,再次打量周围。 这时。 原本离开的狱卒,又出现在了过道中,他脸上带着凶煞之气,来到木门前,扯开锁链,先是一脚踢开了木门,再一脚就踹向了苏木心口。 苏木险险地避开这一脚,一边伸手制止,一边朝周围喊道:“停!导演?!你来真的?” 狱卒先是一怔,也下意识地看向四周,除了隔壁几间牢房里的囚犯,哪儿有别的人? 而且,自己也没听说过‘导’这个姓啊! 姓苏的,分明在诈自己! 狱卒反应过来后,呵呵冷笑,“以前留你性命,是看在那每天一钱银子的份上,但你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朴刀,刀背冲着苏木,狠狠地劈了过来。 苏木有些气恼,演戏嘛,逼真要紧,但必须是假的啊,这小子混不吝,想阴自己不成? 自己好歹也是打小在社会上混的主儿,要没点手段,早被人收拾了,咋可能26岁拥有一个小目标? 看到狱卒的朴刀劈来,他再一躲,眼中喷薄出一股子骄横之气,原本软弱的身体,顿时迸发一股蛮力,侧身的同时,并掌如刀,砍在了狱卒擦身而过的后颈上。 扑通! 狱卒倒地不起,荡起一层尘土,囚室中静了下来。 苏木把狱卒翻过来,一边喊导演,一边扯狱卒的发套,但没扯掉,不禁佩服道:“现在娱乐圈也这么卷了吗?道具太逼真了?” 可能是把狱卒扯疼了,狱卒一醒,双眼圆睁,猛然坐起,刚好撞在了身体不太听使唤的苏木脑门上。 砰! 苏木感觉像是被卡车给撞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向后栽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海啸般拍进了他的脑海当中。 紧接着,他明白了一件事,他特么……穿越了。 苏木,字成林,大宇王朝江南道下的一位落魄秀才。 父亲不详,母亲五年前死于一场瘟疫,身边现有一个母亲十年前捡来的童养媳,陆云兮。 一个月前,陆云兮被人调戏,苏木出手与对方撕打,不期出手过重,把人脑袋开了瓢,对方报了官。 依据大宇王朝的律法,如殴人致伤,伤者死生未决,官须为被告立限,责令为伤者治疗,限满之日,依受伤者的伤情,定犯人应处之罪。 这种保辜制度,苏木略知一二。 不过,就在这个限期的最后一天,被苏木开了瓢的王二,突然死了,知县便将苏木拿住,以杀人罪论处。 但他知道,他只是打伤了王二,镇上的大夫早已看过,只是破了皮,刚好血流的多了一点而已。 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 据陆云兮说,三天前还见到王二去了一趟青馆喝酒的,更不可能说死就死。 肯定有人杀了王二,嫁祸给了他。 但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没有dna检验技术,这你妹光凭一张嘴喊冤枉,顶个屁用啊! “得!天崩开局,坐等二次穿越好了……” 苏木晕厥的最后一瞬间,只想躺平。? 第2章 周瑜很小气 苏木倒地的瞬间,狱卒也捂着脑门,重新站了起来。 他喝骂一声杂碎,抽出朴刀,刚要砍杀苏木,便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 狱卒顿住,看着周围囚室里投过来的目光,他把朴刀一收,冲着倒地的苏木‘呸’了一声,转身走出囚室,上了锁链。 不知过了多久,苏木再次醒来,还是在囚室中,他便知道,穿越这件事,已成事实! 无喜,无悲。 这年头,好像不穿越一回,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冷静下来后,苏木开始想办法自救。 自己显然是被冤枉的,只要自己拿出有利人证,或者王二死于撕打事件后的谋杀,都能改杀人罪为伤人罪。 可是,根据原主记忆,王二的死因,已被仵作认定为脑伤,更离谱的是,王二的尸体被烧了,据说是王二死前去过邻镇,而那里刚好暴发了瘟疫,必须火烧处理。 苏木原本想借开棺验尸,来个化验肝脏的绝地反击之路,也被彻底堵死了。 大宇王朝,贪墨成风,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买通县丞,换个名字,也能偷生。 只不过,要想买通县丞,至少得准备五百两白银。 对于苏木眼下的家境来说,这条路前面,也写上了回头是岸。 “怎么才能出去呢?”苏木打量着四周,突然一拍大腿,“系统?系统爸爸?” 空气凝固中…… 苏木不甘心,“嘿!系统!” 无人回应。 “系统你好!系统你妈!我系你统了个爸……”苏木恼怒,竟然没有系统,“次奥!” 监外。 揉着额头走出来的狱卒,刚下台阶,就看到一位小厮打扮的伙计,他皱了下眉头,问道:“黄公子呢?” 伙计扭头,转向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停了一辆双辕马车,此时车帘掀起,露出一位脸色苍白的公子哥。 他阔脑门,尖嘴唇,不多不少两只招风耳。 此时,他正冲狱卒招手,示意他过去。 狱卒揉着额头,左右看了一眼,连忙上前。 黄石等狱卒一到,便盯着狱卒的额头多瞅了两眼,“常听人说,反骨长于脑后,你怎么长前边了?” 狱卒有些尴尬,“公子,不是小的办事不利,实在是最近衙门里都在传,风纪官已到凤阳镇,他们重点监察的就是刑狱……” 黄石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暴喝道:“我告诉过你,他不会去刑狱,你当我是空气啊?” 狱卒把头一低,为难道:“公子,知县大人为了这次大考,把很多人进行了调任,眼下我还摸不清其他同僚的脾气。您等我……” “我只等三天,”黄石将车帘一甩,“我们走。” 一旁的小厮,走到狱卒身边,伸手一推,露出一个微笑,转身拿起缰绳,牵着马车离去。 狱卒看着手中五张一百两的银票,第一次觉得有些烫手。 昨天都下了那么黑的手,愣是没把姓苏的打死,今天反而还更强壮了,咄咄怪事。 牢房内。 苏木有些蔫了,这把人扔到古代的牢房里,就像是一个正常人被强制送入精神病医院。 你光说自己没病,肯定是出不了院的。 正郁闷时,囚室外的过道上,一名狱卒领着两位青年,踏步而来。 苏木好奇多瞅了两眼,其中一名青年长得很俊,只差自己一线,身穿素袍,有几分严肃。 另一个青年方头方脸,五官紧凑,但笑起来五官凑紧,显得有些滑稽。 此时方头青年开口道:“宋兄,以你的才学,今年秋闱,必能稳居前三,来岁礼闱也不过走个过场,但你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呢?” “毫无意义?”青年边摇头,边道:“李兄,你太不了解我了!” 方头青年叹了口气,“一个老农,怎么可能有《广陵散》啊?分明是欺你喜乐,故意编造的。” 说话间,狱卒将两位青年,领到了苏木囚室的对面,他将锁链扯下,拉开了木门,“二位公子,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方头青年,笑着往狱卒手里塞了块碎银。 狱卒笑道:“最多两柱香。” 等狱卒一走,苏木看到囚室对面的阴影中,站起一位年逾五十的老者,花白的头发凌乱极了,但眉宇之间,能看出一股豪气。 “听闻宋斯年,爱乐更甚爱功名,果真如此。”老者淡笑。 方头青年立马道:“你看,这就是个骗子。” 宋斯年抬手制止,盯着老者,“让我为你写诉状不难,但你要告诉我,你托人送我的减字谱,是怎么得到的。” 老者微笑不语。 宋斯年半皱着眉头,又道:“好,我帮你出去,你给我完整的减字谱。” 老者白眉舒展,颔首道:“公平。” 说着,他坐了下来,又道:“我听说三国时的周瑜,也是爱乐之人,他听人演奏的时候,即使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了,如果演奏者稍有一点儿错误,也一定瞒不过他的耳朵。每当发现错误,他就要向演奏者看去,微微一笑,提醒抚琴者,错音了。是以有,曲有误,周郎顾的说法,我看你有周公遗风。” 方头青年立刻在一边道:“这江南道,谁人不知,用你拍马屁?” 宋斯年垂首:“老先生过誉了,周公之才,冠绝三国,便是同期的孔明先生,都自叹不如,更何况我?” 方头青年笑道:“公谨文韬武略,且器量极广,莫说你有他遗风,便是与他齐名,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苏木在一旁的囚室,听不下去了。 这帮人吹牛逼吹得都上天了,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怼两句。 他轻咳一声,接言道:“我觉得周瑜不行。” 宋斯年等三人,同时转身看向偷听的苏木。 “咳……” 苏木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周瑜这人很小气的,他死的时候,孔明都去吊唁了,但孔明死的时候,他就不去。” 老者:??? 方头青年:??? 宋斯年:??? 苏木合衣躺在了草席上,不再偷听三人说话,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自救之法。 方头青年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苏木吼道:“你谁啊你?”? 第3章 人生短短急个球 苏木没再理会方头青年,相比于让他们三个懵逼,自己的生死,才是头等大事。 只不过,就在苏木说完这些话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丝异样。 原主的记忆,与他的记忆交织重叠。 他渐渐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陌生的。 很多历史人物与他已知的一样,但又有很多不同,当他细心对比后,可以确定一件大事,大宇王朝的历史,承接于元朝时期,历史中的明朝并没有出现,而是出现了大宇王朝。 历史在那个节点,彻底分岔。 “怪不得这三个家伙,听我说了段子之后不笑,而是懵逼,原来这个世界没有《三国演义》啊!” 苏木感慨的同时,突然觉得,只要自己能出去,那绝对能一飞冲天。 就算不能闻达于诸侯,但想要青史留名,简直不要太容易。 自己是秋后问斩,而不是斩立决,还有活动的空间。 得挣钱啊! 囚室对面,方头青年见苏木不吭声,眉毛竖起,登时把袖子往上一提,就要过来教训苏木。 旁边的宋斯年,抬手道:“算了,说正事要紧。”他说话的同时,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苏木,见对方身在狱中,谈吐如此淡定,也有些佩服。 方头青年这才作罢,重新坐下,开始询问老者被关缘由。 苏木本不想听,但考虑到老头儿,费劲八拉地找这个人写诉状,肯定是打听过的,自己听听多少有些益处。 说不定,出去的契机,就在这人身上。 这年代的讼师,地位虽不高,但搅动风云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偷听了一会儿,苏木就放弃了。 打官司这事,他以前经历太多了(都是被告),但打官司的经验并不丰富。在他的人生教条中,能用钱摆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问题是,现在没钱。 就在苏木郁闷的时候,又一名狱卒领着陆云兮,来到了囚室门口。 此时的陆云兮,眼睛红肿,泪痕未干,手中提着一个虽旧但很干净的食盒,看到苏木转头看来,挤出一个微笑,喊道:“木哥哥。” 苏木跳起来,来到格栅前。 狱卒道:“只能留一柱香的时间,让他吃完赶紧离开。” 陆云兮点头,狱卒瞟了一眼苏木,转身离开。 苏木蹲坐下来,隔着格栅,看着陆云兮慢慢打开食盒,开口道:“今天吃什么?” 食盒一打开,苏木都惊呆了。 里边有一只烧鸡,一盘牛肉,一条鱼,还有一壶酒,这对他们来说,奢侈的有些过分。 “怎么这么丰盛啊?”苏木接过陆云兮递过来的鸡腿问道。 陆云兮忍着难过的心情,看向苏木的眼睛,突然间泪崩,开始抽泣。 对面囚室,方头青年呵道:“这都不懂,上路的饭当然丰盛了。” 陆云兮哭声更响。 苏木怔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泪美人,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出去的。” “木哥哥……” 苏木伸手,揩去了陆云兮脸上的泪,“以前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做得不好,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带上你,你带上碗,你负责哭,我负责喊,咱们一起当老板。” 陆云兮怔了怔,终于破涕为笑。 苏木笑道:“你看你,鼻涕都出来了,快擦一擦,我们一起吃。” 陆云兮心情略有好转,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吃。” “嗯。” 苏木笑着咬了一口鸡腿,吃得满嘴油花。 此时,对面的囚室中,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停下了谈话。 他们一起打量起了苏木。 宋斯年已经开始从最开始的有些佩服,变得有些惊讶,身在狱中,且知自己时日无多,能如此淡定且从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方头青年嗤笑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话来,原来是去当乞丐啊?哈哈哈……这也算老板?” 宋斯年也不去点拨他,只是觉得苏木这人……有点意思。 花白头发的老者,眼界并不低,自然看出苏木年纪轻轻,就能如此豁达,一旦脱困,必不是池中物。 他看着苏木,笑问道:“小兄弟,你这几乎就是最后一餐了,怎么就那么想得开呢?” 苏木听后,抬眼看了看老者,随后提起那壶酒,狂饮一大口。 辛辣让他短暂的味觉失灵,但片刻后,他便笑道:“有一首歌唱得好呀……人生短短急个球,啊,不醉不罢休,”他手一指东方,“东边我的媒人儿,”又一指陆云兮,“西边黄河妞儿……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这一通唱罢,宋斯年只觉得五脏六腑开始共震,那种想要饮酒的豪情,立马就被点燃。 他从没想过,一首音乐,在一瞬间的穿透力,竟会如此之强。 老者也有些惊讶。 他看着苏木再次抬手,狠饮了一大口,便眯着眼微微颔首,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 方头青年也懂些音律,他觉得苏木这几句清唱,有些意境,尤其是曲调,仿佛绵柔之中裹胁着万钧之力。 就是这词,有点儿不登大雅之堂。 他沉吟片刻后,便道:“你这首曲,乃何人所作?” 苏木并没理他,因为他知道,方头青年一看就是那俊俏青年的跟班。 俊俏青年不感兴趣,他说再多,都无法让这人帮忙把他捞出去。 虽说自己没听过《广陵散》原曲,但自己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传唱度,可着实不低,能被奉为经典的,岂是平庸之作? 果然,宋斯年回过神来,也出声道:“敢问兄台,你这首曲,是何人所作?可有减字谱?” 这话一出,旁边的老者一惊,忙站了起来,说道:“小兄弟,你不厚道啊!我花了几百两把人请来,你这是要截胡啊?” 苏木微微一笑,轻抬了一下酒壶,“岂敢!” 回应了老者后,苏木便不再吭声,开始大快朵颐,他知道这个时候,得抻一下那俊俏青年,否则对方未必上钩。 方头青年见苏木一脸的孤傲,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刚要站起,宋斯年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宋斯年转身对老者道:“老人家,今天就先了解这些,我明日再来。” 说着,人已走出囚室,临走还忍不住多看了苏木两眼。 “你别走,你别……” 老者看着离开的宋斯年,眉宇间的豪气开始涣散,他转头看着苏木,“小兄弟,你唱得不错,下回别唱了!”? 第4章 三分归缘气 苏木咀嚼着鸡腿,呵呵一笑,“老人家,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你猜!”老者重新坐下。 苏木把酒壶递给了陆云兮,示意她递过去。 陆云兮不解,但还是听从了苏木的意思,站起身走到对面囚室门口,把酒壶穿过格栅,放在了地面上。 老者目睹这一切,着实一惊,看向苏木的眼神,更不一般。 “酒非佳酿,莫要嫌弃。”苏木一边笑,一边又从食盒中撕下一大块牛肉,放在食盒盖上后,再次让陆云兮送过去。 “木哥哥!” 陆云兮开始有些小情绪,这些酒菜,可以说是她最后的积蓄换来的,只为让苏木路上,不要做一个饿死鬼。 但苏木要把这些分给别人,她是真的舍不得。 看到陆云兮不愿递牛肉过去,苏木柔声道:“听话!” 陆云兮看苏木坚持,咬了一下红唇,最后还是端起食盒盖板,转递向老者这边。 “普利斯!”苏木这边举着鸡腿,冲老者遥遥一举。 老者微怔了一下,没听懂苏木说什么,但猜了个七七八八,应该是干杯? 他拿起酒壶,也冲苏木一举,“小兄弟,我看你的面相,乃天人之相,本该贵不可言,为何会落魄至此?” “三分归‘缘’气!”苏木轻叹。 老者一怔,“何解?” “七分靠打拼啊!”苏木微微一笑,撕下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 老者闻言,浑身轻震,他只感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把衣袖都顶起来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半打小子,言语之间透出的这种睿智,简直比他这个在江湖上游历半生的人,都更加练达。 此子,绝非池中物! 越是细看苏木,他越是惊为天人。 不过,这反倒让老者越高兴,而且高兴中还有些迷茫,他轻饮一口酒后,开始拿苏木与宋斯年对比,心道:莫非此人非彼人? 带着这种怀疑,老者轻咳了一声,把酒壶还给了苏木,问道:“小兄弟,可是凤阳镇本地人氏?” “是。”苏木点头。 老者又道:“敢问令慈尊姓大名?” 苏木道:“陆香菱!” 老者一边念叨着陆香菱三个字,一边开始沉思,但最终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令尊令慈,教子有方啊!” 苏木知道老者有问题,哪有一开口,先问令慈的? 不过,眼下他对老者有什么目的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跟老头儿交个朋友。 有些人,你说不准他哪一天,就能帮到你了。 对面老者看起来有些邋遢,但保不齐就是丐帮中的高层,宋斯年这边真搭救无望的话,越狱这条路,得提上日程。 时间这个娘们儿,很紧啊! 老者看苏木沉思,忽开口道:“小兄弟,你放心,就为你这口酒,老夫也会把你救出去。” “散可油!”苏木抱拳已示感激。 老者‘呃’了一下,表示没听懂,但不重要,他一边吃牛肉,一边问道:“你我一见如故,等出了这大门,我愿与你义结金兰,不知你对我印象如何?” 苏木笑道:“如果打分的话,那必须是十分。” 老者一喜,“这么高吗?” “满分是一百分!”苏木哈哈一笑,半开了个玩笑。 老者微微一怔,瞬间醒悟过来,自己上赶着跟人结拜,只因为自己别有所求,苏木虽是半开玩笑,但话中满是机智。 便是为此,哪怕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也愿望出手搭救。 老者哈哈一笑,“好,不说那虚的,出去了再说。” …… 此时,监外的青石板路上。 宋斯年疾步前行,完全不理方头青年在后边跑得气喘吁吁。 “宋兄!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干什么去?”方头青年有些跑不动了,伸手拉住了宋斯年的衣袖。 宋斯年回头道:“李兄,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请说!”方头青年喘着粗气,头一回见宋斯年这么严肃。 “我现在回家,默出工尺(扯音)谱,你去县衙问清楚那人所犯何罪,记住!要快!” 宋斯年说完,转身便走,忽地顿住,回头道:“若是需要银两打点,请李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吝啬,我若中榜,想来偿还不难。” “宋兄这话太见外了,我自当尽力,只是……”方头青年嗫嚅道:“我想问宋兄,止损成本是多少?” 宋斯年想了想,郑重道:“不计成本。” 方头青年眼底露出惊色,“宋兄,一首曲子而已,值得么?” 宋斯年走回来,伸手按在了方头青年的肩膀上,“谢谢!” 说完,宋斯年加快了脚步,很快便从方头青年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人生短短急个球啊……” 方头青年哼唱了两句,越唱越上头,腹诽道:“曲调不错,就是这词有点太过于口水了?比那广陵散还好?” 他不解,但看得出宋斯年对这首曲子的热爱,若是能办成此事,他与宋斯年的关系,必能再上一个台阶。 想到这儿,方头青年抚了一下心口,转向县衙方向跑去。 人一到县衙门口,方头青年正要抬脚上前,从门口出来一人,他阔脑门,尖嘴唇,两只招风耳在逆光中,像是透明的。 “李和光?” “黄、黄公子?你怎么在这里?”方头青年微怔片刻后问道。 黄石单手背在身后,瞟了一眼李和光,“怎么?我不能来?” “当然不是。”李和光站在台阶下,显得十分拘谨。 黄石走下台阶,眼睛看着前方,“不要以为跟了宋斯年,就一定会飞黄腾达,咸鱼翻身,它也是咸鱼,懂吗?” 李和光低头道:“公子教训的是。” “哼!” 黄石又看向不远处的马车,轻点一下头,等马车一靠近,他上了车,看着站在一边未曾动过的李和光,“顶烦你们这种商人,一身的铜臭!” 李和光把头再低一分,不敢应言。 黄石钻入车内,他的小厮将车帘放下,便驱车离开了县衙。 车轮滚滚,像他们回不去的从前。 李和光看着远去的马车,微微眯了眯眼,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抬脚走进县衙大门。? 第5章 你得罪狠人了 傍晚,掌灯时分。 李和光耷拉着脑袋,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一不留神,踏空了一个台阶,直接栽了一个跟头,整个人摔得有些狼狈。 他终于知道,黄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向宋斯年家中赶去。 李和光到了宋斯年的小院门口,看房间里并未上灯,便轻喊道:“宋兄?你在吗?” 无人回应。 李和光走进小院,来至房门前,轻推开屋门,见宋斯年坐于窗前,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咬笔唱哀,分明不知道他已经进来。 他只能坐下,等宋斯年自己脱离那种入魔的状态。 直到天光尽没,再也没了光亮,宋斯年才想起上灯。 这时,灯亮了,李和光端着油灯,出现在宋斯年眼前。 宋斯年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和光把灯放下,不想说出让宋斯年失望的话,硬着头皮道:“他得罪狠人了。” “什么?”宋斯年眉头皱起。 “黄石!”李和光知道,说出这么一个名字,便不是自己能出力的范围了。 “为什么?”宋斯年猛地站起。 李和光道:“苏木因王二调戏陆云兮,与其撕打,致其头伤,知县所定保辜期为一个月,就在最后一天,王二死了,仵作已认定王二为脑伤至死,知县便判处苏木为杀人罪,秋后问斩。” “那跟他黄石,有何干系?”宋斯年追问道。 “黄石见过陆云兮。”李和光提醒道:“那个给苏木送饭的女孩儿,姿色绝世,倾国倾城,若非穿着朴素,粗看之下,像寻常女子,但就其容颜而论,必是大宇十大美人之一。” 宋斯年倒不曾留意。 他想了想,坐了下来,忽道:“仵作可以买通否?” “王二的尸体,已被火烧处理,据说死前去过邻镇,那里刚好暴发瘟疫。”李和光叹气回道。 “好一个毁尸灭迹,无耻!”宋斯年一拳砸在了木桌上。 “有黄石从中作梗,便是有钱,也使不上力。”李和光看着木桌上的工尺谱,“默写下来了?” 宋斯年微微颔首。 李和光看完后,又问:“为何只有副歌曲谱?难道依宋兄的才情,也推不出前奏与主歌部分?” 宋斯年目光落回工尺谱,叹道:“此曲与当世之乐,大相径庭,难以琢磨,而且我怀疑,苏木唱的歌词,与原意相去甚远,我失了意境,根本无法反推。” “原来如此。”李和光经他这么一提,立即醒悟。 宋斯年连连叹气,感慨自己要与绝世之乐,失之交臂。 李和光见状,忽道:“宋兄,距离苏木问斩,怕是不到月余,如果你真喜欢这首曲子,我便向那苏木去买,料他知道生还无望,为了陆云兮的未来,也定会卖给我。” “这……倒也可以试试。”宋斯年立即起身,“我们现在就去!” 二人说话间,便已出了门。 此时,牢内。 苏木酒足饭饱之后,睡了一觉,醒来便已漆黑一片,阴暗潮湿的环境,与其它囚室中的犯人呻|吟声,让人如在梦中。 只有对面囚室中的打鼾声,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放耳远处,几名狱卒推杯换盏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也不知道值班的时候喝酒,是不是古往今来的一种通病。 就在苏木沉思时,格栅外的走道上,火光亮起,一名狱卒手持火把,开始巡视。 正是那与苏木交恶过的狱卒,他巡视到苏木囚室的时候,停下脚步,朝着里边望来,刚好与苏木四目相对。 目光只短暂碰撞了一瞬,狱卒便哼笑一声,继续往前巡视。 火光摇曳中,苏木只觉得空气里有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气味儿在弥漫。 “蒙汗药?”苏木掩住口鼻,低骂一句,“次奥!” 这种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原主的昨晚,也曾闻到过,也就是那之后,原主才光荣下岗,换他上岗的。 “你妹!又来!” 苏木现在的体格,完全不是狱卒的对手,再打一顿,真不一定扛得住。 下次穿越,指不定就没这幅好皮囊了啊! 不行! 必须反击! 苏木假装昏迷,躺在草席上,一手用袖子捂口,一手已经多了一只草鞋。妈蛋!囚室里连个防身的工具都没有。 “幸亏自己被尿憋醒,不然又穿越了!”苏木真怕自己睡着时,遭遇不测。 那不仅死得冤,还很窝囊,他可丢不起那个人。 不一会儿,那狱卒巡视回来,停在了苏木囚室的门口,他左右望了一眼,便要取出钥匙,打开锁链。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李和光的声音。 “行行,放心,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劳烦引路。” 苏木听得出是方头青年的声音,心中一喜,姓宋的本事挺大嘛,这么快就捞自己出去啊? 他听得门口的狱卒,收了钥匙,转身离开,便没有动弹,而是松开了手中的草鞋。 这鬼地方,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不一会儿,宋斯年、李和光就已站到了苏木囚室的门口。 苏木蹭地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衫,笑道:“哈哈哈!宋兄果然有周公遗风,爱乐更甚爱功名。” 这通马屁,苏木拍得不着痕迹。 倒是囚室对面,原本打雷一样的酣声,打了半截不打了。 苏木是真怕那老头上不来气啊! 狱卒打开了锁链,对宋斯年与李和光说道:“出来叫我。” 二人应了一声,等狱卒一走,便进了囚室。 苏木看二人脸色不对,笑容渐失,“宋兄以为,我这首曲子,不值得你的搭救?” “不。”宋斯年难以启齿,看向李和光。 苏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和光道:“苏兄,你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你……你得罪狠人了!” “狠人?”苏木侧目。 李和光低声,把今天离开后,打听到的一切,全盘托出后,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宋斯年,随后看向苏木,“苏兄,你指定是出不去了,但为了陆姑娘远离凤阳镇,你少不得用钱打点,你若把曲子卖我,我李和光发誓,一定把陆姑娘安全送出凤阳镇。” 第6章 可交之人 李和光自认为自己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极其得体。 任谁在这凤阳镇得罪了黄石,那也只有认栽的份儿,更何况是本就没有根基的苏木呢? 但凡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都不会对苏木说这种话。 虽说苏木那吊吊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李和光说完,看苏木表情没有出现明显变化,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是又道:“苏兄,我与宋兄已经研究过了,能救你的方法,已经被彻底堵死,除非王二复活。” 王二都化成灰了,要是能复活,那就真见鬼了。 宋斯年同样有些失落,他看着苏木,轻声说道:“苏兄,黄石的身份太特殊了,有他给县衙施压,没有翻案的证据,不可能说服知县改判。” 李和光频频点头附和。 宋斯年见苏木表情冷淡,像是心灰意冷,赶紧道:“苏兄请放心,在你未问斩之前,我宋斯年发誓,一定替你找到翻案的证据,你切记不可自暴自弃。” 李和光道:“所以,苏兄,你那首……” 宋斯年连忙打断了李和光的话,他也怕苏木,报着必死的心态,带着这首绝世音乐,魂归九泉,让世间徒增一场遗憾。 良久,苏木便看向宋斯年,“有纸笔吗?” 宋斯年一怔,李和光最先反应过来,嗖地一下子就窜出了囚室,片刻后就拿着一张宣纸一只毛笔,还有一盏油灯闪了进来。 苏木接过宣纸,对折了一下,撕开了一半,又对折一下。 李和光与宋斯年看得一头雾水,但两人谁都没敢出声。 苏木终于把一大张宣纸,折叠对折撕成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模样,他拿起毛笔,借着灯光,在小本本上写上了黄石二字,然后在这个名字的后面,打了一个叉。 “哼!谁敢欺负我,我就拿笔记下来。”苏木一边自语,一边把本本收起。 宋斯年:??? 李和光:??? 两个人当时就懵逼了,我们还特么以为你要把曲子默下来,搞了半天,你就只是为了记这个人的名字啊? 玩呐?! 李和光看不下去了,费了那么半天劲,好像没说通啊! 他看了一眼宋斯年,硬着头皮道:“苏兄,你看那首曲子……” 苏木道:“我不是还有时间吗?你们这就算尽力了?那我这首曲子,也太没排面了?” “嘿……你……” 李和光整个人都麻了,老子为你都发誓表态了,你真把自己当根葱啦,他提起袖子,就要去抓苏木的衣领。 宋斯年赶紧劝住,“和光!不得无礼!” 李和光这才收了袖子,恨恨道:“不怕实话告诉你,别说知县管不了黄石,就是知州来了,也不敢管他。” 苏木不理他,重新掏出小本本,开始写字。 李字刚写了一个木字,李和光整个人都僵了,你这是要把我也带走呗? 宋斯年也呆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按住了苏木的笔,“苏兄,不至于!” 李和光瞬间服软,赶紧赔笑道:“苏兄,这玩笑开不得啊!” 苏木这才收了笔,把小本本一收,淡淡道:“这里太凉了,给我弄床新棉被。” “你别得寸……” 李和光见苏木又掏小本本,改口道:“行!我照做还不行吗?祖宗!” 宋斯年原本还有些担心苏木想不开,这一看,这哪是想不开啊? 这也太想得开啦! “那……苏兄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宋斯年怕李和光真得罪了苏木,不敢继续留下。 李和光也赶紧拱手告辞,他怕自己再不走,忍不住要揍苏木。 “告辞!”苏木站起来,也拱手还了一礼。 就在宋斯年与李和光走出囚室的一刹那,苏木看到了走道尽头的一道身影。 正是那脑门鼓起的狱卒。 苏木转念一想,就知道长夜漫漫,自己一旦睡过去,再闻到一点蒙汗药,必会遭遇不测,赶紧出声道:“宋兄请留步!” 宋斯年怔了怔,回过头站在囚室门口,“敢问苏兄,还有何事须交待给在下的?” 苏木道:“我看你诚心诚意,乃可交之人。” 宋斯年与李和光互望一眼,有些不解。 苏木赶紧道:“不是那个‘交’啊!” 宋斯年与李和光更懵了。 苏木直接道:“这样,你们若是能在这囚室之中,陪我一夜,那首曲子,我便倾囊相授!” 不解释还好,有了苏木先前的解释,李和光道:“你、你要睡我们?” 宋斯年也懵掉了,看苏木的眼神儿都变了,他不敢相信,苏木居然有龙阳之好! 苏木听了李和光的话,整个人都凌乱了。 得,多嘴解释那一句。 都怪自己生活的年代,车太多了,个个都是老司机。 但他已经懒得解释了,他感觉刚才的蒙汗药,已经有了一些药力,如若再来一次,肯定就凉了。 还哪管这两人误会不误会? 宋斯年为难道:“苏兄未免看错人了,”他一边摇头,一边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李和光哼了一声,点头道:“就是。” 不过,他随即道:“如果你真给那首曲子,今晚,你不用把我当人。” 说着,李和光看了一眼宋斯年,毅然决然地步入囚室,倒也有几分悲壮。 进了囚室,李和光褪下外衣,眼睛一闭,心一横,往前一步,“来!” “噢打!”苏木一草鞋上去,就把李和光拍到了格栅上。 “莫要动手!”宋斯年赶紧上前制止。 值班的几个狱卒,听得这边吵闹,也赶紧过来查看。 那个头上有包的狱卒,还想直接提刀控制苏木,幸亏宋斯年及时拦下,不然他感觉那一刀,能直接要了苏木的命。 这也让他明白过来,苏木是担心自己夜间遭遇不测,并非之前想的那样。 他将狱卒劝离后,扶起了李和光。 苏木一阵恶心,扔了草鞋,对宋斯年说道:“你们今夜守住门口,眨一下眼,我的曲子就想不起来了,懂?” 宋斯年颔首道:“是我忽略了这件事,明日我与和光,轮流值守,为你守夜。”? 第7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经宋斯年这么一提醒,李和光也瞬间醒悟过来,不禁面有羞惭。 他将外衣套好,冲苏木一抱拳,又转头看向宋斯年,“我现在就去置办几床棉被。” 宋斯年点头。 李和光便转身出了囚室,临走时还将一名狱卒叫了出去。 宋斯年看苏木时不时望向走道外,那些狱卒当值时喝酒的小桌,宽慰道:“苏兄请放心,和光办事还是很可靠的,未来几日,你完全不必担心那样的事情发生。” 苏木斜睨了宋斯年一眼,双手枕在头下,躺在了草席上。 他可不放心。 但此时也只能靠这两人做缓兵之计。 他已经观察过囚室,结构简单,却很牢固。石块垒砌的墙壁后面,是一条露天走道,对面还是牢房,挖地道越狱这事先不说行不行得通,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要是判个十年八年的还行。 宋斯年看苏木不再言语,一个人坐着也有些尴尬,便开口道:“苏兄,长夜漫漫……” “嘘!”苏木抽出一只手,用手指头挡住嘴,“让我睡一会儿。” “呃……”宋斯年头一次被人噎得说不上话。 他只好点点头,闭上嘴,于囚室中正襟危坐。 此时。 牢房门口。 那名头上有包的狱卒,看着自己的同僚送走李和光回来,拦住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周捕头,把探监之人留在狱中过夜,一旦被风纪官知道,这是可大可小的事啊!” 周捕头点了点头,眉头一皱,“你说得不错,这样!” 他顿了一下,冲当值的另外四个狱卒,招手喊道:“都过来。” “头儿!”几人一齐应声。 周捕头说道:“等李和光来了之后,把大门锁了,明日不见天光,谁叫都不得开门。” 四个狱卒一听,眼睛一亮,心道:这是要喝到天亮的节奏啊! 他们立即道:“是!” 头上有包的狱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看着周捕头抬脚要走,再次一拉他的手臂,“周捕头,这样……不好?” “没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周捕头微笑着拍了拍那狱卒的肩膀。 周捕头看狱卒欲言又止,盯着他头上的包,说道:“韩荣,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放心,天踏了也砸不到咱们这些人的身板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荣想了想,说道:“让探监之人滞留此地,还是头一次,真破了这个例的话……” 周捕头呵呵一笑,从自己怀里取出一粒碎银,放到了韩荣手中,“要怪,就怪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来!喝酒!” 韩荣揣着手中的碎银,很是无语。 不足一柱香的时间,李和光背着几条棉被,风尘仆仆地来了。 周捕头让韩荣把大狱牢门上了锁,便继续划拳喝酒。 韩荣看了看夜色,一脸的无奈。 只希望,再晚些时候,为苏木守夜的两个人,顶不住自己紧有的那点儿药! 牢内。 苏木接过李和光递上来的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草席上一躺,便呼呼睡觉。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但也要有充足的睡眠,保证大脑正常运转。 李和光看着苏木连客气话都不说一句,也不敢再提袖子说狠话,他怕姓苏的再掏本本。 他看着渐渐睡熟的苏木,低声对宋斯年说道:“宋兄,你且安睡,今夜由我来值守。” 宋斯年道:“我睡不着,你睡!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李和光知道,一旦宋斯年认准了一件事,必定认真对待。 可苏木这件事,基本上就是死结。 换了平时,花个几百两,早就出去了,谁让他得罪了黄石呢! 只怪苏木倒霉! “宋兄,不想说打击你的话,可……”李和光扭头看了一眼苏木,“咱们就算尽了力,也没可能救他出去,他若反悔,也只是让我白费些银两,可对于你来说,距离秋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宋斯年闲来无事,有意点拨李和光,便道:“你可知,我为何醉心于音乐?” “乐能陶冶情操,使人心旷神怡,”李和光想了想,补充道:“宋兄喜爱音乐,除了想借景抒情,我想更多是想创作出绝世文章!” 宋斯年摇头失笑,“不全是这样。” 李和光便道:“那是为何?” 宋斯年轻问道:“何为礼崩乐坏?” “礼崩……”李和光一怔,喃喃道:“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圣人之言,大意是礼教的道德被败坏掉了?” 宋斯年点点头,看了一眼囚室外,听着不远处喝酒划拳的声音,轻声道:“如今,边疆废弛,贪墨成风,人人都贪图享受,亡国之危,远吗?” “慎言!”李和光压低声音提醒道。 宋斯年淡淡道:“以乐愉人,刑罚不兴。” 李和光即便在这黑夜中,仍仿佛看见宋斯年眼中绽放光彩。 此时,苏木囚室对面的打鼾声,也戛然而止,但片刻后,又再次恢复如常。 宋斯年道:“人之生而入世,既不爱和平,也不爱战争,不倾向与人协作,也不倾向侵略,决定人的行为的,不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在于人本身所处的环境,教给了他们什么行事方式。” “音者,生于心,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宋斯年轻叹道:“当世之乐,五音全乱,百姓以苛为察,以利为公,以割下为能,以附上为忠……” 李和光沉默不言。 宋斯年道:“音乐是最能直击心灵的一种手段,若是有净化心灵的乐曲出现,百姓有救,国亦有救啊。” 李和光慨叹,“吾不及宋兄万一。” 苏木原本都快睡着了,听宋斯年这一番话说完,也精神了。 他原来还打算,把那首曲子,当成自己每日睡个安稳觉的底牌来用,但听了这些话,他决定明天一早,真就给了宋斯年。 不为别的,就为这人乃是可‘交’之人。 倒是有件事情很奇怪,对面囚室的打鼾声,总是在关键时候停顿。 莫非……那老头儿再装睡? 这真是个隐藏boss? 第8章 不寐 人打鼾的时候,自己是不知道的。 这一点,苏木深有体会。他的历任女友中,有三个睡着磨牙的,一个睡着梦游的,四个睡觉打鼾的,一个睡着说梦话的,五个睡着盗汗的,九个睡着乱翻身的…… 他的这些‘派’女友,可能是导致他穿越的诱因之一。 所以,对于睡着打鼾时,总能在关键时候,听别人谈话而忘记打鼾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由此可见,对面囚室的老者,绝对是在装睡。 如果自己的经验靠得住,那么这老头儿,就很有意思了。 苏木没再继续听李和光与宋斯年的谈话,放空了意识,通过冥想,进入了深度睡眠。 至少,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此时的值守室中,当值的几个狱卒,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说话都有些吐字不清。 韩荣看夜色已深,又听得极远处的打更声,已是亥时二更天。 他便放下酒杯,对周捕头说道:“我去巡视一圈,马上回来。” 周捕头半醉半醒之间,嗔道:“做事不必那么认真。” “有个犯人家属托人找到我,让我给些关照,”韩荣也怕周捕头多疑,“我去送些酒食,很快回来。” 周捕头呵笑一声,“哈,快去快回。” 韩荣便起身,提了火把,挂上朴刀,提了些酒食,开始巡视牢房。 这一次,他刻意先不从苏木所在的区域巡视,而是先把其它地方走了一遍,才过来的。 但人到囚室门口,看见两只忽灵灵的大眼睛,也朝他看了过来,便失声笑道:“宋公子,怎地还没休息?” 宋斯年淡淡道:“还不困,倒是你……比之你的同僚,似乎过于尽职了些。” 韩荣尴尬道:“是,是这样……我也没公子想的那么好,我来是要把囚室上锁,这是规矩,请公子莫怪。” 宋斯年看了一眼挂在木栅上的锁链,也没言语,微闭双眼。 韩荣看着宋斯年挺拔的坐姿,心胆俱颤。 他没再犹豫,轻拾起锁链,将囚室的木门锁了起来,趋步退去。 宋斯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苏木,又看了看外面,轻叹了一口气,不住地摇头。 另一边。 韩荣回到值守室,立刻装出五分醉意,他自己又拿出一壶酒来,加入到了推杯换盏中。 这一通喝下来,韩荣借着自己酒量好,直接把几个人灌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则不紧不慢地掏出一颗醒酒丹,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 这时,极远处再次传来打更声。 夜已入子时三更。 不时传来的梆声,就像战鼓雷在他的心脏上,他低头瞅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同伴,提了火把,挂上朴刀,开始第二轮巡视。 还是一样的巡视路线。 但这一回,巡视到苏木囚室之前,韩荣把脚步声放得比猫还轻。 等到了苏木囚室门口,火把的光亮中,他已看到,一双比夜明珠还亮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 韩荣一惊,“宋公子,还未休息?” “露滴新寒欺病骨,宦游如梦记平生。深山五鼓鸡吹角,落月一窗鹅打更。等待晓光雕好句,晓光未白句先成。” 宋斯年没回韩荣的话,而是背了首残诗。 韩荣竖起拇指,一幅不懂的样子,夸道:“公子文采斐然,不愧为江南道文人魁首!” 宋斯年缓缓闭了眼,道:“你若夜不能寐,倒不如与我坐而论诗。” 韩荣摇头,“在下目不识丁,不通此道。” “是吗?”宋斯年陡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十二分的怒意。 韩荣紧张道:“公子莫要误会,夜间巡视,乃卑职职责所在。” “你轻声轻脚,意欲何为?”宋斯年要不是怕吵着苏木,已经要吼起来了。 他知苏木凶险,却没想到如此凶险。 眼前这个坏痞,铁定受了黄石的指使,欲加害苏木。 韩荣赶紧道:“我是怕公子已入睡,扰了公子好梦,我这就走。” 说罢,韩荣片刻不敢停留,火速离去。 宋斯年只觉得一股怒气,徘徊于五脏六腑之间,撒不出去。 黑暗中。 苏木对面囚室的老者,一边打着鼾,一边轻轻侧首,瞄向端坐着的宋斯年,借着极好的目力,又看向裹着棉被,躺在草席上的苏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两人? 到底谁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值守室。 韩荣挂好朴刀,置好火把,刚坐在长凳上,便觉自己后背早已湿透。 一个连黄石都要避其锋芒的才子,其本身的气场,绝非他这种小人物可比拟的。 有他挡在姓苏的前面,自己的刀,哪里碰得着? 可完不成黄石交待的事情,自己又怎么落得了好呢? 思虑之间,时间已至四更天。 他看着熟睡的几个同僚,按住狂躁不已的心,又等了三刻钟,这才轻声轻脚地走出值守室。 这次,他没带火把,亦没带朴刀,更是脱下官靴,赤脚而行,随身只带了那瓶蒙汗药。 夜已至深,万物寂灭。 韩荣蹑手蹑脚地来到苏木所在的囚室走道,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甚至连囚室间的分隔,都难以看清。 他已顾不了那许多,继续前进。 估摸着该有的距离后,打开瓶塞,掩住了口鼻,朝着一间囚室门口放下,并用衣衫当扇,往里扇动。 正扇着,较前方响起一道声音。 “不对,再往前一点!” 韩荣一怔,说话的声音,分明是苏木对面囚室的老者啊! 他意识到自己把药放错囚室了,刚想道谢,一想不对。 这时。 宋斯年的声音响起,“谁?” 老者的声音在黑暗中又响了起来,“大人,不要杀我,我是冤枉的啊!” 宋斯年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己紧张过度了。 韩荣在黑暗中也松了口气,但他此时也知道,今夜注定是失败了,只好捡起瓶子,准备退去。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闻了些药,手碰到瓶子,没抓稳又从手上滑了出去。 瓶子骨碌骨碌滑到了苏木囚室的门口。 宋斯年一惊,忙站了起来,又喊一声,“谁?” 韩荣大惊,后背再次被汗水打湿,他急中生智道:“喵~喵~”? 第9章 亲爱的别走好吗 夜间发生的事,苏木是全然不知的。 他真的睡得很好。 宋斯年看着一扫疲态的苏木,轻声问道:“苏兄,睡得可好?” 苏木颔首道:“还不错。” 李和光有些尴尬地对宋斯年说道:“宋兄,我昨日可能摔那一跤,摔着脑袋了,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宋斯年微笑道:“无碍。” 李和光有些愧疚,赶紧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出去准备早食。” “我喝豆汁,再来两根油条,包子也来两个,要是还有肉夹馍就更好了。”苏木出声道。 李和光刚想说,你可真难伺候,但看宋斯年冲他颔首,便只回了一个好字。 心里却直喊祖宗。 李和光刚走出囚室,苏木就看到对面的老者也伸了一个懒腰。 苏木便道:“给这位老人家也带一份!” “宋兄!你看他!”李和光觉得苏木已经不是得寸进尺了,而是得尺进丈! 宋斯年微笑道:“辛苦李兄!” 李和光只好叹了口气,连宋斯年都答应了,他没得选择。 对面囚室的老者,懵了好半天,说道:“多谢小兄弟,俺也不用吃这牢饭了。” 他这边谢完,又看向宋斯年,“宋颂师来这么早?咦?这不对呀!你不是应该在我的囚室里吗?” 宋斯年道:“老人家莫急,我晚些时候,向你解释。” 老者蹭地一跳三尺高,趴在格栅上,指着苏木,“你这小子,不讲武德,哼……看在你让他给我带早食的份上,今日不与你计较。” “哈哈哈……”苏木笑得直不起腰。 要是论演技,这老家伙绝对是影帝级的老戏骨啊! 他们这边正说笑着,李和光又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陆云兮。 李和光上前道:“我刚出去,就看到她在门口,但人不让她进,我先领进来了。” 陆云兮手中提着食盒,显然是给苏木送早食的。 自从苏木被收押,她是每日必来,但能进来的次数,全看狱卒心情。 “木哥哥。”陆云兮把食盒打开,端出了准备好的几样早食。 很简朴,但看起来很精致。 “你不必每日都来,这里太脏了。”苏木接过一碗豆汁,有些心疼地叮嘱道。 陆云兮没吭声,但却表明了态度。 苏木也不再强求,也不管宋斯年与老者的目光,直接喝了一大口。 老者看着苏木,又看了眼痴情的陆云兮,格外地有些羡慕。 他突然道:“小兄弟,你这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苏木浅笑。 老者又道:“诶,你说要是你这小美人,突然有一天变心了,要离开你,你会对他说什么?” 宋斯年发觉老者真是蔫坏,但也有些好奇,苏木这两人的感情,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于是,他也转头看向苏木。 陆云兮呢,愣了一下,她也有些好奇,想知苏木怎么回答。 只见苏木又喝了一口豆汁,看了一眼陆云兮,又看向老者,深情默默地说道:“我会说……亲爱的,别走好吗……” 紧接着,苏木换了音调,笑道:“跑……诶!跑起来!” 陆云兮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 宋斯年刚被苏木的表情感染,听得这画风突变的回答,整个人都愣了。 老者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晌才反应过来,冲苏木竖了一个大拇指,“老夫年轻时,要是有你这等情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膝下无子。” 苏木吃了一口干面饼,边咀嚼边道:“老人家我看你面相,注定前半生没有女人的。” “你还懂算命?”老者嗤笑一声,“那后半生呢?” 苏木道:“后半生,你就习惯了!” 老者本想听点好听的,谁知苏木直接怼得他不要不要的。 宋斯年原本还在忧虑苏木的处境,可听了苏木这番话,也被乐得不行。 他是真不敢想象,这么有趣的人,怎么自己之前就没听说过呢! 而这样的人,却得罪了黄石,老天真是不开眼。 苏木如果知道宋斯年这么想,一定也很赞同,老天的确不开眼。 但不是因为他得罪了黄石,而是因为黄石得罪了他。 正说笑间,李和光提着几个食盒回来了,他分出一个递给了老者。 老者直接一扭头,“饱了!” “饱了?”李和光一脸懵逼,“你吃什么了就饱了?” 宋斯年把苏木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李和光就变得同情起老者来了,他以为只有自己在苏木这里光吃亏呢! 原来老头也不行啊! 他一边笑一边把食盒往前递了递,“老人家,哈哈哈,你别听他的,哈哈哈……” 老头眼睛一瞪,“你还笑?” 李和光赶紧拧了一下自己的嘴,“不、不敢,快吃哈哈,呃……” 宋斯年止了笑声,劝道:“老人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者‘哼’了一声,瞟了一眼食盒,这回没客气,直接干饭。 苏木这边吃饱喝足,便让陆云兮回去了。 宋斯年看了看苏木,想提那首曲子,又没敢提,而是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李和光也没提,他知道不能成为宋斯年的助力,至少也不能再拖后腿,也跟着站了起来。 苏木用袖子又擦了下嘴,问道:“带宣纸了吗?” 李和光怔了怔,没想到苏木会说话算话,便摇了摇头。 “拿纸笔来,”苏木说着,见李和光已走出囚室,又叫住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再带一支洞箫来!” “是!”李和光大喜。 宋斯年等李和光一走,看着苏木,半晌说不出话。 他很想说,一定把苏木救出去之类的话,但显得敷衍。 君子之诺,如白染皂。 “苏兄……”宋斯年看着苏木,最终只喊出一声称呼。 苏木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爱江山更爱美人’这首歌的全貌。 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是真的好,简谱与歌词,分明就像映在眼前。 等李和光带来纸笔,他几乎是一气呵成,将整首歌给默写下来的。 他把歌词简谱,交给了宋斯年,拿起放在一边的洞箫,轻试了一下音,说道:“我只吹奏一遍,以后莫来烦我。”? 第10章 何处觅知音 宋斯年伸手接过苏木替过来的宣纸,眉毛瞬间缠在一起。 他第一时间,居然没看懂。 只见上面写满了外用符号,,而且还有点与横标线什么的,与当今流行的工尺谱,可以说完全不是一回事。 若非宋斯年学富五车,看到这些数字,定以为自己是眼花掉了。 李和光看到宋斯年表情怪异,也凑上来看了一眼曲谱,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先看了看正在找感觉的苏木,又看向宋斯年,“宋兄!这是何种古谱?我怎地从未见过?你可认得?” 宋斯年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苏木,见他闭着眼找感觉,便再也忍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苏兄,且慢,请先为我解惑,否则我怕我以后,还要来叨扰请教。” 苏木睁开眼,淡淡道:“说。” 宋斯年把曲谱半转,朝向苏木,“你这首曲谱,为何不是工尺谱?” “啥叫工尺谱?”苏木愣了,草,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就是……”宋斯年大吃一惊。 苏木难道不懂音律? 李和光道:“所谓五声,宫、商、角、徵、羽;七音,上、尺、工、凡、六、五、乙。是天下曲谱记载的通用记谱法,苏兄你这曲谱,用的是何种符号?怎地如此陌生?” 苏木怔了怔,拿过简谱看了一眼,说道:“你们不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 李和光摇头。 宋斯年点头道:“认是认得,但这与音乐有什么关系?” 李和光震惊道:“宋兄认得?这些是什么文字,为何如此奇怪?” “这些数字,是西域一国的记数法,咱们这边是这么写的。”宋斯年写完后说道。 宋斯年拿过纸笔,在一旁空白处写了起来。 他写出的文字是这样的……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十。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李和光这回认识了。 苏木也懂了,仔细回忆,发现这个世界,沿用的确实是宋斯年写的数字法,而不是他习惯的阿拉伯数字。 他想起,李和光刚才说的五声七音,便问道:“我这数字简谱,其实与工尺谱是一样的,只是我个人习惯罢了,来我们校下音。” 说着,苏木便将音乐的‘哆来咪发唆拉西’音,与‘上尺工凡六五乙’音,给他对上了。 宋斯年等苏木校对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用数字法记音,真的很实用,且更利于推广给普罗大众使用。 简直神了。 音准校对了之后,宋斯年再看曲谱,已经冥冥中仿佛激荡出那种乐感。 此时,苏木也已经找到了感觉,拿起洞箫,开始吹奏。 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跟着凝固,时间都不再流淌,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内心深处开始萌芽。 这种情绪一经产生,便盘踞在心中,无法泯灭。 宋斯年听着洞箫那低沉而悠扬的乐声,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麻掉了,仿佛自由的灵魂,被束缚在身体这个牢笼中一样,不得解脱。 随着音乐的起伏,一种壮志豪情,被彻底点燃。 他只觉得这娓娓道来的乐律,像是裹胁着上千年的爱恨情仇,朝着他扑面砸过来,让他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曲终…… 宋斯年好久之后,才从乐律中回过神来,不觉已泪成两行。 李和光也惊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脸上自然老泪纵横,像是想起了心中埋藏至深的‘意难平’! 对面囚室的老者,更是整个人都麻掉了,呆滞中带着丝丝惊恐。 与此同时。 整个牢狱寂静得可怕,无数被关在囚室中的囚犯,听到这首曲子,莫不竖起耳朵倾听! 他们不懂音乐,但这音乐却仿佛带着音波,刺穿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早已硬化的心在缓缓地愈合…… 就连在值守室的韩荣,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都暂时忘记了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 宋斯年率先从曲境中恢复如初,他这才有时间看那歌词部分。 歌词虽是白话,但配上这首曲子,讲述这种娓娓道来的故事,简直就是绝配。 它不需要文词华丽,只需要直抒心意。 宋斯年看了一遍歌词,抬头道:“苏兄,能否听你清唱一遍?” 苏木摇头道:“这首曲并不适合我的嗓音。” 宋斯年不解。 苏木想把词曲的创作经历讲给他,但一想,那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他也未必会懂,只好道:“这首曲子,若是用中性、中音来演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宋斯年还想再说,苏木制止道:“好了,今天就先这样,等救我出去,我还有一首绝世曲谱,一定送你。” “还有?!”宋斯年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李和光也眼睛瞪大,苏木都担心它们会掉出来。 不过,不这样说不行啊,给他们留个念想,搭救自己才会用心。 苏木淡淡摆手,“去!今日你们就好好消化这首歌,务必让这整个凤阳镇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搭救,去!” 说完,苏木就闭眼送客。 宋斯年立马意会,这首曲子如此惊艳,若是能让比自己能量大的人物听到,且感同身受,自会有人生起爱才之心,保苏木出去。 “苏兄!斯年指天发誓,一定竭尽全力去做这件事。”宋斯年右手并起,眼中豪情,带出一股难见的侠气。 “去!”苏木未睁眼回道。 宋斯年郑重点头,带着李和光,退出了苏木囚室。 等他们离开后,沉默许久的老者,突然趴在格栅上,看着苏木,“吁嗟君类我,何处觅知音……小兄弟!你有什么梦想?” 苏木一愣,还以为对面坐着四位导师呢? 他睁开眼看到还在囚室,便轻叹道:“老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我真遭了不测,那每日为我送饭的姑娘,还请您替我关照一二,我知我死,她必不偷生……但……我想让她活着。” 老者难得见苏木这么认真,顿时豪情万丈,“你也死不了!老夫说的!” 第11章 不是我跟你吹 苏木就想听老者一句承诺。 有他的承诺,哪怕自己真出不去,陆云兮也一定可以好好活着。 最难消受是美人恩。 得到了想听的回答后,苏木看着老者,立即往前凑了凑说道:“我的梦想嘛……” “嗯……” 苏木想了半天,回道:“要求也不太高,就是有良田千顷,广厦万间,再娶二十九个老婆,房前堆座金山,屋后全是银山,出行是八抬大轿,吃的是海味山珍,衣是绫罗绸缎……” “你这是还不太高?”老者胡子都竖起来了。 “当然了!” 苏木看老者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哼道:“说出来怕你不信!我以前的家可大着呢!我的护院跟丫鬟都分手了。” 老者懵了一下,“你家护院跟丫鬟分手?跟你家大有啥关系?” “受不了异地恋呗!”苏木吹上瘾了。 老者:??? 苏木又想起一首搞笑歌曲,轻咳了两声,唱道:“不是我,跟你吹,我家鸡有三条腿,一脚能把蛋踢碎,驴都被它踢报废……” 老者张嘴就要打断苏木。 只听苏木又唱,“我说话,你别吹,我家狗去过塞北,它跟狮子去约会,每晚搂着……老虎睡~” 老者:?_? “哈哈哈……”苏木看老头儿吃憋的表情,就很开心。 老者直接扭头不理苏木了,显然生气了。 苏木想着老头儿可能会有些接不住话,但没想到他会生气,不解道:“老伯?这咋还不高兴了呢?” “你怎么能骂人呐!”老者斜眼看向苏木。 “我什么时候骂人了?”苏木自己都懵了。 “俺去过塞北!”老者哼道。 苏木无语,自己就只是单纯想吹个牛,拉近跟老者的关系,好让他出去后惦记着自己,谁知道老头儿自个儿对号入座了! 这你妹,古人的脑回路,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啊! 就在苏木郁闷时,老者自己又笑了。 他看着苏木,眼睛中满是好奇,“老夫甚是不解,就凭你刚才这首童谣,我实在难以相信,你能写出那种绝世之乐,你师承于何处?” “北京理工学院!” 老者抚须茫然,“礼公学院?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为何从未听闻?” 苏木点头,“也不怪你,学院还没到这招生呢!” “实在可惜!”老者悠然长叹。 就在两人这边闲聊时,宋斯年与李和光已经离开牢狱,回到了镇上最为繁华的街道。 李和光道:“宋兄,你步履匆匆,赶往何处去?” 宋斯年回道:“怡红院的花魁柳三娘,人美歌不美,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她嗓音独特,偏于中性,苏木这首曲子,我猜大概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怎么可能?”李和光边走边摇头。 宋斯年道:“若不然这样,苏木为何单要提醒我这些?” 李和光道:“我的意思是,苏木怎么可能结识到柳三娘那样的花魁?以怡红院柳三娘的知名度,便是我这种一掷千金者,都难入闺阁,苏木家境之贫寒,别说入阁,就是踏进怡红院的门,都不可能。” 宋斯年道:“我亦贫寒,不也能自由出入怡红院?” 李和光赶紧道:“宋兄,这不一样啊!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在这江南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个见你,不是备上厚礼求诗求字的?何况怡红院的那些姑娘,更是想借你之光,以搏大名啊!” 宋斯年看了眼李和光,信誓旦旦地说道:“苏兄之才,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李和光浑身一震。 宋斯年对于自己的才学,有多么自傲,他是知道的,但宋斯年对苏木的评价,居然还远超他自己,这是从没出现过的事情。 李和光觉得自己,也应该正式一下看苏木的眼光了。 宋斯年接着道:“柳三娘从不唱歌,你可知为何?” 李和光摇头。 宋斯年道:“她说她这一生,若唱歌也只唱三首,不是绝世之乐不唱。” 李和光微微一愣,颔首道:“她也确有这样的资格说。” 宋斯年轻轻拍了拍收入怀中的曲谱,道:“我现在真想听听柳三娘唱这首曲子,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走!”李和光也催促起来。 两刻钟后。 宋斯年与李和光便已来到怡红院的门口,此时大门紧闭,无客出入,倒是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能看到里边有小厮在打扫桌椅。 李和光上前,扣着兽环拍了三下,喊道:“宋斯年宋公子到,还不快快开门相迎?!” 在这凤阳镇,宋斯年的名字,那比银票好使得多。 这边刚一喊完,大门便已打开,几个打扫桌椅的伙计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几个穿着丝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给挤到了一边。 一姑娘道:“宋公子今日来得甚早!” “宋公子,奴家最近得了一句好诗,想向公子请教。” “公子!公子!我已备好美酒……” 一众花倌儿把宋斯年簇拥到了厅前,独将李和光挤出三丈开外。 李和光无奈摇头,赶紧跟了上去。 宋斯年在厅中坐下,说道:“今日来此,有要事拜访柳姑娘,各位情意,宋某自当晚些时候,一一拜谢。” 这时,二楼传来一丫头的声音。 “宋公子,柳姑娘有请。” 宋斯年抬头看了一眼,再次对众人抱拳致歉,随后撇下众人上了楼。 一众花倌,兴致缺缺,感叹自己没有与宋斯年独处的机会。 摇摇头,只能各自散去。 李和光看着宋斯年与自己的差别待遇,心有不甘,都没一个姑娘倾慕于他,忽地急中生智道:“难道……就没人好奇,宋公子因何事找柳姑娘吗?” 众女倌儿们听他这么一嚎,也是一愣,纷纷把头转向李和光。 “嗐!”李和光把手一背,便朝着厅边角落的一张方桌走去。 他边走边道:“此等震古烁今的事情,为何非要让我提前知道?我知道也就罢了,却还苦于无人分享,哎……人生无常……” “李公子!李公子!我有美酒一杯,不知赏脸否?”? 第12章 不世之材 怡红院,二楼,柳三娘闺房。 一扇轻纱帐,阻隔了客厅与内室的视线,宋斯年在厅中圆桌前坐下,便听到了内室中的丫鬟说道:“小姐,净面。” 随后便听到一阵哗啦哗啦地水声。 宋斯年坐于客厅,看着背街一侧的窗户已经打开,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站定,望着远处薄雾下的青山,回忆着苏木吹奏时的那种乐感。 曲子不同于当世之乐,却又仿佛于当世千锤百炼后提纯过一般,甚得古风。 宋斯年真不知道,苏木究竟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境中,才谱写出这么一首绝世之乐的。 而他,竟然说自己还有一首。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公子?公子!” 宋斯年从失神中惊醒,忙回身看向来人,执礼道:“宋某失礼了,请柳姑娘莫要见怪。” 柳三娘不动声色地回了一个万福,邀请宋斯年于圆桌前就坐。 宋斯年大大方方上前,稍一客气,便主动坐下。 “宝珠儿,给公子备些早食。”柳三娘话是对丫鬟说的,但眼睛始终望着宋斯年。 “是!”宝珠儿正要退下。 宋斯年道:“多谢姑娘好意,宋某已吃过了,我来是有要事,与柳姑娘商量。” 柳三娘怔了怔,轻抬玉手,示意宝珠儿退下。 等门闭合,脚步声远,柳三娘才微笑看着宋斯年,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要事,与我这一介女流之辈商量?” 她很好奇,宋斯年虽偶来怡红院,但多数都是在众人间吟诗作赋,单独与她会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谈不上深交。 而且,柳三娘也早已发现,宋斯年为人正直,且不爱色,实乃男人中的极品。 自己文才虽不及他,但美貌资本,可说盖压整个江南道。 就是这样,都无法让其多瞅一眼,她都怀疑宋斯年到底算不算男人。 宋斯年从怀中取出曲谱,放在圆桌上,平推向对面。 “这有一首歌,想请姑娘品鉴。” 柳三娘目光盯着宋斯年,并没有低头看下面的曲谱,“敢问是否为公子谱写?” “不是。”宋斯年摇头。 柳三娘仍不看曲谱,也摇了摇头,“奴记得曾对公子说过,奴这一生……” “还请姑娘先看曲谱,此曲乃当今不世之材苏兄所作,专为你量身定做,看过之后,你不满意,我转身便走,绝不强求。” 宋斯年言语诚恳,没有一丝做作。 这倒让柳三娘表情微微一滞,能让宋斯年说不世之材者,普天之下,又有几人? 于是,她低下头,伸出玉指,拈起宣纸,开始浏览起来。 曲谱相当怪异且杂乱,还不是通行的竖式写法,是为横版,再者歌词甚多,看起来并非字字珠玑,有口水之嫌,且还有些西域文字,好在有工尺谱注释,不然柳三娘直接就丢了不看了。 但架不住宋斯年如此高的评价,硬着头皮细看起来。 粗略看了一遍之后,柳三娘觉得歌词虽是些口语话,却像是在看一则故事。 道不尽红尘舍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 …… 不知不觉就带入了歌词的意境中。 这让她心中一惊,然后再心中默念工尺谱的音律,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虚无中伸出一只手,在轻抚她的心灵。 柳三娘心下更惊,再次收起轻视之心,用心观摩。 片刻后,柳三娘不自觉已流下莫名的泪水,惊呼道:“此曲乃何人所作?” “苏木!” 宋斯年看到柳三娘眼中已经饱含热泪,知道此事成了。 “究竟什么样的心境,能写出如此情绝天地的曲子?”柳三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问道。 宋斯年想起苏木遭遇,叹道:“世间事多变迁……苏兄因些琐事,得罪了黄石,被冤入狱中,不日将要问斩,他的爱妻每日奔波,也无济于事,但这歌词你也能看到,他对生活已看透,却仍抱有积极向上的期望……” 幸亏苏木不在这儿,他要是知道,宋斯年能从歌词中听出这么多东西,一定给他点个赞! 柳三娘一听黄石二字,便知此难有多难,于是跟着感叹。 等叹过之后,柳三娘又有些担忧起来,“宋公子,此曲的确可称得上绝世之乐,可……可奴的嗓音,偏于中性,未必能将此曲……” 宋斯年道:“这便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苏兄专为你声线量身打造,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完美发挥这首乐曲的意境。” “这……” 柳三娘怕自己毁了它,有些不敢尝试。 宋斯年鼓励道:“柳姑娘,苏兄能不能蒙贵人搭救,以雪冤屈,就看这首曲子能否传入‘伯乐’耳中了,还请姑娘切莫再推辞,哪怕最后失败,我等亦无憾啊!” 柳三娘眼神坚定,郑重点头。 楼下。 李和光被一众女倌儿围着,左一杯右一杯灌得他不知南北。 一女倌儿道:“李公子,宋公子他到底因何事找柳三娘呀?” “就是,李公子再贪杯,我们可就不陪了呢!” “姑娘们,他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白瞎了咱们的美酒,咱们走,不理他了。” 李和光哈哈一笑,将酒杯放下,打了个酒嗝,“嗐!你们就不等我卖个关子嘛,好好,我说!” 众女倌儿再次围了上来。 李和光摇头晃脑道:“不消半日,二楼便将传下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之乐!” “绝世之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被李和光的大言不惭给惊到了。 一女倌儿嗤笑一声,道:“呸!你要说别的,兴许就信了,但你要说乐曲,那就是关羽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还千年难得一遇?当我们不存在?” “对!我们姐妹们别的不行,这作曲的能力,还比不了你们?比不了她柳三娘?” “就是!就是!” 众人附和,一片鄙夷声。 李和光提醒道:“你们可别忘记了,宋斯年点评《茉莉花》一曲,说其至少可传唱六百年,然后《茉莉花》就火了,而今天他带来的这首曲,已被他奉为绝世之乐!你品!你细品!”? 第13章 证其才 李和光的话,瞬间点醒了一众女倌儿。 对啊! 宋斯年是什么人啊?那是整个江南道奉之为文人魁首的人啊! 他很少作曲,但若经他点评,一旦被认可,便可青史留名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竟称一首曲子为绝世之乐,又岂会儿戏? 一女倌儿惊道:“此曲真有那么传神?李公子可曾听过?” 李和光得意道:“有幸听了一次伴奏,还未曾听过全曲演奏,不消半日,你们也必能听见,急什么?” “当真好听?当真称得上绝世?” 众人再问。 李和光哼笑道:“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众女倌鄙夷地望了他一眼,又问:“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爱江山更爱美人!”李和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道。 众人又是一怔,只听名字,便觉此曲不凡。 单是这曲子的名字,就像诗一样朗朗上口,又像酒一样回味绵长。 这时。 一道声音从人群外响起。 “此曲乃何人所作?” 李和光怔了怔,站了起来,看到厅内二楼上方,站立着一位白衣女子,她仙气飘飘,似不着风尘,粉黛青施,难俺其媚骨天成之态。 “白姑娘!”李和光赶紧站了起来,拱手执礼。 如果说柳三娘因其美貌是为怡红院的花魁,那么白凤仙便是这怡红院的二号花魁。 她天生一幅媚骨,任何男人见了,都心生爱怜之心。 若是将歌喉并比,白凤仙更像是怡红院的第一花魁,只可惜柳三娘因其容貌过于惊艳,压了她一头。 白凤仙走下台阶,看着李和光问道:“此曲乃何人所作?” 李和光收敛了在别人那里的得意,怯声道:“回白姑娘,此曲乃我一至交好友所作。” 白凤仙斜睨了他一眼。 李和光赶紧纠正道:“是宋公子至交好友所作,他叫苏木,也是凤阳镇本地人氏。” 白凤仙表情一滞,思忖片刻,问道:“凤阳镇有此奇才?所作曲目,真被宋公子评为绝世之乐?” “不敢妄言,等宋公子出来,姑娘一问便知。”李和光回道。 白凤仙瞟了一眼柳三娘的房间,回过头看着李和光,“此人现在何处?” “在狱中!” 白凤仙一惊,“在狱中?为何会在狱中?” 李和光看了看四周,失笑摇头道:“此中事不敢为外人道。” 白凤仙微怔,抬手道:“随我来。” 说着,白凤仙已走向门外,把一众人晾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李和光不敢不听话,赶紧跟了出去。 众女倌儿看着二人出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气呼呼地各自散去。 二人站在门口,白凤仙道:“即在狱中,又是宋公子至交好友,他没把人救出来?” “救不出来。”李和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他得了黄石黄公子。” “黄石?”白凤仙一惊。 李和光道:“白姑娘,宋公子怎会不搭救,可黄公子硬是施压县衙,再加上证据充足,我等是有心无力。” 接着,李和光便把苏木得罪黄石的事情,一并说给了白凤仙。 “无耻!”白凤仙闻言,也微微一恼。 李和光大吃一惊,他之所以忌惮眼前人,便是因为黄石还是白凤仙的座上宾,更有传言,黄石曾欲为白凤仙赎身。 跟黄石亲近的人,李和光都不敢造次。 但今天听到白凤仙对黄石的评价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意会错了。 正疑惑间,怡红院楼上方向,忽传来一阵低沉但婉转的箫声。 李和光赶紧道:“姑娘,这便是那首曲子的前奏。” 白凤仙赶紧凝眉细听。 声音宛转,如潺潺流水趟过心田,如秋风吹过,荡动麦田,如那山间云朵,卷起白烟…… 白凤仙只觉得自己的五感被乐声封闭,整个人掉入了一片世外桃源。 像是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拉着她的手,笑评世间! 她不自觉已留下两行清泪,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在心中翻滚,却又在乐声的抚摸下沉寂,宛如有一位智者将生平坎坷,诉与众人。 曲终! 并没有听到柳三娘的歌声,但单是此独奏,便知必成经典! 白凤仙抹去眼角泪水,按住起伏的心口。 “带我去见一下苏公子。”白凤仙直接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李和光讶然道:“白姑娘,这……” 白凤仙道:“我知一人,或可救苏公子出来,但我要先见一见苏公子。” 李和光并不惊讶,以白凤仙的结交之广,便是说她能请来知州,都不稀罕。 他知苏木对宋斯年的意义,更是义不容辞,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要引路。 白凤仙手往前一挥,停靠在街道一角的一辆马车,迅速奔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 苏木看着这个白衣胜雪的女人,又看了看一脸谄笑的李和光,问道:“你能救我出去?” 白凤仙道:“或可!” 苏木半眯了下眼,“条件!” 白凤仙瞬间浅笑,“单是一首曲子,不足以证明公子文采,小女子向来爱诗词歌赋,不知公子能否以自己这处境,赋首新诗或词,以证其才?” “这有何难?”苏木笑了。 苏木就怕谈钱,谈钱万事皆休! 要论文采,自己这肚子里可装着上下五千年的诗词半壁江山! 怕甚? 白凤仙又道:“非触景生情之作不算,非积极向上之作不算,非冤屈愤懑之作不算!” 旁边的李和光一听这,整个人都硬梆梆了,这不是为难苏木吗? 便是宋斯年在此,也未必能临场作出此等严苛之作? 囚室对面的老者,嘿嘿一笑,“说好的一起蹲大狱,你想悄摸摸出去?难哦!” 苏木白了老者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白凤仙。 他转身在囚室中,慢慢踱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苏木已踏出一步。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踏第二步。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踏第三步。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踏第四步。 “相信未来。” 五步,诗成! 白凤仙只觉一道惊雷横空,劈得她三魂荡荡,七魄幽幽,此等文采,此等临场,此等旷古绝今的诗词结构,竟是被她逼出来的?? 第14章 真难记啊 果然! 人都是逼出来的。 白凤仙此时再看苏木,眼中再无一丝怀疑,全是欣赏。 苏木背到这儿,就已经停了。 再往下背,就有些词不达意,虽说选这首诗有些冒险,诗词结构太过新潮,但架不住这乃诗魂之作,想来穿越古今,得古人赞赏,也不算难事。 他回过身,站在囚室中,双手往后一操,“敢问姑娘,可满意否?” 白凤仙默默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你再辛苦几日,我这就去请人救你出去。” 苏木立马一喜,换了张脸,跑到格栅处,拉起白凤仙的手,啵地亲了一口,“散可油!” 白凤仙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手背传来,半边身子麻乎乎的。 她一是没有反应过来苏木变脸之快,二是没有想到苏木会在有人的情况下,当众亲她的手背。 似僵了好久,白凤仙才赶紧抽回手,俏脸泛起红晕。 “登徒子!”白凤仙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苏木还兀自开心地送别,“白姑娘,等我出去,也送你一首曲子,哈哈哈,贵人呐!李兄!散可油!” 李和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被苏木扯着衣袖给摇醒了。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苏木,“苏兄,你是真嫌命长啊!” “怎么了?”苏木微愣。 “白姑娘那是什么人啊?在这凤阳镇,在这江南道,敢在白姑娘面前轻浮之人……”李和光说着,用手做了一个抹自己脖子的动作。 苏木一惊,“白姑娘她……是个刺客?” 李和光:??? 老者:???? …… 狱外。 白凤仙上了马车,等车夫把车帘闭下,便道:“凤阳客栈。”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 当马车稳稳地停在凤阳客栈门口时,白凤仙已一身白衣,头顶着白色斗篷,脸上遮了块白色丝巾。 她下了马车,迈步进了凤阳客栈,自己上了二楼,站在了一间写着柳峰翠三字的房间门口,她将斗篷披在身后,抬手敲了两下。 一个声音从房间内传出,“进来。” 白凤仙轻咳了一声,伸手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位老者正坐在一张圆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似看到了精彩处,一边点头,一边道:“等会儿再说。” 白凤仙没敢言语,静默站在一边。 半晌后,老者把书本合上,轻拍在了桌上,抬头看着白凤仙,笑道:“小凤仙,你可算来了,今日去哪个村子?” 白凤仙轻嗯着想了一会儿,提议道:“就去陆家庄!那里出了位不世之材,或许就是大人认识的旧人调教出来的!” “哦?不世之材?”老者笑着摇头表示不信。 白凤仙道:“宋斯年称其文采,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这难道还不能算不世之材?” 老者表情微怔,宋斯年他是知道的,但江南道还有比宋斯年更厉害的人吗? 几无可能! 白凤仙又道:“大人不是常说,您的故人是一位才情绝世的人吗?教导出另一位绝世之才,也不难?除非……大人骗我。” “哈……” 老者怔了怔,被白凤仙拿话堵了,干笑道:“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想见见他了,走,陆家庄!” 白凤仙笑着上前,准备扶起老者,被他拒绝。 “老夫戎马一生,虽有些上了年纪,但你莫要小瞧我。” 老者一边说,一边背手,独自往门外走。 白凤仙只能摇头失笑,赶紧在后面跟上。 两人下了楼,走出凤阳客栈,钻进了白凤仙带来的马车。 车子顺着大道,很快便拐入了一条非石板铺就的石子路,行了约一里多地,石子路也不是了,马车开始颠簸起来。 白凤仙被颠的有些想吐。 老者却反而很开心,“这就对了嘛,你早带我来这边多好,都那么多年不回来了,变化太大的地方,肯定不是我要找的地方嘛!” “早知道,我骑马跟上好了。”白凤仙连连叫苦。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后,车夫叫停了马车,对里边道:“大人,前面就是陆家庄。” 老者在车内道:“好,那就停在这里,我与小凤走着过去。” 车夫把梯凳放置好,老者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后,突然眉头一皱,“小凤仙,这凤阳镇到底有几个陆家庄?” 小凤仙也跳下马车,回道:“一共有五个,有前陆家庄、后陆家庄、中陆家庄,还有南陆家庄、北陆家庄。” 老者叹道:“哎,真是难记。” 发了一句牢骚后,他又问,“这是哪个陆家庄?” “中陆家庄。”白凤仙一边往前引路,一边道:“这里距离凤阳镇位置最为尴尬,所以人口流动也最大,我已托人打听过,年约四十,名为陆玲的女人,整个凤阳镇一共有三个,既然三个都不是您要找的人,那就应该是改名字了。” 老者叹道:“是啊!有这个可能。” 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中陆家庄的村貌,渐渐开阔起来。 老者看着看着,突然道:“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这儿?” 白凤仙道:“莫不是因为我说这里出了位不世之材,大人就……” “不!”老者摇头,“我是真有一种感觉,就是这里。” 说着,老者自己加快了脚步,踏入了村庄当中。 经过了几处破旧的茅草屋,老者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笃定般走了过去。 白凤仙紧紧跟着。 不多时,老者停在了一处更为破旧的小院旁边,透过篱笆墙,他看到有一位妇人,正在浆洗衣服。 他怔了怔神,眯眼朝着茅屋里边看去,这时一个七岁的孩童,从屋里边出来,因为跑得太急,而跌倒在地。 浆洗衣服的妇人,头也不抬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就是不知道跑慢点!非等磕你个头破血流,才会慢慢走。” 老者听着声音,眉头一拧,用颤抖地声音,嘶哑道:“春丫?” 浆洗的妇人一怔,手中的棒槌,抬起来就没在落下。 她僵了片刻,猛地回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时,疑惑地看了半天,问道:“您是……” 第15章 笑问客从何处来 妇人很吃惊,都已经多少年没听过有人喊她小名了,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看了院外老者好半天,妇人仍记不得他是谁,为什么知道她叫春丫。 绊倒后自己爬起来的孩童,拍了拍土,也好奇地打量老者,“老头儿,你是谁啊?为什么叫我娘亲春丫?” 妇人赶紧道:“你个小王八蛋,你木哥哥不是告诉过你,见到比你爹年纪还大的要叫爷爷吗?一点礼数都不懂。” 孩童儿撇了撇嘴,扮了个鬼脸,跑出去玩了。 老者哈哈一笑,激动地对身边的白凤仙说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白凤仙道:“您真认识?” 妇人更惊,她疑惑地打量着老者,分明不记得认识他。 “春丫,我是玲玲的表舅啊,你六岁时常跟着你玲姐屁股后面,让我下河给你们捉鱼,想起来没有?”老者提醒道。 妇人一听老者提起这个,眉头更皱,但还是摇头。 老者道:“你玲姐就总喊你小王八蛋,这你总不会忘记?” 妇人愣了愣,回道:“你说的是我香凝姐?” “香凝?”老者这回愣了。 妇人站了起来,把湿手在身上来回擦了两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香凝姐,的确是有一个表舅,但,他是总爱偷看张寡妇洗澡的那个,是你不?” 老者:??? 白凤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老者已经面红耳赤,但总算找到了故人,硬着头皮说道:“我每次下河捉鱼,给你们烤鱼吃,都不记得!就记得我趴了一回寡妇家的墙头?” 妇人惊讶道:“薛舅舅?您……您不是打仗死在外边了吗?” 薛九野赌气道:“是啊,我这不是带你去阴曹地府报道嘛!” 妇人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太阳,“薛舅舅,你又吓我!我就说这陆家庄,还有谁记得我叫春丫,原来是您。您原来没死。” 薛九野问道:“春丫!你玲……你香凝姐呢?” “几年前,得了一场病,死了。”妇人走出院子,指着离这不远的一处茅屋,“我姐她一家子太苦了。” 白凤仙秀眉微皱,一旁问道:“你指的香凝?是否为陆香凝?” 妇人没多想,只是一点头,便要给薛九野引路。 薛九野瞄了白凤仙一眼,感觉她话里有话,没有开口问,而是跟着一起往前走去。 “云兮!云兮?”妇人老远就大声喊了起来。 薛九野不等发问,妇人便道:“云兮姑娘是香凝姐捡来的孩子,是给阿木木当媳妇的,人可漂亮可勤快了。” “阿木木?”薛九野一脸问号。 妇人道:“薛舅舅走的第五年,香凝姐嫁人了,然后就生了一个儿子,叫苏木,半年前刚成年,族长还给他取了字号呢,叫叫、成林来着。” 白凤仙在一旁无语道:“这也太巧了?” 薛九野看着白凤仙,“巧?难道你说的不世之材是苏木?” 白凤仙微笑默认。 薛九野不自觉有些激动到颤抖,“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正说着,只见前方那破旧的院落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提了桶水,倒入院中的木盆中,旁边一大堆衣服已洗了大半。 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超过五十件,有看起来很新的,也有一些旧的。 有华丽一些的,也有非常朴素的。 陆云兮擦掉额头上的汗,隔着飘动的衣服,看向院外,喊道:“李婶,你找我?” 李婶小跑着进了院子,拉起陆云兮的手,就出来了,来到薛九野跟前,说道:“这是阿木木的亲舅姥爷!看这穿着,已是大富大贵之人,木木有救了!” 薛九野前一刻还脸带欣慰,后一瞬间,脸上的肌肉,就全都僵住。 陆云兮看着薛九野难看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薛九野出神过后,忙问道:“怎么回事?苏木犯了什么事?” 陆云兮一听提这个,就泪眼扑扑往下掉。 李婶道:“一个月前,木木与云兮到镇上买书,碰见一个无赖非礼云兮,木木把人打了,对方告了官,本来这事都了了,谁知道保辜最后一天,那王二突然死了,知县就抓了木木,定了杀人罪,现在已经被抓进了县衙。” 薛九野看向白凤仙。 “嗯。”白凤仙低头说道:“仵作验伤,王二的确死于头伤。” 薛九野稍一沉吟,一想不对,如果苏木真是不世之材,那么这种事情都轮不到自己出手,就已经被解决。 像白凤仙这种青楼女倌儿,最是爱文采斐然的读书郎。 真有惊世之才,又怎会不搭救? 况且现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花钱免除牢狱之灾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除非有别的原因,干预了这一情况。 白凤仙似乎看出老者心中疑惑,说道:“大人,此中另有隐情,请容我回凤阳镇,细说给您听。” 薛九野目光一凝,使得白凤仙不自觉低下了头,于是转向陆云兮,语气和蔼道:“孩子,你别哭,我是你们的舅姥爷,不管苏木犯了什么事,都有我在前面顶着。” “是。” 陆云兮擦掉眼泪,把薛九野请进家中仅坐了片刻,便让薛九野先回了凤阳镇。 路上。 薛九野原本的好心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然。 白凤仙已经把她从李和光那里知道的一切,全说给了薛九野。 这让薛九野都犯起了难。 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牵扯到皇亲国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投鼠忌器。 白凤仙沉默了好久,看着薛九野,问道:“大人带兵劫狱,让苏木从军,如何?” “你这是关心则乱,”薛九野挑帘看向窗外,“黄家在圣上面前参我一本,那不是一参一个准吗?” “那给苏木换个身份?找个人顶罪?”白凤仙再次出主意。 薛九野抱臂深思,“你看他们已经家徒四壁,但书却有几百本,受此冤屈,岂愿隐姓埋名?就算我甥外孙咽得下这口气,老夫也咽不下去。” 白凤仙道:“先救出来,再说别的不好吗?” 薛九野中气十足地对车夫说道:“先去大狱,我要先见见我那甥外孙!” 第16章 骂战 要想把自己的甥外孙救出来,薛九野至少有九种办法,九种。 但要想用最扬眉吐气的方法救他出来,则必须等。 这需要时机。 