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第一章 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夜。 杨丰茫然地飘在空中。 他是一名空降兵,执行作战任务,和同伴一起跳出机舱,然后就一下子白天变黑夜…… 直接变的。 就像屏幕的画面切换般,一下子从阳光明媚,变成了一片漆黑,而原本空中的朵朵伞花,也随着画面的切换消失,周围视力能及的夜空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落下,而且身上所有电子设备信号全部消失,定位系统无信号,通讯系统无信号,连头顶的飞机发动机轰鸣都没了。 而且是阴天,头顶看不到一颗星星。 不过脚下有零星灯光。 似乎还有一条大河在反射隐约的波光,至于其他就看不到了,完全一片黑沉沉的大地。 而那零星的灯光明显不是电灯。 更像是火光。 他挂在降落伞下继续茫然着飘落。 很快那零星灯光间无数隐约的轮廓浮现,就仿佛一群隐藏黑暗的怪兽,在昂头等待投喂,而他就是那被天意丢下的美食,带着惶恐不安,他接近地面,脚下已经隐约能看出是一座巨大的城市,而一座座高耸的建筑轮廓浮现,仿佛是一群巍峨的巨人在围观。 然后…… 他落地了。 被盖在下面的他熟练的迅速解下降落伞,端起自己的步枪,以最快速度进入战斗状态,猫着腰钻出降落伞…… 一张白惨惨的面孔蓦然出现。 他本能地抽了口气,不过紧接着看清了,这只是一个小女孩。 “闭嘴!” 他以最快速度捂住吓傻了的小女孩的嘴压低声音说道。 因为他猫着腰,两人差不多脸对脸,而后者其实应该是初中生年纪,不过穿着一身古装,也不知道怎么连个手电都不打,就那么站在黑暗中,在不足半米外用明显很震撼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头怪兽。杨丰捂着她的嘴仔细观察四周,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古典式花园,有假山,这个小女孩就在假山旁,后面还有水塘,周围一片花草。 他长出一口气。 “乖,我给你糖吃!” 他换上一脸笑容低声说道。 然后他把小女孩推到假山上,按着她的嘴,紧接着掏出块巧克力,用牙撕开包装,往前一抵,手一松…… “啊……” 然后伴着小女孩短促的尖叫塞进了她嘴里。 “不要叫,有话好好说。” 杨丰真诚的说道。 被他捏着腮的小女孩,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在嘴里呜咽着,嘴角巧克力流出,在腕表的微光映照下仿佛被大灰狼抓住的小白兔。 杨丰想了想还是拔出刀,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忙不迭做点头状,很显然这个比巧克力好使。 杨丰缓缓放开手。 小女孩赶紧把嘴里的巧克力吐出…… “你,你要毒死我吗?” 她眼泪汪汪的说道。 杨丰愕然…… “我承认这个东西的确不太好吃,但你这样形容还是过分了。” 理解了她意思的他很不满地说道。 然后他看着小女孩吐出嘴里的巧克力,还拿着个小手帕,习惯性的抹了抹嘴…… “还说这不是毒药,我都已经吐血了。” 她哭着说道。 然后她看着小手帕上的黑乎乎东西,脑补着自己口吐鲜血的画面,忍不住悲从心起,张开嘴就要哭。 杨丰赶紧又把她推在假山上按住嘴。 “你不要这个样子,难道你就没尝出它真是一种美食?” 他无语地看着她。 说这话他也知道有点亏心,能把百分之九十的黑巧克力称为美食真有些过分了。 后者用无限眷恋的目光看着夜空,仿佛已经在等待死亡降临。 杨丰无奈的又拿出一块,然后塞进自己嘴里,她的目光转为诧异,杨丰张开口示意自己已经咽了,紧接着又拿出一块塞进嘴里,看她已经转为茫然,这才松开了手。见她没有异常反应,杨丰便开始观察四周,然而遗憾的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这里就是一个花园,远处有些高耸的建筑,那里也有些灯光,除此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无奈的看着小女孩。 “那个,这是哪里?” 他堆着笑脸问道。 “你是神仙吗,我看到你带着一个大伞从天上落下来。” 恢复了镇定点小女孩很天真的问道。 杨丰看了看她…… “对,我就是神仙,从天上下来的神仙!” 他仿佛切换状态的小姨妈般一脸严肃的说道。 “那你可以带我去天上吗?” 小女孩依然天真,用明显很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当然可以,但你首先要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该如何离开这里。” “我告诉你,你就带我去天上吗?” “我是神仙,不会骗人的,只要你告诉我,最好带着我离开这里,那么我就可以带着你去天上,那天上都是好东西,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们可以去游乐园,可以去吃冰淇淋,我还可以教你打游戏。” 杨丰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这里是皇宫。” 小女孩很爽快地回答。 “皇宫啊?” 杨丰故作镇定的说道。 空降皇宫…… 后宫。 这他玛被抓住不杀也得阉。 “那皇帝又是谁?” 他问道。 “皇帝是我爹爹!” 小女孩明显一脸畏惧的说道。 看得出很怕她爹。 “你爹爹叫什么?” 杨丰问道。 这是公主啊! 夜入后宫,引诱公主,这应该不只是杀,还得诛九族了,还好他没有九族可诛,这个公主明显过于傻白,所以应该还能哄一哄,不过还得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什么皇帝也得诛他九族啊! “我爹爹就是皇帝,你不是神仙吗?为何连这都不知?” 傻白公主小女孩疑惑地说道。 “是我在问你,而不是你在问我,还想不想上天了,赶紧带我出去!” 杨丰板着脸说道。 “可你是神仙啊,不是飞的吗?” 小公主天真的说道。 “飞也是需要先做法的,我做法那得电闪雷鸣,云雾缭绕,华光四射,此处都是房屋,做法容易惊动别人,咱们得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 杨丰俨然那些江湖骗子般摆出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 小公主答应一声,满怀期待的转身向后,杨丰背着自己的背囊跟在后面,很快转过一片花树之后,就出现了一座水榭,小公主示意他别出声,带着他悄然走过,然后穿过月门出了花园,而外面是大片的房屋,虽然有灯柱但没点上,所以黑漆漆一片。 他俩很快到了一处门前。 杨丰立刻上前打开门栓,拿出擦枪的润滑油,在门轴上滴了点,这才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门。 小公主一脸狐疑。 外面还是黑漆漆…… “你们这皇宫就不能多点几盏灯?” 杨丰说道。 “爹爹不让,说灯油都是百姓贡献,要节俭。” 小公主说道。 不过她也很害怕,紧接着缩到了杨丰身旁,就像只跟着大黄的三花一样,两人就这样在一片漆黑的夹道里面向前走着,杨丰干脆戴上夜视仪,而小公主牵着他衣服指点方向,还不时颤抖着…… “你抖什么?” 杨丰说道。 “爹爹会责打的。” 小公主带着好孩子突然叛逆一次的激动哆嗦着说道。 “调皮!” 杨丰笑着说道。 他俩就这样一直走,最后终于又到了一处门前。 “过了这道门就是内花园,此处乃皇宫最北边,再向北就是玄武门,夜晚此处空旷无人。” 小公主说道。 但这门是关着的,杨丰推了一下没推开,很显然里面已经上了门栓,他看看小公主,小公主看看他…… “你是神仙,不会用法术吗?” 她问道。 “这个……” “你是不是骗我的?” “胡说,你看到我从天上下来的!” “那你用法术啊?” 小公主一脸纯洁地说道。 她明显还没傻到无可救药。 “神仙的事情,你一个凡人懂什么,今晚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等着,明晚我就来接你。” 杨丰说道。 这点墙挡不住他,作为空降兵他需要带足装备,攀爬钩绳索都在背囊里,想爬进去很容易,不过肯定不能再带着小公主,听她意思这里是最北边,估计也就剩下道城墙而已,她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小公主看着已经找出绳索的杨丰,擦着眼泪哭着说道。 都已经用绳子了? 谁家神仙还会用绳子爬墙啊? 杨丰哪还有兴趣管她,重新背起背囊,拿着攀爬钩准备爬墙…… “来人啊,这里有妖人,快抓妖人!” 身后的小公主突然喊道。 然后她转身就跑。 杨丰气得转身一把揪住她腰带,紧接着往后一拽,她那几十斤重的身子也就比个背囊稍微重点,被他直接扯回来。 “闭嘴,别胡闹,我给你好东西做补偿!” 他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大门处传来异响。 杨丰拎着小公主愕然转身,然后就看见那两扇大门缓缓拉开了,随即现出里面一片亮光,在两个灯笼的映照下,是数十名没有胡子的壮汉,而在他们的簇拥中是一个身穿红袍的老者,背着手面带寒意的看着他…… “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他缓缓说道。 第二章 朱元璋 杨丰一手拎着小公主,尴尬地看着她爹。 “护驾!” 一个壮汉蓦然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很忠勇的挡在皇帝面前。 而就在同时,其他壮汉蜂拥向前。 杨丰毫不犹豫地松手,在可怜的小公主平拍地上的声音中,迅速拔出手枪拉开套筒,直接对准最前面的壮汉腿部扣动扳机,伴随枪声响起,已经到了五米外的壮汉瞬间跪倒。后面的没反应过来继续向前,杨丰不断扣动扳机,接连四个壮汉在极短时间跪倒,再后面的躲闪不及,和他们撞成一团…… “妖人有火器,先保护万岁爷!” 那个护在皇帝前面的壮汉喊道。 剩下壮汉以最快速度收缩,迅速将皇帝层层阻挡在身后。 然而…… “砰!” 一颗子弹打在皇帝身旁的青砖上。 碎屑飞溅中一片寂静,但那皇帝却一动不动,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继续看着杨丰。 杨丰手枪依然指着他。 两人恍如一对死玻璃隔空注视,那些壮汉吓得一动不动。 “你这个骗子!” 然后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响起了小公主那娇柔的声音。 被杨丰扔在地上的她,就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般,一节节的缓缓撑起,带着满脸悲愤,然后看着她爹瞬间清醒了…… “爹爹!” 她吓得直接又跪下了。 “你这火铳倒是不错,哪里得来?” 皇帝说道。 “自制。” 杨丰说道。 “爹爹,他是从天上下来的,我看见他背着个大伞,从天上落下来的,他的大伞还在花园,他说他是神仙,骗我说要带我去天上。” 小公主毫不犹豫地交待杨丰罪行。 “那是什么?” 皇帝指着杨丰胸前的步枪。 “这是长枪,这是短枪,一个打的远一个打的近。” 杨丰说道。 “我当年冲锋陷阵时候,也是一杆长枪一杆短枪,长枪冲阵,短枪混战,一晃二十多年了,既是神仙下凡,那倒是我失礼,这神仙下凡落在宫里乃是桩喜事,小女若是与神仙有缘,让她跟着神仙也是好事,不知神仙如何称呼,我也好下旨着那天下百姓供奉。” 皇帝笑着说道。 “爹爹,他是骗子,他不会法术!” 小公主很着急的说道。 “闭嘴!” 皇帝喝道。 然后他和杨丰互相看着…… “呵呵!” 两人同时一笑。 “陛下,我只是在天上路过,忽然看到此处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知道乃圣主所居,又见公主骨骼清奇,乃修仙的好苗子,欲带往仙山修行,若能修成正果日后也可护佑陛下江山,如今目的已然达成,还是不要再耽误,就让我带着公主赶紧返回仙山。” 杨丰说道。 “神仙既然降临,岂有就走之理,怎么也得做客几日。” 皇帝说道。 “仙凡有别,还是不必了。” “要的。” “真不必了。” 杨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恭送仙人。” 皇帝说道。 然而杨丰手中的枪却没放下…… “请!” 皇帝做了个请的动作。 “陛下,您还是先让他们退开。” 杨丰说道。 这皇帝倒是个干脆的,一挥手那些壮汉赶紧退开,恍如一群服从命令的机器。 这些应该是太监,全都没有胡子,而且也没武器,皇宫里面肯定不能让他们携带武器的,尤其是这种后宫禁地,反而是武力最弱的,周围皇城和前殿,才是那些侍卫和禁卫军驻守,毕竟就算有外面进攻的,也只能依次攻破,像杨丰这种直接空降皇宫的根本不在他们考虑范围。 杨丰举着手枪,走过那些太监,径直走到皇帝跟前。 “陛下,这只是个意外,我只想离开。” 他低声说道。 “你是神仙。” 皇帝淡然说道。 “对,我是神仙。” 杨丰说道。 这个家伙很狡猾,接下来出宫肯定还会遇上更多人,尤其是外面还有那些禁卫军,如果皇帝是被挟持的,那不但名声不好听,还会让一些人心中生出别的想法,但如果说杨丰是神仙就不一样了,圣主明君临朝,神仙空降皇宫,传出去也是好事,这种情况下他反而要咬死了杨丰是神仙。 这对杨丰也是好事。 这样就有希望双方不会撕破脸。 他可没指望一支步枪七个弹匣几颗手榴弹,真的就能杀出皇宫。 “你忘了你的徒弟!” 皇帝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他女儿。 “过来,既然仙人与你有缘,那就跟随侍奉仙人。” 他说道。 小公主傻眼了。 然后她爹一瞪眼,她只好哆哆嗦嗦地向前。 “陛下子女看来不少啊!” 杨丰说道。 “我子女四十有余。” 皇帝说道。 他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杨丰拿着手枪紧跟一旁,可怜的小公主满脸幽怨,也迈着小碎步跟随在旁,两旁和前后都是太监,而且数量越来越多,皇帝陛下始终坦然走着,丝毫不在意后面的枪口,甚至还像真的接到神仙一样,命令沿途遇上的宫女太监也向杨丰行礼,什么都不知道的后者,一个个跪伏在地,他们就这样一直向前,穿过几座规模宏大的宫殿。 这些宫殿明显不是现代那个博物馆,但也有几分相似。 他们最终走进一座很大的宫殿,然后皇帝径直走向中间的御座坐下,不过那些太监却在门外停下,皇帝一挥手,他们悄然关上了门。 “陛下?” 杨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拿着杆火铳就敢装神仙,你这厮胆子倒是大。” 皇帝冷笑道。 杨丰看了看周围,就只有他的女徒弟在。 “陛下,我真是神仙。” 他说道。 “若真有神仙,那我乃真命天子,你不过一个小仙,何敢在我面前猖狂,若无神仙,你不过是个潜入宫中的毛贼,杀你?诛你九族也不过一道圣旨,拿着杆火铳还敢在我面前装神仙,你这样这样装神弄鬼的我杀多了,不过是看你手中这火铳是个好东西,无需点火还能连射,想拿来仿照制造为军用。 拿你那个短枪来! 别做蠢事,我还不想杀你,让你装一把神仙也无妨,荣华富贵少不了你,可做蠢事就什么都没了。” 皇帝说道。 杨丰忧郁了一下,这个家伙狡猾的很啊! 他最终还是掏出手枪交给旁边的小公主,后者迈着小碎步,低着头,捧着手枪去献给她爹。 “你不怕我对着你施放?” 她爹对杨丰说道。 “您既然是皇帝,我当然得遵旨。” 杨丰说道。 皇帝拿过手枪,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举起,然后对着他。 杨丰坦然的看着…… 就他那拿枪姿势,一开枪子弹得上屋顶,完全不需要担心。 “算你懂事!” 皇帝收回手枪说道。 他也很懂事,只要短枪不要长枪。 他拿着这支手枪把玩着,很快就发现了好东西,紧接着把弹匣给退了出来…… “我就说嘛,既然是火铳,总归要有子药的。” 他颇为得意的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杨丰…… “身上还有几个,都给我拿来,以后长枪归你,短枪归我。” 他说道。 杨丰默默解下弹匣袋,然后递给自己女徒弟,后者又默默的给她爹送过去,她爹接过后拿出唯一的备用弹匣。 “省着点用,总共就这些,连枪里剩下的还能打十四发。” 杨丰很诚恳的说道。 “就这些?” 皇帝不满的说道。 “陛下,这只是个防身的,就是对付到了跟前的敌人,但我们打仗不会让敌人到跟前,这个长枪才是打仗的,短枪也就几十步能打准,这个百步外想杀谁就杀谁。陛下,我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突然落在您的皇宫里,咱们与其纠缠不清,搞得大家都很麻烦,为何不放过彼此,我出宫自由自在,您依然还是做您的皇帝。” 杨丰诚恳地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我的,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皇帝戏谑的说道。 “这个……” 杨丰也茫然了。 的确,自己就算出宫又能去哪儿? 关键是,这到底是什么朝代,这又是个什么皇帝啊? “陛下,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这是什么国号,什么年号?”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国号大明,年号洪武,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庚戍。” 皇帝说道。 杨丰深吸一口气,所以他现在正在挟持朱元璋,挟持一个要饭的打下万里江山的雄主,一个喜欢把贪官剥皮实草的暴君。 “陛下,我还是听您的旨意!” 他说道。 这个皇帝真不好惹,所以他还是觉得应该从心,要不然他总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仿佛少了一层什么。 “你的问完了,该我问你了,你究竟是何人,从何而来?说实话,敢骗我也得死,别以为你能威胁我,你终不能一直如此,只要我离开你这火铳所及,那想杀你也不过是百十军卒而已。你手中长枪终究有打完子药之时,而我的兵卒有百万,就算这皇宫外面日常也有数千轮值,再向外整个京城数十万兵,都是可为我赴死者。 我乃天下之主。 纵然你杀出京城,这天下还是没有你容身之地。” 大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淡然说道。 第三章 拉倒吧,你的大明早亡了 杨丰有些纠结的看着他,不过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陛下,我要说我是从六百多年后来的,您会相信吗?” 他说道。 “六百多年后?” 朱元璋愣了一下。 然后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丰…… “那六百多年后,可还是我大明江山?” 他说道。 “不是,您的大明朝三百年就亡了!” 杨丰坦诚地说道。 “哦,我朱家还能有三百年江山?” 朱元璋看上去还挺满意地说道。 “呃,陛下,您看起来对这个数字并不介意,难道您此时不是应该为您的大明江山才三百年就亡了而愤怒吗?” 杨丰意外地说道。 “自古岂有不亡之国?我就从未想过有什么真的万世之业,以蒙古人之强也不过百年,我以布衣得天下还能有三百年江山,有什么值得恼怒?想那汉唐也不过如此,我朱家江山能不输汉唐,我又有何憾?说说是什么雄才大略的人灭了我大明?” 朱元璋很有兴致地说道。 “鞑虏!” 杨丰很干脆地说道。 朱元璋瞬间脸色就变了,紧接着他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女儿吓得赶紧又跪下了,可怜的孩子这是在她爹的威严下,被压制成什么样子了,难怪那么好哄。 “朕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你说朕的大明又被鞑虏所灭?” 他厉声喝道。 看得出他真生气了,连自称都变了。 话说杨丰这才想起,他似乎还是头一次用朕自称,而且说话也不像个装腔作势的皇帝,就是日常交谈。 开国之君啊! 天下就是他打下来的,哪还用什么装腔作势。 “对,鞑虏! 不仅仅如此,他们还几乎把您的后代灭族,您的大明朝最后一个皇帝被人拿弓弦勒死,您的一个皇位继承人在民间躲藏几十年,最后还是被找出来,七十多凌迟灭门。不过好在您的后代数量有些多,都已经到了几十万,而且不少已经散落民间,所以倒是还活下来一部分,但就您的皇位正统来说,所有后代全被杀光了。 我知道您其实不相信我,把我说的这些当做一个消遣,但我说的是事实,您的大明朝最后又被鞑虏所灭,而且他们还杀光了您的皇族嫡系。” 杨丰很肯定地回答。 朱元璋很严厉地看着他…… 他其实根本不可能相信杨丰是什么从六百多年后来的,就是把这当做消遣而已。 听故事。 杨丰就是个编故事的。 但是…… “我的百万军户没保住江山?” 他说道。 他还是想再听下去。 哪怕编故事,编的如此新奇刺激也是很值得听下去的。 话说以他的风格,平常大臣们见了他,估计也就跟见了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老虎一样。 “您的百万军户到那时候过的据说都不如狗,天下算过的惨的,您的军户差不多该排第一了,而且还被您的军籍困住,想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逃亡做流寇。 另外您的大明朝也不完全是被鞑虏灭亡. 事实上您的京城是被造反的百姓攻破,那时候您的后代皇帝自己上吊了,被攻破前他哭着向群臣借一百万两银子发饷守城,可惜没人借给他,结果造反的百姓攻破京城后,用夹棍拷掠那些大臣,拷掠出了七千万两银子,至于鞑虏只是因为原本守卫边关的将领听说他家也被拷掠,所以投敌引鞑虏入关。 最后他们打败了造反的百姓,并趁机灭了您的大明。” 杨丰说道。 “借银子? 他为何借银子? 难道他没有夹棍可用? 连夹棍都不会用的废物,如何配做我的后代?” 朱元璋很惊奇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 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借银子呢?” 杨丰说道。 他俩倒是很有共同语言。 “此等废物莫要再提了,想想就让人好生郁闷,是何等鞑虏,残元?” 朱元璋说道。 “不是,他们自称女真。” 杨丰说道。 “女直?女直野人而已,在辽东北边山林里苟延残喘,前些年还有几个出来向我进贡乞求庇护,他们能灭我大明?简直是荒唐,你这厮编故事好歹也编的真些,哪怕你说残元复兴,也比女直野人更容易让我相信。” 朱元璋嗤之以鼻。 杨丰微微一笑,他爱信不信。 “我那百万军户,如何就过的不如狗?他们有田地,有钱粮,衣食不缺,都是朝廷发放,纵使以后天下太平,不怎么打仗了,有这些也终究不至饥寒,如何就成了过的不如狗?” 朱元璋继续问道。 “您如今有军官克扣军粮的吗?” “有,之前襄阳卫千户孙齐等十几人,克落军卒月粮,都被我流放边远。” “那您怎么保证你的子孙后代,都能如您这般严格?” 杨丰说道。 朱元璋立刻沉默了。 很显然他也知道,杨丰说的没错。 “您如今有军官奴役士卒的吗?” “有,之前施州卫指挥乐信,叙南卫指挥徐毅等人,都私役军人,被我斩了。” “那您能保证您的子孙,也和您一样把这些都斩了吗?” 杨丰说道。 朱元璋依旧陷入沉默。 “您如今有军官压榨军户钱财的吗?” “有,之前大同前卫百户李隆等人以各种借口,科敛害军,也都被我发配边远之地为兵,让他们自己尝尝寻常兵卒的苦处。” “那随便打死军户的呢?” “有,豹韬卫百户王德甫等多名军官,都以小事打杀军卒,事发后都被我斩了给军卒偿命。” “您看,您活着他们都敢,您怎么保证您没了之后,他们不敢变本加厉?若天下军官都是这样,甚至比这更狠,那您的军户可不就是过的不如狗,至少狗还有主人喂食,您的军户连这都没有。您指望这样的军队为保您朱家江山奋勇杀敌岂不是笑话,您当年都知道要饿死了,还不如豁出去拼了,那他们被这样压榨着为何就不能奋起一搏? 那些造反的百姓里面多半都是您的军户。 对了,老百姓还编了一首歌,用来欢迎带着他们造反的人。 朝求升,暮求合,最近穷汉难求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是不是有点当年那些贫民跟着您造反打天下的味道? 据说您把贪官剥皮实草,可您没了之后大明朝还是贪官污吏的,您一个后代皇帝的大学士,家里据说四十万亩地,养着好几千奴婢专门给他纺纱赚钱,而且文贵武贱,最能打的将军在大学士面前自称门下走狗。那些文人们还把您写成一个暴君,说您是杀戮功臣,迫害文人,总之就是跟隋炀帝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您的后代都被他们哄的信以为真,治国时候就是要跟您背道而驰。 对了,他们还给您画了幅画像,把您画的脸就跟猪腰子一样,然后告诉后世百姓您就长那模样。 而且还满脸麻子。” 杨丰说道。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突然举起手中的枪。 杨丰同样以最快速度举起枪。 朱元璋冷笑一声…… 然后他把枪又放下了。 “陛下,咱们都理智一些,您要我说实话,我就实话实说,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您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我已经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您了,我就是个从六百多年后,莫名其妙被扔到这里的,我也是个当兵的,不过就是个普通士兵而已,我身上这些东西也都是六百多年后的。 那时候已经没有皇帝了。 灭了您的大明的那帮鞑虏也统治了近三百年,他们是最后的皇帝,再往后就没有皇帝了。 我们的时代没有高低贵贱,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以您的真龙天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也不怕死。 您这个时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可喜欢的。 活在你的这个时代里,对我来说其实还不如死了,您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没有我的亲人,没有我的朋友,没有我熟悉的一切,您最好不要把我逼得太紧,无非就是一命换一命,能拉着个皇帝一起死,也不枉我来这里走一趟了。 给您看个好玩的。” 杨丰说着放下背囊,从里面拿出激光指示器,对着皇帝陛下照过去…… 当然,不是照人家眼睛,他这是给制导炸弹提供引导的,不是挂枪上那个小手电筒一样,虽然这个也可以装枪上,但其实是个很大的东西,包括了测距在内很多功能。同样功率也很大,这点距离别说照眼睛,照身上都能烧伤,所以紧接着皇帝陛下面前的桌子上,一份奏折就冒起了烟,然后在皇帝陛下本能地起身后退中燃烧起来…… “陛下,您最好相信我说的,因为我真的是六百多年后来的,您也可以称我为穿越者。” 杨丰笑着说道。 朱元璋看着面前桌子上燃烧的火焰,再看看他手中的激光指示器,眉头皱着明显有些茫然…… 第四章 私奔,私奔什么的最好了 “带他去望江楼!” 朱元璋沉默了一阵,看着那火熄灭才缓缓说道。 杨丰坦然地看了看他女儿…… “带我去望江楼!” 他戳了戳依然蠢萌状态的公主殿下。 “啊?哦!” 公主说道。 然后赶紧向她爹行礼,如蒙大赦般后退着,杨丰直接转身顺手拧着她脑袋一起转身,两人走向殿门,守卫在外面的太监打开门,他俩一起走出去。 “去望江楼!” 杨丰朝一个明显是太监头子的说道。 太监头子看看小公主。 小公主昏昏噩噩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叫过两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带路,出了这个很大的院子,在黑漆漆的皇宫里走着,不断穿过一道道门,最后来到一处花园,里面还有一座大殿。不过杨丰是被带进了一座很大的楼内,这里仍然是后宫里面,不过已经是东北角,居高临下大致可以看到外面不远就是城墙。此前他开枪应该早就惊动了外面,外面有大批火把灯笼之类在移动,另外几个应该是城门的都亮起灯火,明显也已经有大量士兵在警戒。 “仙人若有吩咐,可令这些奴婢去做,只是此处乃禁宫,若无万岁爷旨意,仙人还是不便下楼。” 太监头子卑躬屈膝地说道。 “软禁嘛,我懂!” 杨丰说道。 “仙人真是风趣!” 太监头子说道。 “她也在这里?” 杨丰指了指小公主。 “皇十四女为仙人弟子,未得万岁爷明示,自然在此侍奉仙人,奴婢这就让人为皇十四女安排房间,皇十四女虽得仙缘,但终究贵为皇女,且年纪尚幼,琐事多有不懂,仙人体谅些。” 太监头子明显意有所指地说道。 说完他就告退。 他都出门了,小公主终于清醒过来…… “我,我伺候你?” 她愕然说道。 杨丰把背囊往地上一扔,把枪往茶几上一放,解下战术背心同样扔在茶几上,然后很不客气地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看着她。 “这个伺候的内容很多?先过来给为师捶捶腿。” 他说道。 “呸!” 小公主直接呸了一下。 不过这里没有她爹,她明显状态不同了,直接走到另一边,同样在太师椅上坐下,好奇地扯过杨丰的战术背心,还看了他一眼。杨丰无语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看着一个小太监,后者赶紧上前。 “仙人有何吩咐?” 他说道。 “去弄点吃的。” 杨丰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细微响声。 他顶着一脑门瞬间冒出的冷汗以最快速度转过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公主拿着一颗手榴弹,另一只手的食指上还套着拉出的保险拉环…… “小祖宗,你莫要动。” 杨丰带着颤音说道。 小公主娇憨地哼了一声,顺手往茶几上就放,杨丰势如闪电般一把抓住了她握着手榴弹的手,她一下子红了脸,明显羞愤的尖叫一声,然后拼命往回抽。就在同时伴随外面的脚步声,她爹又走了进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杨丰也顾不上管别的,抓着她手,握住了压板,然后拖着她以最快速度跑到窗口。 他往外看了看,外面是片假山,确定没人。 “松手!” 他大吼一声。 小公主本能的松手,然后他把手榴弹扔向外面,看着它落在假山中。 “轰!” 现代手榴弹爆炸的巨响瞬间震撼十四世纪的夜空。 “啊!” 小公主尖叫一声,瞬间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 “不要乱动,会要命的。” 杨丰低头一脸真诚地说道。 “这就是你们的震天雷?” 已经走到窗口的朱元璋说道。 然后他看着依然抱头趴在地上,而且姿势很不雅观的女儿,很是无语的直接抬脚踹了一下…… “出去!” 他喝道。 小公主哇一声终于哭了。 不过在她爹的积威下,她还是本能的爬起来,哭着跑了出去。 那个太监头子也带着小太监赶紧离开,朱元璋径直在太师椅上坐下,从杨丰的战术背心上再拿出一个手雷,不过他明显比他女儿谨慎,钩住保险拉环,在杨丰瞬间紧张的目光中,然后又放在了茶几上,杨丰赶紧上前,把这东西重新拿起来。 他总共就四个,已经被浪费一个了。 “此物如此小巧,却有如此威力,倒是有趣。”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说道。 “陛下,这东西您就别想它了,它里面装的不是火药,一斤这里面的东西,威力估计得几十斤火药,但怎么做这个我也不懂。” 杨丰赶紧打消他的念头。 “既然你什么都不懂,我留你何用?” 朱元璋瞬间变了脸,然后一脸杀气的喝道。 杨丰以最快速度钩住拉环…… “陛下,这东西是保险,这个压板也是保险,拉出之后我要是再松手可就真的炸了,二十步之内不留活口。” 他说道。 对皇帝陛下就得玩硬的。 这个皇帝太狡猾,跟他这种人不能斗心计,十个自己也斗不过他,就是得来最简单粗暴的。 朱元璋冷笑一声,然后看着他…… “朕之后何人继位?” 皇帝陛下忽然说道。 杨丰深吸一口气…… “不知!” 他很干脆的说道。 “真不知?” 朱元璋厉声喝道。 “陛下,您手下一个小兵,会知道唐朝有哪些皇帝吗?我在六百年后就是军队里面一个普通小兵,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杨丰说道。 朱元璋面带杀气的看着他,杨丰坦然的勾着拉环,摆出一副不行咱们就拉倒的架势,然后两人就这样近距离对视着。 “你最好真不知!” 皇帝陛下突然起身冷笑着说道。 然后他就那么昂然地走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向楼下,杨丰这才长出一口气…… “玛的,伴君如伴虎,这地方不能待,得赶紧跑。” 他自言自语着。 以朱元璋的头脑,当然不会相信他真不知道,皇帝陛下偷偷摸摸跑来跟他谈这个问题,就是开始相信他是来自六百年后,而他之前说军户的事,也证明他对明朝有所了解,那么不可能不知道朱元璋死后谁继位的事情。而皇帝陛下对这个问题明显极其重视,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八月,也就是说他的太子朱标其实刚死没多久。 朱允炆即将被立为皇太孙。 朱元璋现在急需知道,他死后这个孙子会不会顺利继位。 但是…… 这个话题太危险啊! 这根本不是外人应该知道的东西。 告诉他朱允炆会顺利继位,那么一旦泄露出去,朱允炆会不会以为自己天命所归? 然后心里逐渐长草? 告诉他朱允炆会顺利继位,然后没过几年被篡位? 一旦泄露出去,叔侄俩如何相处?朱元璋又如何对朱棣?朱棣会不会吓得做些不该做的?其他藩王知道朱允炆会对付他们,会不会和朱棣一起搞事?可以说只要泄露出去就是大乱,而朱元璋应该很清楚,只有死人才能保密,没看见他都把女儿踢出去了。 可以说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杨丰已经等于被判了死刑。 所以不能说。 不说还能活着,不过仅仅是活着。 并不代表半个小时后,这里不会被大批锦衣卫包围,然后把他抓进大牢严刑拷打,甚至从此永远囚禁地牢。 得赶紧跑! 杨丰以最快速度套上背心,背上背囊,然后打开窗子,他刚翻出去,房门打开了,一个脑袋探进门,愕然看着准备逃跑的他,杨丰尴尬的笑着,紧接着小公主钻进来,她还回头喊了一声…… “都退下,我要与仙师说话。” 她说道。 然后她直接进门,顺手关上门,快步跑到杨丰身旁。 “带我一起,否则我就喊了!” 她拽着杨丰恶狠狠的说道。 “你就放过我!” 杨丰忧郁地说道。 “不行,你这个骗子,你说要带我出去的,你不带我走,我就喊人,再说你知道怎么出去?外面是一皇城的兵,轮值的几千亲军卫。” 小公主说道。 “你说你一个公主,在皇宫等着嫁人就行,然后在外面快快乐乐作威作福,锦衣玉食一辈子不好吗?你跟着我出去能有什么好日子?我还得被你爹追杀,说不定饭都吃不上,万一出个意外命都保不住,乖,听哥哥一句话,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适合你这种小白兔。” 杨丰很无语的说道。 “不行,你不带我走,我就喊人!” 小公主拽着他,语气坚决的说道。 杨丰瞪了她一眼,以最快速度翻回去,然后迅速打开背囊,从里面把那些用处有限的都扔了出去,紧接着抱起小公主,直接把她塞进去,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而已,而且也比较纤瘦,足够塞进去半身,再往下一按就差不多了。在她羞愤的磨牙声中,杨丰看看还有些空,又拿了几个扔出的东西塞进去,这才拉上拉链让她露出双臂和脑袋…… “抱着我肩膀,否则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他说道。 说完他背起了背囊。 蜷缩在里面的小公主,吓得赶紧把双手插在他肋下,向上抱紧了他双肩,杨丰就这样背着她,拎着绳子重新翻出了窗子。 第五章 你家祖上八辈贫农 “我,我,我们能换一种法子吗?” 小公主浑身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道。 此刻她正死死地抱着杨丰,就像一只被逼到河边的猫,因为她正如同风铃挂在飞檐下,在她头顶一根细绳搭在飞檐上,用它那看着就让人害怕的纤细承载他们两人,而他们下面就是十几米高的地面…… 一阵夜风吹过,他们也如同风铃般摇曳。 “不要乱动,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腰上挂着八字环,手中握着绳索的杨丰很真诚的说道。 小公主欲哭无泪。 “其实你可以放弃,我真不想带着你。” 杨丰说道。 小公主毫不犹豫的摇头。 “伸过头,张口!” 杨丰说道。 她茫然的探头张口。 杨丰手中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团瞬间塞进她嘴里。 她瞪大眼睛发出呜呜的抗议。 “不准吐出来!” 杨丰喝道。 她屈辱的接受了嘴里的异物。 下一刻杨丰的手一松,原本紧握的双股绳经过八字环的摩擦后迅速滑动,悬在半空的他开始急速向下。 小公主惊恐的尖叫着,但因为有嘴里的布团,她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这时候才明白这东西的作用,她就那么尖叫着并本能的埋下头,与可怕的世界物理隔绝,感受着地心引力和耳畔的风声,不过很快随着杨丰的身体一顿,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她再睁开眼已经是在楼下了…… “往哪边?” 杨丰拽出她嘴里的布团低声问道。 小公主立刻向右一指,杨丰戴上夜视仪,钻进前面那片漆黑的假山和花丛。 他们并没注意到,一双眼睛正在后面一座小楼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两人在黑暗中迅速前行,很快就被高墙阻挡,不过这点障碍对杨丰来说不值一提,翻越之后继续,就这样不断在一条条甬道,一道道高墙,一座座庭院间向前,最终到达了城墙下。城墙上有士兵在走动,他俩没敢动,就紧贴着黑暗处小心翼翼等待,一直等到这些士兵走远,杨丰这才抛上绳子钩住了女墙,然后在那里用夜视仪再次观察附近,在确定没有人后,迅速向上攀爬。 这种城墙并非笔直向上,实际上有一定坡度,而且都是青砖很好踩,抓住攀爬绳的他很快就登上城墙,紧接着以最快速度向外翻出…… 这种城墙都不用辅助,一根绳子足矣。 落地后的他收回绳子。 然后一转身傻眼了。 外面是几十米宽的河面,粼粼波光反射着城墙上的灯火,而在河面另一边却是密集的建筑,在这些建筑中还有巡逻的灯光在移动,还有些建筑亮着灯光。 而这些建筑绵延数百米后尽头还是横亘的城墙。 “多深?” 他背靠城墙问道。 “三丈。” 小公主回答。 “我还是觉得应该抛弃你。” 杨丰说道。 “你敢抛弃我,我就喊,对面全是亲军卫和工匠,只要我一喊你就插翅难逃,向南有桥,不过桥头是东华门,门上有当值的亲军卫,而且还有火器。” 小公主说道。 “对面这片有多少亲军卫?” 杨丰问道。 “十二卫轮值,一卫五千兵,至于多少人当值就不好说了,左右就是这十二卫分守一面,轮番当值。” 小公主说道。 所以就是六万人在四个面轮班,就是三班倒那一个面也是几千人,而且这不是后来那些一触即溃的大明官军,这是洪武二十五年,所有将领也罢士兵也罢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尤其这还是亲军卫,皇帝亲兵,最精锐的部队。他需要背着个累赘,渡过一条几十米宽三丈深的河,再穿过至少几千精锐驻守的防区,然后前面还有一道城墙。 而且城墙上明显巡逻的还不少,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很多灯光的不断移动。 “要是你会水的话,可以背着我走水路,咱们一直向南游,过了东华门就到太庙一带,那里僻静无人,再向前一直到皇城南墙,翻出去就行了。” 她继续说道。 “你一个公主,难道平日里不想琴棋书画,就研究怎么逃出皇宫?” 杨丰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皇宫里又没人陪我玩,以前兄长还来找我,如今他也去封地了,就剩下我自己孤零零,在宫里如坐牢,你只要带我出去,我可以带你去我兄长那里,他被封辽王,就藩广宁,我也不知在何处,左右很远,据说远隔万里,到那里之后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的。” 小公主引诱他。 杨丰很干脆的把她放下,然后拎出来随手往旁边一放。 “你不能抛下我!” 小公主急了。 杨丰没理她,在那里重新整理背囊完成里面物品的密封,再给两旁气囊吹气,然后拎着背囊走到她身后,顺手抓着她腰带拎起,就那么直接下水,把背囊扔在水面当浮筒,把尊贵的公主殿下往上一扔,她本能的趴在浮筒上,不过身体还是要进水里的…… “我乃皇女!” 对他的粗暴忍无可忍的小公主满腔悲愤。 “哦!” 杨丰答应一声。 然后他就没再理她,自己拿雨衣做了个浮囊,然后拖着背囊向深水游去。 公主殿下吓得死死抱住背囊,随着他的拖拽向前,一片漆黑的河面上,两人悄无声息的向南,为了确保隐秘,杨丰尽量选择靠近岸边,毕竟还有些芦苇水草掩护。 