而且,薛九野虽从白凤仙这儿,听了一些关于苏木的评价,但很片面,无法立体地想象苏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就不知道,该不该用那最扬眉吐气的方法搭救。 只能先去探试一番,再作打算。 马车去陆家村用了一个时辰,回来时,就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可见马儿被抽得该多痛。 车夫将马车停下的时候,白凤仙几乎是连滚带爬下来的,她扶着车轮,单手捂着心口,恨不能把胃一并吐出来。 薛九野下了马车,双手往后一操,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车夫忙对白凤仙道:“白姑娘,还不快跟上?” 白凤仙连连叫苦,吐了一口酸水,赶紧跟了上去,到监兵那里打点后,领着薛九野进了大牢。 等白凤仙把薛九野领到苏木囚室前的时候,发现苏木正在睡午觉,倒是苏木囚室对面一个老头,正在和李和光喝酒。 白凤仙便小声问道:“苏公子他……没事?” 李和光瞅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盯着苏木看的薛九野,赶紧回道:“白姑娘,苏公子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我这就喊他,苏……” 老者一抬手,打断了李和光,“让他睡会儿。” 李和光收声点头,心里不住地猜测白凤仙领来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薛九野隔着木格栅,只能看到苏木的侧颜,虽囚室中昏暗,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只看了一会儿,便低声道:“有七分像玲……” 话说一半,薛九野忽道:“走!” 这话自然是对白凤仙说的,白凤仙也不知道薛九野为什么不叫醒苏木,只能对李和光道:“李公子,请照顾好苏公子,小女子必有重谢。” “白姑娘客气了,”李和光站起来,拱手执礼,“我与苏公子乃刎颈之交,你看这几床棉被,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送进来的。” 正喝酒的邋遢老者听了,酒都喷了出来。 薛九野倒是看了李和光一眼,称赞道:“他入狱,你都不离不弃,是条好汉!” “不敢当!”李和光满面红光。 薛九野又瞅了一眼睡下的苏木,转身便走,白凤仙赶紧跟上。 这时。 走道前方,拐进来了几个人,周捕头与韩荣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人,开始巡视牢房。 中年人一边走,一边指着过道两天格栅上的锁链,说道:“上令,每把铁锁的锁孔都应贴着‘封’字,为何都没有?” 周捕头赔着笑,“卑职失职,卑职这就差人去贴。” 中年人一指过道上的人,又道:“牢房重地,闲杂人员甚多,以后每旬只许探视一次,必须加强戒备。” 周捕头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中年人与薛九野擦身而过后,看着李和光正给囚室中的老者倒酒,来了脾气,“这是来蹲班房,还是来采风的?成何体统?风纪官看到的话,你们每个人罚俸一年都是轻的。” 周捕头给李和光使了眼色,说道:“请李公子赶紧回去!” 李和光正要收拾东西,韩荣突然一指正在睡觉的苏木,“大人,此人白天睡觉,晚上定思越狱的勾当,您看需不需要给他加上脚链?” 中年人怔了怔,扭头看了一眼睡着的苏木。 周捕头一听,又看了看旁边的李和光,赶紧道:“没那个必要,叫醒就行了,”他一皱眉,看着韩荣,“叫醒他。” 薛九野本来都要走了,听到这个,身体都气抖了。 老夫强忍着不跟甥外孙说话,想让他好好睡会儿,你们还敢把他叫醒? 他当时就要转身,白凤仙赶紧伸开双臂,轻拦道:“大……薛爷!不能冲动!” 韩荣拿着朴刀,在格栅的锁链上使劲敲击着,“苏木,给我醒醒,再看到你白天睡觉,便给你加副脚链。” 磅磅地敲击声,很快就把苏木吵醒。 苏木看到是韩荣后,直接骂道:“又是你这个腌臜货,你头上插个簪子,愣充天线宝宝,腰里别只死号子,你冒充打猎的,你家祖坟冒烟,你不用水灭用尿浇,你……” 韩荣本就嘴笨,一拔朴刀,恶狠狠道:“你再说一句,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顷刻间取你性命。” 苏木不甘示弱,哼笑一声,“哼!你敢进来?我白刀子进去,你绿帽子出来,不信?来呀!” 噗次! 韩荣感觉比中刀还难受。 周围人听着这通叫骂,大家集体愣了三个呼吸,随后便哄堂大笑。 薛九野原本还有些气不过,但听了苏木这通叫骂,直呼内行! 韩荣气急败坏,一咬牙就要拿钥匙开锁。 中年人轻咳了一声,说道:“何必因吵嘴动刀兵?先去整改其它问题。” 说着,他看了一眼苏木,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周捕头拍了拍韩荣的肩膀,赶紧叫后面的人跟上,一起走远。 白凤仙看着薛九野面色缓和,放下捂笑的手,“见见他?” 薛九野‘嗯’了一声,又转身走了回来。 李和光见二人回来,转向苏木,轻喊道:“苏兄,白姑娘来了!” “这么快?”苏木刚躺下,听他这么一喊,站了起来,来到门边。 只见一位身披黑裘的老者,跟在白凤仙后边,他面带慈祥,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眼窝深陷,显得很是深邃。 难道这是能救自己出去的贵人? 白凤仙来到囚室前,对苏木道:“苏公子,你可认得此人?” 苏木轻轻摇摇头,胡乱道:“莫非……这是我失散多年的……父……爷爷?” 苏木也不管那许多了,能把自己救出去,叫两声爸爸又怎么了! 狗日的封建社会,没人权的。 连睡个午觉,都睡不好,总被那孙子各种理由吵醒。 只可惜眼前人年龄太大,得改口叫爷爷才行。 薛九野看着苏木,左右打量,欣喜异常,“错不了,跟玲珑太像了,”他欣喜的同时,又纠正道:“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你爷爷,我是你舅姥爷!” 第17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木闻言,已然木讷。 他本把一切指望,放在了宋斯年身上,不曾想这果实开在了李和光身上。 要不是李和光把白凤仙带来,白凤仙绝无可能把自己的舅姥爷给搬来。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高潮啊! 可见自己当时把‘爱江山更爱美人’直接送出,简直就是明智之举。 “舅姥爷!” 苏木伸出手,抓住了薛九野的手,激动过后,怀疑道:“你说你是我舅姥爷?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为了骗我们钱?嗯,骗钱有点抬举我自己……” 白凤仙看着苏木那表情,恨不能敲他一棒,太贱了! 薛九野道:“木木,是舅姥爷没有照顾好你们,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白凤仙把自己带薛九野回乡寻亲的事情一说,苏木这才确定,这真是原身的舅姥爷。 虽不知道薛九野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看白凤仙在此人面前,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便知这老者身份高得吓人。 听李和光说,便是知州见了白凤仙,也得亲切地叫一声白姑娘。 青楼女子,就好比后世明星,认识什么级别的上层人物,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苏木感慨,自己上辈子成也女人,败也女人,这一辈子还是? 想得太远有点头疼,苏木觉得还是得来点实际的,给舅姥爷的第一印象,不能差了。 他没有叫冤叫屈,只是一个劲地回忆往日美好,勾起老者思绪,谈笑之间妙语频出,把薛九野逗得频频发笑。 薛九野抚须而笑,看着这个让人意外颇多的甥外孙,关心道:“你蒙此大冤,住在狱中,应该过得不好?” 苏木一幅看淡一切的表情,回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薛九野目光一凝,面容严肃。 白凤仙也被苏木的话给惊到,看苏木的眼神儿,也愈发敬佩,“公子有吞天之志,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丈夫!” 薛九野眼中满是赞许之光,原本他只想看看苏木是什么品性,什么性格,而今一接触,很难相信苏木真的只是一个秀才。 这种心境得是受多少苦,才能磨砺出来的啊? 越是这么想,薛九野的心,就越是痛苦。 若是苏木人穷志也短,只想苟活,他立刻就能把人救出来,但苏木志存高远,救他出去的方式,就必须慎重。 他看着苏木,小心问道:“木木,换个身份,重头来过,不比在这里受罪强?” 苏木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觉察出薛九野话里似乎还有另外的含义。 他担心自己的回答,让这便宜姥爷不满意,开始给自己加戏,他奋然转身,看着碗口大的窗户,背着手说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能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俱哉?” 此话掷地有声,薛九野不自觉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 白凤仙看苏木的眼神,愈发崇拜。 就连静默蹲在一边的李和光,还有囚室中假装饮酒的老者,都被苏木这番话给震得心神俱震。 此等自拔于流俗的豪言壮语,说起来有些上口,听起来有些上头。 不愧是秀才出身! 到底跟普通人不一样。 薛九野沸腾的血液,再听苏木喷一会儿,估计就烧起来了,他揩掉眼角的热泪,说道:“木木,三天之内,舅姥爷如果没把你救出去,我把头拧下来让你蹴鞠!” 苏木转身回来,淡淡道:“舅姥爷,我等你的好消息。” 薛九野不再片刻停留,安慰了两句,便领着白凤仙走了。 李和光提着食盒,等薛九野走后,来到苏木跟前,笑嘻嘻道:“苏兄!我今日才知,我与苏兄的文采,实有云泥之别,你那句‘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一定会是凤阳镇今年的十大金句之一。” “是吗?”苏木立马换了玩世不恭的表情,道:“早知道我应该换那句‘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好了!” “哦?”李和光竖耳倾听。 囚室对面的老者,目送薛九野离开后,听着苏木与李和光的对话,不仅眼中迷茫,连心也跟着盲了。 他实在分不清,苏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但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苏木,应该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因为他跟薛九野,一个在市井,一个在庙堂。 鲜有交集。 念及此,老者也站了起来,看着苏木笑道:“小兄弟,看来你的好日子要来喽!” 苏木哈哈一笑,将鬓前碎发,往后一抿,“是啊!睡个觉先!” 说着,他便重新躺在被褥中。开始想像出去后,干些什么。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怎么着也得先玩上半年再说,得计划计划,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叫半年的姑娘。 李和光见苏木躺下又睡,也不再打扰,跟二人道别离开。 老者看着苏木在那里掰着手指小声嘀咕,好奇道:“高兴的睡不着?你在数羊吗?” 苏木摇头,“数什么羊?我睡不着的时候,通常是数女朋友!我在想出去后,做些什么!” 老者道:“读书人不都为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吗?这还用想?” “我才不要!”苏木摇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到头来伴君如伴虎,免不了一咔嚓!我还是想娶二十九个老婆先!” 老者无语,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读书人。 不过,他反倒觉得苏木与别人大为不同,有一种罕见的气质。 老者笑问道:“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老想娶二十九个老婆?” “因为,每个月得给自己放天假!”苏木不以为然道。 老者: ̄へ ̄ 狱外。 薛九野进了马车,车夫等白凤仙也进去后,将布帘放下,问道:“大人,是回军营?还是凤阳客栈?” “大人,黄石每月二十六号,必会前往怡红院听曲,不如我实情相告,若他识趣,此事便按下不表,若他冥顽不灵,到时候您再出手收拾他也不迟。”白凤仙认真出主意道。 薛九野一甩袍袖,“善!” 时间如指尖流水,转眼已是傍晚时分。 怡红院二楼,柳三娘看着已备注得密密麻麻的曲谱,难掩激动的心情,此乐曲无论清唱多少遍,都不曾有厌倦的感觉,实在罕见。 这时,门外传来鸨母的声音。 “三娘,黄公子到了,跟我下去打个招呼。” 第18章 软饭不靠脸 鸨母的声音响过之后,柳三娘转头看向宋斯年,见对方没有任何表情,起身道:“公子,奴去去就回。” 宋斯年微微颔首。 柳三娘刚走出几步,忽又顿住脚步,她转身看着宋斯年,“宋公子,此曲作者既与黄石有过节,不知我能否居中做个说客,使他们干戈化玉帛!” “非君子!” 宋斯年只说了三个字,便闭口不提,而是重新拿起曲谱,细细研究。 柳三娘轻叹了口气,她也明白,宋斯年这三个字,指的是黄石。 但她也听得出来,宋斯年并不介意她当一回说客,只不过根本不抱有希望。 柳三娘不再多言,出了闺房,见到鸨母正站在二楼倚栏前,往厅下观看,随手关了门,上前道:“妈妈。” 鸨母回了头,拉住柳三娘递过来的手,笑道:“三娘,黄石黄公子今日过来,并未点你陪酒,但你总该露面打个招呼不是?” “妈妈考虑的是。”柳三娘也不反驳。 鸨母领着柳三娘,沿着二楼走廊,走到了正对楼梯的一个红房。 这是整个怡红院最好的房间。 每当怡红院举行大型歌舞演唱,楼梯中间的方台,便是整个舞台的中心,而眼前的这个房间,便是最佳看台。 能包此房间的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的大咖。 鸨母到了红房门口后,先按了下干瘪的心口,才伸手轻轻敲门,“黄公子,三娘来了。” “进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出。 柳三娘看着鸨母推开红房的门时,不起眼的角落里,同时投过来了几道肃杀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就是黄府的私兵。 进了门,柳三娘看到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厮,正在给黄石梳头,黄石坐在铜镜前,正着眼睛似在享受。 鸨母把柳三娘送进红房,自己告退了。 柳三娘隔着珠帘,远远地给黄石施了一个万福,“黄公子!” 黄石扭头瞅了柳三娘一眼,继续盯着铜镜,他懒洋洋道:“听鸨母说你今日练了一天的新曲儿,呆会儿唱吗?” “大概会的。”柳三娘回道。 黄石‘哦’了一声,颇有兴致地问道:“新曲儿叫什么名字?” “爱江山更爱美人!”柳三娘再回道。 黄石本都想把眼睛闭上了,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名字是真敢起啊!新曲儿是何人所作?” 柳三娘没吭声。 黄石没听到回话,扭过头看向柳三娘,他没见柳三娘如此神态过。 “公子问你话呢!还不快回话!”一旁梳头的小厮提醒道。 柳三娘道:“新曲儿的作者公子也认识,他叫苏木。” 黄石先是一愣,转而嗤笑,“他?还会作曲?想必也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劣作,我原本还想听你先清唱两句,那就算了!你退下!” “公子!”柳三娘并不想离开。 黄石脸色不悦,一抬手就打断了柳三娘的话,“出去!” 柳三娘终究没再说话,退出了红房。 这边门还没关上,鸨母已经领着白凤仙,来到了红房门口。 鸨母迟疑,以为柳三娘至少要多呆一会儿,才会出来,没想到会这么快,便低声道:“黄公子让你出来的?” 柳三娘点头,然后瞟了一眼白凤仙,轻轻一点头,独自离去。 鸨母这下心里没了底,看着白凤仙道:“我的小凤仙啊!你可别让黄公子不高兴,我收到消息,黄公子今天宴请的人,来头很大。” 白凤仙道:“知道了妈妈,你太啰嗦啦!” 说着,便把鸨母拉在身后,自己敲门道:“黄公子,我是白凤仙。” “进来。” 白凤仙直接把鸨母留在门口,说道:“妈妈先回,好酒好菜,直接送来。” “你呀!”鸨母拿手指点了一下白凤仙的额头。 白凤仙等鸨母一走,把门随手一关,进了红房后,不等黄石开口,自己打开了观看歌舞的窗户,外面的嘈杂声,很快将红房塞得满满当当。 黄石不悦,扭头看了一眼白凤仙,但没开口。 正在梳头的小厮出声道:“放肆,没看见公子正在净……” “掌嘴!”黄石淡淡道。 小厮冲着白凤仙道:“还不掌嘴?” 白凤仙没动,静静看着黄石。 小厮突然觉得铜镜中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他当即一惊,忙跪了下来,一边掌自己的嘴,一边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黄石等小厮连‘掌’十几下,嘴角都开始冒血,才淡淡道:“净面。” 小厮肿着脸,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恨,重新给黄石梳理。 白凤仙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一袭白衣,平静的望着下面。 只见楼梯的方台周围,已有奏班就续,机械枯燥且朴实无华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小厮给黄石净面后,帮着他换上一身盛装,收拾妥当才退出了红房。 白凤仙这才回头瞅了一眼黄石,说道:“公子真是生得一幅好皮囊!” 黄石呵呵一笑,也不生气,走至窗前,与白凤仙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大厅中忙碌的人,笑问道:“我若非生于富贵家中,便是凭借这张脸,也能吃一碗软饭?” 白凤仙心里作呕,面上不变,“公子,能吃软饭的从来都不是靠脸。” 黄石好奇,“哦?那靠什么?” “靠得是肾!”白凤仙没看黄石,仍然盯着大厅中间。 黄石面有微变,看着白凤仙道:“不要以为自己是薛九野的暗子,就可以几次三番对我无礼,你名义上仍是这怡红院的花魁!” 白凤仙道:“多谢公子提醒。” 黄石哼了一声,又道:“薛九野究竟是为了什么来的凤阳镇?” 白凤仙倚窗道:“为了一个故人。” “哦?故人?”黄石深思片刻,“可有找到,几时离开?” “走不了了!”白凤仙回道。 黄石听得白凤仙话里有话,不顾白凤仙倚窗,把她拉了一把,将窗户关上。 白凤仙看着黄石,一幅柔弱至极的样子,说道:“他故人之后,被黄公子送进了大牢,你说……他怎么走得了呢?” 黄石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柳三娘刚才提的新曲儿,此时再看白凤仙,一脸地吃惊,“苏……苏木?” 第19章 叫我一声义父 白凤仙听得秀眉微皱,“公子,居然记得苏木?” 在她看来,黄石这种人确实平时不怎么招惹人,一旦招惹,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 别说苏木就是一个小秀才,哪怕就是当地县令,他都未必高看一眼。 能记住苏木,还真让人挺意外的。 黄石没回白凤仙的话,而是低了头,开始沉思对策。 如果不是柳三娘刚才进来,黄石怎么也不可能想起苏木这号人,又因为白凤仙提醒被关,他才确定就有这么个人。 “薛九野的故人之子?”黄石哈哈大笑,一边摇头,一边道:“开什么玩笑?” 白凤仙正色道:“公子以为我在开玩笑?” 黄石回到圆桌前,坐了下来,单手撑住桌子,说道:“难道不是吗?你跟柳三娘在我这儿唱双簧来了,是吗?” 白凤仙一怔,猜测刚才柳三娘进来的时候,多半也提了苏木。 但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是因为出于苏木的文采,自己则是有任务在身。 白凤仙呵呵一笑,道:“黄公子,先不说苏木是不是薛大人故人之后,今日坊间留传出一段金句,不知你可曾听到?” 黄石没说话,显然想听。 白凤仙便背诵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能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又何俱哉!” “哼!”黄石冷笑。 白凤仙道:“圣上尚且忌惮史官书之,何况公子?若是苏木因冤而死,这句话便会留传千古,那么到时候,公子免不了要被骂上几百上千年,你能受得了吗?” 黄石一阵牙疼! 得罪文人的后果,不在于身前受辱,死后亦不得安生。 这是最可恶的。 白凤仙又道:“苏木确实是薛大人故人之子,得知与公子本无大恩怨,差我做个说客,公子你也不损失什么,是?”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提起桌上的一壶茶,给黄石倒了杯茶。 话说到这个份上,该给的面子,那已经是给够了。 要是黄石再不开眼,就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黄石轻眯了眯眼睛,看着茶杯中的浮沫,没有表态。 这时。 鸨母领着几位伙计,叩响了红房的门,好酒好菜上来了。 黄石正要让他们把东西放桌上,一位皂白袍男子闪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 他挥手让男子退下去之后,对鸨母说道:“半个时辰后再上,我先出去一趟。” 鸨母连连称是,招呼着伙计们退了下去。 黄石等人一走,扭头看着白凤仙,“行!我给薛大人这个面子,不过……我得先去会他一面,听他一句话!” “公子请便!”白凤仙笑着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红房。 黄石看着白凤仙走出去,面色一沉,眼睛闪着寒光,握紧了拳头,说道:“备马!” 白凤仙从红房离开后,回了自己的闺房,身皮裘衣的薛九野,正独自饮酒,看到她进来,投了一个‘如何’的眼神。 “他很识趣!”白凤仙走上前,给薛九野倒了杯酒,说道:“不过,他说要见一见苏木,不知道为了什么!” 薛九野也有些好奇。 白凤仙道:“大人放心,我已差人通知那边,呆会儿发生什么,都会一字不差地汇报过来。” 薛九野道:“听闻黄石此人十分好色,且爱折磨人?” 白凤仙摇头,“与传闻大不相同,此人并不好色,且心机深沉,与外人印象中的纨绔,完全不沾边。” “那他为什么因为陆云兮,非要跟苏木过不去?”薛九野不野问道。 白凤仙想了想,说道:“云兮姑娘,确实长得倾国倾城,大概连黄石也不能免俗,这是人之常情!” 薛九野道:“事情未必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查!” “是!” 狱中。 苏木与老者隔着一条走道,正在下盲棋,李和光作陪。 正下一半,狱卒韩荣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李和光一见黄石,大吃一惊,忙站了起来,恭敬道:“黄、黄公子!” 黄石斜了一眼李和光,对韩荣点了点头,让韩荣把火把置于墙上,站在了苏木的囚室跟前。 他一边打量囚室的恶劣环境,一边掩住鼻子,“苏公子,住得可还习惯?” 苏木看到来人,才知道把自己按死在囚室中的罪魁祸首,原来长这样。 他淡淡道:“舒服极了,要不,你跟我住两天体验一下?” 黄石看着苏木,“苏公子,要想出去不难,我有一事,想请苏兄帮忙!” 李和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在这凤阳镇,能让黄石说帮忙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白凤仙的人脉之广,在他心中,又提了一个层级。 老者也收了玩心,退到了囚室中的阴影中,偷听谈话。 苏木却嗤之以鼻。 黄石的名字,早已经上了他的小本本,几句道歉都抹不掉的恩怨,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请他帮忙? 把他关这几天,让人毒打他,真就当没事一样? 黄石怕不是脑子有坑? 这让他气极反笑。 苏木优雅地站了起来,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看着黄石,“我知道,你在凤阳发了财,生意做得很大,生活过得很好,有私兵与官府保护你,你不需要我这种朋友,可是……现在你来找我说,想请我帮个忙?但你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你甚至不想叫我一声义父。” 静! 很静! 出奇地静! 黄石只觉得苏木当众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他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大的侮辱。 他盯着苏木,眼中流露出恶毒的神色。 随后,黄石仅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便转身离开了牢房,鞋都走掉了一只,而不自知。 李和光眼珠子几乎都快掉下来,他能看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整个凤阳镇,敢让黄石叫爹的人。 他!出!现!了! 这绝对是凤阳镇有史以来,最让人跌掉下巴的一次对话,足以载入凤阳镇县志一般的对答! 回到阴影中的老者,重新趴在格栅边,看着苏木,越看越喜欢,“小兄弟!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义父?” 第20章 凭他一个秀才 “老伯,你捣什么乱啊?”苏木笑着坐了下来,完全不理会李和光看他的眼神。 一旁的老者抿嘴偷笑,看苏木时流露着看一件艺术品似的目光。 “小兄弟,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老者抚着须,“我太喜欢你了,如果老夫有女儿,我一定要把她许配给你。” “就冲您这热情,别说您闺女大我三十,就是大我三千,我也不往外推。”苏木自然顺杆往上爬。 老者听后,笑得都直不起腰了,一个劲冲苏木竖大拇指。 李和光没笑,他是笑不出来,他紧张地看着苏木,“苏兄!你这可就把他得罪死了!” 苏木瞟了一眼李和光,“怎么了?刎劲之交。” 李和光愣怔了一下,想起白凤仙带来的老者,立马豪气干云道:“那也没啥!你放心苏兄!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老者止了笑,由衷道:“世人都说宋斯年其才一时无两,我反倒觉得,你才华横溢,灵气竖飞,卓尔不群,谈吐高雅,举止大方,别说整个江南道,便是放眼大宇王朝,也是一等一的绝顶人才。” 李和光看老者的眼神儿都变了,这吹得有点过了? 苏木淡淡一挥手,“每当有人夸我的时候,我总感觉局促不安,因为我觉得……你夸得还不够!” 李和光:??? 老者也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这边说笑的时候,白凤仙的闺房中,一位丫鬟敲门而入,她拿了一张一寸宽的纸条,直接替给了白凤仙。 薛九野放下酒杯,重新拿起筷子夹了片藕,刚放进嘴里,就见白凤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白凤仙让丫鬟退下去后,把纸条双手往前一递。 薛九野没有接,直接道:“说。” 白凤仙张了张嘴,道:“黄石到了狱中,说有事请苏木帮忙,苏木不仅没答应,还让黄石叫,叫一声……爹听听。” 薛九野伸出去的筷子,突然就停在了半空。 他愣了愣,突然笑道:“这小子有这么倔的脾气?原话是怎么说的?” 白凤仙就看着纸条,念道:“黄石说‘苏公子,要想出去不难,我有一事,想请苏兄帮忙!’” 薛九野夹了一片藕,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着。 白凤仙继续念道:“苏木回的是‘我知道,你在凤阳发了财,生意做得很大,生活过得很好,有私兵与官府保护你,你不需要我这种朋友,可是……现在你来找我说,想请我帮个忙?但你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你甚至不想叫我一声义父。’” 念完纸条,白凤仙都有些心疼探子的手。 飞鸽传信的纸条就这么大,居然真把原话记下来了,这是把话当诗抄下来的? “哈哈哈……” 薛九野听白凤仙念完,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白凤仙可笑不出来,原本苏木服个软就出来的事儿,现在倒好,把黄石这一通骂,那还能大事化小? “瞧瞧!我这甥外孙骂人都这么有水平!”薛九野不仅不担心,还有些欣慰。 “大人,现在得另外想办法救苏木了。”白凤仙无奈叹气。 薛九野道:“你只需派人护他狱中安全,剩下的事情,我亲自办。” “是!”白凤仙点头,并将纸条准备收起来。 这时,薛九野突然一伸手,“拿来!” 白凤仙怔了半天,才知道薛九野要的是她手中的纸条,赶紧恭敬递了过去。 薛九野借着烛光,眯眼看了半天,说道:“我甥外孙不愧是秀才,水平就是高,这段话我以后要背下来,可能会用到。” 白凤仙:o(一︿一+)o 这边薛九野刚把纸条收入袖中,窗外忽地传来一阵低沉且极富有旋律的乐曲声。 前奏响了片刻,柳三娘的歌声随音乐一起传了进来。 “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 ……” 柳三娘一日苦练,在奏班的协作配合下,爱江山更爱美人这首歌曲,用了只一天的时间,便正式登台表演。 这主要也是因为宋斯年,不想浪费时间。 他不知道在这首曲子火起来之前,能不能救出苏木,但他只能尽力去尝试。 歌声幽幽,洞彻整个夜空,宛如一道无形的声波,以怡红院为中心,向四周荡漾传播。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 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 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哪 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 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 怡红院内,此时全无杂声,所有人都被这首曲子给震撼到了,没有人听过如此超凡脱俗的音乐,也没有人会想到,柳三娘那趋于中性的嗓音,在这种娓娓道来的歌声中,仿佛推动着百丈高的海浪,向他们压了过来。 歌声传到大街上,米铺的伙计,因为听得入神,把米都装在了米袋外面。 茶楼的伙计,因为听到歌声,茶杯中的水都溢出而不自知。 路过怡红院的马车,车夫听得歌声都着了迷,甚至连马儿都听得入了神,与对面行来的马车撞在了一起。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面朝怡红院方向。 无数人屏息倾听,无不陶醉于乐曲优美的旋律中,无法自拔。 黄石的马车停在怡红院门口后,他也被柳三娘的歌声给惊到了,驻足听了一小会儿。 也不由得惊叹柳三娘的声音,与这首曲子堪称绝配。 在白凤仙对他说,苏木扬言‘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这句话时,他是真的瞧不上苏木,还垂于竹帛,凭什么?凭他一个秀才? 呵! 笑话! 但此时听了这首曲子,他知道苏木那句话,并没有夸大。 黄石虽然作词作曲不算能手,但也略通音律,他知道单凭此曲,苏木已经可以名留青史。 “可恶啊!” 黄石越想越气,一咬牙,抬脚踏进了怡红院的大门。 第21章 县官不如现管 怡红院中。 无数人沉醉在‘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乐律中,全都忘记了时间,抛却了杂念,一种莫名的情愫,像一只小手似的,在挠着心脏。 太意外了。 谁都没想到,人美歌不美的柳三娘,一开金口,居然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一曲唱罢,整个怡红院中安静了好半天,才有人开口喊道:“请柳姑娘再唱一次。” 有此人开头,更多人开始附和。 “柳姑娘,我金某出五十两银子,想再听一遍这首曲子!” 一个人这么喊也就罢了,厅中环坐着的众多文人雅士,也纷纷掏出银票,交给了场中行走着的小厮们。 有钱的拿出了银票,钱不多的直接给了碎银。 很快,小厮手里的赏盘,就被堆得老高。 鸨母一看这架势,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她刚开始还有些担忧柳三娘第一次献唱,会砸了招牌。 谁知一开口,便来了一个王炸! 宋斯年早就猜到大家会是这种反应,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如此绝妙的音乐,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共鸣,他事先就已猜到,如今看到这么多人喜欢它,他知道用不了三天,整个凤阳镇,就会满大街哼唱它。 台上。 柳三娘感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站在琴边对台下看客们,施了一礼,重新回到琴前坐下。 她没再多说,开始了第二遍演唱。 黄石回到红房后,站在窗前,看着轻抚琴,开口唱的柳三娘,听着朗朗上口的音乐,阵阵出神。 这时,红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月白袍,个子很高,走进来后径直走到了黄石身边,也站在了窗前,看着厅中唱曲的柳三娘。 “黄公子,真不敢相信,柳三娘能唱出如此动听的乐曲。”中年男子听得极为享受。 黄石同样没看中年男子,而是盯着下面,淡淡道:“吴大人,此次大考过后,一定要来凤阳住上数月,你听这曲儿,不比京城的强?” “确实强,作此曲者,难道是大名鼎鼎的宋斯年?” 黄石呵笑道:“并不是。” “哦?”中年男子吃惊,“这江南道还真是人杰地灵,既然不是出自宋斯年之手,那又是何人?” “一个将死之人!”黄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似乎已经满是冰霜。 中年男子怔了一下,感觉黄石话里有话,但他为官多年,明明很好奇,就是能忍着不问。 黄石还想等他发问,自己好顺便说出诉求。 谁知对方不上套,便主动道:“吴大人,新来的知县,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到了这凤阳镇,不拜我家老爷子?” 吴宗泰笑了笑,说道:“那就是个愣头青,黄公子不理他就好。” “此话怎讲?”黄石追问。 吴宗泰便从窗前撤开,回到了圆桌前,自己倒了杯茶,他吹着浮沫,轻泯了一口,才说道:“此人是承德十九年的进士,原本已升至京城府尹,因为铡了阁老的外甥,受了排挤,才被发配到这里的。” 黄石惊道:“铡了阁老的外甥?那他能活?” 吴宗泰呵呵一笑,“要不说黄公子别理他呢?圣上保的他,连阁老也只能自认倒霉,碰上这么个闷油瓶。” “闷油瓶?”黄石疑惑。 吴宗泰道:“门右平,人如其名,不爱说话,做事一丝不苟,人家不敢查的案,他查,人家不敢管的人,他管,总之……就是一个不知变通的官场菜鸟,但奇了怪了,越是这样,圣上越喜欢他,你说这事闹的。” 黄石随手关上了窗子,回到圆桌前坐下,“圣上难道要办大案?” 吴宗泰呵呵一笑,摇着头说道:“黄公子就不要再为难下官了,这种事情,下官怎么会知道?” 黄石笑道:“是是是。”他说着拍了拍手。 红房的门,被人推开,黄石只对来人点了点头,那人便心领神会地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那人复又回来,身后已背了一只画筒。 黄石接过画筒,亲自拆开,在吴宗泰跟前徐徐展开,“吴大人,素闻你深谙书法,我这有幅字,一时分不清真假,还想请你帮我掌掌眼。” 吴宗泰接过卷轴的另一侧,细细品鉴。 很快,他便惊讶地说不出话。 黄石看着吴宗泰的表情,微笑道:“吴大人?这《祭侄文稿》是不是颜真卿的真迹?” 吴宗泰看了半天,没有挪开视线,对于一个喜欢书法的人来说,这祭侄文稿的含金量,比之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也不差多少。 如此真迹,就在眼前,怎能不多看两眼。 吴宗泰轻轻抚着稿本,声音都激动了,“黄公子,你这幅字是从哪儿得到的?” 黄石呵呵一笑,“一位朋友相赠,我这种人不懂风雅,但喜欢附庸风雅,也就收了。可我听说,这东西要是真迹的话,能值一座银山,所以很好奇,它……是真的吗?” 吴宗泰笑着摇了摇头,“公子也别难为我了,我虽爱书法,但我真看不出来真假。” 黄石便道:“你不好意思说,那我便知道了,这是假的,”他一转头,对送画轴来的人说道:“阿四,烧了!” 被称为阿四的男子,上前扯住画卷,便要往圆桌的烛光上放。 吴宗泰立马站起,抽走了烛台,“公子!这是做甚?” 黄石道:“我的家中,岂可放置赝品?” 吴宗泰道:“公子!你今日便实话实说了,你请吴某来,真就是为了当我面烧这幅字的?” 黄石哈哈一笑,让阿四把稿本一收,重新装入了画筒。 他亲自盖上筒盖,交到了吴宗泰的手里,“吴大人,我只问一句,凤阳知县此刻,人在哪里?” 吴宗泰咬了咬牙,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与门右平几乎同时来的凤阳,但有人告了状,拦下了门右平的马车,所以,他没有直接上任。” “告的是谁?”黄石皱眉问道。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有可能是黄国舅,也有可能是薛九野,”吴宗泰听着窗外曲声,捡起之前的话问道:“不管门右平来干什么,那肯定惊扰不到公子,在凤阳这一亩三分地上,您只记住一句话就行。” “什么?”黄石缓缓端起茶杯。 吴宗泰收好《祭侄文稿》后,笑道:“县官不如现管!”? 第22章 行个方便 吴宗泰看黄石若有所思,继续道:“黄公子,门右平虽说现在被贬成了知县,但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被圣上喊回去?” 黄石点头,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一点。 吴宗泰便索性提醒道:“门右平那怎么说都是当过府尹的人,这次来这儿,要么有任务,要么就是避风头的,这县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不得靠着县丞与主簿?” 黄石再看吴宗泰时,终于脸上露出了微笑。 吴宗泰把《祭侄文稿》收好,语重心长地说道:“要我说啊,黄公子,你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了,别说门右平来到这江南道,查不出什么,就算是查出来,又能如何?” 黄石没有给表情,只是低头品了一口茶水。 吴宗泰见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没继续往下说,他此行来江南道,第一时间就去拜会了黄府。 别说黄石今天送了这幅字,就算是不送,回了京城,那也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跟门右平不一样,一大家子人要他养活呢。 黄石淡淡一笑,突然对阿四道:“阿四,带吴大人去泡个澡,小玉姑娘刚才还找他来着。” 阿四话不多,直接点头看向吴宗泰。 “是小玉呀!”吴宗泰说这话时,语气瞬间年轻了二十岁,“那我也不打扰公子雅兴,改日公子到了京城,可千万要让下官做一回东。” 黄石笑笑点头,目送吴宗泰走出红房。 阿四用了没多久,便重新回到了红房当中。 黄石已经自己喝起了小酒,他等阿四走近些后,才道:“去找钱县丞,告诉他姓苏的那件事情上,必须公事公办,还王二一个公道。” 阿四点了一下头,准备离开。 黄石又补充道:“再去一趟监牢,告诉韩荣,事情如果再办不好,就不是小儿落水,而是落井了。” “是!”阿四这次应了一声,退出了红房。 怡红院的大厅中。 宋斯年与一众女倌儿坐在一张方桌前,听着柳三娘第四遍唱苏木的曲子,很是欣慰。 昨日一晚上没合眼,今天又忙活了一天,他实在有些困了。 等柳三娘这一遍唱完,他刚要起身,准备离开,便看到李和光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李和光一眼就看到了宋斯年,直接冲着宋斯年一招手,自己先出了怡红院。 宋斯年有种不好的预感,困意瞬间就没了。 他连忙走出怡红院,看到站在外面不进来的李和光,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道:“李兄?是不是牢里出事了?” 李和光指着自己的马车,“宋兄!先上车再说。” 等宋斯年上了马车,李和光便把黄石到监牢找苏木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宋斯年听完,咽了口唾沫,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苏木想出去,但没想到苏木会这么固执。 甚至连黄石提什么请求,都不听直接骂他,再这凤阳镇,敢这么对待黄石的人,还是头一个。 宋斯年苦笑摇头,“走!去牢里陪着苏兄!” 李和光道:“宋兄,你今夜便回家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好。” 宋斯年不放心,说道:“没事,在哪儿睡都一样,昨天有人夜间准备暗算苏木,被我阻止,今夜恐怕将更为凶险。” 李和光无奈道:“苏兄也真是的,服个软先出来,多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宋斯年道:“依我看,苏兄的性格决定了他的行为方式,他是那种……” 李和光看宋斯年顿住,好奇追问,“哪种?” 宋斯年想了想,说道:“比如苏兄自己摆了个地摊,这地摊可以没生意,但你过来直接砸他的地摊,那他是跟你不死不休的那种。” “受不了丁点委屈?”李和光直接做了总结。 宋斯年笑着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不一定看得准,但给他的感觉便是这般。 李和光叹道:“在这凤阳镇,敢这么硬刚黄石的人,除了宋兄,今天又多了一位苏兄!只是不知道白凤仙找来的老者是谁,有没有能力救他出去。” 宋斯年若有所思道:“但愿!” 二人在马车上聊了一路,终于来到了监牢。 李和光下了马车,不等宋斯年下来,就已经前去打点,但被门口的狱卒给挡了下来。 “行个方便。”李和光笑嘻嘻地往狱卒的手里塞了块碎银。 谁知狱卒直接把碎银推还给了李和光,冷着脸道:“行什么方便,这里是监牢,要探视明日白天再来。” 李和光怔了怔,“我刚从这出去的,你忘了?周捕头人呢?你去把他给我喊出来!” 狱卒不理。 李和光顿时恼了,就差指着狱卒的鼻子骂街了。 这时,周捕头从里边走了出来,连忙拦住了冲动的李和光,把他跟宋斯年拉到了一边。 周捕头低声道:“李公子,宋公子,今日太晚了,你们明日再来,司狱大人回来了,正在大发脾气,还让人收了苏木囚室的棉被,我只是调到这里当几天差,二位公子请别让我为难。” 宋斯年一听这个,顿时惊慌道:“周捕头,苏兄今日恐遭不测!” 周捕头看着宋斯年,“宋公子啊,司狱大人他这个时候过来,又刻意针对苏木,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上头下的命令,我能怎么办呢?” 李和光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劫狱?” “嘘!”周捕头一听这个,赶紧噤声。 李和光急道:“只是不知这司狱的胃口大不大,只要今夜无事就好,哪怕给白凤仙那边争取一天的时间,也好啊!” 宋斯年知道,没可能收买司狱的,他就是黄石叫来的。 对方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黄石上眼药吗? 肯定不敢! “别试了,行不通的。”周捕头摇着头,“我刚提了一句,现在被赶出来看守大门了。” 宋斯年看着敞开的监牢大门,第一次发现,贪污腐败竟然有好的一面,公私分明有时也让人急得肝疼。 周捕头连叹了几口气,说道:“二位公子请回!” 说着,周捕头就要回去。 刚一转身,周捕头就看到街道的一侧,行驶过来了几十辆囚车,每辆囚车上,分别关押着几十个身穿破衣烂衫的乞丐。 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也认识。 正是凤阳县衙的总捕头,周明成! 第23章 这很反常 周捕头愣了愣,看着这么大的阵仗,当时就懵了。 几十辆囚车,上百号犯人,总捕头这是干什么去了? 打下了一个土匪窝子吗这是? 等到周明成的马儿停下,几十辆囚车的轱辘声,也渐渐跟着停止前进。 周明成一抬腿,从马上跳了下来,望着周捕头说道:“周怀安,司狱大人在不在监牢?” “呃……” 周怀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在的。” 周明成直接道:“去把司狱大人喊来,接收一下犯人。” “这些……全都是?” 周怀安望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头,着实有些不信。 “嗯。” 周明成轻嗯了一声后,转身对身后的一队捕头们说道:“清点人数,准备交接。” 众捕头齐声道:“是!” 随后,就见这些捕头,把押解来的囚车打开,将上面的囚犯,都清了下来。 这些囚犯站在囚车前,原本该是一个个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可不少人的脸上,都像抢功似的。 周怀安往台阶上走的时候,还时不时扭头看着这么一大群人。 他走到台阶前,脚都没伸上去,当时就绊了自己一跤。 周怀安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跑了进去。 司狱正在值守室,与韩荣低声交谈。 正说着,听到了周怀安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他眉头皱了皱,起身走出值守室。 周怀安因为跑得快,眼看司狱出来,没收住脚,差一点扑到司狱的怀里。 韩荣往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周怀安,这才没让他撞倒司狱长。 “毛毛燥燥的,成何体统?”司狱板着脸道。 周怀安一手指着牢狱外边,一手给自己当擦汗,“司狱大人,总、总捕头他、他押解犯人过来了,喊司狱大人去交接。” “什么?”司狱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这时候,往牢里送人犯了,这不合规矩啊! 这怎么没收到上面的公文呢? 司狱定了定神,让韩荣拿了官帽,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押解几人?” 周怀安道:“数不过来。” 司狱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数不过来?” “犯人数不过来,”周怀安喘着粗气,“黑压压一大片,少说也有百十来人。” “什么?” 司狱长当时就傻眼了,直接骂道:“狗东西,你又喝多了,押来几个犯人都数不清了?” “大人一看,就知道了。”周怀安也觉得委屈。 司狱看了一眼韩荣,二人同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黄石公子交待的事情,恐怕要完不成了。 司狱长抬脚出了牢狱大门,看着三排身着破烂衣衫的人,站在两列捕头的中间时,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周围的火把,已经很多、很亮了,可这光亮,居然没看到人犯队伍的尽头。 司狱长当时就破防了。 周明成走向司狱长,双手抱拳施了一礼,把手中的一张名单,直接递向了司狱长。 “司狱大人,这是此次缉捕来的人犯,共计一百一十八人,县丞今日来不及核实,命我等先押解入狱,等核实之后,该斩斩,该流放流放,该笞刑笞刑。” 周明成说完,见司狱长不接名单,疑惑道:“大人?” 司狱长这才回过神,接过名单看了一眼,为难道:“周捕头,这是怎么回事?这凤阳县衙的牢狱,它……它也关押不了这么多人啊?” 周明成道:“县丞大人说了,请司狱大人务必克服一下困难,明日一早,他便尽快核实。” “这……” 司狱长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周明成便让自己的捕快,与司狱身后的韩荣等人,一起把百来号人,押入了牢狱中。 这些人有的带着枷锁,有的带着脚链,有的什么也没带,有不少人除了头发乱一些,还显得倍儿精神,他们还有些人带着凶煞之气,全无半点弱民的意思。 司狱长自己都怀疑,以周明成这些捕快的实力,未必能擒得住这么多号犯人。 可事实就是这样,无法反驳。 场外。 宋斯年与李和光看着这一幕,两人也愣了,确实听过县衙一下子拘捕过百十号人的事迹,但只是听过,谁见过啊? 今天,算是开了眼。 李和光等人都押解进去后,连连称奇,感慨不已。 宋斯年却不像他那样,他眼睛很尖,已经看出此次押解来的人犯里,有很多人眼中流露着一种侠气。 这些人的眼神儿,像极了给他减字谱的老者。 难道,是那老者安排进去保护苏木的? 宋斯年不能不往他身上去想,越接触老者,越觉得他不简单,至少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李兄,我们回!”宋斯年知道,今日的苏木,想死都难。 “宋兄!那苏兄他……”李和光是真想救苏木,不为别的,就为他敢让黄石叫义父。 宋斯年笑道:“苏兄不会有事的,这凤阳牢狱,本就只能关押一百多人,一下子又来一百多,苏兄的囚室,今天晚上估计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啊……”李和光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狱中。 苏木与老者看着排队往里走的人犯,谁都没先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者先憋不住了,开口道:“我见过庙会上人挤人的,这里边人挤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呢!是不是怪热闹的?” 苏木还是没吭声,他已经觉得今日来的人,忒多了点。 这很反常。 而且,李和光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进来,使得他有亿点点慌。 还有,韩荣刚才看他的眼神儿,仿佛吃定了他一样,连带着那个没怎么露过面的司狱长,看他时神色,都有些古怪。 这说明,黄石崩不住,要对他动手,早知道就不装逼了,先出去再说多好啊。 正纠结时,一名狱卒打开了苏木的囚室,对排着队的其中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进去。” 那几个囚犯刚要低头进去,突然后面有人喊道:“等一下,这里风水好,我们今晚要睡这里。” 狱卒骂道:“你当你是住客栈呢,想住哪儿住哪儿?” 那喊话的人,往前了两步,来到狱卒跟前,往对方手里一推,狱卒愣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火把光亮,只看了一眼,便笑道: “行行行,就依你们!” 第24章 胸肌练得不错 狱卒发了话,那伙人便堂而皇之地钻入了苏木所在囚室。 苏木也不敢吭,看着这伙人,个个都膀大腰圆像北极熊,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这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屁股可能会受不了。 正担忧时,苏木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也跟着进了囚室。 虽然火把的光亮不足,但依然能看出这人长得很白,且皮肤有些过于细腻,不同别人。 而且,这人乃凶乃凶的……草!是个女人? 什么情况? 进入囚室的人,一共有六个,五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居然还有一个打扮成男子的女子。 这让苏木都迷茫了,男女同监? 这女人能受得了吗? 似乎感受到了苏木异样的眼光,那女人抬起头瞪了苏木一眼,见对方目光正顺着脖子往向下,不由怒道:“你看什么呢?” 苏木一怔,“小、小兄弟!你胸肌练得不错嘛!” 整个囚室瞬间就静下来了。 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听了苏木这话,不由得身体一紧,全都紧张地看向那娇小女子。 原本这女子脸上已经抹了些灰,现在直接就黑了。 对面囚室的老者,就一直看着苏木这边的动静呢,听到苏木这番话,当时就笑不活了,他把嘴唇咬得很紧,最终还是没有崩住,哈哈大笑起来。 囚室中的女子,听着对面老者的笑声,咬着牙怒视苏木。 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集体远离那女子,挨着一面墙蹲下来没敢吱声,他们同时投向苏木,眼神中全是你小子自求多福的表情。 苏木也感觉气氛不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直接闭了嘴,一个人蹲角落里,假装画圈圈。 女子尽管很生气,可看苏木不在吭声后,也没出什么过激举动,等狱卒把锁链一锁,直接闭了眼睛,坐下休息。 苏木借着走道上的光亮,偶尔偷瞄她一眼,只能看出这女子五官很精致,眉不是秀气,而是给人一种英气,不知道是不是会武功。 依着苏木原身对这世界的了解,有些人在江湖上行走,是有些功夫的,只是苏木不确定,原身认为的功夫,跟自己后世幻想的武功,到底是不是一回事儿。 走道上,排队进入囚室的人,渐渐不那么热闹了。 老者见苏木能这么快认怂,也是没想到的,他打了一个哈欠,一幅没看到好戏的样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回到了自己的草席上。 等所有囚犯都安顿好以后,韩荣与司狱长一起巡视牢房,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大牢,多少有点肝颤儿。 这特么什么世道啊,住大牢还兴组团啦? 他们走到苏木囚室跟前时,看着里边几个黑熊成精一样的猛人,直嘬牙花子。 苏木倒是乐了,看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些人的到来,是出乎他们的预料的,只要顺利过了今天晚上,还怕他们耍阴招? 当自己的七舅姥爷,是吃素的吗? 黄石小儿,你等老子出去,非打得你走路扶墙根儿不可! 这边苏木憧憬出去后,怎么报仇的时候。 怡红院中。 白凤仙又准时接到了丫鬟送进来的纸条,她看过后,赶紧道:“有别的人出面帮忙。” 薛九野表情微微一怔,“什么人?” “暗子说这伙人,像是凤阳镇外的一些游侠。” 薛九野沉吟了一下,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知道是谁出的面吗?确定是暗中保护苏木的吗?” “还不清楚。”白凤仙直接把纸条递向前。 薛九野还是没接,用手指反扣圆桌,敲了两下,示意白凤仙将酒满上。 白凤仙收了纸条,提起精致酒壶,将酒续上。 薛九野道:“让你查苏木生父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白凤仙摇头,“这个人在凤阳呆得时间太短了,连您认识的春丫,都没怎么见过,陆香凝几乎是一人把苏木带大的。” “你有没有试着提‘玲珑’这个名字打听?”薛九野又问。 白凤仙点头,“试了,更没人知道了。” 薛九野叹气道:“罢了,这么久了,打听不到,才是正常的。继续让人盯着那边,还有……” 他顿了一下,又道:“那个殴打过苏木的狱卒,给我想办法弄出来,敢打我甥外孙,活得不耐烦了他!” “是!” 白凤仙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门右平还没现身,大人……要不要暂时回营,免得碰个正着,他下来可是带着那个人的眼睛下来的。” 薛九野道:“怕什么?考察凤阳镇地形,本就我分内之事,别说他一个府尹,就是内阁的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白凤仙听薛九野这么说,便吃了定心丸,不再提这件事。 薛九野听着厅下柳三娘的曲声,也半松了口气,问道:“这曲儿,真是我那甥外孙写的?” “如假包换。”白凤仙笑吟吟道。 薛九野颇为得意地颔首称赞道:“怪不得你说他是不世之材,仅凭此曲,便可比拟天下作词人,独领风骚一个时代,一点儿也不夸张。” “是呢!”白凤仙笑着,又想起一件事,说道:“公子还答应我,等她出来,也送我一首绝世音乐呢!我可不想输给柳三娘。” 薛九野哈哈大笑,感觉苏木有此才学,自己脸上沾了大光。 白凤仙轻声笑着,又问:“大人,柳三娘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啊?” 薛九野摇头。 白凤仙道:“那么,她就是黄府的人了?” 薛九野轻抚了一下胡须,“也许……也不是。” 白凤仙就皱起了眉头。 薛九野道:“不用理她,只要不与你为敌,你就莫招惹她,苏木为什么把曲子给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白凤仙嗯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 此时。 怡红院的红房中,黄石正一个人喝着酒解闷,窗外厅下的柳三娘,已经不知道唱了几遍‘爱江山更爱美人’了,就这还一阵被人狂点。 曲虽好听,但这作曲人,却让他如芒刺背,好生厌烦。 正生着闷气,突然红房的门被阿四推开。 阿四上前,附在黄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就见黄石拿起酒杯,砰一下子就摔在地板上,“姓钱的家伙,这是给我上眼药呢?” 第25章 试探 黄石气得牙根疼,不给姓钱的打招呼,还没这破事,这一打招呼,反倒登鼻子上脸了。 一百多号人,一晚上送了进去,办别人的事,也太积极了点。 黄石摔了杯,气不仅没消,反而越积越多,他在红房中踱着步,恶狠狠道:“去告诉司狱,今晚必须除掉隐患,我不管他是火烧还是水淹,总之,今晚办不成,就等着吃板子!” 阿四侧了侧首,没有回答,转身走出红房。 另一边。 白凤仙再次给薛九野满上一杯后,说道:“今晚,公子或许仍会有事,想必此时黄石已知狱中发生的一切。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多准备些。” 薛九野嗯了一声,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很小的瓷瓶,然后把他交给了白凤仙。 “大人,这是?”白凤仙接过瓷瓶,就要打开。 薛九野阻止道:“勿动,此瓶中乃是一颗丹丸,是老夫行走江湖时,得一神医所赠,能解百毒,拢共也就三粒,一粒给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最后看了一眼瓷瓶,又端起酒杯,“两更天以后,你去一趟监牢,把这个给苏木吃了,只要再给我两天,再不放出我甥外孙,我掀翻这破牢。” 白凤仙很好奇丹药来历,此时也没敢去问,应了一声,便起身入了内屋准备去了。 薛九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表情越发凝重。 …… 一匹高头大马,从怡红院的的后院窜出,跳起老高,朝着凤阳牢狱方向奔驰而去。 阿四跟了黄石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他也从来没见过,黄石会如此想要一个人死,甚至说出了那样的话,这与他认识的黄石,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但无论如何,该传达的消息,还是要送到。 阿四马鞭拍下,骏马奔腾,不多时便来到牢狱外,他身有腰牌,甚至马都没下,便闯了进去。 司狱见了阿四,也不敢拖大,命韩荣牵了马,他则单独领着阿四进了值守室。 阿四道:“今晚必须成功。” 司狱为难,请阿四落了座,也跟着坐下,“还请四兄替在下回句话,如今狱中多了百余人,我这根本就没机会动手啊。” 阿四重复道:“今晚,必须成功。” 司狱脸色铁青,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把苏木单独提出来,那不合规矩。 一个被判了斩刑的人,又不是没招供,连拷打的机会都用不上。 “四兄……” 阿四面无表情道:“公子说了,他不管你是火烧还是水淹,总之,今晚必须成功。” 司狱还在苦恼,阿四已站了起来,直接走了。 韩荣把手中的缰绳递上前,看着阿四离开后,回到了值守室,“司狱大人,或许真可用火攻!” 司狱一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了?” 不能黄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出了事,又牵连不到他。 诺大一座监牢,被一场大火一烧,死几个囚犯,不用半日,整个凤阳县就都会知道。 他一个小小的司狱长,就是头上长了两个脑袋,也挡不住悠悠之口。 “我说的火攻,并不是指,真的把所有人都烧死,咱们可以……这样……这样……” 韩荣趴在司狱长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过了一会儿,司狱长终于眉开眼笑,“你小子,真够损的啊,得亏你想得出这招。行,就按你说的办,把人都给我叫来,先喝通大酒。” “是!”韩荣得令,快步出了值守室,喊人去了。 韩荣在牢狱中一喊,值夜的狱卒,立马就跟着他回来了,难得司狱开口让喝,谁也不藏量了。 很快值守室,就已经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夜色之中,一身夜行衣的白凤仙,宛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牢狱西山墙壁的房顶上。 她向下探视过后,发现狱中,除了一个把门的,全都跑到值守室喝起了酒,不禁摇起头。 “姑奶奶我还以为闯得是龙潭虎穴呢,就这?” 白凤仙纵身一跳,从近一丈高的墙上跳了下来,落地之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身着夜行衣,白凤仙瞅准方向,快步探入牢狱。 牢狱之中,原本有一只挂在墙上的火把,只见白凤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石子,嗖地一弹,便将走道上的火把,给打了下来。 火把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火光也随之熄灭。 苏木囚室中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娇小女子,唰地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走道上的声音。 她轻拍了拍墙壁,囚室中的五个大汉,也唰地一下子睁开眼睛。 倒是苏木睡得正香,浑然不知这一切。 白凤仙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借着极好的目力,停在了苏木的囚室边上,她刚想用石子弹醒苏木,就见黑暗中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锁住了她的手腕。 她大吃一惊,想要收手已来不及,顿时另一只手,取出匕首,就要割那人的手腕。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记重击,像是有人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啊!”白凤仙吃痛,惨叫出声。 啪嗒。 一枚石子落在了走道上,传出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 囚室对面的老者,突然道:“白姑娘?” 白凤仙想捂嘴不发出声音,但没想过会被人认出来,她这边赶紧收了手,忙道:“是你让人保护他的?” 老者嗯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救他吗?” 白凤仙委屈极了,她把手中的瓷瓶取了,交给了那个锁她手腕的女子,“我是来给苏木送药的,不管受了多重的伤,服下此丹,可续命两日,这两日他很危险,不能出事。” 囚室中的女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害他?” “你……” 白凤仙无语,她一是想试探今天来的人,二是为送丹药,没想到反被她们当成敌人。 囚室对面的老者道:“白姑娘我问一句,苏木真是你家大人的甥外孙?” “如假包换。”白凤仙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者表情略失望,“好,我知道了,等他醒了就会给他。” 白凤仙点点头,回头多瞄了小锦一眼,然后便如狸猫般轻身退去。 第26章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老者等白凤仙走后,皱起眉头细细思索。 依他几十年的识人本能,可以确定白凤仙带来的丹药,基本上是不用怀疑的,只不过他想不通,那薛九野明明可以用很多种办法救苏木出去,为什么偏用最保守的这一种。 这才是最蹊跷的地方。 难道庙堂里,已经白炽化到了这种地步?连薛九野行事,都得如此小心谨慎了吗? 小锦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有些疑惑,什么药能如此神奇,还再重的病,都可续命两日,当这是戏文里的蟠桃吗?咋不说起死回生呢? 她看了一眼睡着的苏木,又低头看了下瓷瓶,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下意识地拔开了瓶塞。 顿时,一股奇香扑面而来。 囚室的环境,已经足够恶劣,可是这瓷瓶中迸发的异香,仿佛能让人极乐登天。 老者沉思中,忽闻异香,惊问:“什么东西?” 小锦失神,把瓷瓶往老者方向一递,“师父,你闻闻是不是这个?” 老者往前凑了凑,仔细一闻,大吃一惊,“你个小兔崽子,这是生阳丹,快,快给苏木服下。” “什么生阳丹?”小锦听着被骂,有些难过。 “别废话了,快给他吃了。”老者急吼吼道,“这生阳丹,是大神医杨天星融百种草药提炼而成,将死之人吃了能续命的,只要能撑到杨天星赶到,就能活命。” 小锦吃了一惊,“这不就是神药了吗?” “你以为呢!”老者又催促了一遍,“这丹药极易挥发,开瓶散于空气中,药效失半。” 小锦这才来到苏木跟前,先把苏木的嘴掰开,才把生阳丹放了进去,然后又给苏木合上了嘴。 老者道:“不行,得让他快吃下去,含在嘴里没有用,唾液与丹药呆在口中,不仅没有好效果,反而还有可能中毒。” 小锦无语,“那怎么办?” 老者想了想,出馊主意道:“要不?你用嘴吹一下?” “师父!”小锦都要懵了,这是吹得下去的事儿吗? 小锦不乐意。 老者道:“真没时间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万一他是那个谁呢?” “这……”小锦难受了,她一指囚室中的一位大汉,“小强,你来!” 被点名的小强,往后退开两步,“师姐,我是男人,这、这不合适啊!” 另外几个壮汉,也怕被波及,一致劝道:“对对,不合适,这不合适,还是师姐来。” 老者又催促道:“没时间了,快点的。谁让你打开它的?” 小锦更难过了,人家虽然是师姐,可也是个女孩纸啊! 当着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面,去亲一个陌生人? 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听得老者又催,小锦硬着头皮,闭上了眼睛,按住苏木的眼睛,把嘴怼了上去。 她使劲吹了两下,没有成功。 老者觉得不对,提醒道:“要不,用舌头试一下?” 小锦当时身体一僵,人都麻了,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你老人家能不能别这么露骨啊! 我本来想尝试呢,你这么一说,我到底试不试啊? 小强也在一边道:“对,师姐,用嘴吹估计没用,要不,用一下舌头?” “滚一边去!”小锦直接发飙道。 小强赶紧闭嘴,不再言语。 黑暗中,小锦全身发烫,估计背只羊在身上,那羊得变烤全羊。 谁让自己闯了祸呢,她轻咬了一下嘴唇,又把嘴怼了上去,用舌尖抵着生阳丹,往苏木的嗓子眼顶了过去。 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苏木的舌头,开始了自我反击,两舌交战,小锦一下子如遭雷击。 身体绷得都要直了。 正要抽走舌头时,心口突然被一只手给覆盖,小锦眼珠子当时就要掉出来。 耍流氓是不? 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苏木,可小锦万万没想到,身体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居然不听使唤。 直到苏木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小锦才猛地抽身退开,闪到了一边。 苏木也被她猛地一推,迷糊中醒了过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嘴,湿不溜湫的,还有股香味儿,嗓子有些不舒服,像是刚做了核酸。 而且,自己的弟弟好像敬礼了,他忙起身捂紧。 只见黑暗的囚室中,几个大汉的眼睛,像一颗又一颗夜明珠似的盯着他看,他顿时毛了。 该不会自己做春天的梦时,肢体跟着反应了? 这也太社死了啊! 幸亏大家以后不用天天见面,不然没脸见人了都。 “小兄弟?做恶梦了?”老者关切地声音传来。 苏木一惊,小声问道:“现在是几更天?” “二更一刻,”老者笑嘻嘻又道:“你梦到什么了?” 苏木摆了摆手,一幅别提了的样子,说道:“没什么,梦到排队做核酸呢。” 老者一怔,显然听不懂,他也不追问,而是继续自己的问题,“小兄弟,你说你出去以后,到底做些什么呢?” 苏木暂时没了睡意,见囚室中的几个猛男,都闭上了眼睛,似乎没什么敌意,便轻声闲聊道:“不是告诉过你嘛,先娶上二十九个老婆……” “打住!”老者道:“咱们也算忘年之交了,说点真心话。” 苏木哈哈一笑,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喽,我也不知道。” 老者道:“白天那个女子带来的老者,看起来像个军户,他真救你出去,你是不是会跟他从军?” 苏木一怔,“从军?从军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从军,当兵打仗,那不是我能干的,我就一秀才,我才不装那瓣蒜呢!” 作为穿越众,苏木很有自知之明,他一直没想过从军打仗,当一名威名赫赫的将军。 那太难了。 打个游戏,五个人都能骂上二十分钟,真上战场打仗,属于白给那种。 既然在这世界又活一回,那快活一生,做个逍遥客挺好的,他就是喜欢朴实无华且枯燥的生活。 老者笑道:“那总得干些什么?” 苏木憧憬道:“如果出去了,我大概会当一个说书人,讲一只猴子,得到了一根铁棒之后的故事。” 老者皱眉,好奇道:“这是什么故事?这能养活你自己吗?” “当然能!”苏木又一犹豫,道:“不过,我可能得先找老伯你借三百两,开个茶摊先!”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非要选这个?” 老者一甩破袖子,直接回草席上睡觉去了。 第27章 强强联盟 苏木就随口一说罢了,直接把老头儿聊自闭了,也是没想到的。 模糊地看着老者,重新躺回去睡了以后,苏木也动作很轻地再次躺下休息。 他很烦。 作为一名穿越者,人家早就拿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准备走上人生巅峰了,自己倒好,牢都还没出去呢! 有个娘子不假,还只能隔着栅栏摸摸手,就很烦。 就在他正郁闷的时候,突然听到靠近出口处的几间囚室中,传出了越来越急促的咳嗽声。 他立马从草席上坐起,走到栅栏前查看,刚一凑近,就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不仅特别难闻,还有些辣眼睛。 这时,身后的小锦一把将苏木拉在了身后,“这烟有古怪,往后退!” 几个猛人,也立刻上前,再一次把苏木往后一扒拉,挡住了栅栏,全都用袖子掩住口鼻。 小锦正要抬手,对面的老者道:“莫动。” “咳咳……” “有没有人啊?走水啦,有没有人啊?” “咳……咳……牢头儿,怎么这么大的烟……咳……” 囚室两边,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大家都被烟熏得受不了了,却愣是没见一点儿火光。 而且,更奇怪的是,没有一个狱卒过来。 烟势越来越大,苏木直接就睁不开眼睛了,他趴在地上,把袖子撕下来一大块,挡住口鼻,倒也没有大碍。 就是怕一会儿真着了火,跑不出去,被火烧个半死,才是最难受的。 毕竟这个时代,估计也没有美容整形医院。 好在,一直没有见到火光,只是滚滚浓烟而已,除了有些刺鼻,倒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各个囚室里的嚎叫声,一直持续了一刻钟左右,终于听到狱卒在外面的敲锣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拿木桶来。” 外面一阵叮叮当当,牢房中的浓烟,才逐渐小了,依然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绝于耳。 又半刻钟后,韩荣带着几个狱卒,手提火把进来了,他挨个叫喊,“都没事,严重的先到外面透一下气,可别死在里边了。” “大人,咳……让我出去,我快撑不住……咳……” “大人,大人,咳咳……我也要出去。” 越来越多的人要出去透气,牢房里的烟虽然小了,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很刺鼻,且辣眼睛,这让人根本就呆不住。 韩荣也让人一间囚室一间囚室的排队出去,很快就来到了苏木囚室跟前。 他直接就要解锁链,说道:“你们排队一起出去。” 这时,挡在栅栏门口的小强,开口道:“不用了,我们没事。” 韩荣才不管这伙人,他只想苏木出去,手停了一下,继续解锁链,“那个人怎么样了,他就一秀才,扛得住这浓烟?” 苏木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也不拿开袖子,喊道:“我不出去,你滚蛋!” 韩荣怔了,好半天才道:“熏死你都不受屈。” 说着话,已经把锁链彻底解开,人直接进了囚室,小强等人直接挡住了韩荣,不让他靠近苏木。 韩荣恼道:“你们想造反吗?” 小强哼道:“造反?造谁的反?你的吗?” 韩荣一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直接去抽朴刀,啪一个巴掌,拍在了韩荣的脸上,使得他的头在脖子上平移了两寸。 这一巴掌,直接把韩荣拍懵圈了,耳朵里像是被丢了一串炮仗。 “滚!” 小强一把揪住韩荣的皂青色狱卒衣服,扔了出去。 八尺高的韩荣,就像是小鸡崽儿似的,被扔了出去,正巧被偷眼看的苏木赌了全程。 苏木只觉得屁股一紧,这要是对自己动手,那还得了,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泰森来了都不一定扛得住。 这是正儿八经的猛男。 好在,这人像是朋友。 被扔到走道上的韩荣,朴刀正好顶到了腰眼,重重摔在地上后,愣是没有站起来。 “你、你们……”韩荣气得前列腺都要发炎了。 只见小强自己走到栅栏门口,把门关上,把掉在地上的锁链,重新锁好,才冲韩荣呸了一口,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走道上这时跟上来的狱卒,才赶紧扶住了韩荣,“怎么回事?” 韩荣被扶起来后,捂着腰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值守室。 司狱看着酒桌上的一个酒壶发呆,这时听到门口的声音,一抬头看到黑脸走回的韩荣。 他焦急道:“这么快?解决了?” 韩荣摇头,捂着腰眼,咳道:“周捕头送来的人里有游侠,他们保了苏木,没办法把苏木骗出来,以越狱之罪就地格杀。” “那怎么办?”司狱这下慌了。 黄石虽无官职,可这身份太大,要想要他性命,易如反掌。 杀了苏木,可能不死,不杀苏木,一定会死。 韩荣低下头,想起被那人扔出去时的无助,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他也是个练家子,可是在那人面前,自己柔弱的像个女人。 看来,得逃了,再呆在凤阳,早晚是个死。 囚室中。 苏木待到空气中没有刺鼻的气味儿后,才抱拳冲小强谢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小强。”小强也抱拳客气道。 苏木愣了一下,又谢了一遍,开始向其他人打招呼,毕竟也算生死之交了,很容易沟通。 谁知问了名字后,把苏木都给整不会了。 一共六个人,五个猛汉,一个女孩子。 除了女孩儿名叫小锦外,另外五个人的名字,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一个小强,一个小小强,一个叫小小小强,一个小小小小强,最后那个叫小小小小小强。 这是强强联盟啊! 毕竟刚认识,苏木也不好吐槽他们,只能尴尬地跟人聊天。 他对小强道:“小强兄,你真厉害,单手就把人扔那么远,怎么做到的?” “就……很随便一扔啊,很难吗?”小强看向同伴。 同伴一起摇头,表示不难。 苏木无语,这咋还凡尔赛了呢! 小强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始终不吭声的小锦,“苏兄才是厉害,我想你应该有神功护体?要不怎么能把俺师姐顶那么远?” “我什么时候顶她了?” 苏木说完,忽觉得不对,难道弟弟对小锦敬礼了? 第28章 汝母婢也 苏木都不知道,小强这是在拉近乎,还是在给自己挖坑了,有这么说话的吗? 他没敢扭头看小锦,作为这伙人的师姐,看他们望向小锦的眼神时,就能知道,这师姐威信极高。 说不定还很厉害。 自己之前,就已经在言语上得罪过小锦一次,真要再来一次,苏木觉得可能等不到舅姥爷救自己出去,就得歇菜。 他赶紧转移话题,跟小强他们几个猛人,做了一个深入的交流,商量出去之后结拜的事情。 这可把囚室对面的老者给乐坏了,他发现苏木这人太有意思了,自己上赶着跟他义结金兰,他不积极,倒是跟自己的徒弟,打得火热。 小锦也偶尔偷瞄苏木一眼,觉得与印象中要找的人,差别有些大。 想起不久前,那亲昵的举动,也有些臊得慌。 牢房中的浓烟,全部消失的时候,都已经四更天了,苏木实在困得不行,才合上眼睡了。 他知道,有这几个人在,自己不可能再有危险。 这都是舅姥爷派过来保护自己的精锐啊! 等苏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小锦才向对面的老者问道:“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小强也很好奇,小声道:“他都不知道您是谁吗?” 老者道:“不用知道,我帮他纯粹是因为他很有趣。” 小锦道:“就因为有趣?” 老者躺在草席上,呵呵一笑,“单是有趣,还不够吗?” 小锦不置可否,大老远把我们喊来,就为了救一个有趣的人?这天底下有趣的人多了,救得过来吗? 小强等人也都面面相觑,不能理解。 老者突然低声道:“廖半生,是不是来了凤阳?” 小锦道:“您怎么知道?” 老者侧头看了一眼睡着的苏木,喃喃道:“我大概能猜到黄石为什么非杀苏木不可了。” “这跟廖半生有关系?”小锦秀眉微蹙。 老者嗯了一声,便不再回答,合衣往里睡了。 留下小锦、小强等人,一脑袋的问号。 此时,凤阳客栈。 薛九野已躺在榻上闭目休息,要想救苏木出来,且用最谨慎的方法,无疑是很难的。 但并非不能一试,等天亮起身,回了军营便可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正准备强迫自己睡一会儿的他,突然听到窗外杜鹃鸟的叫声,仔细分辨后,知是暗子暗号。 他忙起身,推开窗子,紧接着便听到‘咚’地一声,一枚断箭的箭头,钉射在了窗户上。 箭头后系着一根布条,薛九野忙取下来查看。 看完不禁勃然大怒,“黄石!汝母婢也!” 清晨。 当窗户上透进一些光亮的时候,苏木终于睡饱醒来,他摸了摸全身的零件,都还在。 这让他松了口气,再忍一天,估计就差不多能出去了? 他如是猜想。 昨夜韩荣的行为,已经让苏木攒了八分怒气,被困在牢里,简直跟待宰羔羊没有分别。 前世何曾受过这种鸟气? 等出了这大牢,黄石与韩荣这两个人,非得他亲手活剐了不可。 他这边想着的时候,值守室里的司狱和韩荣,已经一夜没合眼了,愣是没有想到办法除去苏木。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道:“司狱大人,门外有人探监。” “今日不许探视。”司狱烦闷,直接回绝。 韩荣却忽地想起来陆云兮每日必来送饭,问道:“是不是那个每天都来的漂亮女子?” 狱卒忙不迭点头。 韩荣立即给司狱使了一个眼色,说道:“是来探视苏木的,我去将她打发走。” 司狱怔了怔,明白过来后,说道:“快去。” 韩荣来到监外,看到手提食盒的陆云兮,对身边跟着的狱卒道:“我自己过去。” 那狱卒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没敢上前。 韩荣来到台阶下,看着陆云兮,平静地说道:“陆姑娘,我告诉过你,不可能让你天天进去探视的。” 陆云兮不说话,以往挡她的狱卒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会主动塞上一钱或者两钱银子。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钱了。 韩荣装出一幅于心不忍的样子,盯着食盒,说道:“我帮你把食盒给他,拿来!” 陆云兮不递食盒,而是说道:“我想亲手给他。” 韩荣急了,“那不可能,陆姑娘莫要叫我们这些当差的为难。” 陆云兮看着韩荣甩袖要走,忙道:“麻烦兵爷了,等我家苏木出来,一定登门感谢。” “嗯。”韩荣停了脚步,装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子,接过了食盒,说道:“你回。” 陆云兮道:“我等你送回食盒。” 韩荣白了陆云兮一眼,抬脚走进了牢狱大门,绕过一条不起眼的过道时,他左右瞧得无人,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打开了食盒,将药粉全洒在了豆汁里。 “姓苏的,真别怪我,下辈子投胎,你找姓黄的算账!”韩荣一边自语,一边祷告。 到了牢房,韩荣已经装得若无其事,他单手提着食盒,到了苏木囚室跟前,冷冷道:“苏木,有人送饭。” 砰! 说着,韩荣就把食盒,轻磕在了栅栏边上,转身走了。 苏木一看食盒,就知道陆云兮又来了,早中晚这三顿饭,陆云兮总会挤出时间来送的。 只不过,不是每次都能送进来。 但有了昨天的遭遇,再加上刚才韩荣磕食盒那一下,显得有些小心,这与以前送进来的那种随意,差别很大。 他立即想到了投毒,这种事情,他没经历过,可听说过。 小锦看向苏木,当即提醒道:“小心有毒。” 还没走远的韩荣,听了这话,人差一点就栽倒在地,心想,老子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苏木上前,隔着栅栏,打开了食盒。 看着里边的豆汁,他直接端起来倒在了过道上面,然后将一些干面饼撕成小块儿,丢在了豆汁上。 牢房里不缺老鼠。 有些老鼠胆子很大,有时候还会跑到将死之人的脸上啃食,苏木想试一试。 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老鼠闻着豆汁的甜味过来。 老鼠刚捧着吃了两口,就挺了一下身子,倒在地上,不停地蹬腿儿。 片刻之间,鼠命呜呼。 苏木见状怒了,将碗一摔,一脚踹在栅栏上,骂道:“芝麻地里撒黄豆,真是杂种啊!” 第29章 三道格杀令 就在苏木这边破口大骂后的半柱香内,趁着夜色返回军营的薛九野,在军帐中,又接到一个小纸条。 等他一看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汝母婢也!” 薛九野颤抖身体,将手中的纸条,紧紧攒在手中,吼道:“参将何在?” 顿时有两名身着甲胄的卫兵,掀起帐帘,走了进来,见着薛九野纳头一拜,“将军。” 薛九野从案几上扔下一张布防图,抽出身后宝剑,将剑尖抵在了布图上,喝令道:“以此为,修一道引水渠,横穿整个凤阳镇。” 左参将看了看布防图,“将军,引水渠途经黄府,我等沟通无果,还没商量出备选方案。” “狗屁备选方案,就给我直接拆了黄府的院墙,从中间穿过去,敢阻拦者,就地格杀。” 薛九野霸气横生。 右参将微怔了一下,道:“将军,先挖黄府这段?” 薛九野眯眼瞧了一眼右参将,“德林,传我军令,修引水渠时,敢阻挠者,格杀勿论,围观者以刺探军情罪格杀勿论,激起兵变者格杀勿论!” 三道格杀令,使得左右参将,同时汗毛倒竖。 两人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严苛的军令,而且动手的对象,直指黄府。 二人互视一眼,领命道:“末将遵命!” 薛九野等二人起了身,细安排道:“命天化为先锋,领两百人分守黄府前后院门,命天赐为中军,带五百人以刀斧盾弓破院墙,命天策领一千人,摇旗压阵,见黄府有举兵刃者,直捣黄龙!你二人监军随行。” 左右参将听完细致安排,感觉魂魄离体,小命不保。 底下的兵士,或许不知道黄府底细,但二人是知道的。 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惹了将军,被这么对待。 但军令如山,二人不敢不从。 他们长吸了一口气,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以后,传令去了。 薛九野目光如炬,等二人出了大帐,从刀兵架上,取了头盔,庄重地戴在了头上,坐回案几前,恢复平静。 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帐外一千七百余人集结完毕。 他们出了军营,朝三里外的凤阳镇行去。 如此大的阵仗,别说凤阳的老百姓们没见过,就是凤阳县的县丞,也从来没有见过。 钱县丞听到总捕头说有一千余军兵,朝着凤阳来的时候,刚开始还不信,可听到震耳欲聋的军歌,开始在凤阳县衙外响起时,胆都裂了。 知县不在,他就是凤阳的头号负责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他故不上手上的卷宗,拔腿就出了县衙。 等迎到军兵时,他跳下马,伸手拦住了为首的天化先锋。 “天化小将军,这是前往何处?” 钱县丞认得此人,军政并非一体,但两边挨得太近了,偶尔有些摩擦,也都是他在处理。 天化道:“钱县丞,此乃军务,莫要打听。” 钱县丞道:“小将军,此等行军恐惊扰百姓,若只是路过县衙,可否不唱军歌?” 天化瞟了钱县丞一眼,右手一抬,后方军歌停止。 钱县丞这一试探,发现不是冲着县衙来的,那就好说了,于是牵马往道边一闪,道:“多谢小将军。” 天化轻点了一下头,两腿一夹战马,“前进。” 两百人的先锋队,不再唱起军歌,但个个手中挺着长枪,身上盔甲不摘,面上全是肃杀之气,踏步整齐,给人很强的威慑感。 钱县丞闪开后,周捕头等一众跟来的捕头们,也赶紧退在路旁,目送这群煞星通过。 等天化先锋军过去不久,周明成瞅着队伍行进的方向,低声对钱县丞道:“县丞大人,他们好像要去黄府。” 钱县丞怔了一下,心中一紧,道:“让你的人,全都给我退回县衙,我出去一趟。” “大人?” 周明成只一愣神的功夫,钱县丞就已跳上马背,朝着天化先锋来时的方向,策马而去。 很快,周明成猜到了一件事,惊呼着把身后还在观望的捕头们,全都喊醒,“随我退回县衙,没有县丞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许上街。” 钱县丞策马扬鞭,头上的纱帽,几次都差一点飞出去,但他没敢停留,他知道天要塌了,一旦薛九野动了黄府,整个凤阳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知县大人不在,这个锅,他这幅小身板,真背不动。 奔行一里,林木深处,又见一队军兵,比之刚才虽少了盔甲,手中工具与兵器,却全了不少。 钱县丞看到领头骑马的人,迎上去道:“天赐小将军,薛将军此刻是否在营中?” 天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勒马闪到路边,让队伍继续前进,他则看着气喘吁吁的钱县丞,问道:“县丞是要替黄府做说客?” 钱县丞没有言语。 天赐目光一凝,“我劝大人别去,将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钱县丞为难道:“小将军有所不知,军兵与黄府私兵一旦交手,将祸及整个凤阳,这凤阳数万百姓的生计,可就……” 天赐道:“没那么严重,黄府私兵能有几何?我等此行,也不是与黄家为敌,只是正常的军务而已,钱县丞多虑了。” 钱县丞道:“可是……” 天赐不耐道:“话已至此,请钱县丞勿在插手此事,免得惊扰镇中百姓,告辞!” 不等钱县丞再说,天赐已命军队加快脚程。 就在钱县丞看着天赐这支队伍走远后,身后又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声音。 一队更加庞大的队伍,带着辎重等一些重型兵器,跟了上来。 钱县丞揉了揉眼,几次确认自己不是眼花后,人都麻了。 这一次,钱县丞没有硬着头皮等天策靠近,而是一扬手中的马鞭,急速朝县衙方向奔去。 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此时。 