很快他们到达东华门,城墙上的确有不少身影,但却没人注意下面,而且城墙上的灯火也很难照到他们,两人有惊无险的钻进桥下,就这样通过东华门桥然后继续向前,过了角楼就进入横向河段。不过在对面还有一处更窄的河口,小公主指了指那里,杨丰随即游了过去,进入这条河道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因为两边都是繁密的树木,右侧树木后面是巍峨的建筑…… “太庙。” 小公主带着明显压抑的兴奋说道。 “你们老朱家祖上八辈贫农。” 杨丰说道。 当然,这只是形容而已。 朱家祖上应该江南的自耕农,后来被元朝划入淘金户,其实就是地方豪强为了兼并其土地而已,官绅勾结在不是金矿区将自耕农划入淘金户,这个是要给官府交黄金的,最终只能自己去买黄金上交,这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弃田逃亡,然后田产自然就落入了地方豪强手中。 也难怪朱元璋对江南豪强地主下死手。 朱家逃亡凤阳一带就只能沦为佃户,到处给人种田苟延残喘。 真的苟延残喘,从朱元璋兄弟几个的出生地就知道,他大哥,二哥,他的出生地都不同,盱眙一个,五河一个,钟离一个,也就是说那些年他们家就在不断的换雇主,就像流民一样在那一带给一个个地主当佃户。这在佃户里面也属于最低等的,古代都是宗族化,同族佃户种好地,外姓种差地,这种流浪般的佃户种的得是最差的地。 难怪都饿死。 “八辈贫农又如何,难道我爹爹如今不是天下至尊?” 小公主傲然说道。 杨丰无言以对。 的确,八辈贫农又如何,人家现在是皇帝。 不过紧接着他就看了一眼小公主胳膊,然后恶意满满的戳了一下。 后者依旧保持着皇家的高傲,低头看了一眼,借着杨丰腕表的微光,可以看到那里一个小动物正在蠕动,紧接着她的瞳孔放大,张开嘴就要发出尖叫,杨丰以最快速度给她捂住,然后在她发疯一样的扭动中,给她从胳膊上把一条水蛭拿下来…… “这就是你!” 杨丰拿着水蛭在她面前笑着说道。 吓哭了的小公主才没兴趣管别的,就像所有遭遇同样事情的人一样,惊恐的在自己身上寻找,甚至还掀开领口往里看…… 不过什么也看不到。 杨丰很愉快的在前面继续游着,小公主继续在后面惊恐的检查身体,两人就这样到了这条河道尽头,一道同样高耸的城墙横亘前方,而河水则穿过下面的水门,只不过水门里面是铁栅栏…… “我总觉得咱们出来的有点太顺利了。” 用之前同样方式爬上城墙的杨丰,站在夜风中看着前方古老的城市说道。 的确有点顺利的不正常,按说之前宫里面又是枪声又是爆炸声,哪怕枪声的确影响不大,手枪而已,可手榴弹的爆炸声不一样,按说有这爆炸声别说是皇城里面了,就是城外恐怕都已经被惊动,真要是数以万计的士兵轮值,这时候皇城城墙早就已经戒备森严,可他们一路走来没有任何阻碍。 巡逻的的确有,但也仅限于正常的巡逻,城门的确有大量士兵,可这些士兵明显没有进入临战状态。 这不正常。 这又不是明末那些已经废了的亲军卫。 “别废话了,赶紧走,我终于可以出宫了!” 小公主在他身后激动的说道。 “出宫,出宫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卖了。” 杨丰没好气的说道。 说完他就想起一件事…… “你身上带钱了吗?” 他问道。 “钱?为何要带钱?你是说宝钞吗?我又没那东西,难道你觉得我还需要自己买东西?” 小公主很茫然的说道。 “好,我真得把你找个地方卖了。” …… 第六章 公主私奔记 “再怎么走?” 下了城墙的杨丰问道。 此刻他面前有两个选择,向南,但前面还是河水,向东,那里距离东城墙最近,但一大片的建筑堵在中间。 “你问我?我活了十二年,出宫就没几回。” 小公主理直气壮的说道。 “不问你难道问我?我来你们这里还没三小时呢!” 杨丰同样理直气壮的说道。 “咱们不用急着出城?咱们可以先在城里玩几天,听那些宫女火者说城里有很多好玩的,左右咱们已经出宫,再说咱们怎么去广宁,难道不是应该先合计合计,你可知广宁在何处吗?咱们是坐船,骑马还是乘车?我可是会骑马的,还有,万里是不是很远,需要走几天?” 小公主在他背上一脸兴奋的畅想着她的未来。 “闭嘴!” 杨丰对她算是彻底死心了,这货是完全不能指望了。 他背靠城墙躲在马面的阴影中,看着面前这座规模宏大的城市,紧接着做出了决定…… 向东。 南边是官署区。 半个朝廷的衙门都在南边呢。 他紧贴城墙向东,小公主在他背上不满的闭着嘴。 皇城外围是空地,虽然头顶城墙上那些火盆,灯笼,火把照明能力有限,但如果巡逻的士兵足够尽职,他只要离开暗影区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现在能保护他们的只是这片灯下黑的暗影。小公主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戳着他,杨丰转头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表情有些古怪,而且在背囊里面明显有些扭动,杨丰继续疑惑的看着她…… “汪……” 突然头顶响起狗叫。 “什么人?” 紧接着怒喝声响起。 杨丰没有丝毫犹豫向前狂奔,几乎同时背后锣声敲响…… “有贼人犯禁!” 喊声同样响起。 背着小公主的杨丰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转眼到了前面的河边,就在同时破空声响起,他猛然向前扑倒,在利箭掠过的瞬间滚落河水,倒霉的小公主还在张着口惊叫,一下子被他压进河水,虽然紧接着翻出,但也被灌得在那里直翻白眼。杨丰没兴趣管她的感受,在水里抽出双臂,推着背囊奋力向对岸游,后面城墙上更多士兵从角楼冲出,而发现他的那队士兵里面两张弓则继续向着他射箭,一支箭甚至正中他的头盔。 好在这条河窄的多,转眼间他就到了对岸。 “别射箭,你们的皇十四女在这里!” 他喊道。 说完他拎出了小公主,还很贴心的打开腕表上的照明,照着公主殿下那张还在吐水的脸…… “停!” 城墙上喊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军官模样的走出。 “某不认得皇十四女,你且等着,某找个认得的过来。” 他说道。 “你爱怎样怎样,反正人我给你留下了!” 杨丰才不上他的当,周围告警的锣声正在不断响起,再耽误估计就该几千人合围了,他直接把小公主放地上,然后拎着背囊就走,然而还在吐水的小公主却一下子清醒了,毫不犹豫的抱住他的腿,就像只树袋熊般,随着杨丰的迈步被拖着…… “你不能抛下我,爹爹知道我敢逃出宫,会打死我的!” 她哭嚎着。 杨丰尴尬的回头看着那军官。 后者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然后在西边的城门处,城门缓缓打开了…… 杨丰毫不犹豫的拎起小公主,后者很懂事的把双腿伸进背囊,而且还在用讨好的目光看着他,杨丰用歉意的目光看了看军官,军官手中拿着弓箭,但最终还是没有射出。估计他这时候猜也能猜到这是皇十四女,哪怕皇十四女居然小小年纪就学人私奔,但那也是皇女,万一误伤那是要抄家的,就在他和那些士兵默默的注视下,杨丰再次背起了他的背囊。 城门也打开了。 “可不敢射箭,这可是皇女。” 杨丰很真诚的说道。 然后他转身向东狂奔。 但紧接着东边城墙上大批灯光涌向他正前方,而那片建筑里面同样有士兵冲出。 他赶紧转头向南。 西边城门内骑兵冲出。 他在一条宽阔的街道狂奔而过,直冲到一道围墙下,骑兵蜂拥而至,他毫不犹豫地甩出手榴弹,爆炸让前锋两匹战马同时跪倒,后面骑兵迅速躲避,杨丰手中绳索甩出,也顾不上管钩住哪里,拽着绳索上了墙头,一名骑兵冲到,手中长矛直刺…… “我乃皇十四女!” 小公主尖叫一声。 骑兵吓得猛然一晃长矛,矛头直刺墙壁的青砖。 杨丰背着小公主立刻翻了进去,收起绳子的同时向前狂奔,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全是一排排建筑,他在里面不管不顾的狂奔,里面的建筑内不断有人跑出来,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不过很快一个衣服都没穿好的,拎着把宝剑冲出,很显然想拦截,狂奔的杨丰直接到了他面前,他手中剑砍下,杨丰抓住他手腕迎面一拳。 那人惨叫着倒下。 然后杨丰继续向前狂奔,反正有门就走,没门就翻墙,他像一个跑酷的般在建筑间穿行。 后面追杀的士兵明显还在追赶,可以听到他们的喊声。 而且不只是后面,甚至就连右边都响起战马的嘶鸣,那里应该是这片建筑的大门。 合围正在形成。 “出不了城了!” 杨丰看着南边城墙上密集的灯光说道。 的确出不去了,东边的城墙也是密集的灯光,甚至西边还有一道城墙,也可以看到密集的灯光。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明军反应速度够得上精锐,短时间内整个城防体系就已经转入战时,目前的局势硬闯是肯定不行了,就他那一支步枪七个弹匣,哪怕一颗子弹一个也冲不出去,更何况这时候的明军同样大量使用火器,虽然火门枪的确打不动他防弹衣,但是…… 但是人家有大炮啊! 哪怕明初的大炮再原始,那也是能造出洪武铁炮的。 二十一厘米口径。 别说还是火药发射的炮弹,就是扔个二十一厘米直径的石球砸他身上,也足够把他砸死了。 “那怎么办,我要是被爹爹抓住,非打死不可……” 小公主焦急的说道。 “闭嘴!” 杨丰喝道。 他紧接着跑向不远处水井,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张开双腿双臂撑住,然后不断向下,很快到了最底下,而此时外面混乱的喊声响起,紧接着是铠甲的摩擦和跑动的脚步,杨丰背着小公主继续向下,进了井水也没停下,一直到井水没过了他们的脖子…… “看看井里!” 上面一个声音响起。 杨丰伸手抓了把井壁的泥污,直接抹在小公主脸上。 后者瞪大眼睛看着他,但却不敢出声,杨丰自己则拉起面罩,就在同时上面一个火把出现,火把的亮光中是一张脸,那人随手将火把抛下,借着火把熄灭前的亮光,向井下观察。但杨丰只有脑袋在外面,而且带着面罩,头顶是迷彩的头盔,小公主虽然因为背囊两侧还没放气,所以露出水面更多,但她就脑袋在背囊外面,背囊同样是迷彩,脸上则被泥污涂抹,士兵并没有在那短暂的亮光中看出异常。 “百户,没人!” 他说道。 “走,继续搜!” 百户说道。 水下两人长出一口气。 然后他们就那么在水下静静的听着,直到那些士兵的声音消失。 但杨丰仍旧没敢上去,而是向上挪动出水,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十几分钟才小心翼翼地爬出。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两人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 “你这是何苦呢?” 杨丰说道。 “你在一个地方关十几年,有机会难道不想跑吗?” 小公主说道。 “你娘呢?” 杨丰问。 “我很小就没了。” 小公主说道。 杨丰很同情的点了点头。 也的确,一个很小就没了生母的皇女,而且还摊上老朱这么一个严父,在子女教育上估计也信奉棍棒为主,而且传统思想严重,虽然出身八辈贫农,但在子女要求上还是向理学那套靠拢,试图让后代能够彻底融入士大夫,这一点从他惦记朱熹就可以看出,在这样的环境关了十几年,真的差不多也该叛逆了。 “走,咱们先弄身衣服换上,不然这样没法出去。” 他翻身起来说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他这一身出去简直就是圣甲虫堆里的一只知了猴。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个小花园,周围全是建筑,南边是一道高墙,和他进来时候翻过的那道一样,而他之前没有再翻过这样的墙。 也就是说他进来后其实就没跑出这个衙门。 这个衙门很大啊! “皇城外面东边从北数第一个衙门是什么地方?” 他问道。 “翰林院,我出宫的次数加起来也没几回,而且都是走千步廊那边的御道出洪武门,都是被亲军卫护着,又不能随便到处玩,那些宫女倒是说过,没记错的话就是翰林院。” 小公主说道。 说话间她也好奇的观察着四周。 第七章 翰林老爷果然风流倜傥 翰林院…… “这翰林老爷果然是风流倜傥!” 带着夜视仪的杨丰,背对窗外黎明的微光,俨然狰狞可怖的妖魔般看着床上的翰林老爷。 后者惊恐地看着他。 旁边并排躺着的小书童同样惊恐的看着他。 “不要叫,我就是来借点东西!” 杨丰真诚的说道。 然后他手中原本属于翰林老爷的宝剑向下压了压。 那冰冷的锋刃压在翰林老爷和他的小书童脖子上,两人忙不迭的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叫的,从他们的角度看,眼前这真就是个妖魔,而就在同时一个青面披头散发的小妖从这妖魔背后钻了出来,然后伸出黑黢黢的爪子,把他们的衣服抓过去,还好奇的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小书童…… 小书童都吓哭了。 然后就看见那妖魔拿出个妖器对着翰林老爷,刹那间一道刺目光芒射出,被刺中眼睛的翰林老爷惨叫一声。 当然,嘴被妖魔捂住了。 那光芒瞬间消失。 “此乃摄魂器,我已经取你一魄,若你懂事,明日此时自然放回,若你敢报官,那明日此时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妖魔阴森森的说道。 眼睛还在强光刺激中没有恢复正常的翰林老爷忙不迭点头。 妖魔满意地朝小妖招了招手,一起悄然退出了房间,还很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半小时后。 黎明的街头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个身上套着青色袍子,而且体甚肥大,仿佛撑起的孕妇装,背后还背着个明显是帷幔之类裹起来的巨大包裹,头上却套着个方笠,而且因为衣服明显不够长,下摆都提到小腿了,露出脚上的黑靴子和上面颜色怪异花裤子。而和他一起的小童,穿着洗脱色了的黑布圆领衫,头戴一顶小帽,但因为下摆太长,甚至都拖到地了,一边走还一边不时提一下…… 然后露出里面明显的丝绸。 “他们为何都看咱们?” 杨丰看着周围纷纷驻足的行人疑惑地说道。 小公主摇了摇头,因为她皮肤太白嫩,应该不像是这时候平民百姓,所以杨丰强行给她脸上涂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连手都涂了。 她现在正看着自己那颜色诡异的双手恼火。 “咱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丰很自信的看着自己的青袍。 然后他继续充满自信的向前,却发现遇上的行人都目光怪异,还有几个在低声说什么。 “阁下请留步!”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杨丰两人转头,看着一个身穿青布衫,头戴双翅帽的中年男子。 后者上前拱手行礼…… “小吏东城兵马司书吏李福,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说道。 “我是……” 杨丰无言以对。 “他是翰林院编修张显宗。” 小公主赶紧说道。 然后用目光向杨丰示意这个名字没问题。 “原来是张翰林,倒是小吏失礼了,能在此与翰林公相遇,也是小吏荣幸,不知翰林公可否赏脸,到茶寮一叙?” 李福堆着满脸笑容拱手很谦恭地说道。 “这个,还是不用了,我还有急事,咱们改日再说!” 杨丰说道。 事情不妙,弄不好是暴露了。 “翰林公,小吏还非得请翰林公赏脸!” 李福冷笑道。 周围那些原本看着的百姓迅速围拢,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看着杨丰,其中几个虽然没有武器,但很明显懂配合,而李福身后两个差役更是拔刀,而在不远处两个百姓正带着大批士兵赶来。小公主也慌了,赶紧躲到杨丰身后,杨丰以最快速度拔出怀里的步枪,这东西又没人认识,就算他斜插胸前也无所谓,不过同样因为没人认识,所以也不会有人害怕。 “翰林院编修张显宗?张翰林是福建人,你会说闽语?就阁下这般模样,真翰林也是有失体统,该革职了的,这个小童下摆曳地,该拉到衙门打板子了,二位如此打扮,却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难道以为这京城都是瞎子?” 李福说道。 杨丰转头对着小公主怒目而视…… “看我作甚,我才十二!” 小公主理直气壮的摆烂。 杨丰无言以对。 “走,翰林公,既然不肯赏脸去茶寮,那咱们就只能去衙门了。” 李福说道。 杨丰很无奈的拿出个手榴弹,就还剩下两个了,他真舍不得扔啊! “刘兄弟,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此处!” 然后一个带着福建口音的声音响起。 杨丰和李福同时望去…… “张翰林!” 小公主惊喜的喊道。 “张翰林,你这是?” 李福拱手惊讶的说道。 然后那个被杨丰打得满脸花开的书生,换了身带补子的官服,顶着鼻青脸肿的形象拱手还礼,很显然这是正牌张显宗。 “李书吏,此乃鄙人好友,武夷修士,请来京城欲向陛下引荐,常年在武夷山中修道,于大明制度多有不识,今日初到京城,觉着新奇,就穿了鄙人旧服贸然出来,还请李书吏多多担待。” 张显宗说道。 看得出洪武朝的文官还是很弱势,这要是晚明的文官该直接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一个小吏还敢在翰林院编修面前站着? 翰林院编修啊,这个年纪的编修估计得状元探花之类,放晚明这就是要做首辅的男人,别说是个小吏,就总兵见了估计都得卑躬屈膝。 “原来如此,那翰林公还是赶紧把贵友带回,否则被别人遇上还得啰嗦。” 李书吏说道。 当然,他应该不至于相信张显宗的鬼话,但在这种小事上给个翰林面子对于他这种小吏来说终究不是坏事,说到底他最多也就怀疑杨丰是窃贼,但带着个小孩做窃贼明显不合理。所以他现在也吃不准杨丰是干什么的,拐卖儿童这个也是不可能的,现在有个翰林作保,应该不是什么窃贼,至于单纯服饰违规这个可大可小。 关键有个翰林面子。 “多谢李书吏,改日鄙人再请吃酒。” 张显宗再次拱手说道。 说完他朝杨丰使了个眼色。 杨丰坦然向前。 小公主跟着,继续不断提着她的圆领衫,就像个提着裙子的淑女。 三人就这样走进了一条小巷,在前面带路的张显宗突然转身,煞有介事的做拔剑状…… 杨丰毫不客气的给他夺了过去。 “皇十四女请回宫,某拼死也要拦住这贼人。” 张显宗毫无尴尬地摆出一副赤胆忠心模样,看着杨丰身后的小公主。 杨丰直接伸手把后者拎过来…… “赶紧把她带走,我一天都不想再看到她!” 他说道。 小公主毫不犹豫的抱住他胳膊…… “杨丰,你答应带我去辽东的,你不能说话不算!” 她焦急的喊着。 “张翰林,赶紧把她拉开啊!” 杨丰朝张显宗喊道。 小公主很干脆两腿一伸,盘住了他的右腿,就像个爬树的猴子挂在他身上。 张显宗尴尬地看着,这架势明显超出他理解。 “那个,咱们还是找个僻静之处,皇十四女,请勿焦急,辽东远隔万里,且路途艰险,纵然皇十四女执意欲寻辽王,也需奏明陛下,请陛下安排护卫,岂有私自离宫远去之理,此人举止古怪,近于妖人,皇十四女切勿被其蛊惑,昨夜某恨未能救下皇十四女,今日纵然拼死也要保护皇十四女。” 他说道。 杨丰默默从身上把小公主摘下来。 后者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以最快速度缩回去拽着他衣服。 “张翰林,我就是私自逃出,你可以回去向我爹爹禀报,但以我爹爹脾气,抓回去必然打个半死,我就是想去辽东找兄长,此事想来爹爹也不会令太多人知晓,毕竟于他颜面不好看,你若去禀报说不定会惹爹爹恼火。但若你肯帮我去辽东,我以后必有相谢,至于杨丰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足以保护我北上。” 小公主对张显宗说道。 “皇十四女,这如何可行,陛下素来宠爱皇十四女,若皇十四女失踪岂不是令陛下忧心。” 张显宗赶紧说道。 这个素来宠爱明显有点夸张了,老朱眼中女儿估计也就是个赠品,儿子才是他真正宠爱的。 杨丰很无聊的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吃瓜群众。 (感谢书友危_笑,将君辰,狂暴之歌,恒源大侠,loinsdoit,沈修昊等人的打赏) 第八章 伴君如伴虎,跑路带上吾 翰林院。 “杨,杨壮士!” 大明洪武二十四年榜眼,翰林院编修张显宗,陪着笑脸向杨丰拱手。 后者已经脱下了那身青袍,那是举人才能穿的,而且搭配什么也都是有制度的。 像杨丰之前那副扮相出门等于在脑门贴个我不是好人。 “壮士能否劝劝皇十四女,此去广宁远隔千山万水,哪怕一路顺利也得走近半年,且如今已经入秋,到达北直隶也得是寒冬,至于广宁更是远在辽东,边塞苦寒之地,冬季滴水成冰,皇长女自幼长于深宫,如何能受得了那苦,更何况辽王今年才就藩广宁,据辽东都司奏报,就连王府都未修建。” 张显宗说道。 “张翰林,你觉得我很愿意送她去辽东吗?” 刚刚吃饱了饭的杨丰,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恍如地主婆般说道。 “哼!” 还在那里吃早餐的小公主冷哼一声。 然后饿极了的她,继续以皇室的优雅在那里快速的吃馄饨,而且还被烫的吸气。 张显宗有些无奈的在茶几另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把她哄到一边,然后我赶紧溜走,等我溜走后你再把她送回宫。” 杨丰说道。 “你们敢!” 小公主愤然说道。 “哈,我就不信你不上厕所了,不睡觉了,不洗澡了。” 杨丰说道。 小公主张口结舌,很显然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杨壮士,这样如何使得,皇十四女乃陛下爱女,皇十四女但有差遣,在下就算有异议,也唯有劝谏,岂敢哄骗。” 张显宗忙说道。 “张翰林,你替我看着他,若他逃走,我就找你要人。” 小公主满意的说道。 说完她站起身环顾四周…… “张翰林,婢女何在?” “呃,皇十四女,在下家境贫寒,俸禄微薄,不过温饱而已,能养一仆已然不易,如何还能养得起婢女。” “难道你让我继续穿着这身衣服?” “皇十四女,在下已然令老仆去为二位购置新衣。” “那……” 小公主明显很焦虑的站在那里。 “你就明说你想上厕所得了,非要啰嗦这么多,出门左拐,花园头上就是,听着点外面,那是公厕,不分男女,要大的还得自己带纸,话说你这个翰林怎么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还得住在翰林院里,你们做官的难道不都是荣华富贵,豪宅别墅?” 杨丰不耐烦的说道。 “在下月俸不过七石半而已,家中尚有老母妻儿,这点俸禄也仅能供养家人衣食,京城日常所需甚多,若再僦屋于外,则所剩无几,翰林院有官廨,虽然多有不便,但胜在无需花钱。” 张显宗忙说道。 在他们说话时候,小公主已经悄然离开。 杨丰赶紧起身,但却被张显宗拉住…… “张翰林,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她就是个小女孩,你不用怕她,等她回来直接送回去,她爹爱打板子就打板子,爱抽鞭子就抽鞭子,左右以后她恐怕到嫁人也就没机会出来报复你了。” 杨丰真诚的说道。 “杨壮士,你觉得在下还能这么从容置身事外?在下不知阁下何人,也不知阁下如何与皇十四女逃出皇宫,但左右都是宫闱秘辛,在下从牵扯其中就已经很难善了。陛下已然封锁消息,对外只是说有贼人欲犯禁,在下就算将皇十四女送回,那也是告诉陛下,在下知道皇十四女私奔出宫,这种事情于陛下颜面终究不好。 陛下出身寒微,于诸皇女德行所求甚严。 你觉得陛下当如何处置此事?” 张显宗说道。 “所以你不但不能把她送回去,而且还得帮我们离开京城,免得被皇帝知道你知道他女儿跟人私奔,然后找机会弄死你灭口?” 杨丰笑着坐下了。 “错,我得跟你们一同逃走。” 张显宗微笑着说道。 杨丰疑惑的看着他。 “京城遍布锦衣卫。” 张显宗缓缓说道。 “你也太小心了?” “伴君如伴虎!” “可你逃跑了就不怕皇帝杀你全家?” “我何曾逃跑,明明是你挟持皇十四女,我一介书生,无力从你手中救出皇十四女,唯有跟随与你周旋,拼死保护皇十四女,似我这般忠臣,陛下岂有杀我全家之理,若陛下杀我全家,岂不是让天下皆知此事?” 张显宗笑着说道。 “你很狡猾!” 杨丰了然的说道。 不过以老朱的脾气,这样倒也不是小心过度。 “杨壮士……” 张显宗看着他身上的打扮欲言又止。 “我的事情你就别问了,也别去问你那皇十四女,她这点事顶多也就让你有点危险,我的事就真得杀你全家了,估计九族都不一定能保住。” 杨丰喝着茶说道。 就在这时候小公主回来,两人赶紧都闭嘴,紧接着那个出去买衣服的老仆也带着衣服回来,张显宗赶紧很忠心的表示,既然皇十四女坚持要去辽东,这也是皇十四女和辽王兄妹情深,他也不好再阻拦。但他实在不放心,所以为了保护皇十四女,他宁可这官不做了,也要护送皇十四女,俨然忠肝义胆,把小公主感动的都快掉眼泪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大家赶紧出城。 杨丰把装备都收起装包,但防弹衣还是套着,外面套一件短褐,下面换了条裤子,头上戴着方笠…… 这个只准农民戴。 大明洪武皇帝的服饰制度明确,什么人就得什么打扮。 从衣服款式颜色再到下摆长度,全都是有规矩的,尤其是在装饰品方面更是严格。 而戴方笠可以彻底掩盖杨丰的头发,这年头没有发髻的估计也就和尚,但和尚是光头又不是寸头。 所以乔装也是学问。 脚上皮靴也得收起,农夫穿皮靴也是惊世骇俗的。 小公主则换了一身正规的小书童装扮,张显宗换上青袍,带着老仆,收拾收拾东西,然后以最快速度离开翰林院。这时候外面依然在盘查中,不过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怀疑,就算京城遍布锦衣卫,朱元璋肯定会知道张显宗带走了杨丰和他女儿,但这终究需要点时间,只要抢在他知道前就行。骑着驴的张翰林带着老仆书童和一个当脚夫背着杂物的农民,出城到附近游山玩水而已,这个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杨丰扛着伪装成包裹的背囊,就这样好奇的走在西元十四世纪末的大明都城。 街道上行人不断。 很祥和。 看得出都挺安居乐业的。 而且路上的行人明显都不是晚晴照片上那种麻木呆滞,可以说看起来的感觉都很正常,主要是没有披着褴褛的破布片子,拄着拐杖,端着破碗要饭的,这个太影响画风了。 “果然是天子脚下,连乞丐都没有。” 他说道。 张显宗微微一笑,估计听出这话味道不对。 “爹爹做天子,如何还有乞丐,那些鳏寡孤独,残疾无依者,都有养济院管着,岁给米六石,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若有手有脚却无田地者,那北方无数荒地,朝廷给耕牛种子车子口粮,任凭你去开垦,如此若还乞讨,那这般分明就是刁民,抓了充军,到那边塞去不想垦荒也得垦荒。” 小公主说道。 好,的确很合理,可张显宗的笑容明显有问题。 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都是全靠地方官员人品的,在京城和周围地方当然执行的好,可到了几千里外,难道还指望地方官给这些废人养老?同样朱元璋时候官员都绷紧神经,不敢懈怠,毕竟他真剥皮实草,可没有他这种强力皇帝的高压逼着,到了其他皇帝时候,当然就更没人干了,一年六石米,五百多斤呢,官老爷们自己贪墨多好。 杨丰环顾四周,依然很新的高耸城墙屹立晨光,一座座城楼恍如参天巨人俯瞰被守护的芸芸众生。 这是这个世界上目前来讲最坚固的城墙。 数亿块青砖粘合而成。 至少在这个时代,真没什么武器能摧毁它,甚至哪怕再过两百年,估计也没有能威胁到它的火炮。 至于乌尔班大炮恐怕也不行。 那东西打的是花岗岩炮弹,石头的,炮弹强度不会比这些城砖强多少,就算撞上面能打塌部分青砖,自己肯定也撞碎了,这城墙不是夯土包砖,而是纯粹青砖筑成,只不过内外层因为成本考虑,胶黏剂不同。除非不停的用这种炮弹轰击一个区域,这样时间久了慢慢把它啃开,但就乌尔班大炮那几个小时打一发的射速和可怜的寿命,不用等它啃开南京城,自己早就炸膛炸完了。 指望乌尔班大炮轰开南京城,能把进攻者自己累死。 然而…… 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这座城市却没有一次真正阻挡住入侵者。 还让整个城市被屠了两回。 “你在想什么?” 小公主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这么坚固的城墙能挡住逃跑和投降吗?” 杨丰说道。 “张翰林,你这是欲何往?” 一个声音突然在前面响起。 小公主的脸色剧变,本能般向杨丰背后躲藏…… 第九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小公主立刻变了脸色,而且本能的往杨丰身后躲。 杨丰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小公主直接缩进了他的大包后面。 杨丰转回头看着对面过来的十余骑,为首是两个少年,都穿着麻布孝服,说话的十四五岁年纪,长得颇为喜庆,另一个应该是他弟弟,但却比他高些,瞪着眼往这边看,估计是盯上了小公主…… “在下见过二位皇孙!” 张显宗赶紧下了他的小毛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那喜庆的赶紧下马,然后同样上前一步和他见礼,明显很是礼贤下士,弟弟却催马而来。 “出来!” 他喝道。 杨丰随手把小公主拎过来。 “皇孙是说她吗?” 他在小公主凶恶的目光中笑着说道。 “十,十四姑?” 喜庆的也看过来,立刻一脸惊讶地说道。 “皇孙也看他有几分似皇十四女?在下也是前不久才偶然发现,昨日还当做笑谈对皇十四女提及,皇十四女还说哪天带去给她看看,只是乡野小儿,就怕到时候污了皇十四女清目。” 张显宗赶紧说道。 喜庆的皱着眉头看着他…… “什么似,明明就是,十四姑,你脸上涂了些灰,难道就以为俺不认的?大伯还未下葬,守孝时候你敢不穿孝服偷偷出宫,看俺不去皇爷爷处告你状,请皇爷爷打你板子。” 弟弟得意的说道。 那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啊! “皇孙,你委实认错了。” 张显宗赶紧说道。 他这时候脸色也有点变了。 小公主的确还没洗去脸上油彩,她那张娇生惯养的白脸,就是穿上书童的衣服也一样藏不住,杨丰给她涂的深色油彩,至少能让她看着黑些,包括手和脖子也都涂了,这样看着就比较像个普通人。但这只是对路人来说,让人不至于一眼就看出异常,但眼前这俩可是她侄子,而且都差不多年纪,估计平日也少不了见面,真的很难瞒过他们。 皇孙们后面跟着的侍卫悄然向前,那弟弟还下了马去拉小公主,他哥哥则默默看着张显宗。 这个小子很狡猾。 杨丰悄然拿出一枚手榴弹。 “二弟,你认错了!” 哥哥突然说道。 弟弟愕然转头…… “这分明……” 他说道。 “没什么分明,你认错了,张翰林,高炽近日读书,颇有不解,请张翰林到府中赐教。” 哥哥说道。 好,这居然是朱高炽。 那剩下那个就是朱高熙了。 他们这是给他们大伯,也就是太子朱标服孝,他们老爹肯定不能来,但他们兄弟却可以。 而且听这意思小公主也得给她这个四十多分之一亲情的哥哥服孝。 朱高熙那颗明显不如他哥哥狡猾的头脑,应该还是无法理解,他看着明显是他十四姑的小公主,但最终还是得听他哥哥的,所以带着迷茫重新上马,而他哥哥却看着张显宗,后者虽然并不想去,但也知道没法再拒绝。他最终还是向杨丰使了个眼色,然后重新上了小毛驴,而那些侍卫则看着杨丰,小公主也抓着他胳膊用凶狠的目光看着他…… 杨丰想了想还是坦然的跟着走了。 毕竟这里是大街,而且是在一座有几十万身经百战的老兵的城市,说不定路边随便一个扫街的,二十年前都砍过十几颗人头。 小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仿佛被伺候舒坦了的老佛爷。 她二侄子在马背上看着她,依旧是那么幸灾乐祸,她拿出杨丰的手电,走到她侄子身旁,然后朝后者勾了勾手,可怜的朱高熙疑惑的低头,他姑姑毫不犹豫地将手电对准了他的眼睛,然后按照杨丰教的按下了频闪…… “啊!” 她侄子尖叫一声。 在周围侍卫的惊叫中,她大侄子愕然看着她。 “看什么看!” 她带着身为长辈的威严喝道。 她大侄子赶紧示意侍卫不得无礼,同时让一名侍卫让出马给他姑姑,而朱高熙则捂着眼睛,在马背上仿佛瞎了般嚎着。 杨丰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小公主。 当然,这东西就算是晚上,最多也就让人暂时失明,这种大白天更是威力骤降,所以朱高熙很快就恢复正常,虽然还得不断流泪揉眼睛,但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被照瞎了。他在马背上不时用畏惧的目光看着他姑姑,这种东西明显已经超出他理解范围,可以归类到法器了,他们一行就这样向前,一直到了一处规模很大的府邸…… “这里是?” 杨丰疑惑地看大门上的中山王府。 “此乃中山武宁王府,燕王妃乃中山武宁王女,此乃二位皇孙舅家。” 张显宗说道。 “这里没有燕王府吗?” 杨丰问道。 “燕王为藩王,燕邸在北平,藩王非奉诏不得擅离封地,更不得入京,故此燕王在南京并无府邸,若燕王进京朝见则居十王府,至于二位皇孙进京就随他们便了,自然是住在他们舅家了。” 张显宗说道。 就在他们说话时候,那些侍卫已经悄然完成合围。 “拿下!” 朱高炽喝道。 其实一直把手揣在怀里的杨丰,很干脆的扣动了扳机……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中,一颗子弹正中最近处侍卫的马腿,那匹倒霉的战马悲鸣一声跪倒,马背上的侍卫反应极快,还没落地就拔刀,但就在同时第二声枪声响起,一枚子弹正中他的大腿,他惨叫着跪倒在地,其他侍卫在惊叫声中拔刀,杨丰在他们中间微笑着拔出自己的枪。 然后他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悠然的打开折叠枪托,将枪口对准了朱高炽。 这东西折起枪托之后,总共也就半米长,完全可以藏在他那件宽大的短褐里面。 “皇孙,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说道。 “都别乱动啊,他手中是火器,能打死人的!” 小公主狐假虎威般喝道。 紧接着她踢了一下牵马的侍卫,后者默默跪倒马旁,她小心翼翼地下马,踩着他后背落地。 “过来!” 她朝朱高炽一招手。 后者看了看杨丰,杨丰的枪口立刻转向他弟弟,朱高炽下马,跟着他姑姑向里面走去,张显宗赶紧下驴,也要跟着进去,旁边侍卫立刻拦住,朱高炽回头看着他,张显宗明显很渴望的看着朱高炽,后者向他一招手,侍卫退开,他赶紧追着两人进了王府的侧门,那些侍卫警惕的看着杨丰,地上受伤的侍卫自己撕开衣服,看着大腿上的伤口…… “贯通伤,又没打着骨头,赶紧去拿盐水烈酒反复洗,最好拿开水煮过的布条蘸着烈酒和盐水,捅进去反复刷洗。 应该很快会好的。” 杨丰很认真的说道。 然后他在心中想象一下那感觉。 不寒而栗。 几分钟后小公主一脸得意的从里面走出来…… “进来,还是张翰林能说会道,他们会送咱们出城。” 她说道。 “张翰林是当着你的面,劝说你大侄子回心转意,还是把你支开以后,单独劝说他回心转意?” 杨丰笑容深邃的问道。 “他把高炽带到一边单独劝说。” 小公主毫无觉悟的说道。 杨丰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就觉得这个张翰林有些古怪,虽然理由看起来很正常,但总让他感觉有哪里不对,好像对他的事情都表现的不是很惊讶,哪怕作为一个翰林,的确可以做到处变不惊,但看着他那些乱七八糟装备,说话方式,尤其是这个,他说话方式比如用词,终归和这个时代不同,但张显宗对这些却都表现很平静,就像…… 就像早就已经知道他的一些事情,至少是部分知道了。 现在基本上可以明白了,这个家伙是内鬼。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他们顺利出宫也是朱元璋故意安排的,当时他就觉得出宫有些太顺利。 这是故意放他出来的。 就是让他出来的。 朱元璋要查明他的身份,要看他背后有没有人,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说的是从六百年后来的。 所以故意让他出宫,又故意让张显宗帮他,就是要看他接下来要去哪里,是不是在外面有同党,至于说让小公主跟着他…… “看我作甚?” 小公主看着杨丰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很不爽的说道。 “你们钓鱼都用什么鱼饵?” 杨丰问一个侍卫。 “曲鳝。” 后者冷着脸很酷的说道。 “我在看一条好大的曲鳝!” 杨丰一本正经的对小公主说道。 当然,也不能算曲鳝,更准确说是一个灯泡,一个累赘,毕竟他一个人想隐藏逃离都很容易,可带着这么个负担是藏不住也跑不了,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的确像个真正的皇帝陛下,这是真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自己女儿都能当工具,拿来套着他这个狼。 “哼!” 曲鳝哼了一声,继续快乐的转身走向里面。 杨丰端着他的步枪,在侍卫簇拥中,也跟着进了中山王府。 (感谢书友深渊晨航,安个名几,aaxxee,书友20201027194049598725601,37033,纯洁嘿嘿,晋安明月,书友20211014113624726等人的打赏。) 第十章 洪武二十五年目睹之怪现状 中山王府后宅。 长得很喜庆的朱高炽看了一眼杨丰,紧接着将目光转向他姑姑。 “十四姑为高炽长辈,擅自离宫虽说不对,终非我等小辈能多嘴,但此事高炽也必然上奏。 请十四姑暂留此处。” 他摆出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说道。 “你……” 他姑姑脸色一变,立刻揪住了他。 “皇十四女,此乃皇孙职责,您暂且在此等候陛下旨意。” 张显宗赶紧拦住她,同时向杨丰使眼色。 杨丰仿佛没看见一样在那里欣赏着徐达家的花园。 不过这时候徐达已经死了多年,真正住这里的是他儿子魏国公徐辉祖,这座王府规模很大,但要说多么奢华就不至于了,至少和保留到现代的那些王府相比明显简陋了许多,主要是雕梁画栋的程度差的多…… “杨壮士?” 张显宗赶紧说道。 “啊,在这里等着!” 杨丰很敷衍的劝说,然后成功吸引火力。 朱高炽趁着他姑姑发飙的目标转向杨丰,赶紧挣脱然后向外走去,紧接着那些侍卫们也都离开。 转眼间这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走!” 杨丰背起大包,在小公主懵逼的目光中向外走去。 “皇十四女,皇孙已然安排好,咱们走后门出去,外面有人等着,出城之后会护送咱们北上,皇孙对皇十四女也是一番孝心,毕竟若再回宫,您也免不了要受责罚,但皇孙也不敢欺瞒陛下,故此只能这般安排。咱们先北上,到辽王那里躲避些日子,等陛下火气消了,终究是宠爱皇十四女,那时候您自然也就可以奉诏回宫。” 张显宗赶紧给小公主解释。 “哼!” 小公主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 然后她跟着杨丰走出去,张显宗明显来过这里,在后面给他们指示方向,三人就这样走进花园深处。 “这里怎么没几个人啊,好歹也是王府,难道不是应该奴婢成群?” 杨丰看着连个人影都没有的花园说道。 “杨壮士说笑了,以陛下制度,三公家奴不得过二十,除非额外有御赐,否则皆不得逾制,魏国公为一品都督,家奴只有十二人而已,纵然府中尚有些雇佣之仆婢,也不至于成群,另有御赐之亲兵一百二十人,乃所属之军户,如今都随魏国公在陕西练兵。” 张显宗说道。 “所以堂堂国公就十二个家奴?” 杨丰愕然道。 张显宗点了点头。 “不对,他是第二代,他爹没留下些?” 杨丰问道。 “中山武宁王家奴乃其本人家奴,非魏国公家奴,中山武宁王薨了之后则需上交名籍,由朝廷还籍为民。” 张显宗说道。 “所以这家奴还不能继承?” 杨丰意外的说道。 说话同时他揣在怀里的手指扣动扳机…… “砰!” 枪声骤然响起。 子弹正中张显宗脚下石板,碎石飞溅中张翰林惊叫一声,下一刻周围隐藏的人全部蹿出,有拿弩的,有拿钩镰枪的,还有拿着渔网的,一个个保持着突袭姿态颇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在这些人后面,是拎着根大棒的朱高熙,还有一个二十左右穿着铠甲,手中拎着刀的男子。 “我就说嘛,堂堂王府不能就这么冷清。” 杨丰笑着说道。 “拿下这妖人!” 朱高熙大棒一挥喊道。 “徐膺绪,你敢无礼!” 小公主怒道。 那穿铠甲的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皇,皇十四女?” 他嘴唇哆嗦着说道。 “二舅,这妖人挟持十四姑,咱们拿下他就行!” 朱高熙喊道。 “徐,徐公子,你难道不觉得好奇,昨天晚上宫里发生了什么,皇十四女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皇帝陛下为何封锁消息?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这种小孩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皇帝陛下封锁消息的事情,却被你知道了,我觉得如果我有这样的外甥,现在真恨不能回头给他一耳光,见过坑爹的儿子,今天我又见着坑舅舅的外甥了。” 