天化已带两百人,各分一百,守住了黄府前后院门。 黄府大管家蔡祖康,从华丽的垂花门中走出,一指坐在马上的天化,骂道:“狗东西,也不看看这里哪里,是你能挡阻的吗?” 第30章 叫天天不应 作为黄府大管家,蔡祖康一直都是拿鼻孔看人,别说眼前小将,只领了百余人马,就堵院门,就算是再来千百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自己的身后,站着的可是国舅爷。 他就是国舅爷的脸面,谁敢打国舅爷的脸? 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蔡祖康下了台阶,怒不可遏,伸手指着天化喝斥道:“你是何人部下,敢在黄府门前如此嚣张,还不下马?” 天化斜睨他一眼,没有回答。 蔡祖康见自己被无视,更加生气,上前三步,就要动手拉天化下马,嘴里还骂道:“院墙三丈之内,皆是黄府领地,一个小小的军兵,竟敢无视王法,我肏你贴白画的亲娘,给我下……” 啪! 天化见蔡祖康已到近前,手中的马鞭,陡然甩出,一鞭打在了蔡祖康的脸上,顿时一条血刺呼啦的鞭痕出现。 这一鞭子甩出,直接把蔡祖康抽飞出去。 不等蔡祖康捂脸站起,天化身后的一队长枪兵,已经挺枪抵住了蔡祖康的脖子,只等一声令下,顷刻间取他项上人头。 饶是见过世面的蔡祖康,此刻也傻了眼。 这伙军兵,竟不惧黄府,欲在此逞凶,难道黄府已在圣上面前失宠不成? 蔡祖康吓得半死,已经不敢动弹,但这毕竟是黄府,他立即出声道:“去喊公子。快呀!” 一众奴仆站在垂花门下,早都惊呆了。 听得蔡祖康提醒,才有人想起来,去里边禀报。 不多时,黄石身着白色睡袍,出现在了门口,身后一位奴仆,追上来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大氅。 黄石看着门前,一队军兵拿枪尖抵着自己家的管家,又看到约百人队伍,将黄府大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顿时勃然大怒,“放肆,你是何人?敢在我府前撒野?” 天化瞅了一眼黄石,面无表情道:“末将天化,奉命来此军务,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黄石气得肝都硬了,妈的,你来老子家门前有何军务?还说我乃闲杂人等?你算什么东西? 他伸手一指天化,就要上前。 被押在地上,不敢动弹的蔡祖康,连忙提醒,“公子,别过来!这伙人是冲着黄府来的,公子赶紧给老爷送封信,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黄石也不傻,一瞬间就想到了薛九野。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薛九野敢如此野蛮,真派兵来踏平黄府。 他立即从身后一私兵手中抢来朴刀,将头上发簪取下,割了一缕头发,交给那私兵,说道:“去知府,让我爹回来,立刻!” 私兵握了那缕头发,将朴刀插入刀鞘,接过奴仆牵来的马缰,下了台阶,便纵身上马。 那马还前蹄跃起,发出一声嘶鸣。 黄石看向天化,眼中闪烁着瘆人的目光,恨不能立刻就生吞了他。 天化却假装看不见,他看着那私兵上马,并没有吭声,等那私兵骑马,闯到包围圈的时候,直接喝令,“拿下!” 一列长枪兵,瞬时上前。 长枪直顶住了奔来的马,枪尖瞬间将马刺穿,马儿吃痛,直接翻滚在地,将马上的私兵给摔了出去。 “军务戒严期间,擅闯者格杀勿论!” 天化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端坐于马上,没有一丝表情。 黄石看着摔在地上的私兵,看到那列军兵上前,将私兵制伏时,站在台阶上吼道:“我看谁敢!” 天化大手一挥,长枪手动作划一,顷刻间取了那私兵的性命。 黄石的手,还在半空指着,看到私兵被就地格杀,整个人瞬间懵掉。 那私兵手中的一缕头发,也在一阵微风下吹得散开,整个凤阳镇仿佛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看着死掉的那名私兵,蔡祖康忽觉得两腿之间,一股温热传出。 黄石终于缓过神来,双目通红,看向镇外军营方向,咬牙道:“薛九野!我定让我爹,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天化仍就面无表情,只令长枪手,原地待命。 放完狠话的黄石,估算了天化的人手后,准备回府集结私兵,自己现在占了理,就是说到天王老子那里,他也不带怕的。 可刚一转身,就听到街角方向,传来了步伐一致的踏步声。 他翘首一看,眼珠子差点就掉了下来。 只见街角方向,又一小将,领了数百人朝这边赶来,他们手中的器械,更加完备,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四五百人。 天赐一到,天化便命长枪手退守两侧。 等天则骑马到了黄府门前,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大手一挥,“今日军务,便是拆了这门。刀斧手,上!” 数百刀斧手,依命上前,手中的器械,不要钱地抡向那豪华的垂花门,站在门下的黄石,看着这么多人冲上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两丈。 “给我拦住他们,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黄石命下人阻止。 一下人冲得靠前,刚想伸手推搡一位刀斧手,就被旁边另一位刀斧手,直接拿刀砍在了头上。 顿时,一命呜呼。 天赐便在身后声援道:“再有上前阻拦者,以刺探军情罪,就地格杀。” 此话一出,上前阻拦的黄府下人们,全都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妈的,刺探军情? 狗屁的军情啊! “反了,反啦!” 黄石看到又一位家丁被杀,心里已经不是震怒,而是担忧起自己的小命。 他忙让人拿信鸽,咬了手指,以血写了‘速回’两字,绑上之后,扔向天空。 白鸽在黄府上空盘旋了一个小圈,朝着知府方向飞去。 刚出黄府院墙,嗖地一支羽箭,洞穿了白鸽,将之射了下来。 被长枪手控制着一动不敢动的蔡祖康,正看到一位弓箭手收弓,退了回去,一脸的平静。 叭嗒! 白鸽落在了蔡祖康的跟前,扑愣了两下,不再动弹。 蔡祖康头一次理解,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他认为无所不能的黄府碰上了。 这可是皇亲国戚啊! 一个骰子掷七点,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肿么了这是? 第31章 羡慕的想打他 蔡祖康的信念崩塌了。 用黄府大管家的威名,蔡祖康横行凤阳一带,从无人敢对他吆五喝六,更别说打他。 如今,小命不在自己手里,他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已。 太残忍了,黄府是怎么得罪了这群煞星的啊? 就在蔡祖康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命的时候,听得一众军兵后面,又有新的队伍出现。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国舅爷。 小心地挪动了脑袋,从军兵们的胯下看过去之后,只一眼就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又是这伙人,而且密密麻麻,比之现在更多,塞满了整个街道。 黄府落成那天都没见过怎么多人,这次是真踢了铁板了。 天策领一千人,只是将黄府给围了,并没有参与前面军务,他来不过是薛九野给这件事情上的一个保险罢了。 真动了刀兵,把黄府给灭了,麻烦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多、来得猛。 果然,黄石上了府内的吊角楼,观察着密密麻麻围上来的第三波军兵后,彻底放弃了反抗的心思。 真动了手,乱军之中,谁还认得他是黄石? 正惊惧时,一道破空声传来,嗖一声,一道羽箭,射在了他扶着的木柱上,距离眼睛,不过四寸距离。 “哪个狗娘养的射的,找死啊!”黄石破口大骂。 嗖! 又是一道羽箭飞来,贴着他的头皮射在了吊角楼的亭盖上。 黄石闭了嘴,赶紧躲在了木柱后面,他发现了,这伙人带着私仇来的。 天赐冲站在吊角楼上的黄石等人喊道:“给我下来,再呆在上面,以刺探军情罪,一律射杀。” 黄石还想站起来反驳两句,身边的下人,一个比一个跑的快,他也立马就软了,退下了吊角楼。 黄府门外。 蔡祖康知道,不能跟这伙人硬刚,软了脾气,说道:“小将军,免得一会儿发生碰撞,能否让我回去,安抚下面的人,给军爷们腾好地方,让你们拆个够,行吗?” 天化白了他一眼,手不紧不慢地一抬。 那队长枪手便收了长枪,蔡祖康连滚带爬地跑向黄府,他不敢从满是人的大门处通过,从一株老树前翻到了院落当中。 蔡祖康见了黄石,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庆幸自己捡了条命。 黄石看着他,也有些憋屈,问道:“有没有办法,送出信去?” 蔡祖康摇头,看着被拆的大门,无计可施。 此时。 狱中,宋斯年与李和光,搬出了钱县丞的大名,终于进来,见到了苏木。 苏木把早晨的事情一说,宋斯年也气得火冒三丈,原本文雅平静的一个人,都爆了一句粗口。 李和光更是直接转身,去找与他交好的周捕头了,可没想到周怀安,居然被调任离开。 他只能带着一肚子气回来了。 苏木还不知道街道上发生的事,望着宋斯年,说道:“宋兄,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宋斯年郑重抬手执礼,“苏兄请说。” “能不能把黄石抓进来,与我关在一起?”苏木盯着宋斯年的眼睛说道,言语恳切,脸上真诚。 宋斯年吃了一惊,没有第一时间应允。 李和光在旁边道:“苏兄,这不可能,别说黄石没犯法,就算犯了法,去的也是招狱,宋兄虽是讼师,可也不能违反这条铁律啊!” 宋斯年默默点头,补充道:“黄石身份太特殊了,就算要拘捕此人,哪怕有百分百的证据,都未必能成,更何况直要拘捕,也来不了这里。” 苏木苦恼。 这狗日的封建社会,对他这种底层来说,太不友好。 正郁闷时,走道上又来一人,一袭白衣仙气十足。 白凤仙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领着陆云兮进来了。 “白姑娘?”苏木一见,又看到她身后的陆云兮,“云兮?” “木哥哥!”陆云兮跑上前,隔着栅栏握住了苏木的手。 白凤仙把食盒递上前,说道:“苏公子,恐怕现在还没吃早食?” 苏木指着走道上的死老鼠,“白姑娘,告诉我舅姥爷,再晚一天接我出去,我就凉了。” 白凤仙瞟了一眼地上的老鼠,便不在看,一边把自己的食盒递进去,一边道:“公子,可能还要忍上两日,此事不惊动圣上,怕是你出不去。” 草! 什么玩意儿? 苏木一惊,这怎么还扯到皇帝老儿的身上去了? 白凤仙道:“你现在出去,也许还没牢中安全,”她看了一眼老鼠,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从今天开始,这里比外面安全。” “什么意思?”苏木不懂。 白凤仙也没法当着太多人的面,把这中间的情况细说,只是道:“大人已带兵围了黄府,正在修建一条贯穿凤阳的引水渠,军务缠身,可能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你。” 苏木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宋斯年虽不在官场,但人很机灵,转瞬间就明白过来,此事相当于已经把天捅一窟窿。 但这件事的暴发点,在苏木这里。 如果苏木呆在牢中,白凤仙身后的人,必已出面接管,且都换上自己的人来保护苏木。 可要是出去,那就太被动了,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经过苏木身边,都有可能结果苏木,从而把这件事情的起因,给模糊掉。 一旦打起太极,事件中心最初的动机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这也是薛九野最担心的地方。 他即要保苏木,又要保得了无痕迹,且不能让苏木毁了前途。 宋斯年已然看到了希望,看着还不了解这些的苏木,安慰道:“苏兄请放心在此宽睡,我这就跟李兄去重新置办棉被,这窗子也太小了,一会儿通知牢头,改个大的。” 说着,宋斯年就拉着李和光离开。 李和光一脸懵逼,但还是跟着去忙活了。 苏木看出宋斯年的表现,前后差距很大,愣了愣喊道:“准备七床棉被,我这里兄弟太多。” 李和光的声音传来,“宋兄,你看他,简直得寸进尺。” 白凤仙看着苏木打开食盒,与囚室中的几人分着吃,目光不由转向了囚室中的小锦。 昨晚的交手,让她有些心惊。 小锦绝对是个难得的高手,此时再看小锦的五官,再一对比陆云兮,她觉得自己输得很惨。 她扭头再看苏木时。 只觉得苏木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像刻了‘桃花运’三个字似的,让人羡慕的想打他一顿。? 第32章 赠曲白凤仙 子曾经曰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这促使苏木下定决心,一旦出去,还是得好好搞钱。 就是搞钱! 甭管这钱受不受得了! 白凤仙看着苏木与囚室中的几人,交谈甚欢,轻咳了一声,说道:“苏公子,还记不记得答应过奴家的事情?” 苏木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是说给你写一首曲子?” 白凤仙微笑颔首,流露出一幅很腼腆的表情,“请公子成全。” 她也是没办法。 苏木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直接把柳三娘的知名度,提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别说凤阳县,就是整个江南道,都在传唱,其风头一时无两。 用不了几天,白凤仙可就真的被柳三娘给甩到下一梯队去了。 这让她有些小难受。 苏木把油饼撕开,分给了小强一大块后,直接道:“拿纸笔来。” 白凤仙还以为苏木会犹豫,甚至可能会说等他出去以后再提,根本没想到苏木直接答应,整个人都怔住不动。 “纸笔!”苏木又提醒了一句。 白凤仙连声称谢,没再逗留,直接追着宋斯年与李和光离开了。 小强把接来的油饼,裹成一个筒,直接塞进了嘴里,“苏兄还会作曲儿?” 苏木擦了擦油手,淡淡一摆手,“只能说略懂一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小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有些不相信。 对面囚室中的老者,听完苏木的话,‘噗’地一声就崩不住了。 苏木要敢说自己作曲的能力不值一提,那这天下还有谁敢提? 老子拿广陵散的残篇,都没唬住宋斯年,却被他两句清唱给勾了魂儿,找谁说理去? 小锦、小强等人,看到自己的师父,这么大的反应,颇为不解,但碍于不想让苏木知道他们的关系,都没出声。 苏木擦了手,隔着栅栏,拉着陆云兮的手安慰道:“云兮,你也听到了,我马上就能出去了,这几日你莫再回陆家庄了,就先住在怡红院,白姑娘会安排的。” 陆云兮摇头,“住不习惯的,我跑着不辛苦。” 苏木是担心陆云兮的安全,但想到黄石现在的状况,也就没再坚持。 约一个多时辰后,宋斯年、李和光与白凤仙前后脚回来了,似乎真的与之前不一样了,他们这次带来的狱卒,不仅把囚室打扫了一遍,还真就把方块窗,给砸了一个更大的窗口,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比之前好太多了。 忙完这一切,已至午时。 白凤仙又出去了一趟,带来了新鲜的伙食,有酒有肉,量大管饱。 把隔壁的老者都馋哭了。 白凤仙不知道老者为什么要瞒着苏木与小锦他们的关系,出于对他这么上心地保护苏木,也就没有拆穿这点。 苏木这次酒足饭饱,提笔挥墨,又默写下一首曲子。 还是同样的数字简谱。 没办法,苏木就会这个。 他把数字简谱交给了白凤仙,又一指宋斯年,“记谱方法,你出去后问他。” 白凤仙第一时间,也被数字简谱给弄懵了,但听到苏木的解释,便望向宋斯年,“有劳宋公子了。” 宋斯年颔首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况且此乃苏兄所作曲目,便是苏兄不提,亦是我分内之事,不知……我此刻能否先过过目?” 他实在太好奇了,苏木作曲的能力,未免太过高产。 如此快的频率,如此短的时间,质量能否达到一流?如果质量太差,反倒落了名声,苏木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呢? 白凤仙虽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但听他这么说,也没犹豫,直接递了过去。 宋斯年接手一看,音律仿佛自动在脑海中拨动琴弦。 那种忧伤的情绪,仿佛如涓涓流水,洗涤着他的灵魂,再配合着下面伤感十足的文字,宋斯年惊得眼睛都直了。 白凤仙看宋斯年的表情,紧张道:“宋公子,怎么了吗?” 宋斯年没回答,看完了词曲,抬头问苏木,“白狐?苏兄,你这是临时为白姑娘所作的一首曲子?” 苏木大言不惭地点头道:“算是!毕竟,作曲这事,不值一提。” 宋斯年再看苏木,以惊为天人。 白凤仙紧张道:“好?还是不好呢?” 宋斯年拿着纸张,念道:“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修行千年,千年孤独……” 念到这儿,他转头看着白凤仙,道:“白姑娘,这首曲子,太伤感了,宋某建议你,不如夜半的时候,打开窗户,想一想你曾深受的那个人,从词中感受那种意境。” 白凤仙接过简谱,秀眉微皱,没看奇怪的字符,而是默读了一遍歌词。 很快,她就明白宋斯年为什么那么说了。 这曲调还不知道,但这词写得真是太好了,有一种很悲柔的力量,在刺痛心脏。 真不知道,苏木这脑子怎么长的,能写出如此怪异的文字。 不愧是不世之材。 这边惊讶于苏木的才学时,囚室对面的老者不干了,“宋公子,这不对呀!老夫那首广陵散,你、不想要啦?” 宋斯年看向老者,呵呵一笑,“老先生莫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老者无语。 他真怀疑,再呆下去已无意义,有苏木在这一天,他就没法想用音乐,跟宋斯年接近关系。 这苏木,就是他跟宋斯年系绳子时的一把剪刀,天克! 苏木躲开老者投来的怨毒眼神,哈哈一笑,伸了个懒腰,准备睡午觉,正打算让云兮回去,忽听得走道上,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小兔崽子,你再乱动,我真就宰了你了。” 一名狱卒押着一个年约六岁的孩子,走了过来,小孩子被按得有些不舒服,挣扎又挣扎不开,脸上还有被掌掴的五根金条,显然受了些委屈。 苏木见不得孩子受欺负,站起来冲到栅栏前,喊道:“怎么回事?这么一孩子,能犯什么错?为什么抓进来?” 狱卒本不想答,看到白凤仙投来的眼神,回道:“他是一个惯偷,偷了包子铺一笼包子,家里人又不管他,所以抓进来关他几天,给他个教训,会放出去的。” 苏木道:“让他进来。” 第33章 我娘可能是妖怪 狱卒有些为难,再次看向白凤仙,见对方默默点头,便打开苏木囚室的门,把那小孩儿推了进来。 苏木拿了一些吃食,递给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虎。”小孩儿接过一块牛肉,粗暴地咬了一口。 苏木看着他,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的他,大概也这么大,经常偷东西吃,他伸手摸了摸王小虎的头,“慢点吃,别噎着。” 王小虎不听,还是大口的吃着。 周围一群人看着苏木,多少有些意外,像王小虎这样的孩子,在凤阳镇虽说不多,可也不算少,大家早已麻木。 苏木又问了王小虎几个问题,他都只是抬头看一眼苏木,并不回答。 白凤仙看着王小虎,对苏木道:“公子,现在就能放他出去。” 苏木知道白凤仙现在有能力说这个话,看着王小虎,缓缓道:“等他吃完,就让他回家。” 王小虎听到苏木的话,停止了咀嚼,不解地看着他。 苏木为还白凤仙这个人情,说道:“白姑娘,《白狐》这首曲子,唱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情绪,你找把琴来,我弹给你听一遍曲子旋律。” 白凤仙一喜,忙起身出去准备。 宋斯年也是一愣,他已感觉到苏木这么做,是为了回报白凤仙刚才那番话,他不为自己表现出非常感谢的举动,却为一个不相干的孩子,做出这些,实在难能可贵。 他很好奇,开口问道:“苏兄,你为何……” 宋斯年甚至不知道怎么问,才能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苏木淡淡一笑,“我们爱这个世上每一个倍受摧残的生命,都是在爱内心深处,那个曾经弱小的自己啊!” 宋斯年浑身一震,再看苏木时,发自内心地敬佩起来。 李和光、小锦、小强他们,还有对面囚室的老者,听着苏木的解释,忽然觉得自己早已坚硬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苏木总是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白凤仙回来了,手中捧了一把琴,额头已是汗水,苏木曾学过一阵古琴,略懂一二,试了音之后,便开始弹奏。 之所以,给白凤仙这首曲子,是因为苏木见白凤仙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媚骨天成而不骚,喜一身白衣,脑海里当时就蹦出了这首曲子。 琴声幽幽,在囚室中回荡。 在优美的旋律中,白凤仙低头看着歌词部分,宛如真的化身成一只白狐,孤守了一个书生千年,那种撕心裂肺的想念,穿越古今,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一行清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曲终了。 白凤仙轻拭眼泪,看着手中的简谱,问道:“公子,这白狐修行千年孤等书生,一定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要不然怎么可能写得如此传神?” 苏木默默不语。 宋斯年感慨道:“世人评书,白狐皆是妖怪,没想到在苏兄的眼里,竟是世间一等一的痴情女子,只是这首曲子,太伤了……” 苏木淡笑颔首。 其他人并没有看到歌词,但听乐律便知这曲子有些悲伤,听这两人对曲子的评价,竟如此高,大家也开始好奇。 李和光借来简谱,当着众人的面,念起了歌词部分。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 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 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 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 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词念到这儿,李和光仿佛灵魂受到了猛烈的一击,爱江山更爱美人,就已经让苏木在作曲作词方面无人能及。 这首曲子,竟不亚于之前的一首,这还是人吗? 这种如泣如诉的填词手段,遍寻古今,都未必能找到几个啊! 看罢这首词,恨不能立即找只白狐,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这种煽动情绪的文字,苏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仅李和光大为震惊,便是听了歌词部分的其他人,也都跟他一个表情,他们看苏木时的眼神,全都变了。 非人哉! 尤其是囚室对面的老者,之前还不服,但听了这词,他墙都不扶,就服苏木。 场中除了王小虎不断进食的声音外,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老者像是回忆起了年轻时赶考的日子,一阵长吁短叹后,他散掉悲伤的情绪,有意考考苏木,冲苏木问道:“有一个道士很擅长捉妖怪,一天他碰到了两只妖怪,一只妖怪要一只箭就能射死,另一只妖怪要用两只箭才能射死,可道士手中就剩下两只箭,如果是你,你会射哪一个?” 苏木不像他们没见过世面,早从悲伤的音乐中恢复过来。 他淡淡一笑。 “这好办啊!不是有一只要两箭才能射死的妖怪吗?我先射他一箭。然后告诉两只妖怪,谁不听话,剩下那只箭我就射谁!” 老者一惊,看苏木的眼神儿,都变得不一样,他琢磨了好久的答案,居然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娃娃给一语道破。 众人也不禁为苏木的回答叫绝。 人们思考问题的方式,通常都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再遇到问题,再解决。 可苏木不这样,他居然把问题反推给了麻烦制造者。 这种悬在头上的威慑力,可比处理一个接一个的麻烦,有效多了。 李和光看着苏木,心道: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就在大家自愧不如的时候,王小虎停止了吃肉,抬头看着苏木,“大哥哥,你很会捉妖怪吗?” 苏木笑道:“是啊,怎么了?” 王小虎道:“我娘可能是妖怪。” 苏木一怔,“怎么说?” 王小虎道:“昨天晚上,我看到我娘把我爹的肠子吸出来了,我爹费了好大力气,才又抢了回来……” 陆云兮:??? 宋斯年:??? 李和光:??? 小锦、小强们:??? 老者:o(一︿一+)o 白凤仙:┗( t﹏t )┛ 苏木轻咳了一声,回道:“你娘或许是妖怪,但我降伏不了!” 第34章 百思不得姐 王小虎疑惑地看着苏木,“你不是很擅长捉妖怪吗?” 苏木揉着王小虎的头,“吃完了,就赶紧回家,可别再偷东西吃了,而且你娘这事,千万别再对别人说了,记住了吗?” 王小虎见苏木不帮忙,眼神中多少流露出一丝幽怨。 听苏木说得认真,他也就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 旁边。 小强看着王小虎可怜的模样,声援道:“苏兄,你为何不帮这个忙啊,说不定这世上真有妖怪啊!” 苏木尴尬咳了一下,没有回答,催促王小虎吃了肉离开。 他的举动太过反常,顿时让小强、宋斯年与李和光他们想到了一种可能。 很快众人换个角度一想,理解了刚才的话,这特么也叫妖怪? 怪不得苏木降伏不了啊! 想通此结,一众男同胞们,全都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愣是笑得直不起腰。 这其中,老者与白凤仙最早明白,看到他们笑,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唯有陆云兮与小锦二人,看着周围人狂笑,还是一头雾水。 小锦看向小强,“怎么回事?笑什么?” “哈哈……”小强根本止不住笑,“哈哈哈,师姐别问了,我不敢说。” 小锦白了小强一眼,“谁稀罕。” 陆云兮看着周围人笑,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看着苏木,说道:“木哥哥,那我先回了,我明天给你带几身干净的衣服。” “好。”苏木站起身,让白凤仙送陆云兮回去。 白凤仙跟着陆云兮走出囚室,对宋斯年说道:“宋公子,若得闲时,请来怡红院,教我解这简谱。” “一定。”宋斯年拱手执送别礼。 不得不说,宋斯年总是那么斯斯文文,给人一种君子的感觉。 苏木在想,要是宋斯年真去考功名,那得提前烧冷灶。 到时候有个状元郎当朋友,自己在这凤阳镇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能省下不少广告费呢。 白凤仙离开后,苏木也没继续留着宋斯年和李和光,既然还要在这里住两天,那就安心住着,反而外面天塌了,也砸不住他。 人都离开后,老者轻咳了一声,给了小强一个眼神儿。 小强疑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找苏木聊天,“苏兄,你在这凤阳镇呆的时间长,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位占候卜筮的中年人?” 苏木看向小强,“算命先生?” 小强嗯了嗯,点头道:“是的,这中年人自称自己叫廖半生,有预料半生之意,长相嘛,七尺有二,面如冠玉。” 苏木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叫廖半生的没见过,我认识一个人,叫廖医生。” 小强一惊,“廖一生?又改名了?” 说着,小强还偷眼看向了对面囚室的老者。 对面老者咳了半天,没理会小强的眼神,像是在提醒,别这么问。 小强挠了挠头,又问道:“不是,那人常于市井中替人占卜,身边立着一幡,上面写着‘天地道,日月运,吉凶本’九个字,经常坐在那里不说话,请他占卜时,只管随便写一个字即可。” 苏木还是摇头,“没见过,你们来凤阳,是找这人吗?他们欠你们多少钱?” 小强:“……” 小锦:“……” 老者也登时无语,翻了个身,躺在自己的草席上闭了眼,百思不得‘姐’。 苏木把一群人反问懵了之后,也借口吃得太饱,赶紧睡个午觉。 另一边。 黄府门前。 数百刀斧兵动手能力很强,把大门已拆得只剩下两边围墙,阔气的大门,早成了一堆瓦砾,黄府的下人们,却都躲在五丈开外,没人敢上前看一眼。 引水渠延伸到黄府内,推翻了一道照壁后,看到了里边布置得极为讲究的竹林、池水、假山等景物。 这时。 负责中军刀斧手的天赐,抬头看了看日头,挥手道:“已至中午,回营造饭,明天继续在此修建引水渠。” 众军兵一听,齐声应是。 他们退出黄府的时候,如行军打仗时一样,很有纪律,唯独有一个人,留下了一个铁锤,就丢在引水渠中间。 黄石与蔡祖康看着这些人退出黄府,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不解地看了一眼那铁锤,然后又一致盯向看守前后院门的天化。 谁知,过了一会儿,天化也撤了。 这让黄石有些担忧,会不会是薛九野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于是,他命蔡祖康偷偷上了吊角楼,观察更远处的天策的动静,发现他们也撤走了,更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蔡祖康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冲黄石道:“公子,赶紧知会老爷一声,他老人家现在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黄石忧心道:“你怎知对方没有使诈?若派人前往知府,再惹得他们回来,怎么办?” 蔡祖康心知,黄石这是被吓破胆了,想起他们还有白鸽,便道:“用信鸽!” 黄石赶紧道:“去取。” 等下人拿来信鸽,黄石又用剑削了一缕头发,把写好的纸条,绑在白鸽身上,往天上一扔。 白鸽扑扑愣愣飞走了。 直到白鸽消失得无影无踪,黄石才有了些信心,对蔡祖康道:“命人骑马再送一道,告诉我爹,来得晚了,我就不是活的了!” 蔡祖康忙让一位下人,拿了黄石的玉佩,骑马出了黄府。 做完这一切,黄石傲娇的性子,又逐渐回来。 他低头想了想,把蔡祖康叫到一边,低声问道:“凤阳县衙那边怎么样了?韩荣是不是得手了?要不然薛九野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蔡祖康道:“公子,我早些时候,已派人去联系韩荣,还没回来。” “没回来?人呢?”黄石忙问。 蔡祖康道:“我现在就出去找,可能是他见了这么大的阵仗,没敢回来。” “蔡叔,蔡叔!” 声音从府外传来,一个身上穿着黄府下人衣服的年轻人,脚打屁股闯了进来,他进门看到了黄石,又赶紧叫了一公子。 蔡祖康忙道:“事情怎么样了,韩荣办成了没有?” 那下人咽了口唾沫,回道:“韩、韩荣不见了,就找到一顶帽子。” “怎么回事?”蔡祖康看着那下人递上来的帽子,边接边道:“你慢点说!”? 第35章 三道公函 那下人道:“韩、韩荣不见了,好像被人掳走了。” 蔡祖康喝斥道:“胡说八道,他在县衙当差,谁敢掳他?” 黄石心中一惊,知道在薛九野的眼里,别说掳一个当差的牙子,就是把他掳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突然觉得事情也许是办成了,所以才会惹得薛九野,如此不顾及生死的疯狂报复。 他看着下人,表情淡漠地问道:“今天牢里出什么事了吗?” 下人道:“回公子的话,知县大人回来了,一来就把监牢里所有当差的人,给替换掉了,连司狱大人也被拿下了,韩荣不见了,就、就留下这么一顶帽子。” 黄石一怔,“门知县回来了?” 下人郑重点头,显然在这种事情上,他也不敢撒谎。 黄石又问,“那牢里,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吗?” 下人摇头。 黄石便皱起了眉,心里突然有一丝丝的烦燥,如果苏木死了,那么今天黄府丢这么大的脸,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要是没死,那这个人,可就丢大发了。 在这凤阳镇丢人不可怕,但要是丢到整个勋贵圈里去,那他们黄家就真成了大家的笑柄。 这不能忍。 蔡祖康也看出蹊跷,对下人道:“再去查,全都打听清楚,一个人也不许漏掉。” “是!”下人不解,但还是又赶紧去了。 黄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情郁闷,尤其是想到门右平回了凤阳,便回了书房,又写了一封信,让蔡祖康送往知府。 江南道,知府。 黄宏伯从一堆案牍中抬起头,刚伸了一个懒腰,就见一只白鸽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案几上,上面系着一缕头发,还有一个小纸条。 他心猛地一紧,拆了字条一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速回。 黄宏伯看着头发,又看着熟悉的字迹,心中一惊,猛地一站,整个人就晕倒在了案几上。 “大人?” 一位差役上前,扶住了黄宏伯,并给他端来一杯热水,“大人不要太过操劳,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黄宏伯收了纸条,看着差役,问道:“凤阳县出了什么事吗?” 差役摇头道:“没有?今日并没有任何公文从凤阳县送来。” 黄宏伯很是疑惑,要是没有事情发生,黄石会断发送信让他回去? 他没犹豫,直接道:“准备马车,立刻回府。” 差役赶紧退了下去。 黄宏伯起身脱了官服,换上了自己的便衣,刚出屋门,右眼就一个劲跳,跳得都要睁不开眼,正下台阶,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大人!”差役将马车备好,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黄宏伯等差役将自己扶起,扶着老腰,“我没事,车备好了吗?” “好了。”差役边说边扶着黄宏伯往前走。 刚走到府院门口,正准备上车,只见路上一匹急行马飞奔而来,将道上的人冲得左右突闪叫骂不断。 黄宏伯面露不悦,刚想喝斥这人没有规矩,敢在城中如此撒野,不料一看,那人身上竟穿着府上下人的衣服。 等人一靠近,那人见了他便拜道:“大人,不好了,黄府被人砸了。” 说着,那人递上一块玉佩与一封信。 黄宏伯一看玉佩,心揪了一下,哆嗦着手接过了信,慌忙打开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一口老血,差一点儿就喷出来。 “薛!九!野!”黄宏伯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三个字的。 信里交待的不是很详细,他只看到薛九野带兵拆了黄府的大门,而不知道具体细节,便问来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来人摇头不知,只是回道:“他们说,这是军务,我们不能打听,谁敢靠近,就以刺探军情罪,就地格杀。府上死了两个家丁,黄公子也差一点被军兵射中。” “什么?” 黄宏伯听了这个,更吃惊了,也顾不上腿疼腰疼,直接跳上马车,“快,快回府上。” 马车行了三里,又一下人赶到,来人把信交给了黄宏伯后,黄宏伯看了一遍,就叫停了马车,说道:“不回府了,去京城。” 他把马车留下,跟两个下人换了马,带着随身差役,调转了马头,朝京城方向驰去。 此刻。 凤阳镇外,军营。 薛九野端坐在帐中,看着左右参将,问道:“私兵未出?” 左参将道:“未出。” 薛九野看着左参将,沉思片刻,一抚胡须,将一封信拍在案几上,“此函以四百里加急,呈报工部。” 左参将领了公函,退在一边,因为他已看到,薛九野的手中,还有一份公函。 薛九野拿出第二份公函,最终按在了案几上,对右参将说道:“此函以六百里加急,呈报兵部。” 右参将收下公函,百思不解,却没敢出声发问。 薛九野看了二人一眼,淡淡一摆手,“去!” “是!”二人抱拳退下。 等两人都走出营帐,薛九野才从怀中取出第三封公函,脱了盔甲,换上了常服,披了一件大氅,对外面喊道:“天化。” 天化掀帘进来。 薛九野微笑看着他,说道:“走,陪我去趟凤阳县衙。” 天化道:“将军要见门知县?” “就你机灵。”薛九野白了他一眼,笑道:“天化,我问你,要是让你们三兄弟,卸了军职,去守着一个小娃娃,你们愿意吗?” 天化道:“将军只管下令,我三兄弟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叫好汉。” 薛九野摆手道:“此事也不急,况且,他也未必喜欢打打杀杀,以后再说。” 天化点头,也不再提。 二人离了军营,一人一马,在天光将尽时,终于来到了凤阳县衙。 此时,门正大开,里边灯火通明。 负责守门的衙役,看到天化亮出腰牌后,忙将二人请了进去。 穿过大堂,到了内宅门口,钱县丞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他见了薛九野,忙下台阶迎接道:“有失远迎,请薛大人莫怪。” 薛九野淡淡一笑,“钱县丞,辛苦了。” 钱县丞听了这话,即惊喜又受用,道:“那都是应该的,知县大人已恭候多时,请!”? 第36章 冤枉你的人 薛九野淡然一笑,迈步上了台阶,径直走入内宅当中。 天化在后跟着,与钱县丞并肩往前走着。 三人穿过内宅的门口,进入了一个不算宽敞的院落,东西两厢皆无亮灯,只有后罩房亮着。 此时,门从内打开,一位看起来儒雅的中年人,迈步而出。 他站在台阶上方,躬身执礼,“老将军,别来无恙?” 薛九野哈哈一笑,边上前边道:“人家都是越爬越高,你倒好,被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起知县来了。” 门右平道:“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 “打住!又给我掉书袋子是?”薛九野直接打断他的话。 门右平将薛九野与天化让进客厅,对钱县丞道:“去。” “是!”钱县丞趋步退出内宅。 薛九野进了客厅,直接在摆好酒菜的圆桌前坐下,看着门右平跟着坐下,调侃道:“这次摔得也不算惨,至少没被杀头嘛!”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门右平轻声一叹。 薛九野直接站了起来,“走走走,天化,这书呆子定是傻了!” 天化也站了起来,扶着假装走不动的薛九野,就要离开。 门右平眯眯眼,看着这两人的动作,呵呵一笑,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薛九野见门右平不拦,也推开了天化,重新坐下,嗤笑一声,道:“你最牛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进士出身,你还不是进士及第,别整天跟我文绉绉的,要论起学问,你跟我甥外孙,那可差远了。” 门右平见薛九野又坐下,这才给他斟了一杯酒,听了这话,问道:“甥外孙?被关着那个?他不是个秀才吗?” “秀才肿么了?秀你足够了!” 薛九野偷偷从袖中取出一个纸条,眯着眼借着光亮,念道:“你听这句哈,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能毁其节,你听听你听听,这得有多大的学问,受多大的委屈,才能说出这样名留青史的佳句啊?你那算什么,就是掉书袋罢了。” 门右平伸手,“借我看看。” 薛九野递过去后,提醒道:“你小心点,我还要留着天天背诵呢。” 门右平借着光亮,看完之后,颔首道:“难怪最近总是听人说起,凤阳镇出了一位不世之材,连宋斯年都赞叹,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的确有些本事。” 薛九野道:“世人都说宋斯年之才五百年一遇,那我这甥外孙的才华,岂不是千年一遇?” 门右平把纸条还给薛九野,“单凭偶尔说出的一两句话,就想名垂青史,未免想太多了,宋斯年用了十年时间,让人知道了他的才华,你甥外孙还差不少火候呢。” “瞧谁不起呢!”薛九野收好纸条,“等着,大宇第一文豪,必是我甥外孙是也!” 天化无奈摇头。 门右平微笑道:“老将军,此次前来,是想让我放你甥外孙?” “不可以吗?”薛九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甥外孙是冤枉的,你今日看了一天卷宗,看不出来吗?” 门右平又亲自给薛九野斟了酒,说道:“黄府在凤阳深耕多年,老将军这是在为难我。” “我就为难你。”薛九野耍起了脾气,“亏你还自诩清流,你连当朝阁老都不怕,你怕一个小小的知府吗?” 门右平道:“老将军,我只是一柄剑而已,你当真以为……” “我不管!”薛九野直接道:“我甥外孙是冤枉的,你是凤阳县的父母官,我就找你要个公道,你不给我再找皇上要。” 门右平道:“铁证如山的案件,你说,怎么翻?” 薛九野猛地一拍桌子,“凤阳医馆的陆郎中说,王二只是头破了点皮,刚好碰到血管,多流了一点血而已……” “老将军!” 门右平打断了薛九野的话,“你也说了,刚好碰到血管!当时在任的知县,定下的保辜期限,也只是一个月,而不是一年,在这件事情中,当时的所有人,都不存在任何问题。” 天化道:“可我们还听说,王二死前,曾去过青馆。” 门右平边给薛九野斟酒边道:“那能证明什么?” 天化无语。 要是单论王二的身体情况,肯定早没了问题,可保辜的期限内,王二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不能因为去过青馆,就证明身体没了问题。 如果真揪着这点不放,王二的家属,必会说正是因为这次头伤,才去不得青馆的,更会坐实王二因头伤致死。 “谁都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但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门右平开解。 天化又道:“苏木在狱中,被人下毒,这总可以证明有些人,想灭口?” 门右平看了天化一眼,“今日负责送食的狱卒失踪了,不知跟二位,有没有关系?” 天化神情一滞。 薛九野眯眼道:“是啊,都只是怀疑,当不了证据,仵作不改口供,我甥外孙就是冤死,也不影响他吃饭睡觉。” 门右平道:“冤枉你的人,比你还清楚你是冤枉的,可你能把他抓起来屈打成招吗?置大宇律法于不顾吗?” 天化听了门右平这话,想反驳,却发现反驳不了。 早知道这样,直接踏平牢狱,将人救出来多好,省得在这儿打官腔,还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薛九野道:“你说的不错,冤枉你的人,比你还清楚你是冤枉的。” 说完,薛九野从怀中取出一份公函,放在了圆桌上,推向门右平。 “门知县,今日我军在凤阳正常行使军务,遭遇到了黄府之人,近两千私兵围堵,我军未带枪械,损失惨重,重伤者无数,被黄府扣下军械后归营,黄府下人扬言,国舅可自拟圣旨,让我等军兵回营自裁。薛,乃大宇之将,圣上之兵,赐死可,须明乃圣上旨意,我等自困于营,请门知县以八百里加急,将此函抵送京城。” 薛九野说完,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37章 我要是能做主 门右平等的就是这道公函,依他对薛九野的了解,到这耍浑,都是面子活。 手底下的功夫,才是夺命的刀。 门右平接了公函,就听薛九野道:“右平啊,呈报时,就把我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带上去,行吗?” 天化这时呆在一边,也终于明白薛九野来干什么了。 也明白,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要让人把一只铁锤扔在黄家,这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啊! 妙啊! 门右平起了身,回到内室,拿起纸笔刷刷写了封信,便将薛九野的公函并入其中,从客厅走到门口,喊来了钱县丞。 “大人!”钱县丞恭敬站在台阶下回道。 门右平把手中的公函,递向钱县丞,说道:“交与驿站,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钱县丞吃了一惊。 在这凤阳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递出八百里加急的公文,难道有人谋逆了不成? “还不快去?”门右平皱眉催促。 钱县丞忙接了过来,快步跑出县衙,这个等级的公函,谁敢怠慢? 门右平望着钱县丞离开,转身回到客厅,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薛九野,道:“老将军,就为救您一甥外孙,却要损失圣上对您的一份信任,这值得吗?” 薛九野呵道:“我救的不仅仅是我甥外孙,还是大宇王朝的未来。” 门右平沉默,分不清薛九野这话里,已经包含了几重意思。 此时。 牢房当中,宋斯年与李和光再一次过来送饭,这次还带了不少好酒。 虽然牢中设施被改造许多,但这里整体的阴暗之气,是拔不掉的,整个牢房区内,就只有这边有些光亮。 苏木与宋斯年等一群人,席地而坐,谁也没有抱怨。 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李和光等苏木喝完一杯,立即满上,便说起了外面的一些趣事。 “苏兄,我现在真想让知县老爷,把你永远关在这里。”李和光刚一说完,就发现苏木没误会,别人都用奇怪的眼神儿看他,赶紧解释道:“大家听我说完嘛。” “我今天在怡红院喝酒,你们猜我听着什么了?” 众人摇头,只有宋斯年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却没吭声。 李和光气呼呼道:“爱江山更爱美人这首曲子,彻底火了,现在别说在一些文人雅士间传唱,就是市井小民,甚至一些五六岁的孩童儿,嘴里都在哼唱,下午的时候,白姑娘一首《白狐》再次横空出世,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摇头,目光殷切。 “炸了!直接就炸街了。”李和光说起这话,兴奋地都想跳起来。 宋斯年微笑道:“苏兄这两首曲子,把江南道在乐律方面的成就,直接推高了数百年,不炸,才叫奇怪。” 小锦小强们听他补充,再看苏木时,眼底已是金光闪闪。 苏木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毕竟这些曲子,在他那个时代,也是炸街神曲,人都是相同的,谁又能不共情呢? 况且,这两首曲子,都是经典,越听越耐听那种。 李和光激动地描绘着所有人听到这首曲子时的激动与震惊,最后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当他们知道了这两首曲子的创作经历后,一致说苏兄能有此杰作,乃是濒临绝境,才创作出这种曲子的,一旦出去,必会江郎才尽。” 宋斯年颔首道:“文人相轻,自古皆然,苏兄莫往心里去。” 苏木哈哈一笑,“才不会,我又不是靠这个吃饭,有才无才,不影响我饿肚子就行。” 提起这个,对面囚室的老者,终于有机会插嘴了。 他一边咬着李和光送他的鸡腿,一边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等你出去了,你要当一个说书人,讲什么猴子拿到一根棒子的故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讲一段听听?” 苏木看了老者一眼,“讲什么讲?你一个被借三百两都感觉受到侮辱的人,你有空听我讲故事吗?” 老者登时无语,气得不再说话,大口咬起了鸡腿泄愤。 宋斯年好奇道:“苏兄,我也想听。” “我这可都是讲给的,”苏木耸耸肩膀,“等出去了再说。” 众人不懂啥叫,宋斯年却愣了一下,冲李和光道:“李兄,带银票了吗?” 李和光皱了下眉头,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宋斯年。 苏木立马就眼里有光了。 宋斯年把银票放在了苏木跟前,微笑道:“这是规矩,我懂。” 我艹! 苏木眼都直了,姓宋的也太懂自己了,要是我能做主,你就是女主了好! 李和光等人看向苏木,见他脸上一百个不情愿,手里的动作可不慢,把银票收到怀里,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说这个事儿啊,离着现在也不算远,家里有老人的,可以回去问问,说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啊……” 一句话说完,大家都被苏木这转场,逗得乐不可支。 春秋战国隔现在一千多年呢,谁家老人活那么长时间,那不都成精了嘛! 众人笑着,只听苏木又道:“哈哈哈,不开玩笑了,说这故事前呐,也照惯例来首定场诗,咳……咳……” 苏木清了清嗓子,又道:“这咳嗽,就不收钱了哈。” 众人又都大笑,小锦甚至咬着嘴唇,想打苏木一顿,太贱了! 宋斯年看苏木时,只觉得苏木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芒,让人想要靠近。 一群人翘首以盼,终于等到苏木开口。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苏木顿了顿,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酒,继续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定场诗一说完,众人无不被苏木这阴阳顿挫的声调给感染。 全都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兴趣,单是这首诗词,就已称得上惊艳。 就在苏木要继续往下讲的时候,宋斯年忽然打断苏木,急切切说道:“苏兄且慢,让我拿纸笔记下这首诗,此诗词,可传千古。”? 第38章 照本宣科 宋斯年一句话,又把众人听故事的兴趣,给打断了。 但没人怪他,只因为他那一句,此诗词可传千古。 别人说这个话,大家多是报之以笑,但宋斯年说出来,就给人一种非常强的可信度。 因为他的嘴,仿佛就像是进庙里开过光似的,贼准。 苏木也不急,反正现在囚室里,准备好的纸笔,已足够多,也不须去外面置办。 大家就见着宋斯年在地面上清出一块空地,把纸铺好,拿了毫笔,刷刷写了起来,写完后问道:“苏兄,此诗,用何种牌名?” 苏木沉吟了一下,道:“西江月。” 宋斯年收了纸笔,惊叹道:“西江月再添一篇佳作也!” 叹过之后,宋斯年对众人致歉道:“宋某扰了诸位雅兴,万分抱歉,苏兄,请你开始。” 苏木微微颔首。 他看了一眼李和光,说道:“要不,你拿只笔,把我这故事记下来,我也不叫你吃亏,权当这一百两的报酬。” 李和光摆手道:“苏兄见外了,李某亦不是贪财之人。”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不想因为一百两弄得生分,什么故事能值一百两啊? 不如送个人情! 宋斯年看苏木表情慎重,忙道:“李兄,这不是见外,即是苏兄要求,你照做便是,倘若苏兄的故事,可以印刷成册,到时你将赚来的钱,按一定比例分与苏兄,岂不两全其美?” 苏木不得不承认,宋斯年是真他娘的有眼光,自己说的那么隐讳,他都听出来了。 李和光只好道:“好,倘若能印刷成册,权当交苏兄这个朋友,我一文钱都不要!” 苏木竖拇指道:“李兄于我,不愧刎劲之交!我认你这个亲生的朋友了!” 李和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也不报怨了,反正怼苏木,他总是怼不赢的。 李和光老老实实拿好纸笔,摆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认真听讲。 苏木仔细回忆着《西游记》全篇,每一行字,都如映在眼前一般,不说倒背如流,也算得上滚瓜烂熟。 他有想过把《西游记》以评书的方式讲出来,但一想那样的方式,太过于个人,侧重人物或情节,都不完美。 远不如照本宣科,以正经说书人的方式,描述它的全貌。 苏木并没有真的自大到,认为自己是个真正的文豪,他始终清楚地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咳……” 苏木清了清嗓子,说道:“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盖闻天地之数……” 苏木功底很好,加上记忆力超群,把西游记中的时间线与四大部洲,以及孙悟空的出生地花果山,很快就交待了一遍。 他说书的同时,周围的声音,尽皆静默,全都被吸引进去。 就连对面的老者都听得聚精会神。 连紧挨着他们囚室的其它囚室中的囚犯,都忘记了呻|吟,恍惚中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神魔世界。 当众人听到山顶中的仙石,见风化一石猴的时候,无不目露惊叹,当听到石猴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了天上的玉皇大帝时,众人仿佛真就见着了端坐于天庭的玉帝。 苏木看众人表情,心道:你看你们这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不仅不慢,继续说书。 “……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苏木笑谈道:“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你看他一个个:跳树攀枝,采花觅果;跑沙窝,砌宝塔;参老天,拜菩萨;捉虱子,剔指甲;挨的挨,擦的擦;推的推,压的压;扯的扯,拉的拉……” 苏木说的认真,就如自己亲眼所见,加上吴老先生文学功底实在太厚,他即便照本宣科,依然有着极强的画面感。 单这一段,就把宋斯年等人听得心驰神往,莫不想去趟花果山,亲眼见见那石猴。 说到众猴在山涧玩耍,众猴好奇水流源头,遇一瀑布飞泉时…… 苏木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道:“一猴道:那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名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 “有道是:今日芳名显,时来大运通;有缘居此地,王遣入仙宫。” 说到这儿,苏木啪地一声,把筷子当成了惊堂木拍在地上。 “也不知这石猴跳入山涧,能否回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配合着惊堂木的落下,苏木终于把故事暂时告一段落。 他这边说完,所有人都不干了。 囚室对面的老者,趴在栅栏上听得兴起,不满道:“你都还没说到猴子拿到棒子呢,怎么就完了?” 小强也道:“是啊是啊,那水泉后面,是否有洞,棒子是不是在洞里?” 苏木一惊,小强怎么把自己私藏版都给悟出来了啊? 人才啊! 宋斯年拍手称赞,“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小锦也来了兴趣,出声道:“那石猴到底看到了什么啊?你别卖关子行吗?” 这时。 不远处的囚室中,一奄奄一息的囚犯,趴在栅栏边上,急得嚎嚎叫,“公子,公子,在我断气之前,能否听完这个故事?” 他这一出声,刚才静静听故事的一些囚犯们,全都嚷嚷起来。 “公子,我等从未听过如此神奇的故事,求你了,接着讲!” “天可怜见,我被冤入狱,竟然听到这么好的故事,值了,公子你就接着讲,我若出去,偷官银养你!” 嚯! 苏木一听,效果不错,看来出去后,先说书养家,也不是很难。 唯一累够呛的就是李和光,他虽会速记,但听这等故事,也难免听着听着就忘记了写,每次都是宋斯年敲醒他,让他继续记录。 准备好的纸张,短短半刻钟,就已全部耗尽。 苏木便对众人说道:“故事,还是会讲滴!不过要等明日我李兄带来纸张再讲,”说着,他看向李和光,“明日,你叫来几位速记手,我一并讲上八回,让大家听个痛快。” 第39章 好好摸摸四叔 众人听苏木这么说,心里虽然痒得难受,却也都能接受。 这么奇特的故事,实在太罕见。 大家听说书人讲故事时,主人公往往都是人,以猴子的视角听故事,还是头一回,这种新鲜感,简直史无前例。 远比一些书生、白狐纠缠爱恋之类的故事,让人觉得奇特。 每个人都向往石猴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仿佛灵魂被苏木抽离后,载入到了石猴身上,得到了释放。 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并不是装出来的。 众人又是把苏木一顿好夸。 苏木也听得理所当然,反正脸皮够厚,吴老先生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小锦看着苏木,总觉得苏木身上在发光,都说女人的好奇心能害死猫,她也不例外,她实在痒的难受,便靠近苏木,道:“你就再讲讲呗,后面怎么样了?” 苏木笑笑不语,拿筷子夹了一口青菜后,淡淡道:“明日。” 小锦生气道:“你说不说?” 苏木不看她,也不理小锦撒娇生气,还是说道:“日后再说。” 小锦没辙,看着苏木,真想敲他一脑瓜嘣,看周围人全是崇拜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动手,只能干瞪眼没脾气。 旁边,宋斯年看着李和光整理笔记,拿起一张边看边道:“苏兄文采斐然,不说这故事后面如何,单是这遣词造句,此书若成,必将流芳百世!” 众人又是一惊。 好嘛! 刚才一首定场诗,你说它能传颂千古,这故事才讲一开头,你直接就定它能流芳百世,感情苏木说什么做什么,都能影响后世是? 苏木淡笑道:“希望我能出去,不然这故事,可能会胎死腹中。” 他虽在淡笑,但听者无不肃然,若苏木真遭了不测,还真会让这故事,一起埋进土里去。 一时间,众人皆有些难过。 小锦看着苏木眼神暗淡,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开解,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懂那么多?什么丑会,什么五行,还十州之祖脉,三岛之来龙,你这词从哪学来的?” 苏木看着靠近的小锦,发现这小女人,虽扮成男相,但精致的五官,不输云兮,倘若能出去,讨她做老婆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这些,他就心情好转,直接拿起小锦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你摸摸看,这里装的是《大学》。” 小锦起疑,脸先红了一下,想到亲都亲过了,摸一下怕啥,大胆了一些。 她摸了摸苏木跳动的心,哪儿有什么大学? 苏木又拿起小锦的手,按在了自己膻中穴上,“你再摸一摸,这里是《中庸》。” 小锦还是没摸着。 苏木又拿着小锦的手,按在了自己肚子上,“这是《论语》。” 小锦开始皱眉。 苏木最后把小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子上,“这是《孟子》,你刚才摸的都是四书,你好好摸摸四叔。” 小锦听过四书五经,但苏木身上哪有书啊? 忽见宋斯年与李和光捂嘴发笑,小锦再看苏木的表情,也是一脸贱笑,立即明白过来,四书与四叔同音,于是,她咬着嘴唇,一下子就骑在了苏木身上。 “找打是!”小锦头一次被捉弄,早已乱了方寸。 苏木没想到玩笑开得有点大,把姑娘给惹毛了,赶紧求饶,好在有宋斯年等人劝阻,小锦压得更结实了。 这边狱中乱作一团,笑声不断的时候。 县衙内宅。 门右平与薛九野的谈话,也彻底进入了尾声。 守在门外的天化,听得里边有脚步声,于是转过身,正看到门右平从里边打房门。 薛九野率先迈步出来,门右平跟着出来后,站在了台阶上。 门右平躬身执礼,没下台阶。 他静静看着站在台阶下,不再前进一步的薛九野,表情显得十分淡定。 天化不知道,二人在他出来后,又谈了些什么。 他也不好奇,只是看着静止不动的薛九野,也不敢催促。 好一会儿后,薛九野背对着门右平,道:“你听……怡红院中传来的这首小曲儿,是我甥外孙所谱写的,说的是一个书生与白狐的故事。” 门右平道:“老将军知道,我从不去那种地方。” 薛九野‘嗯’了一声,继续道:“听人说,这曲子讲的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一个白狐等了书生千年,修成人形后,来到书生身边,给他洗衣做饭,陪他寒窗苦读,等到书生高中后,却与她人洞房花烛,这白狐为还千年前的恩情,决绝之前想给书生跳一只舞……” 啪! 砰! 薛九野没回头,只是眼神动了一下。 天化扭头看向门右平的时候,发现门右平此时倚着门框,额头上冷汗直流。 薛九野淡淡一笑,道:“听听曲儿挺好的,告辞。” 说完,薛九野迈步往前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天化不解地看了一眼门右平,赶紧跟上了薛九野,时不时回头,仍就看到门右平,倚着门框,像是石化了一样。 等薛九野与天化离开许久,钱县丞终于回到内宅,报信于门右平。 他一到内宅,看到门右平靠在门前,身体一直哆嗦,紧张道:“大、大人,你怎么了?我、我去叫陆郎中。” 门右平一把拉住了钱县丞的手,说道:“备马。” 钱县丞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此时天已不早,门知县这是又要去哪儿啊? 但他不敢多问。 门知县不是普通知县,这是京城府尹,那是天天面圣的人物,虽被贬凤阳,谁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钱县丞‘诶’了一声,把门右平扶在台阶上坐好之后,忙不迭地跑出内宅,通知快班房,牵来了两匹快马。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门右平身上的常服,已换成了一身布衣。 钱县丞一怔,忙把自己身上套着的常服也一扯,露出一身粗布衣服。 门右平一眼就看出了钱县丞,这点小心思。 他也没说破,点头道:“听说怡红院夜夜笙歌,常至子时,不知钱县丞今日是否得空,能否陪我午夜听曲儿?” 钱县丞点头如捣蒜,“得空,得空。” 第40章 你快勒马 门右平牵了马,出了内宅,看到钱县丞就要上马,提醒道:“县衙内不得骑马。” 钱县丞怔了怔神,冲着门右平应了一声是。 规矩都知道,但遵守的人,几乎没有。 看来打听得细致一些,还是有好处的。 钱县丞不知道门右平为什么去那种地方,但一听到这话,他知道也许为的还是公事,在这样的领导下面干活,忒累。 二人出了县衙,骑上快马,用了半刻钟,便来到了怡红院街道附近。 这里灯红酒绿,热闹非常,临街的一些铺子,基本上都开着门做生意,尤其是怡红院门口,那里的马车,几乎将路给堵得一个严严实实。 门右平勒马驻足,眺望了一眼,问道:“每日来此的人,都有这么多吗?” 钱县丞摇头道:“并不是的,最近怡红院两大花魁,各出一首绝世音乐后,才这样的。” “哦?”门右平一听是两首,有些好奇。 钱县丞就解释了一嘴。 就在两人在路口出神之际,身后又一辆马车经过,车夫叫喊,“前面那两个,出门没带眼睛吗?还不滚开,这是凤舞县朱公子的座驾,闪开!” 钱县丞刚要回身喝骂,就见门右平摆了摆手,正准备勒马退至路边。 他也只好照做,给身后的马车让了过去。 门右平退到一边,马儿自己调转了马身,他看着马车即将过去,正准备勒马跟上时,突然见那车夫的马鞭,一下子抽在了他座下的马屁股上。 马受了惊,前蹄一翘,撒了欢儿的奔了出去。 “狗东西,让你挡爷的道!”车夫叫骂了一句,轻挥马鞭继续往前。 钱县丞见此一幕,早已一身冷汗,他冲车夫骂了一句,赶紧追向门右平。 车夫还想顶回去,听得车里的公子催促,就没有跳下来对骂。 门右平的马在前狂奔,钱县丞在后面追着,见根本就停不下来,急得满头大汗,一边追一边道:“门先生,你快勒马,你快勒马!” 门右平提着缰绳,耳边风声呼啸。 听得钱县丞问你快乐吗,心里已经卧槽之极。 “我快死啦!”门右平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好在快马跑出一里多地后,钱县丞终于追了上来,他抢过缰绳,两腿一使劲,夹住自己胯下的马,逼停了门右平的马。 “大人受惊了!”钱县丞喘着粗气,紧张地安慰道。 门右平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愠怒道:“此地治安,竟如此之差?那人何故抽我的马?” 钱县丞道:“那人是临县知县家的公子,朱子由。” “临县知县?凤舞县?”门右平更气,“他一临县知县之子,竟敢在此地如此嚣张?” 钱县丞道:“他、他是黄石公子的好友。” 一提这个,门右平知道不用再往下问了。黄石在凤阳是什么样,他已摸了个七七八八,远没有别人口中描述的那么低调。 “哼!”门右平拔转马头。 钱县丞跳下马,牵住了门右平的马,说道:“大人,骑那一匹,这马容易受惊,我来。” 门右平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换马后,重新回到了老地方。 到了怡红院附近,看到仍是络绎不绝的人群,门右平突然停了脚步,问道:“此中消费如何?” 钱县丞‘嗯’了半天,说道:“消费不等,一掷千金者有,不花一文者也有。” “有这等事?”门右平很奇怪。 钱县丞解释道:“像是刚才那位朱公子,便是一掷千金者,一晚上光是打赏的钱,就能扔出去一千两。” 门右平咋舌。 钱县丞又道:“还有一种人,就像本乡文魁宋斯年,即便出入闺阁,也是一文钱都不用拿,仍就被里边的女倌儿们,趋之若鹜。” “趋之若鹜?”门右平瞄了他一眼。 钱县丞捂了嘴,本想抱怨一下姑娘们的肤浅,谁曾想把读书人全给得罪了,赶紧改口道:“小的肚里空空,没有墨水,请大人莫怪。” 门右平也懒得计较,看了看怡红院的门口,又瞅着对面有一酒馆,便道:“罢了,去喝酒,反正那边也听得清楚。” “听、听曲儿?”钱县丞一怔,心道:不是出来公干吗? 门右平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了钱县丞,双手往身后一背,大声道:“走!我请你喝酒。” 钱县丞喜不自盛,一边跟上一边道:“那不成,那不成,怎么能叫大人请小的。” 他看着门右平进了酒馆,赶紧把两匹马将给伙计拴好,进来瞧见门右平,已坐在一个角落,正透窗看向对面的怡红院。 钱县丞过来后坐好,就见一小二过来。 小二把四尺方桌用抹布一擦,笑问道:“二位爷,点点儿什么?” 钱县丞不敢答,看向门右平,新来的知县什么脾气,他可还没摸透呢。 门右平目光抽回,指着一面墙壁下的几口大酒缸,说道:“来三两散酒。” 小二:“好的,三两散酒,还有呢……” 门右平左右瞅了瞅,道:“来四粒花生米,”话一说完,就见门右平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粒,“来三粒,越快越好。” 小二:??? 钱县丞听了这话,心里是何等的卧槽啊,他看小二呆住,赶紧道:“去!来一盘炒藕,再来一盘花生米,散酒先上一斤。” 小二从惊讶中回过神,这才去准备了。 门右平道:“改天再请你,我没带钱。” 钱县丞尴尬地汗都流下来了,你没带钱,也不必这样啊,他摆手道:“大人太客气了,要不,上两个硬菜?” 门右平瞟他一眼,“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得起?” 钱县丞立马噤声不语,心里嘀咕起来,这从京城来的府尹,虽是被贬,也不至于这么惨? 被抄家了? 这边炒藕与花生米,配了一壶酒,刚上来的时候,怡红院那边渐渐止了声音。 很快,就有一阵忧伤低沉的乐律,从那边传来。 连带着这边酒馆,原本嘈杂的声音,都跟着渐渐小了。 有人兴奋地做噤声状,“嘘!都别说话了!注意听!这首曲子叫《白狐》!” 第41章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歌声: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 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白凤仙的声音传来,虽不很大,却听得很清楚。 甚至在街道上的马儿,都沉醉在乐律中,而无法自拔,声音入骨,像是把骨头敲碎,挫成了渣,就了一口苦药,硬喝到了肚子里的。 太伤! 尽管门右平来这里,是因为薛九野那番话,但他原本只是想听听曲子就走的,不曾想这首曲子,如此的百转柔肠,弄得他想起一些往事。 直到白凤仙一曲终了,他尚不自知。 钱县丞也从曲中回过神来,看到门右平仍举着酒杯出神,轻声道:“大人?大人!” 门右平惊醒,借饮酒的时候,把眼眶中的热泪揩去,一丝辛辣从舌尖传来,“这酒地道,竟将我眼泪辣出来了,真是好酒啊!” 钱县丞咧嘴笑笑,也不说话。 门右平放下酒杯,钱县丞便提壶斟酒。 门右平道:“诗者,志之所之,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嗟叹不足,故永歌,永歌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古人诚不我欺啊!” 钱县丞听不懂,拍马屁道:“大人好诗文,本乡文魁宋斯年,恐怕也不及大人万一。” “放屁。” 门右平抹了一下嘴边酒迹,“这是《诗经》中的话,意思是说,诗是表达心志的,表达出内心就是诗,表达不出来就只能叹气。如果叹气也不行,就会哼唱,唱还不够就会怀不自禁的起舞。” 钱县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门右平也知他不懂,便道:“此曲真是那薛九野的甥外孙所作?就是在牢狱中作的?” 钱县丞嗯道:“这不假,真的是他。” 门右平望向窗外,怡红院中已沸腾一片,他又道:“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单就此曲而言,真可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钱县丞也附和道:“是啊,连宋斯年都称,此人文采,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 门右平略有惊讶。 宋斯年名声在外,便是在京城,都已知江南道的这位文魁,没想到他居然对苏木的评价,如此之高。 看到门右平面色渐渐平静,钱县丞又一记彩虹屁,拍了过来,“不过,他们跟您比不了,他们都是虚名,您才是真材实料,听京城一位老友谈及您时,他说您当时本该进士及第,因有人舞弊才落了名次,为此京城的一些花魁,还写曲儿,讽了当时的礼部侍郎。” 这一回,门右平没不高兴。 他叹了口气,吟道:“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 钱县丞又想拍彩虹屁,却怕拍在马腿上,他也不知道这是门右平自己作的,还是背的前人的。 这知县哪儿都好,就是这掉书袋的毛病,让人接不上话! 门右平把酒杯中的酒,再次一口喝干净,准备起身。 这时。 酒馆中又有人噤声道:“嘘,切莫出声,柳三娘要唱了,她唱这曲子,叫爱江山更爱美人,也是那牢中才子苏木所作。” 门右平一怔,看向钱县丞,见对方点头,他复又坐下倾听。 一阵悠扬的前奏音乐响过之后…… 歌声: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 门右平越听越惊,此等曲风,与白狐相差甚远,竟是同一人所作? 不可思议! 惊叹之余,门右平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藕,刚咀嚼了两下,就听到歌声唱道:“……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啪! 门右平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觉中掉在了桌子上。 好不容易走出第一首音乐的情境中,啪一声,又掉到了第二首歌曲里。 当柳三娘唱到副歌部分时,酒馆中的一些人,不约而同一起唱了起来。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门右平终于在众人的合唱中惊醒,他扭头看着窗外,听得怡红院中亦有人在跟着唱,心里那种豪情,顿时止不住地往上翻涌。 这是什么人,竟能谱写出此等绝世之乐? 怪不得薛九野说,他不是救自己的甥外孙,这是救大宇的文脉啊! 门右平听着合唱,站起身,对钱县丞道:“走,咱们去见一见这位牢中才子!” 钱县丞有点儿懵,丢下一块碎银,跟了出去。 二人骑马到了牢狱所在,下马而行,刚至监区入口,见到有两个狱卒,站在入口往里眺望。 钱县丞上前骂道:“不开眼的东西,知县大人来了,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狱卒求饶道:“小的该死,小的听书听得入了神,请大人责罚。” 门右平一怔,“听书?” 一狱卒道:“不久前,周捕头押来一个说书的,听到了苏木讲一只猴子取一根棒子的故事,被里边犯人吹上了天,有些不服,此时正说自己的故事,跟苏木比呢。” 门右平再一怔,“苏木?还会说书?” 钱县丞见门右平看向自己,“这个、这个,我也是刚知道。” 门右平抬腿往里走。 刚到入口,听到一破锣嗓子喊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大家举手表决,喜欢我的,请把左手举起来,喜欢他的,请把中指竖起来!” 这句话之后,牢区里笑声一片,连带着入口处的两个狱卒,都‘扑哧’一声笑出鹅叫。 钱县丞瞪了他们一眼,就看到门右平迈出去的腿,停在了那里。 里边笑声逐渐停止。 那破锣嗓子终于又开口道:“你这小娃娃,咋不按套路出牌啊!还有,你都要秋后问斩了,怎么就能笑得这么开心?”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世人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我若能让大家笑,大家便不舍得让我死。我若愁眉苦脸,谁见谁烦,谁还救我?” 站在门口的门右平,忽地浑身一震。 他不明白,略显稚嫩的声音,怎么就说得出这等警醒世人的言论的? 第42章 防不胜防 门右平心胆俱震,他开始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听到破锣嗓子与之对话后,也猜到是谁了。 可,他不愿意相信。 这根本不是一个弱冠之年的人,能说出来的感悟。 门右平再次迈步,边往里走,边道:“好一个等风来,不如追风去,让我瞧瞧是谁说的?” 囚室中本来正闹腾着,忽听得这声音,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此时的牢房,已不是彼时。 有白凤仙交涉后,寻常狱卒轻易不进来。 这给了苏木很大的自由,除了不能出牢房,这条走道两边的囚室,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宋斯年眉头一凝,看向走道方向,见是门右平,连忙站了起来,“门知县?” 门右平微微一滞,“你认得我?” 钱县丞在身后道:“大人,这便是本乡文魁宋斯年,去岁入京时,他随小的去过您的府衙,远远地见过你一面。” 门右平‘哦’了一声。 这时,囚室内先是噤声,随后叫喊声连成一片。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大人,放我出去啊大人。” “门知县,小的冤枉,小的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童,我不能被关在这里,手停口停,要死人的,大人。” “青天大老爷,小的不冤枉,可小的不想死啊大人,你到是说个数儿啊,你不说我怎么送呀?” 牢房里喊什么的都有,简直一幅菜市场似的。 苏木没吭声,只是静静地打量着门右平。 同时呢。 门右平也在打量着他,虽说这里光亮很暗,可两个人的眼睛,刚一对上,就像是两道电弧产生。 一股儿什么被烧焦的味儿,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门知县拿手在鼻子前扇了两下,“什么味道?” 苏木哎呀一声,“完了,我的牛排烤糊了。” 门知县登时一愣,看向钱县丞,“胡闹!牢房里怎么可以烤肉?走水了怎么办?你把作风放哪里?你把律法放哪里?你……你把孜然放哪里?” 钱县丞:??? 宋斯年:??? 苏木:??? 众人集体跌掉了下巴,什么情况啊喂! 这是正经知县不? 门右平径直来到苏木所在囚室,打量了一下周围,又看了一眼被他们改掉的方块窗,最后目光落在了苏木身前的小烤炉上,“烤牛肉?” 苏木微微颔首。 门右平便对挤在烤炉边上的李和光说道:“往那边坐坐。” 李和光从惊讶中回过神,忙让开了位置,“大人,请、请坐,我给您准备一幅筷子。” 他这边这么说的时候,小烤炉边上的小锦小强他们,就全都退到了一边。 毕竟,门右平是凤阳的父母官,小锦他们进来的不正,不想在他面前混个脸儿熟。 苏木见门右平坐下之后,一直盯着碳烤火炉,一手拿筷子将牛排翻面,一手在下面添置果木碳。 他从白凤仙那里,已经知道有一天会见着门右平。 但没想到,会是今天。 一时间,苏木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人交谈。 索性便不开口,想听听门右平,这次来要说些什么,自己也好想办法应对。 可等了半天,牛排都要熟了,门右平还是不吭声。 他就有些急了。 这是盯上自己的牛排了不成? 周围。 宋斯年、李和光二人互视一眼,谁也没吭,谁也没敢动弹,都闹不清这二人打什么哑谜。 于是,宋斯年便转头看向走道上的钱县丞,递了一个‘这是干什么’的眼神。 钱县丞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小锦小强们,还有对面的老者,看着这个冒然进来的不速之客,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看,牛排快熟了,苏木淡淡道:“你来了!” 门右平看着碳烤小火炉,“是的,我来了。” 苏木道:“你本不该来的。” 门右平微微颔首,“可是我已经来了。” 周围一群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全都一头雾水。 就没见过这么打机锋的,你两这是暗子接头呢? 苏木最后把烤肉一翻面,指着李和光摆在门右平面前的筷子,“拿起来,把它折断,我告诉你一个道理。” 门右平拿起筷子就折断了,淡淡道:“你是想告诉我,一双筷子的力量是很弱的,只有团结起来,才有一丝赢的希望,对?” 苏木没吭声。 他伸手用铁钳子把果木碳取出来后,一边拿刀将牛排切成小块,一边道:“不是,我是告诉你,你的筷子断了,这些肉,全是我的了!” 门右平顿时一拍脑门,“诶呀!防不胜防啊!” 宋斯年等人反应过来后,集体摔倒。 玩呐! 你们两个这是搞咩呀! 苏木呵呵一笑,拿筷子夹了一小块牛肉,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拍着肚子,“我早已把生死置之肚外,但牛肉得入肚内。” 门右平抬头看着苏木,“听他们说,你很有文采,可我不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答上来,我放你出去,若答不上来,就坐穿牢底,如何?” 苏木咽下牛肉,直接道:“这样,我问你答,如果你能答出来一个,我就坐穿年底。” 门右平呵道:“君子一言。” 苏木微微一点头,道:“用毒蛇的毒毒毒蛇毒蛇会被毒蛇的毒毒死吗?” 门右平瞪大了眼。 苏木继续道:“用臭鼬的臭臭臭臭鼬臭鼬会被臭鼬的臭臭臭死吗?” 门右平眼有点斜了。 苏木又道:“用电鳗的电电电鳗电鳗会被电鳗的电电死吗?” 门右平嘴有点歪了。 苏木又夹起一块牛肉,“用……” 门右平直接站了起来,“行了,我非君子也。” 苏木瞟了他一眼,“我说了,你不该来的。” 门右平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囚室,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了。 钱县丞直到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出去。 宋斯年等人也从刚才奇怪的交谈中惊醒,他们一起围向苏木,“苏兄,你与门知县是旧识?” 苏木摇头。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齐声问道:“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木道:“他在问我认不认识一个人,我说,不认识。” 宋斯年目瞪口呆。 他一直以为自己阅读理解可以,但今天看来,也只是可以。 第43章 在路上 别说宋斯年理解不了,就是苏木都差点糊弄不过去。 要不是白凤仙提前打过招呼,苏木很可能直接就把门右平给掐死了,那样一了百了。 一点儿都不正经。 他哪儿知道,自己抄来的《白狐》刚好对应上门右平? 简直了都! 众人听了苏木的话,这一次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斜对面的那位说书人,冲着苏木竖起拇指,嘴里不停地喊着:“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老者已经不是第一次受‘精’了,他都习惯了,他每一次看苏木时,都打心眼里喜欢。 他瞟了一眼小锦,发现小锦看苏木时的眼神儿,越来越不受她自己控制,就好像苏木身上绑着一块磁石。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者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忧心忡忡。 宋斯年今天终于感觉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他冲苏木一抱拳,“苏兄,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和光拍了拍藏好的手稿,“是啊,不早了。” 苏木嗯道:“快回,明天早来。” 二人告辞后,苏木也跟着小强他们,把火炉收了,重新铺好被褥,大家各自躺下休息。 小锦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看向苏木,直到听到苏木发出轻微且均匀的呼吸声后,才掀开被褥,走到了苏木身边蹲下。 就这么跟苏木脸对着脸,看他的睫毛,看他的鼻子。 小强瞧见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小强他们,更是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这时。 老者突然道:“睡觉去。” 小锦呶呶嘴。 老者正要再说,隔壁囚室睡梦中的说书人,高声道:“叹为观止……” 小锦这才拿手,轻轻拧了一下苏木的脸蛋儿,“俺稀罕你!” 老者头都大了,越来越觉得,把他们找来是自己犯的第二个错误。 此时。 江南道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两匹快马飞驰,在官道上留下一道烟尘。 月光如水,依稀能辨识方向。 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口,黄宏伯勒马驻足,指着一条小径,“你沿此路,去接老夫人回凤阳,我一人赶路。” “大人,已行两百里,先在二爷府上休息一下,让老夫人定夺。” 黄宏伯道:“这种事情,还用老夫人出面?” 下人道:“大人,薛九野虽此时无权,可军中威信极高,大人即便面圣,恐怕也……” “多嘴!” 黄宏伯拿起水袋,去了塞子,喝了一大口水,说道:“安心让老夫人回去,我自有主张。” 下人没敢再吱声,把自己身上的水袋解下,递向黄宏伯。 “大人,前方十里的驿站中,有匹千里马,您就休息半日,再赶路不迟。” 黄宏伯接了水袋,把自己的水袋扔给下人,“知道了。” 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若是老夫人问起我,你就……实话实说,不必添油加醋,知道吗?” “是。” 下人应了一声,将水袋绑在身上,就要勒马告辞。 正在这时,身后的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黄宏伯怔了一下,身后的这条官道,是江南道地界上唯一的一条官道,一路走来,虽有赶夜路的,却多是马车。 谁会像他们这般,急着进京? 他勒马坐着,边休息边让马儿再路边让了两个马身的空隙。 这时。 官道上骑马的人,看着前方有两个黑影,隐约拦路,高声道:“闪开!给我闪开,四百里加急,闪开。” 黄宏伯眉头皱了皱,还是提起缰绳,将马儿下了官道。 下人也跟着一起下了官道,看着那人纵马飞奔,一时间有些呆愣。 黄宏伯等着尘土弱了一些,勒马准备再上官道,这时,来时的方向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怎么回事?”黄宏伯有些惊讶,“不会又有急报?” 正说着,马蹄声近,又一人看到黄宏伯与下人骑马伏在路边。 报信的人也怕啊,大晚上的,你们骑马在这里聊天? 他状着胆子喊道:“闪开!给我闪开,六百里加急。” 凡是急报,敢阻拦者,一旦追究起来,都是要杀头的,甭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国戚。 黄宏伯十分不解地把马驱赶到路下,等急报一过,他突然觉得,这两封急报,有可能是薛九野呈报京城的。 他顿时一慌,勒马就追。 下人叮嘱了一句小心后,只好摇头叹息,转入小径,消失在夜色中。 黄宏伯这边,他刚追出去不到二十丈远,身后就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黄宏伯骑着马,行在路中间,耳边风声在呼啸,但他仍听到了身后那人叫喊的声音。 “闪开!八百里加急!前面的人,给我闪开。” 黄宏伯一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脏都快跳不动了。 狗日的薛九野,你够狠,恶人先告状是? 但你这回,哪怕说破了天,也得倒大霉。 你平了我黄府门面,这不是打我的脸,你这是打圣上的脸,你死定了,管你几道急报,你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黄宏伯虽心里在骂,但两条腿登得更起劲了。 江南道隔着京城八百多里,这才跑了四分之一,要是薛九野的急报太早进京,自己人到京城,圣上的批示已下,指不定火气就消掉了。 这是铲除薛九野的一个绝佳机会,不容错过。 况且,自己这次占了理。 只要联合同侪,参他一本,不死也掉层皮,没了薛九野,自己在凤阳才算卧榻之侧无人酣睡。 一想到这,黄宏伯更是拍马扬鞭,加快了脚程。 但毕竟人到中年,急行了一刻钟,就不行了,只能慢下来,匀速前行。 等黄宏伯拍马赶到下一个驿站时,他只觉得肺都快着火了,待听到预留给他的千里马,被送急报的人提走时,黄宏伯的肺直接炸了。 “噗!” 黄宏伯承受不了这种打击,直接咳出一口老血,“无耻匹夫!薛九野薛蛮子!你……” “大人?” 驿令吓了一跳,忙扶住黄宏伯,“大人不宜再行赶路,还是休息一下!” “休你母,给本官换马!” 黄宏伯一腔怒气,没地方撒,只能撒在驿令身上。 驿令心道,老子好心劝你,你还骂我? 行! 给你马是?! 第44章 我乃当今国舅 黄宏伯牵了驿令递上来的缰绳,二话不说,跳上马背,重新上路。 他一想到前面有三封急报递往京城,就前列腺疼。 尽管他不知道什么叫前列腺。 胯下之马,通体雪白,奔行出驿站,上了官道,马鞭抽得飞起,马儿飙的离地。 行了不足十里,马儿的喘息声,粗重的比黄宏伯还厉害。 黄宏伯刚开始心急如焚,没有太在意,可当他听到马的喘息粗如橐龠时,就已经晚了。 前路有一小弯,黄宏伯甚至都没来得及勒马下来,就见马头一跌,黄宏伯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眼珠子还提前一瞬间,出来透了个气,才又回到眼眶里。 扑通! 黄宏伯重重地摔在了官道边上的灌木丛中,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吐掉嘴里的草,摘下头上的帽,仰天嘶吼,“伯有补天之才,奈何陷于蝇营狗苟,天欲何为?欺我耶?” 话一说完,黄宏伯托着疲惫的身体,就要站起来。 这时。 官道的一侧,传来了一道声音,黑暗中只能得知大致方向,而不能辨识具体位置。 “有人?”一个声音道。 “过去看看。”另一个声音也道。 黄宏伯吃了一惊,此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能有人出没,不用想也知道是劫道之人。 他立马爬起来,屏了呼吸,朝着较远的地方窜去。 但他也不敢走得太远,偏离了官道,再迷了方向,更加危险。 于是,黄宏伯藏在一株老树后,打断避开那两个人,等天明之后,寻着一过路的人,再行赶路。 但他眼看着那两个人,弃了白马,朝着这边找来,黑暗中两个影子,像是阎王差,吓得他左右一瞅,只能爬上了老树杈,躲了上去。 两个黑影在黑暗中一通寻摸,愣是没找着。 一个黑影道:“刚才喊的那么大声,怎么这么快人不见了?” 另一个没回话,而是用手捂成一个喇叭状,“喂!补天之才?你在哪里?我兄弟二人本欲替天行道,今闻你被天欺,特来保你。” 黄宏伯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先开口的黑影,等了一会儿,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叹道:“跑得可真快啊!大哥,人跑了,怎么办?” 另一个黑影,左右听不见动静,只好道:“算了,看那白马周围,有无散落杂物,算命先生说我丑时末、寅时初,侯在此地,能发笔横财,我原以为是真的,谁知他娘的等来了三道急报。” 