杨丰在那里笑得很开心的说道。 徐膺绪脸上冷汗都出来了,站在那里拎着刀,仿佛傻了一样。 原本一脸欲哭无泪的张显宗,这时候突然冷静下来,然后向小公主示意了一下。 紧接着他一脸决然的走向那些刀枪。 杨丰坦然的跟着,小公主虽然比较茫然,但还是赶紧拽着他衣服,他们就这样径直走进包围圈,那些徐家的家奴看着徐膺绪,后者却木然的站在那里,哆哆嗦嗦地手里刀都抖动了。朱高熙还在催促,但这里是徐家,徐膺绪不下令,那些家奴是不会动的,杨丰三人就这样走到徐膺绪面前,杨丰突然停下了,然后他伸手戳了戳徐膺绪的胳膊…… 后者的刀瞬间落地。 “哈哈……” 杨丰笑了。 然后他就那么笑着走了。 “他为何不回头给朱高熙一耳光?” 在后门处,杨丰问张显宗。 “这个,徐指挥虽是中山武宁王次子,但却是庶出。” 张显宗赶紧回答。 “啊,在徐家没什么地位就是了,难怪这么容易被朱高熙哄。” 杨丰说道。 然后他们这才出了徐家。 外面是张显宗的老仆和毛驴,但另外还有六名之前跟着朱高炽的侍卫,只不过都换了衣服,而且也都没骑马,所以伏击杨丰并非朱高炽的命令,而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朱高熙干的。至于徐膺绪则纯粹就是被朱高熙坑了,他并不知道实情,只是作为庶子,需要在朱高熙这种嫡出的外甥面前表现一下热心,却没想到卷入宫闱秘辛,一下子傻眼了。 张显宗随即上了一匹马,小公主却上了他的小毛驴…… 她还是书童呢! 主人骑驴她骑马明显是不对的,但主人骑马书童骑驴就很合理了。 一个翰林带着书童,带着老仆,带着六个护卫,一个背夫,这个很合理的组合直奔聚宝门。 中山王府旁边就是直通这座城门的大街。 转到大街之后,杨丰立刻就看到了尽头处那座巍峨的城堡…… “之前我开了枪,怎么好像没人在意?” 杨丰看看远处聚宝门城楼,再看看周围一片祥和的气氛,多少有些奇怪的问道。 下一刻…… “轰!” 他后面远远传来爆炸声。 街道上行人见惯不惊的转头向东北方向,看着那里正在升起的黑烟,然后继续该干啥干啥。 “火药局在淮清桥北,日常试制火药意外爆炸也属寻常,城内更是军营遍布,训练施放火器几乎每日都有。” 张显宗微笑着说道。 所以杨丰开那几枪,在这座城市真没什么人在意。 然后骑着驴的小公主从后面的徐府街出来,紧接着发出快乐的喊声,就像准备拆家的二哈般从他俩中间跑过去,冲向前面一片花团锦簇,这条大街很明显是花市,不仅仅两旁店铺全是制作各种假花的,而且还有专门挑着担子,在街边售卖鲜花的,一些店铺还摆在盆栽的鲜花…… 整条街都是。 杨丰没兴趣管她,反正她也没钱。 他好奇的看着街边,那里一个奇怪的组合正在走过,两个年轻的头上戴着绿头巾,腰上扎着绿腰带,脚上穿着皮靴…… 带毛的皮靴。 而且很明显还是某种最常见家畜皮的。 所以看着就像长了两个蹄子。 而他们的肩膀上却抬着一根扁木板,上面趴着个病恹恹的老者,旁边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的扶着,免得他从上面掉下来,毕竟就一根比扁担宽点有限的木头而已,话说坐在这上面明显需要一点技术。不过可以看出这五个人都不是汉人,应该算是色目人,这时候是明初,元朝时候的色目人应该还有大量残留,实际上两旁商铺就有不少。 “你不是说庶民不准穿靴子,就算冬天也只能在脚脖子上围皮扎吗?这很明显不是做官的?” 杨丰说道。 “色目之贱籍,只准穿这种带毛的皮靴。” 张显宗说道。 “那这木头呢?” “扁杖,他们老病不能走路,出门也只能骑扁杖,不得骑马骑驴,也不得坐车。” “太严苛了,不能这样对人家。” 杨丰感慨着。 就在他们说话时候,一群明显很无聊的人走向那些色目。 他们一个个笑容欢乐的故意走靠墙一侧,那些色目赶紧停下,站在那里用讨好的笑容看着他们,卑躬屈膝的行礼,这些人昂然的走过,但就在过去的瞬间其中一个突然推了同伴一下,后者很夸张的撞向扁杖。抬着扁杖的色目吓得赶紧躲避,但却本能的走向路中间,上面老者吓得立刻精神起来,大声喊着让他们别走中间,但最终还是被逼到了路中间。 那群闲人立刻不走了,一个个撸起袖子冲过去。 “这,这是欺负人?” 杨丰说道。 可怜的色目倒在路上,然后和抬他的一起被殴打。 “的确是欺负人,但陛下制度,色目贱籍不得走路中,敢走路中者,旁人打死勿论,故此欺负也是合乎律法。 但我大明礼仪之邦,如此……” 张显宗感慨着,然后看了看杨丰期待的目光。 “当然,陛下也是为明华夷之分,贵贱之别,我大明礼仪之邦,正当以礼教化天下,华夷之分,贵贱之别,皆礼也!” 他肃然说道。 (感谢书友妖华0527,阿合马,一只白色乌鸦,我是你家隔壁王大哥,渔樵人,backup59,辛洛的鱼123,北辰三角洲,OUCP12138,Scott胖子,tsingyang01,晋安明月,恒源大侠,3211111111等人的打赏) 第十一章 闪开,我要装逼了 “我很喜欢你这种务实的态度。” 杨丰说道。 张翰林多少有些尴尬的一笑。 很显然张翰林对这种政策也是有意见的,只是怕说出来被人告密而已。 这时候一个和之前那个李书吏同样打扮的,带着两个头戴红帽子,穿着红长褂扛着大棒子的人走过来,那些明显是跟那几个色目人有仇,所以故意陷害报复的家伙赶紧散开,而被打的色目人鼻青脸肿的跪着向他申诉,后者叫过几个看热闹的,问了一下情况,紧接着把这些色目人抓走了。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还在不断喊冤的色目人。 真就是欺负也是合法欺负啊! 这一点面子都不给! “快看啊,又来告御状的了!” 然后一声很欢乐的喊声响起。 他向前面望去,就看见在闲人们簇拥中,是两个头上顶着书的男子,很显然这就是朱元璋的大诰了。 那些闲人们明显已经把这种事情当做日常娱乐,由此可见这种事情应该是经常发生,他们跟着这两个男子,不时向后者提问,不过后者明显不会官话,在那里用福建话跟他们说着。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杨丰二人旁边,张显宗立刻用福建话问他们,那两人惊喜的看着张翰林,然后语速很快的回答,张显宗向皇城方向指了指,估计是告诉他们怎么做。 就这样他们很激动的感谢着走了过去。 杨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镇东卫一个千户借着防倭,限制渔民出海打鱼,给他钱才准下海,几个渔民恼了,顶着大诰来告他。 此事早有先例,当年杭州卫一个千户也是如此,被查实之后流放。 此番若查实少不了也是革职流放边远,身为千户也是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者,如今一时糊涂却使富贵荡尽,不仅仅是自己要受苦,连着家人也受牵连,几十年拼杀最终成空,着实令人可怜。” 张显宗颇为感慨的说道。 “那被他敲诈勒索的渔民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这个……” “咱们大明不是禁海吗?” “禁海乃禁止出海贸易,并非禁止出海打鱼,沿海渔民众多,不打鱼何以为生?” 张显宗说道。 “拿下这妖人!” 下一刻他们身后再次响起了徐膺绪的喊声。 “看来徐指挥已经知道朱高炽去上奏他爷爷了。” 杨丰头也不回的说道。 不知道这一点,的确可以任由他们离开,然后装作此事没发生过,知道了就不一样了,知道了就不能放他们走,否则任由他们离开也是大罪,紧接着他抽出大枪,不紧不慢的装上了榴弹发射器,然后装填榴弹…… “你,你要作甚?” 张显宗欲哭无泪的说道。 原本挺好的事情,全被这兄弟俩破坏了。 “闪开,我要装逼了!” 杨丰随手把他推到一边,猛然转身对着后面扣动扳机。 伴随打破平静的枪声响起,一枚三十五毫米榴弹瞬间飞出,准确撞在骑马冲过来的徐膺绪前方,触发引信点燃抛射药,后者喷射火焰推动榴弹在石板的街道上飞起,然后在两米多高处化作爆炸的硝烟,同时里面的钨合金珠四射,徐膺绪和手下举着盾牌的家奴一片惨叫,骑着马的他也爆炸威力冲击下直接从马背上坠落。 而就在同时繁华似锦的街道上,所有行人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然后在混乱响起的惊叫声中,杨丰平静的装上了第二枚榴弹,张显宗这才醒悟,本能的扑向他试图阻止。 这是公爵的儿子,而且还是指挥使,杀了是重罪。 杨丰随手一枪托。 张翰林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然后杨丰用歉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时候徐家的家奴们依然在冲向他。 而且很聪明的举着盾牌护住脑袋。 “抓住这妖人!” 徐膺绪躺在地上明显很有精神的吼道。 然后第二枚榴弹落在家奴前面,再次跳起然后炸开。 三十五毫米跳炸榴弹里面是三百多颗钨合金珠子,那么点东西里面塞进这么多也就意味着直径很小,被打中的话除非脑袋,否则很难致命。 当然,杀伤范围很广。 所以伴随着爆炸巨响,这些家奴一片惨叫。 虽然盾牌的确为他们提供了一点保护,但也仅仅是不至于让他们脑袋被打成筛子,但胳膊腿什么的打成筛子就很难避免了。 三百八十颗钨合金珠子,再加上弹体本身的破片,周围半径十二米范围基本没人能躲过,这一枚炸开后,徐家的家奴也就全军覆没,虽然没人被炸死,但全都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以至于堵塞了街道,但看徐膺绪的表情反而像是如释重负般……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 杨丰端着他的步枪,学着某电影画面喊着。 跟在徐家家奴后面的朱高熙拎着大棒,隔着前面的一片狼藉,傻了一样看着他。 杨丰的枪口立刻指向他。 朱高熙手中大棒瞬间落地,而跟着他们的侍卫迅速护住他。 就在同时后面聚宝门城墙上锣声响起,而那些路人也迅速反应过来,以最快速度向着两旁建筑躲避,而同样的锣声也在周围不断响起,杨丰昂然的站在十字街口,看着周围一个个街口不断有武装人员冲出,连那些躲进两旁建筑的,也都拿着找到的武器重新出现,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的居民已经很符合战斗民族标准了。 然后小公主抱着一抱鲜花,战战兢兢的走到杨丰身旁。 “抱歉,不能带你去辽东了。” 杨丰说道。 “我,我回宫向爹爹认错。” 小公主很懂事的点头说道。 “你爹其实是故意放咱们出来的,估计是想看看我有什么隐藏身份,而他也是你爹安排跟着咱们的。” 杨丰说道。 小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看着脚下的张翰林…… “你敢骗我?” 她愕然说道。 “在下,在下是奉命……” 满脸血的张显宗口齿不清的说道。 然后小公主很狂暴的抬起脚对着他踩下去…… “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她一边踩一边喊着。 可怜的张翰林被她踩着也不敢跑,只能不断装着很疼的惨叫。 而杨丰手中的枪口却始终对着朱高熙,那些侍卫警惕的看着他,但却没人敢轻举妄动,他们已经见识了杨丰的武器,知道躲是根本没用的,就算他们可以给朱高熙挡住子弹,也挡不住这种跳到头顶爆炸的东西,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别轻举妄动,毕竟他们也知道杨丰不想跟他们鱼死网破。 “都别轻举妄动,那边是燕王次子。” 甚至带队保护小公主的侍卫,还给杨丰拦住了试图冲向他的一队衙役。 为首的文官脸色一变,立刻指挥衙役驱赶百姓退开。 而就在此时,南边的一处巷口,一辆马车驶出,正好和从聚宝门赶来的士兵相遇,为首将领指挥部下迅速护在马车两旁,这辆马车疾驰而来,很快杨丰就可以看到车内坐着一个红袍。原本阻挡在街道的百姓纷纷闪开,有些还跪下对着他行礼,那文官也迎上去,他们相遇时候,杨丰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红袍是一个明显很虚弱的老人。 马车很快停在他前面。 家奴搀扶着里面的红袍老人走出。 “燕山中护卫百户张辅见过信公!” 那个带队保护小公主的侍卫迎上前行礼。 好,这是汤和。 “你是张玉之子?” 很明显已经可以说是老朽的汤和看了他一眼说道。 “禀信公,正是。” 还很年轻的张辅赶紧说道。 紧接着张辅低声对着汤和说了几句,估计是告诉他真实情况,其实张辅也不知道朱高熙会捣乱,按照朱高炽的计划,应该是他进宫告诉朱元璋,毕竟小公主是他姑姑,就是不回去,他这个晚辈也不能绑进宫。而杨丰等人趁机跑路,张辅等人打不过他,还得保护小公主安全,只能跟随同行继续保护,这样朱高炽那里也没什么责任…… 他一个侄子对姑姑还能怎样,人家哪怕比他小也终归是长辈,朱元璋也能理解,毕竟自己女儿就是要跑的。 至于逃走那是徐家没看好。 所以这俩外甥都挺能坑舅舅家的。 但这计划却被朱高熙这个脑抽的家伙给毁了。 汤和皱着眉头听完,挥手示意张辅退开,然后自己在家奴搀扶下缓缓走向了杨丰。 杨丰好奇的看着这个大明的开国元勋。 “仙人于何处仙山修行,如何驾临京城?不知这徐膺绪如何惹了仙人,若有误会不妨说来听听,老朽与其父乃至交,也算是其长辈,若有冒犯仙人之处,老朽当代其父管教。” 汤和突然堆起一脸笑容,然后拱手说道。 (感谢书友APT散仙,妖华0527,千叶灬思晨,狂暴之歌,晋安明月,书友20170522175128621等人的打赏) 第十二章 你们想看看我这件衣服里面是什么吗? 汤和那张老脸上是满满的真诚。 然后张显宗恍如绝处逢生般,在小公主的脚下伸着手…… “信公,此乃武夷修士杨丰,师徒二人为下官所请前来觐见陛下,适才与燕府二位皇孙路上偶遇,并请至中山武宁王府,于府中有些口角才争执起来,原本下官想请杨仙人暂避一时,不想皇孙还是追了出来。” 他撕心裂肺般嚎叫着。 话说这真是他的救命稻草,原本以为好好的计划已经全毁了,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却没想到突然来了救星。 “原来是杨仙人。 不过口角而已,何足挂齿,至于徐家之事,老朽还是能替他家做主,就此一笔勾销。 以后徐家再敢纠缠不清,老朽替中山武宁王教训他们。 如今大明盛世,四海升平,仙人降临京城,也是一桩喜事,不过张翰林官职低微,其言未必为陛下所信,老朽追随陛下一生,素来为陛下信任,且寒舍就在不远,不如杨仙人暂且到寒舍歇息,老朽这就进宫奏明陛下,那时候陛下必当以厚礼相迎,并为仙人择福地建宫观,着万民供奉。 也使天下皆知大明乃天护神佑。” 汤和真诚的说道。 杨丰突然笑了。 所以说这个老狐狸的意思很明确,无论怎样咱们别在大街上闹,尤其是别公开小公主的身份。 就给你个仙人帽子。 妖人? 煌煌盛世哪来的妖人? 贼人? 大明京城让贼人横行,传出去朱元璋的面子往哪儿搁? 更何况还有个小公主。 皇女私奔? 这么劲爆的消息传开,朱元璋也很羞耻的。 但仙人就不一样了,盛世圣主,仙人降临,这是祥瑞之兆,也就是朱元璋不喜欢搞这套,搁那些喜欢祥瑞的君主,估计这时候早就该炒作了,至于仙人降临时候有点误会实属正常,都仙人了,当然不能以正常标准,杀几个人算什么,凡人在仙人眼中不就是蝼蚁吗? 当然,其实接下来怎样还得朱元璋说了算。 对于汤和来说,稳住他,别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就行,这里人太多,搞出事情很麻烦的,更何况这里还是大明核心之地。 但等小公主回了宫,朱元璋改口一个妖人,然后就是把他抽筋剥皮也与汤和无关了。 小公主很满意的哼了一声,显然她认为这个结果很好的,发展到这一步她想翘家已经不可能了,回去别挨鞭子才是最重要。 然后她的脚从张翰林身上挪开。 后者毫不犹豫地爬起,以最快速度跑到汤和身旁,然后顶着一脸血,低声在那里说着。 汤和仿佛星宿老仙般,摆出一脸的慈祥,不过看杨丰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掉坑里了,张辅告诉他的那些,以他的身份是完全能兜得住的。无非就是徐膺绪受伤而已,徐家一个庶子,没什么大不了,这年头嫡子和庶子是天壤之别,徐达已经死了,他对于徐家那些晚辈来说,基本上也可以当亲爹伺候了。 只有小公主的身份是个麻烦,但既然朱高炽已经进宫,所以这个已经不需要他管了,这个雷已经有人顶上去了。 他只要确保小公主身份不会暴露就可以。 他能把握得住。 可现在张显宗让他明白,这里面水太深,他真把握不住啊! 而此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这里本来就是繁华商业街,事情闹得这么大,当然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甚至周围房屋上,墙上,树上,也都满是围观者,同样仙人降临的消息也在传递,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十字街道中心,看着在无数士兵包围中的杨丰…… “你们想看看我这件衣服里面是什么吗?” 杨丰突然喊道。 汤和疑惑的看着他。 “想!” …… 闲人们纷纷高喊。 杨丰满意的放下了枪…… 汤和眼睛一亮,瞬间切换状态,抬手就要命令士兵进攻,然后就看见杨丰手中一个东西飞出,直接落在了他的马车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伴随震撼长街的爆炸声,他那辆马车被炸得四散飞射。周围的家奴们一片混乱,而拉车的马悲鸣着直冲汤和,反应很快的张辅猛然夺过一名士兵手中斩马刀,大吼声纵身跃起凌空斩落。 锋利的长刀带着一抹血色落地。 马头瞬间坠落。 无头马前腿跪倒,带着喷涌的鲜血栽倒。 汤和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迅速又切换成了星宿老仙,因为他看到杨丰手中还有一个。 “仙人也知老夫早想换一辆车?” 他捋着胡子说道。 这糟老头子狡猾的很,难怪在朱元璋手下混的最安逸。 杨丰微微一笑,然后拿着那枚手榴弹,在所有人的瞩目中,缓缓脱下了他身上那件短褐,露出里面插着防弹板的战术背心,在周围的议论声中,举起了手中的那枚手榴弹…… “手榴弹,类似你们的各种火球,至于威力你们已经看过了。” 他喊道。 紧接着他打开腕表的照明,强光在他手腕亮起,在周围的惊叹声中缓缓移动着。 “腕表,计时用的,相当于你们的漏刻。” 他喊道。 然后他向小公主一伸手,后者很不情愿的把手电筒给他,这东西已经成了她的好玩具,尤其是照过她侄子以后,杨丰紧接着打开频闪,用闪烁的强光在人们脸上扫过,因为是阴天,多少还有点效果,近处的人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还有人很夸张的惊叫着…… “手电筒,照明的,相当于你们的灯笼。” 杨丰喊道。 然后他把手电筒还给了小公主,紧接着从背囊里拿出他那个激光指示器…… “这个,这个说了你们也不懂。” 他说道。 说完他对着那匹死马,很快马毛就冒烟了…… “你们只需知道它会让照到之处烧起来即可。” 他说道。 “这是生火的!” 一个大聪明立刻喊道。 然后周围一片哄笑。 “蠢材,此物既然能隔空点火,自然是夜袭敌营所用,生火岂不是暴殄天物。” 汤和笑着说道。 “信公英明!” 大聪明赶紧说道。 汤和矜持的捋着胡子。 不过他倒是的确找到了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最佳用途。 杨丰举起打火机…… “这才是生火的。” 他打出小火苗说道。 然后他继续在那里展示他的东西,匕首,指南针,工兵铲等等,能解释的清的就解释,解释不清的就展示,不过其实绝大多数都容易解释,除了激光器这种确实无法理解的。其实单纯以功能算,现代士兵的装备,在这个时代基本都能找到对应的原始型号,尤其是明朝这种火器已经大规模应用的时代,更是都能找到雏形。 “头盔,这个不用解释了,铠甲,我身上就是铠甲,大部分都是软甲,用类似生丝的东西做成,你们的子弹打不穿,更别说箭了,而且里面还插着硬甲,纵然你们用床弩,也未必能射得穿我身上的硬甲。” 杨丰拍着胸口防弹板说道。 “三弓床弩能将你打得筋断骨折。” 汤和说道。 杨丰微微一笑,紧接着举起了自己的步枪。 “火铳,我们的火铳,可连发,一里内一击必杀,两三里内也能伤人,下面带着的是小炮,你们已经见识过了。” 他说道。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 “那么,你们可知我为何有这些?” 他说道。 所有人全都紧盯着他。 “很简单,我也是一个兵,只不过我是六百年后的兵,因为我也不知道的缘故,我被从天上扔到了这里,昨天晚上扔下的,我的这些东西,都是六百年后士兵所用的。我是来自六百年后的人,而不是什么武夷修士,更不是什么仙人,我所用这些都是后世工匠所造,我们将其称为科技,科技的前进,让你们手中那些需要拿着火绳点火的火铳,变成了我手中这样,也让你们那些铁甲变成了我身上这样的。” 他说道。 朱元璋不是想保密吗? 那就干脆捅开。 他想独享秘密,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 还处心积虑拿自己女儿当诱饵,还安插内鬼想监视,还玩引蛇出洞,那就不让他如愿,玩心计杨丰很清楚自己玩不过这种老狐狸,人家是专业的,群雄逐鹿中笑到最后的,跟这种人斗智那简直笑话,可只要确保别被他掌握了主动权,别跟着他的设计走就行。 秘密? 秘密的他是危险的,因为朱元璋不会允许别人知道秘密。 可直接大白于天下的他是安全的,至少短时间内会安全,毕竟这里人太多,估计很快全城百万人都会知道,除非朱元璋能在短时间控制传播,但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是他的京城,而且都是他的核心人口,可以说是基本盘,总不能把知道的全杀了? 当然,有些秘密还是要保守,得给朱元璋一个可以接受的底线。 (感谢书友本杰明西格堡,阿qaz,尐尐鸡,恒源大侠,晋安明月,书友20220503172227841,书友20211014113624726等人打赏) 第十三章 大逆不道?那就大逆不道吧! 奉天殿。 杨丰昂然的看着朱元璋… 他都说自己是穿越者了,汤和当然赶紧把他送来了。 就坡下驴嘛,他是仙人还是穿越者,其实对于汤和来说没什么区别,总之他很不一般就行了。 汤和只要个能把他送到皇宫交给朱元璋处置的理由。 张显宗告诉他的,肯定是朱元璋已经和杨丰见过,而且故意放他和小公主出宫想钓鱼,不过杨丰是穿越者这种事情,朱元璋肯定也不会告诉张显宗,总之张显宗能知道的就是杨丰从宫里带着小公主逃出,他奉诏当内鬼跟着他们,看看杨丰背后有什么势力。 但被朱高炽和朱高熙兄弟俩给破坏了。 所以这场戏已经演不下去,那么最关键的就是平稳收场,尤其是不能暴露小公主的身份。 十二岁的女儿学人私奔是很羞耻的。 同样亲爹拿女儿当诱饵钓鱼,传出去也是很不好的。 现在把杨丰往皇宫一塞,汤和就算跳出这个大坑了,朱元璋要杀杨丰那也是他被这妖人哄了。 以他的身份没什么大不了。 他都老到走路还得人搀扶,糊涂一回也是可以原谅的,好歹也是从小袒诚相待的。 “你是不是以为在外边哄了十几万人,我就不敢杀你了。” 朱元璋坐在他那张高高在上的御座上,玩着杨丰给他的那把手枪说道。 虽然汤和坚持认为应该先给杨丰缴械,但皇帝陛下大度的宣布,既然昊天上帝把杨丰送来,那就没必要怀疑,难道他还怀疑昊天上帝? 当然,主要是杨丰不肯。 所以杨丰还是昨晚见他时候那套打扮,同样也还抱着步枪,不同的是枪上挂了榴弹发射器。 不过说他在外面哄了十几万人,倒也不算是夸张,现在皇宫外面真得十几万人等着看穿越者,而且随着时间延长,肯定还会有更多人赶来,这可是一座百万人口级别的城市。 “陛下,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从一开始就没骗您,是您非要多事,非要搞那么多,还安排内鬼跟着我,我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谎话,您有必要搞这么麻烦吗,结果还把自己搞得很尴尬。” 杨丰说道。 “你真是从六百年后来的?” 朱元璋依然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对了,我昨晚扔下的东西应该被您收起来了?” 杨丰说道。 朱元璋看了看那个老太监。 后者赶紧朝御座后面一招手,紧接着两个昨晚护卫朱元璋的太监,抬着一个箱子走出来,一直走到杨丰跟前放下,里面是他丢下的所有东西,帐篷,替换的衣袜,睡袋等等,当然还有降落伞。 他紧接着拿出原本认为没用的单兵口粮…… “您自己看,不过是简化过的字,应该有和这时候一样的,上面有我们那时候的国号,地名,时间等,里面装的是我们打仗时候吃的军粮,其实不只是这上面,降落伞,睡袋这些上面都有类似东西,这些都是制造厂,就跟您在城砖上要带制造工匠一样,我们当兵所用的也都得有这些。” 他说道。 老太监赶紧拿过那些单兵口粮,小心翼翼地捧到朱元璋面前,后者虽然年轻时候不识字,但现在早就已经识字,连诗都能写何况识字,不过上面的简体字他只能认识部分,好在大致上也能猜出。在发现这些包装可以打开后,皇帝陛下很干脆的撕开,然后好奇的看着里面的东西,还拿起一块饼干看着,明显有种尝试一下的欲望。 老太监赶紧用目光示意他要谨慎。 老朱想了想,还是很干脆的咬了一口…… “不错,味道不错,有油有盐,吃起来还方便,这个如何制成?” 他说道。 看得出他对食物要求度很低。 连这东西都能评价为味道不错啊! 不过和他小时候吃的观音土比起来,味道的确应该算不错,以他小时候的条件应该吃过观音土, “应该是面粉,油脂,盐,还有糖,奶粉,还有些乱七八糟,总之都凑到一起做熟后压起来,再放到密不透气的包里,您做不了。” 杨丰说道。 “不就是炒面吗?咱们不但有炒面,还有炒米,你说的奶粉该是胡元骑兵带着的那种?那不但有奶粉,还有奶疙瘩,肉干,就是做成饼的,咱们也有锅盔之类,也就是你这包的确想不出该如何做,如此算起来你们当兵吃的也不比咱们军卒吃的强多少。” 老太监昂然说道。 所以他们这时候军粮还很齐全。 朱元璋拿着一个还没打开的包,矜持的看着杨丰…… “您拿着的里面是牛肉,里面有汤汁。” 杨丰提醒他。 皇帝陛下顺手撕开了,然后里面几块牛肉带着汤汁坠落,在他干净的御桌上溅开。 “你们拿牛肉当军粮,那用何物耕田?” 皇帝陛下丝毫不在意的拿刀子插着牛肉问道。 说完他直接送到嘴里。 “我们用马,泰西之地有巨型马,重逾黄牛,最擅长耕田。” 杨丰决定忽悠他。 “那你们稻谷亩产多少?” 皇帝陛下问道。 “两千斤。” 杨丰说道。 “还敢撒谎,马耕水田,四蹄都泡烂了。” 朱元璋冷笑着说道。 “呃,那个,其实我们是用机械,但解释起来太麻烦,我怕您理解不了,您就知道我们其实已经不用牲畜耕田就行,至于牛,在我们那时候其实就是杀了吃肉的,此外还有奶牛,至于马匹那时候都已经成了有钱人养着玩的,还有些则一样是杀了吃肉的。不过我们稻谷亩产两千斤真不是骗您,不仅仅水稻,小麦亩产千斤也很平常,都是选育高产良种,用化肥,还有专门给庄稼除虫治病的农药,这些都用上亩产两千斤很平常。 但您要我再解释更深,我也做不到。 我们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不种田。” 杨丰说道。 “那说了跟没说一样。” 朱元璋说道。 “其实您也不是没有我说的这些。 您的确没有良种,但东海之外跨过万里大洋,那里有新的庄稼,我们称为地瓜,土豆,玉米,前两种亩产几千斤。 要是觉得太远,到西洋一带,还有木薯,那个就是只能在广西种植,不过亩产也得几千斤,就是直接吃有毒,需要先处理一下。 但这都可以亩产几千斤。 您的确没有化肥,我也不知道怎么制造化肥,但您可以去海岛上挖鸟粪,东海,南海,这些海上几个小岛,都有大量鸟粪堆积,这个就可以代替化肥,农药您的确也没有,但西域有一种花,大概在波斯一带,可以杀虫,我们那时候也用它制成部分除虫药。” 杨丰继续忽悠他。 “故此你其实很有用,我不应杀了你?” 朱元璋说道。 “陛下,您为何总是想着杀我?” 杨丰说道。 “见了朕到如今也未曾跪下,你说朕为何不杀你?” 朱元璋冷笑着喝道。 “陛下,我可不是您大明之臣,您也别提什么普天之下,我跟您都不是同一片天空,我说过,我们那时候没有皇帝,您对我来说就是个六百年前的古人,就如您看唐朝皇帝一样,您会向唐朝皇帝跪下吗? 我的确莫名其妙到了您这里,但最多也就是一个客人。 您这里没有我一个亲人,没有我一寸田地,没有我一间屋子,您凭什么要我向您下跪? 就凭您年纪大? 抱歉,我们那时候也不兴给老人下跪。” 杨丰说道。 他这话说完,奉天殿内瞬间一片寂静,就连气温都仿佛下降了许多,那老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紧接着抬起手颤巍巍指着他……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然后嘴唇哆嗦着说道。 “大逆不道吗?那就大逆不道好了,您能威胁我的,无非就是一死,可我并不怕死,那您又能有什么威胁我的?您对您的臣民来说高高在上,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寻常老人,还有,我可以明说,我的确知道您想知道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您,事情绝对不是您想的,但我不认为应该告诉您,因为如果我告诉了您,说不定事情会更坏,您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但事实上您死之后,事情全都不是您想的那样。” 杨丰说道。 话说他这段话颇有汉弗莱之风。 朱元璋霍然起身。 杨丰很干脆的把枪背起来,然后就那么看着他。 (感谢书友本杰明西格堡,书友20190904003153181的打赏) 第十四章 在祖先的土地上流浪 朱元璋举着手枪。 他居然已经拿得很像样了,所以现在一个穿着龙袍的古代皇帝,手中拿着支现代的手枪,站在他的金銮殿上瞄准着…… 被他瞄准的杨丰依旧坦然的看着他,而且还继续背着枪。 反正就那手枪子弹,除非准确命中他脸上,否则是没多大点伤害的,就算中弹也有足够能力反击,朱元璋真开枪再说,主要是杨丰现在真已经生死看淡,莫名其妙被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没有了亲人朋友,没有了熟悉的一切,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在一个虚幻的游戏中。 尽管他已经知道这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还是很虚幻。 这种感觉下生死的问题也有些淡漠了。 但如果朱元璋真开枪,那他也不介意带着个皇帝陪葬,大明不大明的与他有关毛关系。 “陛下,您如果想杀我,那就赶紧开枪,您的手不会抖?” 杨丰说道。 朱元璋冷笑着突然放下了手枪。 “既然你说自己非朕之臣民,在朕这里无片瓦寸土,那最好记住你自己说的,带着你的东西走,朕准你留在大明,但只是准你踏足大明之土,不准你吃我大明一粒米,喝我大明一口水。我大明之物产,乃养我大明之民,你非大明之民不能享用,若敢盗用抢夺,朕为大明之君当守大明之土,护大明之民,那时候你就是朕之敌。 至于这支枪,乃是你给朕的,就留在朕这里!” 他说道。 然后老太监赶紧把他桌上那些划拉起来,紧接着送回到了杨丰面前,杨丰有些茫然的看着朱元璋…… “那个,您能解释的再清楚些吗?” 他问道。 “你既然非我大明之民,自然没资格吃我大明之米,你出去后朕会下旨昭告天下,任何敢给你饮食者皆有罪,就算卖也不行,你自己敢抢就是强盗,朕会下旨诛杀。朕也会下旨禁止任何人给你提供住处,你过河不能坐大明之船,走路不能骑大明之马,就是一处大明的破庙,也不得栖身,还有,别想出去打猎,大明土地上无主的,那都是朕的东西。 一草一木皆朕所有,山林野兽河里游鱼都是朕的。 你敢动就是强盗。” 朱元璋突然很开心的说道。 “卧槽,那路您总不能不让我走?我还送你一支手枪呢!” 杨丰说道。 这个老家伙真阴险,这是要逼他自己臣服啊! 不给住的地方,不准吃大明的喝大明的,然后就这样耗下去,直到自己忍不住,然后乖乖来给他跪下磕头臣服。 “路,这倒也是,朕就赐你可以走大明之道路。” 朱元璋很大度的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那就好,大不了离开这里,只要跑得远远的,自己爱怎样他又管不着。 “但这路可以走,门你却不能走,城门也是大明修的,城墙你也不能踏足。” 朱元璋似笑非笑的说道。 所以出城也不行,毕竟出城也得走城门,翻城墙也得踏足城墙。 杨丰忧郁的看着他…… 然后他默默从箱子里拿出降落伞,在地上展开,再叠起来装进伞包…… “我一直在寻思,你背着这东西是怎么从天上落下的?” 朱元璋好奇的说道。 “一个问题一只猪。” 杨丰说道。 “给你一只猪!” 朱元璋爽快的说道。 很显然他对这个字并没什么忌讳。 “我们那时候有一种可以飞到天上的机器,你把它当成巨大的风筝,后面带着火箭飞上天就行,它可以带几百人飞上万里,我们就用这个把士兵空运到敌军后方,但敌军不会让我们落下,所以就用这东西从天上直接跳下,你回头拿个手帕绑四角下面坠个小石头往上一扔就明白了。 我回答的是不是有点多,亏了。” 杨丰没好气的说道。 紧接着他再重新整理背囊,把之前扔出的都塞进去,降落伞当然也得留着,虽然跳伞是不可能了,但这东西还有用,至于其他需要的东西都在,没有住房就住帐篷,没有吃的暂时还有野战食品,水囊里也还有水,总之撑一天没问题,至于过了这一天之后…… 他怎么那么听朱元璋的话,不让他翻城墙他就不翻了? 出城之后谁还管他啊! 然后他背起背囊…… “我的猪呢,你好歹也是皇帝,不会食言?” 他说道。 “朕还不至于此!” 朱元璋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出这个门可以?” 杨丰问道。 “从你踏出皇城开始算。” 朱元璋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背起大包昂然的向外走去…… “传旨,放了江夏侯,夺爵,贬为庶民,周骥斩首,其家人赦免。” 他后面的朱元璋缓缓说道。 杨丰背着大包径直出了奉天殿,然后看了看等在外面的汤和…… “江夏侯是谁?” 他问道。 “江夏侯周德兴,坐其子帷薄不修处死,目前尚未行刑。” 汤和面无表情的说道。 “帷薄不修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居然还是死罪?算了,总之已经赦免了。” 杨丰说道。 所以朱元璋已经相信他说的,开始有意保留这些老将了,虽然他说的就跟汉弗莱扯淡似的,但也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朱元璋,他活着时候的各种算计,在死后都会出现重大的变故,甚至可以说全盘尽毁。那这里面肯定包括他选择的继承人能否顺利继位,这种情况下得尽量留些能有用的,周德兴这些老将跟着他几十年,终究能放心…… 至少比后来崛起的那些放心,所以不能再杀了。 他也知道老将已经不多了。 汤和立刻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不过看着里面出来的老太监,赶紧又恢复之前表情…… “我的猪呢?” 杨丰问道。 “已经着光禄寺那边牵只过来,陛下至尊,岂会赖你一只猪。” “你说的轻巧,说不定我以后就得吃这一只猪了。” “你这厮但凡懂事些,也少不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哈,你们那点锦衣玉食叫什么锦衣玉食?你们那点荣华富贵,算得上什么荣华富贵?连个西红柿炒鸡蛋都吃不上,连个电视都没有,还在我面前显摆,你们知道我们那时候都吃什么,喝什么,过的什么日子吗?你们在我看来,就跟你们去哪个生番部落里,看那些围着兽皮草裙子的野人一样,难道你们觉得那些野人酋长也叫锦衣玉食? 不就是不能吃你们大明的饭喝你们大明的水,我就当荒野求生了!” 杨丰说道。 老太监张口结舌的指着他…… “你这厮果然无理!” 他最终还是说道。 汤和在一旁疑惑的看着。 很快一个小太监牵着一只黑猪走了过来。 “这也太小了,顶多算只猪仔!” 杨丰说道。 说着他还是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猪,然后牵着就那么昂然的走了。 后面汤和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老太监,后者微微摇了摇头,他们就那么看着杨丰一人一猪走向了承天门。 承天门。 牵着黑猪的杨丰,在士兵的目送中走出,不过外面已经没人,应该是被赶到左右长安门外了,在他前面是空荡荡的御街,远处是矗立的洪武门,左边是遮挡了整个东面的钟山,右边可以看到城内的几座小山,包括最远处的狮子山。他最终还是走过五龙桥,然后向西出长安右门,外面一下子就人山人海了,沿着向西南的西长安街密密麻麻全是人。 所有目光全都盯着站在长安右门前的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百姓们,今日有一人杨丰,自称从六百年后过来,朕与他说话,的确不是咱们大明的人,他也不肯臣服大明,朕觉着上天让他过来自然有上天的道理,姑且准他留在大明。但他不是咱大明的人,不准给他住的吃的喝的,都看紧了他,别让他偷了咱大明的东西,咱们的路准他走桥准他走,但门不准他走,城墙不准他上,船也不得渡他。 更不准收留他,给他住的屋子。 有违旨的,按着通敌论。 钦此!” 头顶的城墙上,宣旨的太监读着朱元璋式的白话圣旨。 城门前的百姓们一片诧异,议论纷纷,然后用疏远的目光看着杨丰…… “那个,谁知道城里有什么荒山野岭的,我准备去露营。” 杨丰牵着他的猪说道。 “去城西五台山,但不得打猎取水!” 他身后传来汤和的声音。 然后汤和走到他身旁,指了指西边偏北的一片绿色,那里旁边还能看到一座矗立的城楼…… “谢了!” 杨丰说道。 然后他牵着猪向前走去…… (感谢书友你特么又在为难我胖虎了,书友20210602101220560,书友20210730081555257,恒源大侠,甄君子,晋安明月,书友20220509140718666等人的打赏。) 第十五章 你就拿这么个玩意来考验我? 五台山。 “这真是要玩荒野求生啊!” 杨丰感慨着。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坟头。 “还是他玛灵异版的。” 他说道。 好,这里其实是个乱葬岗。 准确说这里就是五个大号的土丘而已,紧挨在一起,而且顶部比较秃,所以被命名为五台山,南边山脚是个寺庙,北边是一条小河,东边是居民区,西边是个水潭,水潭紧挨着城墙,偏南一些是城门,偏北一些也是城门,不过这个城门北边还是一片小山…… “你们就准备一直看着我?” 他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三名士兵。 “陛下有旨,不能让你偷吃咱们大明的东西,偷喝咱们大明的水,故此蒋指挥使命我等在此看着,咱们这是第一班,还有两班兄弟轮换。” 为首军官说道。 杨丰无言以对,紧接着放下了背囊,然后把自己的猪拴在树上,在坟头间找了个高处,毕竟这是江南,应该是多雨的,紧接着拿出工兵铲,迅速在地面清理开杂草之类,平整出一块拍实的地面,还在周围挖了一圈排水沟。这才拿出帐篷架起来,坐在里面拿出野战食品,幸好朱元璋吃的不多,他就这样在那些士兵惊奇的目光中吃了起来。 加热就不必了,还得浪费水,照这情况暂时还不好跑路,至少半夜前还得靠水囊维持。 “想不想要,这可是六百年后的东西,你们见过这种东西吗?” 杨丰拿着空了的包装袋引诱那些士兵。 “不要,违背军令要杀头的。” 军官说道。 “这里又没别人,就你们三个人,一人拿些去,还有这个,这可是糖块,想不想吃?” 杨丰继续拿手中的破玩意糊弄他们。 三名士兵默默的看着他的表演。 “看看这个,这可是我们那时候的仙药,喝了百病不生……” 杨丰端着杯饮料很真诚的说道。 然而下一刻他的真诚就凝固了,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士兵身后,走向山顶的小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裙子,哭着一步步的往上走,看起来就像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你怎么又来了?” 他崩溃一样说道。 “爹爹把我赶出来了。” 小公主哭着说道。 不过她紧接着就看到他手中的杯子,毫不犹豫地夺过,然后一饮而尽…… “还有吗?此物酸甜可口。” 她立刻不哭了,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杨丰。 “没了!你爹把你赶出家门,那就去找你的兄弟姐妹,来找我干什么?好歹你也是个女孩,虽然年纪小,但你爹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坏事?再说我这里就是顶帐篷,难道晚上你跟我挤在一个帐篷?” 杨丰没好气的说道。 “呸,爹爹把山下庵里的姑子全赶走,赐给我礼佛,伺候我的那些宫女都一同被赶到那里,还给了我公主封号,我乃含山公主,故此以后我也有庄田,一年收一千五百石米,还有钞两千贯。” 小公主脸一红,啐了他一口说道。 “你一年一千五百石米,还来抢我的饮料喝?” 杨丰说道。 “那个,大不了以后我偷偷给你送些吃喝。” 小公主说道。 “公主,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给他吃喝,违者以通敌论,请公主莫要让小的们难做。” 军官在一旁行礼说道。 “呃?” 小公主尴尬了一下,然后默默坐进杨丰的帐篷里,翻出他的腕表,装作若无其事的在那里玩着。 当然,也没什么好玩的,这就是个定位和通讯终端,又不是智能手机,她也就是看上面存储的地图…… 杨丰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老朱这是诱惑他,考验他的定力了。 可你考验就考验,就拿这么个玩意来考验?好歹你也弄个美少女,哪怕你弄个熟妇也行,可你弄个这玩意来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不过在老朱看来应该是很下本钱的,毕竟这货也是个公主,这年头应该十四五就可以出嫁了。这其实就是告诉他,只要老老实实臣服,那以后驸马是没问题的,毕竟小公主已经跟他私奔过了,这件事老百姓不知道,但那些豪门贵族间是肯定知道的。 尤其是这一闹之后。 所以让他做驸马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不得不说在老朱眼里,女儿什么的完全是工具,该用的时候毫不含糊,这从他对大女儿的态度也可以看出。 他大女儿嫁给李善长的儿子,李善长被杀后驸马流放,至于他大女儿…… 老朱心软,看不得人家夫妻分离,当然是一起流放了。 这时候天上下起雨来,杨丰叹了口气,也在帐篷门口坐下,默默看着眼前城市的雨景,而小公主还在玩他的腕表,外面三个士兵就像雕像般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倒是的确军纪严明。 “呼叫杨丰,呼叫杨丰……” 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 “你这东西里怎么有人说话?” 小公主惊叫着。 杨丰毫不犹豫的夺了过去…… “我是杨丰,班长,我被扔到明朝了,我被扔到六百年前的明朝洪武二十五年了!” 他几乎是哭着喊道。 里面瞬间一片沉寂…… “所以,我们的信号能传到明朝?” 里面的班长幽幽说道。 “真的,是真的,我现在就在明朝的南京城,我旁边是朱元璋的女儿,我对面还有三个明朝的兵。” 杨丰说道。 对面三个兵和小公主全都惊骇的看着他。 “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班长很委婉的说道。 “卧槽,难道你以为我骗你,我现在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朱元璋还说除非我下跪臣服,否则不准我吃他们的东西喝他们的水,现在我在南京城里玩荒野求生呢,住在个叫五台山的乱葬岗,搭起帐篷守着一堆坟头,吃野战餐,喝水都喝不到,你居然还不信我,枉我把你当大哥!” 杨丰对着他的腕表喊道。 “好,我暂时相信你,回去以后再查证,我也是刚刚发现有你的信号,之前根本无法联系上,既然如此你就先在那里。 对了,再说几个能验证的东西。” 班长说道。 “你叫什么公主?” 杨丰问小公主。 他这东西上没有摄像头,只是单纯的通话而已。 “我乃含山公主。” 小公主说道。 “那边是什么庙?” “灵应观。” “那是什么庙?” “清凉山清凉寺,那是乌龙潭,那是济生庵。” 军官指着几个地点代替小公主回答。 “好,暂时就这几个,回头找专家验证时候再问。” 里面的班长说道。 然后他断开了联络…… 杨丰激动的在雨里踱着步子。 “不对,无线电信号为什么能传过来?” 他突然冷静下来。 这个对他也没什么太大用处,这就是个通讯定位的,又不能搜索,更不能召唤空中打击,最多以后找班长咨询些问题而已,还不能太复杂了,毕竟不能指望班长懂怎么炼钢,而且这东西还得充电,真使用起来撑不了多久,总之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找到无线电信号能传过来的原因…… “这个东西能和六百年后说话?” 小公主戳着他的腕表,小心翼翼地的问道。 “能,但没什么用,就是说话而已,又不能让我回去。” 杨丰说道。 既然如此小公主也没了兴趣,转头继续去翻他的包…… “还说你没有那种好喝的,你这包里不是还有一袋吃的吗?” 她突然从里面拿出一袋野战餐说道。 杨丰愣了一下,立刻从她手中夺过,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紧接着拖过背囊,在里面翻找着,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吃,就知道吃,我藏起一包不行吗?自己打开,那袋跟糖似的东西就是,用水冲开就行!我都快没吃没喝了,你还惦记我的。” 他没好气的把包甩给她。 “你那里还有头猪,爹爹不让你取水,难道你不能接雨水?爹爹不让你动大明的草木,你难道不能用你那个照出火的东西?” 小公主说着快乐的撕开包,从里面找出饮料粉,拿着那个杯子,又找出他的水囊开始冲泡,不过旁边的杨丰却一脸深沉,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囊,里面赫然是四枚手榴弹,一支手枪,一个备用弹匣。另外他用掉的榴弹也补齐,不过在他拿出这包突然多出的野战餐之后,却没有再出现新的,不知道是以后没有了还是一天只能补充一次。 但他这个背囊,的确可以为他提供补给,至少是最基本的补给。 所以他并不是被不负责任的扔过来的…… 他也是有外挂的。 虽然延迟了些。 虽然这外挂明显聊胜于无。 “你难得长回脑子!” 他说道。 然后他像德爷一样赶紧把他的雨衣铺在土坑上接雨水…… 这是纯农耕时代的雨水,应该是没什么污染的,至少比河水干净。 (感谢书友mainID,灭清妖杀倭寇,北辰三角洲,本杰明西格堡,晋安明月等人的打赏) 第十六章 陛下,咨询费您是不是该付了 纯农耕时代的雨水确实还干净,所以很快杨丰就可以煮一杯热茶了,至于煮茶的火…… 激光器。 “我从未想过激光器居然可以用来烧水。” 他自己都很惊叹于自己的勇于尝试。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他发现这东西的电量居然也满了。 而且不仅仅是这台激光器,他的腕表,手电筒全都满电了,也就是说他的装备不但能够提供基础补给,还能同时自动充电,甚至就连他喝掉大半的水囊,也已经在一眨眼的工夫突然装满了水。不过他再喝掉一部分后,就没有再出现这种事情,所以更准确说是每隔一段时间给他的装备初始化,暂时还不知道这个间隔是多久。 从他降落到现在,时间是十八小时,他是昨晚降落,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但无论如何,在接通信号的同时,他的装备也的确完成初始化。 所以外挂还是有的。 虽然来的晚了些,但终究还是有的。 “此物为何能烧火?” 小公主好奇的问道。 雨依然在下,所以她暂时还没回去,外面的监视者就剩下了那军官和一名士兵,另一名士兵在杨丰通话结束后就匆忙离开。 应该是去报信了。 不过留下这俩依然那么站在雨中,后来有人给他们送来蓑衣和斗笠,所以两人很有江南烟雨画风的,肃立在大雨中仿佛俩长满苔藓的树懒。 “说了你也不懂!” 杨丰说道。 “你不说我如何会懂?” 小公主抗议。 “你懂数学吗?” “呃,九九歌算吗?” “你只会九九乘法表就想理解激光?物理懂吗?化学懂吗?想理解这种东西需要高深的学问。” “你不会自己也不懂?” “呃?” 杨丰无言以对。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山下…… “说啊,你自己懂吗?” 小公主追问。 “你爹来了!” 杨丰幸灾乐祸的说道。 小公主吓得瞬间面如土色,然后毫不犹豫的爬向他身后,正好那个睡袋开着口,她本能的钻了进去,屁股向外在里面瑟瑟发抖,杨丰想了想还是好心的给她把拉链拉上了,然后挪了挪位置,让自己的身体正好挡住帐篷门,就那么端着茶杯看着一身蓑衣戴着斗笠走来的皇帝陛下…… 不过皇帝没到,大批同样蓑衣斗笠的锦衣卫先到了。 为首一个看着就很阴鸷的中年男子走到杨丰面前…… “卑职见过指挥使!” 军官带着士兵赶紧给他行礼。 后者摆了摆手,阴森森的看着杨丰,杨丰端起茶杯…… “据我所知,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没几个善终的。” 他说道。 “某为陛下之鹰犬,所知惟有为陛下效死,此外皆非所虑。” 指挥使冷冷说道。 “有他这话,朕赐你铁券。” 朱元璋在后面说道。 指挥使赶紧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姿态,毫不犹豫的跪伏在泥水中,还激动到颤抖着感谢皇帝陛下恩赐,杨丰还想给他补一句,朱元璋的铁券多数没用,不过这样还是太煞风景,所以最终还是忍下了。他不知道这个指挥使叫什么,不过朱元璋时候的锦衣卫指挥使,好像的确没有善终的,事实上这种角色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做特务头子的知道太多人臣不该知道的东西,有用的时候可以保证安全,但没用的时候还不死,皇帝就会很不开心的。 这种人最好在恰当时候死掉。 哪怕掉茅坑里淹死也好。 “你还会离间君臣,只你这一句话,朕就可诛你九族。” 朱元璋说道。 指挥使毫不犹豫的爬过来,给皇帝陛下充当座位,朱元璋也很给面子的坐在了他背上。 同时一直打着青罗伞盖的锦衣卫,也继续保证皇帝陛下不被雨淋到,其他锦衣卫默默背对皇帝陛下,警惕的看着周围…… 很专业,比某国前首相的安保人员专业多了。 “还好我没有九族。” 杨丰说道。 “也不给朕倒杯茶,朕好歹也是年过花甲,难道你们那时候连起码的尊老之礼都不讲了。” 朱元璋说道。 杨丰想了想,还是用空罐头罐子,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没杯子了,将就点,就是有点味。” 他说道。 朱元璋也没啰嗦,接过了罐子,趴在地上的指挥使赶紧忠心进谏,但皇帝陛下还是喝了漂着油花的白开水。 “听说你手上戴着的这东西,能与你们那边说话?” 皇帝陛下问道。 “能,我也是才知道。” “可一观否?” “可!” 杨丰很爽快的说道。 然后他紧接着拨通了班长…… “回头再联系,我在执行任务!” 然后班长在枪声和爆炸声中挂断了。 杨丰尴尬的看了看朱元璋。 “他很忙,正在执行任务。” 他说道。 “既然是打仗,的确不能分心,看起来你们那时的确已然匪夷所思,连打仗都能用此物联络,无需鼓角,无需旗号,也不用快马通报,为将者能与兵卒说话调遣,真乃用兵如神。” 朱元璋感慨地说道。 “您就别想这个了,我就跟您说,您现在用火器就是铳炮火箭,火铳还是手里拿着引火物点燃,按照原本历史的发展,再过八十年,泰西人造出火绳枪也就是不用手拿着去点火,可以用机械带着火绳点火。再过一百多年,开始出了不用火绳,用燧石就能点火的,此后就这样用了两百年,才出不用燧石,也就是我手中这样真正的步枪。 不过还是不能连发,连发的还得过五十年,但真正像我这样的,还得一百年才能造出。 至于我手中这种信息化设备在我们那时候,能做到的国家都没几个。 这在我们那时候都是最强的军队才能做到。” 杨丰说道。 “你多次提及泰西,泰西为何处?” 朱元璋明显很懂抓重点。 “陛下,咨询费您是不是应该付了?” 杨丰说道。 “你这厮简直狂悖!” 指挥使趴在地上怒斥。 “去备一桌酒肉送来,再令人架起军帐。” 朱元璋说道。 一名锦衣卫军官赶紧转身…… “加上一只烤羊。” 杨丰说道。 “依他!” 朱元璋说道。 “泰西,就是极西之地,胡元西征时候也未曾踏足,仅仅在其东部边缘杀掠一番,另外西征大食的胡元军曾经与泰西东征大食的军队交战,估计把他们当做那里的乱七八糟小国。从目前到以后一百余年,泰西依靠海上贸易,逐渐强大起来,虽然也是列国争雄,但一国更比一国强,直到您的大明灭亡前百年,就已经开始袭扰沿海。 只是您的后代还算维持华夏颜面,将袭扰之泰西几国海盗击退,但也已经不堪其扰。 到清朝,也就是灭了您的大明的鞑虏所建立之朝后期,已经被泰西各国轮番践踏,只能靠着出卖国土,割地赔款,才勉强维持。 号称宁与友邦,不予家奴。 最终将华夏几千年财富几乎出卖荡尽,之后华夏在很长时间被视为积贫积弱,泰西人看华夏就跟您看某个野人部落一般。 直到又一挽天倾的英雄出世,才重新恢复华夏强大。 就是我们那个国家。 不过毕竟被泰西拉下太远,虽然奋力追赶,但依然还有些差距,好在泰西那时候开始妖孽横行,我们追上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杨丰说道。 “也就是说泰西乃日后大患?” 朱元璋说道。 “对。” 杨丰说道。 朱元璋很残忍的笑了笑…… (感谢书友20220730141304062,北辰三角洲,咸鱼的??天,起名太难怎么办,杨舞奇迹,晋安明月,本杰明西格堡,书友20190410080834566等人打赏) 第十七章 杨丰与朱元璋的烛光晚餐 雨夜。 迅速架起的大帐内。 “你们军制如何?” 朱元璋在烛光摇曳中看着啃羊腿的杨丰。 后者面前摆着桌子,上面是各种菜肴,还有一坛子米酒,不过肯定不是从皇宫送来的。 从这里向北就全是军户区…… 这座城市基本上分三个部分,皇城,民城,军城,前者就是皇城和附属的那些官衙,皇家庙宇道观等,民城就是居民的各坊,手工业为主,之前徐家附近全都是,可以说这座城市里目前所需都能制造。甚至外面也就那个巨大的外城墙圈出的部分,还能种田种菜,所以就算被包围也有一定供给能力,而军城占了几乎五分之二,从山下的街道开始向西全都是以卫为单位的军户。 所以他们现在的帐篷和酒菜都是去最近一个卫要来的,而且这个卫现在已经全部集结,并且在山下围成警戒线。 “陛下,您还是得付咨询费,一个问题付一次。” 杨丰说道。 “已数十年未有人敢如此对我说话了。” 朱元璋端着酒杯感慨着。 “那是,都想在您手中谋富贵,自然要对您卑躬屈膝,可我对您的富贵又没兴趣,用不着对您卑躬屈膝,有什么就说什么。 咱们现在就是交换,我用一支手枪换您让我在这里。 但现在您问我问题,那也得拿出东西交换,咱们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杨丰说道。 “不想在我手中谋富贵的,也不敢如此对我说话。” 朱元璋冷然一笑。 “他就算不想在您手中谋富贵,可他也得为子孙想啊,得为家族想啊,我就这光棍一条,我又不用为谁着想,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杨丰肆无忌惮地继续啃着羊腿。 “那是你没见过挨剐的,改日朕让你见识见识。” 朱元璋说道。 不过他还是向旁边伺候的指挥使一招手,后者赶紧捧着纸笔上前,摆出一副等待的目光看着杨丰…… “铁锅一口,烧炭的炉子应该有,没有我就挖地灶了。” “铁锅一口,碳炉一个。” “木炭两百斤,水缸一个,碗盘之类也要配上,面粉百斤米百斤,油盐酱醋茶还有胡椒,花椒这些调味品也要配上,这个季节的蔬菜水果各百斤,再弄十只鸡,一只羊,这个帐篷也要留下。” 杨丰摆出一副要和朱元璋打持久战的架势说道。 “你就回答陛下一个问题,如何要这么多?” 指挥使愤然说道。 “因为我有权不回答呀?这叫卖方市场,我能提供的东西是我独有,别人都没法提供,所以只要你们想要,那我就有开价的资格。” 杨丰很真诚的说道。 “给他!” 朱元璋说道。 指挥使赶紧都记上,然后默默后退…… “不盖章吗?” 杨丰问道。 朱元璋淡然一笑,从腰间拿出个肯定不是玉玺的印章,然后在纸上盖章。 不过他的确没有那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不仅仅是他,从后唐李从珂自杀,这个玉玺就失踪了,所以在此之后所有那些出现的乱七八糟所谓传国玉玺全是假的。 杨丰心满意足的看着盖章的单子。 “陛下,我们军制很简单。 现役,也就是常备军,预备役,也就是维持一定训练,平时为民战时随时可以征召,再就是所有能参军的青壮年了,我们上学都得军训一段时间的,不过这个对您没什么意义。这个制度至少也要到全部燧发枪化才行,而且还要有真正的国家认同,像您这样封建王朝根本没用,您能指望百姓为保卫您的朱家江山都迎着大炮冲锋吗? 换个皇帝对他们又没什么大不了,还不是一样纳粮? 不如我给您讲讲您的军户制度糜烂之后,您的后代是如何改革以应付的,顺便说一句,您没灭了残元,他们在此后两百多年里一直和您的后代纠缠。 所以您的后代依然以其为主要对手。 还被残元俘虏走了一个皇帝,应该是您的曾孙辈,没有您的本事还学御驾亲征,结果全军覆没,自己做了俘虏还很丢人的被押到边关叫门,被我们那时候起了个外号叫门天子。 之后您的军户越发糜烂,甚至被几十个倭寇威胁南京,故此后期您的后代以募兵为主。 从辽东开始,一直到嘉峪关,总共设立九个总兵,每个总兵辖几万兵,朝廷给他们钱,让他们自己招兵训练,自己在防区调动兵马,甚至自己决定何时出塞犁庭扫穴。” 他说道。 “如此不就是养安禄山了?” 朱元璋瞬间带着一脸寒意说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制度,还是被他那个叫门天子气得。 不得不说老朱一把年纪,跟他谈话也很危险,很容易被气出脑溢血。 “您的后代也不傻,他们学的是宋朝以文御武,在边镇设立总督,巡抚,这些都是文官,都带着都御史的头衔,甚至还有的带着兵部尚书督师头衔,而且这些文官不但管着粮饷而且带着尚方宝剑,有权对武将先斩后奏。” 杨丰说道。 “若以文御武有用,赵家就不至于男为奴女为娼了! 无论文武终究都是爱那钱,只要钱到了他们手中,那就是给他们中饱私囊的,上下勾结谁不会,吃空饷谁不会,他们岂会真心为国御敌,倒是养着敌寇问朝廷要钱才对,若我没猜错,他们也该学会养寇自重了?难怪最后穷到亡国,朝廷的钱都去了这般蛀虫囊中,可不是得穷到亡国了。” 朱元璋冷笑道。 “您说的完全正确,那个最后得了天下的鞑虏首领,据说就是辽东总兵的家奴出身。 不仅仅是他们养寇自重,他们还合起伙来对付那些不肯同流合污的。 您的大明晚期出过一员名将,就是放到您开国,也是不输徐常的,他为您的后代训练一支新军,这支新军南扫倭寇北拒残元,在他坐镇边塞的十年里,鞑虏无人敢犯境,但这样就让其他总兵和文官很为难了,故此他因为皇帝不喜欢调离并病死之后,他这支新军被诬陷兵变坑杀。 他祖上据说是您的亲兵,姓戚的。” 杨丰说道。 “戚?” 朱元璋疑惑了一下。 “登州卫籍。” 杨丰说道。 “陛下,他说的应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斌。” 指挥使小心翼翼的说道。 “对,戚祥之子,他爹的确是跟着我起兵的,后来战死云南,如此说来我大明军户最后终究还是对得起朕。” 朱元璋不无感慨的说道。 “的确也还有一些,您那个义子沐英的后代,是跟着您那个被弓弦勒死的后代皇帝走到最后的。 不过,真正为您的大明战斗到最后的,其实多数都是那些被您后代逼到造反的反贼们,您如今这大明疆域范围内,以明朝臣民身份抵抗到最后,苦苦支撑二十年,不肯投降鞑虏选择全家自杀的,是一个和您一样父母兄弟都被您后代的苛捐杂税饿死,活不下去选择造反的反贼。 是不是很讽刺? 您当年全家饿死选择了造反,而为您大明战斗到最后的,也是一个被您后代的苛捐杂税逼到全家饿死而造反的。” 杨丰恶意满满的说道。 朱元璋瞬间老脸通红,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紧接着霍然起身,抬脚给他把桌子踢翻了。 还好杨丰反应快,一手酒坛子,一手拎着羊腿迅速闪开。 皇帝陛下一句话没再说,直接转身走向外面…… “看紧他,他想跑!” 然后雨中传来皇帝陛下的声音。 “快,围住这里,让他逃了统统斩首!” 指挥使喝道。 然后他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一样,赶紧跑去向皇帝陛下献媚了。 杨丰坐在那里啃着羊肉拎着坛子喝着米酒,看着皇帝陛下的背影在雨夜里消失。 他的确是想跑的,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就是为了哄住朱元璋,但没想到这个家伙太狡猾,一眼就看出他的真正目的,这种老狐狸的确不好对付,好在自己不缺补给,大不了再和他耗下去。现在的朱元璋不会杀他的,已经相信他身份,那就意味着他身上有太多朱元璋需要了解的东西,不过被气了这一次之后,短时间应该不会来打扰他了。 但他杵在这里,想来打扰他的可不只是皇帝啊! “这个老狐狸还是在钓鱼啊!” 杨丰感慨着。 他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经过了朱元璋和汤和确认的,那大明那些有什么想法的人,可是很期待能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现在朱允炆可是还没被封皇太孙。 “吓死我了!” 他身后自己的帐篷里,小公主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顶着鸡窝头从睡袋里面爬了出来。 他这个帐篷直接就被圈在了大帐里面。 “赶紧回你的庙里去,以后少往我这里跑,我可是一个正人君子!” 杨丰瞪了她一眼说道。 (感谢书友一只白色乌鸦,晋安明月,书山压力大午觉,懒洋洋的校草,纯洁嘿嘿,本杰明西格堡等人的打赏) 第十八章 对面的穿越者下山啦! 第二天。 “班长,你为什么还不信我呢?” 清晨的阳光中,杨丰坐在他的大帐篷前,用匕首削着苹果皮,和班长进行着跨越六百年时空的扯淡…… 班长当然不可能真相信他居然穿越到了明朝洪武年间。 不过班长也的确找不到他,虽然班长那里的确有他的信号显示,但在这东西的覆盖范围内,也的确没有他的身影,所以还在执行任务的班长,也仅仅是把他抛到一边,今天早晨有时间了,才继续和他联络。 “你觉得我应该信吗?” 班长说道。 “我们是什么感情,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不,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杨丰吃着苹果说道。 然后他旁边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出现…… “公子,奴婢已拾掇好了。” 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行礼说道。 “你那里还有女人?” 班长愕然道。 “啊,朱元璋的女儿派来伺候我的,虽然朱元璋禁止大明军民给我提供衣食住行等服务,但这是他女儿的婢女,属于他女儿的奴隶,理论上不算民,他们的民籍和奴籍是明确分开的。所以奴籍能不能给我提供服务,暂时还属于一个法律空白,至少在他的圣旨修改之前,这种奴籍身份的依然不在圣旨禁止的范围,所以就被派来伺候我了。 那里有葡萄,自己洗洗吃!” 杨丰指着旁边竹篓里面的葡萄说道。 “谢公子赏赐。” 少女继续柔柔弱弱的说道。 这的确是小公主派来的,今天早晨刚过来,她那里婢女肯定一大堆,毕竟一年一千五百石呢,至于奴籍和民籍的法律问题,是她自己跟军官理论的,后者最后还是同意了。 估计主要是不想得罪小公主。 再说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皇帝陛下和杨丰关系诡异,谁也不知道这家伙未来是被千刀万剐,还是成了驸马,所以真没必要太严格,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来了就来了。 “你不是说不给你吃喝吗?你哪里来的葡萄?” 班长问道。 “咨询费,朱元璋向我提了些问题,但我也不能白回答,所以他得用我想要的东西支付。” 杨丰说道。 这是必须的。 虽然皇帝陛下掀了他的桌子,但该给的咨询费还是要给。 金口玉言。 更何况还是白纸黑字盖了章的。 所以不仅仅是水果,他那张名单上列出的都给了,那些送东西的民夫送了一早晨呢,正好小公主给他派来这个叫小玉的婢女,就干脆直接扔给她,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干练,所以现在他身后的大帐篷里已经井井有条。烧木炭的炉子,锅碗瓢盆,米袋子面袋子,甚至还有一筐蔬菜,茄子,黄瓜,豆角之类,甚至杨丰前面还有一群鸡在拉屎…… 很有几分田园之乐,不过就是踩上鸡屎时候画风就变了。 “公子,这猪该喂了。” 小玉提醒他。 那只御赐黑猪正在追着鸡,还不时在土里拱几下,然后失望的摇尾巴。 因为被扔在外面一夜,倒是被雨水刷洗干净了,看的杨丰仿佛看到了红烧猪肘。 “你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但根本没人信我,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目前先只能这样报告,但你说的那几个地名也没什么用处,朱元璋的确有个女儿叫含山公主,那几个寺庙明朝也的确都有,但这都不是什么隐秘的东西,就是不用真正的历史学家,稍微熟悉历史的也一样能知道。 当然,我也知道你应该不知道,但上级不信啊!” 班长说道。 “他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已经在这里了,他们信我也回不去,不信我也回不去了,但你以后得帮我,万一我有什么需要咨询的,还得找你才行,你得想办法保住我这个腕表。” 杨丰说道。 当然,关键是他这个腕表有自毁功能。 一旦确认他阵亡,被俘,班长那边是可以控制这个腕表自毁的。 所以他必须保证班长始终在给他争取,继续让上级还在确认他是不是在明朝,而不是判定他已经被俘叛变…… 那就需要启动自毁功能了。 虽然这个自毁功能不是说把他顺便炸死,只是让这个腕表自己烧毁。 “好,我尽量争取,但你终究还得拿出些能让他们相信的,要不然我也撑不了多久。” 班长说道。 旁边小玉好奇地低头看着…… 杨丰看了看她,当然,主要是有东西让他分心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最近有什么死了的大官吗?” 他说道。 “懿文皇太子?” 小玉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这个问题我不应该问你。” 杨丰说道。 他想让那边确信他穿越到了明朝,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给那边一个还没发现的古墓,六百年后绝大多数这时候的坟墓都找不到了,只要他能给一个这时候依然存在,但现代已经找不到的坟墓,然后让那边挖出来就行。不过一个估计不够,而且他也不知道现代究竟挖出了多少,朱标是肯定不行,朱标的墓是孝陵旁边的明东陵。 “看来我得自己去考察一下。” 他说道。 紧接着他站起身,然后背起来了他的背囊…… “干什么?” 他看着立刻阻挡在他面前的军官。 “若无陛下旨意,阁下不得擅离此地。” 后者说道。 就在同时那些士兵也全都拿出武器,甚至他们还有几门小炮,造型都相当奇特。 不过至少近距离还是很有威力的。 “你们皇帝的圣旨里有不准我在城里走动吗?” 杨丰说道。 “这个?” 军官茫然了一下。 的确,皇帝陛下的圣旨里面没有禁止他活动,只是不准他出城门和登上城墙而已…… 当然,这样也就出不了城了。 但圣旨的确没说不准他在城内自由活动啊! “他都没限制我自由,你算个屁啊,你比他权力还大吗?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皇帝,你是不是权力比他还大!” 杨丰说道。 军官吓得脸都白了。 然后在他还脑子发昏的时候,杨丰已经昂然的走向山下。 “拦住他!” 军官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朝那些士兵喊道。 下一刻杨丰手中步枪的榴弹打出,弹跳爆炸的四零榴弹,再次用那些钨合金珠子横扫周围,那些穿着布面甲的明军士兵立刻倒下,小玉惊恐的尖叫着,然后杨丰的第二枚榴弹又打在另一群明军前方。他其实已经算克制,这些榴弹都在他们前方五米左右炸开,而他们身上的布面甲虽然挡不住子弹,但这种细小的钨合金珠子还是可以的。 至少能够最大限度减弱杀伤力。 当然,就算真被炸死,那只能说是他们倒霉了。 杨丰还不至于在乎一群六百年前的陌生人,这些人在他眼中估计跟个游戏里的背景板没什么区别…… “放啊,开炮啊,你们把我打死了,估计你们皇帝得抄你们的家。” 他看着那几门小炮方向说道。 正拿着火把犹豫不决的军官吓得赶紧把火把扔了。 的确,不能打死他,谁也不知道打死他的后果,这可是能跟皇帝陛下烛光晚餐的。 虽然皇帝陛下后来掀桌子了。 但是…… 还是得稳妥。 能让皇帝陛下掀桌子还能继续这样嚣张的谁见过? “快,去禀报指挥使!” 那军官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胳膊喊道。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能确定,皇帝陛下准不准杨丰自由活动,圣旨没有禁止他自由,朱元璋昨晚也只是要他们看紧了,但并没有要他们禁锢杨丰,所以这种时候还是让上面下令。主要是他们拿杨丰也没办法,不能打死他,这一点是可以明确的,但要在不能打死他的前提下阻挡他,那就得挨他的炸弹了,而这个东西明显还是太凶残了。 还是放聪明些。 杨丰没兴趣管他们,径直向山下走去,紧接着那些明军就重新在他周围形成合围。 但没有阻拦他,而是就那么包围着他,随着他的前进移动。 杨丰昂然走在山路上,仿佛某无人问津的明星,带着他庞大的保安团,然后他们就这样下了山,因为街道限制,保安团不得不收缩拉长,同样也把路上的行人驱赶到一旁。那些好奇的百姓们拥挤在屋檐下,指指点点的看着中间昂首阔步的杨丰,杨丰依旧旁若无人的走着,不过他在这座城市也没熟人,真要算认识的也就汤和了…… “你们的信国公家在哪里?” 他问道。 周围无人回答。 他很无语的端起枪,很干脆的对着一棵大树打了一梭子…… “不要让我等待!” 他说道。 但还是无人回答。 很明显大明的百姓这时候都还算民风彪悍,这个震慑不住他们。 “阁下无需找他,有事问老朽就行。” 人群中一个很憔悴的老人缓缓说道。 “你是谁?” 杨丰问道。 “老朽周德兴。” 老人说道。 (感谢书友无知纠小白,tsingyang01,沈修昊,恒源大侠,OUCP12138,本杰明西格堡等人的打赏) 第十九章 荣华富贵来的太突然,我想静静 周家别业…… 周德兴已经贬为庶民,当然不可能再住侯府。 其实准确说应该是江夏侯第,府是王爵才能称的,侯爵只能是第。 府第宅舍,王府,侯第,官宅,民舍,这个都是有严格制度,至少在朱元璋时候该怎样就得怎样,而且房屋布局,间数,甚至多少架梁,这些统统都是有制度的,逾制这种事情至少在洪武朝还是不小的罪名,周德兴是江夏侯时候,就得住江夏侯第,但贬为庶民就不能住了。 再住就是公然逾制了。 但是…… “所以别墅就不算了!” 杨丰在凉亭中,欣赏着周围的亭台楼阁,花团锦簇,当然还有走动其间的一个个妙龄少女。 别墅当然不算了,这就是个花园而已。 哪怕这个花园大一点,房子多一些,那也只是个花园。 “但张显宗说,你们就算是公侯,也不能有太多奴婢?” 他问道。 “这些都不是奴婢,只是老朽家中雇工而已,至于这几个女子,乃是老朽义女。” 周德兴毫不在意的说道。 “所以义女伺候义父,乃是她们的孝心,并非是您的奴婢,而且她们既然是义女,当然也就不受您如今身份限制,哪怕您是一个庶民,家中有几个义女也算不上逾制,完全合法?” 杨丰说道。 “正是!” 周德兴捋着胡子微笑的说道。 “义女,那这些就是义子了?” 杨丰指着那些仆人说道。 “有几个是义子,剩下都是雇工,陛下爱民,严禁庶民蓄奴,就是勋贵官员也有限制,这是陛下的爱民之心,咱们自然要遵从,但咱们都是家大业大,也不能没有个帮衬的,那就只能雇佣了。雇工可不犯法,咱们出钱,别人出力,这放到陛下面前,咱们也没什么错,至于遇上灾荒年,穷人家有那些实在养不活的儿女,咱们给些钱收做义女,这也是行善积德。” 周德兴说道。 然后他行善积德的成绩,在他身边款款斟酒,顺便被他拉进了怀里…… 杨丰终于明白他儿子为什么帷薄不修了。 他儿子这个帷薄不修,是在宫里当值时候,在花园里和一个宫女快快乐乐做运动,然后被朱元璋抓了现场。 而且还是在朱标的治丧期。 本来就已经很狂燥的老朱当然真的就狂暴了。 所以他那种夜入皇宫,引诱公主私奔其实也不算太骇人听闻,这家伙的儿子居然敢在皇宫和宫女玩幕天席地的勾当。 猛人! 真的猛啊! “公子,请!” 然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紧接着一双纤纤玉手,拿着酒壶给他倒酒…… “杨兄弟无需拘谨,你于老朽算是救命之恩,在此就当自己家。” 周德兴笑着说道。 那意思是杨丰也可以把他义女拉进怀里。 “如今您被贬为庶民,应该养不起这么多雇工和义女了?” 杨丰也就不客气了,把腿向外一分,那义女羞涩的坐在他腿上,不过应该是真心的喜欢,毕竟和一个糟老头子相比,他这样的还是很受欢迎,那俏脸都已经有些红了。 “老朽被贬为庶民不假,老朽那孽畜被斩首也不假,可老朽又不只他这一个儿子,甚至孙子都已成年,此外老朽还有宗族姻亲,老朽为侯爵,难道老朽的子侄姻亲就是庶民?老朽次男为永州卫指挥使,其他也都在军中为将,老朽姻亲也尽皆侯伯,老朽的确是庶民,他们可不是庶民。 更何况老朽也不指着那俸禄养家。 难道你觉得,老朽过去那江夏侯每月百十石米能养的起这些?老朽在各地有的是商号,都是族人在打理,也有不少田产,甚至就是几处园子种菜,一年也有不菲收获。 陛下只是革了老朽官爵,这家产可没抄,这些自然还是老朽的。” 周德兴说道。 杨丰了然的点了点头。 就是嘛,像这种侯爵什么的,谁会靠俸禄过日子? “公子,您怎么不吃酒啊,是奴婢伺候不周吗?” 身边义女娇滴滴的说道。 “呃!我只是觉得这酒太淡了,我比较喜欢喝烈酒。” 杨丰说道。 “杨兄弟喜欢喝烧酒,早说嘛,老朽其实也受不了这些淡酒,只是被那些酸文人带着,应酬之上习惯了而已,换烧酒,换五香烧酒。” 周德兴一副遇上知己的架势喊道。 “您这沙场猛将,也得学那些文人作风?” 杨丰笑着说道。 “这也是没法子,如今风俗就是如此,如今四海升平,陛下治国终究需要那些文人,以后文人必然权重,咱们这些武人终究不能再如乱世般,也得学着与这些文人交好,以后子孙也得开始学文,考进士才是正途。既然如此,就得学着他们的做派,否则人家也觉着咱们粗俗,不愿同咱们交往,那些文人都清高,在他们眼中你砍的人头再多,也不如会吟几句诗。 不过这些文人的确也懂的多,他们也比咱们这些直肠子会耍。 我就跟着他们学了不少,偶尔也能写几句诗词。” 周德兴颇为得意的说道。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数英雄兮周德兴,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杨丰说道。 周德兴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杨丰脸上的笑容,紧接着清醒过来,他俩一起大笑起来。 “杨兄弟,我是越看你越喜欢,就跟老朽年轻时候一般。” 周德兴紧接着止住笑声说道。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您这样宴请我,就不怕你们皇帝降罪,他可是已经下旨不准臣民给我饮食,您这何止是饮食,都直接宴请了。 他们可是肯定要告密的。” 杨丰说道。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那些士兵。 好,这些士兵还在呢,只不过都在周围站着,而且人人手中都拿着烧鸡烤鸭之类,那军官则扛着根羊腿。 “老朽与陛下相知六十余年,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对陛下还是懂的,陛下既然已经放了我,那就是已然有不能杀我之理由,既然如此,怕他作甚,再说老朽若连救命之恩都不敢请吃一杯酒,如此薄情寡义,陛下也看不上,左右我已经进过一回大牢,大不了再进去一次,但这酒终究还是要吃的,杨兄弟且放心,今日你我尽管痛饮无妨。 老朽不但要请你吃这酒,这座园子也送给你了。” 周德兴说道。 “呃,您再说一遍?” 杨丰惊愕的说道。 “老朽说将这园子送给你。 老朽如今一介庶民,年逾花甲,以后就得找那些儿孙养老了,我准备去永州找我那二儿子,京城这边就留给几个晚辈打理,这座园子以后也就闲着了,时日久了也是荒废,既然如此何不送与杨兄弟?你不用在意陛下那边,陛下旨意说的的确是不能给你住处,可我也没给你,是你在我走后来强行住下的,只是我周家没报官而已。 民不举官不纠,我周家不报官,那自然也就没有官府来管了。” 周德兴说道。 “可他们会告密。” 杨丰指着那些士兵们。 “陛下是要杀你吗?” 周德兴笑容深邃的低声说道。 “应该暂时不会。” “那你留在那山上,让山下百万军民天天看着,是不是很伤陛下颜面?” “呃,的确是有些,今天早晨山下都得十几万人看着了。” “陛下估计也有些后悔了,那你觉得陛下再收回成命,是不是也有些伤颜面?” “的确是有些。” “那不就对了,我把这园子送给你,你来此地住下,这些人也留下伺候你,外面谣言散播,就说你已然向陛下臣服,这是陛下赐你居住,谣言嘛,传的很快,用不了两天这京城军民就都以为你已经向陛下臣服,此事也就遮掩过去。我周家又不报官,陛下自然也无从知晓,至于他们,这厮是我旧部,他也没告密,总之你先从那山上下来就好说了。 陛下颜面也就照顾到了。” 周德兴说道。 “这荣华富贵来的太突然,我有些想静静。” 杨丰看着他,一脸懵懂的说道。 所以这个老家伙其实是给朱元璋做事的,他还奇怪这个老家伙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请他,若是那些好脾气的皇帝,这种事情或许可能,可朱元璋这种暴君手下还敢这么干就纯粹是自杀了,所以现在可以确定,这是朱元璋让周德兴替他干的,借周德兴之手,把这处园子送给他。 至于目的…… 当然是包藏祸心。 他不是在这个时代无牵无挂所以才肆无忌惮吗? 那我就让你有牵有挂,给你富贵荣华,让你陷入其中,给你可以留恋舍不得的东西,让你有牵有挂,只要你有牵有挂,那就落入他的掌握,然后任由他摆布了。 不肯臣服? 那我夺走你的荣华富贵,你还不臣服? 给你几个女人,让你有了儿女,我杀你儿女,你还臣服不臣服?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够阴险。 (感谢书友北辰三角洲,陈沐宸,书海无涯888,本杰明西格堡,起名太难怎么办等人的打赏,昨天女儿在城里自己把自己锁门外了,我顶着三十多度高温坐公交去送钥匙,回来直接热晕了。) 第二十章 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平头哥 糖衣炮弹啊。 这是真正的糖衣炮弹…… “卧槽,这么好的事你还不赶紧答应,一座庄园豪宅,十几个任你霍霍的妙龄少女,话说明朝女人和现代女人应该没有本质差距?更何况那是纯天然而且三从四德教育出来的,估计你让她们做什么花样,她们都会依你的,这简直就是男人的梦想啊。 更何况还有周围田产养着你,估计以后山珍海味是随便你吃的。 那些现代不能吃的,恐怕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那时候白鱀豚应该还有很多? 我记得聊斋里还有一个白鱀豚成精的。 斑鳖也不少? 就算咱们不吃这个,弄一堆在家里养着,那也是乐子,回头再去四川抓几只大熊猫小熊猫什么的养着。 一边娇妻美妾,一边珍禽异兽,这日子美得很! 我都动心了!” 班长惊叹着。 不得不说,他那硬汉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一个这样的灵魂。 “然后哪天朱元璋抓着你的娇妻美妾,告诉你跪下的时候,你是跪下啊还是跪下啊? 还做什么花样? 朱元璋会告诉你,其实杀人也有很多花样,你喜欢看凌迟还是喜欢看剥皮?还养什么珍禽异兽?朱元璋会告诉你,那些珍禽异兽吃人时候也很可爱,你想不想看华南虎吃你儿女? 说实话你觉得我这颗头脑,包括你那颗头脑,能斗得过朱元璋吗?” 杨丰坐在他的帐篷前,悠然的躺在藤椅上,看着自己家散养的肥猪说道。 旁边小玉还在拿着茶壶,在给他泡茶,纤纤玉手配碧绿的清茶,花色洁净的茶杯,很是赏心悦目,看得出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至少比现代某些网红更优雅。 要是再配上个抚琴的就更好了,周德兴那里就有。 不过他没要周德兴的园子,只是扛了屁股下面这张躺椅,算是跟周德兴把所谓救命之恩了清了,另外让后者帮他收集城内那些已经死了的勋贵坟墓,尤其是那些著名的人物。这个对于周德兴来说当然小事一桩,虽然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坟在哪里一起告诉杨丰,但老兄弟们的还是无所谓,挖他的坟不行,挖老兄弟的坟完全可以。 那些文臣的就更无所谓了,还有那些当年死了或者投降的割据群雄的,他也很乐意提供。 所以部分已经到手的资料刚刚告诉了班长。 至于这时候的地名和现代有出入,还有位置肯定不会很精确,这个问题就不需要他考虑了。 他也不可能去挨个考察然后实地测量,给个大致的位置就行了。 剩下那些考古专家会解决的。 “什么意思?” 班长说道。 “我斗智是绝对斗不过他的,根本不可能推断出他下一步干什么,他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一击,既然无论怎么动脑子,都肯定还是会被他给算计了,那就没必要那么麻烦,和他反着干就行,不要让他掌握主动权。 他给我设计的路线,我不走就行。 我就自己莽,在我面前本来就是一片迷雾,我不知道未来,连方向我都不知道。 那就直线往前走呗! 没有路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为什么要走他给我划出的路? 而且明知道这条路的尽头肯定是陷阱。 为什么要像个棋子一样,被他拿着往他喜欢的地方摆,那是他的棋盘,可我在上面乱滚一气,那就是我的棋盘了,他得跟在我的后面,收拾我给他造成的乱子。” 杨丰说道。 所以关键就是不能让朱元璋掌握主动权。 至于娇妻美妾这些,当然也可以考虑,话说他也喜欢做什么花样,谁不喜欢呢,但这种事情至少要等朱元璋死后,否者就是害了这些人,哪天真娇妻美妾儿女成群,朱元璋突然翻脸,全抓起来给他欣赏凌迟,那他可就真就成朱元璋的狗了。