黑影说着,从老树杈下返回,又道:“老子虽落草,可也他娘的知道,那可不是横财。” 先开口的黑影道:“大哥,此时怕是已寅时三刻,再不来人,咱们就撤了?” “撤!”被称为大哥的点头道。 二人走着走着,忽然那被称为大哥的人,脚下踩到一个硬物,不似石子石块,碎且密。 “咦?” 黑影发出一声惊呼,弯腰去捡,不多时便放声狂笑,“哈哈哈……这廖半生也忒准了,碎金!这是个极富人家才带的东西啊!” 老树杈上蹲着的黄宏伯,伸手往腰间一摸,顿时前列腺更疼了。 但他不敢出声,能夜间守在此地,等一笔横财的人,谁身上不背着几条性命? 怪只怪自己来的匆忙,又无随从,权当破财免灾。 好不容易熬走了那两个黑影,黄宏伯终于感觉到身体巨痛,他从老树杈上‘趋流’下来,想再仰天长叹,但张了张嘴,终究没喊出来。 白马死了。 可路还是要赶的。 黄宏伯一身素衣,上了官道,四五十岁的人,哇地一声崩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往前走。 天色近亮,黄宏伯终于听到身后有一马车经过,兴奋地伸手拦下马车。 车夫被拦,打量着黄宏伯,骂道:“你这个破烂货,拦车做甚?” 黄宏伯怒道:“我乃当今国舅,你载我一程。” 车夫笑道:“你?国舅?你是国舅?我还是国师呢,闪开,别挡爷的道。” 黄宏伯大怒,欲上前。 车夫扬鞭,黄宏伯退。 车夫笑道:“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 黄宏伯:o(≧口≦)o 就在黄宏伯为拦车搭程而苦恼的时候,凤阳镇上的鸡,不是那种鸡,终于打鸣了。 天光亮起后,薛九野从帐中走出,正见一位兵士走上前,那兵士递上了一封信,薛九野皱眉接下。 等兵士一走,薛九野便站在帐前打开查看。 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门右平已见苏木。 薛九野把信一收,轻抚了一下胡须,望向凤阳镇方向,片刻后,他便高声道:“天化!” 这时,副将帐中,闪出一道白影。 天化上前道:“天化在。” 薛九野道:“通知营中按兵不动,你随我去趟凤阳县衙。” “是。” 天化等薛九野回了主帐,这才去通知军事部署,并让马班,备好了两匹快马。 二人早食未进,上了马,直奔凤阳县衙方向。 此时。 凤阳县监牢内。 苏木悠悠醒来,全身舒泰,这一顿饱觉,使他整个人精神许多。 “你醒了?”小锦第一个凑上来问道。 苏木嗯了一声,看小锦瞧自己的眼神儿怪怪的,问道:“你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 小锦点头道:“睡不着,你啥时候讲故事?” 苏木揉了揉肚子,“‘孟子’正饿着呢,你不信摸摸?” “又找打是不!” 小锦虽然嘴上生气,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甜蜜。 对面囚室中的老者,无奈叹了口气,“造孽啊!” “叹为观止!” 忽地一声高叫,把一众人吓了一跳。 昨晚的说书人,又是一声高喊,打破了宁静。 整个牢房中的犯人们,也都渐渐醒了过来。 牢房里也有放饭,可惜伙食太差,不是极饿之人,一般都咽不下去。 好在苏木也不用吃这口,这边放饭还没结束,宋斯年与李和光就领着一群速记手到了。 陆云兮也跟着进来了。 此时的她,手中已多了一个新的食盒。 苏木一手接食盒,一手握住了陆云兮的手,“不是告诉你不用送了嘛,来回奔波,我很心疼的。” 陆云兮还没开口,小锦见苏木的手不老实,顿时撇嘴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45章 可以听那个 这话一出,小锦自己就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见苏木摸陆云兮的手,就感觉难受得要死。 见众人都一脸惊愕的看过来,她赶紧低头埋在膝前。 老者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造孽啊!” 苏木不解地看了小锦一眼,把食盒打开后,见今天的早食,非常的丰盛,居然还有糕点,忙问道:“怎么还有这个?” 陆云兮笑着道:“一位姓柳的姑娘,送来的一些珍果,还送了一张配方,叫我做给你吃,你快尝尝。” 苏木一怔,“柳姑娘?” 陆云兮点头道:“怡红院的那位花魁,柳姑娘。” 苏木猛地想起来了。 宋斯年好像就是把‘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曲子,让柳三娘唱了。 没想到,这柳三娘居然送糕点以示感谢,一点儿都不实际,送几千两白银才对嘛。 真是的。 下次想起好曲子,也不给你了,扣馊的不行。 如果柳三娘此时听到苏木的心声,怕是也不会熬半宿,为送什么而头疼了。 文人爱风骨,何奈苏木爱粪土! 这边苏木吃得正开心时,宋斯年与李和光,已把请来的速记手,给安排在了走道上。 每人一个小木桌,每人手边各一叠厚纸。 一幅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式。 陆云兮不懂苏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她从不给苏木制造麻烦,她等苏木吃完,立马就把食盒一收,乖巧地坐在一边准备听书。 别人讲书,她不敢兴趣,但苏木讲的,她很爱听。 吃饱喝足的苏木,把李和光送来的早食,分给小强他们之后,看了一眼准备妥当的速记手们,轻咳了一声,说道:“准备好了吗?” 众人应是。 苏木便回忆了一下昨天讲过的地方,继续开始照本宣科。 “那石猴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 苏木这边说书的时候,牢外的一些狱卒们,都争相来这边值守。 这年代,又没电视剧、电影、短视频可看,人们的精神食粮,全指着听故事来满足的。 有两个狱卒,为了争得一个最佳听书位置,直接就干了起来。 旁边的狱卒也不拉架,趁他们打架,赶紧填上去,竖起耳朵倾听。 “……锅灶傍崖存火迹,樽罍靠案见肴渣。石座石床真可爱,石盆石碗更堪夸。又见那一竿两竿修竹,三点五点梅花。几树青松常带雨,浑然相个人家……” 这边苏木说的快,那边速记手们不敢懈怠。 宋斯年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速记手这边,他昨天回去之后,认真看过前面手稿。 单是那些用词,已然不是媲美大家,而是追平。 若这故事再是一流,那这本书,流传千古,就只剩下时间问题。 越是这样,宋斯年就越是焦急。 他怕苏木撑不住,也怕薛九野那边终究不敌上谕,无法救苏木出去。 黄府,毕竟是皇亲国戚。 此事闹到这种地步,想要平息,已非易事。 再加上他从柳三娘那里听到了一个极不妙的消息,对苏木非常不利,更是忧心苏木的生死。 同时,他也想苏木尽快将此书问世,那样一来,以圣上惜才之心,平息国舅府的愤怒,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这边揪心的时候,苏木那边已说得舌灿莲花。 “……猴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苏木说到这儿,想拿响木,却没有,双手一拍,啪地一声,结束道:“正是: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毕竟不之向后修些甚么道果,且听下回分解。” 一回书,把苏木累得跟狗似的。 他指着食盒,对陆云兮道:“渴死我了。” 陆云兮忙把之前剩的一些米汤送上,见苏木两口喝干,便道:“你慢着点喝,我再去弄些热水。” 李和光道:“我有带水,陆姑娘且安心坐着听书。” 陆云兮摇头道:“我去白姑娘那里,烧壶热水,木哥哥喝不得凉水。” 苏木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不听书啦?” 陆云兮微微一笑,露出一个酒窝,“我知道你一定还有一个不一样的版本,我以后可以听那个。” 苏木一怔,看着陆云兮,顿时目瞪口呆。 这丫头! 是不是跟白凤仙学坏了,知道王小虎话中的肠子是啥了? 目送陆云兮离开后,苏木脑子就有些混乱了,他确实有一个带颜色的版本,如今被陆云兮一说,两个版本,就有些串词了。 宋斯年还没催促,被关在斜对面的说书先生不干了,“小娃娃,你别停啊,该第二回了。” 苏木点点头,重新梳理。 宋斯年则把速记手们写下来的文稿,收归在一起,仅仅半柱香的功夫,一回书的文稿,就用了十几张纸。 八个速记手,轮番换着休息,仍感觉手背酸痛,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工作量。 他们听到,这只是第一回的时候,各个都吓得手抽筋了。 “李公子,我不行了,这位公子说的书,词汇太多太新,我跟不上,告、告辞了。” 说完,那速记手起身要走。 他这边刚要告辞,剩下的七个速记手,也跟着站了起来,“公子,我等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胜任,我们也告辞了。” 宋斯年劝道:“劳烦各位再辛苦一下。” 李和光无语道:“这怎么还摞挑子了,都给我坐下,每页加一千文。” 话一出,所有站起来的速记手,就全都又坐下了。 李和光对宋斯年道:“宋兄,安心校对。” 宋斯年点头,重新看向苏木。 把脑海中两个版本梳理得差不多了之后,苏木继续开口讲述第二回。 这边书接上回后,狱外,薛九野与天化骑马来到监牢前。 天化拿出门右平给的木牌,亮明了身份后,二人进入监牢,行不几步,看到两个狱卒在地上打滚,还有两个狱卒,站在牢房走道入口探头眺望。 薛九野一脸懵,“这什么情况?” 天化更懵。 打过招呼了啊,保卫这里的力量,本该加强不少,可自己人都到他们身后了,他们都还没有察觉,这得多大心啊? 这样的保护力度,能保护好苏木吗? 第46章 我来龙宫只办三件事 天化正要大喊,薛九野伸手一拦,轻声道:“过去看看。” 二人同时瞅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缠斗的两狱卒,绕开几步,往前走去。 他们到了牢房入口,站在两位往里眺望的狱卒身后,谁也没吭声,也同时往里眺望。 很快,里边就传来了苏木那极富感情的腔调。 “……却说美猴王荣归故里,自剿了混世魔王,夺了一口大刀,逐日操演武艺,教小猴砍竹为标,削木为刀,治旗幡,打哨子,一进一退,安营下寨,顽耍多时。忽然静坐处,思想道:“我等在此,恐作耍成真,或惊动人王,或有禽王、兽王认此犯头,说我们操兵造反,兴师来相杀,汝等都是竹竿木刀,如何对敌?须得锋利剑戟方可。如今奈何?”” 薛九野刚听到这儿,嚯地有些心惊。 苏木在狱中说书的事情,早有暗子呈报,想来也不过是,苏木因为失了自由,在此打发时间。 可他人一到这儿,就听了这么一段,就吓傻了。 尤其听到‘操兵造反’这几个字时,更是想要第一时间冲进去,打断苏木的话,免得祸从口出。 更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但转念再一想,薛九野又停下了,依昨天暗子呈报上来的信件,说是苏木讲的这个故事,是一只猴子,而且还是一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再一想到今天这几个字,他立马就把猴子对应成了黄石。 这似在暗指黄石造反。 如果苏木因为这事,被天武卫将情报递送京城,依着皇帝多疑的性格,反倒能让苏木活命。 薛九野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放平心态,继续听书。 牢房中,只能听得见苏木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他,无不沉醉于精彩的故事情节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九野猛地一怔,回过身来,看到一国色天香的少女,进入庭院。 天化也回过了神,看向身后。 陆云兮走上前,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只是低了头,避开两步,提着食盒走进了牢房中。 天化皱眉,“大人,此地怎会容一女子随意出入?” 薛九野道:“这是我未来的甥外孙儿媳。” 天化一怔,忙道:“原来是她,那倒是可以自由出入……” 正说着,两个狱卒因为眼前陆云兮过去,也从故事中惊醒,他们一起看向后面,惊恐道:“你们是何人,怎地闯入此地?” 天化无语,我们在你们身后都好久了,要是想动手,你们的身体怕是都凉透了。 薛九野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继续听书。 狱卒不干,就要抽腰间朴刀。 天化取出木牌,怼在他们面前,喝道:“退下。” 两狱卒眯眯眼,看清了木牌后,赶紧退到一边,见庭院中的二人,还在地上缠斗,忙上去把人拉开。 薛九野摇了摇头,对天化道:“换我们的人来。” 天化重重点头。 没了狱卒,薛九野便再入前一步,来到了最佳听书位置。 他深知自己的这位甥外孙好文采,通音,晓律,擅长诗文,却还不知道说书也是一绝。 尤其这故事,听起来倍觉过瘾。 当他听到孙悟空去傲来国觅兵器时,尤其被那首诗的最后两句给惊得忍不住拍手叫好。 “千秋宝座都吹倒,五凤高楼幌动根。妙啊,妙!只这两句,造反的由头,就足了!” 天化也不知薛九野是真个听得入了神,还是有所暗指,索性不去猜,而是专注听书。 “……美猴王正喜间,忽对众说道:“汝等弓弩熟谙,兵器精通,奈我这口刀着实榔槺,不遂我意,奈何?”咳咳……口渴了,云兮,拿水来!” 宋斯年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句别记。” 话说到这儿,一破锣嗓子的声音响起,“叹为观止!叹为观止!是不是孙悟空要取你说的棒子了?” 苏木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笑道:“慌什么?马上就来了。” 等他把四老猴建议他去龙宫这一段说完,苏木看着云兮,脑子里就总是跳出另一个版本。 他这边把碗一放下,不自觉地扬手道:“正行间,忽见一个巡海的夜叉,挡住问道:“那推水来的,是何神圣?说个明白,好通报迎接。”悟空道:“我来龙宫只办三件事,取衣取兵娶龙王……”” 宋斯年忽觉不对。 这不像孙悟空能说出来的话,再一想这话中还有漏洞,便提醒道:“民间自古都认为,龙王是男的?” 苏木看着云兮,道:“气氛都烘到这了,男的也照娶不误。” 斜对面的说书人,拍掌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被这两人一打岔,苏木猛地一愣,赶紧纠正道:“诶?错了错了,这是另一个版本,把这段掐了别记。” 宋斯年:??? 说书人:??? 速记手与众人集体惊愕:??? 唯有陆云兮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苏木会有不一样的版本,说给大众的,能好到哪里去? 等苏木出去,听那个不一样的版本,肯定有意思多了。 苏木看着陆云兮坏笑,晃了晃脑袋,说道:“停停停,休息一会儿,两个版本串词了,让我捊一捊。” 一速记手道:“公子,从哪里删?” 宋斯年道:“就先把悟空说的这句话删掉即可,其余别动。” 小锦看着苏木瞧陆云兮的眼神,情绪不高,连带着听故事的心,都弱了一些。 小强们却都赶紧上前,有人递碗,有人拿手当扇,想让苏木尽快调整过来,继续说书。 对面囚室的老者,都听上了瘾。 起初他觉得苏木靠说书养家,就是墙壁上落鸡蛋,难了。 可只听这故事开头两回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离谱。 有这故事,别说养活他自己,就是养活一大家子人,也不是难事。 但苏木天生富贵相,真靠说书,怕是不会长久。 自己到底该不该跟他摊牌,让他拜自己为师呢? 再一想到菩提老祖对猴子说的话,怕猴子给他惹事,他也怕一语成谶,使得苏木给他惹事。 一时间愁肠百结,拿不定主意。 第47章 吾欲借公子项上人头 就在老者纠结,要不要摊牌,收苏木为徒时,薛九野步入牢中。 “哈哈哈……我甥外孙居然还通此道,”薛九野上得前来,边拍手边道:“精彩!太精彩了!” 苏木丢下水碗,从地上站起,隔着栅栏,冲薛九野执礼道:“舅姥爷,你怎么来了?” 薛九道摆摆手,“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顺便找宋公子说点事情。” 苏木好奇,扭头看向宋斯年。 听了这话的宋斯年,也有些吃惊,他虽识得薛九野,却不知道对方也识得他,赶紧拱手执礼,“老人家,您……您找我有事?” 薛九野双手背在身后,来到栅栏前,看着苏木,回道:“没什么大事,呆会儿再说。” 宋斯年不敢大意,也没出声,只是皱眉思索。 薛九野看着苏木,见他收拾得相当白净,气色有所好转,便道:“我的好甥外孙啊,舅姥爷呢,一辈子行军打仗,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见你有如此文采,便想让你替老夫抒发一下报国之情,你能否作诗一首,献与老夫?” 苏木道:“作诗?” 薛九野点头确认,“作诗。” 苏木看不懂薛九野为什么单提此话,这次来虽说是看自己,却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宋斯年。 虽猜不透,但既然说了,不过举手之劳,便道:“舅姥爷快坐,容木儿酝酿酝酿。” “好。”薛九野便席地一坐,安静等着。 苏木对薛九野的认识,基本上都在与白凤仙的交流中,记下的一丝印象。 只知薛九野曾经位高权重,现如今不过一个卫指挥使,手下的兵,还不超两千员。 从白凤仙的话里,也听得出来,薛九野这是被贬的。 至于原因,白凤仙不说,他也没有追问。 想到薛九野的自身情况,苏木便在脑海中搜刮有用的诗文来充数,毕竟让他自己发挥,也有些为难他。 好在原身就是秀才,对于这世界上的诗词,有些了解。 很快就有一篇诗词跳到眼前,被他捕获。 宋朝苏轼的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猎》。 苏轼,大宇王朝人尽皆知,但苏轼留下的作品,却与苏木所在的时空,发生了巨大偏差。 其中就有这首词,没有流传于世。 既然有幸让它再度流传,苏木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忽地一笑,高声道:“有了。” 薛九野一惊,“如此之快,便已想好,别是劣作,老夫还想借你诗词,名垂千古呢!” 苏木笑道:“这有何难,你且听好。” 他这边准备背诵的时候,一边的宋斯年,已从震惊中望来。 在诗文一道,宋斯年平时并不服谁,也只有见了苏木,自低一头。 听到薛九野找苏木求诗,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在脑海酝酿,生起一种比试之心。 可佳句岂是一念即成的? 他这边还没想出第一句,苏木那边直接就要吟诗,能不惊心? 众人也都好奇,苏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什么好的文章,全都竖起了耳朵倾听。 苏木轻咳一声,清了嗓音,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宋斯年身体轻震。 此词半阕已惊为天人,一股子苏轼遗风扑面而来。 “原来苏兄,已承接苏子之风,达至此,吾不如也!” 宋斯年心中暗暗敬服不已。 其他人听不出好坏,只觉得这词朗朗上口,很有感觉。 苏木换了口气,继续背道:“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口气背完,苏木淡淡一笑,“舅姥爷,此词可行?” 薛九野大喜点头,末了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全句都好,就是这最后一句,西北望射天狼,天狼星不是天空的南面吗?要不改改?” 苏木笑了,正要开口。 宋斯年突然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这词上阕写实,下阕写虚,是一种特殊写法。” 苏木点头,看向宋斯年,投过去一个阅读理解满分的眼神。 薛九野赞道:“原来如此,这词写得好吗?” 他是看向宋斯年的,要评价也得让这个江南道的第一文魁来评价,那才有说服力。 宋斯年低头回道:“苏兄单凭此词,可位江南道文魁之首,吾不如也!” 薛九野大吃一惊。 他看了看宋斯年,又看了看苏木,道:“随随便便一首词,就有此等地位?当真?” “当真!”宋斯年很尴尬,但还是郑重点头。 这哪是随随便便一首词? 这种诗词放在整个大宇朝,敢说压它一头的都不超过五指之数。 薛九野哈哈大笑,“不过,这首词已是老夫的啦,哈哈哈,完美!” 众人听着薛九野放声大笑,皆无语。 他们同时看向苏木,每个人看苏木的眼神,都已变得非常难以置信。 会说书,会做词,还懂乐律,这种人怎么就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呢! 世道竟如此黑暗,真就一个皇亲国戚,能一手遮天? 就在众人沉默着,感悟苏木临场现作的词时,囚室对面的老者也下定决心,等苏木一出去,必收为徒。 薛九野又与苏木寒暄了几句,叮嘱他再忍耐两日后,这才将宋斯年请了出去。 二人出了牢房,步入院中,薛九野看向宋斯年,“宋公子对我甥外孙,印象如何?” 宋斯年一怔,回道:“苏兄大才,世所罕见。” 薛九野道:“奈何被冤入狱,我亦无可奈何。” 宋斯年神情微变,表示不信。 这里的人,都快被你换完了,你给我说这个? 当我宋某人脑袋不灵光? 不过,他没吭声,等着薛九野下面的话。 薛九野继续道:“今有一法,或可救他出去。” 宋斯年忙道:“老人家请讲,但凡有用得到宋某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薛九野伸出手,按在了宋斯年的肩膀上,“吾欲借公子项上人头一用,不知……借否?” 宋斯年瞬间后背被汗水打湿。 “老、老人家,你、你说什么?”宋斯年声音已经颤抖。 第48章 优势在我 宋斯年冷汗直流,感觉薛九野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越来越重,快要把他的身子压垮。 他不相信,这是一位老人的手。 薛九野目光灼灼地望着宋斯年,轻叹道:“到底是文人啊!” 宋斯年一怔,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给气着,还是想通了薛九野与他的诉求一致,出声道:“老人家,这与文人有何干系,请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薛九野‘咦’了一声,脸上露出微笑。 宋斯年道:“苏兄之才,宋某叹服,若老人家取了在下首级,能救他出去,我无二话。” 薛九野把按在宋斯年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淡淡问道:“我听说,新任的大理寺少卿马赛克,算得上你半个恩师?” “马赛科!”宋斯年纠正道。 薛九野嗯道:“是,马赛克,我说错了吗?” 宋斯年总感觉薛九野的发音怪怪的,没法较真,而是道:“不能说半个恩师,就是在下的恩师。” 他一说到这儿,又对薛九野摇头道:“我懂老人家的意思,大理寺负责审理百官,你或是想让我请恩师出面,但这与苏兄,有何干系?苏兄这件事上,整个凤阳县衙处理过程中,并没有徇私舞弊,便是有,也没了证据,如果想要施压黄府,我恩师一个四品少卿,你觉得够资格吗?” 薛九野淡淡一笑,“你想多了,我没指望他施压黄府,也不需要。” 宋斯年这次就真糊涂了,也不知道薛九野为什么找自己,而且还要项上人头。 薛九野道:“附耳来。” 宋斯年犹豫了一下,往前一步,凑了上去。 薛九野低声道:“我收到消息,今晚酉时,会有人伪装成流匪,对我军营突袭,公子来我营中观战,届时无论看到什么,请修书一封给你的恩师,如何?” 宋斯年一惊,“你怀疑黄府会……他们怎么敢?” 薛九野淡淡道:“刀枪无眼。公子若惜项上人头,权当你我今日没有这次交谈……”说完,他冲里边喊道:“天化,走了。” 不等宋斯年给一个确定的回话,薛九野与天化径直出了监牢。 宋斯年一个人怔怔站在院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此刻。 凤舞县通往凤阳县的一条小道上,一辆马车狂奔而来,车后荡起的尘土,宛如刮起一道狂风。 这马车后面还跟了一匹快马。 行至凤阳地界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位长得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拿出一块绢布,挡住了下半张脸。 “公子,你几时回来?”车夫把后面的马牵来之后,问道。 朱子由接了缰绳,纵身一跳,上了马背,说道:“酉时之前来此地等我。” 车夫应了一声是,便看到朱子由拍马朝凤阳县赶去。 他则调转马头,又回了凤舞县方向。 朱子由骑着快马,沿着一条小路,行了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一处气派的官邸,只可惜这官邸无门,光秃秃的没有门脸。 他纵马上前,到了黄府门前,看着被人拆得一片狼藉的大门,勒住了马。 这时,负责修整瓦砾的蔡祖康,忽见门前有人,抬头看了一眼,便道:“你是何人?” 他这么一说,正在收拾瓦砾的下人们,全都吓了一跳,站起来就往黄府中躲藏。 蔡祖康骂道:“你们这群狗东西,一个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等老爷回来,还不剥了你们的皮?” 朱子由下了马,上前道:“我是二爷府上的人,有急事见公子。” 蔡祖康大喜,“原来是二爷府上的人来了,快请。” 说着,他让下人牵了朱子由的马,领着朱子由进了府内。 黄石一听二爷府上的人来了,赶紧迎出了门,等一看见是朱子由时,不由恼道:“怎么是你?” 朱子由一指屋子,“公子,进去再说。” 黄石皱着眉头,看朱子由一脸淡定的模样,狐疑了一阵,便领他进了房间。 二人一进房间,朱子由就把门关上了,把准备进来奉茶的蔡祖康给挡在了外面。 黄石看着朱子由,没好气地往椅子里一坐,“你说的那个廖半生,是不是个江湖骗子?为什么开始筹备此事后,我诸事不顺?” 朱子由摘下绢布,“那能有假?凡事总要有个过程不是?” 黄石哼了一声。 朱子由上前,见黄石气消了一半,才道:“我有一计,不仅可以让公子出这口恶气,还能一举灭了薛九野,让他滚出江南道。” 黄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我爹说过,薛九野老奸巨滑,你行吗你?” 朱子由被奚落,也不生气,提醒道:“我可听说,薛九野拆了贵府的门面,扬长而去的时候,还丢下了一只铁锤,可有此事?” 黄石一听这个就来气,“谁说出去的?蔡祖……” “公子莫急。” 朱子由忙打断了黄石的话,“你就不怀疑,薛九野这么做的目的?” 黄石道:“除了羞辱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朱子由摇头。 黄石一怔,他是气过头了,也没往深处想。 如今,听到朱子由这么一说,他登时一惊,“你的意思是,薛九野单凭一把铁锤,就想反咬我黄府一口?” 朱子由道:“有驿卒回报,薛九野连封三道文书,递往京城,国舅虽在前赶路,恐怕比不得换人换马的驿卒,他的文书肯定会先到。那么薛九野说你拿了他什么,你最好真的有。” “这……”黄石猛地一惊,“你的意思是……” 朱子由道:“劫营。烧了薛九野的卫所,让圣上办他一个屯田不利,且流匪横行,你派府上三百私兵,扮成流匪抢劫,我给你一百人换成你府上的衣服,过去假意支援他,咱们来个双簧。” 黄石皱眉道:“你是不是当我傻?他的卫所近两千人,我提头给他送把柄?” 朱子由呵呵一笑,“公子,莫说他原就没有两千,不削一个时辰,他还得再少一千,等午时一过,还得再去五百,守营者皆是老弱病残,你我四百人,拿它不下?” 他看黄石不搭腔,拍了拍胸脯,“放心,优势在我!” 黄石思索片刻,说道:“你……仔细说说。”? 第49章 我读书少 朱子由见黄石动心,当即明说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并非说我计谋有多高明,恰恰相反,我早知道薛九野行军打仗多年,不好惹。” 黄石点头,听他这么说,便知他不是上头。 小瞧对手的人,往往都死得很惨。 朱子由道:“半个时辰前,我接到一份发往凤舞县的公函,江南道辖下的通合府,因上游雨水过多,在通合境内河道决了堤,通合知府都卫,责令周围卫所,各抽调一千兵力前去救灾,我父亲此时应该已发书文至薛营。” 黄石一惊,“有这等事?” 朱子由继续道:“据我所知,薛营约一千七百余人,此次抽掉走一千,咱们等他们走上五六个时辰,再动手,哪怕他知道了,也来不及回防。” 黄石道:“剩下七百余人,也不好动的。” 朱子由笑道:“那就再施一计,来他个调虎离山。” “怎么说?”黄石凝眉问道。 朱子由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件,交给了黄石,“通云府去岁旱灾,导致今岁税负加重,很多百姓成为了流民,不少人易子而食,有传闻称,这股流民将流窜至通合府境内抢粮,离此地近者,谁?” “凤阳卫!”黄石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朱子由笑道:“此等情报,我书一封与我父亲,你书一封交与凤阳知县,他二人齐递公函与凤阳卫,再去他五百人。” 黄石倒吸了一口凉气,忽道:“若他不派兵呢?” 朱子由呵道:“岂不更好?届时流民抢粮,依两大县衙的那点人手,要出大乱子的,那样圣上不追究他,都卫也会追究他的。” 黄石哈哈笑道:“妙啊,此等连环计,你怎地想的?” 朱子由摆摆手,笑道:“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个消息渠道罢了,谈不上连环计,谈不上,哈哈哈……” 黄石收了笑容,颔首道:“可行,不仅我讨厌这个薛九野,我父亲更甚,若此番事成,就算要不了他的命,把他赶走也是一场大胜。” 朱子由道:“那我们便再推演一遍计划,看有无漏洞,今日酉时出发,一个时辰解决战斗。” “好。”黄石激动的搓着手回道。 大牢。 苏木这边捊了捊吴老爷子的版本后,看到宋斯年忧心忡忡地进来,便没了说书的兴趣。 他等宋斯年一靠近,便开口问道:“我舅姥爷找你何事?” 宋斯年不好回答,只是摇头,“没什么事。” 苏木不相信这话,对于宋斯年他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他不像是能藏事的人,还有,薛九野这个人,那在苏木看来,真的就是人老精、鬼老滑一样的存在。 薛九野避着自己,找宋斯年谈话,很可能谈的是他。 苏木见他不说,便找速记手,借了纸笔,写道:写给我。 宋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纸笔写了,等他给苏木看了之后,苏木立即皱眉思索起来。 他没想到,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如此严重。 如果,薛营被毁,薛九野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他苏木就更不可能出得去了。 薛九野看起来总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其中凶险,远比外人想的要多。 如果有可能有人劫营,就必须做好一定有人劫营的准备。 苏木看着宋斯年,想着薛九野提及的马赛科,大脑开始全速运转。 薛九野或许是想借宋斯年之口,使大理寺少卿给他做个见证,以便将来对簿公堂用,那么宋斯年就一定不能死。 否则,薛九野未来就很被动。 他被动了,自己就会更加被动。 再者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粉丝,距离百万粉丝,就差九十多万了,那能让他死吗? 不能啊! 保他。 苏木看着宋斯年,忽地想起小强他们几个人,这些可是薛九野派来保护他的精英啊。 如今,自己呆在这里,还算安全,得让他们出去发挥作用。 于是,苏木扭头看向小强,小小强他们几个壮汉。 “哥几个,”苏木说着,撩起囚衣,冲他们跪了下去,“苏木有一事相求。” 小强一惊,忙上前扶住苏木,单手就把苏木提了起来,“苏兄弟,这是干什么?再莫这样。” 苏木想跪而跪不下去,只好站直了身子,说道:“我这位好友,晚些时候,会有危险,我想请哥几位护他周全。” “这……” 小强犹豫着,偷瞄了一眼囚室对面的老者。 苏木一愣,顺着小强的眼神儿,看向对面囚室。 见对面囚室的老者,正在挠胳肢窝。 小锦突然开口道:“你们放心去,这里有我。” 苏木懵了一下,看了眼小锦,又看向小强他们几个猛人。 小强便道:“别说这两天吃了苏兄弟不少饭菜,就是不吃,单是你这等文曲星下凡一样的人物,俺们兄弟,也随你使唤。” 苏木感激道:“多谢,等此间事了,咱们出去喝个痛快。” 宋斯年开始是有些担心的,但见苏木为求这几人护他周全后,不仅没了担心,反而生起一种求死之志。 自己之前爱他才,现在爱他义。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这回总不能是假的了? 宋斯年一阵感动,袭上心头,扶着栅栏,道:“斯年能遇此良友,夫复何求?” 李和光不明所以,在一旁道:“俺也一样。” 苏木对宋斯年点头后,又看向李和光,道:“刎颈之交!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李和光拍胸道:“请讲。” “酉时末,你便前往怡红院……”苏木说到一半,就被李和光打断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朋友吗?宋兄有危险的任务,你却让我去听曲儿?” 苏木上前道:“附耳来。” 李和光趴在栅栏上,苏木小声道:“你的任务更重要,你这样……” 一群人看着苏木,脸上全是不解的神色。 对面的老者,看到小强们向他望来,微微颔首,示意照做即可。 李和光听完了苏木的话,震惊道:“如此便能大功一件?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第50章 江湖上的事少打听 众人都不知道苏木对李和光说的什么,见他那么大反应,一致看向苏木。 “刎颈之交!”苏木表情丰富,演技飙升,说着,一把抓住李和光的手,“吾之头悬于你手也!” 李和光吓了一跳。 本想着揽个重要一点儿的任务,谁知道人家苏兄,直接把性命,都交在自己手上了啊? 要不怎么说刎颈之交呢! 李和光大为感动,握紧了苏木的手,说道:“苏兄言重了,莫说只是去怡红院听曲,就是去怡红院卖身,吾亦不辞也!” 苏木一怔,心道:‘你该不会早这么想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苏木颔首道:“多谢。” 谢了李和光,苏木又对宋斯年与小强他们几位,一起安慰道:“众兄弟,此番事件,不过是洒洒水的小动静,大家切莫担心。” 众人一齐点头,表示再难也会想办法克服。 苏木见大家忧心过重,又道:“真的不用担心,此事,我已找好后台,保证能万无一失。” 李和光好奇道:“苏兄已找好后台?敢问是何方神圣?” 众人一起看向苏木。 只见苏木把手抱拳,冲南面遥遥一拜,“后台就是……观音菩萨!” 扑通! 李和光直接跌了一个踉跄,好嘛!这后台的确够硬的啊! 众人也都被苏木给逗笑了,紧张的神情冲淡了不少。 小锦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她看到宋斯年的表情,就知道很严重,听到苏木说有后台时,她还小小激动了一下,听了这个答案,直接就想敲碎苏木狗头。 就没见过这么贱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正经。 一番安排完毕,苏木也不说书了,直接让几位速记手把手稿留下,让宋斯年把他们遣散。 他决定不说书了,自己手写。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西游记》的前七回给写出来,交给李和光,让他找说书人,把故事传出去。 《西游记》的前七回,正好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后,被如来压到五指山下那一回。 这一章的断章节点,刚好就是一个完美的勾子。 能喜欢上孙悟空的人,看到这一章,就没不希望孙悟空逃走的,他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断章,给自己争取一丝‘民’意。 凡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那就是他们反对的。 这是人性。 自己断章在这儿,往小了说,让大家以为他在牢中受了非人待遇,写不下去。 往大了说,这些狗官们(我说的是古代哈)就像如来一样压迫孙悟空的自由,使他不得翻身。 这股舆论利用好了,肯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即便薛九野那边出些问题,在这股‘民’意沸腾下,也会出现一定的转机。 给他争取‘越狱’的时间。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能不能成,得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边宋斯年把速记手都送走后,找来了新的司狱,来到苏木囚室门口,打开了栅栏,将小强他们五位猛人,领了出去。 几人出了囚室,冲苏木一抱拳,“苏兄弟,我等今天便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帮你护他周全。” 苏木感动,把手伸出栅栏,与小强们一一握手,“都好好活着,我出去请大伙喝酒,怡红院包场三天,不醉不休。” 小锦鄙夷地看了看苏木,没有吭声,只是拿眼睛瞪了小强们一眼。 这时。 囚室对面的老者,终于得到一个插嘴的机会。 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扶着栅栏,问道:“小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大事去?要不……算我一个?” 苏木斜睨了一眼老者,“江湖上的事,少打听!” 老者被怼的原地跳了一段街舞:? ? ? ? ? ? ? ? ?…… 小锦:⊙▽⊙ 小强们: (@_@;) 这边老者被气得欲仙欲死的时候,凤阳县衙中,门右平看着来人递上来的公文,皱起眉头。 门右平将信折叠后,收入袖中,“消息可靠?” 那人急冲冲道:“千真万确,与我一同领此公文的人,应该也到了凤舞县衙,大人,火烧眉毛了,请大人速速通报凤阳卫,迟了,可就出大事了。” 门右平便道:“你速回衙,就说我已知道,来人!” 钱县丞出现在侧。 门右平道:“取我印信,差一匹快马送与凤阳卫,并通知散值人员,回衙值守。衙中当值人员速速集合,与我一同前往凤阳县边界。” “是。”钱县丞火速出了大堂去传达命令。 凤舞县衙。 朱茂才伸手接过手下递来的公文,看罢之后,大惊失色,“此事当真?” 手下道:“千真万确,通云府早已传,有人易子而食,大批流民流窜过境,树皮都吃。” 朱茂才眉头一紧,“恐怕真要出大乱子了,相比于凤阳县,我这凤舞县挨得更近,立即取我印信,修书一封,递与凤阳卫,来人……” 凤阳卫。 薛九野看着左右参将已集结一千军兵,整装待发,面上无喜无悲,仿佛今天要发生的事,不过是人生中很普通的一件小事。 左右参将整装完毕,来到薛九野面前。 “将军。” 薛九野淡淡颔首,“此番前往救灾,人为重,粮为轻,物更次之,凡有抢夺救灾物资者,斩。” 左右参将抱拳单膝跪道:“领命。” 薛九野轻吁了一口气,用鼻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嗯’声,便转身回了主帐。 军兵领了命,浩荡而去。 主帐中。 薛九野坐于案几前,拿出好几页纸,仔细看了起来,看到精彩处,还时不时抚须发笑。 天化进了主帐后,执礼道:“大人,营守已布置妥当,是否撤掉一部分帐篷,免得战时毁了,徒增一笔开支。” 薛九野淡淡一挥手,“可。” 说着也不忘继续看书。 天化就要出去,这时,帐外突然有道喊声传来,“凤阳县衙门知县公函,有情况汇报卫指挥使薛大人,十万火急。” 薛九野神情一滞,放下手中纸张,道:“让他进来。” 天化就要出去,这时,又一道声音跟着喊出。 “凤舞县衙门朱知县公函,有情况汇报卫指挥使薛大人,十万火急。” 薛九野眉头微皱,天化立即抢身而出,很快便将喊话的二人领入主帐。 那二人见了薛九野,扑通一跪,双手将公函置于头顶,“薛大人,请过目。”? 第51章 多多益善 薛九野端坐于案几边,等天化将两人公函递上,打开细瞅了一眼,顿时眉头微皱。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薛九野合上公函问道。 一人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前往我们凤舞县衙报信,朱知县得知此事后,一方面差人报告藩司与臬司,一面派我来告知薛指挥史。” 薛九野又看向另一人。 那人也是一样的话,又回了一遍。 薛九野就皱了眉,此事未免巧合的有些过分,派兵救灾,有公函发至,更有自己暗子呈报真实消息。 但这件事情,自己的暗子,并没有知会他。 难道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这也不像假的,两县知县同时发文,请他这个卫使出兵前往边界维持秩序,有印信为证。 只能说,自己的暗子,并没有关注这样的情报。 帐前拜跪着的其中一人,见薛九野并不回话,出声道:“薛大人,情况十万火急,还请您立即发兵,前往县边界支援,晚了,会出大乱的。” 另一人也重复道:“大人,十万火急,请速下决断,我等亦好回去复命。” 薛九野道:“流民者,约有几何?” 一人道:“信上说约千人,但往年有过类似情况,报信给别的县衙,请求支援时,一般都会少说一些,怕大家不去,但这次不同,这次很严重,可能会有两千、三千,或者更多。” 薛九野面色沉重。 同跪拜的另一人也道:“是的,大人,听说通云府已有易子而食者,这次灾情,恐怕很是严重。” 薛九野轻轻一抚须,即刻伏案疾书,片刻写出一道公文,交与天化,道:“点兵五百,立即前往县边界安抚,另派一人,通知江南道都卫,上述实情。” 天化领命出了主帐,找来传令兵,将公文交与他,便立刻再清点出五百军兵,带上器械,准备出发。 薛九野将帐中二驿卒打发走了之后,把天化又重新叫入主帐。 天化看着站在地图前的薛九野,提醒道:“大人,这件事会不会是他们,使得调虎离山之计?” 薛九野淡淡摇头,“如果说黄石能使得动朱茂才,我信,可他黄石能使得动门右平?” 天化道:“或许,门右平已不复当初?” 薛九野看着地图,呵呵一笑,“有时书生意气起来,比咱们当兵的还像犟种,阁老他都不怕,会怕一个小小的国舅吗?” 天化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那就太巧了,只能说,连老天爷都在帮姓黄的做事。 薛九野看着地图,忽然道:“传令兵,走了吗?” 天化点头应是。 薛九野沉思了一下,让天化靠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道:“再派一人,不要穿军服,带我玉佩,去此地喊人。” 天化凑前一看,只见地图上面,什么标识也没有,那里只画了一个圆圈。 他不解地问道:“大人,那里是?” 薛九野此时已抽出玉佩,将给了天化,“那里有一座寺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你让传令兵把玉佩给他,就说一句,多多益善。即可。” 天化一怔,仔细看了看地图的方位,惊道:“寺庙?老和尚?多多益善?” 薛九野瞪了天化一眼,“总结的不错!还不快去。” “哦!”天化忙道:“就不再多说一些?” 薛九野点头。 天化便知不用再问,赶紧转身再出去安排。 他这边刚出主帐,宋斯年与小强等人,便到了,宋斯年冲天化执礼道:“小将军,薛大人他……” 天化一指身后的主帐,冲宋斯年一抱拳,又打量了一下小强等人,没再多说,径自去了。 宋斯年站在帐前,出声道:“薛大人,晚辈宋斯年应约来此。” 薛九野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原来是宋大才子,快请进。” 宋斯年这边刚掀帐帘,薛九野就已到帐中站定,此时的薛九野一身银光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 薛九野见宋斯年身后还有人,微怔道:“他们是……” 宋斯年便把苏木拜托这几人的事情,简单一说,又道:“这几位游侠,皆有些手段,届时若大人营中真生事故,不必劳神护我周全。” 薛九野感慨道:“我甥外孙能结实你们几位少侠,实乃他的福气。” 小强等人互视了一眼,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对于军兵,他们向来没有好脾气,要不是这次因为苏木,他们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呆上哪怕一刻钟。 宋斯年为几人不回薛九野的话,表示歉意,“他们常居市井,若礼数不周,请薛大人莫要见怪。” “欸!” 薛九野大手一挥,“我那甥外孙的朋友,想来都是与他性情相投,方才成为好友,我一个卫指挥使,算什么官职,不要拘束,都快请坐。” 宋斯年这才对小强们使了眼色,于主帐下找位置落座。 薛九野对着帐外,喊道:“天化,拿酒来。” 也不知道外面有无听到,薛九野回了自己的案几后,坐了下来,说道:“宋大才子,据说秋闱时间,马上就到了,你看我那甥外孙,能不能赶上啊?” 宋斯年‘呃’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时。 黄府内宅。 朱子由拿着几个杯子,在圆桌上摆了一个方阵,指着黄石面前的几个杯子,说道:“四百对二百,怎么推演,都没输的可能。” 黄石也点头称是。 朱子由便道:“此时已近酉时,那么……动手?” 黄石看着桌上的杯子阵,犹豫了片刻,道:“我府上私兵,虽都是各路军中挑来的好手,但我也听说薛九野治军有方,若他在帐中坐镇,单此气势,谁可匹敌?” 朱子由道:“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再厉害,也还是人呐,公子,莫不是怕了?” 黄石呵呵一笑,“怕?非也!” 说着,黄石又从杯子阵外,又拿起一个杯子,摆在了中间。 他呵呵一笑,说道:“薛老匹夫,不能小觑。即如此,我再添一百私兵,形成排山倒海之势,你看如何?” 朱子由不由得呼吸急促,拍手赞道:“优势在我!”? 第52章 雷音寺分寺 朱子由这边一说完,紧闭的房门上,突然连响三声。 咚咚咚! 朱子由吓了一跳,要不怎么说人怕出名……呃不是这句,要不怎么说,生平不做亏心事,不怕寡妇敲夜门呢? “谁?”黄石也神色一紧,扭头看向门口。 蔡祖康的声音传来。 “公子,人手都已准备好了,前方探子来报,果然有五百军兵,朝着凤阳、凤舞交界方向去了。” “知道了,再探。” 黄石回了一句,便将目光落回他摆放着的杯子阵上。 朱子由道:“离酉时还剩下一个时辰,那咱们就再等上一个时辰,到时候他们两边都无法回防,他薛九野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黄石微眯着眼睛,嘴角露出微笑,他看着朱子由道:“你那一百人,可别光看戏,到时候给我麻利点!” “放心,黄少!”朱子由一拍心口,保证道。 此时,薛营中。 天化将薛九野的玉佩,交到了一位传令兵手中,并责令他换上了便服,又拿出一张草画地图,叮嘱道:“此玉佩只能交与寺庙中的老和尚,不可假手于人。” 传令兵应是。 天化想了想,又补充道:“见到老和尚,就说多多益善。” 传令兵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收好玉佩,看了一眼草画地图,收起来就要牵马离营。 天化不放心,又喊住了他,说道:“先往天赐军方向行进,绕开凤阳,再往那边去。” 传令兵应是,纵身一跳上了马。 天化看着传令兵要走,又喊住道:“见了老和尚,多说几句多多益善!” 传令兵会意,再次点了点头,但没有动身。 天化道:“怎么了?还不快去?” 传令兵无语,一连叫住自己三次,我别刚转身,你又要喊我,此时见天化催促,这次才赶紧拉起缰绳,俯冲出了军营。 主帐中。 薛九野看着宋斯年一幅为难的样子,开口道:“宋公子以为,我甥外孙才学不够?” 宋斯年赶紧摇头,“并不是,乡试所剩时间,只有一旬,苏兄他人在狱中,且卷宗已报之县衙,被剥夺了乡试资格,今岁秋闱无论如何,怕都是赶不上了。” 他说的很委婉,是为了不想让薛九野难堪。 如果薛九野真有能力,现在就把苏木救出来,并为苏木洗清冤屈,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呢,你这营都要担心被劫,还顾得上苏木? 能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说那些! 薛九野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胡须,淡淡道:“确实紧迫了一些,谁让老夫选这条路呢!” 宋斯年不解地看着他,也不好再开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薛大人,我来时见兵士整装待发,这是准备主动出击?” 薛九野‘呃’了一声,道:“不是,他们是去安抚流民的。” 宋斯年紧张道:“大人,先前听说营中已有千人,前往通合府救灾,今又有数百人去安抚流民,那你这营中,可还有人?” “有的。”薛九野淡淡一点头,重新拿出手抄《西游记》看了起来。 宋斯年道:“欲劫营者,若真为黄府私兵,还请大人重视。” 薛九野道:“嗯,很重视了,我已差人请来一个和尚,为这些将死之人超度。” 宋斯年便觉无语。 依他此行所见,此时营中恐怕剩余不足百人,黄府明有私兵两百,真实情况,可能至少要翻一倍。 这一百余人,与四百人火并,你请来一个和尚,这叫重视? 可他看着薛九野那一幅极其淡定的样子,又实在不好再次提醒,只能寄希望于黄府之人,只有明面上那两百私兵假扮流匪就好。 另一边。 身着素布衣衫的传令兵,绕开凤阳县一些主要干道后,拔转马头,朝着草图所画方位狂奔。 行约三十里,见一道岔路口,出现在眼前,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峰,那峰上隐约可见一片破败的庙宇。 传令兵取出草图,重新看了一遍,便已确定,这应该就是他要寻的那处寺庙了。 他勒马上山,很快就见到一处破败的山门。 山门前有一巨石,上面雕刻着五个大字。 雷音寺分寺。 传令兵相当无语,就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寺庙,他抬眼往山上眺望了一下,偶尔有一两个香客,人不是很多,一看就知香火不旺。 虽不知道薛大人与这寺庙有何关系,但能在生死存亡之际,请这里的人帮忙,想必这里的和尚,有些本事。 想到此,传令兵不再迟疑,纵马上山,很快就来到那处破旧的庙宇门口。 庙是真的破,寺中唯一的主殿,还半塌着,一座高约三丈的菩萨金身,半边身子都在主殿外边。 主殿前是一个院落,一头牛、一头驴,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还有零星三两香客。 传令兵都惊呆了,要不是知道任务在身,他都怀疑薛大人让他来,是给这寺庙扶贫来的。 他把马拴在门前一株树上,往院中走去。 此时,一位妇人往小和尚的铜钵中放了一粒碎银,这才上前,语带哭声,道:“大师,我这么年轻、漂亮,又温柔,可为什么我的男人,总是不回家呢?” 老和尚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妇人,又闭上了眼,指着井边的一条绳子,“你去把绳子绑到牛犄角上,用力去拉。” 妇人照做,但拉了半天,黄牛纹丝不动。 很快,妇人双手合什道:“大师,我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强扭的瓜不甜,不是我的,就不要强求,是吗?” 老和尚睁了眼,道:“你可拉倒,就你还年轻、漂亮?你搁着跟我扯犊子呢?” “嘤嘤嘤……”妇人哭着下山了。 第二位香客,是位青年,也伸手往小和尚的铜钵中放了一粒碎银。 他上前道:“大师,我在赌场中,一拿到好牌,就忍不住双手哆嗦,你看我这毛病,怎么才能改掉?” 老和尚不语,指向井边。 青年微怔,忙走到井边,忽地看着井中水,悟道:“大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上善若水,拿到好牌,要像这井一样,古井不波?” 老和尚睁眼看着他,道:“我是想告诉你洗洗睡,你以为,我为什么出家?”? 第53章 你把握不住 站在一旁的传令兵,这回终于知道这寺庙,为何如此破败了。 老和尚忒不靠谱,能香火旺盛,那才奇怪。 他正要上前,见又一位年轻妇人往小和尚铜钵中丢了一块碎银,这妇人身穿绫罗,头发打理的很是精致,虽看不到五官,但料想不会很差。 传令兵见只剩此一人,也只好撑着,没有打断。 只见妇人转向老和尚,道了一个万福,开口道:“大师,我入夫家,已三年有余,至今仍无一子,听山下的李姑娘说,她也是嫁入夫家不能怀子,来此寺庙祈福后,回去一月,便知有了身孕。” 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妇人。 他正要开口,一旁一直端着铜钵的小和尚说道:“师父,我好像可以。” 老和尚双目一瞪,对小和尚道:“这妇人的情况很复杂,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让为师……” 话说一半,老和尚这才注意到了一身素衣的传令兵。 他轻咳了一声,对妇人道:“你且呆在一边,我想想再说。” 妇人微微一怔,退至一边。 老和尚看着传令兵,眉头微微一皱,冲传令兵招了招手。 传令兵忙快步上前,小和尚拦下道:“香火钱,这是规矩。” “这……” 传令兵无语,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放在了铜钵中,等小和尚一闪开,他快步走向老和尚,把怀中玉佩取了出来,递向老和尚。 他神色紧张,仍开口道:“多多益善。” 老和尚的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失神,他缓缓伸手接过了玉佩,问道:“你家大人,现在何处?” “离此地约三十里,江南道凤阳县凤阳镇。” 老和尚将玉佩一收,看向退至一旁的妇人,说道:“女施主且先回去,贫僧要下山了却一段缘分,等贫僧回来,便了你这桩心事。” 妇人扑通一跪,“大师,再不能等了,我若再怀不上,夫家便要休了我,呜呜呜……” 老和尚终于从井边的石头上站了起来,扶起妇人,犹豫一下,看了看传令兵,显得很为难。 小和尚道:“既然这样,师父,要不然……” 妇人忽地将自己头上的纯金发簪摘下,放在了小和尚的铜钵里,“大师慈悲,请给奴家指条生路。” 老和尚见妇人说着,又跪下来磕头,便端不住了,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即如此,你我也算一段善缘,那贫僧便送你一句话!” 妇人止了抽泣,眼泪婆娑地看着对方。 老和尚道:“爱笑的女人,孕气都不会太差。” 妇人茫然。 老和尚点点头道:“下山去,贫僧要出趟远门。” 妇人木讷地点了点头,一边思索老和尚的话,一边出了院门。 老和尚对小和尚道:“把驴牵过来。” 小和尚依言照做。 老和尚等驴一牵来,便对传令兵道:“带路。” 传令兵也有些懵,看着老和尚骑了驴,一个人跟他出门,便想起了天化临来时说过的话。 他提醒道:“多多益善。” 老和尚刚出了门,听到传令兵又说一句,眉头微微一皱,冲里边的小和尚说道:“小花花,你有福了,随为师一起去。” 小和尚有些不情愿。 老和尚道:“贫僧传授你一些能把握住的,你到底去不去?” 小花和尚忙笑着追了出来,跳到了驴背上。 传令兵一看这情况,有点儿懵圈,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又提了一嘴,“多多益善。” 老和尚一惊,看传令兵脸色紧张,有些狐疑,但还是冲院中喊道:“苦头陀,随我下山。” 这时。 只见破败的主殿中,走出一位跛子,一身破烂僧衣,看起来随时像是要饿晕过去似的。 等苦头陀一出院门,老和尚骑着驴,对院中的那头黄牛说道:“看好山门,少片砖瓦,回来就炖了你。” 黄牛恰在此时,‘哞’地一声叫了出来。 把传令兵都吓了一跳。 “走!”老和尚双腿一夹,驴子转身朝山下走去。 传令兵看着跟上来的苦头陀,见他要步行跟着,忙道:“这位大师,路途遥远,请与我同乘此马。” 苦头陀瞅了那马一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上去了。 那马负重后,还没到山下,就栽了一个跟头,前蹄竟然断了。 这可把传令兵急坏了,更预感大事不妙。 老和尚与小和尚骑着驴,围着那马转了一圈,老和尚道:“到底不是自家养的,一点儿都不壮实。” 他看着急慌慌的传令兵,道:“丢了此马,你家大人,还跟以前一样,要你们的头?” 传令兵听不懂,只是道:“此行约三十里,没了脚力,怎么办啊,营中危急……” 老和尚瞅了一眼苦头陀,“背着。” 苦头陀无语,看了一眼地上的马,埋怨道:“早知道不坐它了。” 说着,苦头陀将无法站立的马,双手用力一提,直接扛在肩膀上。 这一下,把传令兵吓得都不会哭了。 老和尚对传令兵道:“愣着干什么?上来。” 传令兵看着那头驴,脖子上坐着小和尚,背上是老和尚,也没他坐的地方,正想问坐哪儿,忽然见驴尾巴翘了起来,驴也叫道:“儿啊儿啊……” 小和尚一巴掌拍在了驴头上。 那驴便不叫了。 传令兵只觉得自己刚才摔那一下,铁定摔出问题了,他感觉这驴好像在骂他。 “既然时间紧,就委屈你一下,”老和尚一指自己的后面,“上来。” 传令兵不敢上,看着将马背在身上的苦头陀,“大师,我随这位神僧步行回去,”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张草图,“此图中圆点是您寺院所在,往西南方位约三十里,便是大人营地。” 老和尚接了草图,看了一眼,便道:“也好,便依你。苦头陀,路上不要偷懒。” 苦头陀背着马,嗯了一声,已经开始往前赶路,虽然一跛一跛地走着,却不算慢。 把个传令兵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老和尚拍驴先走了。 苦头陀听着后面没有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发呆的传令兵,郁闷道:“怎么着,你也想上来?” 第54章 怡红院听曲儿 距离酉时,此刻,还剩下半个时辰。 朱子由从黄石的府上走了,带走了一辆马车,上面装了近百套黄府下人衣服。 黄石看着离去的朱子由,招招手,让蔡祖康靠近了一些。 蔡祖康来到跟前,面色沉重,一边掏出一块黑色的绢布,系在后脑勺上,一边道:“少爷。” 黄石道:“有廖半生的消息吗?” 蔡祖康系好之后,摇头道:“没有,从朱公子来,到这一刻,我已派出去,不少于三十人次,整个凤阳县都没这人的影子,想来应该是离开了凤阳。” 黄石忧心忡忡,总感觉眼皮一直在跳,很烦燥。 蔡祖康道:“少爷,我们现在出发吗?” 黄石犹豫了一下,道:“我临时改了主意,先派人通知朱子由跟我去怡红院,你现在立刻开始把人安排到薛营周围,不宜闹大动静,等酉时整,再趁其不备,给我劫了他。” 蔡祖康一惊,“少爷,你不是亲自指挥吗?我没有学过兵法。” 黄石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兵法,就几百人而已,打群架不会吗?往姓薛的头上招呼就是了,要什么兵法。” 蔡祖康点头,“也是。” 黄石想了想,又道:“伪装的像一点,别一上去,就让人怀疑你们是黄府的人,得像流匪。” “是。”蔡祖康重重点头。 黄石挥手让蔡祖康离开,等他走出两步,又把他叫住了。 “回来。” 蔡祖康愣了愣,上前听着。 黄石道:“把我列的阵图拿出来。” 蔡祖康忙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递给了黄石,问道:“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黄石摊开宣纸,看了一会儿,指着图上的一个小人,说道:“这队伏兵,再往西五米,”又指了另一个小人,“这队伏兵,往东三米。” 蔡祖康不解,只能拍马屁道:“少爷大才,若您能于军中任职,早成一方统帅了。” 黄石哼道:“我文才不如宋斯年,但我兵法一道,不弱于人。只可惜这一次不能亲自指挥,否则何必用我四百私兵?一百足矣。” 蔡祖康点头道:“是呢。” “去。” 黄石淡淡一挥手,叫来了自己的车夫,钻入他的双辕马车,出了大门,便往怡红院方向行去。 此时,通往凤舞县的一条小径上。 朱子由将他带来的马车,交给了下人,并让早已准备好的人,就地换上衣服,开始藏在林中待命。 他这边刚布置妥当,小径上就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朱子由就要躲入林中,听得那人大喊,“朱公子,我家少爷请您前往怡红院。” “什么?”朱子由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那下人拍马赶到近前,重复了一遍后,朱子由便道:“都这时候了,去怡红院干什么?” 下人道:“我家少爷没说,只让我请你务必过去。” “现在?” “现在。” 朱子由瞅了一眼躲藏在林中待命的人,看了看天色,有些懵逼,便问那下人道:“你府上管家,可在府上?” 下人摇头,“不在,已带人出去。” 朱子由就知道,计划并没有取消,但他不知道黄石为什么这么干,只能招手,让自己的下人上前,并叮嘱道:“派人严密盯着凤阳卫那边,一旦听见打斗声,就按计划行事。” 那人点头称是。 朱子由便勒马,调转了马头,跟着黄府下人往凤阳镇方向赶去。 到了凤阳镇主街道上时,这里平静的像昨日,甚至街道上因为没有了巡视的捕快,比平时还稍微热闹一些,尤其是马车,乱停乱放。 怡红院门口,已是车水马龙。 朱子由将马交给小厮,抬脚就进了怡红院,他正要直接前往黄石独享的红房,没走几步,却看到黄石此时坐于一楼大厅。 此时,大厅里人已经不少,但黄石周围无人。 只有他自己孤灵灵地坐在方桌前磕瓜子。 朱子由深锁眉头,赶紧走了过去,往桌前一坐,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你还有心情听曲儿?” 黄石道:“这你就不懂了,三国周瑜,火烧赤壁,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不一样杀敌取胜?这才是主帅该干的事。学着点。” 朱子由点头笑道:“也对,是我太当回事了。” 黄石又拿手一挡嘴唇,低声道:“一旦薛营出了大变故,我首先就是被怀疑的对象,在这凤阳县,人人都以为我是天,懂吗?” 朱子由猛地一惊,冲着黄石竖起大拇指,“高啊!” “我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我还会打仗?”黄石见朱子由听懂了,又道:“今儿个就听曲儿,我还要让人人都知道我在这听曲儿。” “公子大才!” 朱子由立刻会意,冲远处正招待客人的鸨母,大喊:“欢娘!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与黄公子来这么久,姑娘们呢?啊?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说着,朱子由从怀中取出十张银票,往天上一扬。 “是不是瞧不起?” 朱子由喊得很大声,以至于原本噪杂的一楼大厅,都噤声往这边望来。 黄石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看样子有些生气。 远处的鸨母,听得朱子由这一喊,吓得魂儿都冒了出来,她往这边跑的时候,脚步虚浮,总感觉人在飞,魂在后面追。 好不容易三步并两步上前,她赶紧陪着笑脸,说道:“瞧朱公子说的,欢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小瞧朱公子啊,你可别再说这话,老身年纪大了,真怕被你吓出好歹。” 朱子由哼道:“柳三娘呢?白凤仙呢?陆莹莹呢?把这些花魁都给我叫来,还怕老子付不起你这点儿酒钱?” 鸨母陪着笑脸,点头道:“公子息怒,这就叫她们下来,三娘欸,凤仙欸,你们快……” 大厅里,只有鸨母叫喊的声音。 黄石见戏演的还行,便主动站了起来,说道:“欢娘,柳三娘与白凤仙,现在可正当红,我们也不叫她们来陪酒,你只让她们快点下来,我们要听曲儿。” 说着,黄石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金元宝,递向鸨母。 鸨母一惊,伸手去接。 黄石手一松,金元宝掉在了地上,骨碌骨碌滑了出去。? 第55章 抢粮抢钱抢娘们 金元宝在地上滚了出去,所有人的眼珠子,也都跟着它一块移动。 黄石等金元宝不动了,才道:“哟!还挺砸手?” 鸨母人都傻了。 她赶紧跪在地上,把金元宝拾了起来,说道:“是老身手脚不利索,公子可别再吓老身了。” 说着,她就要给黄石磕头。 黄石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不是就好,去叫柳三娘与白凤仙下来,今天她们二人的开口费,我们包了。” 鸨母感激涕零,一边握紧了金元宝,一边道:“公子先坐着,我这就去催。” 黄石挥了挥手,重新坐了下来,朱子由也哼道:“麻利着点儿,让白凤仙先唱,老子喜欢《白狐》!” 鸨母‘欸’了一声,退开两步,把散在地上的银票一捡,提起衣袍就往楼上跑去。 此刻。 受苏木之托,也来到怡红院的李和光,看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不由得愣怔到说不出话。 苏木说黄石极有可能会去怡红院听曲儿,李和光本能地不信。 如果那边的事情,真是姓黄的搞的鬼,他还有这心情? 可现在,一切都如苏木预想的那样,由不得他不相信。 一想到此,李和光瞬间感觉压力大增。 刎颈之交的性命,就悬于他的手上,自己真能胜任吗? 他扭头看向二楼,白凤仙率先走了下来。 楼梯方台上,一架崭新的琴,已布置妥当,白凤仙下了楼,对着厅中诸人,道了一个万福。 与此同时。 凤阳卫内。 宋斯年看着淡定坐在案几边看书的薛九野,心里已经稳不住了。 外面兵士们走动的声音,就像是战鼓敲在他的耳边,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风声亦开始呼啸。 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宋斯年看了一眼小强们,全都在闭目养神,他则直接站了起来,冲拿着几页纸反复看着的薛九野说道:“大人,你到底有无援兵?” 薛九野淡淡道:“不是告诉过你,有啊!” 宋斯年正要再开口,忽地帐外有人喊道:“大人,有行迹可疑之人,正向我营卫方向赶来。” 薛九野把纸收入怀中,问道:“人有几何?” “约四百。” 薛九野眯了眯眼睛,将置于案几上的头盔拿起,缓缓带在头上,“来人手持何种器械?可有马匹?行军速率多少?步伐一致否?” 那人直接道。 “多数刀斧,有执剑者,未见马匹,速率强于百姓,弱于我等,步伐零散,纪律性不是很强。” 薛九野微微颔首,“通知天化,准备迎战。” “是!” 等报信人一出主帐,宋斯年就紧张地看着薛九野,“袭营者以窃国之罪论,黄府怎会如此大胆?” 薛九野看了一眼宋斯年,呵道:“可我还听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再者说,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黄府的人?而不是真正的流匪?” 宋斯年一怔。 薛九野淡淡道:“宋大才子,你只须挑帘观战,并为薛某陈书一封于你恩师即可,可别直下臆断,说此股流匪,乃是黄府之人。” 宋斯年看着薛九野披了甲胄,走出主帐,才猛地惊醒。 等薛九野一走,小强便走到营帐口,将帘子挑了起来。 帐外能被收拾的营帐,都已收拾的差不多,有些地方的土,看起来很松软,有些地方点起了烟火,还有些地方,新摆上不少训练用的草人。 宋斯年没经历过战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但看到薛九野那从容不迫的背影,忽地想到苏木赠与薛九野的那首词,竟然是那么的形象。 就在他出神之际。 一股靠近卫所的流匪们,终于冲到了卫所的出入口,黑压压一片,手中皆有器械。 天化站在营口箭楼上,冲靠近的流匪们,高声喝道:“哪里来的毛贼?这里是凤阳卫,放下手中器械,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蔡祖康脸上系着绢布,手中拿着一柄铁剑,往前一步,将手中铁剑举起,身后的声音止了。 他冲站在箭楼上的天化喊道:“我们都是通云府受灾的难民,今天路过此地,想借一百石粮食,你们送出来,此事便休,若不……” 嗖! 锵! 一道铁箭破空而至,直接就射在了蔡祖康的护心镜上。 “妈的。” 蔡祖康当时就恼了,退至人群中,喊道:“抢钱、抢粮、抢娘们!弟兄们!给我冲!” 话音落下。 蔡祖康身后四百余人,皆举起手中器械高喊起来。 “抢钱抢粮抢娘们!抢钱抢粮抢娘们!抢钱抢粮抢娘们!” 三声山呼一过,四百人便开始往营地冲锋。 天化站在箭楼上,手中军旗往下一挥。 嗖嗖嗖! 如雨般的羽箭飞了出去。 蔡祖康立即喊道:“拿盾的顶在前边,弟兄们,给我上,啊……草,狗日的,又射我。” 本来想冲的蔡祖康,胳膊中了箭,就不敢冲了,身上吃着痛,嘴里喊得更起劲了。 “冲冲冲,把箭楼上那个狗日的,给我打下……卧槽!” 凤阳卫军纪严明,可毕竟此时人少,一轮轮飞箭出去,只能暂缓这些流匪,时间不长,就被他们给冲到了营口。 天化下了箭楼,开始布置第二道防御。 守门的兵士,挡了一阵,见对方来势汹汹,假装不敌,开始往营中后撤。 一股恼冲进来的流匪们,觉得这些军兵,也不过如此,各个都杀红了眼,往前追击。 刚冲没几步,就有人觉得脚下松软,等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另一只脚已经抬起来了。 很快,就有十几个人,栽到了薛九野这边挖好的深坑里。 那坑中埋着尖竹,掉下去的,尽皆被穿了串。 有想止步的,却被后面冲上来的人,给推了进去,又死了十几个。 “别冲别冲,有陷阱。” 终于有人高声叫喊。 蔡祖康上前,扶着被射穿的胳膊,看着刚才还鲜活的二十几条人命,后背一下子就被汗水打湿。 路边饿死人不可怕,但看着这些坠入坑中的人,他怕了。 这远不是打群架那么简单。 自己的对手,是个比他还狠的狠人。 “弟兄们,为死去的家人报仇,大家小心陷阱,把那边的木车推过来,不能再死人了。” 第56章 一个活口也不要 蔡祖康顾不得身上巨痛,命令七八个人,把停在箭楼下的几辆木车,全都推了过来。 绕开已知的陷阱后,蔡祖康让他们把木车并在一起,往营卫深处推进。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真起了一些作用。 木车推过的地方,可以安心踩上去,有些陷阱,也因为木车而暴露出来,使得蔡祖康这边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 于是,蔡祖康他们借着木车,开始快速推进。 蔡祖康站在人群中,再次高喊道:“给我冲!” 他的话似乎有毒,因为刚一说完,那些逃走的军兵,忽地从一处军帐后闪出,约有二十余人。 他们的手中,各拿一只连弩,那连弩的箭头上,还绑着油布,一簇簇火苗,在远处闪烁不定。 蔡祖康一怔,忙闭了嘴。 但那些连弩往上一抬,便如一道道火球弹幕,往这边飞了过来。 蔡祖康那叫一个气,“你们这些人,就只会用箭射吗?敢不敢跟我们肉搏,无耻!无耻!” 回应他的,还是带火苗的箭矢。 这些连弩的威力,可比刚才的弓箭大了一倍,再加上有火苗助威,这边立马就哀嚎一片。 而且,几辆木车碰着火星,就像是上面浇了油一样,轰地一下子全烧起来,四丈宽的一条火墙,使得蔡祖康这边,完全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暴雨般倾泻过来的箭矢,转瞬间又夺走了二十几条人命。 看着周围人不断倒下,蔡祖康人都麻了。 这就是打仗吗? 宛如死神的镰刀割过一样,身边的人成片成片的倒下,蔡祖康突然间很后悔。 可,再后悔,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蔡祖康躲在一人身后,叫道:“往两边散开,隔着这片大火,根本看不到飞箭,绕过去,把他们全都剁碎了喂狗。” 人群往两边散开后,没了熊熊火焰遮挡,便再无顾及,叫喊着冲了上去。 一侧是被点着的火堆,另一侧看起来像是营中平时训练用的草人。 那从火堆区域冲锋的人群,冲着冲着,就感觉不对,脚下开始无力,像是中了毒一样。 有人想要喊后撤的时候,远处如雨点般的箭幕,已经飞了过来。 嗖嗖嗖! 顷刻间,又有二十几人倒地不起,甚至都还想爬出去,也不想死在有火堆的地方。 蔡祖康觉得不妙,立即叫住了往火堆方向奔去的人群,“快停下,那些火堆应该是毒烟,都回……” 他的话都没说完,另一侧,想通过训练场冲过去的人群,也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啊,有埋伏,撤,撤……” “草人有……” 蔡祖康回过头看的时候,只见训练场上的草人,就像是下面安装了一只只轮毂,各个都转得飞起。 草人转起来的同时,隐藏在两条假臂上的利刃,也终于显形。 就是这些锋利的刀片,切割掉了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 转瞬间,这边也折损了二十几号人。 蔡祖康彻底傻了,原本以为一面倒的打斗,现在连对方主帅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已经损失百余人。 这怎么打? “这个老匹夫,老阴逼。”蔡祖康边骂边吼,只能又把冲向训练场的人群,也给叫停下来。 另一边。 天化站在薛九野身后,看着协调作战的军兵,手握腰间长剑,一脸的肃然。 薛九野道:“折了他多少人?” 天化道:“有一百人了。” 薛九野微微一颔首,道:“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只可惜再笨,毕竟也是人,陷阱也该失效了,最后还是要近身战。” 天化道:“我等虽不能以一敌百,但敌十个,应该不难。” 薛九野呵道:“你能敌十,他们也能?” 天化没有回答,显然不能。 薛九野便道:“如加上保护宋斯年的军兵,咱们共有多少人?” 天化道:“算上你我,有八十二位。” 薛九野便道:“去告诉宋斯年,从主帐往后山撤一下,把他身边的十个人,叫回来。” 天化不解,“大人,不是还要让他亲眼看着吗?撤走的话。” 薛九野叹道:“走他这步棋,只想走的更顺利一点,但不能因为他,把命丢在这,否则,谁能捞我甥外孙出来?” 天化道:“大人,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薛九野回头看了天化一眼,笑笑道:“去叫他们过来,我已改了主意,这些人,我一个活口也不要。” 天化面色微怔。 “对方未必只这四百人,或许还有援兵,你纵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你毕竟只有一双手,把人都叫来,”薛九野说着,抬头望天,“只要再坚持两柱香,那和尚,应该就到了。” 天化不明白,薛九野为什么那么信任一个和尚,但他从不怀疑薛九野的决断。 听他这么说,赶紧前往主帐,与宋斯年说了之后,便将守在主帐周围的十位军兵抽走。 宋斯年不想离开,但也怕刀箭无眼,伤了小强他们。 于是,他道:“我们且往山上躲一躲。” 小强道:“俺们苏兄弟说了,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你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宋斯年听他提起苏木,又犹豫了,说道:“薛大人营中兵少,像要死战,以待援军,我不惧死,可你们是苏木的朋友,我不想你们出事。” 小强哼道:“就那些土鸡瓦狗?伤我们兄弟?” 小小强笑了笑,说道:“宋公子想多了,安心在此观战,我们不碍事的。” 另外三人,也一头。 宋斯年便道:“那好,希望薛大人的援军能快点到。” 另一边。 蔡祖康见自己又损失十多个人后,终于往前撕开了一道口子,立即提剑一举,吼道:“给我冲。” 被压了一腔怨气的人,眼看前方再无陷阱,可以近身搏斗,一个个红着眼睛,冲了上去。 小三百人一起冲锋,气势很足。 刚冲了十多步,就见一位白袍小将,胯下一匹白马,手握一柄长枪,拍马往人群而来。 蔡祖康高声叫道:“杀了他,先杀他的马。” 他认得天化。 更见过天化,让人一枪就戳死了黄府的马,立即让有长枪的人,顶在前面,当成拒马。 同时,蔡祖康又大声道:“有斧子的,给我往他身上招呼!” 第57章 回头是岸啊施主 人到生死时刻,往往能激发起不少战斗技巧。 蔡祖康深知,此人勇猛,不可力敌。 尤其是他骑着马,枪尖比他们这边能多捅出去半丈远,更不敢大意。 一声令下,身后有斧子的,竟全都没犹豫,直接朝天化身上扔去。 天化深锁眉头,手中长枪舞动起来,轻易就把扔来的斧头给弹开,可也因此失了冲刺的利刃。 十几个有长枪的流匪,瞅准时机,便一拥而上,刺向天化的马,谁知天化那匹身上的盔甲很厚,挡住了要害,同时前蹄抬起,还踩倒两个人。 天化长枪一挥,又扫倒了三个,一时间白光闪烁,黑压压一片人,就是不敢上前。 蔡祖康急道:“一起上,前后一起上。” 有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有人前面吸引天化的注意,后面有一个人拿着斧子,去砍天化的马。 也合该他倒霉。 那马颇有灵性,后蹄一蹬,躲开了斧子,反而一脚踢中他心口,当场把他踢了一个倒栽葱。 天化人马合一,闯入人群,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斩了二十余人。 蔡祖康急得哇哇叫,赶紧叫人拿来火把,往白马身下扔了过去。 这次终于见了效,白马再不如前,天化也只能跳马,拿长枪挥舞。 薛九野见此一幕,大手一挥,身后八十人,一起冲了上去,很快便与天化一起,对上那两百六十余人。 人群混战,人人都杀红了眼。 正在这个时候,营外方向,又传来了叫喊声,一群穿着黄府下人衣服的私兵,闯了进来。 薛九野一阵狐疑,心想这伙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穿这身衣服来劫营? 他回身看着仍在主帐中的宋斯年,想把人喊到前边来。 这时,听到黄府私兵中一人高声喊道:“薛大人,我等是黄府私兵,听闻有一伙流匪冲入卫所抢劫,特来助你。” 薛九野没吭声,很快就见这伙人加入了战团。 这些人加入之后,绕开流匪,来到了天化等人身后。 薛九野立即感觉不妙,高喊道:“天化,小心身后!” 话一出,就见一人已到天化身后,手中枪剑,朝着天化的腰眼上刺了过去。 天化早知其中猫腻,也留着心眼,只恨这些人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 有先前流匪,再加上这些帮倒忙的一百黄府私兵,战况越来越胶着。 打了一柱香的时间,有些军兵开始体力不支,竟被几人围成一团,乱刀砍死。 天化纵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可眼前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杀不完。 天空越发暗了,风突然止了。 不多时,所有人就感觉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 薛九野看着天空,再看着自己那些身穿甲胄的卫兵,握着长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如此耗下去,恐怕会坚持不住。 于是,薛九野也抽出宝剑,准备杀入阵中。 恰在此时。 天地间,浩荡起一股吼声,其音隆隆,震得人耳膜生疼。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这道声音,就像是拥有魔力一样,让人忍不住晕眩。 缠斗在一起的人,无不想要捂住耳朵免受其害。 薛九野往远处一看,见一老和尚,踏着草鞋,如在地面上飞一样的过来,顿时脸上有了笑容。 老和尚来到烧着的木车前,纵身一跳,就过来了,看着混战中的人群,高声道:“给贫僧一个面子,你们不要再打啦。” 但没人听。 老和尚不高兴了,又唱了一句佛号,“我佛慈悲,都快快住手!” 这句声音一出,有人直接耳朵都出了血,不得不停止打斗,退到一边。 蔡祖康也受不了这种声音,他扶着胳膊,看向老和尚,骂道:“臭和尚,有你什么事,滚开。” 老和尚往前走着,边走边道:“何必要打打杀杀?何必要打打杀杀?给贫僧一个面子,我看,就算了!” “算了?”蔡祖康都气笑了,“你能让我死去的弟兄们,都活过来吗?” 老和尚摇摇头。 蔡祖康便道:“那还不滚开,否则,我第一个弄死你。” 老和尚劝道:“救人一命,胜造……呃,不是这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施主!” “滚开!死秃驴!”蔡祖康感觉耳朵好受了一点,立即又道:“把这个老和尚,给我拿下。” 说着,有三个年轻人,靠近了老和尚,驱赶道:“滚不滚?” 老和尚闭了眼睛,道:“我佛慈悲,欸?锁我喉是?” 一年轻人上前后,绕到了老和尚身后,突然就勒住了老和尚的脖子。 老和尚这下不干了,怒道:“你撒手。” 年轻人哼道:“这可是你自找……啊、咯嘣……” 老和尚单手就把那年轻人的胳膊给撅折了。 “我佛慈悲,你还动手?”老和尚单手一扔,就把那年轻人给扔出三丈开外。 蔡祖康见这一幕,当时就吓了一跳,忙喊道:“上。” 一群人一拥而上。 老和尚嘴里说着我佛慈悲,一手一个,把靠上来的人,全都拍在地上一动不动。 雨虽小,可还在下。 蔡祖康看着这老和尚,心瓦凉瓦凉地,嘴里直喊着,“妖僧,一定是妖僧,妖僧!” …… 凤阳镇,怡红院中。 黄石与朱子由听着柳三娘唱曲儿,两个人闭着眼睛,一幅很是享受的样子。 不远处,李和光早已没心情听曲儿,望着黄石与朱子由,很是紧张。 正在这时。 李和光看到有一个人,绕过人群,走到了黄石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很快,黄石的脸色就倏地变得惨白。 片刻后,黄石挥手打发走了那人,面色又逐渐回归正常。 李和光便知道,属于他的时间到了。 也正好,柳三娘一曲唱罢,开始短暂的休息时间。 台下数不清的文人骚客,无不拍手称赞道:“此曲极妙,不愧是宋大才子点评的绝世之乐,当得起!” 又有人道:“只可惜,作此曲者,却在狱中,真是一大憾事。” “新来的知县,风纪严明,我等想见,恐怕也要等他被斩首那一天喽,天妒英才啊!” 这时。 李和光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这有何难?苏兄马上便来此间,与诸位切磋六艺。”? 第58章 战忽时刻到 “你们恐怕都还不知道?凤阳卫的卫指挥使,那可是苏公子的亲舅姥爷,为了把苏公子救出来,指挥使大人,已请来大理寺卿公审此案。” 众人一惊,“大理寺卿?你开什么玩笑?” 李和光道:“宋公子的恩师,马赛科,新任的大理寺少卿,他的话,你们总会信?” 有人惊呼道:“是宋公子出面求他的恩师帮忙?” 又有人道:“只是这样,恐怕也不行,苏木一案,证据确凿,翻不了啊!” 李和光笑道:“你们又不知道了,我可听说,卫指挥使大人,这一次动真格了,要是大理寺公审不公,还要劫狱呢,我还听说,他已经把他的老部下兵部侍郎,给请到了凤阳县。” 有人笑道:“哈哈哈,你可真能吹啊,卫指挥使的老部下,居然是兵部侍郎?” “就是,你这吹的有点过了,一个卫指挥使,上头是都指挥使,他上头的上头,才刚够得着兵部侍郎,这都不懂?” 他们这边说的大声,不远处的黄石,听后却是一惊。 别人不知道薛九野的底细,可他是知道。 莫说薛九野请来兵部侍郎,就是请来枢密院的枢密使,都有可能。 在军中,薛九野的资历,实在是太老了。 朱子由了解的没有黄石深,但他看到黄石面色惊变,也猜到这种说法,很可能站得住脚。 于是,他便小声道:“黄公子,此事当真?” 黄石道:“或许是真,不过,他们晚了一步,倘若没有今天的事情,兴许,姓苏的能让薛九野救出来。” 朱子由略微放心,“你的意思是,咱们此举,间接灭了姓苏的小子?” 黄石微笑不语。 这时。 不少人往李和光那边凑了上去,讥笑他对官场一点儿都不了解。 谁知道李和光突然哈哈大笑。 众人不解。 李和光笑过之后,一拍桌子,说道:“亏你们这些人还自诩读书人,殊不知官场最看重什么?” “看重什么?” “当然是名声,薛指挥使曾经入主枢密院,大名鼎鼎的天武卫,当今圣上的耳目,便是薛大人操刀创办的,莫说使得动兵部侍郎,就是兵部尚书见了薛九野,也得叫客气地叫他一声老将军。” 一翻话说完,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这种庙堂中的事情,远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知道的。 但听李和光说得信誓旦旦,又觉得不像假话。 李和光见众人被唬住,又道:“老将军为何来凤阳啊?为的就是找寻这个失踪多年的甥外孙,如今找着了,发现被冤在狱中,这股邪火谁压得住?” 周围人一惊,不少人默默扭头看向黄石。 最近凤阳卫因为修建引水渠的事,把黄府的门脸都给砸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疑事情起因。 听到李和光这么一说,大家感觉有点理解了。 朱子由听不下去了,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在这儿想蛊惑什么?” 话音一落,白凤仙突然从方台站起,笑道:“朱公子怎么急了?难道你清楚苏公子被冤枉的实情?” 朱子由一怔,忙地坐下,道:“我清楚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这家伙扰了众人听曲儿的雅兴。” 白凤仙道:“正巧妹妹我嗓子疼,想听那位李公子聊聊这些事,李公子!” 朱子由一怔,看向黄石。 见对方低头拿起筷子夹菜,他只好气呼呼不再说话。 李和光得了白凤仙的话,更大声了。 “你们要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得从我跟宋斯年宋公子,去狱中寻《广陵散》开始,不过呢,今天不提这个,咱说说苏公子,这人真是一位奇人啊!” 有人好奇,开口道:“怎么个奇法?” “不仅能写出《爱江山更爱美人》与《白狐》这样的绝世之乐,还能五步成诗,更甚至,就此昨天,苏公子还在狱中写出了一篇千古奇文。” “千古奇文?”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论其文采,在坐的人除了不敢与宋斯年比,还就没怕过谁的,当真以为千古奇文,随便就能写得出的? “不知是什么千古奇文?可否背与我等?” “就是,背出来听听,让我等心服口服。” 李和光道:“这就是为难在下了,不过,宋斯年宋公子说,此书若成,往后八百年,无人可在此领域与之匹敌。” 嘶~ 现场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宋斯年这个评价,不觉得太过头了吗? 可是,众人又不信不行,这宋斯年的嘴,就跟开了光似的,说什么火什么。 茉莉花火了,爱江山更爱美人火了,白狐也火了,就连不久前,传统小调西江月,也再添一首名篇。 这都是宋斯年认可过的,能不服吗! 李和光看着众人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道:“你们说!薛大人有此甥外孙,那能见死不救吗?” “那不能,必须得救。” “就算不是他甥外孙,这样的人,也不能关在牢里啊。” 李和光见气氛烘得差不多了,直言道:“所以我说,苏公子很快就要出来与大家切磋六艺,因为我还听说了一个绝密消息。” 众人纷纷好奇,竖起了耳朵。 就连不远处的黄石,都用手掏了掏招风耳。 李和光道:“听宋公子说,大理寺卿这次来凤阳,带来了圣上的神机营,就是怕薛大人以武犯禁,提前来凤阳卫以防生变,若按时间来推算的话,想必此时也快到了。” 扑通! 李和光的话一说完,不远处的朱子由,一下子没坐稳,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众人扭头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额头暴汗,体若筛糠,努力地想爬到椅子上,却做不到。 一旁的黄石,却像是石头一样僵住,也不看朱子由,更不上前去扶他。 李和光看到这一幕,突然明白苏木为什么让他来这吹牛了,如果凤阳卫那边真有大事发生,那唯一能阻止事态恶化的点,在黄石身上。 只要能唬得住黄石,那边就会变得安全。 这是围魏救赵啊,只不过,自己的弦上没有弓箭。 第59章 玲珑是谁 李和光的手里,确实没有弓箭,但苏木却是蒙上了黄石的眼睛,让他赌李和光的手里有没有弓箭。 黄石再精明,恐怕此时也想不到这一点。 毕竟,按苏木的话来说,一切逻辑完美闭环,除非黄石手里有部手机,能实时监控战场。 李和光虽然不知道啥叫手机,但他知道一件事,黄石此刻真的相信了,他的身体在颤抖,他与朱子由一样,变得不复刚才那般自信。 正在这时,一位身穿白衫的男子,跑到黄石身边,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随后,就见黄石颤抖着手,去抓杯子时,把杯中酒洒了一桌子。 那白衫男子稳住了黄石的手。 黄石抬头看了一眼阿四,眼中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 阿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怡红院。 李和光也不想再往下说了,他怕说得太过,反倒让黄石起疑,而是看向白凤仙说道:“白姑娘,不知道你休息够了吗?再唱一遍可好?” 白凤仙微微一笑,起身回到琴架前,重新唱曲儿。 等怡红院这边重新热闹后,李和光瞅了个机会,退了出去,骑上快马就奔向监牢方向。 此刻。 狱中。 苏木正与对面囚室的老者下盲棋,第五个子一落下,苏木便道:“我赢了,你又欠我五两银子。” 老者一脸懵逼,“你怎么就赢了,这才下了五手。” 苏木道:“对啊,我下的是五子棋。” 老者:…… 小锦:…… 这时,说书先生笑了,“你这小娃娃,咋老是不按套路出牌啊,跟你下围棋,你用五子棋赢,跟你下象棋,你说你的炮有自动追踪,合着怎么都是你赢呗!” 苏木一摊手,“好啦好啦,让你们赢一次,我输了行不?” 老者感觉苏木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知道是为外面的事情给愁的,也不好出言开导。 正在这时,走道上传来了李和光的声音。 “苏兄!苏兄!” 李和光人未至,声先到,苏木听得叫他,立马站了起来,站在栅栏前等着。 等李和光一到,苏木便开口问道:“怎么样?” 李和光把自己看到的一说,苏木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笑道:“只要他听到心里去,这一次便成不了,欲成大事者,最忌讳畏首畏尾。” 老者微眯眼睛看着苏木不语。 这时,一旁的说书人,不解地问道:“欲成什么大事啊?” 苏木心情变好,冲他摆了摆手,说道:“对了,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说书人道:“哎,都怪我嘴欠,我当时路过县衙,见一捕快被两只羊一前一后追得鞋都掉了,就多嘴说了一句话,就被抓了。” 一旁的老者一怔,“我就不信了,说什么话,还能说到这里来?没有王法了?” 小锦也道:“我也不相信。” 苏木突然道:“你该不会说的是,‘母羊对公羊说:夫君,你听我解释?’” 说书人一惊,“你在现场?不对啊,你比我进来的早啊!” 噗! 苏木当时就乐了,说书人就是贱,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老者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捧着肚子笑得直打滚。 小锦看着这些人,还是没听懂,便问道:“说这话,怎么犯法了?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李和光这回也笑了,向小锦解释道:“他的意思是那捕快‘欺负’母羊了,才会被公羊追着顶。” 小锦表示还是听不懂。 李和光就不敢再往下解释了,下面的学问太深了,淹死人都有可能。 此时,凤阳卫。 薛九野的主帐当中。 蔡祖康被天化一脚踹在案几前跪下,脖子上忽地一沉,多了一柄长剑。 “凉凉凉……”蔡祖康叫了两声,又道:“大人,我是黄府大管家蔡祖康啊,我是来帮大人抵抗流匪劫营的啊!” 啪! 天化一巴掌拍了过去,蔡祖康直接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又跪在案几前,脑袋懵懵的。 薛九野淡淡一笑,“你是说,冤枉你了?” 蔡祖康看向端坐于帐中的老和尚,咬定道:“大人,我跟那些流匪,可不是一伙的,是我带黄府家丁,来帮你平匪患的。” 薛九野看着蔡祖康,呵道:“若有人指使你这么做,你便只是从犯,不至于砍头,但你妄言,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是黄府的人,公子可为我作证。” 蔡祖康知道,既然失败了,那护身符只能是黄石了,此时若出卖黄石,才真会死得更惨。 薛九野大手一挥,“拉出去砍了。” 天化直接一伸手,将蔡祖康提溜起来,走出了主帐。 “大人,我真是来帮你的!大人!我……” 老和尚唱了一句佛号,看向薛九野,呵道:“亏你还自诩军神!” 薛九野轻叹。 宋斯年则不这么认为,帮言道:“大师,薛大人以八十对五百,能坚持到你来,已是奇迹,说是军神亦不为过。” 老和尚摇头道:“他能让一股流匪对他动杀心,就已经输了。” 宋斯年一怔,感觉这两个人,交情莫逆,否则说不出这样的话。 老和尚也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取出玉佩把玩了一下,问道:“他是谁?” 薛九野淡淡一笑,“我甥外孙!” 老和尚微微一怔,“甥外孙?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薛九野看着老和尚手中的玉佩,笑道:“你想见他?” 老和尚直接道:“不想。” 薛九野道:“那就好,否则,你这块玉佩,又会输给我那甥外孙。算你这老和尚,有自知之明。” 老和尚不服道:“贫僧吃葱吃蒜就是不吃姜!你让他过来,我要打赌再输,我把雷音寺分寺让给他当主持。” “不稀罕!”薛九野才不想要那间破庙。 正在这时。 帐外有人报道:“大人,营外有一头陀求见,那头陀背上,还背着我卫所的传令马。” 薛九野一怔。 老和尚道:“啊,是我寺的饭头僧,苦头陀,怎么才到啊,指定路上遇见漂亮的香客了。” 宋斯年听了一会儿,觉得这老和尚太不靠谱。 听到薛九野让苦头陀进来,他便提出了告辞。 薛九野等宋斯年等人走后,看着老和尚,说道:“我这甥外孙,乃玲珑之后。” 老和尚身体一僵,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半晌后问道:“玲珑是谁?” 第60章 名琴焦尾 听得老和尚那么说,薛九野淡淡一笑,“想不起来,也挺好的,我常听人说受到的打击太大,人自己会想办法忘记那件事。” 老和尚瞪眼道:“谁受打击了?” 薛九野便不再看他,而是从怀中取出手抄版《西游记》重新翻看,边翻边自语:“我这甥外孙,要是走武脉一道,还真有些可惜。” 老和尚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薛九野笑道:“我这甥外孙,注定名垂于书帛,莫说百年,便是千年之后,都无人能盖其光辉,走武脉一道,万一到时候跟你一样,百年之后,一抷黄土,岂不可惜?” 老和尚蹭地站了起来,“你瞧谁不起呢!来来来,咱俩打一架先。” 薛九野不接茬。 老和尚只能干瞪眼,一幅拿薛九野没有办法的样子。 帐外。 宋斯年与小强们看着背马进营的苦头陀,全都驻足观看。 苦头陀一跛一跛地进了营,把背上的马,放在地上后,跟着卫兵,走进了薛九野的主帐。 宋斯年惊叹不已,不由赞道:“好大的力气,古人所说的力能扛鼎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想起老和尚那一掌消耗一个流匪的手段,他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小强突然开口道:“据我所知,雷音寺分寺,距此地约三十里。” 宋斯年一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小强也面露忧色,回过头继续说道:“我们还是先回,也许苏兄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好。”宋斯年应了一句,便与五人匆匆赶往凤阳镇。 此时。 凤阳镇怡红院。 黄石握紧的拳头,仿佛没了血色,他已经听不见周围喧闹的声音,仿佛周围的人,已成为一幅画卷。 “公子?公子!” 朱子由伸出手,推了一下黄石,“公子,现在怎么办啊?” 黄石回过神,听到柳三娘正好把曲子唱完,换白凤仙接着上场,他突然咽了口唾沫,白了朱子由一眼,站了起来。 啪! 黄石拍了一下手,声音清脆,顿时又把所有的人目光吸引过去。 白凤仙微微一眯眼睛,看着站起来的黄石,淡淡施了一个万福,“公子?” 黄石道:“白姑娘,你这架琴,虽是新品,却琴音萧瑟,想来不是大巧之工的杰作。” 白凤仙微笑回道:“黄公子点评的是,无奈这已是小女子所能购得的最好的一张琴了。” 黄石道:“来人!” 话一落,白衫阿四重新回到了怡红院中。 黄石道:“取我名琴,送与白姑娘。” 阿四微微一怔,见黄石也不看他,低头应了一下,便又走了。 白凤仙顿时一怔,看着黄石,施礼道:“多谢公子,小女子承蒙公子厚爱,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 黄石道:“你也别急着谢我,若是见了它,你说不出它的底细,便也配不上它,我的琴还要收回。” 白凤仙微笑点头,“那……依公子就是。” 怡红院中,众多文人雅士,听到这话,无不侧目。 黄石,何许人也? 那可是正宗的皇亲国戚,能让这种人看得上眼的名琴,必是出自当今最杰出的能工巧匠之手。 这样的琴,动辄要价万两白银,便如此也有价无市。 都说黄石喜欢白凤仙,如今看来,一点不假。 就在众人期盼中,阿四捧着一架包裹得很严的琴,回到了怡红院中,见黄石点头,他直接走向了白凤仙跟前。 白凤仙让人先把她的琴撤下,留出空位后,让阿四摆了上去。 等裹布一揭开,众人尽皆站起身观望。 琴有些古旧,琴尾且有一些焦痕,很是醒目。 一时间众人不解,为之侧目,不是要送名琴吗?难道取琴人拿错了?还是这琴有说法? 白凤仙看着眼前古琴,伸出纤细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片刻后,便惊呼道:“此琴,难道是名琴焦尾?” 黄石淡淡一笑,一边往怡红院外走,一边道:“送你了。” 白凤仙连忙在后面,施了一个万福。 朱子由看着黄石离开,忙脚打屁股追了出去。 怡红院中,不少人没听过焦尾,不由发问道:“白姑娘,这琴有何来历?” 白凤仙道:“此琴,为东汉音乐家蔡邕亲手制作。他“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有异的梧桐木。因琴尾留有焦痕,便取名为焦尾。” “蔡邕?才女蔡文姬的父亲?” 白凤仙微笑点头,轻抚琴弦,赞叹道:“相传此琴于一百多年前的皇室内库中失踪,却不曾想,一百多年后,它竟辗转落于黄公子手中。” 一众人惊叹不已,连声叫道:“请白姑娘以此琴,弹奏白狐,我等想听听这天籁之音。” 白凤仙突然把琴一收,施礼道:“抱歉诸位,小女子现有急事,欲带此琴去见一个人,失陪。” 说着,白凤仙抱着名琴焦尾,也离开了怡红院。 众怨沸腾不止。 此时,回往黄府的马车上,朱子由看着黄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是没有想到的。 千算万算,没算到中途会杀出一个野和尚。 绞乱了全部的计划。 二人回到黄府,朱子由陪着黄石进了内屋,已有人等候在一旁,他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讲完以后,便退出了房间。 朱子由松了口气,因为他派去帮忙的下人,回来的有八十多个,简直就是奇迹。 但黄石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有。 黄石‘啪’地一巴掌拍在了圆桌上,“朱子由!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损失四百私兵,四百啊!” 最后一句,几乎就是吼出来的。 朱子由低着头,回道:“公子啊,我怎么知道,一个野和尚会如此生猛,我、我也付出了代价啊。” 都这个时候了,朱子由也是没招了,只能尽量安慰黄石别再生气。 可黄石不听这个还好,一听这个,更怒了。 他上前揪住朱子由的衣领,吼道:“你损失十几个,我损失四百,你付出了代价?我是你的代价?” 第61章 焚琴煮鹤 “公子!公子!” 朱子由被黄石揪着衣领,却不敢反抗,他怕黄石真弄死他。 黄石看着朱子由快喘不过气,才猛地一推,抓起圆桌上的杯子,朝墙上猛砸过去。 砰! 杯子碎碎平安,黄石却气得肝颤! 朱子由更加不敢大喘气,也不敢再开口安慰,此时哪怕多说一句,都可能走不出黄府。 甚至,朱子由这一刻,恨不能自己的人也一起死光,他甚至在一瞬间,想到一种可能,薛九野放他的人回来,是不是为了使用离间计。 否则,为什么黄府四百人都死了,他的人就能回来? 那野和尚还挑属相杀生? 黄石砸了一个杯子之后,似乎气顺了不少,烦燥道:“老子不仅损失了四百私兵,为了保命,还送出名琴焦尾,老子这次损失大了!” 朱子由道:“公子,我帮你抢回来!” 黄石吼道:“笨蛋!你似不似傻?似不似傻!” 这时。 门外又脚步声传来,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谁?”黄石没好气地问道。 “公子,是我。”阿四难得一口气说了四个字。 “进来。” 阿四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此时已多了五张小纸条,他一起交给了黄石,然后就退下去了。 黄石接过纸条,一个一个查看。 片刻之后,黄石把圆桌直接掀翻倒地,叫骂道:“李和光!苏木!你们竟敢合起伙来骗我,我、我……” “公子?公子!” 朱子由看着黄石身体一直,向后倒去,忙不迭地上前去扶,好不容易把黄石扶坐下,他才去捡那些小纸条。 这一看才知道,黄石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每一个小纸条上,都写着一行小字。 ‘我县未见神机营动向。’ 朱子由看着这些小纸条,血压一阵一阵升高,感觉要不是天灵盖压着,这血能当烟花顶到天上去。 当时在怡红院中,阿四曾询问黄石,要不要派人去对付野和尚,黄石因为忌惮即将到来的神机营,而选择了避其锋芒,可这一切,原来都是假的。 着了道了。 全盘计划,功亏于一篑,简直气得想让人吐血。 黄石瘫倒在椅子上,看着朱子由,气若游丝,“去,快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廖半生……” “欸!”朱子由放下小纸条,转身就走。 另一边。 凤阳监牢。 苏木听着回来的宋斯年,给他述说凤阳卫发生的一切,听完之后,也不由得心中惊讶。 等宋斯年说完,苏木便道:“这数字不对啊!” 宋斯年忙问道:“哪里不对?” 苏木道:“据我所知,凤阳卫应该有一千七百余人,一千派去救灾,五百出去安抚流民,不还有二百余人吗?怎么才八十个?” 宋斯年道:“薛大人为了保护你,往这个小小的牢狱周围,派了一百多人,这些人是没有回去的。” 苏木一怔,想起薛九野那么难的情况,都还不忘记保护自己,不由得一阵阵感动袭上心头。 感动之余,苏木又道:“你说一个老和尚,一掌毙一个流匪?你确定?” 宋斯年点头,“确定!而且,我还见一位头陀背着一匹骏马,走路一跛一跛的,却像身无重物,这些都是奇人呐,没想到薛大人竟有这样的朋友。” 苏木也惊讶不已,自己这到底穿越到什么世界里来了? 是真人吗都? 就在苏木好奇这件事情的时候,囚室对面的老者,开口问道:“宋公子,你刚才说那老和尚来自哪里?” “嗯……” 宋斯年只想了一瞬间,便回道:“他说他是雷音寺分寺的住持。” 老者怔道:“雷音寺分寺?” 苏木听了这个,眼睛都直了,“确定吗?” 宋斯年微微一笑,道:“确定。我当时听了也跟苏兄一样的表情,不过,小强兄他们几个确认了,说的确有这么一间寺庙。” 苏木扭头看向小强,见对方点头,他就愣了。 还有起这名字的? 李和光听完,感觉自己能够发言了,举手道:“宋兄的任务,确实危险,但我这边,也没有拖苏兄的后腿,我把苏兄教我办的事情一吹,你们当时没见黄石那个表情,跟吃了大便一样。” “你都吹了什么呀?”苏木现在想来,也有些好奇。 李和光就把自己吹的又复述了一遍。 几人哈哈大笑,纷纷冲李和光竖起拇指。 宋斯年突然道:“幸亏有苏兄这个安排,否则,后面还有一场血战,我们来时,远远见到了黄石的马车。” 苏木忙问,“怎么说?” 宋斯年看向小强,其他人也都看向小强,于是小强便开口道:“黄石马车前的那位白衫青年,很可能跟老和尚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苏木不解地看着小强。 小强微微摇头,说道:“详细的我也说不上来,有机会你问薛大人,他与那和尚是朋友,或许知道。” 囚室对面的老者,表情渐渐有些凝重,看向小强的眼神时,似包含不少信息。 就在众人沉思时,一道白影如鬼魅一般飘到了苏木囚室门口。 苏木吓了一跳,见是白凤仙后,才捂着心口,问道:“你是人是鬼啊,走路都没声音的?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白凤仙把名琴焦尾,轻放在地上,解开上面的裹布,然后将走道上置于墙壁上的火把,也拿了过来,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苏木道:“这不就是一架七弦琴吗?” “焦尾!”白凤仙声音略有激动地说道。 苏木不解,宋斯年倒是懵了一下,上前道:“四大名琴中的焦尾?” 白凤仙道:“黄石送的。” 苏木很快就明白黄石为什么这么做了,不过,这也只是暂缓他的死亡而已,敢对自己的舅姥爷动杀心,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他。 小本本,画勾必杀。 白凤仙把焦尾放下,说道:“苏公子,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苏木一摆手。 “不要!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焚琴煮鹤!你要给了我,我一出去,就把它烧了煮肉吃!” 白凤仙一怔,“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它,不送你了。” 说着,白凤仙抱起焦尾,将布一裹,径自走了。 第62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 白凤仙很是郁闷,怀中古琴,可是古今四大名琴中的焦尾啊。 她以此琴借花献佛赠于苏木,其心可照日月。 奈何,苏木像是完全不理解,甚至有种不想理会的意味。 这让她很伤心,突然间就感觉自己太像《白狐》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没被注意到,竟是如此的难受。 刚出了牢狱,还未及得上车,白凤仙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天新雨,道少人。 白凤仙将古琴放于马车后,才看清来人,知是薛九野后,赶紧迎了上去。 “大人,我正要去寻你。” 白凤仙上前后,牵住了薛九野的马,又不时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和尚。 薛九野跳下马,将身上蓑衣盖在了马背上,对老和尚说道:“到了,便在此间。” 老和尚跳下马,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啊噗,阿弥陀佛,此狱佛光充沛,料想有我佛后继之主藏于此地,该不会是你那甥外孙?” 薛九野直接道:“别打我甥外孙的主意。” 说完后,薛九野看向白凤仙,问道:“那名为阿四的年轻人,为何没有过去?” 白凤仙道:“此事说来话长……” 薛九野也不摘斗笠,面色不悦道:“那就长话短说。” 白凤仙‘呃’了一下,就把李和光在怡红院的那翻操作,尽数说给了薛九野。 完了,白凤仙又补充道:“刚才,我进去时,听那李和光说,他之所以会去诓黄石,是因为苏木让他去的。” 薛九野忽地一怔,不由得看向身边的老和尚。 见对方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对白凤仙说道:“原来是这样,好了,我知道了,你回。” 白凤仙嗯了一声,转身后撤,突然停下脚步,又回来,说道:“黄石赠我一架名琴,此琴乃前朝内库遗失之物,焦尾。” 薛九野听完,微微一眯眼睛,随后淡淡道:“知道了。” 白凤仙微微颔首退走。 等她一步,薛九野便领着老和尚,步入监牢,边走边道:“本想借你之手,除此心头大患,却不曾想,我这甥外孙间接救了那人一条性命。” 老和尚道:“合该如此,贫僧来的路上卜了一卦,那人与我佛门该有一段厚缘。” 薛九野听得直摇头,迈开阔步,往前走去。 二人刚来到牢房入口,老和尚正要往前迈步,薛九野突然一伸手,将老和尚拦在身边,轻声道:“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老和尚伸手抹了一把雨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抢走了薛九野的斗笠,戴在了自己的光头上,“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能淋雨。” 薛九野直接给了老和尚一个白眼。 二人站在低矮的屋檐下,抖落身上的水珠,这才开始竖起耳朵倾听。 很快便有声音传来。 嘈杂声中,唯有那破锣嗓最为特殊,最先入耳。 “你们也都别争这个了行吗?谁先认识苏木,就那么重要吗?等他出去,咱都是他的患难之交啊,是?苏公子,承蒙不弃,鄙人愿叫你一声义父!” 扑通! 扑通! 牢狱中传来了一片跌倒声。 就连站在走道入口处的薛九野听了这话,都有些站不稳,什么情况啊这? 苏木道:“别介,你这是想把我送走,好垄断凤阳镇整个说书产业,咱们目标群体,本就不一样好!” 宋斯年这才出声道:“古训曰: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苏兄向来不是迂腐之人,怎么会因谁先认识他,而与其他好友生分?” 李和光嗷一声叫道:“宋兄说得对啊!不过,我确实是最先认识苏兄的,这没得洗,宋兄你可以做证。” 这下连宋斯年也无语了。 苏木看大家争得起劲,突然提高了嗓音,说道:“好啦好啦,不争这个了行不行?刚才宋兄提到那句‘莫道君行早’我突然福至心灵,酝酿出一首好词,你们想听吗?” 听得苏木转移了话题,众人便齐声说好。 李和光更是提高音量喊道:“这个好这个好,有幸参与可传诵千古的诗词,这可是祖坟冒烟的高光时刻,请苏兄开始,我已备好纸笔。” 苏木见大家终于不再争那个,缓缓站起来背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说着,苏木突然背着手,在不大的囚室中转了一个圈,吟道:“踏遍青山人未老……” 说到这儿,苏木突然停了下来,对众道:“有谁可有佳句,与我这句匹配?” 众人无不侧目,同时看向宋斯年。 在此间,若说有谁的文采,可追得上苏木,那也只有宋斯年了。 宋斯年见众人都看着他,抬头问道:“苏兄,此词采用的结构是,清平乐?” 苏木微笑道:“不错,正是清平乐。” 宋斯年便开始冥思苦想,好半天也想不出对得妙的佳句,他甚至把苏木此时的处境,都考虑进去了,依然无法对出下句。 其他人见宋斯年也对不出,纷纷摇头表示难出佳句。 这时。 走道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贫僧有一句,不知匹配否。” 苏木一怔,走到栅栏前,看到薛九野来了,身边领来一个老和尚。 薛九野身上未湿,面上有些雨水,而那老和尚头上顶着斗笠,但身上已经湿透。 苏木好奇,看薛九野也不开口介绍,等那老和尚一到近前,便出声道:“你这和尚,有何佳句,说来听听。” 老和尚将斗笠还给了薛九野,轻吟道:“踏遍青山人未老,贫僧……不曾喝肾宝。” 噗! 苏木直接喷了,我说你身上怎么这么湿啊,原来肾虚啊,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宋斯年对薛九野与老和尚,执礼道:“大师,切莫再说笑,此乃清平乐,不是出对联,苏兄这句词文,气象万千,着眼于亿万里山川,能接此句者,非苏兄莫属。” 老和尚不服道:“那,改成贫僧偷偷喝肾宝,你看如何?” 苏木笑了,这老和尚跟肾宝干上了。 薛九野见再不出面,自己也该丢面子了,赶紧道:“好甥外孙,甭理这和尚,你且道来。” 苏木微微一躬身。 背道:“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凤阳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兵士指看南越,更加郁郁葱葱。” 第63章 吾病危汝当归 对于教员这首清平乐,苏木时时背诵,很是喜欢。 此翻大败黄石,正好可以借此抒情。 不得已,改了数字,以合时宜。 他一首词背完,众人先是沉默,随即便听宋斯年拍手称赞,“此词果真意境绝佳,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苏兄,宋某佩服,都说诗言志,工夫在诗外,宋某受教。” 说着,宋斯年对苏木长长揖首,以示敬意。 李和光见宋斯年行此大礼,颇为惊讶,忙道:“宋兄,这这、这词好在哪儿啊?” 宋斯年解释道:“单是此词,你们未经历惨烈的修罗场,恐怕难以体味,我所见,宛如地狱,心中一时感念颇多,却难以述说,苏兄大才,只一句踏遍青山人未老,便把我一切感念悉数表达,真是……” 说到此,连宋斯年都已经说不出话来。 苏木淡淡一笑,安慰道:“慢慢习惯就好。” 一旁众人,无不对苏木投以崇(鄙)拜(视)的眼神。 苏木哈哈一笑,也不生气。 他知道,给宋斯年一点时间,对方或许也可出一首佳作,无奈自己这肚子里装的可是华夏五千年半壁江山的诗文,分分钟吊打他。 更别提教员的诗词,随便摘出一首,都是惊世之作。 薛九野哈哈大笑,对老和尚道:“你看,我就说我这甥外孙,必可垂于书帛,现在信了!” 老和尚哼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苏木怼道:“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老和尚气得呜呜叫。 苏木白了老和尚一眼,总觉得这老和尚看自己的眼神,透着一些古怪,想起老和尚一掌消耗一个流匪,他还有些害怕。 不过,看到老和尚只是呜呜叫,再一想自己亲舅姥爷在这儿呢! 怕个毛线啊! 当然,能不得罪最好,这老和尚看起来面善,手底下可黑着呢,苏木可不想被他惦记。 于是,苏木又道:“力,形之所以奋也!咱俩扯平了,可好?” 老和尚想了想,伸手进了栅栏,道:“成交!” 苏木本不想伸手,但想了想,还是伸了过去。 他这边刚握住老和尚的手,就见老和尚顺势一倒,“欸欸……欺负老人家是不?没五百两,贫僧可起不来啊!” …… 就在老和尚进牢狱见苏木的空档,此刻的黄府门前。 一辆双辕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慌慌张张地跳下马车,伸手去掀车帘。 “老、老夫人,您慢点下来,我还是先通知少爷出来?”车夫紧张地冲马车内请示。 还未听到车内人回应,黄府内跑出一人,急匆匆欲往镇上跑。 车内的老妇人,见下人慌慌张张,更气了,也没让贴身丫鬟扶她,自己走出来,踩了梯凳,双脚踩在地面上。 她叫住那人,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下人听得声音熟悉,扭头一看,赶紧回来,扑通一跪,“老老夫人啊,少爷他他快不行了,我去请陆郎中。” “啊?”老妇人一听,冲下人道:“你这个破烂货,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啊,是。”那下人这才爬起来,朝着镇上跑去。 老妇人刚往没了门脸的家门迈了一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向后倒去,身后的丫鬟赶紧扶住了她,“老夫人?老夫人!” 许久,老妇人才把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给咽了下去。 她身子微微晃荡,脚步虚浮,若不是车夫又从里边叫来一位丫鬟,估计走不进家门。 来的路上,她已知道凤阳发生了什么事。 事先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是,当她看到黄府的大门,已成一片瓦砾的时候,那股怨气,还是蹭蹭地往上冒,如煮沸的水,滚到不行。 好不容易磨到了黄石的卧房,她突然甩开两个扶她的丫鬟,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拐杖,自己上了台阶。 虽只有三层台阶,却像是爬山一样艰难。 但此时没人敢去扶她。 老妇人终于走到门前,她轻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看到卧房里一片狼藉,两个丫鬟正在用手巾给黄石净面。 两丫鬟见了老妇人,忙请安道:“老夫人好。” 老妇人没有言语,眼神轻轻往门外一撇,那两位丫鬟便立即走出卧室,并把门关好。 黄石此时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并没有起身请安。 老妇人坐在黄石床边,伸出枯细手指,摩挲了一下黄石的脸,道:“石儿!你受委屈了,是老祖宗没有把你保护好。” 黄石还是没有动,他此时脸色通红,有些发烫,确实身体出了问题。 老妇人只等了三个呼吸,但急不可耐,冲门外喊道:“陆郎中怎么还没到?” 门外应道:“老夫人,我们再去催催。” 这声回了之后,老妇人便一个人坐在床沿,双手按在拐杖上,突地说道:“来人。” 一下人轻声推门而入。 老妇人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拿纸笔来。” 下人应是后,转身出去,火速回来。 老妇人接了笔,盯着纸想了好半天,在纸上写下六个字。 吾病危,汝当归。 写了之后,她将纸张折叠,交给下人,说道:“将信封了,送到二爷府上,差人送入宫去。” 下人应是,接了信要走。 老妇人又道:“告诉你们二爷,不管用什么办法,两日之内,这封信要交到娘娘手上。” “是。”下人听了这话,更不敢久留。 这边事情交待后,门外终于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就见一位郎中,背着一个行医木箱,跑了进来,他来不及擦着额头上的汗,进门见到老妇人,忙请安道:“老夫人……” 老妇人直接一摆手,“快上前来诊治。” 陆郎中也不敢再说,用袖子一擦汗水,到了床边,伸出手触了一下黄石的额头。 滚烫。 陆郎中便打开自己的行医箱,取出一根银针,对老妇人说道:“老夫人,请先回避,我欲使此针唤醒公子。” 老妇人不满,但看陆郎中的样子急迫,便站起身,走到门口,不再往这边看。 陆郎中走到床尾,摘了黄石的布袜,找到涌泉穴,噗呲一下,就扎了进去。 第64章 我们是去干正事 银针入了涌泉,便是陆郎中最拿手的一招穿心引。 若银针入得此穴,还不能唤醒黄石,他就得找个借口,让黄府另请高明,否则,自身会有危险。 好在,这一针下去,黄石身体先是轻轻一阵痉挛,随后便听到了黄石粗重的喘息声。 陆郎中见针起效,又捻着银针,提了三次,泄了三次,这才收针,忙从自己的行医箱中,取出一粒丹药,用木镊子夹着送进了黄石口中。 黄石模糊地看着陆郎中,感觉一股甘甜到了嘴边,忙张口吞咽。 片刻后,黄石终于眼前一片澄明,恢复知觉。 旁边,老妇人看到黄石眼珠子开始转动,终于上前出声询问,“石儿,你怎么样了?” “老、老祖宗?” 黄石见着老妇人,忽地坐起,抱住了坐在床沿上的老妇,泪酒衣袖,边抽泣边道:“老祖宗,我对不起您啊,让您在这凤阳丢了面子,是孙儿不孝!” 老妇人一边拍着黄石的背,一边安慰道:“石儿放心,只要老身还有一口气在,便会替你讨回公道。” 黄石仍抽泣不止。 陆郎中看二人抱头痛哭,也不提诊金的事情,在旁道:“老夫人,少爷体虚,似着了急风,切莫再哭了,恐积郁成疾啊!” 老妇人一边点头,一边劝得黄石莫再哭了。 黄石不理,这个时候不哭个半死不活,老太太那能替自己出这口恶气吗? 一挥手,将一旁的陆郎中打发走,继续哭。 老妇人好言劝了半宿,黄石才略略止住。 另一边。 凤阳监牢。 苏木看着倒地上碰瓷的老和尚,一阵阵出神,这特么什么神仙啊,感觉比自己还奇葩。 薛九野看着老和尚这么一弄,也有些尴尬,但没有开口说话,看苏木的眼神,有一种你自己想办法的意思。 一群人看着这个老和尚,全都无语到了极点。 奇葩中的战斗葩! 苏木被老和尚握着手,也抽不回来,突然一指走道外,“咦?好漂亮的仙姑,怎地关到这来了?” 老和尚刺溜一下爬了起来,“在哪儿?在哪儿?” 苏木见老和尚有反应,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焊在了老和尚手上似的,甩都甩不掉。 他无语了,这次真被讹上了。 “舅姥爷!这谁啊这?”苏木只能看向薛九野。 老和尚直接道:“不许多管闲事。” 薛九野‘呃’了一下,张了张嘴,看着苏木,指着老和尚,说道:“我不认识他。” 众人见苏木平时嘴上厉害的不行,见着老和尚,突然就掉在下风,全都一幅看戏的样子。 再者说,就是有心想帮,这群人也不敢啊。 一掌消耗一个流匪,这也顶不住啊。 苏木无语道:“行,五百两是,你撒手。” 老和尚摇头,“贫僧不敢。” 苏木:“……” 这老和尚嘴上说着不敢,但脸上的表情比自己还贱。 苏木只好道:“你讹我得讲时机啊,我现在身在狱中,你看我像是拿得出五百两的人吗?” 老和尚看向囚室里边的其他人,幽幽道:“你可以借。” “日!”苏木这下服了,粘身上了,完蛋了。 一旁的宋斯年看着这种场面,也不由得替苏木捏了一把汗,碰上这样的神仙和尚,这找谁说理去? 于是,宋斯年提出了告辞,对苏木说道:“苏兄,你们先忙,我要去趟怡红院。” 老和尚道:“你看,这位一幅不差钱的样子。” 苏木没理老和尚,看着宋斯年,忽地明白了一件事,说道:“多谢宋兄为我善后。” 李和光还一脸懵,“善什么后?” 宋斯年道:“你在怡红院吹得过瘾了,但你有没有想过,黄石现在或许拿苏兄没办法,但收拾你的话,真如手拿把攒。” 李和光忽地一惊,醒悟过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宋斯年道:“你也不必害怕,我们再去一趟怡红院,有我背书,黄石不会再动你的。” “多谢宋兄!”李和光拱手执礼,完了又对苏木长长一作缉,“苏兄,那我们去了。” “嗯。”苏木点头。 老和尚突然道:“他们去怡红院,都不借给你?” 李和光打圆场道:“大师,我们是去干正事啊!” 老和尚一撇,“郑氏?一定很漂亮!” 一群人集体跌掉了下巴。 磅! 苏木只感觉一道黑影,直接撞在了自己脸上,他现在没有手机,否则拿出来自拍一下,定能看到车轱辘印子从脸上碾压过去,这车速比自己还溜。 老和尚见左右讹不出来银两,忽地一指囚室中的纸笔,“打个欠条,签字画押,贫僧便能松手。” “行行行!”苏木真是服了,赶紧让小强拿来纸笔,几笔就写好一张欠条,交给了老和尚。 宋斯年与李和光也不敢久留。 他们真怕这和尚讹不到钱,再把主意打在他们身上,赶紧告了辞。 苏木这边揉着发红的手,目送二人离开后,看向薛九野,“舅姥爷,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薛九野看了一眼,借着光亮看欠条的老和尚,轻咳了一声,道:“甥外孙啊,再忍两天,你现在就安心做功课,我争取乡试前,拿回你的照身帖。” 照身帖,就是这个年代的身份证。 当官的用鱼符,普通老百姓就只有木牌做的照身帖。 苏木微微一怔,听薛九野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还想让自己走仕途? 要不然,为什么掐着这个时间点救自己呢? 苏木可不想走仕途,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逍遥快活,才是正经,当牢什子官啊,整天算计来算计去,一点儿都不阳光。 可是,这话现在不能说,否则会让薛九野认为自己太消极。 那样不好。 于是,苏木便冲薛九野,微微颔首,再次道:“多谢舅姥爷,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薛九野怔了一下,冲苏木轻轻一点头,看了一眼老和尚,“走?” 老和尚一边把欠条收好,一边对苏木双手合什,“贫僧,告辞了。” “哼!”苏木没理老和尚,从身上掏出小本本。 刚拿了笔,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老和尚叫什么。 眼看着老和尚走远,苏木喊道:“老和尚,你法号什么?” 老和尚已走出牢房,声音从外面传来。 “贫僧法号……” 第65章 又是他 苏木趴在栅栏上,斜睨着走道外边,“你法号什么?” 但已无声音传回。 苏木真就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刚高兴了一会儿,啪,损失了五百两。 就,离谱。 这时。 躲在阴影中的老者,又一次凑到前边,笑看苏木,“没想到,你也有吃亏的时候。” 苏木呵呵一笑,看着对面囚室的老者,“谁吃亏了?” “你啊!”老者看着苏木手中的笔,提醒道:“五百两。” 苏木哼道:“谁说我必须还啊,再者说,欠条上也不是我的名字好?” 老者一怔,“那和尚能信?” 苏木道:“我用的是笔名,我一看我舅姥爷就没告诉他我的真名,要债?那得打官司才行。” 老者无语,看苏木刚才的表情,好像真丢了钱似的。 原来全是装的。 小锦突然道:“可是,刚才宋斯年他们有叫过你的名字,老和尚一看就是个鬼精鬼精的人,怎么就信了?” “哈哈哈……”苏木乐了,解释道:“我这名字,原是一味药材,可当‘字’用。只要我舅姥爷不提我的名字,我写什么名字,他都会信。” 老者好奇道:“那你写的谁的名字?” “吴承恩。”苏木说完,径自躺在了自己的草席上,心里祷告道:“吴老爷子,江湖救急,你不会生气的,对?” 吴承恩在天之灵,听了这话,也得说一句,我谢谢你啊! 老者看着苏木躺回去休息,有些哭笑不得。 等听到苏木隐约传来了打酣声,他才轻声问道:“睡着了?” 小强嗯了一声。 老者道:“那和尚带来了多少人?” 小强低声道:“去卫所者,有他一个,还有那位后来的苦头陀,不过,据他说,还有一个小和尚,但他没说为什么没到。” 老者轻捊了一下胡须,疑惑道:“有蹊跷。” 小强等人面面相觑,小锦突然低声道:“师父,那老和尚到底叫什么?我看苏木的舅姥爷应该是位长期居于高位之人,对他亦很尊重的样子。” 老者点头,淡淡道:“法号。” 小锦嗯了一声,又问道:“法号叫什么?” “就叫法号。”老者说着,退回了阴影中,躺在草席上,双手枕在头下,开始冥想。 小锦小强等人,皆是无语,贫僧法号?还真就叫法号啊! 这寺庙,指腚有点儿不正经的传承。 他们这边天色一暗,该休息的时候,刚到怡红院的宋斯年与李和光二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宋斯年刚一进来,一众女倌儿们,嗡一下子就拥了上来。 “哎呀,是宋公子,宋公子你来啦。” “宋公子,快请,快请。” “江南道文人魁首,宋斯年到,欢娘!取我珍藏的女儿红来,我要请宋公子喝一杯。” 在众多女倌儿中,有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 宋斯年对众缉首后,带着李和光,向那人走去,边走边拱手执礼,“封兄!原来你已到凤阳,我以为你还要再等些时日才来。” 被称为封兄的男子,络腮胡子,高挺鼻梁,回手执礼,把宋斯年与李和光邀请到了他的桌上。 “乡试在即,早早上路,”他说着又一叹,“通云府遭此大灾,呆在那种地方,哎……” 宋斯年也道:“我也听说了,传闻有易子而食者,不知是真是假?” 封修春道:“是真的,封某亲眼所见,来时,我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施舍,但那边无粮可买,怎一个惨字了得?” “你这汉子,说话是要负责任的,通云府去岁受灾,今年受灾的是通合府,哪里有易子而食的说法?” 旁边有人听封修春说完,立即反驳。 封修春道:“我亲眼所见,还能骗你不成?” 那人道:“不信谣,不传谣。” 封修春气极,“我看你像谣言!” 宋斯年伸手一拦,叹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有人成为流匪,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无人反驳。 凤阳县、凤舞县两大县衙,已派出人手,去县界安抚流民,已是最好的证明。 宋斯年突然想起苏木那首词,忍不住抒情背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凤阳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兵士指看南越,更加郁郁葱葱。” 此词,经宋斯年之口一出,整个怡红院瞬间安静。 片刻后,便有一位女倌儿激动道:“恭喜宋公子再出一首佳作。” 宋斯年摆手道:“此词,并非我写,是牢中才子苏木一个时辰前临时作的。” “又是他?”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起疑,这牢中才子苏木的创作频率,也忒高了? 而且,首首佳作,叫天下才子情何以堪? 封修春品味之后,轻吟道:“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宋兄,这是何等人物?竟能写出如此神句?” 众人原本,都还只觉此词尚可。 但经封修春这么一提,联想到通云府与通合府此时的写照,再回味此句,顿时惊为天人。 一边人间炼狱,一边天上人间。 可不就是这边风景独好? 李和光见这群人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想扫掉徘徊于众人心头的阴霾,便道:“此首词,意境确实无敌,但苏兄此前,还作了一首词,赠于凤阳卫薛指挥使,那真是……” 也许是崇拜太深,李和光忍不住吹得天花乱坠。 好半天,才道:“这首词,叫《江城子,九野出猎》,你们听好了,我只背一遍。” “老夫聊……” 一首词背完,怡红院中凡是关注着这边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这什么人啊这是? 啊? 两首词,两种词牌,信手拈来,且间隔时间如此之短,创作频率如此之高,文章质量如此之精,这是什么神仙啊?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于苏木的文采,谈着谈着,就又聊到了苏木为什么还救不出来上。 宋斯年借机道:“我已修书一封与我恩师,想必不日便有好消息传来,诸位要相信,人有善愿,天必从之。” 这边,宋斯年为李和光解忧时,黄石安插在怡红院的眼睛,已书信一封,传回府上。 黄石看了纸条,嗷一声,又晕了过去。 第66章 天机示警 黄石看了手下人送来的信,虽不再牵怒于李和光,但听到宋斯年对苏木的追捧,更加气不过,一急,嗷一下又晕了。 这一次的事情,原本就该是天衣无缝的。 黄石与朱子由把计划推演了那么多次,怎么算都没问题,甚至可以说,都算到了薛九野会有野和尚这个援手。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没败在薛九野手上,反而败在了苏木的忽悠上。 简直是叔能忍,嫂子也忍不了那种! 如今,整个怡红院,更因为苏木在狱中创作了几首诗词,便宛如天之骄子一样,被人追捧。 他怎能受得了? 原本,他才应该是那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般的人物形象,嘚一下,跑苏木头上了。 气到爆炸。 老妇人看着黄石又晕过去,忙叫人把陆郎中又请了回来,这一夜,注定难以消停。 此时。 狱中。 小锦再一次凑到了苏木跟前,看着睡熟的苏木,嘟了一下樱桃小嘴。 对面囚室的老者,叹了口气,又想说一句造孽啊。 但他还没说出口,就听小锦突然站了起来,自己走到栅栏前边,一伸手扯了锁链,咯嘣一声,就把锁链扯断了。 老者惊道:“你干什么?” 小锦这边走出囚室,又把锁链接起来,挂在栅栏上,说道:“我要出去。” 老者‘呃’了一下,点点头,“小解后赶紧回来。” 小锦站在老者栅栏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回来了。” 老者一懵,“谁惹你了?” 小锦道:“明天一早,那位陆姑娘就又要来了,我不想见她。” 老者眯眯眼睛,“为什么?” 小锦没有回答,只是冲老者躬身执礼,直接走了。 “这……” 老者看着小锦如风般离去,无奈叹了口气,瞟了一眼睡着的苏木,“造孽啊!” 小强开口道:“师父,这里很安全,再说还有我们啊。” 老者叹气声更大了。 与此同时。 薛九野与法号二人登马回营,路上,法号一边拍着自己怀中的欠条,一边对薛九野道:“怎么样?此番交锋,贫僧完全占据上风。” “呵呵。”薛九野笑笑不接话。 直到进了凤阳卫,薛九野才道:“你那欠条,能否借我看一眼?” 法号刚开始不愿意,但憋不住得意,还是拿了出来。 薛九野看了之后,一边解下身上的黑色大氅,一边道:“我记得好像没给你说过他的名字?你这欠条上写的是吴承恩,我甥外孙叫苏木啊?” 法号一怔,“你怎么不早说?” 薛九野一边把欠条还给他,一边道:“你不也没问吗?” “你……”法号摸了一把光头,“诶呀!百密一疏啊!” 薛九野哈哈大笑,似乎看老和尚吃瘪,是人生一大快事。 两人刚在帐中坐下,天化走了进来,禀道:“大人,黄府有动作。” 薛九野摆手道:“不管他,”顿了顿,问道:“两大县衙派往县界安抚流民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和尚也扭头看向天化。 天化道:“安抚住了,但恐怕不是长久之计,这次通云府的灾情,比往年要严重的多。” 薛九野沉思了片刻,道:“等天赐回来,将卫所内剩余一百石粮食,借给门右平,还有……算了,你下去。” 天化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老和尚瞟了薛九野一眼,闭上了眼睛,“天机示警!你还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贫僧当初怎么就看中你了呢?” 薛九野苦笑道:“都说老而弥坚,我想也许不对,是因为看透事情无力改变,又不想丢掉那份念想,安慰自己的一种借口而已。” 老和尚睁开了眼。 薛九野又道:“如果,你们都看错了呢?如果,这天机并不是应验在我身上呢?” 老和尚怔了怔,一边摇头一边念起了佛号,仿佛不想再听。 薛九野见他不理,便道:“明天,等粮食借给门右平,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流民数以万计,有人易子而食,你说的天机示警,为何看起来像个笑话?” 老和尚一怔,“易子而食,不就是吗?” “真的是吗?”薛九野反问。 老和尚不再言语了。 薛九野继续道:“盐茶铜铁,瓷器棉纱,大宇兴旺之世,亘古未有,虽偶尔天灾,百姓也只是暂时没有饭吃。如果你说的天机示警,指的是易子而食,我想大可不必担忧。” 老和尚难得面色严肃一回,“阿弥陀佛!贫僧跟你说不清楚。” 薛九野忽道:“也许……也许你可以与我甥外孙聊得来,他学富五车,见识广博,能辩天地之道,日月之运,老夫窃观于世,未尝见也!” 老和尚眯了下眼睛,说道:“等我想到,再讹他五百两的计策再说。” 薛九野: ( ̄_, ̄ ) 幸亏苏木此时做着美梦,否则听了这话,一定提着老和尚的耳朵说一句,要不是打不过你,早跟你翻脸了。 一夜无事,翌日清晨。 苏木缓缓伸了一个懒腰,从草席上坐了起来,突然发现囚室中少了一个人。 他怔了怔,问小强,“小锦呢?” 小强‘呃’了半天,吱唔道:“走了。” “走了?” 苏木蹭地跳了下来,对着方块窗外喊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走就走了?老天爷啊!” 一群人集体懵了一下。 小强赶紧拉住他,“苏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苏木眼泪都快下来了,听小强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随即道:“嗐,吓我一跳,对了,”他想了想,又道:“小锦好像会功夫,她是不是很厉害的那种?” 小强看着苏木前后反差这么大,晃了晃脑袋,回道:“嗯,很厉害。” 苏木就有些为难了,要是把小锦娶回家,跟陆云兮相处不好,小锦会不会收拾自己啊? 要不,学点功夫防身? 想到这儿,他看向小强,问道:“你打得过小锦吗?” 小强赶紧摇头。 苏木惊讶道:“这么厉害?那……挨打,你应该还在行?” 小强揉了揉脑袋,微微点头。 苏木就道:“你教我两招能挨打的功夫呗,比如……铁布衫啊,金钟罩啊,金钢不坏之身这一类的。” 小强沮丧道:“俺不会。” 第67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听到小强说不会,苏木顿时感觉没了念想,打不过又抗不住的话,那美人胚子可收不得。 难办啊! 正在苏木犯难时,囚室对面的老者,听到苏木对功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口道:“你说这些,我倒是知道有个人一定会。” 苏木一喜,忙道:“谁?” 老者轻抚须,道:“听闻龙虎山道门领袖玄阳子通此道术,据说他死后,用手扣击他的身体,能听到金石之音。刀剑加之,不能破,可见一斑。” 苏木听了半天,发现老者说了跟没说一样。 人都死了,怎么找他学啊。 而且,苏木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既然你说的这个玄什么子,这么厉害,他,又是怎么死的呢?” 老者一懵,“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苏木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疼死的。” 老者不解,“怎么说?” 苏木往草席上一坐,解释道:“这个玄阳子可能有阑尾炎,找郎中开刀,发现割不开,就疼死了!” 老者:(⊙﹏⊙) 小强等人,也被苏木神奇的脑回路给打败了。 “叹为观止!” 突然一声破锣嗓子的喊叫声,整个牢房里,大部分人都被吵醒。 说书人伸了个懒腰,趴在栅栏前,冲苏木竖起了拇指,“还是你有生活,这都被你破解了,佩服,佩服。” “小意思。”苏木与说书人开始商业互吹。 正吹着,宋斯年、李和光与陆云兮三人,便同时来到了这边,送来了早食。 苏木拉着陆云兮的手,吃完了早餐,也没闲着,继续找来纸笔。 书写《西游记》前七回。 不得不说,没有钢笔与油笔,甚至都不是铅笔,写这前几回,就跟要苏木的命一样。 好不容易写好一回书,苏木把文稿交给李和光,道:“等正式结册时,一定要用泛黄的纸。” 李和光疑惑道:“为什么?” “泛黄的书,往往都是精品嘛。”苏木揉着手腕解释道。 宋斯年听了这个解释,竟无言以对。 他看苏木写得累了,便道:“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引荐一位朋友,他很仰慕你的才华,家中正好有个书坊,以后,少不得叨扰他。” 苏木忙道:“好事啊,可我现在出不去啊!” 李和光道:“不用,他现在可能刚起来,我去找他,有钱人到底不一样,喜欢沸腾社会生活。” 苏木不由得给李和光竖了一个拇指,“学问有长进啊!” 李和光笑了笑,便出了牢房,去请人了。 大概一柱香左右。 李和光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络腮胡子的青年,这人长得有些着急,看起来不像是同龄人的样子。 苏木正打量来人。 封修春来到近前,看到宋斯年身边的苏木,先向宋斯年一点头,这才对苏木拱手执礼,“久仰苏兄大名,在下封修春。” 封这个姓,并不常见,跟门姓一样,很稀有。 苏木也赶紧拱手回礼,“在下封神榜!啊不是,在下苏木,久仰久仰。” “封兄!” 宋斯年一拱手,对苏木道:“苏兄,你的作品,交给封兄去刊印,可以放一百个心,回报很公道。” 李和光在一旁道:“宋兄每有新作品问世,便是交给封兄运作,可以说,宋兄一半的名声,便是他运作出来的。” 宋斯年微笑点头。 封修春忙摆手道:“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不过是家里书铺比别家多了几百间而已。” 苏木惊得卧槽卧槽的。 这个年代,同时拥有几百间书坊,岂不是相当于后世的新华书店? 牛爆了好嘛! “封于修啊,不是,封兄啊,”苏木握住封修春的手,激动道:“咱父亲,他老人家身体好吗?” 扑通! 又倒了一地。 就在苏木想认封修春之父为义父的时候,凤阳与通云府的交界处,门右平已接收到了薛九野送来的一百石粮食。 他找到一个木质扩音喇叭,站在高处,对无数流民高喊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粮食有,且很充足,朝廷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大家的困难,不要再横生事端,今日,我在此搭下一个粥棚……” 不远处。 薛九野与老和尚站在一起,望着讲话的门右平,时不时瞅一眼,随时有可能暴乱的人群。 两个人面色都很沉重。 老和尚突然道:“这一百石粮食,够吗?” 薛九野摇了摇头,“再来一百石也不够,这么多张嘴,一天就能吃掉一座米山。” 老和尚无语。 如此鼎盛的王朝,都解决不了吃饭问题,确实谈自己的所谓天机示警,像个笑话一样。 自己真的错了吗? 正在老和尚纠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时,前方人群突然一阵骚乱,有一些流民,不再等门右平这边的人搭建粥棚,开始带人抢粮。 门右平的人,本来只想维持秩序,但被冲撞的也生出火气,很快就你推我搡,乱了起来。 薛九野见事态严重,正要挥手给天化等人出面控制。 老和尚突然一抬手,“让贫僧来。” 说完,老和尚便入了冲撞在一起的人群。 “你们不要再打啦,”老和尚一加入人群,就一掌拍倒一个,“你们不要再打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老和尚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一片哀嚎的流民。 很快,流民与县衙人手中间,就空出一道空白的防线。 老和尚把人群分开,随之气运丹田,一声佛门狮子吼,震得周围人,无不捂着耳朵后退。 黑压压的人群,竟在他的吼声中,安静下来。 老和尚冲薛九野一点头,薛九野便让送粮的军兵,顺着空白防线,挡在了门右平身前。 门右平见暴乱顷刻间被止住,忙抓起喇叭,继续道:“大家不要再冲动,混乱抢粮,只会造成更严重的缺粮,保持秩序,才能与朝廷一起度过难关。” 他见流民都饿的两眼发昏,随时可能再次抢粮,他也不敢再说废话。 忙叫人把已煮好的粥,抬到前边来,安排流民排队盛粥。 等到施粥开始,秩序总算被维持住。 门右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薛九野身边,拱手执礼道:“这次多亏了老将军,右平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薛九野道:“要不,先把我甥外孙的照身帖还给他?” 第68章 喜欢上一个人 门右平尴尬地看了一眼薛九野,张了张嘴,指着周围的人群,道:“老将军,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怂如妇。”薛九野看出了门右平的小心思。 门右平只能尴尬一笑,“老将军,此地容易再起冲突,请先回,把这些军兵借我两天。” 薛九野看自己都骂门右平像个娘们儿,他都不恼,属实是真的不想帮这个忙。 但他也知道,门右平指定是不会帮倒忙的。 所以,他将天赐叫来,叮嘱了一番后,便领着一小队卫兵与老和尚离开。 门右平看着薛九野的影子,捏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身去布置下一阶段的任务去了。 此刻。 狱中。 苏木听完封修春的规划路径,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一条奔小康的路。 这个时代,虽没有什么版权意识,但因为封修春的书坊实力太强,可以做到碾压盗版书商。 从这里攫取回报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 比苏木初始想的说书的法子,高效多了。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收到打赏。 据关在隔壁斜对面的说书人说,有些豪主,听到精彩兴奋处,直接往说书人身上扔银子。 有的扔碎银,有的扔金瓜子,相当豪横。 想想都刺激。 不过,这也不影响苏木说书,等出去了,一手出版赚稿费,一手说书赚打赏,美翻了都。 苏木眼看‘钱’途有望,激动地握着封修春的手,“我要是个女人,指定给你生一堆猴子。” 封修春哈哈一笑,“苏兄,莫再开玩笑,你的这个故事,已得到宋兄认可,交给我运作,三年至少十万雪花银。” 苏木一怔,“这才一个清知府啊?” “呃……”封修春尴尬道:“富商再富,怎能与官姥爷相提并论?” 李和光在一边笑道:“苏兄,这不算少啦。” 宋斯年也点头。 这时,一直在斜对面听着的说书人,说道:“你这小娃娃,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你这个故事,得到了江南道文人魁首的认可,你以为你能结印成册?该知足啦!” 苏木也不是不知足,就是觉得文人有时候挺悲催的。 着书阶段,吃了上顿没下顿。 好不容易作品火了,人‘嘚’一下没了,当然有一部分原因,得归咎于写字太消耗气力。 这几回书下来,苏木感觉自己当初练麒麟臂都没这么辛苦。 正说着。 一位狱卒走了进来,来到说书人囚室门口,说道:“张三,有人保你出去。” 说书人一听,紧张道:“谁啊?” “你家娘子。”狱卒说着,就催促张三赶紧收拾衣物。 谁知张三直接抱住栅栏,不让狱卒开门,“差爷,你去告诉我家娘子,就说我、我、我在牢里与人打架,又关了五天,求你了。” 狱卒一怔,“咦?你还住上瘾了?” 张三道:“差爷,你是不知道啊,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六十隔墙吸老鼠,我躲在这,休息几天,您去告诉我家娘子,五天后再来。” 狱卒乐了,“滚蛋,少给我在这耍贫,我们司狱大人说了,不养闲人。” 张三无奈,只好收拾衣服跟着狱卒走了。 临走,还不忘记跟苏木打招呼,“小娃娃,出来以后,去东市找我,这行业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苏木忙拱手道:“一定,一定。” 等张三一走,苏木正对面囚室的老者,突然问道:“女人,咋可能那么厉害?能厉害到六十岁?” 苏木呵了一声,知道老者一生可能没碰过女人,便道:“你看你这就没生活经验了不是?” 老者一怔,“你有?” 苏木呵道:“那当然了,女人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六十隔墙吸老鼠,七十吃人不吐骨,八十大禹不敢堵,九十鲸吞海杵,一百上天擒佛祖。” “好家伙!”老者听得浑身一颤,有些害怕。 感情自己得亏没有女人,看这情况,活不到七十啊! 苏木见震住了老者,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这也多亏小锦走了,陆云兮出去清洗食盒,否则听见这个,非得揍自己个鼻青脸肿不可。 宋斯年见苏木越说越离谱,赶紧对老者道:“老人家,苏兄就是开玩笑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女人更看中人,不看中肾。” 一群人集体瞟向他。 宋斯年也赶紧闭嘴不吭声,奇怪的知识,好像增加了。 老者也没从宋斯年这得到安慰,想着张三的模样,闷闷道:“老夫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怎么就没人喜欢我?你看他长得,还不如我呢!”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 苏木呵道:“喜欢‘上’你的人,不在乎你的外表。” 宋斯年、李和光与封修春,默默颔首认同。 小强们也觉得苏木这话有水平。 老者则道:“很有哲理的样子,这话是谁说的?” “孟加拉巨蜥!” 一群人听了这个名字,集体愣了好一会儿,愣是想不起来,谁能叫这种名字。 苏木不想解释,依他们的脑回路,大概也理解不了。 李和光听了苏木的话,突然一拍大腿,“这名字有西域味道,巧了,我碰见一个商队,正贩卖一批昆仑奴到凤阳,莫非这个孟什么,是西域人?” 苏木怔了怔,昆仑奴? 这不就是明史中记载的黑人,被当成奴隶的叫法吗? 这世界只是在元以后,出现了分叉,世界的大格局,难道并没有什么改变? 正出神时。 李和光突然伸手在苏木面前晃了晃,“苏兄,你既然了解西域文化,那不如你给我起个西域名字?” 苏木笑道:“好啊,那、你以后西域名字,就叫乔尼娜雄央,怎么样?” “乔尼娜雄央?乔尼娜……”李和光念了两遍,就发现这不是好话,直接道:“苏兄,你又开我玩笑。” 一群人哈哈大笑。 苏木笑过之后,看着宋斯年,问道:“如今通云府受灾如此严重,怎么还有人贩卖昆仑奴?” 宋斯年先是长叹一声。 再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比如黄家,光是他家养的私兵,就有四百余人,水田两百多亩,雇百姓不愿给充足口粮,就只能买昆仑奴,毕竟这些昆仑奴死了,官府也不大管的。” 第69章 女人啊 苏木‘哦’了一声,再一次陷入沉思。 看来,身处的世界,并不是完全陌生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世界再变,有钱有权,就能始终掌握规则,这是亘古不变的。 这更坚定了苏木出去后,搞钱的宏伟目标。 封修春看到苏木情绪不高,蓦然开口道:“苏兄,依你的才华,断然是不能一直留在这种地方的,你的事情,我也听宋兄说了,这样,我去找一下王二的家人,这件事情,恐怕还得从他们入手,只要能让王二的家属拿到足够的钱,我相信,事情或许有转机。” 李和光叹道:“封兄,有黄府压着,王二家只敢要公道,敢要钱吗?” 封修春微微一怔,回道:“王二家属不敢要钱,可能是因为你们之前给的还不够,每个人都有一个预期值。” 李和光怔了怔,看向苏木,“苏兄,好像……可以试试。” 苏木道:“如此,辛苦封兄跑一趟了。” 李和光一旁附和道:“我也去。” 二人说着就携手离开。 正巧,陆云兮提着清洗好的食盒回来了,她看着封修春与李和光走后,来到栅栏前,突然问道:“我刚才好像听你说女人什么来着?” 苏木一惊,忙摆手道:“怎么会?” “真的没有?”陆云兮微微一眯眼,咬了下嘴唇。 苏木赶紧道:“啊,是这样,那个说书的张三,说自己娘子隔了这么久,都不保他出去,对我抱怨了几句,我就随便安慰了他两句。” 陆云兮道:“你安慰的什么?” 宋斯年抿嘴不语,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对面囚室的老者,嘿嘿笑了起来,“这下不能了!” 苏木想搪塞,糊弄道:“就随便安慰了两句,我可没有侮辱女性,我指天发誓。” 说着,苏木用小拇指举过头顶。 陆云兮仍道:“我听听,你说。” 苏木见躲不过去了,轻叹了一声,道:“我对张三说,女人啊,华丽的金钻,耀眼的珠光,为你赢得了女皇般虚妄的想象,岂知你的周遭,只剩下势利的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香,女人啊……” 等苏木一背完,整个囚室安静极了。 陆云兮听得入了迷,看苏木的眼神,开始迷离。 宋斯年听得却是惊为天人,与众不同的诗词结构,就像是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世界顿时为之一阔。 就连对面囚室中的老者,也懵了,这也行? 苏木也是没办法了,躲不过去,只能硬闯,好在这首诗歌,虽讽刺女人,却把自己位置放得很低。 至少,这么说女人,不容易挨打。 陆云兮看着苏木,眼神亮亮地,疑惑道:“木哥哥,你看过的书,我都记得,这首不像是你作的。” 宋斯年也怔了一下,问道:“苏兄,有原作者?” 苏木有些尴尬,要是把原作者抬出来,陆云兮一听名字,说不定会打他,但又不能不尊重这位大文豪,微微一点头,说道:“是的,这位是我的一位远方好友,他叫莎士。” “莎士?”宋斯年冥思苦想,但脑海中就是没这号人。 苏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赶紧催促陆云兮离开,他说他要赶紧出书赚钱。 那样就不用陆云兮再给别人洗衣服。 他这么说,陆云兮倒是很欣然地接受了。 拿走了苏木的脏衣服,陆云兮与宋斯年小强等人微微点头道别。 等她一走,苏木捂着心口长吁了一口气,暗呼好险。 小强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竖着拇指说道:“苏兄弟,文采惊鬼神,这都被你过关了。” “小意思。” 苏木哈哈一笑,又是一幅大言不惭的样子。 宋斯年只能摇头苦笑。 他有时候都闹不清,苏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俗能雅,俗起来不仅接地气,还接地府。 雅起来,又没别人什么事了。 亏自己还号称江南道文人魁首,跟苏木一比,感觉差了不止一个层级。 这一次,宋斯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冲苏木拱手道:“苏兄,以前宋某说,你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还有些不服气,但今天,宋某是打心眼里觉得,你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苏木一听,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宋斯年夸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抄来的诗词,但毕竟名声都是自己的。 他微微一笑,走到宋斯年身边,伸手按在了宋斯年的肩膀上,“不必谦虚,你偶尔也可以在我上面。” 宋斯年微怔,“偶尔?什么时候?” “挨打的时候。”苏木说完,哈哈一笑,“挨打的时候,你可以挡在我上面嘛!” 宋斯年:(⊙?⊙) 小强等人听了哈哈大笑,捂着肚子滚作一团。 就连对面的老者,都笑不活了,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但你又不好意思揍他。 这边欢声笑语时。 远在两百六十余里外的一处集镇上。 一位破衣烂衫的中年人,正被两个乞丐一人一脚踹倒在地。 他蓬头垢面,脸上还有血道子,原本滚圆的脸,此时像是瘦了不少,被踹倒地后,仍抓着手里的半个包子不撒手,死命往嘴里塞。 “老杂种,这条街都是我们的,你给我滚远点。” “倒霉催的,好不容易要到个包子,还被他给抢了。” 黄宏伯把包子塞进嘴里,还不忘记回骂,“我乃当今国舅,你们这些狗……” 啪! 一个耳刮子拍到了他的脸上,“我叫你国舅,我叫你国舅!” 黄宏伯不敢再提了,捂着头防止再被打到。 另一个乞丐,又踹了一脚后,站了起来,冲着黄宏伯,喝~推~ 黄宏伯没躲开,看着身上的浓痰,一阵一阵干呕,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包子,又被他吐了出来。 那两个乞丐打完之后,走了,向来坚强的黄宏伯,哭了。 “老天爷啊!伯有补……” 话音未落。 只见不远处的驿站,有黄府下人骑马赶到,黄宏伯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冲驿站那边跑去。 他跑的很快,两只手在后面飘起来都追不上,像极了火影忍者。 第70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黄宏伯宛如飞人,行到驿站前,便要冲府中下人喊话。 砰! 负责守门的驿卒,以为黄宏伯要偷袭他们,上前一脚,就把黄宏伯给踢翻在地。 这一举动,倒是把那黄府下人,给吓了一跳。 驿卒解释道:“没事没事,一个傻子,也不知道哪里流浪过来的,张嘴闭嘴,就说自己是当今国舅。” 那黄府下人先是点了点头,准备牵马进去,听驿卒这么说,又听国舅二字,不禁多瞅了一眼。 这一瞅,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把马丢在一边,跑到那破衣烂衫的黄宏伯身前,把遮面的头发往两边一分,惊呼道:“老、老爷?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也太像了?” 黄宏伯刚才被踹倒,一口气上不来,也说不出话。 听了自己府上的下人这么说,忍着巨痛,一把抓住下人的手,“我、我就是你的老爷,扶、扶我起来。” 听了声音,黄府下人懵圈了,这是真没想到。 他震惊了三个呼吸,这才把黄宏伯扶了起来,“国舅爷,你怎么……” 下人都傻了,你好歹是大宇国舅,通合府的知府啊,怎么穿成这样,体验生活来了? 黄宏伯被下人扶起来后,气顺了不少,他对站在驿站门口的驿卒招了招手。 驿卒也有些惊讶,这傻子真是国舅爷? 见对方招手让他上前,硬着头皮往前凑去。 啪! 不等驿卒反应过来,黄宏伯一巴掌拍在了驿卒脸上,这一巴掌把这两天受的气,全都撒了出来。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黄宏伯骂了一声,啪一巴掌,又反手回来,再给驿卒一个耳光,“我让你不给我马。” 啪! 黄宏伯每说一句,就往驿卒脸上招呼一下,“你还敢打我,殴打当今国舅,论罪该诛你满门。” 驿卒也慌了。 他扑通一跪,“大人饶命啊,我是真不知道你是国舅爷,你也不拿出鱼符,也没有黄府金龟,我以为有人冒充您啊!” 啪! 黄宏伯又打了几巴掌,身体就有些虚了,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但现在他也不能再跟一个小小的驿卒计较,前面三道公文,此时恐怕已有一道入了京城。 时不我待! 黄宏伯喘了口粗气,骂道:“狗东西,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黄宏伯对下人道:“还好你来了,护送我入京。” 下人将手中信,拿了出来。 “大人,老夫人有一封信,让我无论如何要两天内送到宫里去,我可能要提前走一步了。” 黄宏伯一怔,“老夫人?给宫里的信?” 下人道:“老爷,你这两天没在家,家里出了大事,薛九野不仅拆了黄府的门脸,更是给黄府送来了十几具尸体,公子卧床不起,老夫人便让我将信送到宫里去。” 黄宏伯已在这里徘徊了一天多,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些,黄宏伯眼都直了。 “你慢点说,又发生了什么事?”黄宏伯知道大事不妙,一边进了驿站牵出马,一边打听详细情况。 好在,这个下人是知根知底的人,赶路的同时,就把黄府后面的遭遇全说给了黄宏伯。 听完之后,黄宏伯感觉心都快要不跳了。 “哎呀,糊涂啊!”黄宏伯一边拍马说黄石,一边又骂薛九野,“薛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下人与黄宏伯行了五里,觉得黄宏伯骑得太慢,便道:“老爷,此信已在我手上四个时辰,前面还有很远的路,我必须先走了。” 黄宏伯担心自己再遭遇不测,很不想下人先走。 但前方三道催命公文,又不能不及时应对,只能点头道:“好,你先行一步,到下个驿站,让驿令寻几个好手,护我入京。” 下人应了一声是,拍马冲刺,官道上便只剩下一溜尘烟。 黄宏伯已经尽力拍马赶路,但毕竟坐马车习惯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刻看着胯下的马,恨不能让它长出两只翅膀。 凤阳的事情,已闹到这个地步,这已不是关乎颜面的问题,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越往深了想,黄宏伯越是害怕,只能先赶到京城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与此同时。 京城。 文渊阁。 刚刚结束早朝回来的阁老翁世吉,正准备脱了官帽,打道回府。 突然听得有人急报,有八百里加急信件送到。 翁世吉眉头微微一皱,忙让人递了进来。 等看到急递上的字,写着江南道凤阳县字样的时候,他颇有些生气地指责来人,“动不动就八百里加急,一个小小的知县,谁给他飞递的权力的?” 手下自是不敢应言。 翁世吉便要把信往桌上一扔,准备回府,突然一怔,想起凤阳县去的那个人。 他把信又捡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赶紧拆开看。 等看完之后,翁世吉便怔怔坐在椅子上懵了,这信中还有信,却是凤阳卫的薛九野的。 作为内阁首辅,翁世吉自然有查阅一切信件的权力。 于是,他将薛九野的那封信,也拆开看了,片刻后,翁世吉便把信一收,重新拿好官帽,迈步走出文渊阁。 得到内务府的确认后,翁世吉步入皇家内廷。 滴翠苑。 一袭黄袍的宇皇,正站在池边,将手中的鱼食撒在水中。 数十条红白鲤鱼,扑棱扑棱溅起一大片水花。 旁边的内务府中官管炎,拍手叫好,“皇上,你看这些鱼儿多快乐啊,要是我是这水里的鱼儿,那该多好。” 宇皇呵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中官尖着嗓子,吱唔了一下,说道:“皇上,又拿这些话来堵我,我不懂那些,但我知道,能吃得您手中的鱼食,就一定会快乐。” 宇皇呵呵一笑,把鱼食塞给了管炎,道:“给你吃。” 管炎当时就苦了脸,“皇上,你就饶了奴才!” 这边正说着。 内阁首辅翁世吉已在一位中官的引领下,走进了滴翠苑,将手中信往前一呈,“皇上,门右平以八百里加急,飞递急件,内附……薛九野一封待诏公函。” 宇皇负手而立,瞄了一眼翁世吉,等管炎将信拿来,这才伸手去接。 看完之后,宇皇呵呵一笑,将信塞给了管炎。 他盯着翁世吉淡淡问道:“你觉得薛九野会怕黄宏伯吗?” 第71章 你当个人吧 翁世吉抬起了头,略一犹豫,便道:“应该不怕,难道是做样子给门右平看的?” 宇皇呵道:“或许。” 说完,宇皇背着手,再次看向水池中的鱼儿,“不过,朕的这些亲戚,也过于放纵了一些,还有……” 话说一半,宇皇顿住了。 这时,管炎便对滴翠苑中所有中官摆手,很快,这些人便通通退了出去。 而后,宇皇才道:“信中提到的这一位日者,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翁世吉知道宇皇问的是哪一句。 但他不敢回答。 信中提到的日者,名叫廖半生,是位传得很邪乎的一位卜卦先生,这种人不入庙堂,却凭自己的名声,搅动天下局势,最受皇家忌讳。 信里,门右平上书中写了一句话,卜者曰:乱天下者必伯也! 这句话的分量,委实有点儿重。 宇皇要是信了的话,黄宏伯就是砍头的命。 翁世吉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发表看法,否则,依他了解的宇皇性格,多半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句话是门右平说的,真假只有门右平知道。 而他刚因为门右平,栽了一个跟头,现在,就算有一点对门右平不利的话,都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否则,他不知道宇皇会是什么反应。 翁世吉道:“皇上,依微臣之见,这种江湖术士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坊间有此传闻,必是国舅爷在当地,有所恶。” “你更相信门右平?”宇皇呵道。 翁世吉把头一低,意思表现的很明显了。 宇皇道:“可薛九野才是朕的柱国,若说乱天下者,岂不该是他?这些江湖术士,在坊间搬弄是非也就罢了,还敢妄言朝政?” 翁世吉有些懵。 心说,门右平是您派下去的好吗?话也是门右平说的,合着,把我当出气筒了是? 可要是不站门右平的话,翁世吉也能猜到宇皇要把他跟薛九野打一块去,那更头疼。 看来,不管怎么说,宇皇都要敲打自己就对了。 翁世吉道:“皇上,兹事体大,既然牵扯到了上柱国与国舅爷,我看还是着大理寺卿亲自跑一趟。” “不必了。” 宇皇一摆手,“此事就交给门右平来办,办得好,让他官复原职,办不好,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翁世吉应了一声是,随后便提出了告辞。 等他一离开,管炎便把手中的鱼食,重新还给了宇皇。 “管炎。”宇皇接过鱼食,走了两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管炎应了一声,凑到跟前,“皇上。” 宇皇道:“天武卫是薛九野一手创办的,你说,信得过吗?” 管炎微微一怔,“皇上,薛大人还是忠心的,天武卫就更不必说了,那个门右平是个死脑筋的人,也是可信的,奴才虽然眼睛不好使了,但心却还亮着呢。” 宇皇道:“是啊,都是忠臣,没有佞臣。” 管炎扑通一跪,“皇上。” “起来,又没说什么,”宇皇白了管炎一眼,“天武卫呈报,薛九野带人砸了黄府大门,是因为要修引水渠,与黄府沟通无果,但以朕对他的了解,断然不会因为这个。” 管炎道:“皇上,想必消息也该到了,我去找天武卫大统领。” 正聊着,一位中官在滴翠苑外求见,手中托举着一封信件。 管炎忙道:“快呈上来。” 那名中官把信交给了管炎,宇皇等他一拆开,便抽了信查看。 很快,宇皇道:“原来是为了他的甥外孙,这倒是解了朕的疑惑。” 管炎接了宇皇看过的信,问道:“那……要不要写信给门右平……” “告诉他什么?让他放了薛九野的甥外孙?”宇皇板了脸,“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件事就交给门右平来办,后面的事情,不要再呈上来。” “是。”管炎忙低头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 凤阳卫。 主帐中,薛九野接过手下新送来的第四回《西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老和尚道:“你这边危机已经解除,贫僧也该回去了。” 薛九野看了一眼老和尚,又看向文稿,“多留几日,你那道场,都烂成什么样了,不想修葺一番?” 老和尚道:“你能给多少香火钱?” 薛九野摇摇头,“我一文钱都没有,但……黄府有啊。” 老和尚眼睛一亮,“你想让贫僧去抢黄府?” 薛九野呵呵一笑,把文稿放在案几上,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但你要这么干,我也不会拦着。” 老和尚似乎在考虑。 这时,一旁的苦头陀说道:“大师,可以试试。” 老和尚直接道:“别说话。” 苦头陀只好摇头失笑。 老和尚突然一怔,道:“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给我提这个?” 薛九野笑了笑,说道:“想必我三天前,托门右平以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已送到了圣上面前,再三天便会有圣意下来,那时,门右平虽只是个知县,却有府尹的权力,他必会先向黄府借粮。” 老和尚不解,“那跟贫僧有什么关系?” 薛九野笑道:“黄府必然不借。” 老和尚面色微怔,不能理解。 薛九野道:“黄府那位老夫人据说是你教信徒,你出面,说是为天下受灾流民化缘,她必与之。” 老和尚惊讶道:“贫僧有这么大的面子?” 薛九野道:“你当然没有,但你身后的菩萨有。” 老和尚无语。 “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既然你说皇上会知道凤阳这边的事情,那你的甥外孙,是不是就……” 薛九野微微一摇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必然不会降旨赦免我的甥外孙。” 老和尚笑道:“那不若,贫僧出面,直接带他到雷音寺去。” 薛九野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当个人,我还想让我这甥外孙,给玲珑一脉开枝散叶呢,当和尚有什么出息?” 老和尚狂怒,欲发飙。 “当和尚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埋汰谁呢?” 薛九野哈哈一笑。 “好好好,我收回刚才的话。三日后,门右平借粮借不到,你能化缘化出多少,我让他拿银子买你借出的粮,你不吃亏呀!” 老和尚眼前一亮,“当真?” 第72章 你想学我教你啊 薛九野微笑颔首,“不过驻留几日,你不吃亏。” 老和尚大手一挥,“善。” 苦头陀听得老和尚同意,也喜不自胜,低声道:“那以后,是不是就能吃得饱了?” 老和尚看向苦头陀,“咋着?贫僧饿着你了?” 苦头陀揉了揉肚子,回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在雷音寺这段时间,俺的确瘦了。” 老和尚额头开始暴汗,压低了声音,对苦头陀道:“莫在外人面前揭贫僧的短,你要维护我的伟岸形象,懂了啵?” 苦头陀‘哦’了一声。 薛九野哈哈大笑,把手中的第四回《西游记》看完一收,说道:“你让我想起一个典故。” 老和尚道:“什么典故?” 薛九野扶着案几站了起来,走到帐口,掀帘看了一眼,回来坐在了老和尚旁边的椅子上。 “有一个盲人,晚上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打起了灯笼,用你们释家的话来说,他一定是想为别人照明。” 老和尚道:“这很释家。” 薛九野一笑,道:“那你知道儒家是怎么想的吗?” 老和尚略一犹豫,“说来听听。” “他怕别人看不到他,这是儒家。”薛九野淡淡一笑,“相比于你们,儒家可实在多了。” 老和尚不语,微眯双眼,看着薛九野道:“那‘道’家会怎么看他?” 但凡提到三教的教义,都绕不开儒释道三派。 老和尚对儒家这点虚伪,还是有些看不上的,所以,略一犹豫,就问出这个问题。 薛九野想了想,道:“他想打灯笼就打灯笼,这是道家。” 老和尚有些鄙夷,“看起来逍遥洒脱而已。” 看到老和尚一提这个,就开始有情绪波动,薛九野缓缓一笑,说道:“你们儒释道三教,自以为执天下牛耳,殊不知除了你们三家道法,这天下早已多出无数新进门派。” 老和尚听他这么说,鲁豫脸道:“真的吗?我不信。” 薛九野见对方上套,笑道:“我要说这些,那是欺负你们三大家,如若你敢打赌,我甥外孙随便都能说出几家,叫你无言以对。” “谁给你的自信?”老和尚被挑拨得有些怒了。 薛九野道:“敢不敢赌那块玉佩?” 老和尚哼了一声,冷笑道:“就知道你打这个主意,不过,贫僧还真想听听,当今世界,除了儒释道,还有别家,走!” 正在这时。 天化进来,冲薛九野执礼道:“大人,马已备好。” 薛九野一点头,对老和尚道:“走!” 老和尚一懵,有种上当的感觉。 二人骑马离营,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到了凤阳监牢。 正在写第五回的苏木,听完了薛九野的来意后,看了看法号手中的玉佩,继续低头写书,“就为了一块破玉佩?” 薛九野知苏木是为激老和尚,微笑不语。 老和尚则气不过,“破玉佩?你这小子!你最好对贫僧尊重亿点!” 苏木头也不抬,继续写着。 “不是想知道除了儒释道三家,还有什么家吗?光赌这枚玉佩不够尽兴,再赌五百两银子,敢吗?” “怕你是这个!”老和尚合什的手,伸出一只比了一个王八。 苏木便停了笔,隔着栅栏,说道:“怕别人看不到他,是儒家。想为别人照明,是释家。想打就打的,是道家。怕别人撞到他,这是墨家。天黑必须打灯笼,这是法家。” 老和尚听了,微微眯眼。 薛九野却是一幅早知如此的样子。 单看《西游记》的前几回,他就知道,苏木在这些宗教问题上,看到的深度,不比自己差。 所以,他才敢把老和尚约来打赌,就是因为信得过苏木。 老和尚听完苏木的话,道:“这不算,你说这两个,早已流亡在历史长河,现在哪儿有墨家?哪有法家?” 苏木微笑道:“哦,必须是现在有的?以及未来还会在的是?” “那当然。”老和尚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薛九野收了笑容。 他是没想到老和尚,会耍赖皮的,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若是这件事弄巧成拙,反倒不美,凭空让苏木少了一次拿到玉佩的机会。 正担心时,听得苏木开口道:“他怕别人看出他是盲人,这是阴阳家。” 薛九野一怔,眉头开始舒展。 老和尚愣了一下,喃喃道:“这这……” 苏木继续道:“他想让人看清他灯笼上的画,这是画家。” 老和尚眯眼。 苏木道:“他做了很多灯笼等人来买,这是商家。” 老和尚无语。 苏木接着道:“他打灯笼是为了让人看清他身后的客栈,这是如家。” 老和尚懵圈。 苏木道:“他打灯笼自己看不到,还想给别人带路,这是专家。” 老和尚额头已开始汗如雨下。 苏木道:“还有洒家,咱(za)家,客家,你想学,我教你啊!” 老和尚已经被苏木怼懵圈了。 薛九野则直接上前,从他手里抢走了玉佩,隔着栅栏,抛向了苏木,“愿赌服输。” 老和尚看着玉佩飞走,瞪了薛九野一眼,“咱俩是一起的吗?” “好像不是。”薛九野直言。 老和尚暴跳如雷,“那你凭啥替贫僧说愿赌服输?” “要不,凭我是个专家?”薛九野哈哈笑道。 老和尚相当无语,感觉自己玉佩输得过于轻易,自己好歹释家代表,竟在这种问题上,被一个后生拿捏得死死的,有失佛门脸面。 苏木则观摩了一下玉佩,往怀里一塞,“你欠我五百里哈。” 老和尚哼道:“平账了好,你还欠贫僧五百两呢!” 苏木本想跟老和尚好好掰扯掰扯,但一想到老和尚不是善茬儿,索性哈哈一笑,“行,平账平账,以后想找人打赌,就直接来找我哈。” 老和尚气呜呜地走了。 等他一走。 薛九野边笑边摇头,靠近了栅栏,说道:“木儿,我左算右算,时间上你好像都赶不上这次乡试了。” 苏木本就不想科考,听完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厚积才能薄发,就当积攒实力,争取下一次,直接高中状元。” 薛九野很欣慰,又聊了一会儿,方才走了。 等薛一走,囚室对面的老者,突然开口道:“你说的阴阳家、画家、商家什么的,我都懂,如家是啥?” 第73章 你可以再看一眼 苏木抬头,瞟了老者一眼,“想学啊你?” 老者笑着点头。 苏木重新拿起笔,呵道:“就不告诉你!” 老者气得又想原地起舞,得亏是一旁的小强也好奇问了一句,苏木这才边低头默书,边道:“如家,像家一样,是男孩纸回不去的‘流金’岁月,这一门学问,那可深了去了,改天等我出了这大牢,另立一派,就叫乳教。” “不是该二声吗?怎么又改回三声了?”老者想不通。 苏木继续伏案疾书,打着马虎眼道:“你想让我被时空管理局和谐是?我顶你啊!” 老者无语,“啥叫时空管理局?” 苏木不理他了,啥都不懂,沟通起来太费劲了。 要是老和尚在这儿,指定车速比自己还快,对面这个,估计幼儿园都还没毕业呢这是。 老者见苏木不回答,好奇心咕咚咕咚往上冒。 只能转移话题,对苏木说道:“那老和尚是个好手,你有了他的玉佩,可千万要慎重着用,不是谁都有机会,拿到他的玉佩的。” 苏木写得手酸,放下笔,拿出玉佩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这是个消耗品,他帮我一次忙,这玉佩就得还他了?” 老者道:“多新鲜啊,你以为呢?” 苏木微微一眯眼,眼珠骨碌一转,“要不,咱俩打个赌,我说这玉佩是不限次数的,你信不?” 老者哼道:“不信。赌什么?” 苏木瞅了瞅老者的样子,也不知道能赢他点什么,只好道:“你都有什么宝贝?六十年的童子尿可不算啊!” 老者懵了一下,像是被苏木点着了火,吼道:“老夫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你这种小娃娃看不上的,我赌……二十两。” “赌这个没意义,你都已经欠了我一百二十两了,我担心你人走了,钱还没还完呢。”苏木直接拒绝。 老者一怔,发现还真是。 他想了想后,说道:“你现在总感觉身体积热是,我告诉你一篇口诀,可以让你灵台恢复澄明之态,我这口诀值五千两。” 苏木一惊,他身有积热的问题,一直以为是风寒感冒,但除了体热,又没有别的症状,所以,并没有当一回事。 听老者这么一说,他发现老者,有点东西的。 居然看得出这个。 苏木便道:“你先说几句,我辨一辨真假。” 老者呵道:“甭想蒙我,我这口诀不轻示外人,打赌输了是我愿赌服输,凭什么没输就提前告诉你啊?” 他这么说,一方面是想给自己的冥想法增加一些含金量,另一方面,是感觉苏木吞下的生阳丹,加不加速消耗,并不打紧。 但收徒的心,已经在法号两次出现后,有些稳不住了。 苏木道:“行,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你的口诀,我就是想单纯的证明我赢定了而已。” 说着,苏木把玉佩,交给了小强,说道:“那老和尚可能还没走多远,你拿着玉佩对他说,大师,苏木请你看一眼,然后,你就回来。” 小强懵怔着接了玉佩,不知道要不要去试。 老者已经被干懵了,你这也行? 苏木催促道:“去,试一试,万一不灵呢。” 小强自己打开了锁链,出了囚室,很快就没了影子,此时的监牢,几乎更像一个安全屋,没人不认识小强,自然不会上前阻拦。 等小强离开监牢,发现老和尚与薛九野,正牵马而行,还没走出多远。 于是,小强忙追了上去。 薛九野与老和尚,正聊着天,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小强走上前后,把玉佩往手上一托,递到了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一愣,“这么快就有求于我?该不会是想跟我回雷音寺?” 薛九野也有些傻眼,好不容易打赌赢回来的玉佩,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用掉这个机会? 糊涂啊! 老和尚说完,就要伸手去拿玉佩,小强把玉佩又收回来,说道:“大师,苏兄弟他……他说让你看一眼。” 说完,小强不理老和尚僵在半空中的手,转身就跑回了监牢。 薛九野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和尚亦觉得不对劲,忙跟着小强的脚步,又回了监牢。 当小强步入囚室,当老和尚站在栅栏前…… 老者被苏木的操作秀翻了,这和尚还真回来了,而且玉佩也没被收走。 苏木把玉佩收好,重新放入怀中,简单一拍,心里似得到了印证一般,满意地冲老和尚点点头,“你来啦?” 老和尚咬着牙道:“你就只是为了让我看一眼?” 苏木又取出玉佩,“你可以再看一眼。” “你还我。”老和尚伸手。 苏木摇了摇头,“凭本事赢回来的,为什么还给你。” “你、你……” 老和尚嗷一下子,转头就走,嘴里口吐芬芳,全是华丽文章。 等出了监牢,老和尚看也不看薛九野,蹭地一下跳到马背上,两腿一夹,那马儿吃痛,抬起前蹄,嗖一下子就不见了。 薛九野了解了情况后,冲苏木竖起拇指,直呼内行。 等薛一走,苏木看向老者,“你说,我记。” 老者也服了。 苏木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人家和尚给他的玉佩,是按次还人情用的,他倒好,这么一来,直接把老和尚当打手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输得这么彻底,问道:“你这种狼来了的把戏,岂能长久?” 苏木呵道:“你没听我舅姥爷说吗?这玉佩老和尚只给过四个人,每一次都要收回去,我这是在告诉和尚,除非我死了,否则,这玉佩永远是我的,你想呀,我给他看一次,他就少一次,还得整天担心我活没活着。” “怎么说?”老者这下没跟上苏木的思维。 苏木解释道:“要是我因为拿了这玉佩死了,那这老和尚那么多年树立起来的信誉,就崩塌了,指定有人传,谁谁谁刚拿了他的玉佩就死了,这老和尚以后也甭混了。” 老者听完,瞬间无语。 奶奶的,收这样一个徒弟,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啊? 这脑子怎么长得都是? 第74章 秦石刻 苏木说完见老者不搭茬,也没往深了聊。 话虽是这么说,但苏木知道,不能老这么用,否则,真到关键时候,反而害了自己。 他把玉佩翻过来覆过去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这玉佩有蹊跷,不像普通玉石,特别沉。 而且,看起来质地不纯,还有木头纹路。 刚拿到玉佩的时候,苏木就怀疑这很可能是硅化木,因为也只有这种石头,才有树木特征的内部结构。 据他所知,硅化木的硬度很高,堪比钢铁。 老者看苏木沉思,忽提点道:“这玉佩一定有特别之处,否则那和尚为何常将此物赠人?” 苏木随口道:“非金非银,唯一的特点就是硬,这一点倒是跟我很像。” 老者狐疑道:“你一看就很柔弱,哪里硬了?” 苏木一抬头,发现老者想开车,忙阻止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骨头硬。” 老者看苏木刚才的语气,不像是指骨头。 但他也不想再追问。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尤其是苏木,嘴里老蹦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词汇。 这显得自己很没有文化的样子。 就很烦。 一想起文化素养,老者突然对苏木又客气了一番,问道:“你是秀才,所以跟宋斯年更有共同语言,对吗?” 苏木把玉佩一收,“你不是要给我口诀吗?” 