话说皇帝陛下昨天可是说了,哪天准备让他欣赏一下凌迟,估计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考虑这样做了,他可不想欣赏自己娇妻美妾的凌迟现场。 狠毒? 他杀过几个人? 人家杀过的那都不是用几个计算了,甚至几千几万都不行,得用百万来计算。 杀得江南百万兵,匣中宝剑血犹腥! 人家不是夸张的修辞,人家那是往谦虚了说的。 “公子,请用茶。” 旁边小玉给他奉上清茶。 杨丰接过茶很干脆的一口闷,然后还给茶杯又盯着她,看的她都脸红了。 “我那边有一大卷布料,你可以拿去做衣服,包括做内衣的。” 他看着她身上洗的很干净的旧衣服说道。 他说的是那个降落伞。 既然可以刷新,那就没必要在意了,再说降落伞最有用的是伞绳,伞衣的用途相对有限…… 当然,其实可以做衣服,另外应该还可以做船帆。 小玉的脸一下子通红。 “公,公子,奴婢是奴籍,依照朝廷律法,不得穿丝绸。” 她低声说道。 “那不是丝绸啊,那东西叫锦纶,看着和丝绸差不多,但实际上和丝绸完全不同,你随便找个懂的就能分辨出来,奴籍不能穿丝绸,可奴籍也没规定不能穿锦纶啊。至少皇帝陛下把锦纶也列入名单前,你就是可以穿的,你可以拿去找小公主,先让她找人看看,另外也告诉她,昨天我其实是骗她的,我没藏着一包吃的,她找出的那包,其实是那边给我送来的。 我现在不但已经联系上那边,而且那边可以根据我的要求,每天都给我送一次补给。 虽然不多,但的确可以送来。 他们已经跟我说了,我是如何来到这边的。 我们的科学家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把人送到古代的机器,他们将这种东西叫时空穿越机,我是被他们选定做试验的,只不过试验前也不知道能送到何时,至于不告诉我是因为这种试验九死一生,我能活着过来纯属运气好。但这种机器传死物成功率就很高了,就是需要消耗大量电力,就是天上闪电那种东西,我们能把闪电储存起来。 这些储存起来的闪电,就是启动穿越机的电力,所以只能传送小件,而且还得一天传一次,也传不了几样,这样我想要的话他们至少能保证一天给我补给一次。 所以她喜欢的饮料可以天天喝到。” 杨丰笑着说道。 朱元璋想玩,那就跟他耍耍呗! 我就明说了,我这些东西可以每天刷新一次。 其实这个秘密也不可能藏住,他这周围几百人守着,他出去拉泡屎,后面都有一队士兵跟着,还有个奇葩拿根棍戳一戳,估计想看看穿越者拉的屎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这种情况下能隐藏什么啊。今天那军官就已经发现不对了,一直盯着他那个背囊看,估计发现里面又多了一包野战餐,最多再有一两天,他就该去找朱元璋告密,说这东西是个聚宝盆了。 既然这样索性挑明了。 反正他再怎么编故事,这边也只能当真,他说什么时空穿越机,朱元璋也只能相信。 然后老朱就傻眼了。 这里面小公主的饮料不值一提,可他的弹药一天刷新一次,甚至他的枪支也可以一天刷新一次,那可就要了皇帝陛下的老命了,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源源不断拿出这些现代武器,哪怕一天一支也是很可怕的。 小玉赶紧去报告。 一直在那里偷听的军官也赶紧去报告。 看着他们的背影,杨丰坐在那里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你这玩的真刺激啊,你就不怕朱元璋一狠心,真弄死你以绝后患?” 班长惊叹道。 “那就得看他是喜欢弄死我以绝后患,还是喜欢我给他提供武器,让他组建真正的手枪营了,皇帝陛下不是最怕有人篡位吗?如果他随身带着一个装备手枪和手榴弹的手枪营,那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还怕别人行刺他,那我身上的防弹衣他要不要?既然我的手枪离开我之后都能刷新,那也就是说任何东西离开我都可以刷新,估计我这支步枪也可以。 想要? 求我啊! 还不给我饮食? 我让他求着我接他送上的饮食。” 杨丰说道。 弄死他以绝后患,这个的确是朱元璋的选项之一,但收买住他,控制住他,让他只给朱元璋提供,这也是选项之一。 说到底就看朱元璋是保守还是雄才大略。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至于赌输了…… 那就凭本事呗,能杀出去就杀出去,杀不出去大不了一死,说到底杨丰现在还处于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状态,不趁着还有这种心态,以后真对这个时代产生了留恋,那就没法这样了。现在就是先用这种方式,把他在这个时代的立足地搏出来,摆出一副随时可以一拍两散的架势,逼着朱元璋对他妥协,给他想要的东西。 “我觉着你现在的状态,就跟只蜜獾一样。” 班长感慨着。 “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平头哥!” 杨丰不满的说道。 (感谢书友灭清妖杀倭寇,云风木,太上忘情中,流离之人123,本杰明西格堡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一章 驻大明特命全权大使杨丰 夜。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皇帝陛下阴森森的说道。 他说这话是因为杨丰拒绝了他的召见,至于理由很简单…… “我堂堂一个现代华夏人,而且还是一名华夏战士,凭什么被你一个封建帝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承认您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对大明臣民有生杀予夺之权,可这跟我有个毛关系,我又不是大明百姓,我又不是你的臣民,你对我来说就像我们那时候的一个外国领导人,比如和我们敌对的国家总统。之前我没和国内联络上,还可以考虑以后听命于你,但现在我已经能够接到国家的命令,那你对我来说就只能是个外国领导人了。 听命于你? 那我岂不是成了背叛国家。” 杨丰坐在他的躺椅上一副明显欠凌迟的架势说道。 “别忘了你在朕的土地上!” 朱元璋说道。 旁边的太监赶紧抬着他的短榻上前…… “给万岁爷放这厮上边!” 老太监说道。 太监们赶紧抬着短榻走过杨丰。 这个混蛋坐在山顶略微靠下的位置,朱元璋的短榻除非放他背后,否则不是和他平起平坐就是居他之下。 只有在他背后才能高过他。 皇帝陛下当然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朱元璋傲然从他身旁走过,在自己的短榻坐下,对着他的后脑勺。 “将那尊大炮抬到朕前边。” 皇帝陛下说道。 锦衣卫赶紧抬着一门洪武大炮上前,然后将这东西放到皇帝陛下脚下,将炮口对准了杨丰的后脑勺,朱元璋接过火把,在那里伸了伸手,感觉自己就算斜靠在短榻上,也可以点燃引信将这混蛋炮决,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的确在您的土地上,但最多也只能算在你们这里的外交人员,这个词您应该能理解?我们那时候有一百多个国家,这些国家都是平等的,虽然也有强有弱有大有小,但至少在面子上还是平等的,然后互相之间派出外交官,我们称为大使。这些大使常驻别国,代表自己的国家,处理与所在国的交往,而对方在自己的国土上,划出一块地,给这些大使修建使馆。所在国有保护这些使馆和外交人员的责任,而外交人员有豁免权,就是犯了罪也只能驱逐出境,而且所在国警察也就是官差不能进入使馆逮捕人。 就是使馆的车辆,在大街上行驶也是受保护的,所以只要进了使馆的车辆也不能抓。 总之外交人员在所在国享有各种特权。” 杨丰头也不回的说道。 “故此你想让朕给你这个外交人员的身份?可朕凭什么给你,我大明又没有这种邦交,来我大明的都是向朕朝贡的。 他们都得在朕面前跪着乞求恩赐。” 朱元璋玩着火把说道。 “贸易啊!” 杨丰理直气壮的说道。 朱元璋继续玩火把…… “您不会以为您能从我这里得到的,只有几支手枪几颗手榴弹?如今我已经能和那边联络,那您想不想要制造这些武器之法?就算制造我这种火枪的确不太现实,可火绳枪这种完全可以啊?有了新式火枪,还得有新式火药,那您想不想知道新式火药如何制造?您想不想知道新式火枪战术? 您看,您能从这种邦交中获得巨大的好处。 能让您天下无敌。” 杨丰说道。 “难道朕不是已然天下无敌?” 皇帝陛下傲然说道。 “那不一定,真要是天下无敌,您为何还不能扫清漠北?” 杨丰说道。 “朕不能扫清漠北,是为使百姓休养生息。 漠北难的不是如何打,真要是堂堂正正战阵交锋,残元那点残兵败将,不够我大明一战灭之,但打赢不难,扫清才难,漠北草原广袤,出塞往往千里不见人烟。无道路,无粮可掠,除了几条河流连水井都找不到,大军一切所需,几乎全赖后方运输,百万民夫辗转南北,所运军需不足数万精兵所用,往往需积攒几年才能支撑几月征讨之用。 一直打下去天下为之疲敝。 如今天下新定,百姓要的是修养生息。 残元已然被打垮,短时并无叩关之力,前年正月燕晋二藩北伐,晋藩出塞就未见残元人马。 那朕就用不着再劳民伤财,朕只需向燕代,辽东不断移民,扎下一个个卫所,把那些好的牧场都变成良田,再建起一座座城池,堵住各条商道,封住他们的盐铁,如此不断蚕食草原,把他们困死在漠北那几块严寒贫瘠之地。 再以各藩守卫边塞,有合适机会就以骑兵出击,击破其部落,杀戮其民,夺其牲畜,焚烧其草场。 一击而罢,迅速退回。 如此使其困顿饥荒,再剩下就是坐等其内乱了。 这些年残元之臣归附不断,正是此策走对了,如此不过十数年,只要我大明不生内乱,就是熬也把他们熬死。” 朱元璋说道。 然后大明就靖难了,然后就收缩了,他那些布置全扔了。 “那您知道残元为何又复苏吗?” 杨丰说道。 “说!” 朱元璋没好气的说道。 “很简单,您的战略没问题,但问题是您在辽东这些地方的卫所,养不活自己啊! 尤其是那些最靠近草原的卫所,产的粮食都不够吃,全靠您不断向他们运粮才能解决,您当然明白这样是很有必要的,哪怕耗费的成本高,您也要不断给他们运粮,给他们赏赐,让他们安心在那里。 可对您的后代们来说,这种地方完全就是个无底洞,与其把征收的粮食运过去给那些军户,为什么不留下来享受? 那些卫所裁撤就行了。 估计那些军户也愿意内迁,毕竟和开平卫比起来,哪怕冀东也是好地方。 您不能指望您的后代都像您这样深谋远虑。” 杨丰说道。 朱元璋沉默了。 他也知道那些卫所其实很苦的。 但战略上是必须的,所以他只能每年不断运粮过去,不断给他们赏赐,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使那些卫所军户安心,逃跑也不是没有,洪武朝也有军户逃亡,像开平,大宁这些地方,在农耕时代,而且还是没有土豆玉米地瓜的农耕时代,有机会谁不跑啊! 比起这些地方,冀东真就算好地方,从多伦内迁到唐山的开平卫军户,绝对是感恩的。 “所以,您需要能让那些军户自给自足,甚至能绰绰有余,让他们在边塞的戍守不再是苦差事,而是能发财的好事。 那时候就算不用您逼着,自然也有人自己往边塞跑。 而我就知道怎么让他们发财。” 杨丰回过头说道。 然后他顺便看了看那门对着自己的洪武大炮…… “您这炮太小了,再过六十年,西边的奥斯曼人制造的大炮,光是用的炮弹都比您这大炮重。” 他鄙视的说道。 “哼,朕能推着那样的大炮去草原?还是那草原上,有值得那样大炮去轰的城池?朕用几百匹马拖着一门几万斤的炮,到草原上轰几顶帐篷?” 朱元璋冷笑道。 “那我还知道一种适合你们,而且后来也是你们大明最喜欢,可以说所有军队都爱使用的火炮,轻便,可以连发,就是威力弱一些,不过应该不会比您这个更弱了,还不用铜,生铁就能铸造,最多炸膛多一些,但能在最短时间让您的军队火力提升,轰城池,轰重甲士兵可能不够,但轰残元骑兵足够,那也是后来您的大明对付残元骑兵的利器。” 杨丰说道。 让他去造一堆弗朗机就行了。 大明后来弗朗机名声臭,主要是粗制滥造,毕竟不能指望不到十两银子还赠送六个药筒的东西有太好质量,但在朱元璋的质量监管体系下不会存在这个问题的。 而且弗朗机也可以适当改进,比如在解决密封上下点工夫。 朱元璋拎着火把,一脸深沉的看着他,一阵风刮过,火把上的火焰晃动…… “陛下,您是否可以把它拿的远一点?” 杨丰说道。 “你也怕死?” 朱元璋说道。 不过那火把的确往后挪了挪。 “我倒是不怕死,但死于意外终究还是不好。” 杨丰说道。 “让翰林院草拟诏书,你们那个国家叫什么?” 朱元璋说道。 旁边老太监赶紧拿出纸笔等着。 “华夏。” 杨丰赶紧说道。 “华夏使者杨丰到咱们大明乃是好事,因那华夏并非天下万国之一,而是六百年后之国,故此无需遵照朝贡之礼,我大明与华夏平等邦交,赐这五台山为华夏使者建立使馆,至于使馆之特权,则依照他说的,以后大明与华夏做兄弟之邦交好,互通有无,以此昭告天下。” 朱元璋说道。 老太监赶紧把这些记下。 “先跟朕说说你那火炮如何铸造?” 朱元璋说道。 “那个,咨询费?” 杨丰说道。 朱元璋气得又要拿起火把…… “好,好,这个就算两国建交的赠品。” 杨丰说道。 所以他现在已经成了华夏驻大明特命全权大使…… 不过没有华夏政府的委任状,好在朱元璋也不会计较这个,总之至少这个身份在大明已经得到确认了。 (感谢书友云海奇踪,本杰明西格堡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二章 你们看到了,他诽谤我啊,他诽谤我! 杨大使…… 杨大使其实就是和朱元璋互相给个台阶下,毕竟闹到现在大家都需要成熟理智一些。 朱元璋舍不得杀他是肯定的。 皇帝陛下从一开始就是准备把他占为己有。 像他这种宝藏对于任何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那都是一种可以说难以抵挡的诱惑,他可比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强多了,对于朱元璋来说倾国倾城的美人唾手可得,但他这样的宝藏型男人纯属天上掉馅饼的奇迹。 所以,要征服! 要让他心甘情愿跪伏在他脚下。 但杨丰又不肯就范,总是在抗拒他,最终搞得皇帝陛下也欲罢不能。 现在就是互相给个台阶,算是第一回合打平,大家都没伤面子,暂时中场休息。 等待下一局。 下一局…… “杨大使,此乃大明,当遵大明之礼,觐见陛下当服大明赐服,并行五拜三叩之礼。” 殿庭仪礼司官员曹养志说道。 “杨某乃我国使节,与大明平等邦交,又不是来朝贡的藩属,若穿大明官服就等于叛国,贵国难道鼓励叛国?至于五拜三叩之礼,我国早已废除,且本人腿脚不好,这双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杨丰说道。 所以朱元璋在这里等着他呢! 作为使节他是要正式觐见皇帝陛下并上交国书的,国书倒是很好办,就算他不会写毛笔字,也可以让小玉代劳,这个小姑娘还是琴棋书画都懂,估计在皇宫里也是怀揣过宫斗的理想,只不过造化弄人,被扔去照顾一个小屁孩,现在又被那小屁孩扔过来照顾他,最后也只能收拾野心,老老实实喂猪…… 还喂鸡。 但对于杨丰来说,还有正式使者必备的觐见这一关。 这是要跪的,而且要行大礼,五拜三叩,大明朝对皇帝的最高级别觐见礼。 “杨大使,既然贵国为友好邦交而来,当懂的尊重大明,就是去别人家做客也还有个客随主便,不论贵国礼节如何,在大明就是要遵大明礼节。 我大明乃礼仪之邦,这礼断不能马虎。 且礼乃相互之礼,我大明对阁下以礼相待,阁下欲无礼于大明,难道贵国皆如此?” 曹养志说道。 “礼是相互的,难道我给贵国皇帝五拜三叩,他也给我五拜三叩?” 杨丰一脸纯洁的说道。 “大胆,简直是狂悖无礼,阁下不过挟左道之术,以妖言惑众,陛下不过是欲观你所图,故此隐忍,阁下却自以为得志,如此猖狂,就不怕陛下降罪,让你上那法场受那三千六百刀?” 曹养志忍无可忍的怒喝道。 “你们看见了,他诽谤我啊,他诽谤我,我乃大夏使者,从六百年后过来的,来与大明修好,这是得到你们皇帝确认的,你却说我是什么左道之术妖言惑众,你这意思是你们皇帝那圣旨是胡扯,他是欺骗天下百姓?曹序班,你好大的胆子啊,身为大明之臣,却非议你们皇帝,我倒要问问,你们大明做官的就是这么猖狂吗?” 杨丰喝道。 曹养志深吸一口气…… “某对陛下忠心耿耿,还不劳你一个外人操心。” 说完他赶紧转身,一甩袖子回去了。 因为走的急,在山路上踩坑,还差一点倒在旁边的鸡屎上。 “心虚了,他心虚了!” 杨丰说道。 “杨大使一句无心之言,恐怕要令无辜者家破人亡。” 旁边一直看着的张显宗幽幽说道。 张翰林现在的身份是大明驻大夏特命全权大使…… 既然是平等邦交,那当然大明也要有大使,只不过大明没有时空穿越机,不可能把张大使送到六百年后,那就是只能在杨丰的使馆办公,所以五台山上又多了个帐篷,可怜的张翰林也就只能一起来吹风。不过工部已经安排人在这里进行测量,规划,甚至部分民夫也已经在清理山顶,接下来会给杨丰修建使馆,而张翰林当然也会在这个使馆办公。 “那与我何干?你们的皇帝,生杀予夺,他愿意杀谁全家就算谁倒霉,与我这个外人有何关系。 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些文官是不是都和他一样心思?” 杨丰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阁下所说更为荒谬,非只满朝文武,就是鄙人其实也不信,至于阁下那些东西,无非左道之术而已,自古欲以左道进身者多矣,阁下只不过是不走寻常路而已,不过张某倒是很好奇,阁下这场戏到底准备演到何时?” 张显宗在藤椅上坐下说道。 估计他已经对前途彻底绝望,都破罐子破摔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原本的翰林院编修,可以说前程无限光明…… “知道你原本历史上的结局吗?” “请赐教。” “你在洪武朝混的很好,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升为工部侍郎,之后皇帝驾崩然后因为一些我不能说的变故,被流放兴州,在那里吃了很多年沙子,后来皇帝征讨交趾,你随军前往,并被任命为第一任交趾布政使,因为受不了那里的炎热气候得病死在任上,死的时候才四十六。” 杨丰说道。 这个已经找班长帮他查过了。 毕竟他在明朝这几天也就认识了那么不多的几个人。 小公主他也查了,她很长寿,一直活到堡宗年间,就是年轻守寡,一直守寡到八十三而已。 不过她妈是棒子进贡的。 “如此也算不枉此生。” 张显宗淡然说道。 很明显是不相信这种鬼话的。 “四十六就死了。” 杨丰强调了一下。 “能到不惑之年此生即无憾,何况还多了六年,大丈夫立志报国,能为国家开疆拓土,纵然身死异乡又何妨?” 张显宗说道。 “有志气,你家是宁化,武夷山是茶产区,我有一种新的制茶之法,可以让茶叶保存更久,就算远涉重洋也能更受海外喜欢。” “茶叶官营,铢两不得出关,你想引诱我等犯罪?且武夷山茶为贡品,制何种茶皆有定例,你制新茶欲售与何人?” “呃,茶叶还这么麻烦?” “茶叶?陛下每年以茶叶从西藩换一万多匹战马,你是想坏朝廷马政?上一个试图染指茶叶的,是陛下的驸马,被陛下斩了,驸马都不能碰的东西,你让我一个七品官染指?” “可我的新茶能保存更久。” “茶乃大明独有,出关就是茶马互市,西藩那些牧民有茶喝就不错了,至于好坏都一样,就是给他们掺树叶子,他们也一样得喝,又不是大明求着他们喝茶的,他们自己不喝茶就生病,那我大明为何要管茶好坏?官府与他们互市之茶叶常有被水泡霉烂,他们还不是得喝?” “这样不好,人家是客户,人家有权要咱们做更合口味的。” “哦,他们也有权不喝啊!” 张显宗说道。 好,卖方市场就是这么嚣张。 “阁下与其惦记大明茶叶,还是想想你接下来如何收场,这可不是此前你被陛下召见,那时候你不过是一化外之民,不通礼数,陛下召见就如召见一野人而已,礼仪上疏漏些也无足轻重,可这是正式觐见,邦交使节,纵然陛下亦需遵照礼仪,难道你还想免了这五拜三叩?” 张显宗说道。 “是他召见我,又不是我想去见他,非要五拜三叩那就不见呗!” 杨丰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曹序班就阴沉着脸回来了…… “陛下有旨,若大夏使者腿脚不好,就免了觐见,大明与大夏邦交已成,无需再多些繁文缛节。” 他说道。 “曹序班,你这是会飞啊,才这几分钟,你就已经从皇宫到这里往返了。” 杨丰笑着说道。 “哼!” 曹养志拂袖而去。 “这回是真走了。” 杨丰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朱元璋早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去五拜三叩,连他腿脚不好都预见到了,只不过是这些文官不忿而已,毕竟就像张显宗说的,文官们都只不过是把他当一个左道或者说妖人,他那些现代东西在他们看来也只不过是妖术,他想以妖术迷惑朱元璋而已。让他这样一个妖人猖狂,无疑是对这些所谓圣贤弟子的羞辱,所以想来教训他一下,借着这个觐见之礼给他个下马威。 但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坚持原则。 所以也就只能拉倒了。 张显宗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很显然这个结果他也很意外。 “咱们继续聊,你们大明还有什么是可以随便搞的,盐肯定不行,铁呢?铁也是官营吗?” 杨丰问道。 “铁,目前有官营也有民营,官营输官,民营课税,只是铁太多,前些年一些官冶已然关闭,今年库存减少,陛下又下旨重开。” “铁太多?这东西还有太多?你们一年产多少铁?” “这几年不太清楚,官冶有定数,每年八百余万斤,民冶十五税一,一年官冶加民冶课税,大概一千八百万斤。” “你等一下,我需要用计算器,一千八百万减去咱们算官冶八百五十万,还剩九百五十万,再乘十五,再加八百五十万,明朝一斤是六百克,所以你们一年产九万吨铁?” …… (感谢书友灭清妖杀倭寇,晋安明月,龙剑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三章 和暴君斗,其乐无穷啊! 秋日的阳光下,杨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躺椅上,恍如公园里晒太阳的退休老人。 礼仪之争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他都是这样,仿佛他这辈子都不准备下五台山了。 犹如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般,在大明的土地上坚守着大夏人的身份…… 当然,主要是这几天没人打扰他,就连小公主都没空,现在她正穿着一身孝服给她四十几分之一亲情,而且年龄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哥哥送葬,今天是朱标下葬的日子,虽然懿文皇太子已经死了几个月,但他这种身份的都得冰很长时间才能下葬,这个是有礼制的。 而且很多人都得穿孝,像小公主这样的得穿一年,实际上连朱元璋都得给他儿子穿孝。 也是一年。 当然,他是皇帝,所以以日代月,穿十二天就行了。 所以现在杨丰面前的南京城,一直到远处可以眺望的孝陵,放眼望去都是白色。 甚至还有哀乐随风传来。 按照规矩他这种外国使节也是要参加的,但朱元璋并未邀请。 毕竟去了也是要五拜三叩的,这种葬礼的礼仪很繁琐,既然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朱元璋就没必要跟他找气生了,直接就当与他无关就可以了。 张显宗肯定也去了。 文武百官都是要参加葬礼的。 所以现在杨丰终于清净了,就连看着他的军官都去了。 “你接下来准备怎样?” 班长问他。 “忍耐!” 杨丰很干脆的说道。 “忍到朱元璋老死?不过也没多久,他是洪武三十二年死的,你是在洪武二十五年,也就是说再忍耐不用七年,就可以把他熬死了,他后面的朱允炆比较傻,容易哄,但朱棣可跟他爹一个风格。如果朱棣做皇帝,恐怕你还是要继续这种刺激的生活,或者你想办法帮朱允炆打败朱棣,那样就不用跟个暴君斗智斗勇,过得就跟每天都生活在作死当中一样。” 班长说道。 “我为什么要伺候这些皇帝呢?” 杨丰说道。 “自己当皇帝?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班长的语气明显兴奋起来。 “拉倒,现在全国才六千多万人口呢! 这可是人口普查出来的,朱元璋的黄册快完成了,张显宗说已经统计出的大明整个国家所有人口,就是男女老幼全都算上,总共六千零五十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二人。 加上北平府在内的整个北直隶总共一百九十万人。 知道这时候四川连重庆算上有多少人吗? 一百四十六万! 咱们那时候超过一亿人口的这片地方,现在总共就一百四十六万活人。 这还是朱元璋持续多年移民,又是设置卫所又是捆着迁移的结果,光他儿子自己就带去一万四千七百户,这些军户都是带着家属的,光这些加起来差不多就十万人口。而且现在这些还是休养生息二十年后的,你可以想象一下明初的混战结束时候,整个四川还有多少活人,朱元璋解决明家之后,总共在四川接收了八万四千户。 据说明家在四川已经算是让老百姓休养生息了多年。 所以明家占据四川时候,那里加起来估计也就几十万人口。 整个四川加重庆,总共就几十万人口啊,南宋时候还两千多万呢! 这时候真的想想就很凄惨,咱们那时候没经历过这种乱世混战,无法想想这种战乱可以造成什么样的毁灭。 现在想想什么叫生民百遗一。 这就是啊!” 杨丰感慨着。 “那你不造反又不想伺候皇帝,这就让人很难办了,难道你觉得那些皇帝能始终容忍你这样的存在? 你现在对朱元璋有用,他当然可以迁就你一下。 但他把你的价值榨干后,你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在朱元璋时候造反肯定不明智,论造反人家比你懂,而且七年时间他恐怕也榨干不了你,所以到他死你都还能有用,朱允炆好哄,你能苟着,但朱棣可不是好哄的主,他发现你被榨干后,一样会杀了你的。 更何况你现在能保持强硬,是因为你无牵无挂,他们除了弄死你之外,真的也没什么可拿捏你的,可弄死你就意味着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了,所以弄死你肯定不在选项,这样还不如哄着你,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难道你就能忍住身边不断出现的诱惑? 你难道没发现? 朱元璋其实是在试探你的口味。 你身边的小侍女,难道真就是他女儿送给你的,什么奴籍不在圣旨限制,就算真有这个漏洞,难道你觉得在朱元璋这种皇帝面前,还有人敢耍这种心计?他可是皇帝,你说是漏洞,他说我要你死。 你不死我杀你全家!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受法律约束的人,那么这个侍女,那些看着你的锦衣卫,会相信这样的理由能让他接受?” 班长说道。 杨丰的目光立刻转向正在喂猪的小玉。 后者一身新作的锦纶小白裙子,在阳光下很美好的喂小黑吃剩饭,还拿着个小手帕擦汗,看到他往她那里望,很羞涩的转头嫣然一笑…… “你说的的确很对。” 杨丰悚然一惊,他这才发现还是不知不觉着了朱元璋的道。 现在朱元璋要杀他这个小侍女,他的确会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挽救一下,毕竟这几天她照顾的还是很令人满意,而且温柔懂事,还能帮忙写文章,还会喂猪,贤良淑德,持家过日子的好人选。 朱元璋这是给他换口味啊! 小的不行上成熟的。 “所以,他就是在等,在试探,在你周围悄然布置好,等着你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他的绞索。 你得始终保持警惕,不停告诉你自己,你面对的是一个在古代所有君主中智商至少可以排前三的皇帝,人家是以一个赤贫的佃户,不依靠任何家世背景在不到二十年里,靠着头脑和意志扫平群雄,建立一个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这样的人物有足够的头脑和耐心。 他一样会忍耐。” 班长说道。 “那这样的话,他接受我这个身份,恐怕也是故意的,既然我不肯接受周德兴赠送,那他正好用这种方式让我陷入享受中。 给我修个奢华的使馆,给我安排一堆仆人婢女。 甚至美妾。 他还是在诱惑我啊!” 杨丰说着转头向小玉…… “小玉,你这样看很美!” 他喊道。 小玉赶紧红着脸,很羞涩的低头转向另一边。 “你说我现在要是对她用强,她会不会欲拒还休,然后最终任凭我为所欲为?” 他说道。 “你可以去试试!” 班长说道。 “拉倒,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哪怕我身在六百年前,也要坚守我身为一个战士的道德标准,我这里连咱们的旗帜都竖着,每天我还按时升旗呢,不过据我所知,咱们这个腕表的很多功能应该是被删减了,如果制造商出马,是不是能够通过无线电信号远程控制? 比如直接传输一些文件,我以后说不定会需要资料,难道几百万字的资料你还能一个个给我读?” 杨丰说道。 他这种军用腕表首先内存和处理器都应该能够满足要求,很多功能不给装上而已,毕竟作为军用,它就是地图,定位,通讯,另外检测身体状况,比如受伤之类的。但抛开这个军用限制,如果对面是制造商,肯定有办法通过远程控制给他升级一些功能,他也不要求多了,毕竟就这么个东西,只要能够传输文件就可以了。 比如说他需要的资料什么的。 “那首先上级得确定,你的确是在明朝洪武年间。” 班长说道。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能效率高一些,这都三天了,他们还没确定?” “你以为考古是开着挖掘机刨坑吗?三天,三天他们那边考古队是哪个,都未必能确定下来。 这种事情没有几个月是别指望的。 甚至如果再出些别的意外,比如你那些位置都盖了楼之类,恐怕几年都出不了结果,而且弄不好你还得换一批,如果真盖了房子,你也不能指望上级为了确定你是不是在明朝,就在居民区搞拆迁。上级能给你查这件事,就已经属于脑抽了,说起来他们应该并不相信你,只是现在你的信号有,但信号覆盖范围找不到人,而且也确定没有被入侵通讯网络,这种连科学家都懵逼的状况才是上级肯验证的真正原因。” 班长说道。 “那就算了,我还是继续我的搞事情,你知道吗,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和暴君斗,其乐无穷啊!” 杨丰说道。 其实可以理解,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让人相信。 而且他无非就是一个的普通士兵,失踪的确需要寻找,但为了验证他是不是在明朝,就搞大规模拆迁还是夸张了。 这种理由本身就很荒谬。 “你又想搞什么?” 班长疑惑的说道。 杨丰微微一笑……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他说道。 (感谢书友zhinian5的打赏。) 第二十四章 我想要个铁券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但首先得演戏。 “不亮了!” 穿着孝服的小公主拿着那个已经被玩弄了很多天的手电筒,走到正忙碌的杨丰身旁。 后者手中拿着记号笔,面前铺着裁剪下来的伞衣,正在那里一边看着自己的腕表一边在伞衣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 “你在画地图?笑死我了,就你这画工,还不如我五岁时候,你看看,你画的哪里像了。” 她紧接着捧腹笑起来。 杨丰无语的看着她,然后把旁边一幅地图扔给她。 “这是你们的。” 他说道。 他的腕表就有地图功能,现在有信号了当然能传输,不仅仅是如此,甚至他还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坐标呢。 就仿佛定位信号能穿越时空一样。 不过既然通讯信号能穿越时空,那这定位信号当然也可以。 至于合理的解释…… 他都穿越了,还要个毛的合理解释,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所以全当这个时空和现代时空重叠! 杨丰感觉自己再想下去都快成科学家了! 这样对着自己腕表上的地图,勉勉强强描绘一幅大致的地图还可以,反正无所谓精准不精准,只要把大致轮廓描绘上,把河流山脉走向大致描绘出来,在大明就已经是堪比高精度地图了。他手绘的再扭曲,也不至于把辽东半岛绘制成一个鼓包,而明朝的地图上辽东半岛就是个鼓包,而且日本也画的很大,都快拉到和浙江靠上块了。 而广东成了个大肚子,中南半岛则严重压缩成饼子,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印度…… 而且画的还很像,虽然小了些。 总的来说和这样扭曲的地图相比,杨丰的画工真的已经是精准了,简直都可以拿去垂范几百年了。 小公主展开手中刚刚完成没几年的大明混一图,看着那杨丰正在画的辽东半岛,那个小小的鼓包,和旁边大的过分的朝鲜半岛比起来几乎就等于不存在…… “咱大明绘制地图的,又不晓得这里究竟何种模样,要是让他们来对着你的这个画,自然就画的准确了。” 她说道。 “杨大使,公主说的极是,与其你在此乱画,还不如让陛下找个画师来给你绘制这幅坤舆万国全图。” 张显宗在一旁说道。 懿文皇太子下葬当天,杨丰就像突然转了性般,突然提出主动向皇帝陛下进献一幅坤舆万国全图,搞得皇帝陛下龙颜大悦,特赐大明混一图,来帮他完成这幅地图的绘制。估计皇帝陛下也是傲娇一下,让他知道大明也不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这幅大明混一图和他腕表上的世界地图一比较,才知道存在的错误实在是太多。 都已经完全可以说面目全非。 但是…… 杨丰自己这画功,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啊! 就他这画工画出来的坤舆万国全图,同样也是很扭曲的。 “这是一个系统的知识,你们有很多不懂的,经纬线你们不懂,比例尺你们也不懂,不是我不想交给你们,而是你们的基础太差,真正的制图知识你们可以说一无所知。” 杨丰一副很懂的模样说道。 “杨大使,你对画师的临摹技艺一无所知! 你也对大明的制图技艺一无所知! 制图六体你也不懂?分率为何?准望为何?道里为何?你所说经纬线就是如纺织般,将地图以纵横线条均分?比例尺为何?是不是分率?一分为十里,一寸为百里,是否你所说之比例尺?你不是在绘制地图,只是在胡闹,咱们爽快些,你究竟想要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请直说,不要再折腾鄙人了,你想要什么,鄙人都可以去奏明陛下,在这里看你画这东西,对鄙人来说真就是折磨,你看看小玉姑娘,连她都快忍不了了。” 张显宗忍无可忍的说道。 杨丰看着小玉…… “公,公子,虽说您手上这地图很小,但若是那些技艺高深之画师,依照其形状给您绘制一幅大的,的确也只是举手之劳。 且细部也更准一些。” 小玉弱弱的说道。 看得出也的确是忍得很辛苦了。 “玛的,老子也不演戏了!” 杨丰把记号笔往桌子上一拍,恼羞成怒般愤然说道。 “去找你们皇帝,让他找人来画,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紧接着说道。 张显宗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这个混蛋所谓画地图,纯粹就是在装,只不过是为了谈条件而已。 “我就是觉得,上次他光是发了一个圣旨,这还是让我无法安心,我听说你们还有种东西叫铁券,你问问他能不能也给我发一个铁券,然后把之前那份圣旨的内容都刻在铁券上? 如果他能给我这个铁券,那我不但帮他绘制出坤舆万国全图,而且还把那些在地图上无法画出来的,这些国家的风土人情,人口数量,军队实力,甚至都信奉什么,这些统统给他编一个小册子,只要有这幅坤舆万国全图,再加上我给他编的小册子,大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一下子就可以跨越几百年。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他,在西域方向有一个枭雄,已经在野心勃勃的试图征服大明了。” 杨丰说道。 “帖木儿吗?” 张显宗说道。 “呃,你们也知道?” 杨丰说道。 “西域除了帖木儿,还有哪个可称枭雄?他的贡使五年前就到大明了,陛下倒是看他颇为恭顺,朝廷也有意派使者前往。” 张显宗说道。 “你告诉你们皇帝,帖木儿已经快要征服整个西域,他打下的疆域纵然比起大明也小不了多少,这样的枭雄是不可能真对大明恭顺的,他只是派使者过来看大明有没有可乘之机而已,一旦他认为大明有可乘之机,就会挥师东进。因为信仰关系,西域那些向大明称臣的,绝大多数都会归顺他,然后他的数十万大军会叩关嘉裕。” 杨丰说道。 当然,他肯定不能告诉朱元璋,帖木儿其实半路就病死了。 “数十万大军?他的数十万大军沿途吃沙子吗?还是他的数十万大军后面能带着供应数十万大军的民夫?那他的民夫吃什么,吃草吗?” 张显宗明显不相信的说道。 说完他直接就转身走了,去找朱元璋给杨丰要铁券了。 “还有,顺便给我要些钞票,我总得有些零花钱,好歹给个几万贯,反正他自己印刷的,另外再给我要辆马车,我出门连个车都没有,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明的待客之道?另外别忘了在我的车上写上使馆车辆,外交豁免八个字,一边写上四个。” 杨丰在他后面喊道。 这时候他其实依然没有和大明民间的自由贸易权…… 当然,他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因为他根本没钱,既然没钱当然也就没法去买东西了。 张显宗头也不回的继续下山了。 杨丰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很深邃的笑容,紧接着转头看着小公主…… “你刚才说什么?” 他问道。 “不亮了!” 小公主把手电筒递给他。 “没电了,不对,这不是满着吗?” 杨丰说道。 就在他接过手电筒的瞬间,这东西充满电的灯光就亮了。 “不对呀?在我那里都已经不亮了。” 小公主懵逼的说道。 说着她打开手电筒,疑惑的看着射出的亮光。 确定这东西的确已经完全恢复能量之后,她就那么举在手中,在傍晚的暮色里很是快乐的晃动着,也不知道就是个手电筒,哪里会给她带来这样大的快乐…… 杨丰微微一笑。 所以这东西自动充电也是有作用距离的,离开他身边就没用了,在他身边的电器可以自动满电,但离开他身边就没有这能力了,同样朱元璋手中的那支手枪也不会自动刷新弹药,只有在他身边时候可以,在朱元璋手中用完子弹就是用完子弹,同样他的背囊在他身边可以刷新,离开他身边也就一次性了,真正有刷新功能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他本人……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刷新,说不定剁下根胳膊,明天就长出新的了。 但是…… 杨丰看着自己的胳膊。 这个试验还是不要做了。 但要是剁下颗脑袋,会不会也刷新呢? 呃,这个就更不能试验了。 不过这样的话他到底属于科幻系还是玄幻系呢? 这个问题真的让他很茫然啊! 管他呢,他都身在明朝了,还有闲心管这个?反正他也没考虑过剁下脑袋试试。 所以科幻还是玄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外挂很贴心就是。 “那个,我们那时候有一种舞蹈,是搭配这种东西的。” 他看着依然在举着手电筒快乐转圈的小公主,换上一脸的认真说道。 “什么样舞蹈?” 后者好奇地说道。 “我做一下你看着,就这样举着手电筒,然后这样晃动着再转身,嘴里还要喊着,巴啦啦能量,呼尼啦……” (感谢书友逐日者斩天,辛洛的鱼123的打赏。) 第二十五章 你说我这手,它怎么就管不住呢? 第二天。 “所以这个东西现在已经贬值严重,一贯钞票也就换两百五十文铜钱?” 杨丰拿着一张面额五百文的宝钞说道。 他的要求基本上都得到满足,包括那个比较敏感的铁券。 那东西朱元璋发的多了…… 反正过后他又不认,他杀的那些公侯个个都有铁券,这东西从诞生开始就是个没用的东西,类似你侬我侬时候许下白头偕老,回头审美疲劳了,那妖娆的狐狸精往中间一插,你个黄脸婆怎么还不去死?朱元璋已经算厚道了,人家李存勖头年发给朱友谦,过完年就赶紧杀全家,朱友谦的老婆直接把铁券往抄家的将军脚下一扔…… “这是去年你们皇帝赐给我们家的,我一个女人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搞得那将军都很尴尬。 所以古代那些正经人一般都认为发这个,就是告诉你赶紧造反! “怀疑我造反才发铁券,我从未想过造反却发给我这个,这是要逼我造反吗?” 这是某位果然造反的说的。 所以朱元璋才不介意给杨丰发个铁券呢! 不就是块四斤沉的铁板,给他就是了,不过需要点制作时间,所以今天他是拿不到了。 剩下马车,钞票都是小事,就像杨丰说的,都是他自己印刷的,有什么可在乎的? 朱元璋直接给了他一百锭,一锭是五十贯,也就是五千贯,法定价值等于五千两银子,但实际上一两银子也换不了,因为只准银子换宝钞,但不准拿宝钞换银子。 不过这时候的宝钞的确已经大幅贬值。 “洪武八年定钞法,钞一贯值钱千文,银一两,四贯值金一两,金银严禁民间使用,只能向朝廷换宝钞,民间以钞钱并行,但实际百姓更愿意用钱,再加上宝钞新旧日增,且伪钞掺杂,故此实际日贱。 目前各地虽有出入,但大致就是一贯换钱两百五十文上下。 甚至一些偏远之地宁可以物换物,也不愿使用宝钞,陛下也一直为此烦心。” 