老者耍赖皮道:“急什么,反正你现在也出不去,等晚上再告诉你。” 苏木嗯了一声,活动了活动手腕,继续默写《西游记》第五回。 这一回书,马上就要写完,必须得抓紧时间出稿。 因为,他已经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来把《西游记》的影响力扩大。 苏木已托宋斯年出去找戏班,他准备把这出《西游记》给演出来。 这个传播方式,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快的传播方式,没有之一。 虽说这年代,没有特效。 但服装道具什么的,都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勉强可用。 苏木正快速默写,老者又道:“跟宋斯年这样的人在一起,聊什么比较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苏木一边默写,一边道:“文人嘛,离不开三个字。” “哪三个字?”老者一幅虚心请教的样子。 “酒、妓、戏!” 苏木头也不抬,继续默书,“说白了,文人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一群人,脱离了低级趣味,又没完全脱离。” 老者惊悚,苏木的话,未免过于危言耸听。 可仔细一想,又好像有点道理。 老者就道:“聊这些,就能增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苏木抬头,补了一句,“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如果要零距离或者负距离,你最好去一趟泰国。” 老者疑惑不解。 “泰国?老夫为何从未听过这个国家?” 苏木摇头叹息,“我真是山羊放了个绵羊的屁。” 小强也没听懂,这句更没听懂,便问道:“啥意思?” “又骚又洋气。”苏木笑了笑,道:“别打扰我了行不,我这写着写着,都开始串词了。” 老者相当无语。 要是换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哪个不是变着法的听自己多说几句,这倒好,终于体味到了那些曾有求于自己的人,是什么心情。 贼不好受。 小强们也是看着老者吹胡子,而束手无策,总不能跟苏木挑明说,这是他们的师父?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 苏木终于把第五回写好,他放下笔,揉着手腕,叫苦道:“累死我了,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还是说书好,有嘴就行。” 老者见苏木得了空,便主动开口道:“那老和尚给你的玉佩,能不能借我看一眼?” 苏木说着,把玉佩又掏了出来,隔空让老者看了一眼,“你好像对这个玉佩,很感兴趣。” 老者见苏木拿出来,只闪了一下,又收回去,厚着脸皮,说道:“让我拿着,看一眼。” 苏木道:“得寸进尺了。” 老者尴了一个大尬,抖了抖胡子,说道:“我不白看,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这玉佩的秘密。” 苏木一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栅栏前,把玉佩抛给了老者,并说道:“你这老官儿,好像有不少秘密,在我老家,你说不定能应聘一个情报局局长当当。” 老者已习惯了听不懂苏木的家乡话,接住了玉佩,仔细摸了摸,又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儿。 没有任何收获。 最终,他轻轻在手上抛了抛,又还给了苏木,似乎没有任何收获,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木接过了玉佩,问道:“说,这玉佩有什么秘密?” 老者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补天石?”苏木直接拿西游记中的词汇回道。 老者白了苏木一眼,道:“你想什么呢,你说的那叫神话,我说的是史实。” “好,请开始你的表演。”苏木盘着玉佩说道。 老者瞪了一眼苏木,继续道:“你年纪小,或许没听过一件事,四十年前,京城奉天府辖内,发现了一块秦朝刻石,记载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先秦文字,与今天大不一样,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非常的少。” 苏木一怔,他觉得秦始皇这人,很有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人知晓一些先秦事迹,让他在整个华夏历史上,时不时就闪一下光。 活跃指数,直接拉满。 老者见唬住了苏木,有些得意,又表现出一幅考验的样子,对苏木问道:“你知道那块刻石上,写的是什么吗?” 苏木心说我哪知道啊。 可是,他看老者那得意的样子,就很不爽。 他便道:“额滴,额滴,都四额滴……” 这话,把老者给整得都不会接了。 苏木呵笑起来,还想考我,我没说那上面写着‘办证’就不错了。 老者白了苏木一眼,有意卖关子道:“我就猜你不知道,其实,那块石刻上写的字,与你手中的玉佩有关,你知道当时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是谁吗?” 苏木表情一滞,“我舅姥爷?” 老者微笑道:“还不算笨嘛,居然被你猜到的。” “这秘密,是啥?” 苏木被他这么一提,好像还真感兴趣了。 第75章 墙倒众人推 老者见苏木兴趣被吊起,突然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苏木顺着老者的手指,抬头往上看去。 老者忽道:“天机不可泄露。” 苏木当时就没反应过来,这老头儿开始跟自己比剑了,行啊,看我贱不死你! 他轻咳了一声,对道:“地狱包邮?” 老者张了张嘴,发现根本就接不住。 要想在语言上占苏木的便宜,好像有点儿难度。 小强们看着自己的师父,被苏木在精神上蹂躏得欲仙欲死,全都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老者没办法了,只好道:“好,其实是,我也不知道。” 苏木无语。 说了这么半天,你不知道,你说个der啊! 我裤子都脱了,就这? 苏木白了老者一眼,一边收拾自己默出的文稿,一边哼唱道:“我饮酒、老壁灯,我饮烈酒你壁灯,几人醉来几人疯……” 老者皱着眉,虽然听苏木的曲调,有些上头,但他敏感地认为,这不像是好话。 小强一边听着苏木说唱,一边跟着节奏点头。 听了一会儿,小强就道:“苏兄弟,这个壁灯,是神魔意思啊?” 苏木边收拾边道:“啊,这个啊,就是你尊敬的人,快要不行了,要离开这个世界,你有些舍不得,你就可以叫他老壁灯。” 小强们听了,突然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明白了之后,小强们便对老者集体望去,嘴上没说话,但表情全像是在说‘老壁灯’三个字。 老者总觉得这意思不对,但又无法反驳。 要是反驳得不对,一来显得自己没文化,二来,要真是苏木这个意思,那自己好像受之无愧嘛! 老者索性不管它真实的意思,躺回到草席上,不再理会苏木。 而苏木也在整理好文稿后,开始第六回书的默写。 时间匆匆,一日,很快就又过去。 第二日清晨。 京城。 奉天殿内。 中官管炎等底下群臣山呼了三声皇上万岁后,踏前一步,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宇皇听着管炎的话,还打了一个哈欠。 等了几个呼吸,不见有本,宇皇轻轻一挥手,准备散朝。 忽一人,从列中走出,在大殿当中跪下,“臣兵部侍郎潘文田有本呈奏。” 说着,已将手中奏本托举过头顶。 宇皇面部没有任何表情,轻轻一挥手,管炎便走到下方,接了潘文田的奏本。 潘文田见奏本收走,叩首道:“皇上,臣要参的是江南道通合府境内的凤阳卫,卫指挥使薛九野,薛屯田期间,以兵外用,废驰政事,以至引水渠耗资已过半数,然实际工事,却不足三分之一。如此荒废工事,徒耗钱财之举,实乃我大宇之蛀虫!” 宇皇接了奏本,听着潘文田在台下启奏,微微眯了眯眼,看向群臣。 “众位爱卿,你们都听到了,该如何处置?” 殿下群臣,交头接耳,私语了一阵,无人高声回应。 站在群臣之首的翁世吉,身子未动,斜睨了一眼潘文田,心中疑惑不止。 虽说潘文田不是薛九野一手提拔上来的,但在兵部这个衙门口,还没有人敢触薛九野的眉头。 这潘文田,今天算是开了一道口子。 既然有此人打头阵,自己不帮一言,也说不过去。 于是,翁世吉启奏道:“皇上,据通合府、通云府等州府回报,今天灾情甚是严重,薛九野所在的凤阳卫,是兵部修建引水渠之关键,如此消耗国帑,其罪不可饶恕。” 有了内阁这位阁老的发言,群臣好像看到了靶子,纷纷有人出言帮衬。 “皇上,薛九野自侍功高,恐有贪污之重大嫌疑,臣等建议着大理寺,对其展开调查。”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哗啦啦,奉天殿内跪倒了一大片。 把跪在正中间的潘文田都给吓了一大跳,额头上的冷汗,都不禁流了下来。 端坐于龙椅上的宇皇,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通合、通云两府灾害,皆是去岁隐患导致,薛九野虽去了凤阳卫,却不过两个月,着通政司发文,让其回报具体事由,再行降旨。” 有了宇皇的意见,殿中群臣,这才纷纷站起。 管炎又询问了一遍后,见无人再启奏,便宣布了退朝。 朝散后。 群臣退出了奉天殿,潘文田抹掉了额头上的汗,刚下台阶没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潘文田一回头,发现是翁世吉,忙站定,对翁世吉执礼,“翁阁老!” 翁世吉微笑道:“文田,你今岁已四十有五了?” 潘文田怔了怔,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忙道:“阁老记忆力真好,文田确实已四十有五。” “啊,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是承德十……十九年的进士,你跟门右平是同科。”翁世吉略略一想,看向潘文田似等确认。 潘文田点头道:“是的阁老。” 翁世吉伸出手,轻轻一拍潘文田的肩膀,“年轻有为,内阁就缺少你这样有活力的后辈啊。” “不敢。”潘文田低头回了一句。 翁世吉笑了笑,也不再跟潘文田再多聊一句,径自走了。 内阁能不能进,自然不是翁世吉说的算的。 但这话说得有水平,在不知道的人耳朵里,就好像未来潘文田能进内阁,有他举荐之功。 这种烧冷灶的能力,不是一般人有的。 但潘文田此时,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想回到兵部,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密信于薛九野。 他不知道,薛九野为什么让他拿到公文,就在朝堂上参他一本,看今天这架式,颇有些墙倒众人推的意味儿。 这很危险。 此时。 皇室内廷。 滴翠苑。 管炎把手中鱼食,递向宇皇,静候在一边。 宇皇撒了一把鱼食,看着争抢的那些鱼儿,突然哈哈大笑。 管炎道:“皇上,奴才还是头一次看到您笑得这么开心。” 宇皇内心翻腾喜悦,又不方便明说,笑道:“你这个狗奴才,照你这么说,我平日过得很不开心喽?” “啊?奴才不敢!”管炎说着扑通一跪。 “起来。” 宇皇说完,沉吟了一下,道:“取我弓箭,待朕射下来一个苹果,给你尝尝。” 第76章 你在想神魔 管炎听到宇皇的话,愣了愣,道:“皇上,这宫里哪儿有树啊?” 宇皇笑骂道:“你可真是傻呼呼的,去给朕拿个苹果,口渴了。” 管炎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忙吩咐人去取。 就在京城的宇皇,因为高兴想给吃个苹果时,远在凤阳的苏木,也吃过了早食,目送陆云兮离开。 看着不再憔悴的陆云兮,苏木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等陆云兮一走,苏木便把小案几搭好,铺了纸,仔细回忆《西游记》的第七回。 这一回写完,苏木发誓再也不亲自动手写了,手都快要干废掉,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他这边刚把小案几塔好,对面囚室的老者,便开口道:“宋斯年怎么还不回来,找不到戏班吗?” 苏木抬头看着老者,问道:“怎么着?你想演那只猴?” 老者翻了个白眼,“你才想演那只猴!老夫喜欢那猴子的师父,还是他厉害啊,几年时间,就把这猴子培养成了一个能大闹天宫的人物。” 苏木笑笑不语,别说老者喜欢,谁不喜欢? 只可惜未受挫折的孙悟空,就像是人的青春期,在最不懂青春的时候,得到了青春。 老者看着苏木陷入沉思,忽道:“你在想神魔?” 苏木从失神中醒来,看着老者,回道:“我在想……男人为什么会长两个乳头?” 老者:…… “我在想……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老者:…… “我在想……如果一个人的速度足够快,他绕树而行,那么是过去的他草了现在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草了过去的他?” 老者:…… “我在想……” 老者连忙抬手打住,“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你饶了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苏木哈哈一笑,一幅得胜的样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还没说完呢,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老者额头流下一颗豆子般大的汗珠,发动脑力,怼道:“我我、我劝你善良。” 这下,苏木也乐了。 老者跟自己对话,十次有八次,是占不了便宜的。 没想到这一次,老者居然勉强接住了话头。 他见老者说完,一幅打了胜仗的样子,便对一旁的小强说道:“来,打开都江堰,给秀儿洗个苹果。” 老者刚高兴了一下,就又高兴不起来了。 他发现还是接不了。 老者咬着后槽牙,“你这娃娃,哪儿都好,就这嘴,太让人讨厌。” 苏木一边铺好纸,一边取笔,也不抬头,哼道:“你现在讨厌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 老者听了这话,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过重了。 苏木接着道:“等你了解我了,你会打我的。” 老者本想收回刚才的话,发现幸亏没收回来,苏木这小子,太贱了,贱的让人哭笑不得。 小强们也因为苏木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感觉跟苏木呆在一起,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就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苏木这边铺好了纸,正准备开始今天的任务,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看向老者,“对了,你昨天不是对我说,要给我口诀来着?” 老者嗫嚅道:“那个、那个……” 苏木把纸一截开,干脆道:“就现在,你说,我记。” 老者想了想,道:“那好,你闭上眼睛……” 苏木无语,“我闭上眼睛,还怎么记啊?” 老者‘呃’了一下,说道:“这口诀的第一句是,你闭上眼睛……” 王德发? 老者的话,把苏木整不会了,口诀这么奇葩的吗? 自己该不会是上当了? 老者看苏木不动笔,提醒道:“我给你的口诀,是一篇入门级的冥想法门,闭上眼睛是为了更好的进入冥想。” 苏木听了这话,突然大吃一惊。 他惊的当然不是口诀的奇葩,而是老者提的这个词汇。 冥想。 在苏木未穿越前,苏木曾投资了一家研究生命科学的公司,那公司研究的项目之一,就是冥想。 因为据现代医学证明,冥想可以改变基因表达,有时候人得了癌症,在用药的同时,更尖端的医疗机构,开始尝试让患者冥想。 若不是苏木有这方面的投资,不可能知道。 但是,在这里,从这老者口中,又听到这个词,他就有些愣住了。 老者看苏木发呆,出声道:“看不上?那就算了,老夫可不欠你什么了。” 苏木忙道:“说说说,我记。” 随后,老者便把后面的口诀,一股恼都说给了苏木,他看苏木记的认真,心情也很受用。 他看着苏木不停地写着,欣慰的同时,想提点一二。 于是,老者便道:“据我所知,咱们人这一物种,跟其它生灵,呆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可为什么有文字记录的历史,却只有几千年呢?” 小强们听了这话,也开始思考,因为这些话老者没对他们提起过。 他们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着。 苏木写着,头也不抬地问道:“最后这些不是口诀了?” 老者道:“不是,就是跟你探讨一下。” 苏木放下笔,把纸提起来,吹干了墨迹,道:“我要说人是古猿变的,你肯定理解不了,但我可以回答你,为什么人与其它生灵呆那么久,直到几千年前,才开始脱颖而出。” 老者一怔,“你知道?” 苏木吹了吹纸张,道:“那是因为人这个物种,学会说谎了。” 老者一惊,瞪着苏木的眼睛,仿佛要掉下来。 小强们听了这话,百思不得解,这跟人这个物种,有自己的历史,有文字,有关系吗? 好像不挨着啊! 苏木继续道:“社会的发展,是虚实交替,呈一种螺旋方式进行的,知好比是虚,行好比是实,知行合一,就是进步的阶梯。” 老者再看苏木,已惊为天人。 小强们则全是一头雾水,听不懂苏木比叨什么。 苏木把老者给他的冥想法,叠好收起,收尾道:“只有人,可以表达出‘从来没看见过、听到过’的事物,并说的绘声绘色。” 老者缓缓抬起手。 他轻抚了一下胡须,心道:“完犊子了,还想收他当徒弟,这水平能当自己师父了呀!” 第77章 老娘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苏木说这番话,当然是受穿越前的知识影响。 毕竟,他所在的时代,太先进了,随便抛出一条言论,都能吊打这里敢自称大儒的人。 更何况,是牢里这些小角色。 况且,知行合一的理论,虽然不是他那么用的,但说了也就说了,毕竟元之后,没了明。 那么,相对应的,王阳明这个人,大概也不用龙场悟道了。 自己虽没入门,但这套理论拿出来显摆一下,唬人还是够用的。 毕竟王阳明已做到了三不朽。 要是搬出这位圣人的话,还震不住人,他也不用想着出去后,做个逍遥客,快活一生了。 那他不配。 苏木之所以说这么多,也是想让老者觉得,这篇冥想法给了自己,他不委屈,不用产生所托非人的感觉。 老者忽地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怎会有如此深刻的见识?” 苏木笑道:“末法时代,邪师说法,如恒河沙!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老者微笑颔首不再讲话。 小强们则痴愣着看着苏木,纷纷低头思考。 但想来想去,都抓不住精要,只叹自己水平不够。 这就是秀才的实力吗? 那状元,还得了? 还是打架最靠谱,不多逼逼叨,干就完了。 就在苏木准备默写《西游记》第七回的时候。 凤舞县内宅,朱子由吃了早食,愁眉苦脸地盯着挂在亭子前的鸟笼前,逗自己的鸟。 一小厮近前,“公子,老爷回来了。” 朱子由心情不好,也没看小厮,直接道:“回就回呗,难不成给我带礼物了吗?” 小厮摇头。 “那倒不是,老爷这次回来,说是准备衣物,要长期住在流民流窜的边界,以防生变,我就是想告诉公子,老爷没时间骂你了。” 朱子由一怔,扭头问道:“真的?” 小厮笑着确认。 朱子由想了想,道:“要是这样,那得跟他老人家道个别,别等他回来,还生着我的气。” “是呢。”小厮忙道。 朱子由道:“走,跟我爹告个别,然后去凤阳,再不让出去,我真是要疯了。” 说着,两个人走出小宅院,进入了朱茂才的内院。 后罩房的门打开着,朱子由刚到门口,就听得里边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随即,就听到了一位妇人的哭声。 朱子由一怔,忙停下了脚步,也拦住了想抢步的小厮。 这时,房间内有声音传来。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我这是公干,你以为我出去是为了玩吗?要闹出人命的。” 朱茂才的声音最先响起。 然后就是他夫人,略带哭泣的声音,“你嫌我人老珠黄了是?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当的这个知县。” 朱茂才气道:“好啊!我倒想听听,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夫人道:“当你还是个不入流的教谕时,你想当教授(九品官职),可主簿不同意,我就……” 朱茂才一愣,“你就什么?” 他夫人又道:“当你想当主簿的时候,县丞不同意,我就……” 朱茂才道:“你舅?” 他夫人接着道:“当你想当县丞的时候,知县不同意,我就……” 朱茂才忽地明白过来了,恼道:“你又?” 他夫人道:“当你想当知县的时候,知州不同意,朱茂才!老娘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 朱茂才人已经气傻,吼道:“你得到的更多?”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看我老了,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你现在都敢吼我了……” 朱子由在外边,听着里边的哭闹声,耳根子都红了,他赶紧拉了小厮,退出了宅院。 好嘛,要是这个时候进去,指不定要出人命。 等一出宅院,朱子由便对小厮警告道:“不许瞎传,知道吗?老爷和夫人开玩笑呢!” 小厮震惊着慌忙点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朱子由无语,你特么能不说这话刺激我不,草蛋! 小厮看朱子由心情更不好了,忽地说道:“对了公子,最近县里的那些文人们,全都在传阅一篇章回小说,据说,宋斯年评价此书,说八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 朱子由见小厮替他转移了话题,便接茬儿道:“什么书,吹得这么厉害?” “好像……” 小厮想了想,一挠脑门,“好像叫西游记来着,讲的是一只猴子,得到了一根棒子,到天上偷吃蟠桃什么的。” “一只猴子?”朱子由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 小厮又道:“是的,而且听人说,写这本书的人,好像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位狱中才子,宋斯年这位被称为江南道文人魁首的读书人,都说这人文采,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 朱子由忽地一怔,“等等,你说什么?狱中才子?写《白狐》那个?” 小厮点头,“对对,好像就是他,上次在怡红院,那个李和光曾说,这个人正在写一篇绝世文章,我想,指的就是这篇《西游记》了,没错。” 朱子由伸手摸了摸下巴,道:“他还会写这个?有抄本吗?拿来我看一眼。” 小厮摇头苦笑,“公子,我哪儿有啊,我是听县里的张主簿说的,他好像有一份抄本,据说也只有前五回,可宝贝呢,谁都不借。” 正聊着,被小厮称为张主簿的人,正好出现。 张主簿见守在内宅门口的朱子由,笑着道:“子由啊,朱知县在里边吗?” 朱子由道:“在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张主簿把身上的行囊背好,叹道:“哎呀,别提了,大灾年,处处不太平,我要与知县……” 简单聊了几句,朱子由让小厮进去喊朱茂才。 他则看着张主簿,忽地开口道:“听小厮说,你手上有那位狱中才子新写的《西游记》是吗?能借我看一眼吗?” 张主簿怔了怔,道:“谁传的啊,没有,真没有。” 朱子由眯眯眼,“真没有?” 张主簿知道这孙子阴着呢,不想给又不行,一边从怀中取出,一边道:“公子,可别弄丢了,我只有这前五回,还是托人弄来的。” 朱子由伸手接了抄本,头也不抬地说道:“知道知道。” 第78章 苏木的写作功底 朱子由接了抄本,随便翻了两页,正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便将抄本收起,转过了身。 “爹!”朱子由叫了一声,退开两步让道。 朱茂才瞪着朱子由,看了好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在确认,这玩意儿是不是亲生的。 但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宗的鞋巴子脸,这一点他认识的人里,蝎子拉屎毒(独)一份。 到此,朱茂才的心情,才略有好转,看着朱子由,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说道:“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好生在家呆着,不许惹事。” 朱子由低了头,“知道了爹。” 朱茂才张了张嘴,想再说几句,看一旁的张主簿看着他,便没再往下说,而是领着张主簿上了马车。 马车队伍不大,也没多作停留,很快离开了县衙。 朱子由等朱茂才他们一走,立即让小厮把他的马牵了出来,几乎片刻都没停留,就直奔凤阳县。 按黄石的指示,朱子由必须尽快找到廖半生这位日者。 可是,他已经吩咐人,找遍了整个凤阳县,都没有找到,再这样下去,黄石指定要疯的。 黄石出了事,他也跑不了。 所以,这两天朱子由在家,也是憋得难受。 出了凤舞县,朱子由领着小厮,骑行约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凤阳县,廖半生在这里出现的机率,远比在凤舞县大得多,必须来碰运气。 而且,有一个地方,是碰这个运气的最好去处。 那就是凤阳客栈。 这里不仅可以打尖住店,而且还是四方来客,在这里交流的一个重要据点。 晚上以怡红院为最,白天,自然当属这里。 朱子由将缰绳交给小厮后,抬脚进了凤阳客栈,在一楼大厅,找了一个相对靠墙的角落坐下后,点了一壶茶水。 此时据吃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朱子由等茶水上来后,便从怀中掏出了张主簿的手抄本《西游记》。 朱子由并不是一个好读书的人,但也喜欢附庸风雅,要不然也不会跟黄石玩到一起。 听说《西游记》在文人圈子里传开,朱子由就觉得不看不行,虽然,写它的作者,让他很不喜欢。 翻开手抄本,朱子由抱着批判的精神,准备看完之后,痛批一下苏木,暗讽一下宋斯年。 以此来证明,自己是黄石的绝对心腹。 但是,朱子由看完了第一回,已经把这茬儿给忘了,连忙去看第二回,等第二回看完,又不自觉地继续往下翻。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 当朱子由把第五回书看完,再往下翻时,已经没了,他不由骂道:“怎么这么短?” 一旁的小厮,听到朱子由的话,忙道:“公子,你终于醒了,什么短?” 朱子由这时才发现,一楼大厅,早已满员,正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他把手抄本,交给了小厮,问道:“我看了多久?” 小厮道:“有半个时辰了。” “这么久?” 朱子由暗自惊讶,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苏木的写作功底,简直高的吓人。 连他这个平时不喜看书的人,看了这篇文章,都佩服得不行。 真他奶奶的是个人才! 可惜,是黄石要弄死的人,这人运气真是太差劲了,实在可惜。 朱子由已经不想批判苏木了,以他的水平,提鞋都不配,哪有资格批判,只好叫来小二,点菜上酒。 这边等上菜的功夫,朱子由也终于听到周围人的声音,渐渐传入耳中。 “这位狱中才子,可了不得啊,这篇《西游记》一旦成书,绝对如宋斯年所说,八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 “我觉得你说得少了,如此佳作,开创神魔小说之先河,八百年?再加八百年也不多。” “那是自然,宋斯年这嘴真是厉害,说什么火,什么就火,不得了!” “说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狱中才子,为什么会创造出这么一只猴子?说白了,不还是因为自由吗?” “对,你分析的太好了,我可听说,这狱中才子之所以一直呆在狱中,就是因为黄石嫉妒他,施压县衙,必须给王二家属一个交待。可交待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有银子实在吗?” “可我也听说,这位狱中才子家境不好,想必也没多少银子打点,哪有你想的那么世道阴险?” “这你就不懂了,苏公子就在不久前,两首绝世音乐,一首给了柳三娘,一首给了白凤仙。这两个人,随便一个,拿出一千两白银,不是问题?” 朱子由听着这些人的对话,很想站起来喝斥他们一顿。 这怎么着,说就说呗,还把黄石当恶人来说了。 照你们这意思,黄石不是好人,老子不也成坏人了吗? 但想了想,又作罢了,犯不着因为这事生气,还是找廖半生要紧,这些南来北往的人,消息可灵通着呢。 于是,他又竖起耳朵倾听。 “不得不说,这篇《西游记》写的真是太好了,我已看到了前六回,听说苏公子已经在写第七回,大概晚些时候,就会有手抄本流出来,我已经等不及了。” “啊,你已经看到第六回了?我才看到第五回。第六回的内容是什么啊?” 朱子由也神情一滞,他也刚好看到第五回。 那人道:“上回书写到玉帝派兵拿了许多虎豹、狮象,不曾擒住一个猴精,于是安营搭寨,重新布置天罗地网,这一回写的是观世音菩萨,赴玉帝的蟠桃宴。” 众人忙道:“菩萨都来了,越闹越大啊!” 那人道:“可不,菩萨见了玉帝,问了缘由,先派他的座下弟子惠岸行者打探军情,好大圣,把菩萨这位行者也打退了。” 众人惊喜拍桌。 “还是咱孙大圣厉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果然啊,菩萨来了,也不好使。” 那人道:“你们听我说完啊,这菩萨的行者不行,可是菩萨又举荐一人,这人就厉害了,听调不听宣。” 众人一惊,忽地有些担心。 可再一想,又觉得更应该相信孙悟空的能耐,毕竟十万天兵都拿他不住。 “谁来都不好使!这玉帝敢让孙大圣当个弼马温,反了他丫的,就当玉帝,做龙椅!” 一人激愤叫了起来。 这一叫,倒是把朱子由吓了一跳,蓦地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第79章 文人的解释权 朱子由拧眉思索,很快就轻轻一拍大腿。 “奶奶的,这是你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我们,真是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与之疯狂。” 一旁的小厮听着朱子由文绉绉的,好奇道:“公子,你说什么?” 朱子由一摆手,“没事,你去找人收集苏木最新一回的《西游记》,记住,要快。” 小厮道:“公子,我听说,那些手抄本,都已经炒到了几两银子一页,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朱子由伸手入怀,很快就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快去。” 小厮拿了银票,便在大厅中,寻摸有眼缘的人去了。 朱子由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自语道:“只要按死了他,找不找得到廖半生,还重要吗?呵呵,天助我也!”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 小厮捧着最新一回的《西游记》回到桌前,兴奋地递给了朱子由。 “公子,前六回的,都在这儿了。” 朱子由接了一看,扫了一眼前五回,直接看起了第六回。 看完之后,朱子由笑着把手抄本一收,随便吃了两口,就道:“一会儿你自己回去,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小厮无奈点头。 朱子由吃了午饭后,牵了马,直奔黄府。 如今的黄府,已不如先前,大门调零连狗都不看一眼,朱子由找了半天,才见到一位下人。 他把马交给那下人后,自己往内院走去。 不多时,他就又来到了黄石门前。 此时,门正打开着,里边有浓浓的草药味儿溢出来。 朱子由到了门口,正碰到一丫鬟出来,便退开了一步,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位背着行医箱的郎中。 等人走后,朱子由便赶紧进了房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黄石。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朱子由上前,看黄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吓了一跳,走近两步,伸出手指,放在了黄石鼻孔前。 “你想死啊!” 黄石忽地睁开了眼睛。 朱子由吓了一跳,忙把手抽了回来,看着憔悴的黄石,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黄石道:“找到廖半生了?” 朱子由摇头。 黄石怒气上涌,“那你来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朱子由忙扶住了想要坐起的黄石,“公子,这一次是老天都在帮我们,姓苏的,自己找死。” 黄石一怔,被朱子由扶坐起来后,拿了一个枕头,竖起垫在后背。 “怎么回事?”黄石轻问。 朱子由把自己花一百两买回来的手抄本,递向黄石,“公子,你看,这是姓苏那小子在狱中写的话本。” 黄石没接,轻咳了一下,说道:“你就直说,我没兴趣看他的话本。” 朱子由道:“公子,天大的机会,这姓苏的在狱中写的这篇文章,实足的造反文章。” “什么?”黄石都听愣了。 朱子由解释道:“这抄本名为《西游记》,讲的是一只猴子,拿到了一根棒子,上天摘桃,反天宫的故事,玉帝派了十万天兵天将,都拿不住一只猴子,苏木在书里明言,操兵造反这句话了。” “哪一句,我看看。”黄石轻咳了一声,接过了手抄本。 朱子由找到后,指给了黄石,继续道:“公子,廖半生此人神出鬼没,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主动找到他的。但是,找他干什么?只要这苏木一死,您娶了拥有母仪之相的陆云兮,这一切,不都只是成功路上的一点小挫折吗?” 黄石盯着手抄本看了一眼,郁郁道:“单凭此语,恐怕定不了他造反的证据。” 朱子由提醒道:“公子,姓苏的文才极高,这种事情只能隐晦的写啊,他为什么写的一只猴子,这么渴望拥有自由,还反天庭!他要返的是大宇朝廷?” 说到这儿,朱子由都忍不住给自己竖了一个拇指。 老子真他娘的是个合格的谋士,这都猜到了。 并且,还把所有事件串联在了一起,这回姓苏的不死都不行了。 黄石犹豫了。 他看着手抄本,已经不似先前,那么的激进。 他觉得事情未必有这么简单。 如果这真是姓苏的写的反文,那作为苏木舅姥爷的薛九野,又岂会不闻不问? 这薛九野,毕竟曾经位极人臣,眼界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了的。 黄石想不通,叹了口气,道:“单是此文,未必能治他死罪。” 朱子由道:“公子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是没看全文,你不了解其中意思,这些个文人作者,一旦将文章写出来,那解释权可就不在他们的手里了,这书的前六回,造反意味,浓得另人发指。” 黄石觉得朱子由说得在理,可在此方面,又不太擅长。 朱子由近一步解释道:“公子,这前六回书,孙悟空已打败了玉帝十万天兵天将,把菩萨第一回请的行者打败了,请来的二郎神,再配合上太上老君,才把这猴子给捉住。下一章,你就看,必是这猴子逃出生天,把天宫打得稀碎。” 黄石轻轻摸了摸下巴,觉得如照这种情节下去,倒也不是办不了苏木。 大宇王朝的历史中,的确禁过一些反书。 如果姓苏的真那么写,单凭此条,定他个谋反,应该不难。 黄石沉吟了一下,看向朱子由,“第七回书,可在写?” “在写。” 朱子由自己找来一个板凳,往那一坐,“今天晚些时候,就会有手抄本流出来。” 黄石道:“务必用最快的方式,把它买回来,我爹应该已快到京城,将此文稿,以飞递送至我爹手上,就算办不了苏木,也能扒薛九野一层皮,皇上最忌讳功高震主者,生出二心。” 朱子由喜道:“是!我呆会儿就去狱外候着,争取第一时间拿到他的原稿。” 黄石微微点头,心情好转道:“只要这事成了,那之前的损失,亦可接受。” 朱子由道:“这下公子相信,我是真心实意站在您这边了?” 黄石微笑道:“不错!你知道,你今天来,我最喜欢你说的哪一句话吗?” 朱子由摇头不知。 黄石笑着道:“这些个文人作者,一旦将文章写出来,那解释权可就不在他们的手里了!朱兄!我发现你最近的水平,越发高涨啊!” 朱子由从怀中掏出篦子,理了理碎发,道:“跟公子久了,耳濡目染,学到了一点皮毛。” “哈哈哈,行了,快去取第七回书!”黄石兴奋道。 第80章 原来不是鬼火 “得令!” 朱子由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见天色还早,又返回来,说道:“公子,早呢,晚些时候过去。” 黄石心情也逐渐好转,起了床,拖着残步,走到客厅圆桌前坐了下来。 又让下人送来了一些酒菜,他有些饿了。 朱子由看着端上来的酒菜,担心道:“公子,你如此体虚,就不要饮酒了。” 黄石道:“不过是给家里的老祖宗看的,没事,来!咱们喝一杯,这事成了,我记你一大功。” 朱子由恍然大悟,冲黄石点头道:“高!实在是高!” 啪! 说着,朱子由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疑惑道:“公子,你这屋里的草药味儿,也太冲了,你看把苍蝇蚊子,全都给招进来了。” “做戏,就得做全套,不然老祖宗凭什么相信我受了刺激,帮我出这口恶气?” 黄石叫来下人,把内屋里的药罐、马桶、溺壶什么的,全都搬了出去。 等这边处理干净。 黄石已提起了酒壶,给朱子由倒了杯酒,“听我的人说,薛九野在通云、通合边界与门右平说了一件事。” “什么?”朱子由不清楚,放好酒杯问道。 黄石道:“薛九野想从门右平那里,拿到苏木的照身帖,他该不会是想让姓苏的参加乡试?” 朱子由道:“不会,乡试也只有十来天,姓苏的这事摆不平,怎么可能拿到照身帖。” 黄石微笑,独自饮了一杯。 朱子由看得一愣,狐疑地跟着提杯,也走了一个。 黄石笑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朱子由大惊,忙道:“请公子明示。” 黄石道:“你看到的是薛九野的第一重目的,但我看到第二重,薛九野很可能是想通过借给门右平粮,来与门右平达成某种交易。” 朱子由放下酒杯,又挥了挥缠着他嗡嗡叫的蚊子,问道:“某种交易?什么交易?” 黄石道:“我还没猜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什么?”朱子由还是没想通。 黄石呵呵一笑,单手提壶,给朱子由满上,“门右平不想站在薛九野这边,或者说,现在的门右平,谁都不想站,他想保持中立。” 朱子由一惊,“公子看得透彻啊!” 黄石道:“这,正好是咱们可以利用的点,你这样,等拿到第一手的证据后,立刻找书吏再抄录一份,交给门右平,并说明原由,剩下的交给我来办。” “太好了,有此证据,”朱子由一喜,拍手道:“有此证据,就不用担心门右平从中作梗了,到时候,真按不死苏木,咱们就……” 说着,朱子由拿筷子,做了一个抹自己脖子的动作。 朱子由阴沉着脸,忽地看到黄石抬手,啪,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公子!”朱子由大惊。 黄石则把手一摊开,对朱子由道:“蚊子。你看!他在吸你的血,他吸你的血,就是吸我的血,我能让他吸吗?” 朱子由捂着脸,看了一眼黄石手心里的血。 最后,他无奈,边揉边道:“哎呀,公子,你这儿蚊子太多了,酒,就等我回来再喝,我去拿文稿。” 黄石拿起桌上的手巾,边擦手边道:“好,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去。” 朱子由张嘴活动了一下脸颊,“这有什么危险的,无非花两个钱的事。” 说完,朱子由便与黄石辞别,离开了黄府。 离开了黄石府上,朱子由先骑马绕了一圈,发现天色虽早,但是守在监牢附近的一些书吏,却是不少。 早在凤阳客栈的时候,他就知道,已经有书吏,在通过抄录《西游记》发小财的了。 所以,也不奇怪。 他把马,牵到远离监牢的一片田地旁,将马拴到树上,从行囊中取出一件普通衣衫换上,不一会儿就混到了那些书吏当中。 几个书使正聊着天。 “真别说,苏公子这文采,简直没得说,我昨天一共抄了四份,转手就卖了十六两银子,比我几个月赚得都多。” “也是苏公子大气,明知道咱们这些人蹲守,人家还不计较,你看这心胸,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可惜呀,得罪了黄家。哎,天道不公啊!” 朱子由听着这些,往前一凑,看着监牢方向,问道:“兄弟们,这位苏公子的第七回,什么时候出来啊?” 一人看朱子由陌生,提醒道:“新来的,你来早了,一般都到戌时以后了,有时晚个一两刻钟,有时晚三四刻钟,现在还早呢。” 朱子由道:“那么晚啊?” “就这还是早的呢,你要能耐,你自己写啊!” 朱子由瞪了他一眼,本性都要压不住了,最后硬是白了那人一眼,站旁边干等。 等着等着。 朱子由突然听见肚子‘咕噜’一叫,随之便意袭来,他捂着肚子,只好找地方出恭。 找来找去,发现只有监牢远处的乱葬岗附近无人。 只好去了。 但这次出恭,可要了他亲命了。 上面苍蝇叫,中间肚子叫,下面哗哗叫,屁股上还爬了近百只蚊子给他按摩。 等朱子由回来的时候,屁股肿的裤子都差点提不上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朱子由又听得肚子咕咕叫,心道坏了,这次再去出恭,命可能得丢掉。 于是,他找到一位带香的书吏,借了一根香用来驱蚊。 八九月的蚊子,通常是最凶猛的。 有了这根香,朱子由安心多了,又去了远处的乱葬岗。 点了香,解了裤子,蹲好之后,把香在身体四周来回地晃,那抹红光,就是朱子由出恭的底气。 天越黑,往监牢方向聚集的书吏越多。 朱子由出得正爽,突然砰地一声,一块半大青砖,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天也黑,什么也看不见。 朱子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换了个地方,又拿香在身边绕。 砰! 又一个砖头飞了过来,好巧不巧又砸头上,这回朱子由气不住了,吼道:“谁他妈拿砖砸我?” 只听远处一人‘啊’道:“原来不是鬼火,草!我们快走。” 朱子由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出个恭,不仅被蚊子、苍蝇欺负,连他妈的看不见的人,都欺负他,倒了血霉了属于是。 第81章 天下同归而殊途 当朱子由包扎着头,把苏木新写的第七回《西游记》交到黄石手上时,黄石觉得自己那句注意安全,多少带了一点私人恩怨。 “你没事?”黄石关心道。 朱子由摆摆手,“公子,剩下就看你的了,我得回了。” 黄石送走了朱子由,把其中一份文稿装进一个画筒,派人拿了印信,走飞递,即刻送往京城。 此时。 狱中。 苏木正在与宋斯年等人饮茶,前七回书已经写好,从各方反应来看,这书刊印发行,已是板上钉钉。 太招人喜欢了,手抄本已经炒到四两银子一页。 一回书大概是四页,单是一回书,就能卖出十六两银子,众人都不理解,苏木为什么让那些书吏白嫖。 只有宋斯年了解苏木用意,是想最无奈的时候,利用这悠悠众口。 宋斯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对苏木道:“苏兄,戏班还是没有联系好,如今通云、通合两府,全是灾情,虽凤阳这边不受影响,恐怕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漫延到这里。” 李和光点头道:“我已向钱县丞捐了一千五百两,但这些钱,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宋斯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和光叹了口气,对于这样的天灾,他也无能为力。 封修春同样叹道:“只能祈祷其它州府的粮商,愿意往这边卖粮,可是,现在流民四起,粮商们也不愿意冒险,真就陷入了死循环一样。” 苏木听着三人讲话,放下了茶杯,说道:“提高粮食价格,给粮商们一个值得冒险的价格,应该有人选择冒险。” 宋斯年微微颔首道:“这个方法,我已经向钱县丞建议过了,他也得到了门知县的认可,很快凤阳县的公文,会传到其它州府。” 苏木点头,看来宋斯年还是很务实的。 只不过,这个方法,成功的概率,并不算高。 苏木想着,只要不漫延到凤阳县,也没什么好担忧的,真要是出了大问题,他也还有办法。 只不过比较冒险,得看门右平有没有魅力去搞。 宋斯年又喝了一口茶,突然道:“对了,这次通合府上流水患,刚好临近乡试,我猜必有关于治理水患的科题,不知苏兄,可有高见?” 封修春亦道:“对,这次水患共计淹掉三千多亩农田,损失不可计数,上面一定会让大家集思广益,想办法度过难关。” 李和光看向宋斯年,“宋兄,苏兄他只是个秀才……” 苏木开口道:“关于治理水患,我还真有一点看法。” 宋斯年等人洗耳恭听。 据苏木原身了解,通合府上游,源自黄河水系支流,河水中泥沙量太大,导致河堤越来越高。 名副其实的地上河,每到汛期,就很危险。 一旦决堤,往往后果都很严重。 去年是通云府那边受了灾,今年就轮到通合府了。 苏木没有治水经验,但他看过一些治理水患的大拿们的经典案例。 他道:“河床逐年升高,是水患的直接原因,若想让河床降低,就得把水中泥沙除掉,找人挖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但还有一件法宝。” 宋斯年一怔,忙问:“是什么?” “水!”苏木指着茶杯中的水,端起来一饮而尽。 李和光懵了,看向宋斯年与封修春,发现他们也都不太懂的样子,这才又看向苏木。 宋斯年理解不了,只好问道:“怎么讲?” 苏木解释道:“以往官员治水,是不是拓宽河道?” 宋斯年点头。 苏木道:“那这次就听我的,收缩河道。” 李和光连连摆手,“苏兄,你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滔滔洪水,滚滚而来,十几米宽的河堤,都被冲开了,你是没见过那种场面,太吓人了。” 封修春同样点头,“是啊,苏兄这个方法,恕我不敢苟同。” 苏木微笑道:“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罢了。” 宋斯年看苏木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李和光与封修春,终于没开口问出来。 诚如宋斯年,在这个问题上,也难得不想站苏木这边,因为这与人们长久以来治理水患的办法背道而驰。 拓宽河道,是为了后面排水,收缩河道,那不加高了河床,变得更危险吗? 苏木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都在想办法,但无疑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其实,水患在几百年后,早就被治理的服服帖帖,哪像现在,挖掘机也没有,水电站也建不了。 收缩河道的方法,是目前条件下,最优解。 可惜,懂的人太少。 苏木也不强求这几个人懂,毕竟他们不能与自己一样,能跳出历史的局限看待问题。 等他们走了,自己写封信,交给薛九野即可。 薛九野虽不用去治理水患,但他的信,交到前方,分量足够重。 若刚好有官员听了薛九野的话,按苏木这个方法治水,也算苏木功德一件。 几个人在狱中又聊了一会儿,便都提出了告辞。 最后,苏木想了想,叫住了封修春道:“《西游记》前七回就先刊印着,赚来的钱……就替我捐给门知县。” 封修春重重点头,随后与宋斯年李和光离开。 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苏木轻叹了一口气,自语:“钱可以再赚,就当积阴德。” 对面囚室的老者,忽地开口道:“你那个治水的法子,可行。” 苏木一惊,“你懂?” 老者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就拿修行来说,真气行走于脉络,这脉络当然越宽越好,可是,有些脉络天生细窄,真气行走时,须在此加大力度,冲走混浊,我想……你的方法,大概是想利用收缩河道,冲走水中的泥沙?” 苏木听完老者这番言论,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这老头儿有水平啊! 居然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明白了这些道理。 看来,这老头儿一定有着不凡的经历,否则,怎么能拿修行,举一反三透彻问题本源? 苏木微笑,越看这人越有意思,便问道:“老人家,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怎么称呼您?” 老者呵呵一笑,“你猜!” 第82章 罚没半年俸禄为朕解忧 苏木看着老者一脸得意,知道这人毛病又犯了。 不行,得治。 他往栅栏前走了两步,扶着栅栏,说道:“我猜……你应该姓王。” 老者问道:“为什么猜我姓王?” 苏木道:“你一看就是那种霸气外露的江湖豪客,只有此姓,能配得上你这一身王霸之气。” 老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眉头皱起。 自己已经尽量装扮得很邋遢了! 难道这小子,有慧眼? 本想对苏木吐露真实姓名,突听苏木继续道:“你们看,我猜得准。” 这话是对小强们说的。 但小强们全都微笑不说话,谁也不戳穿苏木。 老者正要开口驳斥,见苏木扭过头来,又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老王!” 噗! 小强第一个没忍住,哇地一下子,喷了出来。 老者听到老王还加,就知道这次吃了大亏,气得眉毛都抖起来了,“那我以后叫你小王!” 苏木乐了,这老小子终于崩不住回怼了。 他假装受了委屈,道:“你怎么骂人啊?不是你让我猜的吗?” 老者‘哼’了一声,直接回到自己的草席上躺下,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苏木,蔫了。 他都奇了怪了,难道自己跟这小子犯冲吗? 每次聊不了几句,就被怼得痛不欲生,这要收了当徒弟,那还活不活了? 小强们则看着苏木,真的很想对他说,别再惹老者生气了,却又不敢明着说。 苏木见把老者弄抑郁了,也怪不好意思的,无奈只好拿来纸笔,给薛九野写信。 写完,吹灯,躺草席,一气呵成。 虽在狱中,不算自由,但好在出去的盼头越来越有,苏木躺下之后,便仔细回忆老者给他的冥想口诀。 大概是从小锦、小强他们这些人住进来之后,自己的身体就有了细微的变化。 主要就是有一点低烧。 刚开始,苏木以为自己病毒性感冒,也没太在意。 反正吃喝都没问题。 所以也没刻意担心,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属实不太行。 但,自从他的症状,被老者一语道破后,就血血有那么一些敏感了。 如今,从老者这里得到的这篇冥想口诀,不管有用没用,都必须试试。 好在苏木的记忆力惊人,即使囚室中的没有光亮,也能凭借记忆力回想,他便开始尝试冥想。 第一遍还没背完,苏木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苏木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冥想,本想好好学习一下,结果却睡着了。 刚一起来,就听到对面老者道:“做梦了?” 苏木抬起头,看了一眼老者,嗯道:“做了一个饿梦。” “恶梦?什么样的恶梦?”老者有些奇怪。 通过昨天夜里他的观察,苏木的呼吸节奏,不像是做恶梦的样子。 对此,十分不解。 苏木站了起来,揉着肚子,道:“昨天晚上,我梦见这囚室里摆了张桌子,上面摆着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 老者看着苏木,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行了,你搁着报菜名呢?” 苏木‘咦’道:“你还知道这个?” 小强们也被苏木这些菜名,给整得流口水了,光是听着这些菜名,就能吃十个馒头。 就在苏木这边等陆云兮的时候。 京城。 奉天殿内。 宇皇看着跪倒在大殿中的工部侍郎,瞪大了眼睛,道:“你再说一遍。” 工部侍郎苗兴安道:“臣,参的是凤阳卫指挥使薛九野,薛在兴修途径凤阳县一段引水渠时,与居住在当地的黄国舅起了冲突,被扣押五百余件修渠工具,是以此,才有了上游水患。皇上!请下旨将薛缉捕入京,尤其在天灾四起时,更应该从重发落,以儆效尤。” 中官管炎把苗兴安的奏本,呈给了宇皇。 但宇皇根本没接,这件事情,似乎带了些阴谋的味道。 薛九野以八百里加急给自己求情,被自己无视了,结果第二天,兵部侍郎就参了他一本。 作为平抑朝堂的手段,宇皇以为这件事,就该到此结束才对。 可今天,连工部都跳出来参薛九野了,这就太让人费解了,薛九野毕竟曾是上柱国啊。 混了这大半辈子,刚一离开京城,就墙倒众人推,难道翁世吉的党羽,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吗? 正出神时。 殿下,站在群臣之首的翁世吉,往中间跨出一步,执礼道:“皇上!臣……” “翁爱卿!” 宇皇直接打断了翁世吉的话,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单手负在身后,在龙椅前踱了两步,“一连两天,你们都开始参薛九野,这薛九野为上柱国的时候不造反,成了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这是要造反了吗?” 翁世吉突然觉得宇皇话里有话,“皇上……” “不要再说了。”宇皇走到管炎身边,接了奏本,直接朝殿中扔去,“出了问题,都往薛九野身上推?通合、通云两府的知府就没一点责任吗?你们这些人,就没一点责任吗?” 扑通! 扑通! 奉天殿内跪倒了一大片,此时全都吓了一跳,山呼皇上万岁。 宇皇见群臣下跪,哼了一声,重新坐回龙椅,“出了事,各个都只会推卸责任,朕要你们有什么用?江南道受此天灾,尔等皆罚没半年俸禄为朕解忧!” 台下群臣,愣了愣,全都叫苦不迭。 什么情况啊这是? 宇皇做出惩罚后,气也消了大半,看了一眼翁世吉,便对管炎一挥手,准备散朝。 这时。 殿外有中官喊道:“江南道通合知府黄宏伯,在宫外候旨求见。” 宇皇怔住了。 他正怀疑黄宏伯与翁世吉串通一气,有结成党羽之嫌,如今听得他不在前方指挥救灾,反而跑到京城,顿时大怒,喝斥道:“着天武卫将他苔刑二十,带入滴翠苑见朕,散朝。” 说罢,宇皇一甩袖袍,离开了奉天殿。 群臣懵在原地。 宫外。 黄宏伯一身破衣烂衫,已候多时,看到东侧门内有天武卫出来,脸上挂起微笑迎了上去。 第83章 乱臣贼子 黄宏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惨,一路上未洗过一次,蓬头垢面就是他想给宇皇的第一印象。 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表现的这么惨。 拿下薛九野,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走上前,看着走出来的天武卫,拱手执礼道:“皇上他……欸?你们要干什么?” 两名天武卫一左一右,架住了黄宏伯的胳膊,随后一提,往前一带,就把黄宏伯按在了地上。 又有两名天武卫,不知从哪里拎来了两条竹板。 左右各站一人,拿了竹板,就往黄宏伯的屁股上拍了起来,动作娴熟的叫人心‘疼’。 “你们……皇……哎呦……” 两人按着,两人打。 黄宏伯好不容易挨够了二十下,额头已全是汗水,他疼的都不会叫了,抬起头看着禁宫的东侧门,天地一阵倒悬。 他还以为赶路赶错了,赶到地府来了。 这他奶奶地,怎么回事啊这? 当他挨够了最后一下,整个人突然就被两名天武卫给架了起来,走进了东侧门,两腿虚不着地,黄宏伯只感觉像鬼魂一样,飘了进去。 来到滴翠苑,黄宏伯被两名天武卫,往地上一放,对内跪道:“皇上,人已经带来了。” 得到里边中官管炎的确认后,两位天武卫又架起黄宏伯‘飘’了起来。 宇皇正捏着一把鱼食,往池中洒着,听着后面脚步声停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干什么来了?” “皇……上,臣……”黄宏伯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宇皇心情本就不好,听见他哭,又想扁他,把手中鱼食往池中一洒,转过身要指黄宏伯。 这手伸出去后,看到趴在地上的黄宏伯,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水獭似的,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步,险些掉到池子里。 管炎眼疾手快,忙凑近一步,扶住了他。 宇皇站稳后,半蹲下来,看向黄宏伯,道:“连你也开始做戏给朕了,是不是?” 黄宏伯道:“皇上,臣冒死进京,是为了参那薛九……” “住口!”宇皇粗暴地打断他,“通合府受此天灾,你不在前方指挥抗灾,却跑到朕这儿告状,置数十万百姓于不顾,你想干什么?” “皇上……”黄宏伯脑瓜子嗡嗡的,正要开口辩解。 宇皇又道:“你闭嘴。薛九野在凤阳修建引水渠,你何故阻拦,还扣下他的修渠器械?难道不知去岁通云府受灾,给朕带来多少困扰吗?” 黄宏伯听前面的指责,多少沾点责任。 听到后面,他觉得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情啊。 虽说薛九野拆了黄府的门面,可黄府当时无人反抗,还死了两下仆人,怎么到了这边,就成了扣下他的修渠器械了? “皇上,臣怎敢扣他的器械,皇上明鉴啊!” 黄宏伯叫苦不迭,他猜宇皇一定是受了薛九野的蒙蔽,自己绝不能吞下这份委屈。 “你还敢狡辩?”宇皇的声音都变了。 黄宏伯一怔,想起仆人送信时,好像提到薛九野留下了一只铁锤,忽地醒悟道:“皇上,我们只拿了他一锤子而已……” “一锤子买卖是?你把朕的国策当生意,是?黄宏伯你好大的胆,来人!”宇皇震怒。 刚退出滴翠苑外的两名天武卫,又走了进来。 “皇上。” 宇皇道:“把这个目无朝廷,违纪乱法的乱臣贼子,给朕抓起来,等朕治了水患……” “皇上!” 黄宏伯跪行到宇皇脚边,搂住了宇皇的腿,“皇上,求您看在我妹妹的份上,看在我在东宫伴您多年的份上,不要把我关起来啊。” 说着,黄宏伯哭的眼泪哗啦。 就差没抽过去。 两名天武卫上前,就要把黄宏伯拉走,宇皇突然抬了手,两名天武卫便停在那里未动分毫。 宇皇见黄宏伯哭的很惨,身上还有一股臭味,轻踢了他一脚,说道:“离朕远点。” 黄宏伯跪退数步,以头枪地。 “皇上,臣入京时,并不知道通合府境内决堤,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想着请皇上给我一个公道,他薛……” “闭嘴。” 宇皇不听黄宏伯提这个还好,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 满朝文武,只有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下,他才能左右压制,稳坐龙椅,看他们斗来斗去。 本以为黄宏伯,可以成为自己将来的一手暗棋。 结果,他自己不争气,提前搅入了党羽之中,就算被人利用,也不该来掺和,更别提不知道被人利用,这就更惨了,只怪自己眼瞎。 挑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人。 他盯着黄宏伯道:“你现在立刻回通合府,把薛九野的修渠器械,一件不少的还给他,朕已收到消息,通云府内流民四起,若是有流民在通合与之串联一处……朕砍了你的头,悬于东门。” “皇上。”黄宏伯跪伏在地,不敢再提。 宇皇道:“朕念在你陪朕东宫伴读之情,这次就先记下,再给朕惹是生非,饶不了你。” 黄宏伯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宇皇等黄宏伯谢了恩,退出滴翠苑,便对管炎道:“传谕,着大理寺少卿马赛科,前往通合府,协同门右平,处理水患与流民一事。另,调查薛之甥外孙被关押入狱一事,若非十恶不赦之罪,着情予以网开一面。” 管炎领了圣谕,便急奔内阁值房,起草圣旨。 翁世吉将拟好的圣旨,交给管炎后,皱着眉头,拦住要走的管炎,“管公公,皇上今日为何龙颜大怒?” 管炎摇头微笑道:“翁阁老,奴婢怎么猜得到呢?先告辞了,我还要盖了大印,去宣旨呢。” 说罢,绕开翁世吉的手,出了内阁值房。 翁世吉看着管炎的背影,想着宇皇的圣谕,陷入了深思,皇上,并没有打倒薛九野的意思,或者可以说,时机不对。 这次,居然还要给薛九野的甥外孙网开一面。 “哎……” 翁世吉叹了口气,感觉这个皇上,越来越难伺候了。 大理寺。 马赛科刚看完自己爱徒宋斯年的信,就听得外面有人喊道。 “大理寺少卿马赛科,接旨。” 第84章 把人情给苏木 马赛科听得声音,忙走出内室。 步入院中时,见管炎手捧圣旨,已立于庭院当中。 其他大理寺中守值人员,有资格听旨的已跪在侧边,没资格的皆已回避。 马赛科上前,掀衣叩拜,“臣马赛科,接旨。” 管炎见马赛科已跪好,缓缓打开贴金轴,尖着嗓子喊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自登基伊始,效仿三皇五帝,以德治天下,心系大宇亿万黎民百姓。今闻通合、通云两府受此天灾,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兹任大理寺少卿马赛科,即刻前往两府为朕排忧,务扰其民,务废政事。钦此。” 马赛科叩首道:“臣,领旨。” 说完,马赛科直起上半身,等管炎将圣旨交到他的手中,这才站了起来。 一旁众人,忙上前对管炎寒暄。 “管公公,请进内舍喝口茶,再行赶路不迟。”马赛科也依礼寒暄道。 管炎谢过众人好意,同众道别后,与随行一起回宫去了。 马赛科拿了圣旨,转身回到内室,复又看了一遍。 大字部分,管炎刚才都已念过了,小字部分,通常不会当众宣读。 等他看完小字部分,紧张的心,突然一下就释然了。 在未接到圣旨前,宋斯年给他的信,可是把他吓得不轻,正愁该怎么办。 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对薛九野的甥外孙网开一面。 皇上最近表现的很反常啊! 有此圣旨护身,即不用担心黄国舅,又能成全自己的学生,还能送薛九野半个人情,美哉。 打定主意后,马赛科未敢久留,立即动身前往通合府。 此时。 凤阳卫。 薛九野展开手下呈上来的小纸条,看过之后,撕成了碎片,盯着老和尚说道:“时机到了。” 老和尚微怔了一下,“什么时机到了?” “一大笔香火钱啊!” 薛九野笑了笑,将纸碎扔到了开着水的小炉子里,“皇上给门右平的谕令,他也该收到了。” 老和尚这才想起这茬儿。 他道:“贫僧现在就去那黄府化缘?你确定他们不把贫僧打出屎来?” 薛九野笑道:“此时自然不行,你随我一起去监牢,先跟我那甥外孙聊聊天。” “不去!” 老和尚听到薛九野提这个,就感觉肾疼。 薛九野道:“你都等了这么久,不要香火钱了?” 老和尚嘬了一下牙花子,“为什么找你甥外孙聊天?贫僧跟他无语可聊!” 薛九野知道他还因为玉佩的事情,心中犯堵,也不强求,开口道:“既如此,那你就回雷音寺,反正苦日子,你都过惯了。” 苦头陀在一边听着,赶紧阻止道:“大师啊,辛苦一趟。” 老和尚沉默了片刻,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了个哉的,”瞪一眼苦头陀,又道:“你就会苦一苦贫僧,拿你们两个实在没辙。” 苦头陀嘴角微微一翘。 “辛苦了,大师慈悲为怀,不愧为佛门救星,上一代主持果真没有选错人。” “那是。” 老和尚被拍了马屁,心情好转,对薛九野道:“去也行,你总得告诉贫僧,为什么?” 薛九野道:“朝廷给门右平的第一道旨意已到,门右平领了圣意,第一件事,就是借粮。” “这贫僧已听你说过。” 老和尚知道这个,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见苏木。 见着苏木头就疼,实在不想去。 薛九野微笑道:“门右平拿的是旨意,不是奉旨借粮,所以……” 老和尚见薛九野不往下说,郁闷道:“接着说啊!” 薛九野无奈摇头,果然练武的人,脑子都不太好使的样子,他轻咳了一声,道:“门右平直接找黄府借粮,人家凭什么借给他?不得拿出一些筹码来吗?” 老和尚一怔,“你不是说‘黄府不会借粮’的吗?” 薛九野无语了,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也是没谁了。 他只好道:“我就是门右平的‘筹码’!他会借平息我与黄府冲突为由,上门借粮,我的诉求,就是还我修渠器械一千件。至于黄府,你可以猜一下。” 老和尚无语,“这怎么你还有诉求了?” 薛九野道:“我的诉求,就是门右平的筹码。” 老和尚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薛九野解释道:“门右平借粮时,黄府必言自己受到不公,黄府虽看不上门右平这个知县,但也知道,这是皇上的眼睛,明里肯定要表达出和解的意思来的。” “接着说……”老和尚边琢磨边道。 薛九野摇了摇头,继续道:“门右平会让双方各让一步,平息冲突,我嘛,就只要他五百件修渠器械就好了。” “那黄府能同意?”老和尚都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薛九野太想当然了。 你把人家的大门拆成那个熊样,你还要修渠器械?那黄府上下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同意就此何解? 换谁家,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好吗! 薛九野微笑道:“如果黄府有聪明人,就会同意,毕竟,我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 老和尚斜睨着薛九野,“你让哪一步了?贫僧怎么就看不出来啊?” 薛九野微笑道:“你不懂没有关系,我能让你化来一笔香火钱就行了,走!” 老和尚站了起来,“既然门右平会找你,那你用得着去那等他?” 薛九野道:“我想让门右平欠我甥外孙这个人情,我老了。” 老和尚跟着薛九野出了主帐,感觉跟薛九野聊天,实在太累了,脑子一旦开小差,就理解不了他想说什么。 但听到人情给苏木时,他还是懂了。 就像玉佩给了苏木,是一个道理。 想起这些,老和尚又提起往事,道:“如果你不是天选之人,那贫僧该去找谁?” 薛九野道:“我不是帮你物色好人选了吗?” 老和尚怔了怔,“谁?苏木?你饶了贫僧!” “哈哈哈……” 薛九野笑着牵了马,骑了上去,等老和尚也要上马,阻止道:“别骑马了,骑你的驴,被你骑过的马,都不好好吃草了。” 老和尚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冲远处一扬手,他的驴就奔来了。 二人出营时。 薛九野望着凤阳方向,对老和尚道:“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苏木,可是我搜遍了整个村庄,发现我最好的装备,就只是一把木剑,而别人手里已经有了火铳,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第85章 门右平送礼玩脱 老和尚侧头看了一眼薛九野,难得露出一丝凝重。 连他都对未来如此悲观,自己又该相信谁? 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能不能帮我把玉佩要回来?贫僧后悔了,我想跟廖半生聊聊这件事。” 薛九野瞟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道:“驾!” 老和尚看着薛九野绝尘而去,无语极了。 你到底帮不帮忙啊?你那甥外孙,不是个好东西啊! 凤阳县衙。 门右平看着驿卒离开,皱了眉头,一脸的无奈,处理好,官复原职,处理不好,就永远都不要回去。 好狠的命令。 本来不用趟的浑水,这次也躲不过去了。 钱县丞呆在一边,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一样。 他看着门右平接了明发上谕,低头揣测着上面会有什么内容。 这时,门右平开口道:“钱县丞,备马,跟我去趟凤阳卫。” 钱县丞忙上前道:“大人,薛大人他正在狱中看望他的甥外孙。” “哦?” 门右平收了公函,揣进袖里,又道:“什么时候来的?” 钱县丞道:“可能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门右平抬脚便往外走,刚走到大堂门口,忽对钱县丞道:“去把我院子中晒的那块牛肉提过来。” 钱县丞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不一会儿,他就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提着约两斤重的牛肉走了出来,“大人,这肉都馊了,你准备做什么用?” “送礼,苏木这小子,不是爱吃烤牛肉吗?送给他。”门右平接过牛肉,一闻那味儿,差点没呕出来。 他只好又返身回去,把肉洗了洗,才提溜着出来。 钱县丞看着门右平的操作,都惊呆了,这要让苏木吃了,怕不会吃出人命这! 但看门右平的样子,他又不敢说。 毕竟,门右平扣馊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到现在还没请回自己那顿酒呢。 二人出了县衙,行不多时,就到了监牢。 当门右平提着牛肉,站在苏木囚室门口的时候,他看着薛九野,装出一幅碰巧遇见的样子,拱手道:“老将军,又来看你的甥外孙啊?” 薛九野笑了笑,指着门右平手上的肉,“你这是干什么?” 门右平道:“素闻苏木小友,爱吃烤牛肉,上次匆匆来,又匆匆去,未尝其味,正好边界暂时安抚,抽空与他切磋一下厨艺。” 苏木看那牛肉滴着水渍,疑惑道:“切磋厨艺?” 门右平让人打开了囚室的门,指着摆放在角落里的小火炉,“来,生火,架铁板。” 众人看着他,全都没动。 门右平便让钱县丞上手帮忙,两人很快就把小火炉搬到中间,又找来了木炭,洗了那块铁板。 苏木已从薛九野这里,知道门右平会来,但没想到,他开口的方式,永远是这么与众不同。 就是欠揍,打一顿这毛病就好了。 不过,毕竟是门右平张口求他,他才不管门右平急不急,反正有牛肉吃,管他浪费不浪费时间。 准备工作就绪后,苏木被邀请到前边,开始烤牛排。 李和光弄来的佐料,还剩了不少,倒也不用再去准备。 铁板烧红以后,放在上面的牛肉,就开始滋滋冒油,苏木闻着味,有点怪怪的,也没多想,等熟的差不多的时候,多放点佐料的事儿。 门右平看着苏木熟练的操作,不住地开口称赞。 薛九野始终面带微笑,不发一言。 老和尚闻着牛肉的味儿,突然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没多久,牛肉就烤了七分熟,苏木将孜然、盐与番椒撒在了牛肉上,拿小刀切成块。 门右平咽了口唾沫,拿起筷子让了起来,“大家都尝尝。” 四周无人上前,只有老和尚拿起筷子跟进。 门右平也不强求。 他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好香啊!肉这么吃,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儿。” 老和尚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看周围人都不动,也不跟人客气,一次一块,连续不停地吃了起来。 苏木对这老和尚,已经无语。 这还真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杰出代表。 还不能说他,如今连栅栏都不隔着,万一这老和尚突然六亲不认,也挺让人头疼的。 苏木拿起筷子赶紧夹了一块,放嘴里咀嚼,他总觉得怪怪的,等咽下去之后,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你这肉放了多长时间了?” “不长,也就半个多月而已。”门右平吃完第二块,发现铁板上的肉,已经没了。 苏木慌忙伸手扣自己的嘴,但怎么都哕不出来。 老和尚看着他,疑惑道:“你干什么?” “我怕我食物中毒。” 苏木真是服了,门右平居然拿一块腐肉烤着吃,奶奶的你早说,我就全熟了好吗! 门右平道:“欸?!小友,话可不能乱说,我也吃了啊。” 苏木道:“你放那么久,还能吃吗,生虫了好吗!” 门右平不服。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我这牛肉,哪儿有腐……啊呀。” 他刚叫了一声啊呀,众人就听见了他肚子里的咕咕声,肠蠕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他肚子里跳皮筋一样。 苏木见状,更加用力地扣自己的喉咙。 草! 谁特么能想到门右平本来是求自己的,上来先摆自己一道啊。 果然跟老和尚一样,都不是善茬儿。 老和尚看着这两人催吐,嘴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后,说道:“你们真是弱爆了,贫僧吃这么多,为什么就没……” 话没说完,众人就见老和尚开始口吐白沫。 薛九野也慌了,忙对钱县丞道:“快去找郎中。” 钱县丞吓得半死,闻言,赶紧跑了出去。 门右平也吓得不轻,本想拉近他跟薛九野之间的关系,好张嘴说明来意。 这下弄巧成拙,彻底玩脱。 好在自己也吃了肉,否则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郎中来了后,先帮老和尚催的吐,等他好些后,又给门右平与苏木催吐。 忙了好一阵子,才让三人捡回一条狗命。 门右平怕苏木因此事,跟他计较,急中生智道:“咱们这算有了过命的交情?” 苏木白了门右平一眼,不想说话。 旁边的老和尚又吐了一口白沫。 “你们的确有了过命的交情。可你们……过的是贫僧的命啊。” 第86章 苏式抡语 门右平尴尬笑了笑,用手巾擦掉额头上的汗,不敢再说话。 幸亏过的是老和尚的命,这要是让苏木有个三长两短,薛九野还不扒了自己的皮啊? 一看老和尚就是那种皮糙肉厚的人,抗糙。 门右平为了缓解尴尬,对在一旁忙活着打水的钱县丞,说道:“信英!你回一趟县衙,到我卧房,将我从京城带来那把剑取来。” 钱县丞怔了怔,听得门右平催促,这才丢下手巾离开了囚室。 老和尚不吐白沫了,看门右平扭头看着自己,忽地一惊,“咋?你看啥?” 门右平道:“对不住了。” 老和尚不干了,要站起来跟门右平比划比划,“不是贫僧看不起你,比剑,你也不行。” 门右平无语,“我不是想比‘贱’啊!” 苏木发现这两人呆在一起,就很有意思,看他们比‘贱’有意思多了。 薛九野看苏木并无大碍,对门右平道:“你这个扣馊的性格,能不能改改,这要真吃出毛病,不晚了吗?” 门右平低头不敢争辩。 他们这边说着话,也就不到半住香的时间,钱信英已提着被一块黄布包裹着的长剑到了。 门右平接过长剑,将布一扯,用手轻抚了一下,单手递向苏木,“送给你。” 苏木看这剑,质朴的厉害,上面也没什么宝石,而且还有些老旧,就不想要。 他摆了摆手,装出一幅大度的样子,“算了,我也没有真生你的气。” 薛九野道:“拿着,这剑斩八品以下官员,不沾因果。” 苏木一惊,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啊? 不沾因果都说出来了。 薛九野呵呵一笑,补充道:“这是当今圣上东宫习武时的佩剑,所以嘛,杀八品以下,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八品不算哦,记住。” 苏木听完,直接就把门右平手里的剑抢来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尚方宝剑吗? 只不过是一版弱化版的尚方宝剑,真正的尚方宝剑好像更厉害。 门右平苦笑了一声说道:“这剑,此时斩我,刚刚好,我是九品的县令。” 苏木道:“门知县,这这……不合适?” 他嘴上这么说,但抚摸长剑的表情,那可没有一点还回去的意思。 “就当赔罪。”门右平笑了笑,又道:“过几天,等你出去后,要勤学苦练,我还有一本剑谱,是游历天下时,一位游方道士送的,等回了京城,也一并送你。” 苏木喜笑颜开,“这多不好意思啊!” 门右平看着苏木一脸贱笑,脸有些黑,他也是没办法,想回京城的话,不靠黄府,就得靠薛九野。 黄府后面是勋贵集团。 自己很难融进去,薛九野这边虽逐渐没落,但皇上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他们,可以尝试。 经历过生死后,连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何况这把剑? 门右平给苏木指着剑格处,说道:“此剑,名为承德,那剑谱……” 苏木打断了门右平的话,“这里只有承字,德在哪里?” 门右平‘呃’了一下,指着承字旁边,那个不怎么清晰的德字,说道:“在这儿。” 苏木哪儿看得见,无语道:“为什么缺‘德’啊?有点儿不吉利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从囚室中找来纸笔,把承字盖住,然后用笔重新写了一个德字。 写好之后,自言自语道:“以后,你就不叫承德剑了,就叫德剑,我喜欢以德服人。” 众人一听,无不错愕。 真‘以德服人’啊这是! 苏木把剑舞了两下,看着门右平道:“你那剑谱,不能现在给我吗?” 门右平尴尬道:“在京城。” 苏木只好道:“托人捎来,子曾经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不能偏废。” 门右平怔了怔,问道:“等等,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跟我那剑谱什么关系?” 众人也都不解。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一味的学习不思考,就会陷入迷茫;一味的空想而不学习,就会一无所得。 指的是学习不假,但跟剑没关系? 苏木道:“这关系可大了好吗!孔夫子说,你学我的武功,不学我的思想就会迷惘,你学我的思想,不学我的武功就会被人打死。你藏一手剑谱,是不是想害我?” “我……” 门右平被苏木问得哑口无言。 合着我送你一把剑,我还送出错来了是不? 他看向一旁的薛九野,刚要控诉苏木野蛮,却见薛九野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心知这特么是上了贼船了呀! 土匪都知道关着灯,你们这是明上啊! 门右平郁闷道:“你学的这叫论语吗?” 苏木道:“当然了,新版《抡语》!” 钱信英在一旁,看门右平一脸的生无可恋,且囚室中气氛有些紧张,出声道:“原来我们学的一直是错的啊?怪不得成不了圣人,苏公子不愧为大才子,解得正宗。” 苏木冲钱县丞一拱手,“在《抡语》界,我还是个小学生。” 门右平呆不下去了,他觉得再呆一会儿,他可能会疯掉。 他白了苏木一眼,看向薛九野,“老将军,今日圣谕送至凤阳,圣上的意思,要我做个居中说客,缓解你与黄府的紧张关系。” 门右平把情况,挑挑捡捡地一说,看着薛九野,想听他具体意见。 薛九野淡淡道:“我虽老了,也不在朝廷,但他黄府安敢欺我无人?扣我器械,我是不死不休的!但……我尊重我甥外孙的看法。” 门右平发现又得回到苏木这边,于是扭头看向苏木,“小苏,给门叔叔一个面子,冤家宜解不宜结。” 苏木道:“好!看在你这把剑的分上,可以和解。让黄府还我舅姥爷两千件修渠器械,让黄石亲自抬轿子把我抬出去。” 老和尚在一旁,忽地插嘴道:“合理!” 门右平听了他们的话,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你们这是和解吗? 咱们对和解的定义是不是不太一样啊? “小苏!” 门右平语气压得温柔许多后,又道:“请拿出一点诚意,门叔叔也很为难,一边是薛老将军,一边是皇亲国戚,你总得做出一些让步,好让我居中调解?”? 第87章 他什么和解条件 苏木收了德剑,放在草席旁,正色道:“诚意,好!一千件修渠器械,让黄石来这里亲自给我道歉。” 门右平见苏木这次表情严肃,知道这是底限。 而且,苏木也确实拿出了诚意,他便站了起来,说道:“好,我去黄府一趟,回来再聊。” 门右平与钱信英走了。 苏木则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思索中。 这确实是苏木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依着苏木的性子,不弄死黄石,只让他道歉,已是给了门右平最大诚意。 真要是等到自己走出去,黄府将来什么样他不知道,黄石下半辈子,肯定得在床上度过。 他并不希望黄府和解。 薛九野看着苏木,微笑道:“你怕他们和解?” 苏木抬头看着薛九野,“什么?” 薛九野笑着道:“你放心,他们府上应该没有聪明人,一定会死磕的,如果有聪明人,选择了和解,那你也见好就收,先拿了照身帖,参加乡试,等有机会再收拾他们。” 苏木看着薛九野,突然心中很是感动。 上辈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他对任何人的结交,都是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从不相信任何人。 但,自见薛九野第一眼,他就觉得自己那种小心思,完全不必对这位老人使用。 他关心自己,是真正发自内心那种。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舅姥爷……” 苏木张了张嘴,想说些真诚的话,却发现伪装的久了,居然说不出口。 薛九野微笑道:“相信舅姥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木郑重点头。 薛九野侧头看着老和尚,说道:“你也准备好一套说辞,门右平借不到粮,还会再来,那时,就是你卖粮给他的好机会,多少银子一石,就看你能化缘出多少了。” 老和尚吸了吸空气,问道:“你怎么就笃定门右平借不到粮?” 薛九野笑道:“我说了,黄府上下,无一聪明人。” 老和尚白了薛九野一眼,开始皱眉思索。 他道:“此时米价几何?” 薛九野道:“平时一石米官价一两,但米市上实际为三两一石。现在受此天灾影响,五两一石,是个底数。” 老和尚开始数手指头。 “要是能化缘一万石,贫僧可以把雷音寺从山顶修到山脚了呀!” 苏木发现老和尚比自己还贪心,说道:“他们的家底都未必有那么多,能拿出一千石,就已经烧了高香了。” 薛九野点头。 他对和尚道:“据我的暗子汇报,黄府的这位小公子,爱收藏艺术品,粮食估计他们也不会备太多。” 老和尚点头道:“贫僧尽量就是。” 这边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时,门右平已带着钱信英,来到了黄府门前。 看着眼前一片瓦砾,门右平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府这次栽大发了,门面被砸了不说,还要倒赔一大笔器械的钱,要搁在以前,薛九野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他走到围墙前,往里望了望,见着一位下人,报了身份后,便被请入了黄府内宅大堂。 黄石正坐在床上吃粥。 黄老夫人让贴身丫头,正准备再给黄石盛一碗,见新任管家胡来走了进来,微微不悦道:“何事?” 胡来道:“老夫人,公子,凤阳知县门右平来访,我已将他引入中院客厅等候。” 黄石丢下碗,气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拜会老爷,让他滚!” 胡来怔了下,看向黄老夫人。 只见黄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愠怒,但克制的很好,胡来便道:“那小的,现在就把他们……” “慢着。” 黄老夫人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他会说些什么,石儿,你好生养着。” “老祖宗,一个九品知县,见他干什么?打发走了事,咱们跟薛九野的矛盾,他有什么资格过问?”黄石气的是门右平不站黄府这边。 但黄老夫人毕竟不能真让门右平滚出去。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皇上的眼睛。 气归气,该让皇上看到的,那一点儿都不能含糊。 她安抚住了黄石,随着胡来一起走到二院。 刚至客厅,门右平便站了起来,冲黄老夫人执礼问安。 黄老夫人拄着拐杖,微笑着走进客厅,在主位上坐下后,示意门右平也坐。 门右平便也没在客气,又坐了下来,钱县丞也在一旁坐了,但只敢坐半个屁股。 黄府虽没了门面,但钱县丞可不像门右平,这种地方,他还是头一次进,有些拘束。 黄老夫人道:“门知县,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话是暗讽门右平眼里没她们黄家。 作为巡按的吴宗泰,路过凤阳,第一时间就来家里拜访了,你可倒好,任了本地一个芝麻大的小官,竟敢不来。 门右平道:“老夫人恕罪,门某赶路匆忙,刚到凤阳就想来拜访,又赶上流民四起,实在分身乏术。” 黄老夫人一摆手,“门知县来与不来,黄府就在这里。” 她话说这么说,还是打量了一眼门右平。 心说此人铡了阁老外甥,举止孤傲之极。 这与传闻中说的,似乎并不一样。 看门右平未接话,她轻哼了一声,又道:“此时宏伯不在,老身又一介女流,不知门知县因何事来我寒舍?” 门右平道:“皇上明发上谕,已知贵府与凤阳卫薛指挥使之间的一点不愉快,命我居中做个说客……” “门知县!” 黄老夫人粗暴地打断了门右平,“一点不愉快?门知县难道不知道实情?我黄府的门脸,被他姓薛的砸成这样,真以为找你这个说客说两句好话,就与他和解?” 门右平等黄老夫人发脾气,他知道对方不发完脾气,不可能进入下一个环节。 果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黄老夫人又道:“行,让我们跟他和解也可以,让他把我府门恢复原样,背上荆条,到我府上谢罪。” 门右平没有吭声。 黄老夫人眯眼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门右平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夫人,薛九野的和解条件,你想不想听一下?” 黄老夫人一怔,“他?他什么和解条件?” 门右平把苏木的意思一说,黄老夫人咯嘣一声,像炮仗一样跳了起来。 “薛老匹夫!你你!你欺人太甚!”? 第88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门右平看着黄老夫人拿拐杖指向门外,颇有些同情地低下头,没有言语。 一旁的钱县丞就不行了,他半个屁股都不敢挨了,提肛虚坐。 生怕黄老夫人那根拐杖,挥来挥去,挥到他与门右平身上。 好在,让这老妇发了一通脾气后,她就颓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似的不动了。 紧接着,黄老夫人就开始抽泣,刚开始声音还小,可不一会儿,哭声越来越大声,止不住一样。 “门知县,他薛九野如此欺辱我黄府,你作为本地父母官,你要助纣为虐吗?”黄老夫人哭诉道。 门右平看着黄老夫人拙劣的演技,为难道:“老夫人,卫所修引水渠,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贵府不该阻挠,还扣他们的器械……” 黄老夫人嘶哑道:“好一个合情合理合法,你门知县也曾是面圣的人物,你给老身说实话,有修引水渠,从人家府上穿堂而过的先例吗?” 门右平未接言。 黄老夫人又道:“还我们拿了他的器械,我们府上死了两个下人,他就丢了一把锤子,就敢狮子大开口,要我们一千件修渠器械,他怎么不直接抢啊?” 门右平还是没说话。 一旁虚坐着的钱县丞听了这话,心说,人家就是抢你啊,谁让你把人家甥外孙按死在牢里的。 但这些,钱县丞可不敢说出来,这种场合,没他发言的机会。 黄老夫人接过胡来递来的手巾,擦掉泪痕,“你回去告诉薛九野,此事决不善罢干休,想要和解,门也没有。” 门右平道:“老夫人,薛指挥使刚开始跟你的态度是一样的,可当他知道,我已受了明发上谕,立刻就让了一大步,老夫人啊!皇上此时想必正为通云通合两府灾情犯愁,不宜再因这些事情,让圣上徒增烦恼。” 黄老夫人干枯的手指,不露痕迹地握了一下拐杖。 门右平已看到这点细微变化,果然,把皇上搬出来,还是有用的。 他继续道:“您只有拿出诚意来,我才能把您的诉求转告薛九野,双方各退一步,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真闹个鱼死网破,皇上只会将你们各打五十大板,不是吗?” 黄老夫人像是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哼道:“既然门知县说到皇上,老身自然不能不退让一步,叫那薛蛮子登门谢罪,我给他五百件修渠器械,再多一件都别想。” 门右平喜道:“老夫人深明大义,门某这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很快门右平就见到了黄宏伯之子黄石。 黄老夫人把拐杖往地上轻轻一磕,“石儿,退下,回屋好生歇着去。” “老祖宗,如此处理,我黄府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黄石走入厅中,伸手入怀,取出一份文稿,递向了门右平,“门知县,若是有人在你辖内,公然蛊惑造反,该当何罪?” 门右平微眯双眼,接了黄石给他的文稿,问道:“这是?” 黄石拱手向京城方向遥遥一举,“当今圣上,以仁义厚德治天下,却有人暗讽朝廷黑暗,欲兴兵造反,此文乃薛九野的甥外孙苏木所作,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当诛九族。” 门右平低头看了几页,不以为意道:“小说家言,岂可当真?” 黄石道:“如此明显的影射,如此露骨的表达,其心可诛!” “这只是你一家之言,不能作为……” “大人,非要等他做出窃国之举,才算造反吗?要知道,这些个文人作者,一旦将文章写出来,那解释权可就不在他手上了,大人想回京城,但也不能坐一条漏船?” 黄石说完,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得意地看着门右平。 钱县丞刚才听到黄石说苏木有造反之心,后背就开始流汗,等听到黄石这一句,他觉得自己流汗流少了。 如果黄石把苏木头上扣一顶造反的帽子,那谁来都救不了苏木。 门右平看着黄石,很想甩他一个耳光。 他黄石自以为拿捏了自己,却不知正因为这句,让门右平知道,他与勋贵不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道不同不相为谋。 照黄石这么说,文人就不用写文章了。 你扣帽子,他扣帽子,用不了几年,华夏文脉,就被你们这种小人给弄断。 门右平深吸了一口气,将文稿收下。 他对黄老夫人抱拳执礼,“老夫人,此等大事,已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知县能过问的,既然双方恩怨积深,门某也不便居中当这个说客了。” 黄老夫人微怔,正要开口。 门右平紧接着道:“门某来府上,还有一事相求,通云通合两府,皆受灾严重,本官想向贵府借一千石粮食,以解燃眉之急,等皇粮运至,按往年利息偿还。绝不让贵府吃亏。” 黄老夫人没想到话题转的这么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一旁的黄石,却开口道:“门知县,未免太高看我们。” 他顿了一下,直接道:“没有!” 门右平对黄老夫人微微一抱拳,“打扰了,门某告辞。” 说罢,不等黄老夫人再开口,门右平领着钱信英走出客厅,头也不回地去了。 “石儿,你糊涂啊!” 黄老夫人坐下后,将手中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磕。 黄石道:“老祖宗,咱们有理,咱怕啥?” “纵使你说的都有理,可你有没有想过,在皇上眼里,我们与薛九野的恩怨重要?还是那两府受灾的百姓重要?”黄老夫人提醒道。 黄石道:“老祖宗,我懂您的意思。” 他说着,走到黄老夫人身后,给他捏起了肩膀,接着说道:“在皇上眼里,我们与薛九野还有受灾的百姓都不重要,借机铲除薛九野,才重要,回京的吴宗泰曾对我说,皇上觉得这把剑,不好使了,您猜这把剑,指的是谁?” 黄老夫人叹道:“石儿,你记住,圣心难测,我们可以不给门右平面子,但不借粮,就是不给皇上面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说着,黄老夫人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第89章 都江堰的原理 黄石看着黄老夫人的背影,内心轻叹:老祖宗,你老了,等您收到我爹的好消息,就会理解我的。 想到这儿,他叹气摇了摇头,回内院去了。 此时。 凤阳监牢。 薛九野望着苏木,忽地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你说那个治水的法子,有没有成功的案例?” 苏木回道:“啊?这个?” 他想了好一会儿,发现原身对水利这块,不仅一窍不通,而且还没怎么关注过。 怪不得只是一个秀才,光读书凑合。 真给国家提建议,就不行了。 苏木只好老实回道:“这个法子,是我从一个成功的案例上,举一反三推导出来的,既然都是治水,想来是可行的。” 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否则,万一前方治水的人操作不当,反而加重灾情,那就没地方说理了。 薛九野忙道:“具体说说。” 苏木便道:“古人在天府兴建的一处大型水利工程,都江堰。” “都江堰?”薛九野立即来了兴趣。 这个地方,的确很是神奇,但古人利用什么原理修建的,已经无人知晓,只知道这个地方自建成后,每年投入很小,收益很大。 但想要复刻这里的成功,几无可能。 甚至连工部的那些人,都说地形原因,不能参考。 如今,听到苏木提起这个,薛九野很感兴趣。 苏木便道:“古人治水通常都会采取四种方法,一,筑一道超级大坝,人工蓄水,人工放水。二,化整为零,在河道上每隔一定距离,修建一个小水库,分散洪峰压力。三,拓宽河道,每年大力排沙、筑堤,让它慢慢成为地上河。四,修运河,使它们与其它江河打通,让几条大河自己调节。” 薛九野点头,这些方法,他听工部那些人说过。 但显然,通合通云两府上游的治水方法,选择的是第三种。 因为,只有这个看起来,当下投入最少。 苏木道:“但是,都江堰却不是以上任何一种,他想出了第五种。” “第五种?”薛九野立马来了兴趣。 苏木颔首道:“利用地形,无为而治。” 薛九野好奇道:“怎么一个无为而治?” 苏木笑着解释道:“就是说,不用坝,只利用地形,与水的特性,让他们自然分流,水在流过急弯的时候,上层水走外圈,下层水走内圈,我不知道泥沙俱下这词怎么来的,但你一定能想像得到,混浊的水,就会在内圈渐渐垫高河床,是?” 薛九野道:“治水先治沙,自古的道理。你的意思是,都江堰刚好,达到了这个特殊的原理?” 苏木微笑点头。 薛九野道:“妙啊,实在是妙,古人的智慧竟如此之高。” 苏木笑道:“传说都江堰,已存在四千,啊不对,已三千五百多年,一千多年前的李冰父子,并没有发明它,只是重建了它。”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薛九野惊奇不已。 苏木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水的转弯的这种特性,如果利用好,在容易决堤的地方上游,将河道收窄,河水的压力就会变高,泥沙便因为高压差,从沉淀再次融入水中,往更下游流去,在沿路设立分洪区,将河道变得更加弯曲,自然就把水治了。” 薛九野听完,几乎都要给苏木这番话鼓掌了。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薛九野学着先前那个说书人张三的声音,对苏木称赞。 苏木笑道:“其实,洪水也没那么可怕,只要将河道周围的一切有利地形都利用起来,治水还是很容易的,但必须得对全河道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不可盲目收缩河道,否则,会更危险。” 薛九野道:“嗯,有道理,你这番话,我会一并写到信里,让天策讲给工部侍郎的。” 一旁的老和尚,听了半天,都没有插上一句话,见二人不再聊水,便开口道:“门右平也该回来了?他到底能不能借到粮啊?” 正说着。 过道外已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右平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门右平进了囚室,把手中揣着的文稿,直接给了苏木。 钱县丞就在一边解释道:“黄家,不、不和解。” 薛九野哼笑一声,面色开始变得愈发冷峻。 苏木笑道:“我还怕他跟我和解呢,那正好。” 门右平却道:“小苏,你太不知轻重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写这样的文章?” “怎么了?” 苏木一看这文稿,居然是自己《西游记》的前七回,该不会是黄石手里拿回来的? 想跟老子玩文字狱? 门右平道:“你看你写的这一段‘大圣道:“他虽年久修长,也不应久占在此。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只教他搬出去,将天宫让与我,变罢了。若还不让,定要搅乱,永不清平!’这是你写的?” 苏木承认道:“是我。” “你还承认。”门右平急道:“黄府要面圣参薛大人,你这句话不觉得问题很大吗?” 薛九野呵笑道:“亏你也是算个文人,你不帮文人?” 门右平道:“我不帮他,我会来吗?可是,眼下边界流民越来越多,我的当务之急,是要粮,皇粮到境的时候,这里已经乱了,我自保都不行,我怎么帮他?” 薛九野笑道:“你不向黄府借粮?” “借了。”门右平开始丧气。 钱县丞补充道:“黄府说,没有。” 薛九野看向苏木,“你看,我就说他们府上没有聪明人。” 这时。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言语的老和尚,突然唱了一句佛号,站了起来,问道:“是不是该贫僧出场了?” 薛九野微微一笑,给老和尚使了一个眼神。 老和尚便看向门右平,问道:“贫僧有粮,却不知门知县,你愿意出什么样的价格来买?” “你有粮?”门右平不信。 老和尚道:“你只管说价格,价格公道,我给你粮。” 门右平想了想,伸出四根手指头。 老和尚微微一拧头,“低了。” 门右平直接伸出五根手指。 老和尚道:“成交。” 说着,他一整僧袍,转身向外面走去。 第90章 不干净的东西 老和尚提着僧袍,走出了囚室后,门右平看向薛九野,“老将军,真不开玩笑?” 薛九野淡淡点头,“找十几辆马车,等着。” 门右平这才稳住心态,郑重点头。 他给钱县丞使了个眼色,钱信英也就退下去,做准备了。 薛九野便当着门右平的面,又把苏木那套治水的法子,重复问了一遍。 苏木知道薛九野想让门右平也听听,所以这一次,他回答的更加细致,更加详实。 包括怎么除沙,怎么灌溉,全都知无不言。 门右平听完,震惊不已。 他不相信,这些话居然会出自于苏木之口。 苏木才多大年龄? 这种超前的见识,洞悉全局的眼界,分明就是一位在治水领域,浸淫数十年的老手。 薛九野看向门右平,发现他的眼中,满是惊讶。 他呵呵一笑,道:“怎么样?门知县回京之日,把我甥外孙带到京城,拓宽一下眼界,如何?” 门右平缓缓吐了一口气,认真道:“老将军,实不相瞒,晚辈不敢。” “哦?”薛九野淡淡应了一声。 门右平赶紧道:“小苏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门某自保尚且是个问题,将他带在身边,只怕给他带来诸多无妄之灾,等我站稳脚,老将军不提,我也会带他见见京城繁华。” 薛九野微笑道:“一言为定。” 门右平:“一言为定。” 苏木突然开口道:“舅姥爷,有些路,木儿想自己走。” 薛九野与门右平同时一怔。 苏木微微一笑,看着薛九野,“我能理解舅姥爷一片苦心,但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我还没有问过云兮。” 薛九野颔首道:“此事还早,不急的。” “谢谢舅姥爷。”苏木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位老人。 但就像所有事情,总要有个过程。 他能明显感觉到薛九野在给自己的未来铺路,但苏木不习惯,他喜欢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觉。 这种想法,真说给薛九野听,又怕他难过。 就像科举不是人生唯一的路一样,活着不是人的目的,好好活着才是。 他相信,等与薛九野相处久了,对方一定会理解他的。 薛九野又复转头看向门右平,“木儿的事情,你已看过全部的卷宗,你的意见呢?” 门右平道:“我猜,老将军的第三封公函,已到了京城?” 薛九野微笑不语。 门右平道:“我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老将军你,为何敢豪赌这一把,真应了那句话,否极泰来。” 苏木听这两人对话,一头雾水,他才不管什么豪赌,什么泰来,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出去。 虽说这里的条件,已被改造得如同五星级酒店。 可,毕竟它不自由。 苏木道:“你们不要打哑谜啊,我什么时候出去?” 门右平道:“快则日,慢则十一二日,就看领旨的那位脚程如何了。” 就在苏木这边,掐着手指头算自己出去的日子时,老和尚法号,也已经到了黄府所在街道。 他看了一眼前方没了门脸的宅院,将身上的僧袍抖了抖,闭着眼睛掐起了手指,半晌后,方道:“时机未到。” 黄府。 内院。 黄石看着手中接到的纸条,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呆住不动,一旁的黄老夫人看了纸条,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 胡来就站在一旁,看二人反常,忙对外喊道:“快,快去请陆郎中。” 黄石听到胡来的声音,瞳孔收缩,回过神,吼叫道:“为什么会这样?圣上怎能不辨是非?他怎么可以如此昏……” 啪! 黄老夫人直接跳起来,给了黄石一个耳光,“住口。” 这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黄石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嘎’一下,抽了,旋即如瞬封的冰砣子似的,转了半圈,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石儿!”黄老夫人见此情况,吓傻了。 胡来更是直接跑到门口,大声叫喊道:“快派人把陆郎中请过来,快去!” 一下人应是后,赶紧去找陆郎中。 不多时,陆郎中又一次被请了过来,他已跑得额头上全是汗珠,进来之后,看到黄石躺在地上,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登腿抽搐。 陆郎中也有些麻。 这咋了这是? 一次比一次严重,妈蛋,怎么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啊? 黄老夫人淌着泪,跪在黄石身边,看到陆郎中进来,却不敢靠前,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过来,你是想看着他死吗?” 陆郎中硬着头皮,凑到前边,看到黄石紧咬牙关,口里有白沫溢出,忙对胡来说道:“找一根木棍让他咬着,要是咬着舌头,可就麻烦了。” 胡来一听,忙去外面找。 不一会,他就带着一截拇指粗的树枝进来了,在陆郎中的帮助下,掰开黄石的嘴,让他咬住。 陆郎中已累得满头大汗,他咽了口唾沫,连汗都没敢擦掉,便对黄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此乃急症,我医术有限,只能阻止他不咬舌头,还请老夫人,去省城,或京城,找名医救公子,晚了,怕是要……” 黄老夫人一听这个,泪如雨下,望着黄石,哭得死去活来。 陆郎中小心地在旁边陪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这时。 一下人跑了进来,喘着粗气对内喊道:“老夫人,外面有一和尚求见,他说府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愿结一段善缘,助我们除邪。” 黄老夫人哭得正痛,根本就没听清下人喊的什么。 陆郎中赶紧上前道:“老夫人,门外那和尚,或许可以救公子性命,我早看出来公子像是有邪物上身。” 黄老夫人半止哭声,忙对下人道:“快请。” 不一会儿,穿着僧袍的法号,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内院客厅。 他步入客厅,看了一眼在地上抽搐的黄石,双手合什,绕着黄石走了一圈。 突然一声高喝,佛音梵语,“唵、嘛、呢、叭、咪、吽!” 释家的六字真言祭出。 黄石仿佛身上真有邪物,被驱赶走似的,止了抽搐,也不再口吐白沫,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和尚吓了一跳,心道:‘草!劲使大了?’ 第91章 能打败冤魂的只有冤魂 老和尚不知道是不是吼太大声,把黄石给吼死了。 但作为得道高僧,蹲下来看他鼻息,他觉得很跌分,他轻咳了一声,提醒一旁的陆郎中。 好在,陆郎中很识趣,立马上前查看。 黄石呼吸正常,脉搏也有跳动,不抽了,也不吐白沫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郎中喜道:“老夫人,这是神僧啊!” 黄老夫人擦了眼泪,忙转身向老和尚拜了一拜,“多谢神僧出手搭救,既然邪物已赶走,为何我孙儿他,却没有醒过来?” 法号道:“施主,令公子身上,背了十数条冤魂,贫僧只能暂时将他们压制,却不能将其超度……” 黄老夫人道:“大师,请指一条活路。” 法号微微颔首:“贫僧虽不能将这些冤魂超度,却有一法,可救令公子。” “大师请说。”黄老夫人焦急万分。 法号轻叹道:“只有冤魂能够打败冤魂。” 黄老夫人怔住,“什么?” 法号道:“令公子身上背的这些冤魂,道行日深,已不是贫僧力之所及,但可以借其它冤魂将他们赶走。” 黄老夫人双手合什,学着法号的样子,“请大师明示。” 法号又唱了一句佛号,面向院中,指着远处的云彩,说道:“如今,凤阳与凤舞两县的边界处,聚集了大批饿死的冤魂,这些冤魂的亲人,亦将饿死。” 黄老夫人微怔。 法号接着道:“施主,你可以放米施粥,以善愿请求这些饿死的冤魂,来抵抗令公子身上背着的这些冤魂,她们虽强大,但毕竟数量少。” 说着,法号转过了身,保证道:“施主,贫僧道法能做到的极致,便是如此了。” 黄老夫人本就想,通过另一种方法,把自己府上的粮给捐出去。 否则,门右平的信到京城时,就是府上招灾之日。 在看了京城传来的急递后,更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然后就发生了黄石中邪这一幕。 听到老和尚这么说,黄老夫人直接顺水推舟,“大师,请速速开坛施法,救我孙儿性命。” “施主,贫僧说了,只有冤魂能够打败冤魂。” 法号平静回应道。 黄老夫人便道:“那老身直接捐出去五百石粮,如何?” 法号面露难色,盯着黄石说道:“令公子身上的冤魂,道行日深,五百石粮救助下来的人,其至亲冤魂,恐……不敌。” 黄老夫人咬牙道:“胡来,通知下去,将仓储中运出八百石粮,交与神僧,代黄府施舍出去。” 说完,她看向了法号,问道:“大师,八百石,如何?” 法号微微颔首,道:“可以试一试。” 黄老夫人听这话音,直接就哈士奇带墨镜,傻眼了。 八百石粮就只是可以试一试? 她忙叫住了胡来,又加了两百石。 同时,她也看向了老和尚。 法号面色严肃,对黄老夫人点头,“施主,多多益善,令公子身上背的这些冤魂,很黄很暴力。” 黄老夫人听老和尚自己都底气不足,她也害怕了。 相比于黄石性命,粮食虽让她肉疼,却不能不舍,她重新叫住胡来,轻轻一挥手,“把仓储中,所有的粮,尽数交与神僧。” 胡来还有些不确信,特意问了一遍。 得到黄老夫人的确认后,他只好抿起嘴唇,去西院发号施令去了。 法号走到黄石身边,单手就把黄石拎起来,放到椅子上,随后又不着痕迹地,用手抵了一下黄石后腰。 黄老夫人这才想起,叫下人把黄石抬床上去。 法号阻止道:“施主,不需动他,等粮到了前方,受府上恩惠的人愈多,冤魂对抗之力会愈发浓厚,公子就会没事的。” 黄老夫人半信半疑,“大师,若他不醒,怎么办?” 法号淡淡道:“功不唐捐。” 黄老夫人内心焦急万分,看老和尚一脸淡定,单是模样,确实像个得道高僧的样子。 只是,她不敢下这样的豪赌。 她看了一眼黄石,又道:“大师出家的寺院在何处,等石儿醒来,该去寺院还愿。” 法号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 黄老夫人只是个样子香客,听了这话,一时间竟没听懂。 她忙垂首问道:“请大师开悟。” 法号道:“心:想法,迹:行为。他有这份心就可以了,不用真的去还愿。” 黄老夫人一怔,已确定,眼前的和尚,必是深通佛理的真正神僧。 粮虽捐的有些肉疼,但好在保了黄石平安。 可以接受。 法号又道:“但有一件事,也需施主等令公子醒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大师,请说。”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法号说完,又念了一句佛号。 这两段话一说完,黄老夫人被彻底唬住。 黄老夫人请教道:“大师,您是否暗示我孙儿……” 法号道:“贫僧只是看到令公子身上背的十几条冤魂,皆是女性,才有此番言论,施主,你可以等他醒来,自己问他。” 黄老夫人面露严肃,微微点头。 这时。 胡来已派人清点出完整石米总数,回来禀报道:“老夫人,仓储中,约还有一千两百石粮,不知怎地交与这位神僧?” 法号道:“贫僧自有方法,你们只须将粮运至街道,摆放整齐即可,贫僧定当竭尽全力,助府上公子,败退邪祟!” “有劳大师。” 黄老夫人谢了法号,转头对胡来道:“照大师的话去做。” 随后,胡来便让府上家丁,开始往外搬粮。 凤阳监牢。 薛九野与门右平,还有苏木他们正在聊天,一下人进来报道:“门大人,黄府正在将粮搬至街上,法号大师正在点粮。” 门右平惊奇不已。 居然还真被那和尚给借出来了。 门右平连忙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下去。” 他站了起来,冲薛九野一抱拳,望了一眼苏木轻轻一点头,随即跟着那下人离开了。 苏木虽不知道老和尚,是用了什么办法,把粮给化缘出来的,但他不能不佩服一个人。 自己的这位舅姥爷,简直算无遗漏。 他仿佛能洞察一切似的。 黄石得罪自己不要紧,可他得罪自己这位舅姥爷,活该他黄府倒霉。 想到即将要出去,苏木也开心笑了起来。 他哈哈一笑,轻声感慨道:“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黄府在挨揍。”? 第92章 厌胜物 薛九野听了苏木的评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面对黄府这样的对手,薛九野自己都提不起兴趣,虽说这次行事冒险,但一切都在掌控当中。 薛九野与苏木又聊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苏木等他走后,在囚室中一跳三尺高,“耶!” 小强们也都被苏木的情绪感染,纷纷祝贺苏木即将出去。 苏木便约好,一旦出去,怡红院大醉三天。 与此同时。 黄府。 老和尚法号已清点了四百多石粮食,突然听到胡来跑出来,对所有下人说道:“大家先停一停,公子醒了,他不同意。” “啥?”法号听得有些懵,“谁不同意?” “我家公子。”胡来回了一句后,接着道:“大师,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带路。” 法号面色平静地说道。 胡来便再次叫停了搬粮的人,领着法号走进府院。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内院,步入大厅中。 几个丫鬟正在黄石身边忙碌着,果然是醒了,法号便暗自后悔,度给黄石的真气,太充沛了些,早知道等自己走了之后,再度给他好了。 等法号一步入大厅,黄石见一和尚,瞳孔猛地一缩,盯着法号,目光不善。 黄老夫人对法号双手合什,“大师,我孙儿醒了,他想见你一面。” 法号微微颔首。 黄石看着法号的穿着,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这野和尚,从哪里来的?竟敢坑骗我黄府,你不要命了是?” “住口!”法号双手画了一个圆,梵音再起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话音落下,黄石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就是被人按在水里,不让他吸气一般。 黄石张嘴,声音也跟着变尖了,“你这老秃驴,竟敢……” “闭嘴!我一看你就不是人,”法号画好的圆,收缩成一团,往黄石身上推去,一道劲风扑去,将黄石头发吹得飞起,“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法号一串心经诵出,直接把黄石怼得地转天旋,黄石气不过,努力想要站起来。 可还没站起来,‘嘎’一下子,抽了过去。 又开始口吐白沫,其状比之刚才还惨。 “石儿,你怎么了石儿。” 黄老夫人做不住了,见黄石刚醒来,又一次复态复萌,心揪得厉害。 法号:“阿弥陀佛,施主!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快,这些个邪祟,已经开始夺舍了。” 黄老夫人对站在门口的胡来,吼道:“还不快去!快把粮搬出去,快去!” 胡来见此一幕,忙转身跑了,难怪公子不愿意给粮,原来是被冤魂上了身。 好在有这位得道高僧啊! 不然,就出大事了。 法号看着口吐白沫的黄石,皱着眉头,走到他身边,把左右两把椅子,一脚一个,全都踢开,口中念念有词,绕着黄石不停地转。 黄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看着法号,也不敢打扰。 等法号围绕着黄石转了七八圈后,才停了下来。 他突然面朝门口方向,指着门坎说道:“施主!这门坎下面,压着一把盘头发的刀,是你们自己放的吗?” 黄老夫人怔了怔,忙站了起来,走到法号身边,盯着门坎问道:“大师,你说什么?” 法号缓步上前,黄老夫人跟上。 二人来到门口后,法号对一旁的两个丫鬟说道:“把这门坎抬起来。” 两丫鬟扭头看向黄老夫人。 “听大师的。” 黄老夫人面色严肃,止了眼泪,对两丫鬟命令道。 得了令,两位丫鬟互相望了一眼,走到门口,一人一边,用尽的力气,把门坎拔了出来。 门坎取走后,果然见下面有被动过的痕迹,一块石板下有新断裂的痕迹,两块细长青石板对接着,填充在门坎下面。 黄老夫人上前后,惊讶道:“拿出来。” 一名丫鬟照做,等她把碎开的青石板扣起来后,就见下面有一个油布包裹,这次不等黄老夫人提醒,她就主动伸手拿了出来。 油布包裹打开后,果真有一柄刀,刀身上还缠了头发。 这一下,黄老夫人惊讶地望着这些,瘫软在门口。 两位丫鬟赶紧上前扶她。 黄老夫人看着这些,仰头看向法号,问道:“大师,这、这是什么?” 法号皱着眉头,半蹲了下来,查看了一下刀与头发。 片刻后,他问道:“施主,令公子,有出家的打算?” 黄老夫人立即摇头。 “我儿宏伯,膝下只有一子,岂会出家?大师,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厌胜物。” “什么是厌胜物?”黄老夫人完全听懵了。 法号将刀身拿起,又看了看那些头发,解释道:“这是一种失传的厌胜术,将刀与头发藏在门坎下,居住在此间的男丁,不久便会出家。” 黄老夫人对两位丫鬟吼道:“是何人将这些藏在此处的?” 两位丫鬟摇头回答不知道。 法号便道:“看来,黄府得罪了一位狠人呐。” 黄老夫人听了这话,转向法号,直接跪倒,拜道:“大师,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请你施以援手,莫让我黄家遭奸人所害啊。” 法号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重新走到黄石身边,从他头上揪了一根头发,然后绕在指尖,将头发扣在手心。 嘴里又开始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 片刻后,法号对黄老夫人说道:“除此厌胜物,此间再无其它。施主,若这把刀不是你们自己放的,那就一定要加强府上戒备,莫再让人动了手脚。” “多谢大师,多谢。” 黄老夫人给法号磕起了头,由之前的伪信徒,直接成了忠实信徒。 法号看了一眼黄石,对黄老夫人道:“公子的情况,有恶化的迹象,贫僧也该出去催促他们运粮,这些粮,越快支援到前方,公子便越有生还的希望。” 黄老夫人听到法号用词越来越不自信,差一点就抽过去,顷刻间泪如雨下,“大师,快去!” 法号一甩僧袍,走出了客厅,往前边去了。 黄老夫人等法号一走,叫她的丫鬟,把黄石的贴身丫头叫了过来,问道:“到底是谁,想要害少爷出家?”? 第93章 苦头陀人很真诚 黄石的贴身丫鬟,看着摆在地上的刀与头发,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黄石。 此时的黄石像是睡着一样,安静极了。 黄老夫人见她不回答,抬起拐杖,一下子就敲击在了那丫鬟的头上。 咚。 只一下,就将丫鬟的脑袋打得头破血流。 “死丫头,你一定知道,是?”黄老夫人这一拐杖下去,恨不能直接将丫鬟打死。 那丫鬟被打,忙跪下来,伏在地上哭道:“老夫人别打,我说、我说。” 黄老夫人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说。” 丫鬟回道:“是,是公子他,自己放的。” 黄老夫人一听这个,差一点,这口气就上不来,她拄着拐杖,又要抡向那丫鬟身上。 丫鬟把头埋在地上,边哭边道:“老夫人明察,平儿说的句句属实,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公子还不叫奴婢对别人说,奴婢没有说谎啊老夫人。” 黄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头重脚轻,向后倒去。 好在旁边两个丫鬟很尽职,忙搀扶着他回到主位上坐好,一人拿手巾给她擦汗,一人给抚着心口顺气。 好半天之后,黄老夫人才望着一旁的黄石,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此时。 黄府门外。 门右平的人已带了马车赶来,在法号的授意下,一袋袋粮食,搬到了马车上,整齐码放。 一千两百石粮食,光是往外搬运,就是一个大工程。 好在法号并不嫌累,一直在点着粮数,不想出现一点错漏。 这可都是钱啊! 当胡来把最后一石粮,装在门右平喊来的马车上之后,法号终于清点完毕,一千两百石,还多了七石。 法号招手让胡来上前,便对他说道:“告诉你家老夫人,贫僧此去,必然会给府上消灾,让她心安就是。” 胡来拱手施礼,“多谢大师。” 法号微微颔首,走到马车队伍前方,喝道:“出发。” 队伍缓缓前行,十数辆马车,沿着街道,越行越远,搬粮的一众家丁,看着那么多的粮食,全都运走,心里说不出有另一种滋味。 马车队伍往通云地界上行了约四里地左右,门右平与薛九野二人,正端坐于马背之上,等着这列队伍到来。 法号在最前面的车上坐着,等到了二人马前,他便微笑道:“门知县,一共是一千两百零七石。” 门知县下了马,将身后背着的一个小箱子,取了下来,递向法号,“这里是六千两银票,你可以点一下。” 法号掐指算了算。 “贫僧算术不太好,可我觉得这数不对。” 薛九野哈哈一笑,“行了,那七石粮,就当你雷音寺捐给前方,让门右平给你发张奖状,好不好?” 法号道:“阿弥陀佛,”看向门右平,“记得给奖状哦!” 门右平哭笑不得。 法号背了箱子,正看到远处,牵着驴的苦头陀与坐在驴背上的小和尚,出现在后边。 他便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对门右平道:“快走,叫我那徒弟听见你少给几石粮食的钱,没准真给你扣下。” 门右平相当无语,对法号郑重施了一礼,又对薛九野也作了一缉,便让运粮队伍继续开拔。 薛九野与法号站在一边,看着门右平他们走了,不约而同的轻吐了一口气。 法号问道:“这门右平的银票,是从哪儿弄来的?你不是说他这个人,很扣馊的吗?” 薛九野淡淡一笑,“他只是对身边的人扣馊。至于这些银票,也都是从各个钱庄拆借来的,他有皇粮背书,哪个钱庄敢不借给他,就不能在他的县内开下去,来头很正,放宽心。” 法号听他这么一说,便唱了一句佛号。 他又问:“你那甥外孙,确定用不了几日,就能出来?” 薛九野点头,“日,据暗子汇报,马赛科弃了马车,乘马来的,很尽心。” 法号颔首,等苦头陀与小和尚到了身边,便对薛九野道:“那贫僧,就告辞了。” 薛九野微笑送别。 法号把装银票的箱子交给了苦头陀后,跳到了驴背上,调转了驴头方向,刚走出几步,便又转过来,对薛九野道:“对了,贫僧在黄府,遇到一件事。” 薛九野嗯了一声,等他细说。 法号道:“是你的人,往黄府动了手脚吗?” 薛九野微微一怔,问道:“动了什么手脚?” 法号便将黄府内院客厅的门坎下,埋了一件厌胜物的事情,说给了薛九野。 “厌胜物?”薛九野也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 法号就知道那件事,不是薛九野做的。 他道:“在那样的地方埋一件缠头发的刀,居住在那里的男丁,不久便会出家,如果不是你做的,我想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谁?”薛九野听了有些好奇。 法号没有回答,只是对薛九野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带着小和尚与苦头陀走了。 薛九野无奈摇了摇头,也调转马头,牵了另一匹马,往凤阳卫方向赶去。 在回往雷音寺分寺的路上,老和尚对小和尚说道:“小花花,这些日子,你都学到了什么呀?” 小花花一边从袖子里时不时取出一粒花生米,一边道:“弟子什么都没有学到,还被人骗走了几样东西。” “哦?”老和尚好奇。 小和尚道:“有人骗走了弟子的初吻,有人骗走了弟子的初心,有人骗走了弟子的初夜。” 啪! 老和尚一巴掌拍在了小和尚的光头上,“初夜?” “初野!”小和尚揉了揉光头,“弟子野蛮了一回,打了一些个拦我去路的流匪。” 老和尚松了口气,捂着心口,“吓贫僧一跳。” 正行着。 路的前方,突然跳出六个拦路的壮汉,他们各各腰间挂着挎刀,一脸的凶神恶煞。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处过,管杀不管埋。” 为首的壮汉说完,举起挎刀指向苦头陀身上的箱子,问道:“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苦头陀人很真诚。 他把箱子打开给壮汉看了一眼,“也没啥,就是一点银票而已。” 第93章 苦头陀人很真诚 黄石的贴身丫鬟,看着摆在地上的刀与头发,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黄石。 此时的黄石像是睡着一样,安静极了。 黄老夫人见她不回答,抬起拐杖,一下子就敲击在了那丫鬟的头上。 咚。 只一下,就将丫鬟的脑袋打得头破血流。 “死丫头,你一定知道,是?”黄老夫人这一拐杖下去,恨不能直接将丫鬟打死。 那丫鬟被打,忙跪下来,伏在地上哭道:“老夫人别打,我说、我说。” 黄老夫人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说。” 丫鬟回道:“是,是公子他,自己放的。” 黄老夫人一听这个,差一点,这口气就上不来,她拄着拐杖,又要抡向那丫鬟身上。 丫鬟把头埋在地上,边哭边道:“老夫人明察,平儿说的句句属实,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公子还不叫奴婢对别人说,奴婢没有说谎啊老夫人。” 黄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头重脚轻,向后倒去。 好在旁边两个丫鬟很尽职,忙搀扶着他回到主位上坐好,一人拿手巾给她擦汗,一人给抚着心口顺气。 好半天之后,黄老夫人才望着一旁的黄石,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此时。 黄府门外。 门右平的人已带了马车赶来,在法号的授意下,一袋袋粮食,搬到了马车上,整齐码放。 一千两百石粮食,光是往外搬运,就是一个大工程。 好在法号并不嫌累,一直在点着粮数,不想出现一点错漏。 这可都是钱啊! 当胡来把最后一石粮,装在门右平喊来的马车上之后,法号终于清点完毕,一千两百石,还多了七石。 法号招手让胡来上前,便对他说道:“告诉你家老夫人,贫僧此去,必然会给府上消灾,让她心安就是。” 胡来拱手施礼,“多谢大师。” 法号微微颔首,走到马车队伍前方,喝道:“出发。” 队伍缓缓前行,十数辆马车,沿着街道,越行越远,搬粮的一众家丁,看着那么多的粮食,全都运走,心里说不出有另一种滋味。 马车队伍往通云地界上行了约四里地左右,门右平与薛九野二人,正端坐于马背之上,等着这列队伍到来。 法号在最前面的车上坐着,等到了二人马前,他便微笑道:“门知县,一共是一千两百零七石。” 门知县下了马,将身后背着的一个小箱子,取了下来,递向法号,“这里是六千两银票,你可以点一下。” 法号掐指算了算。 “贫僧算术不太好,可我觉得这数不对。” 薛九野哈哈一笑,“行了,那七石粮,就当你雷音寺捐给前方,让门右平给你发张奖状,好不好?” 法号道:“阿弥陀佛,”看向门右平,“记得给奖状哦!” 门右平哭笑不得。 法号背了箱子,正看到远处,牵着驴的苦头陀与坐在驴背上的小和尚,出现在后边。 他便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对门右平道:“快走,叫我那徒弟听见你少给几石粮食的钱,没准真给你扣下。” 门右平相当无语,对法号郑重施了一礼,又对薛九野也作了一缉,便让运粮队伍继续开拔。 薛九野与法号站在一边,看着门右平他们走了,不约而同的轻吐了一口气。 法号问道:“这门右平的银票,是从哪儿弄来的?你不是说他这个人,很扣馊的吗?” 薛九野淡淡一笑,“他只是对身边的人扣馊。至于这些银票,也都是从各个钱庄拆借来的,他有皇粮背书,哪个钱庄敢不借给他,就不能在他的县内开下去,来头很正,放宽心。” 法号听他这么一说,便唱了一句佛号。 他又问:“你那甥外孙,确定用不了几日,就能出来?” 薛九野点头,“日,据暗子汇报,马赛科弃了马车,乘马来的,很尽心。” 法号颔首,等苦头陀与小和尚到了身边,便对薛九野道:“那贫僧,就告辞了。” 薛九野微笑送别。 法号把装银票的箱子交给了苦头陀后,跳到了驴背上,调转了驴头方向,刚走出几步,便又转过来,对薛九野道:“对了,贫僧在黄府,遇到一件事。” 薛九野嗯了一声,等他细说。 法号道:“是你的人,往黄府动了手脚吗?” 薛九野微微一怔,问道:“动了什么手脚?” 法号便将黄府内院客厅的门坎下,埋了一件厌胜物的事情,说给了薛九野。 “厌胜物?”薛九野也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 法号就知道那件事,不是薛九野做的。 他道:“在那样的地方埋一件缠头发的刀,居住在那里的男丁,不久便会出家,如果不是你做的,我想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谁?”薛九野听了有些好奇。 法号没有回答,只是对薛九野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带着小和尚与苦头陀走了。 薛九野无奈摇了摇头,也调转马头,牵了另一匹马,往凤阳卫方向赶去。 在回往雷音寺分寺的路上,老和尚对小和尚说道:“小花花,这些日子,你都学到了什么呀?” 小花花一边从袖子里时不时取出一粒花生米,一边道:“弟子什么都没有学到,还被人骗走了几样东西。” “哦?”老和尚好奇。 小和尚道:“有人骗走了弟子的初吻,有人骗走了弟子的初心,有人骗走了弟子的初夜。” 啪! 老和尚一巴掌拍在了小和尚的光头上,“初夜?” “初野!”小和尚揉了揉光头,“弟子野蛮了一回,打了一些个拦我去路的流匪。” 老和尚松了口气,捂着心口,“吓贫僧一跳。” 正行着。 路的前方,突然跳出六个拦路的壮汉,他们各各腰间挂着挎刀,一脸的凶神恶煞。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处过,管杀不管埋。” 为首的壮汉说完,举起挎刀指向苦头陀身上的箱子,问道:“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苦头陀人很真诚。 他把箱子打开给壮汉看了一眼,“也没啥,就是一点银票而已。” 第94章 一面之缘 苦头陀的真诚,打动了拦路的几个劫匪。 他们将挎刀立在地上,一个个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有一个似乎笑点有点低,直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 苦头陀扭过头看了一眼老和尚,“大师,我说错什么了吗?” 老和尚微笑道:“没有,你做的很对。” 小和尚要下驴,老和尚拉了他一把,说道:“出家人不要遇到问题,就想暴力解决一切,”说着,他看向前方,双手合什,唱了一句佛号后,“几位施主,贫僧还要赶路,麻烦行个方便。” 为首的劫匪,止了笑,眼睛一直盯着苦头陀,“当然要行这个方便,把箱子留下。” 老和尚道:“施主一看就是与我佛有缘之人,苦头陀把箱子给这位施主留下。” 苦头陀‘哦’了一声,将身上的破烂僧衣脱下,蹲下来把箱子打开,将里边的银票取出,然后尽数用僧衣包裹起来,重新背上。 完了,苦头陀指着地上的箱子,“诺。” 为首的劫匪看傻眼了,老子要的是箱子,你给我什么? 呃! 好像对方是对的,劫匪把挎刀一扬,喊道:“老子要的是箱子吗?老子要的是那些。” 说着,劫匪又指向了苦头陀身上的僧衣。 老和尚:“阿弥陀佛,暴力虽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但管用,苦头陀,送他们一程。” 苦头陀应是。 为首的动匪哈哈大笑,指着老和尚三人,“原来是同行啊,来来,比划比划。”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几位劫匪,立即跟上,以扇形封住了老和尚的去路。 劫匪头目笑道:“姓廖的那位算命先生,说我今日侯在此地,将与六千两有一面之缘,果然如此,不愧是老神仙啊。” 又一劫匪道:“兄弟们这下发财了呀,哈哈哈。” 其余几位劫匪,全都拖刀拽地,向法号三人走来,脸上写满了幸福。 老和尚突然对小和尚说道:“听说廖半生这人,从来都不洗澡的。” 小和尚好奇问道:“为什么不洗澡?” “喜欢舔他的人多啊。”老和尚补了一句。 这话,可就把几位劫匪给惹毛了。 他们再不顾忌,几步远的距离,火速上前,举起挎刀,就朝着苦头陀身上砍去。 不玩虚的,先拿了银票再说。 呆会儿再跟老和尚论长短。 谁知,走路一跛一跛的苦头陀,反应可不慢,那几把挎刀劈来的瞬间,他就退开两步,看着那几把挎刀,从他面前劈下去,他还点评道:“慢了。” 为首的劫匪,有些心惊,第一时间就想到可能是遇见狠茬子了,他刀还没用老,就泄力反向上撩了一刀。 这次动作很快,并且刀身脱手,就是为了刺向苦头陀的咽喉。 他这一刀百试不爽,不知道要了多少过路的性命。 但今天,似乎就不灵了。 那刀脱了手,眼看刀尖就要切到苦头陀的脖子,确见苦头陀双手一合,夹住了刀身。 下一秒,苦头陀就拿住了刀把,一刀挥出,把那剩下五个劫匪的刀,给齐齐切断。 铛啷声连成一片。 五把挎刀的刀尖部分,掉落在地上,又弹起又掉落。 六个劫匪的心,也彻底掉到冰窖。 苦头陀将自己手中的挎刀,架在了为首的劫匪脖子上。 劫匪吓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老和尚在一旁的驴上,问道:“姓廖的那个,几时对你们说的?” 劫匪已经吓傻了,根本不敢吭声。 苦头陀轻轻用力一压,“回答大师的问题。” 劫匪这才道:“两天前。” 老和尚皱了皱眉,暗自骂道:“他算到贫僧能赚来六千两白银?” 他有些不信,又问道:“那算命先生后来往哪边走了?” 劫匪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老和尚便沉默了,两腿一用力,夹了一下驴,开始往前边赶路,也不敢苦头陀怎么处理。 苦头陀也犯难,他把手中的挎刀,单手折断,直接扔在了地上,又问为首的劫匪,“这箱子你还要不要了?” 劫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不敢。” 苦头陀捡了箱子,随后一跛一跛地追老和尚去了。 几位劫匪听着脚步声渐远,谁都没敢回头看一眼,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几把挎刀出神。 一劫匪道:“还真是一面之缘,命里不该有。” 其他人也一同感慨,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暗自庆幸。 可还没等他们站起来,苦头陀一跛一跛地又走来了,几位劫匪扑通扑通,又跪下来求饶命。 苦头陀道:“大师说了,你们几个跟我寺有段佛缘,跟上来。” 劫匪不从。 苦头陀表情开始变得不悦。 劫匪从了。 苦头陀又变得开心起来。 老和尚等他们追上来后,又轻夹驴肚,开始前行。 他对小和尚道:“小花花,以前师父问过你,咱们要是有钱了,你会怎么花,现在师父再问你一遍。” 小和尚嗯了一声。 老和尚道:“咱们现在有了六千两银票,如果师父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要花五千九百九十两,才能够治好,你会怎么办?” 小和尚想了想。 他轻咳了一下,回道:“师父,你可是我唯一的师父,我一定……大操大办!” 咚! 老和尚直接给了小和尚一个脑瓜嘣,“白养!” 小和尚揉了揉头,看向身后跟着的苦头陀与六名劫匪,问道:“师父,有什么善缘,不能在外面了了的?带到寺里,这么多张嘴。” 老和尚道:“寺庙修葺,靠你?还是靠我?还是靠那一个跛子?” 小和尚郁闷道:“那他们几天吃一顿饭啊?” 跟在后面的劫匪一听这个,胆汁差点都吓出来了。 搞什么啊? 劳力呗? 不管饭那种? 老和尚想了想,道:“他们佛缘深厚,想必,他们不会饿?” 几个劫匪听了这话,腿肚子都开始转筯了,这特么到底是不是和尚呀,这话怎么听着比我们还专业啊? 几位劫匪眼神开始交流。 姓廖的那位算命先生,到底是帮我们,还是坑我们啊? 他们……该不会是一伙的? 第94章 一面之缘 苦头陀的真诚,打动了拦路的几个劫匪。 他们将挎刀立在地上,一个个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有一个似乎笑点有点低,直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 苦头陀扭过头看了一眼老和尚,“大师,我说错什么了吗?” 老和尚微笑道:“没有,你做的很对。” 小和尚要下驴,老和尚拉了他一把,说道:“出家人不要遇到问题,就想暴力解决一切,”说着,他看向前方,双手合什,唱了一句佛号后,“几位施主,贫僧还要赶路,麻烦行个方便。” 为首的劫匪,止了笑,眼睛一直盯着苦头陀,“当然要行这个方便,把箱子留下。” 老和尚道:“施主一看就是与我佛有缘之人,苦头陀把箱子给这位施主留下。” 苦头陀‘哦’了一声,将身上的破烂僧衣脱下,蹲下来把箱子打开,将里边的银票取出,然后尽数用僧衣包裹起来,重新背上。 完了,苦头陀指着地上的箱子,“诺。” 为首的劫匪看傻眼了,老子要的是箱子,你给我什么? 呃! 好像对方是对的,劫匪把挎刀一扬,喊道:“老子要的是箱子吗?老子要的是那些。” 说着,劫匪又指向了苦头陀身上的僧衣。 老和尚:“阿弥陀佛,暴力虽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但管用,苦头陀,送他们一程。” 苦头陀应是。 为首的动匪哈哈大笑,指着老和尚三人,“原来是同行啊,来来,比划比划。”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几位劫匪,立即跟上,以扇形封住了老和尚的去路。 劫匪头目笑道:“姓廖的那位算命先生,说我今日侯在此地,将与六千两有一面之缘,果然如此,不愧是老神仙啊。” 又一劫匪道:“兄弟们这下发财了呀,哈哈哈。” 其余几位劫匪,全都拖刀拽地,向法号三人走来,脸上写满了幸福。 老和尚突然对小和尚说道:“听说廖半生这人,从来都不洗澡的。” 小和尚好奇问道:“为什么不洗澡?” “喜欢舔他的人多啊。”老和尚补了一句。 这话,可就把几位劫匪给惹毛了。 他们再不顾忌,几步远的距离,火速上前,举起挎刀,就朝着苦头陀身上砍去。 不玩虚的,先拿了银票再说。 呆会儿再跟老和尚论长短。 谁知,走路一跛一跛的苦头陀,反应可不慢,那几把挎刀劈来的瞬间,他就退开两步,看着那几把挎刀,从他面前劈下去,他还点评道:“慢了。” 为首的劫匪,有些心惊,第一时间就想到可能是遇见狠茬子了,他刀还没用老,就泄力反向上撩了一刀。 这次动作很快,并且刀身脱手,就是为了刺向苦头陀的咽喉。 他这一刀百试不爽,不知道要了多少过路的性命。 但今天,似乎就不灵了。 那刀脱了手,眼看刀尖就要切到苦头陀的脖子,确见苦头陀双手一合,夹住了刀身。 下一秒,苦头陀就拿住了刀把,一刀挥出,把那剩下五个劫匪的刀,给齐齐切断。 铛啷声连成一片。 五把挎刀的刀尖部分,掉落在地上,又弹起又掉落。 六个劫匪的心,也彻底掉到冰窖。 苦头陀将自己手中的挎刀,架在了为首的劫匪脖子上。 劫匪吓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老和尚在一旁的驴上,问道:“姓廖的那个,几时对你们说的?” 劫匪已经吓傻了,根本不敢吭声。 苦头陀轻轻用力一压,“回答大师的问题。” 劫匪这才道:“两天前。” 老和尚皱了皱眉,暗自骂道:“他算到贫僧能赚来六千两白银?” 他有些不信,又问道:“那算命先生后来往哪边走了?” 劫匪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老和尚便沉默了,两腿一用力,夹了一下驴,开始往前边赶路,也不敢苦头陀怎么处理。 苦头陀也犯难,他把手中的挎刀,单手折断,直接扔在了地上,又问为首的劫匪,“这箱子你还要不要了?” 劫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不敢。” 苦头陀捡了箱子,随后一跛一跛地追老和尚去了。 几位劫匪听着脚步声渐远,谁都没敢回头看一眼,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几把挎刀出神。 一劫匪道:“还真是一面之缘,命里不该有。” 其他人也一同感慨,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暗自庆幸。 可还没等他们站起来,苦头陀一跛一跛地又走来了,几位劫匪扑通扑通,又跪下来求饶命。 苦头陀道:“大师说了,你们几个跟我寺有段佛缘,跟上来。” 劫匪不从。 苦头陀表情开始变得不悦。 劫匪从了。 苦头陀又变得开心起来。 老和尚等他们追上来后,又轻夹驴肚,开始前行。 他对小和尚道:“小花花,以前师父问过你,咱们要是有钱了,你会怎么花,现在师父再问你一遍。” 小和尚嗯了一声。 老和尚道:“咱们现在有了六千两银票,如果师父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要花五千九百九十两,才能够治好,你会怎么办?” 小和尚想了想。 他轻咳了一下,回道:“师父,你可是我唯一的师父,我一定……大操大办!” 咚! 老和尚直接给了小和尚一个脑瓜嘣,“白养!” 小和尚揉了揉头,看向身后跟着的苦头陀与六名劫匪,问道:“师父,有什么善缘,不能在外面了了的?带到寺里,这么多张嘴。” 老和尚道:“寺庙修葺,靠你?还是靠我?还是靠那一个跛子?” 小和尚郁闷道:“那他们几天吃一顿饭啊?” 跟在后面的劫匪一听这个,胆汁差点都吓出来了。 搞什么啊? 劳力呗? 不管饭那种? 老和尚想了想,道:“他们佛缘深厚,想必,他们不会饿?” 几个劫匪听了这话,腿肚子都开始转筯了,这特么到底是不是和尚呀,这话怎么听着比我们还专业啊? 几位劫匪眼神开始交流。 姓廖的那位算命先生,到底是帮我们,还是坑我们啊? 他们……该不会是一伙的? 第95章 深宫锁智波 就在老和尚赶往雷音寺分寺的路上。 京城。 内城中一座中规中矩的院落中,黄宏伯正趴在卧室的床上,让一位下人给他上药。 他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怕人笑话。 上好了药,下人拿薄被给他盖上。 这时,又一位下人走进来,禀道:“老爷,娘娘来了。” 黄宏伯一激动,想要站起来,哎呀一声,又趴了下去,他扭头看着下人,“快,扶我起来。” 下人忙上前搀扶。 这时,一位打扮得很朴素的一位妇人,走了进来,开口道:“别动他了,你们都下去。” 一众下人连忙应是,小心地退了下去。 美妇人走到床前,将一旁的圆凳上的药拿走后,坐了下来。 黄宏伯开始有哭声。 美妇人白了黄宏伯一眼,伸手递给了黄宏伯一个白玉瓷瓶,“别装了,皇上要是想要你的命,就不打屁股,而是打你的后背,笞二十,足可要你的命。” 黄宏伯哭道:“娘娘入了宫,对娘家是一点也不关心了。” 美妇人听他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中官打你时,我就不求情了,让他们打你的大腿,苔二十,你三个月下不了床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能落个残疾。” 美妇人说完,直接半转身,不看黄宏伯。 “你……” 黄宏伯本想给美妇人诉苦,听她这么说,只好把苦往肚子里咽,“那你还不如求皇上把我打死,你没了我这窝囊哥哥,岂不更好?” 美妇不吭声,显然是在生气。 黄宏伯却是把压在枕头下的一封信,往美妇身前一递,“你看,这是薛九野那位甥外孙的杰作,皇上不是很早,就想要压制薛九野吗?这篇文章,可是实打实的反书。” 美妇不接。 黄宏伯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哥哥的连累你不能……” “你再说这些,我可就走了。”美妇说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 黄宏伯哭道:“碗儿,你还在记恨哥哥?” 黄碗停下了脚步,重新走回来,又坐下,她把手中的瓷瓶给了黄宏伯,说道:“我在宫里收到了母亲的信。” “信?”黄宏伯一怔,边接瓷瓶边问,“什么信?” 黄碗将信取出,交给了黄宏伯,他打开一看,“什么时候的事,在老二府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已入了深宫,按通例不得圣旨,是不能回家省亲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黄碗说着,把信撕了,“凤阳的事情,我已经问了,你们就不该惹那薛九野。” 黄宏伯气道:“我们这是惹他吗?是他砸了咱们黄府啊!” “叫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看不明白?”黄碗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黄宏伯道:“看什么不明白?” “薛九野曾为上柱国,天武卫都是他经手创立的,你们想耀武扬威,找个软柿子捏行不行?”黄碗气道。 黄宏伯越听越不对劲,他算是听出来了,黄碗这次出宫,好像不是给黄府出气来的。 这是教训起娘亲人的做事方式了。 黄宏伯直言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做为大宇的臣子,黄宏伯当然知道,母亲那封信,并不是真的要把黄碗叫到凤阳撑腰。 他们只想要黄碗一个态度,让她帮自己。 大宇律法,嫁入宫中,能被恩准回家几个时辰的,都能称为旷典,大多数时候能让亲人入宫看望,就已称得上皇恩浩荡,想出宫,很难。 妃子省亲,礼部有一套严格的规章流程。 相关人等如何迎,如何跪,如何退,如何起乐,如何饮宴,都要按流程来。 黄碗当然不能因为黄府与薛九野的事情,就去请旨省亲,那样当黄老夫人殡天时,她再想请旨,就难了。 所以,她这次乔装出宫,借口为黄宏伯送药,也是知道宇皇,想借她之口,让黄宏伯别再添乱。 别再脑子一热,就被人利用。 黄碗问道:“你觉得皇上,最在乎的是什么?” “倒薛!” “糊涂!”黄碗想骂自己的哥哥,太不争气,就这水平,还混朝堂,还是趁早回老家种田更好。 黄家或可再兴望一阵子。 黄宏伯听黄碗语气不好,苦思了片刻,问道:“那你说,皇上最在乎的是什么?” “我跟你也说不明白,但你总学过四书五经,你知道一个王朝,最怕同时遇见的三件事,是什么吗?”黄碗又问。 黄宏伯懒得想,直接问道:“是什么?” “一,百姓造反。二,权臣夺位。三,外族入侵,”黄碗伸出两根手指,“这次的事情,一下子牵扯两件,皇上只打了你二十下,你就知道皇上已是给了你多大的面子。” 黄宏伯微怔,“为什么?” “通云通合两府的灾情,比下面呈报的更为严重,这是其一,朝堂之上,兴起一股倒薛之风,疑似权臣争权夺位,你偏还掺合一脚,要把薛九野按死。你这是想薛死?还是想皇上死啊?” 黄碗说完,黄宏伯的冷汗就流个不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可是……”黄宏伯不甘心,看向了枕边的《西游记》文稿。 “大考期间,如此风云激荡,你不躲在通合府龟缩,还敢顶风作案,皇上不杀你,已是给我,给母亲天大的恩宠了,你晓不晓得?”黄碗说着,复又叹了口气。 黄府未来堪忧。 而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又实在出不上力。 “可这是倒薛的最好时机啊,”黄宏伯不甘心,把《西游记》文稿,又一次递向黄碗,“这是他甥外孙写的,你看,造反之意甚浓。” 黄碗道:“单凭这些,就能绊倒薛九野?未免太天真,石儿得罪那位才子,曾给了薛九野一首词,你可知道?” “词?”黄宏伯摇头。 “回去听听,有那首词背书,你这边就是说出花来,皇上也不会动薛九野的,”黄碗说着,站了起来,背对着黄宏伯又道:“赶紧回去,再呆下去,京城就是修罗场,第一个绞死的,就可能是你。” 说罢,黄碗直接走了出去,没再过多停留。 黄宏伯回忆着黄碗的话,叹道:“为兄若有你这等心智,何至于被他薛老匹夫欺负?” 第95章 深宫锁智波 就在老和尚赶往雷音寺分寺的路上。 京城。 内城中一座中规中矩的院落中,黄宏伯正趴在卧室的床上,让一位下人给他上药。 他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怕人笑话。 上好了药,下人拿薄被给他盖上。 这时,又一位下人走进来,禀道:“老爷,娘娘来了。” 黄宏伯一激动,想要站起来,哎呀一声,又趴了下去,他扭头看着下人,“快,扶我起来。” 下人忙上前搀扶。 这时,一位打扮得很朴素的一位妇人,走了进来,开口道:“别动他了,你们都下去。” 一众下人连忙应是,小心地退了下去。 美妇人走到床前,将一旁的圆凳上的药拿走后,坐了下来。 黄宏伯开始有哭声。 美妇人白了黄宏伯一眼,伸手递给了黄宏伯一个白玉瓷瓶,“别装了,皇上要是想要你的命,就不打屁股,而是打你的后背,笞二十,足可要你的命。” 黄宏伯哭道:“娘娘入了宫,对娘家是一点也不关心了。” 美妇人听他这么说,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中官打你时,我就不求情了,让他们打你的大腿,苔二十,你三个月下不了床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能落个残疾。” 美妇人说完,直接半转身,不看黄宏伯。 “你……” 黄宏伯本想给美妇人诉苦,听她这么说,只好把苦往肚子里咽,“那你还不如求皇上把我打死,你没了我这窝囊哥哥,岂不更好?” 美妇不吭声,显然是在生气。 黄宏伯却是把压在枕头下的一封信,往美妇身前一递,“你看,这是薛九野那位甥外孙的杰作,皇上不是很早,就想要压制薛九野吗?这篇文章,可是实打实的反书。” 美妇不接。 黄宏伯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哥哥的连累你不能……” “你再说这些,我可就走了。”美妇说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 黄宏伯哭道:“碗儿,你还在记恨哥哥?” 黄碗停下了脚步,重新走回来,又坐下,她把手中的瓷瓶给了黄宏伯,说道:“我在宫里收到了母亲的信。” “信?”黄宏伯一怔,边接瓷瓶边问,“什么信?” 黄碗将信取出,交给了黄宏伯,他打开一看,“什么时候的事,在老二府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已入了深宫,按通例不得圣旨,是不能回家省亲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黄碗说着,把信撕了,“凤阳的事情,我已经问了,你们就不该惹那薛九野。” 黄宏伯气道:“我们这是惹他吗?是他砸了咱们黄府啊!” “叫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看不明白?”黄碗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黄宏伯道:“看什么不明白?” “薛九野曾为上柱国,天武卫都是他经手创立的,你们想耀武扬威,找个软柿子捏行不行?”黄碗气道。 黄宏伯越听越不对劲,他算是听出来了,黄碗这次出宫,好像不是给黄府出气来的。 这是教训起娘亲人的做事方式了。 黄宏伯直言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做为大宇的臣子,黄宏伯当然知道,母亲那封信,并不是真的要把黄碗叫到凤阳撑腰。 他们只想要黄碗一个态度,让她帮自己。 大宇律法,嫁入宫中,能被恩准回家几个时辰的,都能称为旷典,大多数时候能让亲人入宫看望,就已称得上皇恩浩荡,想出宫,很难。 妃子省亲,礼部有一套严格的规章流程。 相关人等如何迎,如何跪,如何退,如何起乐,如何饮宴,都要按流程来。 黄碗当然不能因为黄府与薛九野的事情,就去请旨省亲,那样当黄老夫人殡天时,她再想请旨,就难了。 所以,她这次乔装出宫,借口为黄宏伯送药,也是知道宇皇,想借她之口,让黄宏伯别再添乱。 别再脑子一热,就被人利用。 黄碗问道:“你觉得皇上,最在乎的是什么?” “倒薛!” “糊涂!”黄碗想骂自己的哥哥,太不争气,就这水平,还混朝堂,还是趁早回老家种田更好。 黄家或可再兴望一阵子。 黄宏伯听黄碗语气不好,苦思了片刻,问道:“那你说,皇上最在乎的是什么?” “我跟你也说不明白,但你总学过四书五经,你知道一个王朝,最怕同时遇见的三件事,是什么吗?”黄碗又问。 黄宏伯懒得想,直接问道:“是什么?” “一,百姓造反。二,权臣夺位。三,外族入侵,”黄碗伸出两根手指,“这次的事情,一下子牵扯两件,皇上只打了你二十下,你就知道皇上已是给了你多大的面子。” 黄宏伯微怔,“为什么?” “通云通合两府的灾情,比下面呈报的更为严重,这是其一,朝堂之上,兴起一股倒薛之风,疑似权臣争权夺位,你偏还掺合一脚,要把薛九野按死。你这是想薛死?还是想皇上死啊?” 黄碗说完,黄宏伯的冷汗就流个不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可是……”黄宏伯不甘心,看向了枕边的《西游记》文稿。 “大考期间,如此风云激荡,你不躲在通合府龟缩,还敢顶风作案,皇上不杀你,已是给我,给母亲天大的恩宠了,你晓不晓得?”黄碗说着,复又叹了口气。 黄府未来堪忧。 而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又实在出不上力。 “可这是倒薛的最好时机啊,”黄宏伯不甘心,把《西游记》文稿,又一次递向黄碗,“这是他甥外孙写的,你看,造反之意甚浓。” 黄碗道:“单凭这些,就能绊倒薛九野?未免太天真,石儿得罪那位才子,曾给了薛九野一首词,你可知道?” “词?”黄宏伯摇头。 “回去听听,有那首词背书,你这边就是说出花来,皇上也不会动薛九野的,”黄碗说着,站了起来,背对着黄宏伯又道:“赶紧回去,再呆下去,京城就是修罗场,第一个绞死的,就可能是你。” 说罢,黄碗直接走了出去,没再过多停留。 黄宏伯回忆着黄碗的话,叹道:“为兄若有你这等心智,何至于被他薛老匹夫欺负?” 第96章 王二生身之母非吴氏 黄宏伯握紧了手中瓷瓶,反复回忆黄碗的话,随后,他便叫来一位下人,趴在床上,给凤阳家里又去一封信。 事情已经这样,暂时认栽,方是明智之举。 黄碗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他再听不懂,就真的不能在官场混下去了,否则,被人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 或许,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让黄碗出宫的原因。 皇上这是念着旧情呢! 黄宏伯将信交给下人,命下人火速送到家里,他也不再停留,让下人抬着他,上了马车,即刻离京。 此时。 凤阳监牢。 苏木正在默写《西游记》的第八回书,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也不用想着利用这《西游记》做文章,他便轻松许多。 正写着,李和光人还没到,喊声已传来。 “苏兄!苏兄!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苏木头也不抬,继续默写,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就发现李和光这人,不如宋斯年稳重,为人毛燥。 等李和光喘着粗气,来到了囚室门口后。 苏木仍未抬头,边默写边道:“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和光喘着粗气,“苏、苏兄,你还记不记得王小虎?” 苏木停了笔,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记得,他怎么了?又被抓进来了?不对啊,这算什么好消息?” 李和光自己扯开锁链,走了进来,把苏木的笔,放在了笔架上,双手拱拳祝贺道:“苏兄,你是被冤枉的,你知道吗?你马上就能出去。” 苏木怔了,“什么?” 李和光道:“王小虎的叔叔叫王二,那个被火烧掉的王二,是王小虎的亲生父亲。” “什么?”苏木懵圈,这什么狗血剧情啊。 李和光咽了口唾沫,激动解释道:“封兄,那个封兄他,他为了买通王二家属,几乎每天都缠着王二的那位老母亲,就在今天,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苏木摇头。 李和光道:“王二的老母亲,另有其人。” 苏木这下傻眼了,“你慢点说,我有点晕。” 摊上这样的情况,别说苏木有点晕,就是李和光都晕得不知东南西北,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李和光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后,终于将他们之后的遭遇,梳理出来,讲给苏木听。 原来,死的那个王二,是王小虎的生身父亲王大锤。 这王大锤与王二,是双甥子,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当时家中太穷,他们父母就把王二过继给了凤阳镇吴氏收养,谁知这边越过越穷,也就没能给王二娶到媳妇。 王大锤知道王二,但不想认,因为他也过得不好。 模样上,王二很邋遢,不如王大锤干净整洁,所以一般人见着他们,也不会往那方向联想。 王大锤得知苏木打伤了王二时,也没想过出面,毕竟苏木只是一个穷秀才,讹不出三瓜两枣。 可突然有一天,他从别的地方听到一个消息。 王二突然有了一笔钱,花钱开始大手大脚,他就上了心,找到了凤阳镇,想认回这个弟弟。 当然,认回的过程是艰难的。 王二始终没有同意,王大锤最后一次来凤阳镇以后,就莫名奇妙的失踪了两天,王二便剃了胡须,打扮整洁后,装扮成王大锤的样子,去了邻镇。 苏木听完这些,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他半晌才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李和光一拍自己的心口,邀功道:“当然是因为我啦。我与封兄,在两个时辰前又去找那王二的养母,想给她钱,他就把王二是领养的事情说了,我们便寻着这个线索,去了邻镇,结果就在路上遇到了王小虎。” 苏木点头,听得更加认真。 李和光继续道:“我一见着王小虎,就问,你知道不知道王大锤啊?他就说,那是他爹。” 苏木暗惊不已,世间事竟然如此巧合。 李和光就模仿着当时与王小虎对话的语气,说道:“王大锤是你爹?王小虎点了点头,忽地又摇了摇头,对我说‘我感觉现在这个爹,不是我以前的爹,我爹平时不说脏话,但他天天说脏话。’” 苏木有限的回忆中,记得很清楚,王二此人,语言粗鄙,浑然一个天生的无赖。 要不然,苏木也不可能因为他调戏陆云兮,就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说粗话,是很明显的特征之一。 “后来呢?”苏木追问道。 李和光道:“然后,我与封兄一听,就感觉不太对劲,猜测苏兄你,可能遇到了李代桃僵的事情,就赶紧让王小虎领着我们回家。” 苏木点头,听得惊心动魄。 李和光又咽了一口唾沫,把袖子一撸,坐下说道:“然后,我们就到了王小虎家,王二正在院中井旁打水,我看着背影,直接喊道:王二!我死的好冤啊王二。” 说到这儿,李和光对苏木笑道:“你猜我说了这些,王二什么反应?” 苏木摇头,表情逐渐放松。 李和光笑过之后,说:“他……哈哈哈……他直接跪在井旁,不停地叩首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来找我。” “见这一情况,我们知道一路上,猜的全对,便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王二的头发,我上前后,按着卷宗上记录的地方,一摸那王二的头,发现真有一个刚好的结疤口。” 李和光说着,拍着大腿,又对苏木道:“这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苏木嚯地一下子,坐在了草席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李和光扶住苏木,笑道:“苏兄,宋兄他已经亲自去凤阳边界找门知县去了,等他们一回来,你就沉冤昭雪了啊!” 苏木已高兴的说不出话来,这真峰回路转了。 他拍着李和光的肩膀,惊喜交加,“没想到你们居然心细如发,窥破这一细节,李兄,你我不愧是刎颈之交啊!” 李和光突然一摆手,耸肩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知道王二现在的母亲,不是生母,也是受人指点。” 说着,李和光这才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张小纸条,一边交给苏木,一边道:“一个没有署名的人给我们的,你看。” 苏木接了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有一行绢秀小字。 王二生身之母非吴氏。 第96章 王二生身之母非吴氏 黄宏伯握紧了手中瓷瓶,反复回忆黄碗的话,随后,他便叫来一位下人,趴在床上,给凤阳家里又去一封信。 事情已经这样,暂时认栽,方是明智之举。 黄碗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他再听不懂,就真的不能在官场混下去了,否则,被人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 或许,这也是皇上,为什么让黄碗出宫的原因。 皇上这是念着旧情呢! 黄宏伯将信交给下人,命下人火速送到家里,他也不再停留,让下人抬着他,上了马车,即刻离京。 此时。 凤阳监牢。 苏木正在默写《西游记》的第八回书,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也不用想着利用这《西游记》做文章,他便轻松许多。 正写着,李和光人还没到,喊声已传来。 “苏兄!苏兄!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苏木头也不抬,继续默写,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就发现李和光这人,不如宋斯年稳重,为人毛燥。 等李和光喘着粗气,来到了囚室门口后。 苏木仍未抬头,边默写边道:“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和光喘着粗气,“苏、苏兄,你还记不记得王小虎?” 苏木停了笔,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记得,他怎么了?又被抓进来了?不对啊,这算什么好消息?” 李和光自己扯开锁链,走了进来,把苏木的笔,放在了笔架上,双手拱拳祝贺道:“苏兄,你是被冤枉的,你知道吗?你马上就能出去。” 苏木怔了,“什么?” 李和光道:“王小虎的叔叔叫王二,那个被火烧掉的王二,是王小虎的亲生父亲。” “什么?”苏木懵圈,这什么狗血剧情啊。 李和光咽了口唾沫,激动解释道:“封兄,那个封兄他,他为了买通王二家属,几乎每天都缠着王二的那位老母亲,就在今天,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苏木摇头。 李和光道:“王二的老母亲,另有其人。” 苏木这下傻眼了,“你慢点说,我有点晕。” 摊上这样的情况,别说苏木有点晕,就是李和光都晕得不知东南西北,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李和光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后,终于将他们之后的遭遇,梳理出来,讲给苏木听。 原来,死的那个王二,是王小虎的生身父亲王大锤。 这王大锤与王二,是双甥子,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当时家中太穷,他们父母就把王二过继给了凤阳镇吴氏收养,谁知这边越过越穷,也就没能给王二娶到媳妇。 王大锤知道王二,但不想认,因为他也过得不好。 模样上,王二很邋遢,不如王大锤干净整洁,所以一般人见着他们,也不会往那方向联想。 王大锤得知苏木打伤了王二时,也没想过出面,毕竟苏木只是一个穷秀才,讹不出三瓜两枣。 可突然有一天,他从别的地方听到一个消息。 王二突然有了一笔钱,花钱开始大手大脚,他就上了心,找到了凤阳镇,想认回这个弟弟。 当然,认回的过程是艰难的。 王二始终没有同意,王大锤最后一次来凤阳镇以后,就莫名奇妙的失踪了两天,王二便剃了胡须,打扮整洁后,装扮成王大锤的样子,去了邻镇。 苏木听完这些,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他半晌才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李和光一拍自己的心口,邀功道:“当然是因为我啦。我与封兄,在两个时辰前又去找那王二的养母,想给她钱,他就把王二是领养的事情说了,我们便寻着这个线索,去了邻镇,结果就在路上遇到了王小虎。” 苏木点头,听得更加认真。 李和光继续道:“我一见着王小虎,就问,你知道不知道王大锤啊?他就说,那是他爹。” 苏木暗惊不已,世间事竟然如此巧合。 李和光就模仿着当时与王小虎对话的语气,说道:“王大锤是你爹?王小虎点了点头,忽地又摇了摇头,对我说‘我感觉现在这个爹,不是我以前的爹,我爹平时不说脏话,但他天天说脏话。’” 苏木有限的回忆中,记得很清楚,王二此人,语言粗鄙,浑然一个天生的无赖。 要不然,苏木也不可能因为他调戏陆云兮,就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说粗话,是很明显的特征之一。 “后来呢?”苏木追问道。 李和光道:“然后,我与封兄一听,就感觉不太对劲,猜测苏兄你,可能遇到了李代桃僵的事情,就赶紧让王小虎领着我们回家。” 苏木点头,听得惊心动魄。 李和光又咽了一口唾沫,把袖子一撸,坐下说道:“然后,我们就到了王小虎家,王二正在院中井旁打水,我看着背影,直接喊道:王二!我死的好冤啊王二。” 说到这儿,李和光对苏木笑道:“你猜我说了这些,王二什么反应?” 苏木摇头,表情逐渐放松。 李和光笑过之后,说:“他……哈哈哈……他直接跪在井旁,不停地叩首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来找我。” “见这一情况,我们知道一路上,猜的全对,便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王二的头发,我上前后,按着卷宗上记录的地方,一摸那王二的头,发现真有一个刚好的结疤口。” 李和光说着,拍着大腿,又对苏木道:“这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苏木嚯地一下子,坐在了草席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李和光扶住苏木,笑道:“苏兄,宋兄他已经亲自去凤阳边界找门知县去了,等他们一回来,你就沉冤昭雪了啊!” 苏木已高兴的说不出话来,这真峰回路转了。 他拍着李和光的肩膀,惊喜交加,“没想到你们居然心细如发,窥破这一细节,李兄,你我不愧是刎颈之交啊!” 李和光突然一摆手,耸肩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知道王二现在的母亲,不是生母,也是受人指点。” 说着,李和光这才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张小纸条,一边交给苏木,一边道:“一个没有署名的人给我们的,你看。” 苏木接了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有一行绢秀小字。 王二生身之母非吴氏。 第97章 送你们上路的人 字很秀气,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字。 苏木看了一会儿,问道:“白凤仙给你们的?” 李和光摇头。 苏木也觉得不像是白凤仙的性格,这女子在凤阳,除了薛九野,几乎没怕的人。 真要是让她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通知薛九野来办,而不是通过李和光与封修春来办。 会是谁呢? 苏木把纸条收了起来,囚室中的小强们,开始站起来恭贺苏木即将出狱,他们也替苏木高兴。 对面囚室的老者,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反转,也由衷地对苏木说道:“看来,你要先我一步出去了。” 苏木惊喜过后,突然对李和光道:“对了,王二此人,现在何处?” “仍在邻镇。”李和光回道。 苏木一怔,忙开口问:“怎么没有带回来。” 李和光就道:“王二说了,有人亲手杀死了王大锤,而这个人是黄府大管家蔡祖康,他不敢回凤阳,他不想死。” 苏木道:“他亲眼所见?” 李和光点点头,说道:“我告诉他,回凤阳有我们保护你,你不仅不会出事,我们还帮你讨回这个公道,但他已吓破了胆。” 苏木双手握在一起,指关节按得咯嘣咯嘣响。 李和光道:“我先回来报告你这个好消息,封兄说了,晚些时候,他就是绑也会把王二绑来,让他在门知县的大堂里还你清白。” 苏木伸出双手,握住了李和光的双肩,张了张嘴,发现除了说谢谢,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 苏木神情一变,他问道:“你们回到凤阳,可有把这件事情,说给外人听?” 李和光道:“我就只对宋兄说了啊,也是为了让他通过钱县丞,把门知县请回来,你知道,凤阳边界,出了大乱子。” 苏木忙道:“可有第三人在场?” 李和光挠着头,说道:“当时人不少,都是聚在一起,结伴准备往省城的书生们,他们听到了,不过,苏兄你放心,这些人都是向着你的。” 苏木道:“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李兄,再麻烦你一件事。” 李和光啪地一下子站得笔直。 苏木突然一恍神,摇了摇头,对小强道:“小强兄,苏木有事相求。” “但讲无妨。”小强站了起来。 苏木低头一沉思,便道:“麻烦小强兄,前往邻镇,去接应封修春,我怕路上遇到歹人。” 小强应了一个好字,向李和光问清了路,便直接去了。 苏木这才对李和光道:“李兄,麻烦你此刻,去一趟凤阳卫,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我舅姥爷。” “好。” 李和光没有停留,转身就跑了出去。 李和光知道,苏木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苏木之所以被按在牢里出不去,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因为黄石。 现在,困住苏木的事件,已经不存在了。 但如果黄石不死心,或者有其它目的,那么,王二的生命,就跟手中正滑落的鸡蛋一样,又死又生。 不能不防备黄府的人,知道这件事,再生事端。 苏木等小强与李和光走后,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想着事情,居然走到这一步,不禁悲喜交加。 果然,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放弃,生活总会给出奇迹。 “黄石!你外公我要出来了!” 苏木恨得牙都痒痒,受了这么多委屈,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黄石关起来,让他受一遍自己遭过的罪。 绝不能凭白受这么多苦,等大理寺少卿一来,再大度地说一句,一笑泯恩仇。 那不可能! 此时。 黄府。 一位下人进了黄石内屋当中,把李和光说给宋斯年的话,重复了一遍。 黄石听得懵圈之极。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府上粮食被搬空,用来保命的厌胜物被和尚曝光,上京城告状的父亲被笞刑,结果,又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感觉处处有人跟他做对,就是不想让他顺心。 黄石情绪一激动,感觉身体又想要痉挛,他忙拿起桌上的树枝,嗖地一下放进嘴里,使劲咬着不动。 好半天,顺了口气之后,他拿掉树枝,低吼道:“阿四!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去!把阿四找来。” 下人应是后,退了出去。 说来也巧,下人刚走,阿四就推门走了进来,对黄石道:“确认了,事情是真的,老爷被打,马赛科正在前往凤阳县,大理寺要复审苏木一案。” 黄石看向阿四,停顿了两个呼吸,说道:“阿四,能不能最后替我做件事。” 阿四微眯双眼,认真点了点头。 黄石就道:“蔡祖康杀死的王二,不是王二,而是他的胞哥王大锤,此时,王二正被苏木的朋友,从老王庄带回来,阿四,如果王二活着回到凤阳,我的一切计划,就泡汤了。” 阿四道:“公子,我只能帮你这最后一次了。” 黄石郑重颔首。 阿四见黄石仍不改这一请求,便轻轻一点头,退出了房间。 黄石望着门外,心里五味杂陈。 此时。 老王庄通往凤阳镇的一条要道上,封修春牵着一匹马,将王二捆得很结实,驼在马背上。 封修春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要害死的人,是大宇未来的第一文豪?” 王二道:“我不想死这有错吗?” 封修春又道:“太史公曾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这样苟活,却让大宇损失一位千古文豪,使大宇在历史中,暗淡无光亮,你罪大恶极,你知道吗?” “我不想死。” 王二在马背上挣扎,“你放了我,我要回了凤阳,姓黄的不会放过我的,他想利用我的死,按死那姓苏的。” 封修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二叫苦道:“我哪儿知道?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我行吗?” 正说着,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位白衣青年,他头上顶了一个斗笠,看不清容貌。 白衣青年拦在路中间,双臂抱着一把长剑,风吹过时,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封修春勒停了马。 他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望着白衣青年,拱手道:“一鸣书坊封修春,朋友,你是什么人?” 白衣青年淡淡道:“送你们上路的人。” 第97章 送你们上路的人 字很秀气,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字。 苏木看了一会儿,问道:“白凤仙给你们的?” 李和光摇头。 苏木也觉得不像是白凤仙的性格,这女子在凤阳,除了薛九野,几乎没怕的人。 真要是让她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会通知薛九野来办,而不是通过李和光与封修春来办。 会是谁呢? 苏木把纸条收了起来,囚室中的小强们,开始站起来恭贺苏木即将出狱,他们也替苏木高兴。 对面囚室的老者,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反转,也由衷地对苏木说道:“看来,你要先我一步出去了。” 苏木惊喜过后,突然对李和光道:“对了,王二此人,现在何处?” “仍在邻镇。”李和光回道。 苏木一怔,忙开口问:“怎么没有带回来。” 李和光就道:“王二说了,有人亲手杀死了王大锤,而这个人是黄府大管家蔡祖康,他不敢回凤阳,他不想死。” 苏木道:“他亲眼所见?” 李和光点点头,说道:“我告诉他,回凤阳有我们保护你,你不仅不会出事,我们还帮你讨回这个公道,但他已吓破了胆。” 苏木双手握在一起,指关节按得咯嘣咯嘣响。 李和光道:“我先回来报告你这个好消息,封兄说了,晚些时候,他就是绑也会把王二绑来,让他在门知县的大堂里还你清白。” 苏木伸出双手,握住了李和光的双肩,张了张嘴,发现除了说谢谢,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 苏木神情一变,他问道:“你们回到凤阳,可有把这件事情,说给外人听?” 李和光道:“我就只对宋兄说了啊,也是为了让他通过钱县丞,把门知县请回来,你知道,凤阳边界,出了大乱子。” 苏木忙道:“可有第三人在场?” 李和光挠着头,说道:“当时人不少,都是聚在一起,结伴准备往省城的书生们,他们听到了,不过,苏兄你放心,这些人都是向着你的。” 苏木道:“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李兄,再麻烦你一件事。” 李和光啪地一下子站得笔直。 苏木突然一恍神,摇了摇头,对小强道:“小强兄,苏木有事相求。” “但讲无妨。”小强站了起来。 苏木低头一沉思,便道:“麻烦小强兄,前往邻镇,去接应封修春,我怕路上遇到歹人。” 小强应了一个好字,向李和光问清了路,便直接去了。 苏木这才对李和光道:“李兄,麻烦你此刻,去一趟凤阳卫,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我舅姥爷。” “好。” 李和光没有停留,转身就跑了出去。 李和光知道,苏木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苏木之所以被按在牢里出不去,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因为黄石。 现在,困住苏木的事件,已经不存在了。 但如果黄石不死心,或者有其它目的,那么,王二的生命,就跟手中正滑落的鸡蛋一样,又死又生。 不能不防备黄府的人,知道这件事,再生事端。 苏木等小强与李和光走后,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想着事情,居然走到这一步,不禁悲喜交加。 果然,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不放弃,生活总会给出奇迹。 “黄石!你外公我要出来了!” 苏木恨得牙都痒痒,受了这么多委屈,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黄石关起来,让他受一遍自己遭过的罪。 绝不能凭白受这么多苦,等大理寺少卿一来,再大度地说一句,一笑泯恩仇。 那不可能! 此时。 黄府。 一位下人进了黄石内屋当中,把李和光说给宋斯年的话,重复了一遍。 黄石听得懵圈之极。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府上粮食被搬空,用来保命的厌胜物被和尚曝光,上京城告状的父亲被笞刑,结果,又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感觉处处有人跟他做对,就是不想让他顺心。 黄石情绪一激动,感觉身体又想要痉挛,他忙拿起桌上的树枝,嗖地一下放进嘴里,使劲咬着不动。 好半天,顺了口气之后,他拿掉树枝,低吼道:“阿四!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去!把阿四找来。” 下人应是后,退了出去。 说来也巧,下人刚走,阿四就推门走了进来,对黄石道:“确认了,事情是真的,老爷被打,马赛科正在前往凤阳县,大理寺要复审苏木一案。” 黄石看向阿四,停顿了两个呼吸,说道:“阿四,能不能最后替我做件事。” 阿四微眯双眼,认真点了点头。 黄石就道:“蔡祖康杀死的王二,不是王二,而是他的胞哥王大锤,此时,王二正被苏木的朋友,从老王庄带回来,阿四,如果王二活着回到凤阳,我的一切计划,就泡汤了。” 阿四道:“公子,我只能帮你这最后一次了。” 黄石郑重颔首。 阿四见黄石仍不改这一请求,便轻轻一点头,退出了房间。 黄石望着门外,心里五味杂陈。 此时。 老王庄通往凤阳镇的一条要道上,封修春牵着一匹马,将王二捆得很结实,驼在马背上。 封修春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要害死的人,是大宇未来的第一文豪?” 王二道:“我不想死这有错吗?” 封修春又道:“太史公曾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这样苟活,却让大宇损失一位千古文豪,使大宇在历史中,暗淡无光亮,你罪大恶极,你知道吗?” “我不想死。” 王二在马背上挣扎,“你放了我,我要回了凤阳,姓黄的不会放过我的,他想利用我的死,按死那姓苏的。” 封修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二叫苦道:“我哪儿知道?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我行吗?” 正说着,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位白衣青年,他头上顶了一个斗笠,看不清容貌。 