张显宗说道。 此时他们身后已经聚集了多名画师。 就像膜拜圣物般在对着供奉起来的杨丰的腕表绘制地图,后者的亮光俨然圣光。 就像小玉所说的,对着一个小东西绘制成大的,这都只是那些画家的基本功而已,他的腕表屏幕虽然小的可怜,那地图也就比个铜钱大点,但对于这些画师来,描绘轮廓真就是信手而成…… 人家是专业的。 所以现在杨丰给他们展示的大明,中南半岛,印度,倭国部分,轮廓都已经迅速描绘出来。 现在已经开始添加河流湖泊部分。 然后还会添加山脉,对照大明混一图还有其他资料,添加大明的行政区划和地名。 甚至朱元璋还特意要求,把现代的农业区绘制出来。 反正这幅是彩色地图,无非就是把农业区以专门的颜色涂上。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别的不关心,就关心到底有多少地方能种田。 这些画师一人一幅,都是在同样画幅内,最后会选择其中最准确的一幅进献给皇帝陛下。 而这部分绘制完成后,还会继续绘制其他部分,最终将所有绘制成的地图拼接起来,以屏风的方式做成坤舆万国全图,让朱元璋放到皇宫里,每天看着幻想自己征服世界,虽然他是肯定没这个机会了,毕竟他已经六十多了,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嘛! 还是可以幻想一下的。 “玩不了纸币就老老实实搞金属货币,纸币的确是先进思想,我们那时候都是纸币,但不是他这种玩法,钞票就是废纸,你得有锚定物才有价值,你去把他叫来,我给他好好讲讲货币。” 杨丰说道。 那口气仿佛他才是皇帝。 “阁下以天子为何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挥之即去?” “你尽管去,他爱来不来,我能给他讲课就已经属于好心情了,再说去了以后你们文人那张嘴,难道还能说的这么难听,你不会给我美化一下,让他感觉好受一些,虽然本质的确没有什么区别!” “你还是先给我说说,我听听是否有道理,否则我贸然去奏明陛下,陛下雷霆震怒时候杀的可是我全家。 何为锚定物?” 张显宗才没那么傻,他去再美化也是杨丰召见朱元璋。 难道他的美化就能让朱元璋忽略这个问题? 杨丰倒是光棍一条,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他这种有家有业的可没这胆子跟他玩的这么刺激。 “首先,我们应该明白一点,这东西就是张废纸,去茅坑擦屁股都嫌硬,现在它能买东西是因为它代表皇权,是皇帝陛下要它能买东西,所以老百姓才不得不用它买东西。理论上这种做法其实没错,甚至很先进,先进的过分了,因为直到六百年后,这种货币才流行开,我们将其称为国家信用货币,我们那时候所有国家都这么干。 至于说它贬值,这个问题我们也存在。 而且和它贬值的原因也都没什么区别,就是用的太顺手,总是控制不住多印刷一些的欲望。 你说我这只手,它怎么就是管不住呢?” 杨丰恍如和中堂附体般拍着自己手说道。 不过凭良心说,宝钞的贬值其实并不严重…… 洪武八年确定钞法,到现在过了十七年,贬值四分之三,这比美元强多了。 美元和黄金脱钩是七一年,七一加上十七是八八年,和黄金脱钩后的美元本质上是锚定原油,七一年原油不到两美元一桶,八八年原油二十美元一桶,这可比宝钞贬值快多了。 天下乌鸦真是一般黑啊! 美帝的节操居然还真就不如朱元璋。 张显宗微微一笑,很显然默认了这一点。 “那么你们皇帝陛下是怎么干的?” 杨丰问道。 “赏赐,陛下每年都向军户赏赐宝钞,那些征讨获胜的也是赏赐宝钞,运输军需的民夫也是赏赐宝钞,一些偏远之地遇上饥荒,在以米粮赈济之时,也会向灾民赏赐宝钞以备其使用,此外就是朝廷采买,营造这些都是。陛下赏赐越多营造越多,向民间放出宝钞也越多,而民间用到宝钞之处却不多,且百姓也不会收藏宝钞以为财富,到手的都急于用出,自然市面上宝钞日增,也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所以这个问题无解。 就算通过一时的改革,让钞票能够在他的刀子撑腰下流通,甚至干脆连铜钱也禁了,但只要他还要印钞票,那么终究还是要面对钞票存量增加,然后不断贬值的问题。 这是这种货币天然的缺陷。 实际上也不只是这种货币,任何货币都存在这种问题,只不过金属货币因为不是你想印就印,所以受到天然属性的限制,但如果这种金属的数量突然增加也同样会贬值的,比如白银,如果海外持续涌入白银,每年涌入上千万两,你会看到一石米就得好几两银子。 只不过纸币在这个问题上尤为严重。 因为它根本没有限制,完全取决于统治者的节操,而且得来太容易,毕竟开动印刷机什么都有了,所以遇到麻烦首先想到就是这个,现在你们的皇帝还能控制住自己印钞票的欲望,但以后的皇帝会越来越依赖这种方式。 他们会更加无节制的印钞,最终让宝钞真的变成废纸。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货币崩溃。 你还是赶紧去叫你们皇帝来,这个问题有很多内容不是你该听的,你听了才真有杀全家的危险。” 杨丰说道。 这个问题他真不能听下去。 因为这关系到朱元璋的根本权力…… 货币权。 理论上讲朱元璋做的并没错,宝钞的贬值不能算到他头上,这种货币天然就存在这种问题。 任何货币都存在这种问题。 明末的白银贬值问题同样也很严重。 十七年只贬值到四分之一,这个贬值速度让现代绝大多数国家信用货币无地自容。 美联储表示你真的还是太年轻了,俄罗斯央行笑而不语,欧洲央行表示我们从八欧元一克黄金到五十欧元一克黄金,也不过是用二十年。 但他的原则没有错误,就是货币的国家控制权,封建时代朕即国家,他就是大明,大明就是他,他的货币控制权就是大明的货币控制权,而大明的崩溃本质上就是货币控制权的丧失。他防范的问题在后来被历史证明,完全是非常有必要的,国家真的不能丧失货币控制权,所以他在后期就是禁止了铜钱,而禁止铜钱的原因很简单。 江浙士绅商人就是不用宝钞,以至于洪武末年在浙江宝钞贬值到了一贯兑换一百六十铜钱。 至于原因很简单…… 他们有钱。 作为大明最富庶的地区,财富向他们那里汇聚是必然,而且作为过去南宋的统治中心,世家大族早就存下了大量铜钱,甚至金银。 那么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 结果已经被明朝历史很好的表现了。 (感谢书友本杰明西格堡的打赏) 第二十六章 雷霆雨露皆天恩? “这个问题我们那时候也没有解决办法。” 杨丰摆出国师姿态说道。 皇帝陛下真的召之即来…… 当然,主要是朱元璋对这个问题实在太重视了。 所以张显宗去奏报之后,皇帝陛下立刻就微服前来,然后跟杨丰就像一对阴谋家般,挤到了帐篷里,把门一关,周围一圈锦衣卫封锁。 “只要是这样的国家信用货币,这个问题就不可能解决,只能各自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转嫁出去。 一,用武力强迫别的国家接盘。 我印刷钞票,国家通过财政花钱,然后流入民间,但我逼迫别的国家必须使用我的钞票,逼迫他们必须接受我印刷的废纸,再鼓励同其贸易,这样通过贸易再把他们国家的各种物资送到我的国家,我的国家物资充裕,价格自然也就上不去,所以至少在我的国家,百姓就感受不到货币的严重贬值。 商品和货币是对应的,你多发钞票没问题,但商品也得跟着多起来,才能让钞票价值稳定。 你光发钞票,但商品不增加当然要贬值。 反之商品的增加超过你印钞速度,那你的钞票肯定要升值。 这种手段可以称为稀释,就如墨滴入水,水越多,墨色越不显,您的宝钞流通的国家越多,您印钞多了的危害越不显,在这种情况下,您能在最大限度保证自己国家货币稳定的情况下印钞。” 杨丰说道。 “这个……” 皇帝陛下微笑着敲了敲桌子。 “甚是合朕意。” 他说道。 杨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但至少目前而言,也就是朝鲜可行,正好李成桂目前也在印钞,朕可下旨给他用不着印了。 以后朝鲜依大明例,也用宝钞! 正好朕这几年在从他那里以布匹购马,以后改成以宝钞购买,准他从大明以宝钞购布匹,只是如此需给他些好处,毕竟若以布匹折价给他,那也给不了他多少宝钞,一万匹马也就两万贯钞也而已,他还得来大明再买布,只能多折价些给他,否则他也不愿意用这宝钞。” 皇帝陛下说道。 所以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先让李成桂感觉赚了便宜,哄着他用宝钞替代自己印钞。 但杨丰还是很好奇,朱元璋究竟多少布匹换一匹马? “您多少布换他一匹马?” “两匹。” “您的布多少钱一匹?” “用不了一贯。” “您这是买马还是羞辱人家?” 杨丰很坦诚的说道。 所以他就是五百文钱买人家一匹马? 哪怕杨丰对这个时代的马匹价格没什么了解,也知道五百文钱买一匹马真的属于侮辱人家。 杀了吃肉都不只这个价啊! “朕也就是这些年看他恭顺,才准他以马换布,前些年朕都是着他直接送过来,金子,银子,马匹,布,朕要什么他得送来,洪武十六年,朕要他一次就献上马五千,金五百斤,银五万两,布五万匹,朕与他贸易是给他恩典,多少布匹他都得换。” 朱元璋冷笑着说道。 “雷霆雨露皆天恩?” 杨丰说道。 给你恩典和你贸易,不给你恩典直接让你白送。 “你这厮倒也不是不懂事。” 朱元璋满意的说道。 “好歹人家也是个朝鲜王,您这都快赶上把他当奴才了。” 杨丰感慨着。 所以他这就是先找李成桂白要了五万匹布,然后说不定仓库都没换,接着用李成桂白送的布去换李成桂的马,考虑到运输便利,还有明朝不缺布,这种可能性是完全有的。 (李成桂泪目:皇帝陛下太仁慈了,他明明可以布和马一起白拿的,却还把布还给我了。) “朝鲜王?谁封的他朝鲜王?他一个权知朝鲜国事,怎么就成了朝鲜王?” 朱元璋眼睛一瞪说道。 “呃,权知朝鲜国事,一国之君也可以是权?” 杨丰愕然了一下。 所以这个李成桂现在就是个权知朝鲜国事? 一个临时工? “朕让他权知朝鲜国事,他就只能是权知朝鲜国事,朕封他朝鲜国王,那他才是朝鲜国王,他要是把这件事做好了,朕倒是不妨给他这个封爵,左右朝鲜那边也就是他了,这些年他也的确恭顺,至于朝鲜之外,琉球最为恭顺,只是其国太小,如你所说也稀释不了太多。” 朱元璋说道。 “不不,就得让他们用。 您得知道,琉球是个二道贩子,他们对大明恭顺,是为了从大明得到那些商品,再倒卖到倭国与南洋,他们就是几个小岛,土地很少,倒是可以打鱼,但想赚钱就得做这个二道贩子。而大明是最大的贸易地,正好您又禁海,自然就给了他们便利,您就要他们必须使用宝钞,这样他们就必须想方设法弄那些大明需要的东西送来出售,以此换取宝钞。 他们能带来的就是香料,南洋那边有的是,咱们这边还值钱,硫磺,这个您肯定喜欢,就是实在没有可换钱的东西,他们去吕宋拉一船大米来,也得换这个宝钞。 当然,您要是开放海禁,那就无所谓了,他们就没什么用了。 不过也不完全没用,毕竟他们航海还是可以的。 总之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逼着别人用宝钞,哪怕他们得到宝钞紧接着在大明花掉,您也得要他们用宝钞。 要的是他们输入物资。 不过这样的话,您得防止沿海官绅勾结,和这些人合伙走私。 您的后代被这个问题搞得很狼狈。” 杨丰说道。 “杀就行,剥皮实草不够杀全家,杀全家不够诛三族,再不够诛九族。” 朱元璋淡然说道。 “我就喜欢您这种态度。” 杨丰说道。 不得不说他跟老朱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了。 “但您还得明白一点,这个只能拖延,而且您还改变不了宝钞是废纸的事实,您还得给宝钞一个柜子,让老百姓把手中的部分宝钞放到这个柜子里,而不是拿出去花掉。您发钞票,百姓拿到钞票,然后把一部分放到这个柜子里,这样就等于市面上没有了这部分钞票,市面上流通的并不是您发的那么多,只是有一部分在流通。 这样您多发的这部分,就不会造成贬值了。 我们那时候的做法,就是设立银行,让老百姓把钱存到银行,存几年,再取出来时候会得到利息。 您要是发的太多,那就上调利息,让老百姓更乐意存钱。 而银行用这些存的宝钞,对外放贷,包括借给朝廷,后者以税收加上利息归还。” 杨丰继续蛊惑朱元璋。 “寅吃卯粮?我左手给右手?” 朱元璋立刻懂了。 “您还可以卯吃辰粮,辰吃巳粮,只要一直有粮,那就无所谓了,左手交右手,那也是您左手交您右手,您才是主宰。” 杨丰说道。 “我怎么觉着,你们那时候就是强取豪夺加坑蒙拐骗啊!” 朱元璋说道。 他不用朕了,这就等于他火气已经消了。 “您这话说的,这叫经济,我们那时候这是一门学问,一大堆人就吃这口饭,虽然您说的以您这时候的标准也没错。” 杨丰说道。 “但这终究不能一直做无根浮萍,这赌上的可是民心,若到最后无法收拾,民心一变,这江山可就不稳了。” 朱元璋说道。 他是个深谋远虑的,知道这种货币其实赌上的就是民心。 “所以,您还需要一种东西,我们称为保证金。 让老百姓相信,您的宝钞不是无根浮萍,而是真金白银。 您手中得有一定数量的黄金和白银,铜钱就没必要了,那东西最重要的是铸炮,以后还得需要更多,您可以用黄金白银铸造金钱和银钱,而后多少贯宝钞换一个银钱或金钱,准其自由兑换。还可以把这个造的大些,老百姓手中就算有几贯钞,也是转眼花掉,毕竟大明的百姓应该仅限于温饱,辛苦一年手中攒下几贯钞,还得去买衣服买农具,过年买块肉。 他们不会,也没工夫去换,毕竟老百姓绝大多数一辈子不出乡,您要是在府里换,那就更不可能去了。 所以您只需要准备很少一部分金银,并且维持一定限度的自由兑换,然后向民间大肆鼓吹,就能让百姓相信这东西真能自由兑换。 他们愿意接受宝钞,那当然也就不会大幅贬值。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些赚钱的大商人和士绅,他们有大量兑换金钱银钱的能力,而且很可能会故意去兑换。 这个有些麻烦。” 杨丰说道。 “这个不是麻烦。” 朱元璋淡淡的说道。 “这个,这个真很麻烦。” 杨丰说道。 “这个真不是麻烦!” 皇帝陛下说道。 杨丰突然醒悟…… “这个对您真不是麻烦。” 他说道。 的确,对别的皇帝可能是麻烦,但对朱元璋真不是。 他可以抄家灭门啊,皇帝陛下说自由兑换,那是皇帝陛下恩典,可你们也不能那么不懂事,你们要不懂事,那就只能说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了,抄你们家的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感谢书友本杰明西格堡,mathilda33,humourson,破解神选阿特留斯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七章 下贱! 所以杨国师最终给朱元璋开出了三个防贬值的招数。 第一,美元化。 以明朝目前如日中天的军事实力,逼迫小弟们给宝钞接盘,这个至少部分是肯定能做到的。 毕竟这时候周围一圈都在朱元璋的刀子下战战兢兢。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小国都缺乏货币,朝鲜从去年开始也在印钞,也就是他们的楮货。 越南目前是陈朝末年,实际上权臣胡季牦说了算,他在原本历史上很快也搞纸币,叫通会宝钞。 这个时期都缺铜,甚至从宋朝就开始缺铜,所以宋朝铸造铁钱,而到现在随着火器大量使用,铜就更缺了,这种情况下纸币就成了最好选择,而且相比起铜钱来,纸币明显更适合搜刮,毕竟印刷机一开什么都有了,既然这样就让朱元璋以武力逼迫这些臣属都用大明宝钞。 但这需要配套对外贸易的开放。 所以本质上就是让朱元璋开放对外贸易。 毕竟他要让人家使用宝钞,就得给人家获得宝钞的来源,让他们向大明出售商品,这样才能让宝钞进入人家的市场,人家才能有宝钞花,但让人家往大明卖东西也就得让人家从大明买东西,最终贸易开放,而只要大明强制要求他们必须使用宝钞交易,就算是为了当这个二道贩子,他们也会竭尽所能向大明出售大明能收的货物…… 哪怕去吕宋拉一船稻谷。 向大明的输送赚钱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到大明换宝钞,然后用宝钞购买他们真正想要的。 那才是发财的。 然后朱元璋就可以给他们设定需要输入的。 粮食,硫磺,香料,甚至棉花这些,至于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个就与大明无关了。 但他们只有输入这些皇帝陛下想要的东西,才能换宝钞再购买丝绸,瓷器之类倒卖去发财,这样就可以让他们自己搜刮国内供应大明,要相信这些国家君主和商人的节操,他们为了做二道贩子发财,是不会介意在自己国内造成饥荒的。 第二,开银行。 这个相对来讲难度高些。 但和第三个,也就是准备金制度结合起来就简单了。 只要在吸收存款的同时,准许自由兑换就可以。 而且这种兑换机构也不是什么发明,宋朝就已经有了,宋朝的交子其实就是有保证金的。 这是一种真正的金属本位货币。 只不过我大宋进步的太快,刚搞出金属本位货币,而且一开始很规矩,三十六万贯铁钱,只印刷了一百二十万贯交子,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可以聪明的发现,步子完全可以迈的更大些,为什么要保持这么高的准备金率呢? 然后就开始学光头佬了。 一步千年! 不得不说我大宋的官老爷们真是太聪明了。 而朱元璋现在需要的,就是重新走金属本位,而且正正经经的走自由兑换金本位,或者说金银复本位,而这也是被历史证明了的,最稳定的货币制度,唯一的问题就是朱元璋现在的金银不多。但好在他的刀子也最狠,所以完全可以把这个搞成象征性,也就是他下旨可以自由兑换,并且弄几个兑换的榜样,甚至对小额的兑换也维持。 但是…… 敢大额兑换直接找借口弄死! 反正他这些年对那些世家大族一直在这么干,也不介意多抄没几家。 但是…… “还得出去抢。” 杨丰恍如汤师爷语重心长的说道。 皇帝陛下深思熟虑中…… “您能压得住,不等于您的子孙能压得住,这种制度是原本历史上泰西那些国家玩起来的,最早是个叫英格兰的,他们靠着这种制度,维系了超过两百年的霸权。他们维持这种制度的招数就一个,出去不停的抢,有金矿的地方,全都抢到他们手中,那些有金银的国家,去揍趴下逼着交出,甚至干脆把人杀光自己上去抢。 咱们举那个灭了您的大明的满清的例子。 第一回,英格兰打败了他们,他们京城在北平,靠着运河运粮,英国人把战舰开到镇江,占领镇江堵了漕运。 然后逼着他们赔款,一下子就赔两千多万两。 过了十几年,他们和另一个合伙,直接从渤海打过去,登陆之后打进北平把满清皇帝赶跑,把藏宝的园子抢光然后放火烧了。 然后又逼着满清赔款一家八百万两才走。 又过了几十年,他们跟其他几个泰西强国一伙,又打了过去,还把北平占了,最后您知道他们逼着满清赔多少? 四万万五千万两。 还得不是一次给,分几十年给,提前给都不行,但在这期间算利息,实际最后加上利息得赔九万万两。 得抢。 马无夜草不肥! 国无横财不富!” 杨丰说道。 “那岂不是如强盗一般?” 朱元璋明显连自己都觉着虚伪的说道。 “陛下,窃钩者为盗,窃国者侯,拦路打闷棍的是强盗,开疆拓土的是圣主。” “我大明终究要怀柔四方……” “怀柔?说这话您自己信吗?您的大明江山是靠怀柔得来?您是靠怀柔让陈友谅感动的自杀,然后把地盘让给您?您是靠怀柔让胡元皇帝觉得对不起咱们,自己让出中原?您是靠怀柔让李成桂给您当狗?您明明是靠刀子,为什么要扯什么怀柔?您杀尽江南百万兵,匣中宝剑血犹腥,才打下这万里江山,您如今说什么怀柔?” “呃,你这厮越发胡言乱语。” “陛下,我教给您的这些,就是我们那时候最强大的国家干的,这个国家最初就是一群弃民,因为在老家混不下去,就跟您这时候的贱籍一样,最后选择远渡重洋到了美洲。他们去的时候因为没饭吃,靠着当地土人接济,才在那个地方落脚,然后他们就开始杀土人,因为他们有火器,土人打不过他们,被他们杀得只能丢下家园逃跑。 最后好地都成了他们的。 然后他们继续杀土人,继续抢土人的好地,就这样一直杀下去,用了两百多年时间,把土人杀得快绝种了。 甚至为了杀土人,还公开悬赏,剥一个土人头皮可以换钱,老弱妇孺都可以。 最终他们独占了土人原本的土地,成就了我们那时候最强的国家,比大明还广袤的土地,绝大多数都是适宜耕种的平原,还是最肥沃的黑土地,那土地肥的都流油。 一年产几万万吨粮食。 我们那时候一吨差不多您这时候一千六百斤。 您看,这才是成功者。” 杨丰说道。 当然,他也知道朱元璋就是装。 皇帝陛下毕竟做了快三十年皇帝,已经不是过去打打杀杀的时候了。 这时候已经换上冠冕,摆出圣主明君姿态,坐在大殿上保持威仪了,也不好张口闭口去抢。 虚伪! 下贱! “你在那地图上,将那些产金银的好去处,都给标的明白,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陛下说道。 “您放心,我都给您标的明明白白,其实倭国就有的是,他们在海上有座产金的岛,在沿海还有一座银山,只是如今连他们也未必知道,毕竟这些东西都在地下,还得挖出来提炼。只要能拿下这两处,可保您的大明五十年金银不至于匮乏,另外就是我之前说的美洲,若能拿下那里的银矿,您的大明以后至少两百年不至于匮乏。 不过那个太远,需要长期准备,要远涉重洋。” 杨丰说道。 “倭国,倭王怀良倒是一直狂悖无礼。” “陛下,怀良早死了,他十几年前就死了,二十年前就退隐,后来向大明朝贡的那个怀良,都只不过是九州岛的地方大名,为了能到大明贸易,谎称是怀良的使者,而且倭国如今真的老大,是他们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满。” “源义满?” “对。” “他的使者倒是来过大明,朝中大臣以为怀良才是倭王,他一个征夷大将军不应单独朝贡,故此也就没理会。” “他们的正经国君是天皇,只不过跟个周天子一样没人理会。 地方是诸侯割据,也就是那些大名,最强的大名就是征夷大将军,这个才是实权的老大。 足利义满的确一直想着跟大明贸易。 那您干脆派人册封他倭王,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封号,后来您的继承人就这样封他的,他也挺满足,然后咱们也准他贸易,这样先把航线搞明白,把去倭国的这条航线的水手都养出来,差不多了您就找个理由,比如他隐瞒那个天皇,是欺君罔上,然后讨伐他,咱们也不用占他所有的地盘,把金矿银矿占了,也就可以了。 他们那地方其实很穷,也没多少土地可用,要不然怎么都那么矮小。 就是缺吃的,一代代饿出来的,都饿成人种了,我们那时候他们靠着给那个最强的国家当狗,都能吃上肉了,而且也被那个强国度种,倒是都与咱们差不多高了。 这种地方没必要浪费太多力气。” 杨丰说道。 (感谢书友安个名几的打赏) 第二十八章 妖孽,绝对是妖孽 皇帝陛下对杨丰的三条建议很满意。 当然,并不意味着他会立刻实施…… 至少不会立刻全部实施,无论是银行还是金银铸币,都需要一定时间,而且说到底现在的宝钞贬值也不算太严重。 另外他还有个问题。 就是始终无法根除的假钞问题。 “这个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任何时候都存在这个问题。 严刑峻法效果有限,我们那时候造伪钞最高也可以枪毙。 但只要还使用纸币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说到底利益足够,就是抄家诛九族的事也一样有人敢,所以严刑峻法的同时,还得提升防伪能力,但我们那时候的技术在这时候都根本无法使用。不过倒是有一个办法,您可以试验一下,就是成不成,这个我也不敢保证,这种技术虽然是泰西几十年后出现,但用来印钞,那得是差不多五百年以后了。 那时候是机器印刷,可以做到很强的力量。 这时候无非手工,能不能做到,这个还得看您的工匠本事。” 杨丰说道。 “什么法子?” 朱元璋问道。 “凹版印刷。 就像碑文的拓片一样。 但碑文的拓片是将墨涂在外面,而这种印刷是将墨放在文字上,而后再向纸面印刷,最终印出的文字是雕出来一样。 这种技术是最早七八十年后泰西工匠印版画的。 五百年后,我说的那个最强国,他们开始用这种技术印钞,而且这种技术一直作为他们的钞票主要防伪手段,但这个关键是油墨,毕竟您也不能让印出的宝钞文字掉色,而且印版画和印钞也不一样,前者是贴着看的,宝钞可是要不断经过人手的。” “泰西工匠七八十年后能做,我大明工匠自然也能。” “若这个做不到,那还有一种,就是水印,造纸时候在捞网上预先织出花纹,造出的纸有不明显的暗纹,对着光就能看出,这个应该能做到,我记得这时候已经有了。” 杨丰说道。 凹版的难度太高,但水印难度很低。 不过水印的防伪效果也低,毕竟水印技术对于制造伪钞的来说,并不是不能攻克的难关。 这东西唐朝造纸时候就有了。 欧洲造纸工匠也是这时候就开始使用了。 所以民间造纸工匠想伪造水印并不是什么难于登天的技术。 “再就是墨,另外还有雕版,这个不用木版,而是改成铅锡合金版,再辅以亚麻仁油,松节油调和成的油墨,这个也可以有很好的效果,毕竟油墨印刷和水墨印刷完全不同。另外还有一种制墨之法,可以让黑色的墨,在阳光下斜照有红色光泽,据说是用紫草汁液浸泡灯芯,然后以灯芯燃油制墨,就能得到这种效果,这个也可以。短期内而言,我觉得就是先用这套,然后辅以水印,同时慢慢研究凹版印刷,等那些造伪钞的学会铅油墨版印刷,学会伪造水印,那时候也就差不多搞出凹版印刷了。 纸币防伪和伪钞是长期斗争。 从宋朝开始造纸币,一直到我们那时候,近千年斗争,不会说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 杨丰说道。 其实有金属版和油墨,就足够撑过朱元璋活着的时候了。 加上水印属于双保险。 至于墨色那个是天工开物里面记载的,明朝的高档墨就是灯黑,燃桐油之类的灯熏出的黑烟刮取。 但的确不能指望这东西就免疫伪钞…… 以明朝民间印刷技术发展,这套组合真不够看,明朝后期铜活字版印刷都已经出现了。 所以凹版是王道。 主要是凹版更精美,尤其是初期的凹版印刷,需要高级的雕刻师,十五世纪欧洲的凹版雕刻师,那都是艺术家级别的,民间造伪钞的养个这种级别的雕刻师成本有些高。而且这种雕刻师还可以给足够的官职,给足够的俸禄,甚至干脆给他封爵,有这些东西谁还冒着诛九族的危险给那些印伪钞的雕版,印伪钞的能给他什么好处? 当然,这都属于未来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最终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场时间并不长的培训,已经让他获得了巨大的进步,所以他决定回去就立刻下旨给李成桂…… 主要是后者去年就已经开始印钞了。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普天之下也只能有一种纸币,像他这种臣属是不能自己印钞的,这属于僭越,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的,皇帝陛下得知以后立刻雷霆震怒,现在明确警告他赶紧悬崖勒马。 至于朝鲜钱币不足的问题,皇帝陛下仁慈,先赐两万贯宝钞给他用着。 另外原本明年他们应该向大明出售五千匹马,按照过去的价格是一万匹布。 皇帝陛下开恩,给他们四万贯钞。 感恩! 这都是四万匹布的价了。 以后也都按照这个价,不过大明不再送货上门,需要他们自己拿着宝钞到大明购买,皇帝陛下恩准他们在辽东,登州等多地贸易,不仅仅是可以采购,也可以向大明出售货物。总之以后大明和朝鲜贸易开放,但限定朝鲜商人到大明只能接受宝钞,因为皇帝陛下早就禁止金银出境,接着也将下旨禁止铜出境,倒是他们可以拿着这些来大明换宝钞。 李成桂应该会感恩的,因为皇帝陛下将在未来两年,只放开朝鲜和大明的贸易。 他可以做二道贩子了。 哪怕为了做这个二道贩子,他也会怀着感恩的心,把朝鲜的货币权完全交给大明的。 再说他真没别的选择。 铸币没铜。 印钞不准。 不接受宝钞还能怎样?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皇帝陛下说了什么?” 杨丰站在帐篷前,看着旁边目光深沉的张显宗,后者被锦衣卫赶到百步外一直等候。 他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但也知道能让朱元璋那么开心,肯定就是属于那种蛊惑圣听的,毕竟他们这些文臣都知道朱元璋的真面目,能让这个皇帝开心的对大臣们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陛下越开心,他们越害怕。 谁知道这个妖人到底又给皇帝灌输了什么歪理邪说啊! 其实杨丰给大明的冲击可以说巨大,只不过他自己一般不下山,更不会和大明的文臣武将们交流,所以自己不知道而已,但实际上大明朝廷,尤其是那些文臣们早就已经因为他的出现吵翻了天。甚至这些天都不断有人向朱元璋进谏,劝谏皇帝陛下不要听信他的鬼话,穿越者什么的纯属编造,他说不定就是哪个山沟钻出的妖人。 靠着点妖术,试图祸乱大明而已。 妖孽。绝对是妖孽。 他们害怕。 因为杨丰带来的是全新的思想体系。 而这时候儒生们才刚刚完成对朱元璋的影响,就连科举也才刚刚开始没几年。 洪武初年开过科举,但很快就停了,朱元璋发现那些进士根本没有实际管理经验,一直到洪武十五年才重新确立科举制度,但直到洪武十八年,新一批进士才诞生,然后二十一年,二十四年,连考了三科而已。 而且录取数量不多。 每科也就是几十个进士。 儒生们害怕,这种时候突然冒出个带着全新思想的家伙,真的很容易让朱元璋走上歧途。 “其实我这次对皇帝说的,对你们也是好事,我就是想让皇帝陛下开放贸易而已。 你们福建士绅不是都想开放海外贸易吗? 我是在帮你们。” 杨丰说道。 朱元璋的确准备开放海外贸易。 皇帝陛下又不傻,他只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好东西,现在世界地图都快给他画完了,外面有多少好地方都给他明明白白展示,像什么一年四熟的爪哇,遍地香料的香料群岛,暹罗的水稻产区,这些对皇帝陛下都是巨大的诱惑。 皇帝陛下的确不是那种很有开疆拓土意愿的。 但是…… 外面的好东西实在太多啊! “陛下禁海乃陛下深谋远虑,陛下开海亦陛下深谋远虑,我等为人臣者,惟当谨遵圣意,行陛下之法于天下。” 张显宗表情平静的说道。 “调皮!” 杨丰说道。 张显宗继续保持他的波澜不惊。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那时候,你们儒生混的怎么样?” 杨丰说道。 “不想,也无需知道,圣贤之道为万世之法,无论何时都一样,君臣之道亦万世之法,无论何时都一样,只要这世上还有君臣,圣贤之道就终究不灭,若连此等自信都没有,我等何必读那圣贤书?暴秦焚书坑儒之时,先贤就相信圣贤之道终究不灭,五胡屠戮天下之时,先贤仍旧坚信道统不绝,崖山蹈海之时,先贤亦坚信圣贤之道不亡。 结果如何? 大明依然要考科举,鄙人依然能幸列鼎甲。 万世之法终究是万世之法! 阁下之时无论如何,只要为君者欲使江山传之后代,圣贤之道终究是少不了的。” 张显宗傲然说道。 杨丰沉默了…… 他说的还真他玛对! (感谢书友诸界颠覆文成武德棍皇帝,浪里画,Joydanic3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九章 大明之外交无小事 不过朱元璋时候儒生的问题并不严重。 这时候他们其实很谨慎,小心翼翼地在这个暴君的阴影下,在一点点积蓄力量。 甚至还有不肯合作的。 江南大儒总是不忘他们的胡元盛世,不忘那个可以搞农奴制的好时代,不忘那个只要把异族统治者伺候好了,对自己的佃户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就像咱大清的官员,总是忘不了他们那个可以收百分之八十火耗的糠稀盛世。所以他们中间很多还不清醒的,依旧很头铁的不肯出来伺候这个暴君,另外也是为了避免被他罗织罪名杀全家。 我不做官,那你总不能抓我剥皮实草? 但朱元璋很配合的出了个寰中士夫不为君用的制度。 简单说就是我征召,你就得来给我做官,你不来,我杀你全家,但来了之后我怎么折腾你,你也得忍着。 我打你廷杖,你得忍着。 我找罪名杀你全家,你还是要忍着。 总之…… 我刀很快,你忍着点。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这句话就是他对文臣茹太素说的。 所以后来文人对朱元璋的评价就是他对儒生,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他其实就是故意的,他知道这些家伙在民间的害处,但不给他们做官,他就不好找理由弄死,所以强行征召做官,然后逮着机会就弄死,哪怕仅仅心情不爽也得拉出去先揍个半死再说。 比如倒霉的茹太素,就是因为奏折写的引经据典,花团锦簇,听得朱元璋头昏脑涨,一万多个字居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然后恼羞成怒,拖出去廷杖! 他的这种暴政下,儒生们只能忍着,蛰伏等待。 好在他们最擅长这个了! 所以现在他们和杨丰之间,暂时还不至于发生冲突,更何况杨丰对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现在杨丰只对撩拨朱元璋感兴趣。 三山门。 伴随着小孩奔跑的欢乐笑声,一辆马车在石板的街道缓缓而行。 这辆马车是完全开放式的,后面就一个很大的座椅,完全被兽皮包裹,应该是毛很长的熊皮,前面有一个横栏,左右也有护栏,头顶撑着一张大伞,座椅后面就是一个放行李的地方,放着迷彩的背囊。行李厢两旁还有木板,左边写着使馆车辆,右边写着外交豁免,在座椅的靠背顶上是一个木头笼子,里面赫然是一面铁券,半厘米厚的锻铁板上雕刻很密集的小字,所有字都用黄金填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过并没有车夫,所以驾车的两匹马由斜靠座椅上的杨大使亲自驾驭,但在座椅两侧和护栏之间还各有一个小椅子。 左边的小椅子上坐着婢女。 “停!” 三山门前早就严阵以待的军官拦在马前。 杨大使昂然起身。 恍如从王座上起身的薛西斯。 小玉默默将身旁一个类似门栓的东西向后一抽。 然后护栏上一部分立刻向外倒下,与此同时上面的两块木板翻开,就这样两级的台阶直通车下。 “留守右卫百户戴贵见过杨大使。” 军官拱手说道。 杨丰属于外国使节,但又不是藩属国使节,所以等级不太好确定,朱元璋也没提这个问题,考虑到大明这边张显宗被定为正五品,所以就自动把他也当正五品看待,像正六品的百户先给他行礼也是可以的,再说他见皇帝都不行五拜三叩之礼,在这个问题上大家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某欲往城外游玩,阁下何故阻拦?” 杨丰下巴朝天般傲然说道。 “某并未得准许阁下出城之令,故阁下当止步城门。” 戴贵很干脆的说道。 杨丰冷哼一声,紧接着向后一伸手,小玉赶紧爬到座椅上,给他把四斤重的铁券捧下,双手高举在头顶,在马车上跪下交到他手中…… “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们皇帝的圣旨,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享有行动之自由,言论之自由,要不要我给你们解释解释什么叫自由?还有你们看到这辆马车上写的这八个字了吗?使馆车辆,外交豁免,知不知道外交豁免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们,就是我犯了罪,你们也无权抓我,同样我想去哪里也是我的自由,你们也无权阻拦。 记住,这是你们皇帝陛下的圣旨! 怎么,你们想抗旨?” 杨丰瞬间爆发般,单手抓着铁券杵到戴贵脸上,恍如清末的洋人领事般狂喷口水。 戴贵一脸忧郁的抹了把脸。 然后他赶紧后退,也不知道是为了行礼,还是避开这家伙的口水攻击。 “大使阁下,陛下此前有旨,阁下不得擅自离城,故此若无陛下圣旨,您不得擅自出城。” 他很淡漠的说道。 他身后是数百名严阵以待的士兵,而头顶同样是无数士兵,他就不信这个家伙敢硬冲。 “他说是出哪个城了吗?” 杨丰说道。 “这个?” 戴贵一下愣住了。 “怎么,没话说了?你们皇帝说没有他的圣旨,不准我擅自出城,那你告诉我是内城还是外城?难道外面就不是京城了?既然他没说是外城还是内城,那就是默认算整个京城,既然是整个京城,那我当然可以去外城,难道你一个百户比他还有权,都敢把外城剔除在京城之外?赶紧给我闪开,再不闪开小心我拿铁券砸你! 我可是有豁免权,砸死你最多也就是驱逐出境。” 杨丰说着重新登上他的马车,毫不犹豫的催动了那两匹马。 “我大明之地,蛮夷何敢嚣张?” 戴贵身后城门内一声怒喝。 紧接着一骑直冲而出,可以看到在他背后还有大批骑兵,中间一个穿着红色龙袍骑马的壮汉。 那些背对城门的士兵迅速分开。 这个人直冲而来。 戴贵很干脆的退开一步,放他从身旁掠过,这人以道哥抢包的速度掠过杨丰那两匹驾车的马,在两匹马受惊立起的嘶鸣声中,伸手一把抓向杨丰的衣服,想拽着他拖下马车。小玉惊恐的尖叫着在他手臂下抱头蹲下,然后杨丰微笑着避开他的手,双手握着铁券猛然抽在他胸前,这家伙闷哼一声向后飞出,随着那匹战马在胯下狂奔而过,直接坠落在长街。 但他的双腿还被马镫挂着,所以继续被拖着向前。 就在同时杨丰身后大批骑兵出现,为首的是张辅,看到这一幕的他随手摘下马鞍旁的小锤锤,甩手砸向那匹战马。 锤头正中马头。 战马在狂奔中向前扑倒…… “你这么喜欢杀马?上次见面你砍死一匹,今天见面你又砸死一匹,人家也是一条生命,我们要珍惜生命,人是人他妈生的,马也是马它妈生的,你这样会让它妈很伤心的。” 杨丰恍如唐僧附体般絮叨着。 张辅懒得理他,赶紧下马看了看那人,迅速试了试鼻息,这才起身走向那个龙袍…… “见过大王,谭千户只是闭过气去,想来并无性命之忧。” 他行礼说道。 那龙袍点了点头,然后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杨丰。 “铁券!” 杨丰抱着铁券一脸纯洁的说道。 “大胆,此乃燕王殿下!” 张辅喝道。 “我见了他爹都这样,难道你以为我还得给他行礼?我对他爹都这样,若给他行礼,你让他爹怎么想,张将军,难道你是想害他吗?你这样真的让我很费解啊!” 杨丰很茫然的说道。 张辅吓得赶紧闭嘴了。 “阁下倒是牙尖嘴利!” 朱棣冷哼一声。 这位暴君二代看着比他爹要略微黑些,而且也更粗壮,就像个膨胀了的朱元璋…… 朱元璋已经很多年没出征了,而且现在六十多岁,也算是养尊处优多年,主要以动脑子为主,体型肯定和年轻时候没法比,但朱棣不一样,不但正值壮年而且多次出征草原,可以说基本上相当于他爹在这个年龄的翻版,虎背熊腰满身霸气。 他没有再跟杨丰废话,紧接着走向那个谭千户。 他后面一个将领迅速上前,拿出水囊直接将水倒在谭千户脸上,还煞有介事的掐人中,但后者毫无反应。 “我觉得你们应该把他放平,把头歪向一旁,然后按压他的胸口。” 后面罪魁祸首在后面说道。 张辅等人转头怒目而视…… “一群无知的凡人,放开那个男人,让我来!” 杨丰很鄙视的说道。 然后他走下马车,拿铁券把张辅推到一边,把铁券放到地上,在朱棣等人疑惑的目光中,让谭千户脑袋枕着铁券,保持后仰,紧接着开始按压,就在按压的同时他看了看张辅…… “别看着啊,给他人工呼吸,就是憋一口气,然后趴在他嘴上用力吹进去,不能漏风啊!” “呃?” 张辅瞬间傻了。 第三十章 有些伤害,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对,就这样,用力,用力!” 杨丰一边按压一边鼓励着张辅。 虽然他的语气很严肃,但那脸上的诡异笑容却终究出卖了他。 可怜张辅现在还只是个水灵灵的十八岁俊俏后生啊,却只能带着一脸仿佛被如花压身的痛苦,趴在谭千户脸上做人工呼吸,后者嘴里那常年不刷牙,而且酗酒的恶臭伴随他的动作,如触电般让他浑身汗毛直立。 然而…… 他还得不得不继续下去。 因为这真有用啊! “有用,真有用!” 朱棣惊喜的说道。 他又不做人工呼吸,他当然惊喜了,可张辅是惊悚啊。 “那是当然,这是科学,继续啊,不要停,要堵得严实些,猛地给他往里面吹,这样一直到他能正常呼吸为止!” 杨丰得意的说道。 然后可怜的张辅只好继续不断扑向那张深渊般的嘴。 还好这噩梦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他第六次扑上去的瞬间,谭千户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明显很满足的呼气。 不过这猛然扑面的恶臭,让张辅终于控制不住,扭头到一边很干脆的吐了。 “行了,剩下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们自己找地方治疗,没断肋骨,就是内脏受了点震动,养一养就好了。” 杨丰站起身说道。 这家伙里面其实穿着铁甲,而且还不是那种布面甲,直接就是真正将领穿的带护心镜的山文甲,只不过就是个上半身,但也顶住了他的铁券重击,毕竟铁券就是个有弧度的铁板,而被他拍中的又是护心镜。所以基本上相当于拿个一尺宽的铁板平拍上去,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感觉自己这一击力量很猛,对他来说属于超水平发挥, 有猛将的潜力。 然后他看着还在狂吐的张辅…… 可怜这短短一分钟,恐怕张辅得用一生去治愈啊! “快,送去药局。” 戴贵喊道。 紧接着后面士兵推过一辆大车,然后把谭千户抬上去,朱棣等人带着大车沿这条大街向东南,已经没人管的杨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想了想也上车掉头跟着,他们很快就到了上次杨丰搞事情的徐家附近,然后停在了一个挂着惠民药局牌子的官衙门前。这里进出的人还很多,不过全都惊愕的看着朱棣,毕竟他身上的龙袍还是太醒目,有认识他的赶紧行礼,张辅在前面推开人群,把大车直接推了进去。 里面两个青袍官匆忙迎出,其中一个很意外的看着朱棣…… “下官见过燕王殿下!” 他和同伴赶紧行礼。 “戴先生?有您在就更好了,谭渊胸口遭重击,已经苏醒,但还得您来诊治。” 朱棣也意外了一下,他有些惊喜的说道。 “被何物重击?” 戴先生抓起谭渊的手问道。 “铁券,我用铁券把他从马上拍飞了,不过确定没断肋骨。” 杨丰在朱棣后面用铁券做横抽状,同时很矜持的说道。 他还是挺得意的。 朱棣这才注意到他跟着…… “戴先生,孤奉诏进京会葬,只是路途上耽搁了,今日入城正遇上此人于城门跋扈,谭渊一时气不过,想抓他下车,却不想被他用铁券重击落马,当时就闭过气去,又被这厮按压胸口,再加张辅为他做什么人工呼吸才救醒。” 他说道。 戴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在那里诊脉。 谭渊也醒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并无大碍,老朽开些药,回去躺着休养些日子即可。” 他捋着胡子说道。 “多谢戴先生。” 谭渊明显有些虚弱的说道。 “是我把你救醒的,你应该谢我,还有张辅的人工呼吸也很有用,张辅,你可以给他讲讲过程,咱们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杨丰说道。 “呕!” 张辅瞬间又扭头干呕起来。 完了,这真得用一生去治愈了。 “杨大使,老朽太医院御医戴思恭,字原礼,正欲前往使馆求教,不想在此相遇。” 戴先生拱手说道。 “好说,回头我给你弄本《赤脚医生手册》。” 杨丰很大气的说道。 当然,这个回头就很难说多久了,至少在他的腕表能传文件前,这个还是不太现实的,总不能让班长去找本来给他读?不过倒也不是不行,至少文字部分可以,但前提是这个家伙有足够时间的,至于抄写这个交给小玉就行了,杨丰对神医兴趣不大,他感兴趣的是这座惠民药局,因为他发现那些拿药的人都没给钱…… “这里治病不要钱吗?” 他问道。 “不要。” 戴先生身旁的同伴说道。 “药费也不收?” 杨丰说道。 “杨大使,惠民药局就是不收钱的。 陛下以民间病人多被庸医欺骗,以至于耽误治病,故此各地惠民药局一律不收钱,药材任其取用,至于惠民药局所需药材,以课税从药材商人手中抽分,不足时也是官府给钱购买,至于我等医者皆归太医院统属,老朽还是个八品,领的是朝廷俸禄,也是不能收百姓钱的。 贵国难道不是如此?” 戴思恭说道。 所以朱元璋居然还搞了个全民医疗体系? “但既然如此,药材商人卖给谁?” 杨丰发现问题所在。 “惠民药局只是到县一级,再就是各卫,不过那个叫惠军药局。 至于医生皆世袭医户,虽各地都有医学教授,但实则医术不高,只能治些小病,药材也都是寻常药材,京城几处惠民药局自然不同,天子脚下,似老朽这般御医也是要偶尔巡视,自然治的病多些。可地方州县并无此等便利,故此那些有钱人家,自然还是愿意找那些名医,也愿用那些好药,再者山野乡民走不到县城的,也还是要找民间医生。 如此药材商人也就有了生意。 但无论他们卖出多少,都是要抽出一些作为课税交给惠民药局以备贫民无偿使用。” 戴思恭说道。 所以就是公立医疗给贫民看病。 但肯定没有名医坐诊。 也不可能给你提供那些昂贵的药材。 但会确保你不至于没地方治病,也免得你只是个小病,却被那些骗子骗得家产荡尽。 总之给你一个这个时代能提供的最基本医疗保障。 但也别要求太高。 毕竟这个时代医疗水平有限。 “那《赤脚医生手册》倒是最适合你们。” 杨丰说道。 的确,《赤脚医生手册》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到时候还可以鼓动朱元璋把医疗体系向下延伸,让县以下也能有一定的医疗保障,哪怕需要收点钱,但这个时代都是草药,本来也可以就地取材,所以就算收费,也不会很贵。但只要朱元璋能把这个体系延伸到农村,哪怕只是几个村一个卫生所,也会让这个国家的人口增长率获得巨大提升。 而以朱元璋的风格,这种事情他肯定会干的,他都能在西元十四世纪搞出全民医疗体系了,当然不介意延伸一下。 别管他这种体系有多大局限性,但这个存在本身就足够。 不过杨丰也更理解朱元璋非要搞宝钞了…… 不印钞怎么可能维持财政? 这个体系放到现代,都没几个国家能撑起来。 “阁下所说的这个《赤脚医生手册》到底是何物?” 戴思恭那个同伴说道。 “就是我们那时候在缺医少药时,根据发展到我们那时候的医学,专门找了些名医,编写出来的,可以用能够就地取材的最简单方式,处理乡村里面那些常见病的医书。 这个是在乡村找那些识字且聪明的,再给他们定期培训,发给他们一些工钱,然后以这个手册为主在乡村处理这些常见疾病。 因为这些医生就是管一个村子,病人少,平常还是要下地种田,故此被称为赤脚医生。” 杨丰说道。 “如《备急千金方》?” “对,就是那么一本书,不过是后世六百年医学汇聚,而且不只是我们的医学,还外国的医学,另外还有些医疗器械,这个有些倒是也能做出来。” “如此倒是善政。” 那人和戴思恭互相看了看…… “这就得有劳戴公了,诸位御医中,也就是您能在陛下面前进言。” 他说道。 “此乃福泽百世之善政,老朽自然责无旁贷,纵然杨大使的这本书还没弄来,仅以《备急千金方》之类医书,其实也勉强可用。” 戴思恭点了点头。 “您只是个御医?” 杨丰说道。 这意思是这个老头还在朱元璋面前很有发言权? “戴先生乃陛下最信赖之御医,晋王,我家大王,此前生病,都是陛下命戴先生前去医治,岂是旁人能比。” 张辅在后面没好气的说道。 “呃,那你倒是得请戴老先生,给你治治这个呕吐之疾,话说你又不是孕妇,怎么总是呕吐?” 杨丰说道。 “张将军,适才殿下所说,你人工呼吸救醒谭将军,不知是如何施救?” 戴思恭疑惑的问道。 “呕!” 张辅瞬间脸色就变了,毫不犹豫地跑向一边。 “哈哈……” 他后面杨丰得意的笑着。 (感谢书友古月説的打赏) 第三十一章 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经过了这番折腾的杨丰,也没兴趣再去三山门了,他紧接着驾驶他的马车返回五台山,半路遇上了找他的锦衣卫。 他身边当然依旧有锦衣卫。 只不过他这几天每天都这样到大街上逛,不但提前侦查好行动线路,也最大限度麻痹了后者的警惕性。 然后瞅准机会突然夺路狂奔。 那些锦衣卫是步行的,已经被他遛了大半天,早就筋疲力尽,只能眼看着他跑了。 当然,主要是这些锦衣卫也知道他跑不出城门。 带队的锦衣卫,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在看着被外面狐狸精榨干钱财撵回来,还自称浪子回头的自家男人,然后他也以同样的贤良淑德长叹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默默带着手下过去继续跟着他的马车…… “你们孩子上学吗?” 杨丰突然问道。 “我等军户皆家传武艺,以备上阵杀敌,学那文章作甚,不过若真有愿学文者可入卫学,卫学的确不花钱。” 军官说道。 “那民间呢?” “民间有社学,学好了可入县学,社学也不花钱,都是官府出钱,也不准老师擅自收钱物,至于进了县学,考了秀才,那不但可免差役,每月朝廷还另外给六斗米。” “也就是说民间小孩上社学是不花钱?” “对,上社学不花钱,但也不管吃,还有笔墨纸砚书本这些,终归还是要自己买的,再者小孩也是劳力,故此若非有点家底,亦或父母咬牙供应,一个小孩也上不了学,谁家孩子不得下地跟着种田。 这个您回去问张翰林就知道,他家就是寻常人家,如此苦学出来的。” “吔,他还是个苦出身?” “是颇苦,据说他幼年丧父,靠着老母编草鞋供出来的。” 军官说道。 “编草鞋的都有大前途啊。” 杨丰说道。 所以朱元璋不但是在搞全民医疗,甚至还在搞全民教育。 别管他有没有各种问题,但首先这个教育体系建立了,不过这个恐怕那些文官更热衷,毕竟这样是为他们培养后备力量,所以教育不重要,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是儒家典籍,最终也无非为士大夫添砖加瓦,比如张显宗这样的,他正是因为苦出身,靠着儒学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更加坚信他的圣贤之道…… 这样的人才是最麻烦的。 这属于狂信徒。 所以明初这帮科举考出来的,一个个骨头都很硬。 张显宗后来也不算投降,朱棣攻入南京时候,他在江西给建文招兵买马,然后被绑送京城。 他之后被流放西北,这也就意味着他至少没舔朱棣。 而他同科状元许观也就是黄观自杀,探花吴言信失踪,但最大可能是全家死在混乱中,前者出身也不高,他爹还是个赘婿。 和魏藻德这帮真的判若云泥。 某种意义上说,建文是儒生们的希望所在,也是他们试图控制大明的第一次努力。 虽然失败了。 但好在他们有足够时间。 只要教育系统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一代代后备力量就会不断培养出来,然后就是用时间熬,用他们的这个源源不绝的优势,最终把阻碍他们的都熬死,暴君们熬死,勋贵们熬成废物,最终实现成功夺权。而老朱家的皇帝们,最后也只能依赖太监,但那时候已经变成笼中鸟了,再怎么扑腾,也终究飞不出他们的樊笼了。 “所以教育才是最重要的啊!” 杨丰感慨着。 这时候前面又是一阵混乱…… “这又是哪个王?” 他看着前面街道上又一个在前呼后拥中的孝服男子。 而路边的军民都在行礼,一个个高喊着大王,恍如一群斗地主的。 “此乃湘王殿下。” 军官说道。 也就是那个被建文逼死的。 “你们太子下葬时候看不到藩王,怎么他都已经入土为安了,这些藩王们却都跑来了?” 杨丰颇有些疑惑的说道。 紧接着他清醒过来…… “啊,太子死了得立新的储君,现在还没有新储君,这是都叫回来考察,不过燕王能征惯战,叫回来也算合理,这个湘王有什么本事?” 他说道。 “湘王文武双全,且与燕王最为友悌,此次燕王奉诏进京,得知之后自请入京相见,湘府就在荆州,顺流而下进京用不了多久,故此得以同日进京,此外倒是并未听闻有藩王奉诏进京,懿文太子葬无需诸王进京,葬礼前代王才被陛下下旨就国,辽王也是才走不久。” 军官小心翼翼的回答。 所以这就是老朱专门把朱棣叫回来考察的。 同样这也可以理解建文为什么要对朱柏下手了。 荆州啊! 王毅,桓温等人表示我们这地方就是欺负下游的。 这地方在一个和朱棣关系最好的藩王手中,建文是真不敢主动对朱棣下手的。 否则一旦朱棣起兵反抗,朱柏的三护卫顺流直下,只要中间的的楚王不阻拦甚至合伙,那可以说转眼人家兵临京城,所以从建文解决的几个藩王就可以很明白看出,他就是在对付朱棣。周王朱橚,朱棣的同母弟弟,代王朱桂,朱棣的连襟,王妃也是徐达的女儿,湘王朱柏,和朱棣关系最好,三个最有可能支持朱棣的全清理掉。 然后再解决朱棣。 一步步来的。 而只要解决朱棣,其他藩王全都好收拾了。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建文其实并没犯错误,他就是按部就班,走一个必然的过程,包括朱棣的造反估计也在计算当中。 这种事情不可能不计算好。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打赢而已。 杨丰一脸唏嘘的看着朱柏在自己前面走过,这时候朱柏很明显也是个水灵灵的俊俏后生,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坐在马背上昂然四顾,在两旁不断响起的大王声中向前,很快队伍从他前方浩浩荡荡走过。杨丰则驾驭着他的马车继续向前,很快到了五台山下,然后就看见小公主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前,看见他回来赶紧指了指她的小庙…… 杨丰以最快速度下车,还没等那些锦衣卫清醒,就毫不犹豫地的拿起背囊,然后在小玉惊愕的目光中完成自己的全副武装。 小公主也看傻了。 “头前带路!” 杨丰说着打开保险,俨然一副作战姿态。 “你,你,你就这般进去?” 她说道。 “废话,见你爹就得全副武装,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不把子弹上膛,我都觉得不够安全!” 杨丰很干脆的说道。 紧接着一身便服的蒋指挥使带着大批同样便服的锦衣卫从里面走出,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刀,包括原本跟着杨丰的在内,一大帮锦衣卫迅速完成包围,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杨丰…… “让他进来!” 里面朱元璋的声音响起。 杨丰端着枪,在蒋指挥使的注视下,贴墙昂然的走了进去,然后迅速靠到一棵大树上。 不过后面的蒋指挥已经默默的关上了门。 “看来你知道朕找你做什么。”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说道。 “陛下,我只是想到外城去转转,难道这也不行吗?” 杨丰很不爽的说道。 “你想跑?” 朱元璋冷笑道。 “陛下,您这话就不对了,我有行动之自由,这可是您刻在铁券上的,我又不是您的囚犯,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铁券是朕给你的,朕说的才算,对旁人是朕的金口玉言,对朕而言铁券不过块铁板而已,朕准你有行动之自由,是朕准你,朕不准你,那你也就没有行动之自由,京城内城之内随你去哪里,但出内城是不行的,别说你,就是我大明百姓,欲出百里之外,也是要官府开出路引。 你以为没有路引,你能离开这京城随意走动?” “陛下,您的法律只是对您的臣民,但我并非您的臣民。” “那朕的律法也不保你,只要你敢离开这京城内城,外面大明任何人杀你也无罪,但你敢杀我大明之民,就是与大明为敌。” “那您觉得,您的那些臣民能杀得了我吗?我有全套装备,补给不缺,我想走的话,这大明还真没有哪里能拦住我。” 杨丰说道。 朱元璋转过身看着他。 杨丰端着步枪,背靠着大树,和他对视着。 “你为何想跑,你怕朕问你那些你不想回答的? 你应该知道朕要在这几天决定储君,你也知道朕立的储君是谁,而且你还知道这个储君后来会出事,你又怕说出来朕会灭口?朕还不至于此,再说你也很有用,朕也舍不得就这么杀你,纵然你说出什么不该说出的,也是你知我知,用不着灭口,朕倒是不解,朕难道选错了? 若选他是错的,而江山依旧是我朱家,那也就是藩王夺位之变了。 可朕终究想不明白,他得犯多大的错,才能以天下之兵,敌不过一个藩王三护卫?” 朱元璋说道。 (感谢书友南宫家的四少爷的打赏) 第三十二章 蝴蝶效应与平行宇宙 所以皇帝陛下已经猜出他想要的答案了。 这个对于他的智商来说其实真不难。 既然还是他的朱家江山,但杨丰又不肯直接告诉他是谁,那就意味着他选定的继承人肯定出事。 那么除了藩王夺位还能是什么? 但是…… 他能猜到藩王夺位,可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能成功啊! 可以理解。 但凡不是个脑抽的,谁能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认为建文会输掉战争啊! 朱棣就三个护卫,一万多军队而已,而不算各地的明军,光这京城就四十一个卫。 亲军上直十二个,这是皇帝的直属亲军,锦衣卫就是其中之一,五军都督府所属二十九个,这四十一个卫里二十九个驻内城,两个外城,江浦六个,滁州,和州各一个,定远两个,这就是京城驻军。但除此之外还有京畿驻军,也就是南直隶境内还有二十八个卫分驻各处战略要地,这些加起来六十九个卫,保护着京城和皇帝,总兵力超过四十万。 也就是说哪怕不算各省驻军,单纯是保卫皇帝的这个防御体系,就有四十多万精锐。 这是明军最精锐的。 一万对四十万,优势在我! 但藩王的驻地都不是只有他的护卫,王府所在地基本上都是军事重镇,还有直属朝廷五军都督府的各卫,朱棣的北平城里,除了他的三护卫,还有北平都司下属的好几个卫,光这几个卫就比他的兵力多…… 可别说这些卫听藩王的,朱棣那么高的威望,还靠着张信告密呢! 要不然他就该被北平都司都指挥使谢贵和布政使张昺拿下了。 “他逼得天下藩王都反了?他杀了哪个藩王?” 朱元璋说道。 不得不说他太狡猾了,立刻猜到了关键所在。 “陛下,我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您的继承人是谁。 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从我来这里开始,原本历史上未来发生的那些,就都已经不能确定了。 就像黄河的河道。 我所知道的以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原本的河道。 但我的到来,就像在河堤上炸开了一个缺口,让河水改道了。 我的到来会让很多原本发生的事情,走上了另一个结果,比如原本历史上您的确杀了周德兴,但现在他还活着,这就已经改变了,原本历史上您不知道火器的发展,但现在您知道了,您会迅速制造出新的火枪,比如火绳枪,比如弗朗机这些原本要一百多年后才出现的火器,您的士兵拿着这些新式火器会打赢原本打输的战争,很多原本死了的人会活下来,很多原本活着的人可能死了。 甚至你的大军很可能会开疆拓土,拿下更多的土地,那么再会发生什么就真的无法预料了。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所以您不需要再管原本历史上发生了什么。 那已经不存在了,您为何要关心一些不存在了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您那些科学技术,告诉您一些有用的治国之法,但您要我告诉您未来会发生什么,这个我真不知道,未来已经改变了,我告诉您有什么用?比如说那些女真,您还会留着他们吗?没有了他们,您的大明还会灭亡吗?这些真的不是我能知道的。 那我又能告诉您什么? 更何况您是皇帝,您在选自己的继承人,您想让谁当就让谁当好了,为什么要纠结于原本历史上发生了什么? 那是原本历史上的。 现在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了。 难道您对您的选择不自信,还需要别人告诉您选谁? 我告诉了您原本历史上的,您会照着我说的改变吗?那您改变了以后,以后就更不是我所能知道的,您就不怕您改变了之后,会生出更坏的未知后果?您想怎样还怎样就行,这本来就是您自己决断的事情。” 杨丰说道。 还说不会杀人灭口,都用朕当自称了。 现在可是最危险的时候,必须得赶紧哄住朱元璋,不得不说他也很努力,连蝴蝶效应都上了。 “倒是有几分道理,但若如此,你为何不变,若你的到来使河流改道,那原本河道里的你自然也没了,同样你那边的一切也变了,为何你那边不变?” 朱元璋说道。 “呃?” 杨丰无言以对。 “陛下,我们那时候其实还有一个平行宇宙理论。” 他紧接着小心翼翼的说道。 所以他这究竟是穿越了时间还是打开了平行宇宙? 不能再想了,太深奥了! 朱元璋冷笑一声…… “既然你想出城,那我就给你个机会,送含山去辽东,探视其兄,慰勉塞外将士并赏赐冬衣,明日启程。” 他说道。 紧接着他径直走向大门,然后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是怕我留在这里,你还是忍不住想来问我,问完又忍不住想杀我灭口?” 杨丰在后面很无语的说道。 当然,皇帝陛下根本没理他,在锦衣卫簇拥中径直走了。 他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 现在可是他立储的关键时候,不能受任何干扰,如果杨丰留在这里,他真很难忍住不过来问,可问就要受到干扰,不论他是否相信杨丰的理论,但问一次就心中胡思乱想一次,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却受干扰是很难忍受的,所以要么杀了杨丰,要么撵的远远的别在他面前,至少在他做出最终决定前,别在这里引诱他。 让他去辽东吹风。 至于小公主,那其实就是个灯泡,让皇帝陛下能看到他的灯泡,照亮他的位置。 另外也是一种互信。 “我爹爹找你作甚?” 灯泡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凑到他面前好奇的说道。 “你不是要去辽东吗?明天就走,正好到那里赶上零下二十度,让你好好享受一下冰天雪地。” 杨丰没好气的说道。 辽王封地广宁,遇上寒潮零下二十度应该没什么压力,这时候已经快九月,走到那里正好寒冬,所以她的确可以感受一下冰天雪地了。 “不对,你爹是怎么想起把自己的儿子扔到那种地方的,这是他亲儿子吗?” 他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过朱植的封地还算是好的,最惨的应该是宁王,都扔到宁城了,至于理论上更惨的韩王,其实一直没就国,这时候才十二,类似的还有沈王,沈阳的王府都没修完。朱植和朱权是一起北上的,同时走的还有肃王和庆王,这个要去甘肃和宁夏的,他们都是带着各自护卫,而这些护卫都是全家迁徙,所以路上会耽误很长时间,像辽王的大队人马走到封地估计得用半年时间…… 四五千里。 男女老幼,拖家带口,平均一天能走二三十里就不错了。 所以这时候其实还在半路上,他们走快点说不定都能追上。 小公主瞬间满脸通红,一副要挠人的模样,她可是和朱植一个妈,朱植如果不是亲儿子,那她算什么? 第二天,朱元璋说到做到,早晨就下旨,由含山公主北上,探视辽,宁二兄,并慰勉北平行都司,辽东都司所属各卫,并代替皇帝赏赐冬衣,大夏国驻大明大使杨丰随行观大明山河。并且命锦衣卫指挥佥事谢贵,率领一百锦衣卫骑兵,另外升留守右卫百户戴贵为副千户,率领五百步兵护送,即日启程,不得延误,天黑前必须渡江。 然后还没等天黑,杨丰就已经被火速赶到了江浦,很显然皇帝陛下也怕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朱棣已经进京,他现在正处于关键的选择中。 杨丰站在码头上,感慨的看对岸遥遥可及的南京城,折腾这么久他终于离开这座城市了。 “杨大使,您这车过清流关怕是有些不方便。” 谢贵说道。 他是个五十多的老将,这个年龄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基本上可以说是朱元璋的亲信了,应该就是后来被朱棣杀了的。 “怎么,过不去吗,你们大明连个能走马车的路都没有?” 杨丰说道。 “过是能过,清流关道路也够宽,就是山路颠簸些,而且自清流关北上,山路还是不少的。” 谢贵说道。 “那坐轿子是不是更舒服些?” 杨丰问道。 话说他还没体验过这些腐朽堕落的封建交通工具呢! 弹簧减震暂时没有,可人腿减震有啊,那底盘可是真正智能化。 “呃,杨大使,我等皆不得乘轿。” 谢贵说道。 “那她为何能坐?” 杨丰指着小公主说道。 小公主正坐在一顶四人抬的轿子里,摇着小团扇很快乐的看着他…… “我是女人啊,我大明女人当然可以坐轿,男人除非老病不能行动,否则都不准坐轿,难道你老病不能走路?” 她得意的说道。 “杨大使,正是如此。” 谢贵很认真的说道。 杨丰默默上车,紧接着驾驭他的专车驶向江浦县城…… “这是什么封建王朝啊,连个轿子都不让人坐!” (感谢书友灭清妖杀倭寇,恒源大侠,扶犁理江山,俺真不是英雄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三章 我对这种腐朽的生活方式还不是很适应,需要一点时间 夜。 江浦县衙。 “不走凤阳也行。” 谢贵说道。 朱元璋并没有规定他们的路线。 圣旨就是要小公主去探望辽,宁二王,然后代替她爹向辽东都司和北平行都司所属各军赏赐冬衣。 但路线没说。 这样他们就有自主权了。 去凤阳肯定要走清流关的,而且从清流关开始,还得很长一段山路。 这对于杨丰的屁股明显是巨大考验。 他那辆破马车连个起码的弹簧减震都没有,而且也没有橡胶充气的车轮,那车轮还是木头上包着角铁的,别说是走山路了,平常碾过颗小石子都能清晰的传递到他的屁股,也难怪后来官老爷们都选轿子。不过要是让他改成骑马的话一样也很难受,他又没骑过马,不是说不会,学骑马对他来说当然容易,但鲜衣怒马招蜂引蝶,和骑马走山路长途是完全两码事啊。 会摩擦的。 更恐怖的是传闻还会碎蛋,就算不会碎,也一样会硌着,至少对新手来说最初的一定时间里,都不会存在好过的。 其实对于杨丰来说,让他骑马走长途,都还不如让他徒步,骑兵一天正常行进九十里,他武装越野一天也不只九十里。 更何况现在是步兵行进,标准也就是四十里。 这点距离对他来说也就个把钟头而已,和屁股受罪,两腿磨破相比,这才是对他来说真正不值一提的,尤其是他还有双军靴,可别小看一双靴子,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才是真正的逆天神器,堪称遥不可及的黑科技。 “那咱们就直奔泗州,在泗州过淮,这一路倒是没什么山挡着,就是泗州过淮无桥,需坐船过去。” 谢贵紧接着说道。 “为什么咱们不能直接坐船走运河呢?” 杨丰说道。 “杨大使说的是去扬州,这个季节淮安各闸都关着,官民船只都需在淮安等待盘坝。” “盘坝是什么意思?” “卸货然后过坝以小型剥船过河,在清河重新装船,但公主身份尊贵,以剥船过黄河时危险重重,年年都有不少倾覆,老朽断不敢行险。” “我还是不明白,难道不能直接开闸过河吗?” “五月至九月,清口黄河浊浪滔天,船闸严禁开启,否则极易被浪涛冲毁船闸,所有过淮船只,纵然是朝廷运粮船,也必须在这几个月之外才能走船闸。” “但到徐州不是还得过黄河?” “徐州有浮桥。” “所以现在黄河到底是个什么河道?” 杨丰说道。 然后他很干脆的给谢贵调出了徐州为中心的卫星图。 后者惊愕的看着这东西…… “这是徐州,这是济宁,这是淮安。” 杨丰指着地图上几个点说道。 “你能再大些吗。” 谢贵深吸一口气说道。 “徐州放大些,还是这块区域范围放大些。” “范围放大些。” “呃,那这是凤阳的位置,这是开封的位置,这应该够大了?” “去年黄河自原武决口,一条到开封南下,走陈州,颍州到寿州进淮河,这条水流最大,被称为大黄河,一条走汴水到徐州,这条被称为小黄河,在徐州城东与泗水汇流,徐州城北有云集桥过河,还有一条从曹州流入东平,进入安山湖,最后都进了泗水,在徐州和汴水汇流南下,又与汇入了大黄河的淮河汇流,在淮安变成浊浪滔天的浩荡大河入海。 咱们走泗州过淮,那里水势平稳,再从泗州到徐州,在徐州走云集桥过汴水再走万安桥过泗水。 之后就一直北上了。” 谢贵说道。 “所以现在就是一条黄河淹了大半个河南还加上一小部分山东?” 杨丰颇为惊叹的看着这个巨大的流域范围。 “还不是当年杜充掘黄河闹的,原本河南沃野千里,如今多半都已是荒烟蔓草,当年开封一城就有百万之众,如今搜遍河南还有不到两百万口。 如今黄河决口倒是死不了多少人了。 整个河南男女老幼加起来就一百九十万,能住的都是淹不了的高处。 虽说两百余年胡尘之下中原生灵涂炭,但如此几乎赤地千里,黄河泛滥也是主因。” 谢贵感慨着。 “吔,您还颇有文采?” “老朽乃谢文靖公四十四世孙。” 谢贵很自豪的说道。 “呃?” 杨丰用茫然的目光看着他。 “谢安!” 谢贵说道。 “啊,原来是名门之后!” 杨丰赶紧很配合的一脸崇敬说道。 谢贵矜持的捋着胡子,话说都四十四十孙了,他居然还能找上这么久远的祖宗。 “那咱们的赐物如何运到辽东?” 杨丰问道。 他们这点人当然不可能带着那些冬衣,那是两个都司十几万大军的,光辽东都司自己就二十多个卫,更何况还有北平行都司,这个就是辽西和热河,也就是宁王坐镇的区域。燕王坐镇北平,节制北平都司所部,宁王坐镇大宁,节制北平行都司所部,辽王坐镇广宁,节制辽东都司所部,这三王给朱元璋坐镇燕山防线。 至于奴儿干都司这时候还没有,明军就是到嫩江一带,那个原本历史上到永乐年间才设立。 “那个都是走海路,咱们无需管,到锦州接手就行,海运船队估计已经在准备起航,他们也得抢在北风起前运到。” 谢贵说道。 “这可是八月了。” “无妨,海运比咱们快的多,出崇明进黑水洋到登州,估计风向合适最多半个月就到辽东,朝廷向北平,辽东等地都是海运。” “海运好还是河运好?” “自然是海运,海运一船可顶运河十船,自运河漕运北上到北平最少得两个月,海运快了半个月就到,不过就是损耗略大些,遇上风浪容易翻船,但与其便捷相比这些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海运也有个麻烦,就是得要那些熟悉海上,知晓航路,可以说惯于航海之官兵,毕竟运河有事靠岸即可,但到了大海上,可就全都交给他们自己了。” “那你们现在有多少这样的水军?” “八万。” “八万?” 杨丰忍不住惊叹道。 “沿江,沿海各卫皆有运军,加起来八万有余,不过也不仅仅运粮,还兼着海上巡逻搜捕倭寇,但需要之时皆可用于海上运粮。” 谢贵说道。 所以郑和下西洋的成功就很好理解了。 一支员额八万人,而且常年航行于海上的庞大事实上海军,支撑他下西洋当然很容易。 他下西洋也就是十几年后,而且靖难之战时候陈瑄带领水师倒戈了,也就是说没受多大损失,十几年时间,这时候的骨干都还在,无论航海能力还是海上作战能力都依然保持着,剩下就是造出宝船浩浩荡荡南下而已。虽然这的确是一支近海航行的海军,但那也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的,而这样的海军一旦断代,就像谢贵说的,没有了熟悉海上的这一代人,再想恢复也就很难了,这样的海军可是无数风浪考验,无数死亡磨练出来的,再想拥有一支同样的海军,那就得重新用无数死亡去磨练。 所以只要朱元璋想干,以这支海军的实力,足够他远征倭国。 去倭国比去辽东更容易,到釜山集结,进了对马暖流直达佐渡岛,而以倭国这时候的实力,想夺回几乎不可能,有这一个岛在手,就足够让朱元璋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了。 他难道不喜欢黄金吗? 既然这样杨丰也就无话可说了,路线就这样确定下来,反正对他来说只要不走山路就行,他紧接着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然后进门就看见侍立床边的小玉,而且房间里还有个热气腾腾的巨大木桶,在热气中她仿佛被蒸的满脸通红,还换了一件明显更适合接触水的衣服…… 仿佛蒸笼里刚刚端上的包子。 “呃,难道他们没给你安排房间吗?” 他疑惑的说道。 “回公子的话,奴婢就是要伺候公子的,自然也不用单独安排房间,等奴婢伺候公子沐浴歇息了,在这地上铺张席子即可,夜间公子有何需要,也好就近伺候。” 小玉低着头说道。 杨丰深吸一口气,所以这个伺候应该只是递个尿壶? 一定是的。 “我还是自己洗!” 他说道。 之前在五台山上,因为他的使馆还在修建,所以一直都是住帐篷。 小玉当然不可能和他挤帐篷,所以都是到他临睡时候就自己下山的,杨丰还没遇上过这种场面,但现在就很尴尬了。 “公子,奴婢奉公主之命伺候公子,这伺候公子沐浴乃奴婢职责,公子但有所需,奴婢自然唯公子之命。” 小玉也越说越脸红,声音也越来越低,脑袋同样越来越低…… “那个,我对这种腐朽的生活方式还不是很适应,需要一点时间,你还是先回公主那里,另外告诉她,我晚上用不着伺候。” 杨丰说道。 腐朽堕落的封建时代啊! (感谢书友嵯峨山上的小道士,鬼神圣灵,緣随雲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四章 敢叫日月换新天 “腐朽堕落的封建时代啊!” 月光下的山林中,杨丰一脸唏嘘的感慨着。 原本他现在可以怀抱着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做些快乐的事情,如今却变成了在黑漆漆的山林中,让蚊子们在自己身上做快乐的事情。 好在还有驱蚊药。 “所以你就跑了?天哪,我简直无法相信,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你这样对一个少女的伤害知道有多大吗?简直都能让她怀疑人生了。” 腕表里班长惊叹着。 “你懂个屁,我这是跑吗? 我可是给他们留下信,然后堂堂正正离开的。 我只是觉得他们太慢,所以自己先走着,朱元璋的铁券可在我的背囊里,要不要我给你读一读上面的内容? 我在大明有行动之自由,言论之自由,这就是说他准许我在大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虽然之前朱元璋的确下旨不让我出京城,但他现在下旨我去辽东,就等于这条已经作废,既然这条已经作废,那可不就是准许我爱去哪里去哪里,作为一个友好的邦交国使节,我可是非常尊重大明皇帝陛下圣旨的。 他让我观大明山河的圣旨还在我包里,圣旨上可没说我必须和谢贵他们一起走。 也没说我必须走哪条路线。 你放心,朱元璋有数,他准我出南京就是知道我会跑路。 你以为他是担心我干扰他选继承人,所以才把我赶出南京的吗?” 杨丰说道。 爬上山顶的他,用夜视仪看着下面的空旷原野,一个个小村落隐约可见。 他跑路了,他给谢贵留下一封简体字的信,告诉他自己要先行一步,然后会到锦州等他们的…… 他应该能看懂,就算有不认识的字,猜也猜出来了。 “什么意思?” 班长说道。 “他真正担心的是,别人也想知道啊! 朱棣不想知道吗?朱允炆不想知道吗?那些重臣们不想知道吗? 没有人不想知道,哪怕就是看着我的那些锦衣卫,他们也一样想知道,所以他无论怎么看着,都阻挡不住这些人去找我,无非以什么方式而已,我的确表现的口风很严,可他并不能寄希望于我忍住各种诱惑。 他还没那么幼稚。 如果我把真相透露出去,结果会怎么样? 我可是跟他说了,未来已经改变,那么他就必须站在这个前提下,考虑一旦出现这种事情会发生什么,如果朱允炆以秘密方式,引诱我说出未来,甚至只是通过我不小心露出的口风,猜到了自己继位后,会发生藩王夺位。事实上我怀疑他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在猜了,毕竟我跟张显宗说过,他后来因为我不能说的原因被流放西北。 而张显宗和朱允炆一系关系不错,他同科的状元许观可是朱允炆系的,所以朱允炆继位,他会得到重用。 那这个我不能说的原因就值得思考了。 朱允炆手下那些文人的确过于纸上谈兵,但也不是没脑子,他们很可能会猜到这种可能,那么他们同样猜也能猜到是谁,目前实力强的无非朱棣和晋王,剩下秦王名声都已经臭了,基本上没有可能受到支持,所以要夺位也就是这两个最有可能。 那朱允炆会怎么做? 同样如果朱棣也以他的方式知道了这个结果,或者知道了朱允炆也知道了这个结果。 那么朱棣又会怎么做? 坐以待毙吗? 其他藩王知道了这个结果又会怎么做? 那些重臣们会怎么做? 朱元璋的确能控制住,但为了控制这个局势,大明朝廷必然要陷入内乱,甚至不排除有人铤而走险,最后杀的人头滚滚。 蓝玉还在呢! 他如果知道朱允炆的结局,会不会鼓动后者搞大的? 真的一切都乱了,那时候朱元璋都不一定能把握住,再闹大了危及朱家江山都有可能! 八王之乱啊!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最完美的处理方式就是赶紧弄死。 可他又舍不得,毕竟我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那么他就只能采取一个折中的选择,让我赶紧离开南京这个漩涡,但我离开南京一样存在泄密可能,一路上还是会有人以各种方式找到我,诱惑我,不停的诱惑我,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最后控制住,更何况是朱元璋,所以我失踪才是最好的,只要没人找到我就不会有人诱惑我了。 至少在他完成布局前,我还是失踪! 这样对我们都好。 他也不用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弄死我了。” 杨丰说道。 “可他就不怕你一去不返?” “这天下就是他的,我还能去哪里,我去哪里不都是在他地盘上?我以后想怎样还不都是得找他?难道我能找个山沟藏起来,然后自己自娱自乐?说到底我只要还在大明,终究还是要向锦衣玉食妥协的。 而想要锦衣玉食,找他是最简单的办法,他可是还在给我修使馆呢!”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一切,然后让他直接选朱棣?那样朱棣也会感激你,以后还是会给你荣华富贵,以朱元璋的反应,恐怕还是会选择朱允炆,而朱允炆还是要削藩,这是必然的,无论谁继位都得这么干,他爹朱标能活着继位也得削藩。 对朱元璋来说,这些藩王都是儿子,不用担心什么。 可对他的继承人们来说,这都是潜在威胁,都必须想办法解决掉。 必须得削藩。 然后朱棣肯定还是要造反。” 班长说道。 “对呀,我就要他造反啊!” 杨丰说道。 “呃?” “大哥,我好歹也是个现代人,现代思想,难道你认为我就这么喜欢一个腐朽堕落的封建时代?朱元璋是个雄主,可他就不是一个封建皇帝了吗?朱棣是开疆拓土,建立强大帝国,可他就不是一个封建皇帝了吗? 大哥,他们还殉葬呢! 一个现代思想的人,会为一个封建帝王效忠,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 “所以现在你就是在跟朱元璋演戏?” “也不能说演戏,只是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他,所以需要蛰伏几年,再说这种事情要等机会的,靖难当然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让朱棣顺利继位对我有什么好处?伺候完了朱元璋再伺候朱棣,给他们朱家当传家宝,老朱家祖传穿越者?最后继续成就他们的家天下? 那我简直对不起我受到的教育。 得真正改变这个国家,至少也得发生真正有利于民族的改变,这是西元十四世纪末了,欧洲文艺复兴都开始了。” 杨丰说道。 “你这也是个反贼啊!” “什么叫反贼,这叫宏图大志,这叫敢叫日月换新天,这句话倒是很适合大明朝!” 杨丰说道。 他紧接着开始下山。 “可你准备怎么干?” 班长问道。 “不知道!” “呃,难道你就没有个计划?” “我不先考察一下怎么定计划?我在五台山上晒太阳,就能想出什么符合实际的计划来了?还是我到大街上高喊一声,兄弟们,咱们造反?然后用不了五分钟,我就得被朱元璋的军户群殴,这些军户对他可是忠心耿耿,你不会觉得我一支步枪几颗手榴弹就管用?上次在徐家外面,要不是汤和顾忌小公主,拦住了那些军户,那些军户是真能顶着我的榴弹围攻的。 你不会觉得这样的军户,能被我喊几嗓子煽动起来造反? 朱元璋一道圣旨,就能把蓝玉数万人全部拿下的时代,一个莫名其妙跑来的人喊造反? 开什么玩笑?” 杨丰说道。 说话间他已经下了山。 这里的定位就是老山的山下,他想失踪就得完全避开大路,好在这对他来说很简单,拿出武装越野的精神来,随便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不过最初这段还是要走那些没人的地方。 所以…… 他要在天亮前进琅琊山,只要进了山区,然后走出这片可以说朱元璋的核心区就好办了,在这一带不能太高调,这里其实全是军户,江浦一带六个卫,实际上全都算京城驻军,甚至明朝南京城的五城兵马司,就有一部分辖区在江北,这就是片真正意义上全民皆兵的地方。 就这样他一边跟班长扯淡,一边戴着夜视仪在深夜的乡村间专门找那些小路向前,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快到收获季节的稻田,颇有稻花香里说丰年的诗情画意,临近黎明时候就进入了山区,然后在山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架起帐篷,一直躲到了天黑,休息够了继续夜行。 反正补给充足,有吃有喝,专门挑夜晚走山林就行,以这个时代的人口密度想被人看见几乎不可能,速度慢点也无所谓。 就这样他靠着定位几乎直线向北。 六天后,他就已经到了淮河岸边,不过这里就没法游过去了,毕竟这时候的淮河不仅仅是淮河,还承接了黄河的绝大多数河水。 武装泅渡难度太高。 第三十五章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刁民,得重拳出击 “这就是自由的空气啊!” 杨丰一身当初张显宗设计的打扮,一副空气也很香甜的愉快感慨着,然后在秋日的稻田中走向前面一名赶着牛车的老农。 “老丈,哪里能找到渡船?” 他拱手说道。 老农疑惑的看着他。 杨丰摆出一副真挚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良民,甚至还拿出一块真正的糖块,递给牛车里的小朋友。 “糖,很好吃。” 他说道。 老农用他完全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一句,然后猛地一甩鞭子。 那头牛兴奋的哞了一声,撒开四蹄向前狂奔。 “别走啊,我就是问个路而已,你用得着跑吗?” 杨丰拿着糖在那里愕然的喊着。 然后人家头也不回的远去…… “应该是苏州话,但我也听不明白说什么,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找个翻译,不过盱眙怎么会有苏州方言。” 班长说道。 “那还用猜,被朱元璋抓来填凤阳的苏州大族呗,他一口气往凤阳塞了几十万吴越世家大族,绑着人家过来开荒,然后把人家的老家田地籍没变成官田,再给原本佃户定个差不多百分之十几的特殊田赋。他多收了税,佃户不用交租,皇帝和泥腿子二一添作五把世家的田产就这样笑纳了,据说这时候苏州府一多半的良田,都已经被他用这种方式到手。 光苏州府一年交的粮食,就差不多他全年收入的十分之一。 赚大了,而且还得了泥腿子们拥戴。 当然,等他死后这些世家大族又全都以各种方式跑回去,然后世世代代写文章骂他几百年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杨丰说道。 这时候凤阳一带除了卫所军户,其他基本上没有多少原住民了。 原住民没死于战乱的都在南京和各地卫所,快快乐乐做他们的淮西勋贵集团呢,元末这一带是最残酷的拉锯战场…… 也不只元末。 从南宋开始这一带就不停拉锯。 