白衣青年拦在路中间,双臂抱着一把长剑,风吹过时,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封修春勒停了马。 他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望着白衣青年,拱手道:“一鸣书坊封修春,朋友,你是什么人?” 白衣青年淡淡道:“送你们上路的人。” 第98章 你丫力很大吗 封修春见对方来者不善,驻足回身望了一眼王二。 此时的王二,早已面无血色。 封修春手握缰绳,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脱身之法,他曾听宋斯年与李和光提过,苏木得罪了黄石。 所以,他有预感,将来有可能会因为黄石的禁脔,而变得被动。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会来的这么快。 封修春往后小心地退了一步,想将马头拔转回去,他觉得白衣青年很拽,但跑起来,还是得相信这匹马的速度。 白衣青年注意到了封修春的动作,没有废话,抱臂的双手,突然一松,那长剑自由落体。 剑落一半,白衣青年踢出一脚。 就见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封修春刺了过去。 封修春见状,赶紧拉了一下马头,却见白衣青年的剑尖,刺透了马的脖子。 剑尖距离封修春的眼睛,只差三寸。 马吃痛,瞬间栽倒,王二也在它摔倒的同时,从马身上摔了下来,滚到了路边。 王二身上被绑得结实,不能动弹,落地后,叫骂道:“杂草的,我王二休矣。” 封修春听着王二这时候还有心情拽一句戏文,扭头瞅了他一眼,便不再打算逃跑。 因为他感觉到了。 单是脚踢长剑,隔了这么远,就能把马杀死来看,那他跑与不跑,没有区别。 都是死。 封修春知道来人杀意很浓,他不仅不动弹,还伸出手制止白衣青年上前,他道:“既然要死了,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白衣青年正准备抬脚,听得封修春这么说,便点头道:“问。” “你是黄石请来的?”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 但默认已是最好的回答。 封修春接着道:“封某游历天下,认识不少豪杰,像你这样的高手,为何屈居一个纨绔左右?你可知道……黄石要害死的人,对我们大宇朝,是何等重要的人吗?” 白衣青年道:“你问完了吗?” 封修春见白衣青年油盐不进,道:“黄石,给了你多少钱?封某愿意出双倍。” “呵呵!” 白衣青年听到这句话,冷笑道:“你以为有钱,很了不起是?那你怎么不出三倍的价格?” “成交!”封修春立即抢答道。 白衣青年顿时一僵,谁特么给你讲条件了? “好了,该上路了!” 白衣青年迈步向前,压迫感十足。 封修春发现他想跑,可这腿,竟然在对方的气场下,有些不听使唤,开始打颤儿。 锵! 突然一道金石之音,在封修春与白衣青年的中间响起,一块石子激射而至,刚好打在另一块石头上,炸出一个碗口大的小坑。 从斜刺里闪出了两道身影,他们动作之快,让人几乎花了眼。 封修春扭头过去一看,顿时喜不自禁,“小强兄,小小强兄!你们来的真是太巧了。” 白衣青年头上的斗笠未摘,但也能看出,他有往小强方向看去的细微动作。 小强轻吁了一口气,来到路上,看到只死了一匹马,王二与封修春都还活着,便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封修春身边,将封修春挡在身后,直视着白衣青年,对封修春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封兄,你辛苦了,王二就将给我们兄弟带到凤阳。” 封修春连连点头。 白衣青年呵笑道:“你问过我了吗?” 小强道:“用得着吗?” 二人对话毕,空气也仿佛为之凝固。 封修春则赶紧去给王二松绑,背着王二逃命,肯定是不行的。 他这边刚给王二松绑,就见小强与小小强一起迎上白衣青年,三个人拳脚相加,瞬间斗成一团。 尘土飞扬,砰砰声不绝于耳。 封修春这边刚把王二松绑,小强与小小强就与白衣青年分开,各站一边,又静止不动。 打得很快,封修春都还没看出什么,就像结束了一样。 但是,封修春低头的一瞬间,看到小强与小小强二人紧握的拳头的虎口处,居然在淌血。 “小强兄,小小强兄!” 封修春再看对面白衣青年,斗笠已然掉了,但他脸上的绢布,居然还在。 “带王二走。”小强也觉得情况不妙。 这白衣青年果然不是善茬,身手十分了得。 小强刚开始还因为小小强追上来,有些不开心,觉得被苏木与师父给小瞧了,但现在他知道,幸亏是苏木把小小强也叫上了。 不然,他可能没法活着回去。 白衣青年就是阿四,他看着小强与小小强淌血的虎口,淡淡道:“自不量力。” 小强跟苏木呆得久了,听到被嘲讽,顿时回道:“你丫(压),力很大吗?” 白衣青年听得一懵,第一时间竟没听懂。 倒是封修春,闻言看向小强,觉得小强此刻说话怎么苏里苏气的? 还略带京城口音。 白衣青年不想再拖下去,他单手一指刺在马脖子上的剑,往回一收,耳听得蹭地一声响,那剑仿佛有灵性一般,往回飞去。 小强早预备他这一手,等长剑飞起的瞬间,他徒手往剑柄处抓去。 锵地一声,他扣下了那柄剑。 长剑在小强手中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小强也没客气,徒手将之撅折,往路边的灌木丛随手一扔。 “好胆!” 阿四怒了,提身上前,白衣翻动间,鼓荡起一阵阵疾风,压得小强与小小强喘息艰难。 封修春本想带着王二跑,无奈王二不跟他跑,没了绑绳的王二,开始往凤阳相反的方向跑去。 王二在前面跑,封修春在后面追。 不一会儿,二人就没了身影。 阿四见王二跑了,又发现短时间内,竟然不能将小强二人杀死,只好强提真气,将两人震退。 但小强与小小强,怎能让他如愿? 他们被震退两步后,毅然再上,又将阿四拦住。 阿四怒气横生,佯装追击王二,忽地顿住脚尖,翻掌给了小强一掌,又肘击到了小小强的心口。 小强与小小强顷刻间口吐血沫,倒飞出去。 二人携手,不敌阿四。 “哼!”阿四收了掌,望了二人一眼,转身朝着王二的方向要追过去。 倐然间。 四野之中,响起一道女孩儿的傲娇喝声。 “我让你走了吗?” 第98章 你丫力很大吗 封修春见对方来者不善,驻足回身望了一眼王二。 此时的王二,早已面无血色。 封修春手握缰绳,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脱身之法,他曾听宋斯年与李和光提过,苏木得罪了黄石。 所以,他有预感,将来有可能会因为黄石的禁脔,而变得被动。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会来的这么快。 封修春往后小心地退了一步,想将马头拔转回去,他觉得白衣青年很拽,但跑起来,还是得相信这匹马的速度。 白衣青年注意到了封修春的动作,没有废话,抱臂的双手,突然一松,那长剑自由落体。 剑落一半,白衣青年踢出一脚。 就见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封修春刺了过去。 封修春见状,赶紧拉了一下马头,却见白衣青年的剑尖,刺透了马的脖子。 剑尖距离封修春的眼睛,只差三寸。 马吃痛,瞬间栽倒,王二也在它摔倒的同时,从马身上摔了下来,滚到了路边。 王二身上被绑得结实,不能动弹,落地后,叫骂道:“杂草的,我王二休矣。” 封修春听着王二这时候还有心情拽一句戏文,扭头瞅了他一眼,便不再打算逃跑。 因为他感觉到了。 单是脚踢长剑,隔了这么远,就能把马杀死来看,那他跑与不跑,没有区别。 都是死。 封修春知道来人杀意很浓,他不仅不动弹,还伸出手制止白衣青年上前,他道:“既然要死了,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白衣青年正准备抬脚,听得封修春这么说,便点头道:“问。” “你是黄石请来的?” 白衣青年没有回答。 但默认已是最好的回答。 封修春接着道:“封某游历天下,认识不少豪杰,像你这样的高手,为何屈居一个纨绔左右?你可知道……黄石要害死的人,对我们大宇朝,是何等重要的人吗?” 白衣青年道:“你问完了吗?” 封修春见白衣青年油盐不进,道:“黄石,给了你多少钱?封某愿意出双倍。” “呵呵!” 白衣青年听到这句话,冷笑道:“你以为有钱,很了不起是?那你怎么不出三倍的价格?” “成交!”封修春立即抢答道。 白衣青年顿时一僵,谁特么给你讲条件了? “好了,该上路了!” 白衣青年迈步向前,压迫感十足。 封修春发现他想跑,可这腿,竟然在对方的气场下,有些不听使唤,开始打颤儿。 锵! 突然一道金石之音,在封修春与白衣青年的中间响起,一块石子激射而至,刚好打在另一块石头上,炸出一个碗口大的小坑。 从斜刺里闪出了两道身影,他们动作之快,让人几乎花了眼。 封修春扭头过去一看,顿时喜不自禁,“小强兄,小小强兄!你们来的真是太巧了。” 白衣青年头上的斗笠未摘,但也能看出,他有往小强方向看去的细微动作。 小强轻吁了一口气,来到路上,看到只死了一匹马,王二与封修春都还活着,便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封修春身边,将封修春挡在身后,直视着白衣青年,对封修春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封兄,你辛苦了,王二就将给我们兄弟带到凤阳。” 封修春连连点头。 白衣青年呵笑道:“你问过我了吗?” 小强道:“用得着吗?” 二人对话毕,空气也仿佛为之凝固。 封修春则赶紧去给王二松绑,背着王二逃命,肯定是不行的。 他这边刚给王二松绑,就见小强与小小强一起迎上白衣青年,三个人拳脚相加,瞬间斗成一团。 尘土飞扬,砰砰声不绝于耳。 封修春这边刚把王二松绑,小强与小小强就与白衣青年分开,各站一边,又静止不动。 打得很快,封修春都还没看出什么,就像结束了一样。 但是,封修春低头的一瞬间,看到小强与小小强二人紧握的拳头的虎口处,居然在淌血。 “小强兄,小小强兄!” 封修春再看对面白衣青年,斗笠已然掉了,但他脸上的绢布,居然还在。 “带王二走。”小强也觉得情况不妙。 这白衣青年果然不是善茬,身手十分了得。 小强刚开始还因为小小强追上来,有些不开心,觉得被苏木与师父给小瞧了,但现在他知道,幸亏是苏木把小小强也叫上了。 不然,他可能没法活着回去。 白衣青年就是阿四,他看着小强与小小强淌血的虎口,淡淡道:“自不量力。” 小强跟苏木呆得久了,听到被嘲讽,顿时回道:“你丫(压),力很大吗?” 白衣青年听得一懵,第一时间竟没听懂。 倒是封修春,闻言看向小强,觉得小强此刻说话怎么苏里苏气的? 还略带京城口音。 白衣青年不想再拖下去,他单手一指刺在马脖子上的剑,往回一收,耳听得蹭地一声响,那剑仿佛有灵性一般,往回飞去。 小强早预备他这一手,等长剑飞起的瞬间,他徒手往剑柄处抓去。 锵地一声,他扣下了那柄剑。 长剑在小强手中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小强也没客气,徒手将之撅折,往路边的灌木丛随手一扔。 “好胆!” 阿四怒了,提身上前,白衣翻动间,鼓荡起一阵阵疾风,压得小强与小小强喘息艰难。 封修春本想带着王二跑,无奈王二不跟他跑,没了绑绳的王二,开始往凤阳相反的方向跑去。 王二在前面跑,封修春在后面追。 不一会儿,二人就没了身影。 阿四见王二跑了,又发现短时间内,竟然不能将小强二人杀死,只好强提真气,将两人震退。 但小强与小小强,怎能让他如愿? 他们被震退两步后,毅然再上,又将阿四拦住。 阿四怒气横生,佯装追击王二,忽地顿住脚尖,翻掌给了小强一掌,又肘击到了小小强的心口。 小强与小小强顷刻间口吐血沫,倒飞出去。 二人携手,不敌阿四。 “哼!”阿四收了掌,望了二人一眼,转身朝着王二的方向要追过去。 倐然间。 四野之中,响起一道女孩儿的傲娇喝声。 “我让你走了吗?” 第99章 临兵斗者到此一游 阿四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再踏出一步,随时有可能从他预料不到的地方,受到重创。 这是一种很克制他的声波干扰。 阿四提了真气,全力做出防御状,很快便锁定了声源。 他转了身望向远处,只见一道青绿色的身影,如踏凌波微步般向这边走来,几乎眨眼功夫,就到了他的面前。 小强与小小强同时叫道:“师姐?!” 小锦白了二人一眼,“别叫我师姐,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太给师父丢脸了!” 小强与小小强同时低头,互视了一眼,觉得有些委屈。 阿四看向小锦,笑道:“你很能打是吗?” 小锦将手中剑,抬起指着阿四,“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你亡,你挑一个。” 阿四呵道:“就凭你?” 音未落,小锦手中的剑,带着剑鞘已经拍到了阿四的头上,只一下就把阿四带着的绢布给打掉了。 而小锦仿佛从一开始,都好像没有动过,剑鞘拍阿四的头,就像是一闪而过的残影。 “凭我还不够吗?”小锦说着,又抬了手。 铛。 但这一次,小锦的剑鞘没能击在阿四身上,阿四的白袍仿佛被灌满了风,突然鼓胀起来,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保护罩。 砰! 一声轻响过后,阿四的白袍炸开,露出了健壮的上半身,在他的肋下,居然有四个字,仿佛抹了金粉似的,很是醒目。 小锦点评道:“油腻!” 一旁休息的小强,看着阿四肋下,问身边的小小强,“你看,有刺青,像是刺了四个字。” 小小强也瞅了过来。 他看清后,点头道:“果然有字。常听人说,有刺青的人,通常都不是好人!” “谁说的,”小强反驳道:“你忘记苏兄给咱们讲的岳飞将军的故事了吗?岳飞将军身上,也刻了四个字。” 小小强抹掉了嘴角的血,赶紧道:“对对,我忘记岳飞将军了,对了,他这四个字,怎么刺在肋下了?这是什么字?” 小强摇头,“不认识,对了,岳飞将军身上刺的什么字?” 小小强嗯了半天,道:“好像是什么报来着……” “我想起来了,”小强一拍大腿,“岳将军身上刺的是到(报)此一游。” 小锦被这两人给打败了,看来他们,是被苏木毒害得太深,都这时候了,还在耍贫嘴。 不过,这两人的话,好像真有效果。 阿四肋下的字,好像并没有给他提供助力,并没有将他的真气拔高多少。 小锦去了剑鞘后,提剑朝阿四刺了过去。 阿四伸开双手画圆,口中念道:“临、兵、斗、者……” 他的话音很慢,动作也慢,但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场在形成。 小强在旁边道:“临兵斗者到此一游?” 噗! 阿四只觉得心口被人噗呲一刀,扎了一个透心凉,好好的九字真言,愣是被小强给祸祸得吟唱不出来。 眼见小锦的剑尖要刺中他,他顿时往后跳了一步,转身逃了。 小强便赶紧与小小强,朝着王二与封修春跑的方向追去,小锦去追阿四。 此刻。 凤阳、凤舞与通云府的交界处。 钱信英把赶来的宋斯年,领到了门右平的临时帐篷里。 宋斯年说明了来意后,门右平一边查看账本,一边对宋斯年道:“此事,会有你的恩师马赛科接手,不需我再行出面,况且,这边……” “大人。” 宋斯年上前一步,“门知县,我恩师虽骑马赶路,可来到凤阳,还须两三日,而且,一旦一切照流程来办,苏兄他拿到照身帖的时间,肯定要错过乡试的。” 门右平微微颔首,“即使我今天就给他翻案,小苏拿到正式的照身帖,也来不及乡试的。” 宋斯年道:“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门右平便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坚持?” “苏兄曾说:‘一次犯罪不过污染了水流,而一次不公正的司法,却会污染整个水源。’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门知县曾为奉天府尹,何不在此天灾降临之日,还苏木一个公道,给天下人注入一汪活水?以安民心!” 宋斯年慷慨陈词,说得掷地有声。 门右平看着宋斯年,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那种傲骨。 他咽了口唾沫,舔了下嘴唇,转头对钱县丞道:“信英,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县衙,重审苏木一案,这里务必上心,不能生乱。” 钱信英道:“大人放心,钱某以性命担保,绝对不让这里生乱。” 门右平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宋斯年,“回县衙。” 与此同时。 凤阳卫。 李和光把一切都讲给薛九野之后,薛九野激动地从案几前出来,走到李和光身前,抓住了李和光的肩膀,“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薛大人,苏木真的是冤枉的。”李和光虽被薛九野抓得很疼,但还是很高兴。 试问整个凤阳,除了宋斯年,谁还能跟苏木称得上是刎颈之交? 自己跟着宋斯年救苏木,简直就是人生中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以后谁还敢瞧不起他? 薛九野松开了李和光,在帐中来回踱步。 他边踱边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次连马赛科都不用等了。” “王二此人,带到凤阳了吗?”薛九野问道。 “应该已经到了,”李和光想了想,说道:“封修春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薛九野道:“宋斯年去请门右平了?” “是的。”李和光点头。 薛九野来回地走着,突然一招手,对帐外喊道:“天化!” 话音刚落,天化便走进帐中。 薛九野目光变得阴狠老辣,看着天化,顿了顿说道:“带人,围了黄府,等我命令。” 李和光一怔,不明白薛九野这是要干什么。 天化领了命下去了。 薛九野则牵住李和光的手腕,往旁边客椅上坐下,关切道:“你叫李和光是?” 李和光点头。 “你是苏木的刎颈之交,对不对?”薛九野又问。 李和光突然觉得脖子后面阴风阵阵。 这老头儿该不会也像借宋斯年项上人头那样,求他办事?? 第99章 临兵斗者到此一游 阿四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到,再踏出一步,随时有可能从他预料不到的地方,受到重创。 这是一种很克制他的声波干扰。 阿四提了真气,全力做出防御状,很快便锁定了声源。 他转了身望向远处,只见一道青绿色的身影,如踏凌波微步般向这边走来,几乎眨眼功夫,就到了他的面前。 小强与小小强同时叫道:“师姐?!” 小锦白了二人一眼,“别叫我师姐,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太给师父丢脸了!” 小强与小小强同时低头,互视了一眼,觉得有些委屈。 阿四看向小锦,笑道:“你很能打是吗?” 小锦将手中剑,抬起指着阿四,“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你亡,你挑一个。” 阿四呵道:“就凭你?” 音未落,小锦手中的剑,带着剑鞘已经拍到了阿四的头上,只一下就把阿四带着的绢布给打掉了。 而小锦仿佛从一开始,都好像没有动过,剑鞘拍阿四的头,就像是一闪而过的残影。 “凭我还不够吗?”小锦说着,又抬了手。 铛。 但这一次,小锦的剑鞘没能击在阿四身上,阿四的白袍仿佛被灌满了风,突然鼓胀起来,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保护罩。 砰! 一声轻响过后,阿四的白袍炸开,露出了健壮的上半身,在他的肋下,居然有四个字,仿佛抹了金粉似的,很是醒目。 小锦点评道:“油腻!” 一旁休息的小强,看着阿四肋下,问身边的小小强,“你看,有刺青,像是刺了四个字。” 小小强也瞅了过来。 他看清后,点头道:“果然有字。常听人说,有刺青的人,通常都不是好人!” “谁说的,”小强反驳道:“你忘记苏兄给咱们讲的岳飞将军的故事了吗?岳飞将军身上,也刻了四个字。” 小小强抹掉了嘴角的血,赶紧道:“对对,我忘记岳飞将军了,对了,他这四个字,怎么刺在肋下了?这是什么字?” 小强摇头,“不认识,对了,岳飞将军身上刺的什么字?” 小小强嗯了半天,道:“好像是什么报来着……” “我想起来了,”小强一拍大腿,“岳将军身上刺的是到(报)此一游。” 小锦被这两人给打败了,看来他们,是被苏木毒害得太深,都这时候了,还在耍贫嘴。 不过,这两人的话,好像真有效果。 阿四肋下的字,好像并没有给他提供助力,并没有将他的真气拔高多少。 小锦去了剑鞘后,提剑朝阿四刺了过去。 阿四伸开双手画圆,口中念道:“临、兵、斗、者……” 他的话音很慢,动作也慢,但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场在形成。 小强在旁边道:“临兵斗者到此一游?” 噗! 阿四只觉得心口被人噗呲一刀,扎了一个透心凉,好好的九字真言,愣是被小强给祸祸得吟唱不出来。 眼见小锦的剑尖要刺中他,他顿时往后跳了一步,转身逃了。 小强便赶紧与小小强,朝着王二与封修春跑的方向追去,小锦去追阿四。 此刻。 凤阳、凤舞与通云府的交界处。 钱信英把赶来的宋斯年,领到了门右平的临时帐篷里。 宋斯年说明了来意后,门右平一边查看账本,一边对宋斯年道:“此事,会有你的恩师马赛科接手,不需我再行出面,况且,这边……” “大人。” 宋斯年上前一步,“门知县,我恩师虽骑马赶路,可来到凤阳,还须两三日,而且,一旦一切照流程来办,苏兄他拿到照身帖的时间,肯定要错过乡试的。” 门右平微微颔首,“即使我今天就给他翻案,小苏拿到正式的照身帖,也来不及乡试的。” 宋斯年道:“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门右平便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坚持?” “苏兄曾说:‘一次犯罪不过污染了水流,而一次不公正的司法,却会污染整个水源。’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门知县曾为奉天府尹,何不在此天灾降临之日,还苏木一个公道,给天下人注入一汪活水?以安民心!” 宋斯年慷慨陈词,说得掷地有声。 门右平看着宋斯年,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那种傲骨。 他咽了口唾沫,舔了下嘴唇,转头对钱县丞道:“信英,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县衙,重审苏木一案,这里务必上心,不能生乱。” 钱信英道:“大人放心,钱某以性命担保,绝对不让这里生乱。” 门右平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宋斯年,“回县衙。” 与此同时。 凤阳卫。 李和光把一切都讲给薛九野之后,薛九野激动地从案几前出来,走到李和光身前,抓住了李和光的肩膀,“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薛大人,苏木真的是冤枉的。”李和光虽被薛九野抓得很疼,但还是很高兴。 试问整个凤阳,除了宋斯年,谁还能跟苏木称得上是刎颈之交? 自己跟着宋斯年救苏木,简直就是人生中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以后谁还敢瞧不起他? 薛九野松开了李和光,在帐中来回踱步。 他边踱边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次连马赛科都不用等了。” “王二此人,带到凤阳了吗?”薛九野问道。 “应该已经到了,”李和光想了想,说道:“封修春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薛九野道:“宋斯年去请门右平了?” “是的。”李和光点头。 薛九野来回地走着,突然一招手,对帐外喊道:“天化!” 话音刚落,天化便走进帐中。 薛九野目光变得阴狠老辣,看着天化,顿了顿说道:“带人,围了黄府,等我命令。” 李和光一怔,不明白薛九野这是要干什么。 天化领了命下去了。 薛九野则牵住李和光的手腕,往旁边客椅上坐下,关切道:“你叫李和光是?” 李和光点头。 “你是苏木的刎颈之交,对不对?”薛九野又问。 李和光突然觉得脖子后面阴风阵阵。 这老头儿该不会也像借宋斯年项上人头那样,求他办事?? 第100章 拆包裹 李和光不等薛九野再开口,主动道:“薛大人,李某烂命一条,若有吩咐,请直说!” 薛九野闻言,倒是愣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变得更加和善,“和光,你敢不敢到黄府门前叫骂?” 李和光略怂,摇头道:“不太敢。” 但很快,他想明白怎么回事。 他看薛九野目露失望,改口道:“可以试试。” 李和光知道薛九野不会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让他冒这个险,事情走到这一步,跑到黄石家门口去叫骂,一定是为了惹怒黄石,或许是为了逼他犯错。 这是在给苏木出气呢! 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不去,自然有人去。 到那时,他还算哪门子刎颈之交? 薛九野见李和光同意了,这才微笑颔首,“你放心,黄府若敢动你,那就是动我薛九野,你大胆去骂,越难听越好。” “嗯。”李和光郑重点头,而后问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 李和光不再逗留,直接出了凤阳卫,朝着黄府奔去。 当李和光回头看的时候,发现身后无人跟随。 这让他脑门瞬间惊出一抹冷汗! 卧槽! 连一个站脚助威的人都不给吗? 这不是去叫骂,这不成了送人头吗?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是死路一条,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做,就得做出准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和光终于战战兢兢到了黄府门前,看着那一大片瓦砾,刚想要张口,就看见了黄府新管家胡来正走出来。 胡来看到李和光,呵斥道:“闲杂人等,快点离开,黄府打今日起,闭门谢客。” 嗯? 黄府这是听到了风声,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哪行啊? 李和光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步包裹,对胡来说道:“我有一物,乃黄公子生身之母的遗物,请转交给他。” 胡来眉头紧锁,“遗物。” 说着,胡来走到李和光跟前,伸手接过步包裹,就要自行打开。 李和光直接一扬手,甩了胡来一个耳光,骂道:“混账东西,黄公子生母的遗物,是你能看的?” 这耳光之干脆,这骂声之洪亮,让胡来下意识的以为,眼前的人,是黄石的至交好友。 胡来一手捧了包裹,一手捂住被打的脸颊,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李和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进去?”李和光说着又扬起了手。 胡来不敢怠慢,抱着包裹小跑着回了黄府。 他路上跌倒,爬起来再跑,连身上的土都不敢停下脚步去拍掉。 很快,胡来跑进内院,到了黄石门前。 “公子,门外、有人、送来、一件、包裹,说是公子生母遗物。” 胡来气喘吁吁,大声禀告。 黄石正把脸埋进水盆里,让自己变得冷静,听到胡来的声音,猛的站直身体,他叫丫鬟打开门,把胡来叫了进来。 “谁送来的?”黄石做了下来,接过丫鬟递给他的手巾,一边擦手一边问。 胡来上前,把包裹放在案几上,捂着脸回道:“一个方头青年,五官紧凑,一幅不大好惹的样子。” 黄石边回忆边拿起包裹。 布包裹包的很严实,黄石打开了第一层,发现里边还有一个包裹,同时还有一封信。 他有些郁闷,瞅了一眼胡来,好奇拿起信查看。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句话。 得之不易,故包裹的严实一些,请多些耐心。 黄石微怔,凝着眉头,又去打开第二层。 解了第二层包裹以后,黄石看到里边还是一个包裹,他就有些生气了。 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信,硬着头皮,又去解第三层包裹,当他解开后,发现里边还是包裹。 黄石怒了,这他妈谁的点子啊? 你要觉得东西重要,你锁到箱子里行不行? 你让我搁这剥洋葱呢? 黄石气的前列腺都想发(言)了! 可是,看着已经解开的那几层包裹,此时放弃,前面的功夫不白做了吗? 他决定拆到底! 一层,两层,三层……足足又拆了七层,终于看见不一样颜色的东西了,是一件粉色的布片。 黄石纳闷,顿了一下,上手提了起来。 下一刻,黄石脸色煞白。 胡来也蒙圈了,他们费了多少力气才解开这个包裹,可这包裹里,却是一件粉色肚兜? 黄石一把握紧粉色肚兜,吼叫道:“送包裹的人呢?给我抓进来,敢如此羞辱我,我要亲手宰了他!亲手!” 胡来叫了几个下人,从院子里抄起一些农具,就奔了出去。 黄石也坐不住了,一连几天,黄府受到的伤害,可以论吨来计算了。 他早就憋着这口恶气,想要发泄出去。 这次,他再也搂不住这股无名邪火,穿好外衣,跟着胡来他们走了出去。 黄府外。 李和光正在酝酿词汇,书到用时方恨少,想骂的如苏木那样有水平,没有文采,果然是做不到的。 可骂的轻了,万一黄府真当缩头乌龟,也不行。 正纠结着,胡来领着六七个下人跑了出来,将李和光围了起来。 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的家伙,随时要抡过来。 李和光强自镇定,装出身后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喊道:“干什么?黄石都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这些狗奴才,谁敢打我?” 他话说完,还真就唬住了胡来等人。 胡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和光正准备开口。 黄石走了出来,他看清了李和光的模样,更加怒不可遏,一阵助跑,他跳了起来,一脚踹到李和光的心口,将李和光踹出一丈开外。 黄石差一点没摔倒,好在胡来就在旁边,伸手扶住了他。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狗东西!是谁给你的勇气,敢上门羞辱我的?” 黄石说着又踏步上前。 李和光爬了起来,看着自己心口这个清晰的脚印,十分满意,他放声一笑,对街道远处影影绰绰的行人大喊道:“这就是黄府,这就是凤阳的天,不顾百姓死活,只会吸凤阳百姓的血,我来借粮,他们打我,好啊,让凤阳的这些百姓,都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黄石看向远处,停了脚步,对胡来道:“带进来,老子慢慢跟他玩!” 第100章 拆包裹 李和光不等薛九野再开口,主动道:“薛大人,李某烂命一条,若有吩咐,请直说!” 薛九野闻言,倒是愣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变得更加和善,“和光,你敢不敢到黄府门前叫骂?” 李和光略怂,摇头道:“不太敢。” 但很快,他想明白怎么回事。 他看薛九野目露失望,改口道:“可以试试。” 李和光知道薛九野不会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让他冒这个险,事情走到这一步,跑到黄石家门口去叫骂,一定是为了惹怒黄石,或许是为了逼他犯错。 这是在给苏木出气呢! 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不去,自然有人去。 到那时,他还算哪门子刎颈之交? 薛九野见李和光同意了,这才微笑颔首,“你放心,黄府若敢动你,那就是动我薛九野,你大胆去骂,越难听越好。” “嗯。”李和光郑重点头,而后问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 李和光不再逗留,直接出了凤阳卫,朝着黄府奔去。 当李和光回头看的时候,发现身后无人跟随。 这让他脑门瞬间惊出一抹冷汗! 卧槽! 连一个站脚助威的人都不给吗? 这不是去叫骂,这不成了送人头吗?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是死路一条,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做,就得做出准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和光终于战战兢兢到了黄府门前,看着那一大片瓦砾,刚想要张口,就看见了黄府新管家胡来正走出来。 胡来看到李和光,呵斥道:“闲杂人等,快点离开,黄府打今日起,闭门谢客。” 嗯? 黄府这是听到了风声,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哪行啊? 李和光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步包裹,对胡来说道:“我有一物,乃黄公子生身之母的遗物,请转交给他。” 胡来眉头紧锁,“遗物。” 说着,胡来走到李和光跟前,伸手接过步包裹,就要自行打开。 李和光直接一扬手,甩了胡来一个耳光,骂道:“混账东西,黄公子生母的遗物,是你能看的?” 这耳光之干脆,这骂声之洪亮,让胡来下意识的以为,眼前的人,是黄石的至交好友。 胡来一手捧了包裹,一手捂住被打的脸颊,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李和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进去?”李和光说着又扬起了手。 胡来不敢怠慢,抱着包裹小跑着回了黄府。 他路上跌倒,爬起来再跑,连身上的土都不敢停下脚步去拍掉。 很快,胡来跑进内院,到了黄石门前。 “公子,门外、有人、送来、一件、包裹,说是公子生母遗物。” 胡来气喘吁吁,大声禀告。 黄石正把脸埋进水盆里,让自己变得冷静,听到胡来的声音,猛的站直身体,他叫丫鬟打开门,把胡来叫了进来。 “谁送来的?”黄石做了下来,接过丫鬟递给他的手巾,一边擦手一边问。 胡来上前,把包裹放在案几上,捂着脸回道:“一个方头青年,五官紧凑,一幅不大好惹的样子。” 黄石边回忆边拿起包裹。 布包裹包的很严实,黄石打开了第一层,发现里边还有一个包裹,同时还有一封信。 他有些郁闷,瞅了一眼胡来,好奇拿起信查看。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句话。 得之不易,故包裹的严实一些,请多些耐心。 黄石微怔,凝着眉头,又去打开第二层。 解了第二层包裹以后,黄石看到里边还是一个包裹,他就有些生气了。 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信,硬着头皮,又去解第三层包裹,当他解开后,发现里边还是包裹。 黄石怒了,这他妈谁的点子啊? 你要觉得东西重要,你锁到箱子里行不行? 你让我搁这剥洋葱呢? 黄石气的前列腺都想发(言)了! 可是,看着已经解开的那几层包裹,此时放弃,前面的功夫不白做了吗? 他决定拆到底! 一层,两层,三层……足足又拆了七层,终于看见不一样颜色的东西了,是一件粉色的布片。 黄石纳闷,顿了一下,上手提了起来。 下一刻,黄石脸色煞白。 胡来也蒙圈了,他们费了多少力气才解开这个包裹,可这包裹里,却是一件粉色肚兜? 黄石一把握紧粉色肚兜,吼叫道:“送包裹的人呢?给我抓进来,敢如此羞辱我,我要亲手宰了他!亲手!” 胡来叫了几个下人,从院子里抄起一些农具,就奔了出去。 黄石也坐不住了,一连几天,黄府受到的伤害,可以论吨来计算了。 他早就憋着这口恶气,想要发泄出去。 这次,他再也搂不住这股无名邪火,穿好外衣,跟着胡来他们走了出去。 黄府外。 李和光正在酝酿词汇,书到用时方恨少,想骂的如苏木那样有水平,没有文采,果然是做不到的。 可骂的轻了,万一黄府真当缩头乌龟,也不行。 正纠结着,胡来领着六七个下人跑了出来,将李和光围了起来。 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的家伙,随时要抡过来。 李和光强自镇定,装出身后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喊道:“干什么?黄石都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们这些狗奴才,谁敢打我?” 他话说完,还真就唬住了胡来等人。 胡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和光正准备开口。 黄石走了出来,他看清了李和光的模样,更加怒不可遏,一阵助跑,他跳了起来,一脚踹到李和光的心口,将李和光踹出一丈开外。 黄石差一点没摔倒,好在胡来就在旁边,伸手扶住了他。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狗东西!是谁给你的勇气,敢上门羞辱我的?” 黄石说着又踏步上前。 李和光爬了起来,看着自己心口这个清晰的脚印,十分满意,他放声一笑,对街道远处影影绰绰的行人大喊道:“这就是黄府,这就是凤阳的天,不顾百姓死活,只会吸凤阳百姓的血,我来借粮,他们打我,好啊,让凤阳的这些百姓,都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黄石看向远处,停了脚步,对胡来道:“带进来,老子慢慢跟他玩!” 第101章 君子与小人 黄石说完,胡来便与几个家丁上来按住李和光,直接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拳脚伺候。 等李和光不硬气了,胡来才让几人架起李和光抬进黄府里。 李和光害怕了。 这戏本不对啊,我特默只是过来骂他两句,做个锦上添花的事情就行了。 这黄石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要弄死自己? 他赶紧道:“黄石,你不能抓我,你会后悔的!” 黄石大声道:“我真想知道,你潜入我府中,偷窃皇上御赐的九龙水晶杯,被我当场拿住,我搜出了九龙水晶杯,将你处死,我为什么会后悔!带进去!” 李和光发现黄石不傻。 黄石最近的确总是受挫,可不代表他是傻子。 当他把这莫须有的罪名当众说出来时,就知道他动了杀心。 李和光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黄石不傻,之所以最近不行了,是因为他的对手是苏木,是薛九野之流。 而他,远不是黄石的对手。 事到如今,李和光求饶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挣扎大喊:“黄石,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黄石不理,等胡来他们把李和光抬进去,他便跟了上去。 进了中院,黄石就迫不及待叫胡来他们停下。 他走到李和光身后,抬脚踹到李和光的后心位置。 李和光直接痛的冷汗都下来了。 想起过往种种,李和光终于咬牙切齿的骂道:“杂种,你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吗?你除了狗仗人势,你算什么东西?” 黄石闻言,收了脚,走到趴着的李和光面前,用手揪住李和光的头发,猛的往上一提,另一只手直接抽到了李和光的脸上。 啪! 声音很闷,黄石这一巴掌下手极重,李和光已经顺嘴流血。 “你一直都很不服气?”黄石揪着李和光的头发不松开,问完,又给了一巴掌。 李和光也恼了,忍着痛,要爬起来扑倒黄石,胡来等人赶紧上前,压得李和光动弹不得! 雨点般的拳头,打在李和光的身上…… 直到李和光被打的晕厥,胡来等人才作罢。 黄石叫人掕来一桶水,直接浇在李和光身上,又把他弄醒。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当我最忠实的狗,你却跑去抱宋斯年的腿,”黄石蹲下来,直视着李和光的眼睛,“怎么,当他的狗,你就开心了?” 李和光笑了。 他的样子虽惨,却笑的很灿烂。 黄石短暂的愣住了,他没看懂李和光的这个笑容。 “我在宋兄那里从来不是一条狗,他有拿我当朋友。”李和光吐了一口血水,“还有,我与苏兄是吻颈之交,苏兄他一定会……” 啪! 黄石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的李和光眼冒金星。 李和光又一次笑了,笑得更加阳光。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跟黄石走不到一起了,黄石打骨子里看不起他。 哪怕,他走到哪里都抢着给黄石付钱,但他从不把自己当朋友。 宋斯年不一样。 他是真君子。 还有苏木,李和光虽老是被苏木在嘴上欺负,可那是他性格使然,他对自己的尊重,并不比宋斯年差。 这一次,就算不是薛九野请他帮忙,就算是苏木开口,他也会来的。 士为知己者死! “吻颈之交吗?” 啪! “苏兄是吗?” 啪! “我今天就杀了你,我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黄石说完,站了起来,对胡来道:“听说凌迟的最高境界,能把犯人切个三千多刀,你去找把刀,我来试试。” 胡来吓了一跳,但还是照做,跑去找刀。 黄石让剩下的人把李和光吊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 李和光被吊起来后,正准备咬舌自尽…… 突然! 黄府外想起一阵轰鸣,随后就听到有房屋倒塌的沉闷声传来。 “怎么回事?过去看看!” 黄石扭头看向前院,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跑去查看的下人,刚到中院的垂花门,就被什么东西给轰飞回来。 紧接着,黄石就看到垂花门摇晃了一下,轰隆一声,倒了! 连带着倒了五丈宽的抄手游廊! 烟尘还没消散,黄石就见数百卫兵,列队站在那里。 薛九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穿甲胄,指向黄石。 “此人掳我议和谋士,处以私刑,我薛九野戎马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歹毒之人,吾几次三番主动求和,换来的却是疏远,如今退无可退,你要战,那便战。”薛九野大手一挥“拿下!” “杀~” 数百将士如海水般朝着黄石涌来! 黄石当时就懵了。 什么?什么? 李和光是你的议和谋士? 你开什么玩笑? 看着数百双眼通红的卫兵,黄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没有反抗。 远处,拿刀来的胡来,哪里还敢过来,赶紧跑向后院,去找黄老夫人去了! 薛九野等人把黄石控制住,赶紧跑到李和光跟前,叫人把他解救下来,并叫来随军郎中,查看李和光的伤势。 随军郎中不敢怠慢,立即动手救人。 李和光看到薛九野的到来,眼睛一酸,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薛九野道:“和光,你受委屈了!” 李和光摇头。 薛九野看向黄石身边的几个家丁,喝问道:“他们都动手了吗?” 李和光没吭声。 薛九野冷默道:“就地正法!” 一队卫兵上前,手起刀落,直接砍下那几名家丁的人头。 几颗人头落地,骨碌碌滑到黄石跟前。 黄石见此一幕,直接晕了过去。 一旁的李和光本还有些怨气,看到这情况,立马就原谅薛九野了! 薛九野叫人抬来担架,合力把李和光抬上去后,叫天化把黄石也扔到马背上,一并带走。 他们这边还没走出几步,后院方向传来喊声。 “薛九野,薛蛮子,你当真要带走我的孙儿?” 黄老夫人在胡来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薛九野调转马头,回望着黄老夫人,他没有开口,只是给天化一挥手,天化仍旧让马驮着黄石往外面走。 黄老夫人声音嘶哑,语气生硬道:“薛九野,我黄府认栽,你只要把我石儿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薛九野没有表态。 黄老夫人声音颤抖,“你已不再庙堂,你今天帮我这个忙,我就……” 薛九野突然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纸条,念道:“我知道,你在凤阳发了财,生意做得很大……”? 第101章 君子与小人 黄石说完,胡来便与几个家丁上来按住李和光,直接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拳脚伺候。 等李和光不硬气了,胡来才让几人架起李和光抬进黄府里。 李和光害怕了。 这戏本不对啊,我特默只是过来骂他两句,做个锦上添花的事情就行了。 这黄石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要弄死自己? 他赶紧道:“黄石,你不能抓我,你会后悔的!” 黄石大声道:“我真想知道,你潜入我府中,偷窃皇上御赐的九龙水晶杯,被我当场拿住,我搜出了九龙水晶杯,将你处死,我为什么会后悔!带进去!” 李和光发现黄石不傻。 黄石最近的确总是受挫,可不代表他是傻子。 当他把这莫须有的罪名当众说出来时,就知道他动了杀心。 李和光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黄石不傻,之所以最近不行了,是因为他的对手是苏木,是薛九野之流。 而他,远不是黄石的对手。 事到如今,李和光求饶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挣扎大喊:“黄石,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黄石不理,等胡来他们把李和光抬进去,他便跟了上去。 进了中院,黄石就迫不及待叫胡来他们停下。 他走到李和光身后,抬脚踹到李和光的后心位置。 李和光直接痛的冷汗都下来了。 想起过往种种,李和光终于咬牙切齿的骂道:“杂种,你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吗?你除了狗仗人势,你算什么东西?” 黄石闻言,收了脚,走到趴着的李和光面前,用手揪住李和光的头发,猛的往上一提,另一只手直接抽到了李和光的脸上。 啪! 声音很闷,黄石这一巴掌下手极重,李和光已经顺嘴流血。 “你一直都很不服气?”黄石揪着李和光的头发不松开,问完,又给了一巴掌。 李和光也恼了,忍着痛,要爬起来扑倒黄石,胡来等人赶紧上前,压得李和光动弹不得! 雨点般的拳头,打在李和光的身上…… 直到李和光被打的晕厥,胡来等人才作罢。 黄石叫人掕来一桶水,直接浇在李和光身上,又把他弄醒。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当我最忠实的狗,你却跑去抱宋斯年的腿,”黄石蹲下来,直视着李和光的眼睛,“怎么,当他的狗,你就开心了?” 李和光笑了。 他的样子虽惨,却笑的很灿烂。 黄石短暂的愣住了,他没看懂李和光的这个笑容。 “我在宋兄那里从来不是一条狗,他有拿我当朋友。”李和光吐了一口血水,“还有,我与苏兄是吻颈之交,苏兄他一定会……” 啪! 黄石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的李和光眼冒金星。 李和光又一次笑了,笑得更加阳光。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跟黄石走不到一起了,黄石打骨子里看不起他。 哪怕,他走到哪里都抢着给黄石付钱,但他从不把自己当朋友。 宋斯年不一样。 他是真君子。 还有苏木,李和光虽老是被苏木在嘴上欺负,可那是他性格使然,他对自己的尊重,并不比宋斯年差。 这一次,就算不是薛九野请他帮忙,就算是苏木开口,他也会来的。 士为知己者死! “吻颈之交吗?” 啪! “苏兄是吗?” 啪! “我今天就杀了你,我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黄石说完,站了起来,对胡来道:“听说凌迟的最高境界,能把犯人切个三千多刀,你去找把刀,我来试试。” 胡来吓了一跳,但还是照做,跑去找刀。 黄石让剩下的人把李和光吊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 李和光被吊起来后,正准备咬舌自尽…… 突然! 黄府外想起一阵轰鸣,随后就听到有房屋倒塌的沉闷声传来。 “怎么回事?过去看看!” 黄石扭头看向前院,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跑去查看的下人,刚到中院的垂花门,就被什么东西给轰飞回来。 紧接着,黄石就看到垂花门摇晃了一下,轰隆一声,倒了! 连带着倒了五丈宽的抄手游廊! 烟尘还没消散,黄石就见数百卫兵,列队站在那里。 薛九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穿甲胄,指向黄石。 “此人掳我议和谋士,处以私刑,我薛九野戎马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歹毒之人,吾几次三番主动求和,换来的却是疏远,如今退无可退,你要战,那便战。”薛九野大手一挥“拿下!” “杀~” 数百将士如海水般朝着黄石涌来! 黄石当时就懵了。 什么?什么? 李和光是你的议和谋士? 你开什么玩笑? 看着数百双眼通红的卫兵,黄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没有反抗。 远处,拿刀来的胡来,哪里还敢过来,赶紧跑向后院,去找黄老夫人去了! 薛九野等人把黄石控制住,赶紧跑到李和光跟前,叫人把他解救下来,并叫来随军郎中,查看李和光的伤势。 随军郎中不敢怠慢,立即动手救人。 李和光看到薛九野的到来,眼睛一酸,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薛九野道:“和光,你受委屈了!” 李和光摇头。 薛九野看向黄石身边的几个家丁,喝问道:“他们都动手了吗?” 李和光没吭声。 薛九野冷默道:“就地正法!” 一队卫兵上前,手起刀落,直接砍下那几名家丁的人头。 几颗人头落地,骨碌碌滑到黄石跟前。 黄石见此一幕,直接晕了过去。 一旁的李和光本还有些怨气,看到这情况,立马就原谅薛九野了! 薛九野叫人抬来担架,合力把李和光抬上去后,叫天化把黄石也扔到马背上,一并带走。 他们这边还没走出几步,后院方向传来喊声。 “薛九野,薛蛮子,你当真要带走我的孙儿?” 黄老夫人在胡来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薛九野调转马头,回望着黄老夫人,他没有开口,只是给天化一挥手,天化仍旧让马驮着黄石往外面走。 黄老夫人声音嘶哑,语气生硬道:“薛九野,我黄府认栽,你只要把我石儿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薛九野没有表态。 黄老夫人声音颤抖,“你已不再庙堂,你今天帮我这个忙,我就……” 薛九野突然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纸条,念道:“我知道,你在凤阳发了财,生意做得很大……”? 第102章 有话好好说 薛九野拿着纸条继续念着:“……生活过得很好,有私兵与官府保护你,你不需要我这种朋友,可是……现在你却对我说,想请我帮个忙?但你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你甚至不想叫我一声义父。” 他念完后,直接把纸条收了起来。 薛九野总觉得自己的引用,不够完美。 这话还得自己甥外孙说,才有那种把人气得吐血的冲动。 薛九野看着木讷的黄老夫人,等她回应。 可黄老夫人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 薛九野便一拉缰绳,准备离开。 突然! 黄老夫人仿佛灵魂归位,望着薛九野,对身边的胡来大声喊道:“胡管事,去请先帝爷御赐的丹书铁券!” 她身材佝偻,很难相信,她能喊得那么大声。 薛九野听见这话,顿了一下,没再离开。 这种东西开国的时候,确实赏过几块。 可惜,薛九野没见过。 听到黄老夫人搬出丹书铁券,他也很想见见。 如果…… 薛九野想着,如果黄府拿出来的丹书铁券,没有明确规定给黄府后人使用的话,抢回来送给苏木,那就相当于多一条命啊! 胡来转身离去,仅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捧着一块金黄色的包裹,跑了回来。 黄老夫人接了包裹,扔掉手中的拐杖,一把撕下金黄色的布片,高举形如瓦片的丹书铁券,大喊道:“我黄府丹书铁券在此,薛九野,你看清楚了,这上面写着……卿恕九死,子孙免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薛九野自然看不到铁券上的字。 他给了天化一个眼神,让他上前查看。 天化将剑挂在腰间,走到黄老夫人身边,伸出了手,一幅确认真假的样子。 黄老夫人不想给,可不给又不行。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交到了天化手中。 天化接过后仔细检查,看了半天,他将丹书铁券一收,转身对薛九野道:“大人,此丹书铁券做的跟真的差不多,一时间难辨真假,需要带回去,呈报礼部尚书,加以确认。” 噗~ 黄老夫人闻言,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挺着身子向后倒去! 黄府立刻乱作一团。 薛九野等天化走来,接过丹书铁券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一开始想多了! 这丹书铁券不仅有赐券的日期,也有受赐者的姓名、官职,邑地,而且还有受赐者的功绩,无法共用。 薛九野把丹书铁券还给天化,道:“拓印金书,递交礼部,勘验真伪。” “是!” 天化收好黄府丹书铁券,对押解黄石的兵卫一挥手,数百兵卫徐徐退出黄府。 等出了黄府。 薛九野看了一眼晕厥中的黄石,对天化道:“本想把他带回凤阳卫,亲自处置,既然要验证他府上的丹书铁券,那便先送往凤阳监牢,交给闷油瓶暂时看押!” “是!” 天化带着黄石走后,薛九野瞅了一眼愈发破败的黄府,回了凤阳卫。 此时。 凤阳监牢。 苏木躺在草席上假寐,他已经好半天没开口说话了。 小强们看着他,也没有主动聊天。 黄府那位阿四,是唯一的变数,现在派出两人去接应封修春,应该不会再有意外。 囚室对面的老者,看着苏木,笑道:“小苏,你是不是怕王二到不了这里?” 苏木双手枕在头下,微笑道:“并不是。我在想,怎么才能把黄石弄进来,先出口恶气,我这手痒的厉害!” 老者正要开口,这时,走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木立马从草席上下来,跑到栅栏前,他以为是封修春带着王二来了,却发现是一位狱卒。 那狱卒来到苏木跟前,伸手递给苏木一封信。 苏木怔了怔神,赶紧接了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苏木一拳砸在了栅栏上。 老者忙问:“怎么了?” “李和光被黄石打了个半死,人送到了凤阳医馆,”苏木看老者要开口,随补充道:“已经没有大碍。” 老者颔首低眉,忽又问道:“他不是去凤阳卫了吗?怎么被黄石打了?” 苏木把信中内容一说,老者都听愣了。 薛九野是真的狠啊,为了给苏木出气,差点要了李和光的命,好在没出大问题。 老者轻叹道:“我一直都只留意宋斯年了,却没发现李和光也是一个人物,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魄,不是谁都有的。” 苏木没吭声。 他也知道李和光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但逼急黄石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选择用最危险的方法? 老者看着苏木,道:“他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才甘愿冒险的,这就有了吻颈之交的样子了!” 苏木从信里,还得到一个重磅消息。 因为李和光与薛九野这么一闹,终于把黄石送到了他的面前。 是时候出这口恶气了! 时间不长,天化带人架着已经昏厥的黄石来到监牢,一切手续从简,进了牢房,直接就把他关到了苏木所在囚室。 天化等人把黄石扔进去,看着苏木,提醒道:“别弄死就行,不然你和大人,都会变得被动。” “知道。”苏木瞅着黄石,把袖子卷了起来。 天化看了一眼黄石,带人走了。 苏木走到黄石跟前,用手提住黄石一只招风耳,拧了一圈半,黄石终于叫出了声。 黄石看到苏木,先是吓了一跳,再看周围,他立即跑到栅栏前,喊道:“放我出去,我是国舅之子,你们无权关我,放我出去。” 苏木走上前揪住黄石的耳朵,往地上一拽,就把黄石拽了一个踉跄。 黄石哪受过这样的气,他稳住脚跟,就朝着苏木扑了过来。 小小小强一步上前,拉住了黄石准备出拳的胳膊,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公子!” 黄石被拉住,没有碰到苏木。 反倒是苏木腾出手,直接抽在了黄石脸上。 啪! “这一巴掌是替李和光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替王大锤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我故意找茬儿的!” 黄石只觉得眼冒金星,抬脚踹向苏木,小小小强抬腿一挡,“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啊公子!” 第102章 有话好好说 薛九野拿着纸条继续念着:“……生活过得很好,有私兵与官府保护你,你不需要我这种朋友,可是……现在你却对我说,想请我帮个忙?但你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你甚至不想叫我一声义父。” 他念完后,直接把纸条收了起来。 薛九野总觉得自己的引用,不够完美。 这话还得自己甥外孙说,才有那种把人气得吐血的冲动。 薛九野看着木讷的黄老夫人,等她回应。 可黄老夫人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 薛九野便一拉缰绳,准备离开。 突然! 黄老夫人仿佛灵魂归位,望着薛九野,对身边的胡来大声喊道:“胡管事,去请先帝爷御赐的丹书铁券!” 她身材佝偻,很难相信,她能喊得那么大声。 薛九野听见这话,顿了一下,没再离开。 这种东西开国的时候,确实赏过几块。 可惜,薛九野没见过。 听到黄老夫人搬出丹书铁券,他也很想见见。 如果…… 薛九野想着,如果黄府拿出来的丹书铁券,没有明确规定给黄府后人使用的话,抢回来送给苏木,那就相当于多一条命啊! 胡来转身离去,仅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捧着一块金黄色的包裹,跑了回来。 黄老夫人接了包裹,扔掉手中的拐杖,一把撕下金黄色的布片,高举形如瓦片的丹书铁券,大喊道:“我黄府丹书铁券在此,薛九野,你看清楚了,这上面写着……卿恕九死,子孙免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薛九野自然看不到铁券上的字。 他给了天化一个眼神,让他上前查看。 天化将剑挂在腰间,走到黄老夫人身边,伸出了手,一幅确认真假的样子。 黄老夫人不想给,可不给又不行。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交到了天化手中。 天化接过后仔细检查,看了半天,他将丹书铁券一收,转身对薛九野道:“大人,此丹书铁券做的跟真的差不多,一时间难辨真假,需要带回去,呈报礼部尚书,加以确认。” 噗~ 黄老夫人闻言,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挺着身子向后倒去! 黄府立刻乱作一团。 薛九野等天化走来,接过丹书铁券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一开始想多了! 这丹书铁券不仅有赐券的日期,也有受赐者的姓名、官职,邑地,而且还有受赐者的功绩,无法共用。 薛九野把丹书铁券还给天化,道:“拓印金书,递交礼部,勘验真伪。” “是!” 天化收好黄府丹书铁券,对押解黄石的兵卫一挥手,数百兵卫徐徐退出黄府。 等出了黄府。 薛九野看了一眼晕厥中的黄石,对天化道:“本想把他带回凤阳卫,亲自处置,既然要验证他府上的丹书铁券,那便先送往凤阳监牢,交给闷油瓶暂时看押!” “是!” 天化带着黄石走后,薛九野瞅了一眼愈发破败的黄府,回了凤阳卫。 此时。 凤阳监牢。 苏木躺在草席上假寐,他已经好半天没开口说话了。 小强们看着他,也没有主动聊天。 黄府那位阿四,是唯一的变数,现在派出两人去接应封修春,应该不会再有意外。 囚室对面的老者,看着苏木,笑道:“小苏,你是不是怕王二到不了这里?” 苏木双手枕在头下,微笑道:“并不是。我在想,怎么才能把黄石弄进来,先出口恶气,我这手痒的厉害!” 老者正要开口,这时,走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木立马从草席上下来,跑到栅栏前,他以为是封修春带着王二来了,却发现是一位狱卒。 那狱卒来到苏木跟前,伸手递给苏木一封信。 苏木怔了怔神,赶紧接了查看。 这一看不打紧,苏木一拳砸在了栅栏上。 老者忙问:“怎么了?” “李和光被黄石打了个半死,人送到了凤阳医馆,”苏木看老者要开口,随补充道:“已经没有大碍。” 老者颔首低眉,忽又问道:“他不是去凤阳卫了吗?怎么被黄石打了?” 苏木把信中内容一说,老者都听愣了。 薛九野是真的狠啊,为了给苏木出气,差点要了李和光的命,好在没出大问题。 老者轻叹道:“我一直都只留意宋斯年了,却没发现李和光也是一个人物,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魄,不是谁都有的。” 苏木没吭声。 他也知道李和光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但逼急黄石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选择用最危险的方法? 老者看着苏木,道:“他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才甘愿冒险的,这就有了吻颈之交的样子了!” 苏木从信里,还得到一个重磅消息。 因为李和光与薛九野这么一闹,终于把黄石送到了他的面前。 是时候出这口恶气了! 时间不长,天化带人架着已经昏厥的黄石来到监牢,一切手续从简,进了牢房,直接就把他关到了苏木所在囚室。 天化等人把黄石扔进去,看着苏木,提醒道:“别弄死就行,不然你和大人,都会变得被动。” “知道。”苏木瞅着黄石,把袖子卷了起来。 天化看了一眼黄石,带人走了。 苏木走到黄石跟前,用手提住黄石一只招风耳,拧了一圈半,黄石终于叫出了声。 黄石看到苏木,先是吓了一跳,再看周围,他立即跑到栅栏前,喊道:“放我出去,我是国舅之子,你们无权关我,放我出去。” 苏木走上前揪住黄石的耳朵,往地上一拽,就把黄石拽了一个踉跄。 黄石哪受过这样的气,他稳住脚跟,就朝着苏木扑了过来。 小小小强一步上前,拉住了黄石准备出拳的胳膊,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公子!” 黄石被拉住,没有碰到苏木。 反倒是苏木腾出手,直接抽在了黄石脸上。 啪! “这一巴掌是替李和光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替王大锤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啪! “这一巴掌,是我故意找茬儿的!” 黄石只觉得眼冒金星,抬脚踹向苏木,小小小强抬腿一挡,“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啊公子!” 第103章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黄石已经气炸了! 尤其是小小小强那拉偏架的行为,让他火冒三丈。 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另一只拳头,抡起来就朝着小小小强砸了过去,小小小强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挡。 咔嚓! 黄石的胳膊竟然断了! 一瞬间,黄石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子一样大的汗珠! 随后,大家就看到黄石的胳膊,像是挂在他肩膀上似的,自由摆动。 “来,来人啊!”黄石冒着冷汗,趴在栅栏上,向外面喊道。 可惜,无人回应。 断了胳膊的黄石,发现这里才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扶住胳膊,后退到墙边,看着苏木,恶狠狠的说道:“你的命真的好!这都不死。但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永远别想出去,只要我在凤阳一天,你就永远不可能出的去。” 苏木走上来,抬手就是一耳光,“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梁静茹吗?” 啪! 他又抽了黄石一个耳光后,接着道:“我觉得她给不了!” 黄石想躲,可他根本就躲不开,囚室内的空间就这么大。 这一刻,黄石想死的心都有。 终于,苏木打的累了,停了手。 他看着黄石的脸肿的像个猪头,从草席里取出门右平送他的德剑,用剑鞘把黄石砸晕过去。 老者看了一眼晕过去的黄石,问苏木,“你真不杀他?” 苏木道:“还不是时候!” 大理寺少卿马赛科,已经带了旨意来凤阳,这件事等苏木一出去,就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如果黄石这个时候死了,不仅他被动,薛九野也会被动,先出这口气,再借助大理寺少卿马赛科的到来,把黄石送进诏狱,才是正经事。 不然,等黄宏伯回到通合府,那就办不下来了! 苏木正出神时,走道上再次响起脚步声。 不多时,宋斯年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过来。 宋斯年刚跟苏木打了招呼,就注意到了地上晕厥着的黄石,惊恐问道:“怎么回事?” 苏木把情况一说,宋斯年看着黄石,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活该! 宋斯年看着苏木,问道:“王二呢?还没带回来?” 苏木忧心仲仲。 “该不会是遇到了意外?也该回来了啊?” 宋斯年道:“那我们去县衙大堂等着!门知县已经到了,让我唤你过去。” 衙役上前开了锁。 苏木看着打开的牢门,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以往这门也经常打开,苏木都可以在走道里活动活动,但那都没有这一次让人激动。 “苏兄!你怎么了?”宋斯年关心道。 苏木吐了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迈步走出囚室,好像身体一下子变得很轻盈。 这是自由的力量! 苏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跑了两步,忽又折返回来,对小小小强说:“等我彻底改了判词,你们就跟我一起出去,现在就先委屈一下,照看我那把剑。” “苏兄弟,放心!”小小小强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 苏木又来到对面囚室前,看着老者说道:“我会想你的。” 老者白了苏木一眼,“说好的一起坐牢呢?” “哈哈哈!” 苏木笑得很开心,然后说道:“放心,我出去了,下一个就是你。” 宋斯年在一旁道:“老人家,你的情况,钱县丞已经了解过了,等过了今天,我就可以救你出去。” 老者喜道:“真的?” 宋斯年微笑颔首。 苏木也愣了一下,惊呼道:“双喜临门啊,老头儿,出去了,我请你喝酒,怡红院喝他个不醉不休!” “好!”老者站了起来,要跟苏木勾手指。 苏木摇头,说了一句幼稚,就踏步走了出去,宋斯年对老者歉意微笑后,追了出去。 等苏木一走,小小小强便开口道:“师父,你来这里的目的,完成了吗?” 老者皱着眉,摇摇头说,“宋斯年像我要找的人,苏木更像,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观察观察?”小强们问道。 老者摇头,不在回应。 苏木都要出去了,他也已经与宋斯年搭上关系,没必要继续留下来,用廖半生的方法,去追查线索。 也不知道廖半生是不是故意恶心自己的,等再见到他,非得好好盘盘他。 狱外。 苏木看着即将落下去的夕阳,缓缓吸了一口气,伸开双手,拥抱自然。 宋斯年与两名衙役也没有催他,静静跟在他身边。 苏木道:“宋兄,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宋斯年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读书人的理想,无非横渠四句,为天地……” 苏木打断了他,“我没有特指读书人!” 宋斯年一怔,微微摇头。 苏木笑道:“人终究是要死的,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或许答案就在这阳光下、在这笑容里、在这自由自在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路的前方,已然出现一道亮丽的身影。 陆云兮已经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来接苏木。 “木哥哥……” 陆云兮看到走出监牢的苏木,红着眼睛跑了过来,扑到苏木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苏木拍着陆云兮的后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安慰道:“出来了还哭,多不吉利,快别哭了。谁告诉你的?” 陆云兮擦了泪,回道:“白姑娘!” 苏木哦了一声,拉着陆云兮的手,说道:“不哭了,我现在去县衙大堂,等王二一到,我就算正式出狱了,回家准备一大缸热水,我得好好洗个澡。” 陆云兮道:“白姑娘说了,让你去怡红院洗!” 苏木看着陆云兮,“你同意?” 陆云兮擦了泪,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同意的,反正都是你自己洗。” 苏木顿时蔫了,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他们一起前往凤阳县衙,很快就见到了门右平,对方已经拿出所有卷宗,就等王二出现,直接修改判词就行了。 薛九野此时也换了一身便装,出现在了县衙大堂。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可王二始终没有露面。 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苏木都有些不淡定了! 难道王二,死了? 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老天爷不会又跟自己开玩笑了? 第103章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黄石已经气炸了! 尤其是小小小强那拉偏架的行为,让他火冒三丈。 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另一只拳头,抡起来就朝着小小小强砸了过去,小小小强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挡。 咔嚓! 黄石的胳膊竟然断了! 一瞬间,黄石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子一样大的汗珠! 随后,大家就看到黄石的胳膊,像是挂在他肩膀上似的,自由摆动。 “来,来人啊!”黄石冒着冷汗,趴在栅栏上,向外面喊道。 可惜,无人回应。 断了胳膊的黄石,发现这里才是真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扶住胳膊,后退到墙边,看着苏木,恶狠狠的说道:“你的命真的好!这都不死。但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永远别想出去,只要我在凤阳一天,你就永远不可能出的去。” 苏木走上来,抬手就是一耳光,“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梁静茹吗?” 啪! 他又抽了黄石一个耳光后,接着道:“我觉得她给不了!” 黄石想躲,可他根本就躲不开,囚室内的空间就这么大。 这一刻,黄石想死的心都有。 终于,苏木打的累了,停了手。 他看着黄石的脸肿的像个猪头,从草席里取出门右平送他的德剑,用剑鞘把黄石砸晕过去。 老者看了一眼晕过去的黄石,问苏木,“你真不杀他?” 苏木道:“还不是时候!” 大理寺少卿马赛科,已经带了旨意来凤阳,这件事等苏木一出去,就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如果黄石这个时候死了,不仅他被动,薛九野也会被动,先出这口气,再借助大理寺少卿马赛科的到来,把黄石送进诏狱,才是正经事。 不然,等黄宏伯回到通合府,那就办不下来了! 苏木正出神时,走道上再次响起脚步声。 不多时,宋斯年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过来。 宋斯年刚跟苏木打了招呼,就注意到了地上晕厥着的黄石,惊恐问道:“怎么回事?” 苏木把情况一说,宋斯年看着黄石,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活该! 宋斯年看着苏木,问道:“王二呢?还没带回来?” 苏木忧心仲仲。 “该不会是遇到了意外?也该回来了啊?” 宋斯年道:“那我们去县衙大堂等着!门知县已经到了,让我唤你过去。” 衙役上前开了锁。 苏木看着打开的牢门,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以往这门也经常打开,苏木都可以在走道里活动活动,但那都没有这一次让人激动。 “苏兄!你怎么了?”宋斯年关心道。 苏木吐了一口浊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迈步走出囚室,好像身体一下子变得很轻盈。 这是自由的力量! 苏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跑了两步,忽又折返回来,对小小小强说:“等我彻底改了判词,你们就跟我一起出去,现在就先委屈一下,照看我那把剑。” “苏兄弟,放心!”小小小强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 苏木又来到对面囚室前,看着老者说道:“我会想你的。” 老者白了苏木一眼,“说好的一起坐牢呢?” “哈哈哈!” 苏木笑得很开心,然后说道:“放心,我出去了,下一个就是你。” 宋斯年在一旁道:“老人家,你的情况,钱县丞已经了解过了,等过了今天,我就可以救你出去。” 老者喜道:“真的?” 宋斯年微笑颔首。 苏木也愣了一下,惊呼道:“双喜临门啊,老头儿,出去了,我请你喝酒,怡红院喝他个不醉不休!” “好!”老者站了起来,要跟苏木勾手指。 苏木摇头,说了一句幼稚,就踏步走了出去,宋斯年对老者歉意微笑后,追了出去。 等苏木一走,小小小强便开口道:“师父,你来这里的目的,完成了吗?” 老者皱着眉,摇摇头说,“宋斯年像我要找的人,苏木更像,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观察观察?”小强们问道。 老者摇头,不在回应。 苏木都要出去了,他也已经与宋斯年搭上关系,没必要继续留下来,用廖半生的方法,去追查线索。 也不知道廖半生是不是故意恶心自己的,等再见到他,非得好好盘盘他。 狱外。 苏木看着即将落下去的夕阳,缓缓吸了一口气,伸开双手,拥抱自然。 宋斯年与两名衙役也没有催他,静静跟在他身边。 苏木道:“宋兄,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宋斯年怔了一下,笑着说道:“读书人的理想,无非横渠四句,为天地……” 苏木打断了他,“我没有特指读书人!” 宋斯年一怔,微微摇头。 苏木笑道:“人终究是要死的,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或许答案就在这阳光下、在这笑容里、在这自由自在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路的前方,已然出现一道亮丽的身影。 陆云兮已经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来接苏木。 “木哥哥……” 陆云兮看到走出监牢的苏木,红着眼睛跑了过来,扑到苏木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苏木拍着陆云兮的后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安慰道:“出来了还哭,多不吉利,快别哭了。谁告诉你的?” 陆云兮擦了泪,回道:“白姑娘!” 苏木哦了一声,拉着陆云兮的手,说道:“不哭了,我现在去县衙大堂,等王二一到,我就算正式出狱了,回家准备一大缸热水,我得好好洗个澡。” 陆云兮道:“白姑娘说了,让你去怡红院洗!” 苏木看着陆云兮,“你同意?” 陆云兮擦了泪,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同意的,反正都是你自己洗。” 苏木顿时蔫了,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他们一起前往凤阳县衙,很快就见到了门右平,对方已经拿出所有卷宗,就等王二出现,直接修改判词就行了。 薛九野此时也换了一身便装,出现在了县衙大堂。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可王二始终没有露面。 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苏木都有些不淡定了! 难道王二,死了? 自己白高兴了一场? 老天爷不会又跟自己开玩笑了? 第104章 我不下地狱谁爱去谁去 县衙大堂。 门右平看着外面的天空,越来越暗,让衙役把灯点上。 大堂里安静的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 陆云兮握着苏木的手,越来越潮,还时不时轻微的打一个冷颤。 苏木安慰道:“放心,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陆云兮没有吭声,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敢去想。 大堂里又是一阵沉默,只剩下门右平翻动卷宗的声音。 突然! 堂外想起了脚步声,薛九野陡然睁开了眼睛。 是宋斯年带着之前经手苏木、王二一案的仵作回来了! 仵作一进大堂,看着威武霸气的薛九野,又抬头看向门右平,颤抖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看了那仵作一眼,又全都把他无视。 又半盏茶过后,堂外又想起脚步声。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 见是天化领着凤阳医馆的陆郎中来了。 大家又都瞟了路郎中一眼,继续把路郎中无视。 路郎中不安的看了一眼四周,看到那仵作体弱筛糠,又看向苏木,点了点头。 苏木也点头回应。 路郎中从一开始都没有针对过苏木,所以,苏木对他很有好感,因为他的供词始终是偏向苏木的。 大堂又一次陷入安静。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终于,堂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所有人都看向外边。 薛九野与门右平同时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封修春在前,小强与小小强一左一右押解着王二回来了! 苏木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去了。 他拍了拍陆云兮的手,笑到:“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陆云兮喜极而泣。 门右平愣了一下,立即回到堂案前坐定,等衙役接了王二,带进来后,门右平啪地一声拍了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王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喊道:“草民王大锤,见过知县老爷!” 这个回答让大家都愣了一下。 封修春上前,揪住王二的衣服,“来的路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二不回应。 小强上前,“我看就是欠骨头,让我宰了他。” 苏木伸手一拦,没让小强那么做。 宋斯年道:“大胆王二,你敢欺瞒公堂?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王二不理,跪地不起。 封修春道:“王二,谁来的路上对我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你要反悔吗?” 王二反驳道:“我不入地狱,谁爱去谁去。草民是王大锤,不是什么王二,请知县老爷明察。” 啪! 门右平拍下惊堂木,看向路郎中与仵作,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路郎中与仵作一起上前。 王二顿时表现出了抗拒。 路郎中走到王二身边,按住王二的头查看。 片刻后,路郎中就像门右平拱手执礼道:“门大人,他头上的伤口,就是路某缝的,不会有错。” 王二叩首喊冤,狡辩说不是。 仵作上前,看了一眼王二头上的伤口,吃惊道:“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伤口?” “来人啊!” 门右平从堂案上抽出令牌,往台下一扔,“如此藐视公堂,苔二十!” 两衙役上来把王二按倒,又两衙役取来竹条,一左一右,抽到了王二大腿跟。 只打了两下,王二就喊道:“知县老爷,我招,我全都招。” 王二也没想道,今天审讯的人,是冲着打残废他来的,这二十下下去,人肯定就废了。 那不会比活着好多少。 左右衙役退下后,王二便开始重新组织语言,把自己的经历全说了出来。 原来,王大锤那天到凤阳找王二时,他就已经知道黄石想杀死他,从而陷害苏木,让苏木出不了狱。 所以,他就让王大锤替他去见蔡祖康,果然被杀,他借机装扮成了王大锤,逃亡老王庄,彻底躲了起来。 有王二这番说词,门右平直接改了判词,在公堂上承认了苏木的保辜期限,属于限期内有效,改判无罪释放。 苏木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抱住了陆云兮,激动的转了好几个圈。 王二以藐视公堂罪,被带了下去。 其他人则纷纷上前,恭贺苏木重获新生。 苏木拉着陆云兮的手,直奔凤阳医馆,他想去看看李和光怎么样了。 他还要把这个好消息,一并告诉他。 接下来,收拾黄石的时候,也会叫上李和光,给他出气。 两人走在县衙外的街头,苏木拉着陆云兮的手,问道:“云兮,等过几天,过了母亲的忌日,我们成亲,好吗?” 陆云兮望着苏木的眼睛,眼泛泪花,“好。” (全书完。) 没想到,只能陪伴我的书友走到这里,测评结果出来了,一共一百一十个人看过这本书,有十个人看到了十万字,可以说很拉垮了。 只能完结。 刚好扭到腰,腰椎突出一块,压迫到神经,明天上手术台…… 小秀才,就到这里了,亲爱的小伙伴们,我们下本书见。 我一定会满血复活归来! 再见! 第104章 我不下地狱谁爱去谁去 县衙大堂。 门右平看着外面的天空,越来越暗,让衙役把灯点上。 大堂里安静的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 陆云兮握着苏木的手,越来越潮,还时不时轻微的打一个冷颤。 苏木安慰道:“放心,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陆云兮没有吭声,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敢去想。 大堂里又是一阵沉默,只剩下门右平翻动卷宗的声音。 突然! 堂外想起了脚步声,薛九野陡然睁开了眼睛。 是宋斯年带着之前经手苏木、王二一案的仵作回来了! 仵作一进大堂,看着威武霸气的薛九野,又抬头看向门右平,颤抖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看了那仵作一眼,又全都把他无视。 又半盏茶过后,堂外又想起脚步声。 所有人都扭头看去。 见是天化领着凤阳医馆的陆郎中来了。 大家又都瞟了路郎中一眼,继续把路郎中无视。 路郎中不安的看了一眼四周,看到那仵作体弱筛糠,又看向苏木,点了点头。 苏木也点头回应。 路郎中从一开始都没有针对过苏木,所以,苏木对他很有好感,因为他的供词始终是偏向苏木的。 大堂又一次陷入安静。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终于,堂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所有人都看向外边。 薛九野与门右平同时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封修春在前,小强与小小强一左一右押解着王二回来了! 苏木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去了。 他拍了拍陆云兮的手,笑到:“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吗?” 陆云兮喜极而泣。 门右平愣了一下,立即回到堂案前坐定,等衙役接了王二,带进来后,门右平啪地一声拍了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 王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喊道:“草民王大锤,见过知县老爷!” 这个回答让大家都愣了一下。 封修春上前,揪住王二的衣服,“来的路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二不回应。 小强上前,“我看就是欠骨头,让我宰了他。” 苏木伸手一拦,没让小强那么做。 宋斯年道:“大胆王二,你敢欺瞒公堂?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王二不理,跪地不起。 封修春道:“王二,谁来的路上对我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你要反悔吗?” 王二反驳道:“我不入地狱,谁爱去谁去。草民是王大锤,不是什么王二,请知县老爷明察。” 啪! 门右平拍下惊堂木,看向路郎中与仵作,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路郎中与仵作一起上前。 王二顿时表现出了抗拒。 路郎中走到王二身边,按住王二的头查看。 片刻后,路郎中就像门右平拱手执礼道:“门大人,他头上的伤口,就是路某缝的,不会有错。” 王二叩首喊冤,狡辩说不是。 仵作上前,看了一眼王二头上的伤口,吃惊道:“这,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伤口?” “来人啊!” 门右平从堂案上抽出令牌,往台下一扔,“如此藐视公堂,苔二十!” 两衙役上来把王二按倒,又两衙役取来竹条,一左一右,抽到了王二大腿跟。 只打了两下,王二就喊道:“知县老爷,我招,我全都招。” 王二也没想道,今天审讯的人,是冲着打残废他来的,这二十下下去,人肯定就废了。 那不会比活着好多少。 左右衙役退下后,王二便开始重新组织语言,把自己的经历全说了出来。 原来,王大锤那天到凤阳找王二时,他就已经知道黄石想杀死他,从而陷害苏木,让苏木出不了狱。 所以,他就让王大锤替他去见蔡祖康,果然被杀,他借机装扮成了王大锤,逃亡老王庄,彻底躲了起来。 有王二这番说词,门右平直接改了判词,在公堂上承认了苏木的保辜期限,属于限期内有效,改判无罪释放。 苏木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抱住了陆云兮,激动的转了好几个圈。 王二以藐视公堂罪,被带了下去。 其他人则纷纷上前,恭贺苏木重获新生。 苏木拉着陆云兮的手,直奔凤阳医馆,他想去看看李和光怎么样了。 他还要把这个好消息,一并告诉他。 接下来,收拾黄石的时候,也会叫上李和光,给他出气。 两人走在县衙外的街头,苏木拉着陆云兮的手,问道:“云兮,等过几天,过了母亲的忌日,我们成亲,好吗?” 陆云兮望着苏木的眼睛,眼泛泪花,“好。” (全书完。) 没想到,只能陪伴我的书友走到这里,测评结果出来了,一共一百一十个人看过这本书,有十个人看到了十万字,可以说很拉垮了。 只能完结。 刚好扭到腰,腰椎突出一块,压迫到神经,明天上手术台…… 小秀才,就到这里了,亲爱的小伙伴们,我们下本书见。 我一定会满血复活归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