实际上所有南北交战的时代,这一带都是拉锯战场,最惨的是南北朝,整个淮河流域除了几个要塞,其他地方基本无人烟,斥候之地,所以这片区域能活下来的都是武德充沛,毕竟但凡弱点早变成骨头渣子了。杨丰就这样背着大包,继续沿着乡间道路向前,很快一个小村庄出现,然后一个青袍老者,带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壮丁出现。 “哪里来的游民,可有路引?” 老者厉声喝道。 他身后的壮丁迅速冲向杨丰。 杨丰很无语的掏出大枪,对着他们脚下就是一梭子,然后又顺手把路边一只无辜的羊给毙了。 “没有!” 他理直气壮的说道。 子弹激起的泥土飞溅让青袍老者愣了一下…… 主要是那只惨死的羊。 “呃,原来是位贵人,老朽也是糊涂了,似贵人这般满面红光者,又岂是那些游民,贵人请息怒,二狗,快将这只羊扛回去,给贵人烤了,你俩再回去搬来桌椅准备茶水,贵人请稍候,敝里都是乡野粗鄙之人,且雨后村子里道路泥泞难行,实在不好污了贵靴。” 他紧接着卑躬屈膝的说道。 然后在他呵斥下的几个青壮,赶紧跑向后面的村子。 而老者赶紧上前,脱下自己的青袍,给杨丰铺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俨然西虹市里那个酒店经理般卑躬屈膝的请贵人歇息,杨丰也不客气的坐下,他知道这个老家伙是拖着他,也怕他进村大开杀戒,但这是小事,他就没准备再继续偷偷摸摸下去…… “你倒是挺懂事!” 杨丰满意的说道。 紧接着他放下自己的背囊,然后从侧袋里抽出圣旨。 “你也用不着害怕,我是六百年后大夏国使节,奉你们皇帝圣旨,在大明各地游玩,你看起来也是个识字的,自己看看圣旨上写的是什么?” 然后他递给老头。 老头吓得毫不犹豫就跪下了,然后双手接过了圣旨,战战兢兢的打开看着上面内容。 “原来是杨大使,小老儿乃此处里长,万幸没失礼。” 然后他又战战兢兢的捧给杨丰。 “去给我准备艘船,我要过淮河,这是赏给你们的!” 杨丰掏出一把宝钞,抽了几张一贯的递给他,这是最大额的了,哪怕已经贬值了,一贯钞也差不多能买到半石米。 老头赶紧接过。 然后他转头用方言朝那些青壮呵斥了几句,再不经意的看了杨丰一眼,然后陪着笑脸起身走向那些青壮……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吗?” 杨丰说道。 “并无,并无!” 老头赶紧说道。 然后他用方言语速很快的呵斥那些青壮。 “这人连圣旨都敢伪造,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刁民,得赶紧去请官兵,你们俩回去骑上马,去县城禀报,你们俩去何百户那里,让他赶紧过来,这可是伪造圣旨的贼人,都算得上反贼了,我先拖着他,你们俩回去召集所有青壮,拿出弓箭来守住村口,别让他跑进去,女人和小孩都进地窖。” 班长找来的翻译,在杨丰的耳机里说道。 杨丰的手臂尽量向前伸出,脸上保持着明显不懂他们说什么的微笑。 “敝里少见外人,多数都不懂官话。” 说完的老头赶紧解释。 杨丰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村子里,跑回去的青壮扛着桌椅拎着水壶之类过来,给他们在路边摆上。 而得到命令的那几个,则迅速跑回去分头叫人。 “大使先饮茶,那羊已然在烤,船得到下游渔人家中,小老儿已经让人去找。” 老头给杨丰倒茶说道。 “你这里长是做什么的?” 杨丰问道。 “就是个给官府跑腿的,国朝制度,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交粮最多十户为甲首,十个甲首轮流做里长,这一里收钱粮,往县里交运,带着服徭役,这些都是小老儿的,要是交粮不够,还得小老儿与甲首添上,就是个苦差事。陛下怕官吏下乡扰民,衙门官吏严禁下乡,故此里甲之中所有事务,都是小老儿与诸位甲首在做,就是有游民也是小老儿带人抓,否则被查到是要获罪的。 故此听说大使至此,小老儿不知大使身份,一时间才匆忙过来,还请大使莫要怪罪。” 老头说道。 “那个无妨,那你也是个地主了。” 杨丰喝着茶说道。 虽然粗茶,但好在纯天然无公害,倒也还行。 “小老儿就是几十亩地,哪里算得上地主,小老儿原籍苏州,十年前才因族人牵连,被籍没了家产,押解到此开荒,村中多半都是如此,若是十年前,倒有几百亩水田,祖上在前朝也做过官。” “呃,那你是不是很怨恨当今皇帝?” 杨丰说道。 老头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然后哆哆嗦嗦地爬起来…… “大使莫要胡言,都是那族人咎由自取,小老儿受他牵连能保住一家性命,已是陛下天恩浩荡,老朽每日都往京城叩拜天恩。” “调皮,我就不信你不恨他,其实我们那时候,你们苏州也是天下富庶之地。” 杨丰笑着说道。 “苏州自然比这里强,一亩地能收四五石,小老儿那时一块上上田,一年都能收七石谷,此处非旱即涝,十年倒有九年灾,勉强糊口而已,小老儿如今就指望儿孙,陛下天恩浩荡,开了科举,小老儿也是家传的学问,如今一男已然中了举,日后就指望他能重归故里,使小老儿不至于继续在此世代受苦。” 老头擦着冷汗叹息着。 然后就可以世世代代写文章骂朱元璋了。 “其实想想,小老儿这般的确天恩浩荡,凤阳终究是淮南水田,还能种稻,小老儿乡里不少还有被迁往北方甚至西北,那才真是苦捱日子。” 老头颇为唏嘘的感慨着。 两人就这样喝着茶闲聊,而不远处村庄的屋顶,弓箭手的身影隐约可见。 朱元璋不禁民间冷兵器,实际上他甚至鼓励民间冷兵器,弓箭甚至就连弩都不禁,也就是火器受管制,但火器因为各地卫所都有权制造,所以明朝中后期也都已经泛滥。杨丰也不揭破,继续喝着茶,老头为了拖住他,紧接着又弄来了酒菜,只不过烤羊需要时间,杨丰坦然的喝着酒,这种地方应该不至于准备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给他下毒。 就这样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远处数十骑兵的身影出现,老头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紧接着那些骑兵直冲而来…… “拿下!” 为首军官一抖手中长枪很威风的喝道。 杨丰喝着茶,淡然看着这家伙…… “你敢过来单挑吗?” 他说道。 后者忍不住笑了…… “老子战场之上斩首数十,你这厮真是找死!” 他说道。 紧接着他催马向前,手中长矛直刺杨丰。 杨丰霍然起身,同时掀起了桌子,带着冲锋力量的长矛瞬间穿透桌面,被他推向一旁,那军官毫不犹豫的撒手,紧接着拔出了铁锏,但就在他探身砸落的瞬间,杨丰手中多了个金闪闪的东西,就像盾牌般挡在他面前…… 军官吓得惊叫一声。 下一刻他拼尽全力将铁锏转向一边,然后杨丰手中那东西猛得拍在了他背上。 (感谢书友北辰三角洲的打赏) 第三十六章 稻花香里说丰年 “认得这是什么吗?” 杨丰双手端着铁券,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军官。 可怜的军官被他一铁券从马背上拍落,还好仗着体格强悍没和谭渊一样直接晕过去。 当然,不是说他比谭渊强。 谭渊是被拍中胸口,而且还是在骑马向前狂奔中,相对力量强的多,而杨丰拍他是从背后拍,他本来探着身还在抡铁锏,所以顺势扑落马下,不过依然被拍的一时间无法起身,只能倒在那里战战兢兢看着杨丰手中铁券…… “铁,铁券!” 他说道。 “你不怕这是假的?” 杨丰说道。 “贵人说笑了,这铁券是嵌金的,光金子就不少,哪有歹人造这个。 再说造了也无用,铁券就是免罪而已,只是这铁券就算真犯罪,也得抓起来而后与宫中另一半对起来验看,不是说就这一块,两块验看确认无误方可奏明陛下,由陛下下旨赦免。且就算赦免也是要刻上次数,只要到了次数也就没用了,而私造这铁券却是诛三族的大罪,回头宫里找不到另一半,那就等着诛三族! 末将真想不出何人会冒着诛三族的险伪造这个。” 那军官陪着笑脸说道。 杨丰意外的看着手中铁券,所以这居然是半个,不过相信朱元璋是不会在宫里留一半的。 这就是个糊弄他的玩意。 然后军官被手下扶起,赶紧重新向杨丰行礼。 “泗州卫百户何勇,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他说道。 杨丰很干脆的拿出圣旨,在他面前直接抖开。 “自己看!” 他说道。 何勇吓得赶紧跪下,双手捧起他的圣旨,在那里战战兢兢地看着,紧接着一副三观受到很大冲击的模样,合上圣旨在那里深呼吸着,连眼神都明显有些迷茫了。 后面那老头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跪在何勇后面。 终于回过神的何勇起身默默奉还圣旨,把自己的长矛从旁边的桌子上拔出来,又把桌子重新给杨丰安上。 懂事的老头哆哆嗦嗦地捡起茶壶,还好落在草丛没摔碎,他拿自己的袍子给把桌子擦干净,又重新沏茶,卑躬屈膝的给杨丰送到手边,顺便呵斥青壮回去再准备酒菜…… “杨大使,您真是从六百年后来的?” 何勇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们皇帝吗?” “呃,当然不敢,只是太难以置信,您要说您是神仙,我倒是更信。” 何勇说道。 “古有樵夫遇仙人对弈,一局过后山下已过数十年,如此思之,杨大使自六百年后来大明,倒也并非荒谬之说,无非一个向前一个向后。” 老头陪着笑脸说道。 他现在生怕杨丰找他算账,所以竭尽所能给杨丰打配合。 “您是如何来的,难道还有从六百年后到大明的路?” 何勇说道。 杨丰又把时空穿越机的故事重复一遍,这下子不仅仅是这俩,就连那些士兵和青壮都围在周围,懂官话的还给不懂的解释,一时间所有人全都一副很震惊的模样,就在同时酒菜重新送来,就连烤羊都抬过来。杨丰很慷慨的又抓出一把钞票赏钱,让那些士兵和青壮也都坐下一起吃酒,酒菜不够就再回去拎出只羊来放血,杨大使请客了。 他可是装了一大包宝钞。 “您说您那时候没皇帝?” 何勇难以置信的说道。 “皇帝是什么?” 杨丰说道。 “真龙天子?” 何勇说道。 “天命所归?” 老头说道。 “那宋徽宗是真龙天子还是天命所归? 所谓皇帝和咱们一样,都是凡人,自古被勒死的,毒死的,各种各样横死的多了。 你是个读书的,那西晋司马邺老婆都送给敌人,还被老婆笑话无能,这也是皇帝,被勒死的隋炀帝也是皇帝,连头盖骨都被做了碗的宋理宗也是皇帝,他真要是真龙天子,那怎么连自己的骨头渣子都保护不了,还被人家拿去当碗。皇帝就是个肉体凡胎,和咱们没有任何区别,凡人一个,只不过手下有你们这样兵马所以才有权力。 别人打不过他,那他就是皇帝,要是陈友谅赢了,那陈友谅就是皇帝。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古人都懂! 不存在什么真龙天子,天命所归,皇帝和我们是平等的。 人人平等。” 杨丰说道。 “可,可这天下总得有个管着的,否则岂不是乱了套?” 老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可那是人管人,而不是什么真龙天子,更不是什么天命所归,咱们服他管,觉得他管的好,那咱们才听他的,他管的不好,咱们就不听他的,君无道,臣逐之,这句话你该懂?若是他的确兵强马壮,咱们斗不过他,不得不受其管着,比如之前的胡元,可咱们并不是认他是什么真龙天子,只是如被强盗以刀架着脖子,只好不得不忍下。 忍不下时候咱们还是要豁出去和他拼了。 拼的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你们当年造胡元的反,不就是忍不下索性跟他们拼了,结果你们就赢了。 若是把皇帝当什么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你们当年还敢造胡元皇帝的反?” 杨丰说道。 “对,就是这个理,当年我全家都被胡元害死,就想着与其忍下这血海深仇,还不如索性拼了,大不了全家一起上路。 一开始看着那胡元骑兵还怕,后面我一枪捅死一个。 一看这不是都一样吗? 他们一刀砍死咱们,咱们也一枪捅他个透心凉,那血淌出来也都一样,后来我还拿刀把他们和咱们的死人都剖开验看,真就没什么不一样的,五脏六腑没什么不一样的。那以后我与几个好兄弟,再看着胡元骑兵就不怕了,见一个就杀一个,一直这么杀到北平,后来又杀到草原,直到杀到捕鱼儿海,反而成了胡元骑兵看着咱们就跑了。” 何勇明显很兴奋的说道。 “对,天下所有人都是一个样,皇帝,权贵,胡虏,所有人都是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砍了都一样得死。” 杨丰说道。 所以反贼要潜移默化的养成。 当然,也不能说反贼,这都是大明朝的忠臣良民,只不过开始接受平等思想而已。 这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就是说皇帝不是真龙天子吗? 本来也不是啊! 都经历了元末明初的持续混战之后,谁还会认为皇帝是什么真龙天子? 只不过不敢明说而已。 现在杨丰当着他们面明说出来,而且告诉他们,以后没有皇帝的时代,人们一样过的很好,先把这个根本的问题解决了,他们自然会逐渐习惯于不再敬畏皇权。他这一路就准备这样,走到哪里都挑明身份,然后以穿越者身份告诉老百姓以后的世界,他有朱元璋的圣旨,他的穿越者身份是朱元璋承认了的,老百姓就算不信,也至少不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而他会向老百姓描绘未来的一切,同时教他们新的知识…… 这很重要。 “你们这稻田如何除虫?” 杨丰问道。 “还能如何,当然是捉虫。” 何勇说道。 “为什么不用梳子梳虫,做一个一丈长的大梳子,用一尺多长的细竹篾密排为齿,两个人拉着在稻田间走过,把稻叶上的虫子全梳出来,然后喂鸡喂鸭,无非就是梳掉些枯叶而已,却能将虫子一扫而过,一遍不行大不了再梳一遍,岂不是强于你们在里面捉虫。 此物乃虫梳,大概过个百余年就在江南民间使用。 不过这季节应该已经用不上,毕竟都已经快收割,再梳就是稻谷了,明年你们倒是可以试着做一个然后试试看。” 杨丰说道。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虫梳是什么时候开始应用,不过至少是明朝后期,真正文人记载都到清朝了,但就冲着到现代还有实物遗存,那就证明这东西绝对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所以现在完全可以教给他们。其实还有很多以后才出现的农具和农业技术,比如那个脚踏的打谷机就很好,但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毕竟需要一定的机械结构。 “如此倒是可试,后世的确好用?” 老头明显有些惊喜的说道。 “呃,这个我真不知道,因为这东西对我们来说属于古董,至少已经五十年没人用过了,故此怎么使用得你们自己去试,我们那时候根本不需要如此,都是直接往水稻喷药,只不过是专门毒死虫子的药。 一遍药下去什么虫子也没了。” 杨丰说道。 “有如此神药?” 何勇悠然神往。 “此时也有,不过不在大明,西域有一种花名为除虫菊,就是专门除虫的。” “那还等什么,不就是西域嘛,何某捕鱼儿海都去过,如今还能为大明再去西域,杀过去让那些蛮夷交出来,好东西得先尽着咱们大明用,敢藏匿统统砍了!” 何勇拍案而起。 这嘴脸的确颇有他们那皇帝给帖木儿的圣旨风采。 (感谢书友云中念,恒源大侠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七章 盐商苦,盐商累,盐商都是活受罪 吃饱喝足的杨丰,紧接着在何勇等人欢送下,登上渡河的小船前往北岸。 后者并没有得到拦截他的通知…… 事实上他连穿越者降临大明的消息都不知道。 由此可见朱元璋当初的昭告天下,完全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也就是在南京城里贴了几张告示,南京以外就根本没宣传,不过他估计也没指望封锁消息,所以之前在江浦人们是知道杨丰的,所以消息还在扩散中,或许这时候去盱眙也有人知道,但在这种离盱眙还有近百里的乡村就根本没人知道了。 既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当然更不知道他是跑路的。 所以朱元璋应该早就已经告诉了谢贵,如果他跑路就装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没提前告诉,谢贵事后奏报也会得到类似指示。 总之何勇作为这一带最高的官员,对这些都一无所知,现在他带着铁券,带着圣旨,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要赶紧准备渡船,何勇就以最快速度给他准备好,他要渡淮河,那就送他渡淮河。 至于盱眙县…… 何勇是正六品百户,盱眙知县是正七品。 用不着管什么知县的意思,两人也根本不是一个系统的。 到了北岸之后,杨丰抓了一把钞票赏给送他的渔民,然后转头向东,天黑时候到了洪泽湖畔。 他就是要路线飘忽,不能按照正常思路走,所以不是向北而向东,然后在海州转向北进山东。 小公主他们走到锦州还得早着呢。 她们先得去北平,从南京去辽东陆路就是得走北平。 这时候天津一带还是海潮倒灌的湿地,也就是沿着海河有些海运的码头和粮仓而已,天津城都还没有,那里还是直沽。 到北平,然后再到永平,而光到永平就已经是四千一百里了,再到锦州真得五千里,每天四十里不间断就是四个多月。 所以不出意外就是年底前到达,然后正好赶上过年给军队赏赐,朱元璋要求的就是正月给军队赏赐,这批冬衣本身属于加赐,应该不是为了把他撵出京城就信手为之,老朱还没那么豪爽,估计是想让辽东军搞事情。不排除让他们去大扫荡,毕竟杨丰已经跟他说了,他的大明是被女真灭了,以老朱的风格不赶紧去扫荡是很不合理的。 要去扫荡当然先鼓舞一下士气,发冬衣,发钞票,然后就可以去如狼似虎的杀人放火了。 但杨丰正常走到辽东,也就是两个月而已。 所以他有足够时间。 第二天,桃源县。 “看什么,没见过有钱人吗?” 杨丰拿着一沓钞票,站在进城的大路上,傲然看着旁边一双贪婪的目光。 那目光瞬间切换成了热情。 “这位……” 后者打量了一下他的打扮,明显也有些迷茫,毕竟戴着方笠一身短褐,脚上蹬着皮靴的打扮,的确有些独特。 “这位兄台是要进城?”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是个穿着洗旧了的黑色粗布短衫,头上戴着包头,赶着毛驴的中年人,在后面还有一连串毛驴,另外还有六个同样打扮的赶着,说话虽然是官话,但口音明显带着山西味。 “是啊,不过我没带路引。” “兄台听口音不是外地人,只要是百里之内无需路引。”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百里外,我是从洪泽湖边过来的,走了一上午,但多少里真不知道。” “一上午如何能走百里,自然是百里之内,这样好了,兄台跟着我们,就说是从白洋河过来的,但你别开口,我给你说。” “呃,你真是个好人。” 杨丰说道。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是这双靴子真穿不得,兄台要是不嫌弃,我这里还有双新草鞋。” 那人笑着说道。 然后他拿出一双草鞋。 杨丰也没啰嗦,很爽快的换上了,重要的是进城,虽然这样还是露出里面的迷彩裤子,但这个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大明也没规定农民不能穿迷彩。 然后他们就这样一起走向城门。 到城门时候,那人笑着和守门吏打招呼…… “老王,卖盐回来了,你这生意兴隆啊!” 守门吏笑着说道。 “糊口而已,只盼着这趟不用又等半月才支盐,回头一起吃酒。” 老王说道。 然后他掏出路引,守门吏连看都没看,直接示意他进城就行,老王客气了几句直接进城,杨丰夹在驴里面,这时候进城的人不少,乱哄哄的也没人管他,就这样一起进了桃源县城。 “你们是盐商?” 杨丰问道。 “正是,兄弟王义,山西介休人。” “我叫杨丰,你们山西跑到这里贩盐?” “河东盐场一年就产那些,且兄弟的盐是往河南售卖,自然是到淮北盐场。” “那你们怎么贩盐?” “兄弟是与族人合伙的生意,兄弟族人在大同一带垦荒种田,打下的粮食就近给边塞做军粮,换取盐引然后送到淮安,兄弟就寄籍淮安,拿了送来的盐引到盐场支盐,再带着伙计运去河南售卖,最后赚的钱到年底一家子算账分钱。” “贩个盐还这么麻烦?” “谁说不是呢,可朝廷规矩就是如此,不拿粮食到边塞就没盐引,没盐引就弄不到盐,明明带着钱就能把所有办了,非要如此啰嗦,那大同一带好田地都被军户占了,就剩下些下田能开荒,种的粮给了边军,自己就不够吃,还得从老家买了粮送过去补贴,若不是为了盐引,谁还在那里种田,最后阖族一年不得闲还得节衣缩食,才能维持这点生意。 就这还不行,这盐运到河南也得听人家的定价。” “你们不能自己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那盐得县衙把各处里长凑起来,最后一同商议个价,不过实际都是知县老爷定夺,他说卖多少就得卖多少钱,然后里长把钱给我们,我们把盐给里长,遇上好说话的还好,遇上那些为了搏个爱民如子好名声的知县,就是给定个赔本的价也没办法!” “那你们不会运到别的地方卖?” 杨丰说道。 王义默默掏出一张纸…… “这是多少盐,这是要到哪里支取,这是要卖到哪里,全都定死了,往别的地方售卖,被关卡抓了就是重罪,更何况去了也卖不出去,毕竟人家那边也有人家那边的盐引。” 他指着上面的字说道。 他倒是没骗人,上面的确就是这么写着的。 “做个生意也不容易,盐商苦,盐商累,盐商真是活受罪!” 杨丰不由得感慨道。 王义听了这话,忍不住抹了眼泪…… “兄弟我都五年没回过家了。” 他哽咽着说道。 五年都没回家了还干,那肯定是赚了不少,不赚钱早就不干了。 等他们不苦,变成一席百羊的快乐生活时候,就该九边的明军苦了,所以朱元璋这套制度的确对商人极不友好,可对九边的明军那是真友好,光一个盐业就基本解决了西北的军需。要知道那可是内陆的陆路运输,根本没有水路,全都是推着车子赶着毛驴马车辗转运输,不靠盐业就得从各地征集徭役,让民夫往那里运输。 而且这样还逼着这些盐商把商屯开到了边塞。 实际上相当于移民了。 人口,农田,贸易线,驻军,已经草原化几百年的宣大陕北一直到甘肃,靠着这个制度全都恢复农耕化,再次被汉人牢牢掌握。 “忍耐,好日子还在后头!” 杨丰拍着他肩膀说道。 然后他们就这样走到了一处客店。 “老王,这是作甚?” 掌柜笑着迎出来说道。 “一时忍不住思乡之情,倒是让李兄见笑了。” 王义说道。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客店,那些伙计接过驴到后面喂食,掌柜拿出个大本子看了看老王和手下伙计,随即在上面写起这些人的姓名来,看来的确都是老熟人了,很快他写完又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杨丰。 “老王,这位兄弟面生,你还得拿路引看看。” 他说道。 “这位杨兄弟是我新收的伙计,何必如此麻烦。” 王义说道。 “老王,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可别让我为难,这店历的规矩你也懂,朝廷法度厉害,若是被官府查出什么,我可是要搭上身家性命,我这里可是正经的生意。” 掌柜似笑非笑的说道。 王义朝他使了个眼色,掌柜一脸狐疑的跟他走到一边,杨丰一脸懵懂无知的看着他们,王义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声和掌柜说着什么,两人就那么悄然搞着阴谋,很快他们谈完,笑着一起回来,那掌柜看了看杨丰,把手中的那个店历放到了柜台上…… “既然老王作保,那就没什么可说了,杨兄弟见谅,实在是朝廷的规矩,住店必须得拿出路引,还要在这店历上记得明白,什么人带着什么都得记着,以后官府是要查验的,出了事也好通知其家人前来,但查出来收容无路引者,是要打板子充军边塞的。” 他说道。 杨丰微微一笑…… 所以要有超过对这些刑罚恐惧的利益,然后才能冒险。 第三十八章 恶魔一样的男人 傍晚。 客店楼上的房间内。 “客官,这是您的酒菜。” 伙计托着一个托盘走进屋子,然后把里面的菜和一小坛子酒摆在桌上。 正在窗口看外面院子的杨丰转过身…… “老王呢?” 他问道。 “王朝奉被熟人请去吃酒,估计宵禁前才能回来,临走前嘱咐小的们伺候好客官。” 伙计赶紧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顺手给了张钞票。 伙计很惊喜的谢过,然后转头向外走,下一刻嘴上就多了一只手,同时面前多了个亮闪闪的东西,紧接着那东西就变成刺目的光芒,他本能的闭上眼睛扭头躲避,却发现一只眼睛依然是诡异的红色,他惊恐的试图张口发出尖叫,拼尽全力挣扎试图摆脱禁锢,但最终一切都是徒劳…… “此乃摄魂器,可摄人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来提问,你来回答,第一个问题,这酒里是不是下药了?” 他背后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他依然挣扎。 蓦然间那红色淹没了他的世界,仿佛坠入无尽血海,不过好在一闪即逝,紧接着又恢复了之前的红色。 他发疯一样点头。 然后那红色消失了。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刺目的光芒蓦然闪耀,他发疯一样挣扎…… “第二个问题,我如果喝了会怎样?” 那声音阴森森的说道。 然后他嘴上的手松开,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然后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恶魔一样的男人。 后者拿着那个摄魂器,目光阴森的看着他。 “王,王义与我们掌柜,带,带着人在下面等着,小的等会就回来收拾,若客官喝了这酒,就被放倒,他们上来将客官抬到后面剁了,肉做馅,骨头砸碎埋了,钱财分了。这是王义主谋,他路上遇着客官,看客官钱财多,身上又没路引,口音也不是本地,原本想着假做亲近,诓您一同渡河到盐场路上害了,我家掌柜看出不对,他没法子只好一起干,我家掌柜与他十几年的交情,犯法的事也做过不少,人命案子也做过,故此知根知底。” 他说道。 “你们还真吃人?” 杨丰愕然说道。 “客官说笑了,三十年前刀兵四起,饥荒遍地时候,谁还没吃过人啊!” 伙计倒是鄙视了他一下。 好,的确是他孤陋寡闻了。 毕竟南边扬州唐末时候还能卖到人肉一斤十文狗肉五十。 “可这是县城里面,又不是荒郊野岭,这还没天黑你们就敢如此?” “客官说笑了,不是勾结土匪强盗,有他们护着充当眼线,荒郊野岭之处谁敢去开店,就算不是在县城,那也得是人烟多的关隘码头才敢,至于客官您,您又没路引,店历上也没记着,那这桃源县城里就是没您这人,若是有根脚的我们自然也就不敢了,您这样出门就是喊着别人谋害的。 若是再带多了钱财,别说是我们这里,去哪里住店都是少不了被害了。” “去,把他们叫上来,我饶你一命。” 杨丰说道。 所以这个制度也是一种保护,至少告诉别人,自己出了事会有人追索,否则这个时代出门真就做肉包子的货啊。 伙计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向外跑。 杨丰背起背囊坐在那里对着门,一手拿着步枪,枪口放在桌子上,正好对着门,然后拿起大肘子,看了看应该没下药…… “这个应该没下药?” 他问道。 “那就不好说了,要是曼陀罗花做的话就不会,那个得用酒来溶解,而且还得很大剂量,否则放不倒一个成年人,但如果是奔着毒死你的话,那就真不好说了,乌头,马钱这些都可以混在调料里面加上,味道重些应该能掩盖。 对了,你这件事换人接手了,准备成立个调查组,上级看来是有点半信半疑了。” 班长说道。 “呃,所以你就被踢走了?” “应该不至于,最多不是负责人了。” “那就好,你可是我在这乌漆嘛黑的世界,唯一的一点光明,离开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活。” “呕!” 班长终于被他那充满款款深情的语气搞得忍无可忍了。 “砰!” 下一刻房门被撞开了。 一个壮硕的伙计,手中盾牌护身,随着撞开的房门一下子冲进来,紧接着挥刀直冲杨丰,后面王义的两个伙计两张弓,在他冲进的瞬间,对着杨丰瞄准,而再后面还有一堆伙计,一个个手中拿着各式武器,其中还包括被放出去叫人的那个…… “快,把这妖人碎尸万段!” 王义俨然朱友珪附体般在后面挥刀喊道。 杨丰一边用无奈的目光看着大肘子,一边扣动了扳机,伴随枪声响起,子弹瞬间完成杀戮,冲进门的,后面弯弓瞄准的,再后面跟进的,全都在子弹的呼啸中倒下。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子弹甚至穿透他们的身体,带着血雾撞进后面人的身体,可以说瞬间整个房门内外全都被死尸塞满,至于还举着刀的王义和掌柜在后面都吓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下瞬间变成堆积的死尸。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杨丰拎着枪站起身,昂然走向房门,踩着那些还在抽搐的死尸走出去…… “这个下没下毒?” 他很真诚的问道。 “下,下了,下的乌头!” 后者傻了一样说道。 “你他玛还真下了啊?” 杨丰恍如道哥般愤然说道。 说完抬脚把他踹倒,扔掉大肘子,很干脆的对着他胸口扣动扳机。 “快跑啊!” 掌柜和剩下的伙计终于清醒过来,伴随一声惊恐的尖叫,所有人毫不犹豫的掉头向前狂奔。 杨丰踩着王义的死尸端起枪,一边下楼一边瞄准他们开火,枪口所向死尸一个个倒下,而他也继续向前,不过包括掌柜在内还有几个跑到前堂,杨丰端着枪走跟过去,刚进门旁边一把刀砍落,他赶紧向后一缩避开,枪口向右对着持刀伙计开火,后者死不瞑目的倒下…… “你原本可以不死的。” 杨丰说道。 这是那个送饭菜的。 不过因为这一耽误,掌柜和另外两个伙计已经跑到街上,行人全都惊愕的看着他们,杨丰扣动扳机却发现子弹打完,懒得换弹匣的他拔出手枪,紧接着把两个伙计打倒,掌柜却猛然撞倒街上一个轿子,顺手从里面拽出个少女,很干脆的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停下,不然我杀了她!” 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吼道。 很显然他已经有些精神崩溃了。 “她是谁,我认识她吗,需要管她死活吗?” 杨丰说道。 掌柜本能的转头看那少女。 “砰!” 枪声瞬间响起。 脑袋中弹的他缓缓倒下。 少女懵逼地站在那里,估计还没清醒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丰转身走回客店,然后拿了两个太师椅,靠墙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旁,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一,二,三……” 他开始数数。 那少女愤然转身走向扶起的轿子,还恨恨的踢了掌柜死尸一脚。 “呃?” 杨丰意外的看着她。 不得不说大明朝目前民风确实彪悍,随便一个客店的伙计都是懂战术配合的,一个柔弱少女刀架脖子都没吓傻。 就在此时,一群士兵冲了过来,这里是漕运重地,就是现代的泗阳,只不过这个县城在黄河西岸,城东边就是渡口,他就是准备渡河去东边,不过本着能搞事尽量搞事的原则,像这种搞事的机会还是不能错过。所以就在士兵冲向自己的同时,他已经拿出铁券了,把这东西往身旁太师椅上一放,顺手又把圣旨拿出来再往铁券上一放。 “赶紧过来洗地,我乃六百年后大夏国来的使者,奉你们皇帝圣旨观大明山河,这些歹人看我身上带着钱财,意图谋财害命,都被我杀了。 你们皇帝的御赐铁券在此。” 杨丰坐在那里喝道。 那少女惊愕的停下,在轿子前看着他。 而带队的军官却迅速喝住手下,然后赶紧上前行礼…… 好,这个地方知道他。 “大河卫总旗阮信见过杨大使,杨大使随含山公主北行观大明山河一事,五军都督府已行文各地,只是原以为大使随公主往中都,却不想大使突然驾临,请大使在此暂歇,小的这就去禀报韩千户。” 他说道。 “去,还有里面死的不少,赶紧清理一下。” 杨丰说道。 阮信立刻向那些士兵一挥手,后者赶紧冲进客店。 “你好像对我杀了这么多人反应很平静啊!” 杨丰说道。 “禀大使,这些开店的,行商的,也没几个干净,杀人越货,谋害客商,都是惯做的,就是抓不抓的到,这番把主意打到您的头上,也是他们合该送命,回头还得少不了抄家流放,不过县衙还得来人,您得把证据备好。” 阮信说道。 “去把我那个大肘子捡起来,那是下了乌头的,还有我房间里的酒,里面也是下了药的。” 杨丰赶紧朝里面那些士兵喊道。 第三十九章 我有一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我们那时候运输手段多了。 陆路上有汽车,火车,像那火车拉着几百万斤一天就能跑到北平,海上有装几万万斤的大船,一船就够你们这河上运一年的,就算是你们这样的运河,也有装几百万斤的铁船在跑。” 夜幕下杨丰装逼中。 “那得多少人划船?” 围观者惊叹道。 现在他前面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连对面屋顶都已经人满为患,都在惊奇的看着这个皇帝钦定的穿越者。 铁券和圣旨在一旁摆着呢。 皇权背书,不容置疑,信不信都得把他当成一个穿越者。 虽然都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只要知道皇帝说他是从六百年后一個大夏国来的使者就行,而确定了这一点后,那所有人,无论军民士绅,男女老幼全都聚集在此,看着他在那里讲述那些匪夷所思,但的确令人悠然神往的东西,同时不经意间接受他的私货。 杨丰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不用人划船,我们都是用机器,都是几万马力的机器,相当于几万匹马一起拉着。” “那得多少草料养活?” “我们不用草料,我们是烧油,烧石油,从地底下采的油。” “啊,你们用油喂马?” “呃?” …… 然后在里面验尸的知县走出来,打断了杨丰的扯淡。 “大使,下官已查验明白,的确是盐商王义在城外看着大使携带钱财颇多,故而心生歹意,与此处店主徐贵合谋,在酒菜之中都下了毒,意图将大使毒死然后瓜分钱财,此辈皆咎由自取,下官会向陛下奏报。只是大使孤身一人,又携带大笔钱财,的确容易被歹人惦记,下官与谢千户商议,派兵护送大使前往徐州等候含山公主一行。” 他说道。 客店里的人并不是说全都被杨丰杀了,还有几个伙计幸存,抓他们一问就行。 更何况还有那些下了毒的酒菜,县衙又不是没有干这个的,拿酒菜验一下有没有毒就行,这个案子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而且不仅仅是杨丰的事,在后面猪圈下面还挖出一堆骨头渣子,所以杨丰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这些年已经有三个倒霉蛋做了包子馅。 据说这客店的肉包子还很出名呢! 当然,桃源县百姓情绪稳定,不少人还感慨的回忆起很久远的记忆。 “不用,我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这才自己溜了的。” “呃,无论大使是否愿与含山公主同行,在鄙县之内鄙县就有护送职责。” “那你们把我送到邻县,东边是什么县?” “沭阳。” “那就把我送到沭阳。” “杨大使……” “县太爷,你是在教我做事?你们皇帝要我跪拜,我都不听,怎么伱想让我听你的?你觉得自己比你们皇帝权力还大?” “呃,下官这就去安排。” “还有,这里有一千贯,去准备些酒菜,我要在这里请他们吃酒。” “杨大使,宵禁快到了。” “这才七点多,夜生活才开始呢,宵什么禁,你是知县,还不是你说了算,你就说你一个知县,有没有权力决定是否宵禁!” “这个!” “有还是没有?” 杨丰再次咱大清洋人领事附体般说道。 知县看了看旁边的谢千户,后者点了点头,这个千户可比知县官大的多,但这个权力的确在知县。 “既然杨大使驾临,鄙县理应欢庆,这宵禁就延后到二更!” 知县说道。 杨丰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面前的听众…… “刚才说到哪里了?” “烧油!” “啊,烧油,对,就是烧油,烧油很重要……” 然后他的说书继续进行。 知县和谢千户也好奇的在一边看着,很显然他们对杨丰也很感兴趣,信不信且不说,但他说的这些真吸引人,在这个时代,他说的这些无异于脑洞巨大的传奇故事。实际上作为航运重地,客商往来频繁,这里已经有杨丰的传说,比如他在京城不跪皇帝,救了周德兴等等,可以说已经有一定知名度,而现在他真人在此,那当然让不大的桃源县城万人空巷了。 当然,管饭就更是万人空巷了。 一千贯呢。 在这里因为属于粮食汇聚之地,钞票购买力比京城要强,所以能买七百石糙米。 管全城人的饭都够了,一个小县城总共也就几万口。 实际上很多县城都不足一万,桃源这已经属于比较大的县城了。 桃源县的百姓们一个个抱着碗,快快乐乐的吃着的米饭,就着从客店抄出来的菜,看着杨丰在灯光下侃侃而谈,最终这场应该算杨丰单人的脱口秀,一直持续到二更天,也就是九点半才结束,那些恋恋不舍的人们在衙役驱赶下散开各回各家。 这个夜晚将成为他们深刻的记忆。 “老和尚,你不走吗?” 杨丰看着满地狼藉中,最后还剩下的一个和尚。 “贫僧已经在此处交了房钱,若衙门未将此处查封,那自然还是要在此住上一晚。” 后者微笑说道。 这个老和尚五六十岁年纪,哪怕尽量装出一副慈眉善目,也掩盖不住那种阴险狡诈,不过看得出风尘仆仆,应该是赶了很长的路,朱元璋因为出身问题,对和尚还是很礼遇的。当然,同样因为出身问题,他对和尚也是很清楚的,所以管理也是很严格的,像大宋朝大相国寺大师们开商场,搞金融,烧得一手好猪肉这种事情,在他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就连当和尚的年龄也有明确限制。 尼姑四十以下不行,只有过四十才可以提出申请,估计在朱元璋看来这个年龄已经失去生育价值,爱当就当去,但男子二十以下才可以提出申请,二十以上的就不行了。 而且仅仅是申请。 还得到京城由录僧司考察整整三年,确定品行良好适合当和尚了才行。 至于娶妻纳妾就更不行了。 呃,这个规矩真正以法律形式明确下来,其实就是他干的,此前那些朝代仅仅是没有强制性的清规戒律,而我大元的和尚妻也娶的妾也纳的。 快乐似神仙! 但朱元璋以法律形式,明确了出家人不能娶妻,违者杖八十,女方同罪,强制离婚,主持连坐,偷偷养外宅的以奸论罪,从此大师们也就不得不告别了那大元盛世,快乐似神仙的好日子。 杨丰随即向后一伸手,后面已经成了他临时保安的阮信,赶紧把那本店历递上。 这东西在这时候很重要,这是官府发的,类似于发票,不但人要登记,携带的物品也要登记,如果人在住店期间死了,这些就由官府通知其家人领取,这个制度目前还很严格,朱元璋的目的是确保那些行商的财产安全。他并不是不重视商业,相反他对商人很保护,只不过后者必须合法,如果是合法的,那么反而受到严格保护,任何刁难商人的官吏,都允许商人抓了去找他告状,地方官员敲诈勒索的同样也会严惩。 当然,这个时代经商,有几个真正遵纪守法啊! 杨丰拿过店历打开…… “道衍,北平庆寿寺主持。” 他表情深沉的说道。 然后他看着这个著名的老阴贼。 “这还是位得道高僧啊,快给高僧搬个椅子来,我与高僧说会话。” 他说道。 “边塞小庙,不敢称高僧。” 姚广孝合十行礼说道。 不过他还是很痛快的在阮信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杨丰表情诡异的看着他,他也慈眉善目的看着杨丰,两人同时一笑。 所以朱棣很清楚自己此行意味着什么,同样他也真离不开这个老家伙,但一起进京又怕他爹不爽,直接把这个老家伙弄死,干脆兵分两路,他先行一步走驿道进京,这个老家伙走水路,从这条路线南下。这样也就可以避开朱元璋的视线了,然后无非在南京找个寺庙暂时住下,朱棣有需要拿主意的事情,就近去找他咨询。 至于用真实身份,这个没必要隐藏,朱元璋还不至于连这种小事都知道,用假身份被查出才是真正的麻烦。 那个需要伪造度牒,伪造路引,很容易被查出。 “我有一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杨丰一脸认真的说道。 “杨大使有何事赐教?” 姚广孝笑得跟蜈蚣精一样伏耳说道。 “这个秘密很重要,我连你们皇帝都没告诉,也就是看你是个出家人,可以放心告诉你,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杨丰低声说道。 然后他还很警惕的看了看后面的阮信,阮信瞪大眼睛期待着。 “大使放心,贫僧乃出家人,不问世事。” 姚广孝笑得更像蜈蚣精了。 “我们那个大夏国,都城其实就是北平。” 杨丰压低声音说道。 姚广孝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个秘密是不是很重要?” 杨丰说道。 “确实重要。” 姚广孝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过接下来,他开始真正目光复杂的看着杨丰了,很显然他已经明白,杨丰很可能是知道他身份的。 第四十章 努力吧,燕王殿下,你可是要做皇帝的男人! “北平苦寒之地,贵国之选倒是令人意外。” 姚广孝很平静的说道。 “这个,或许这就叫做……” 杨丰沉吟了一下。 “龙气?” 紧接着他很认真的看着姚广孝说道。 “阿弥陀佛,大使还懂望气之术?” 姚广孝赶紧合十低头,摆出一副出家人与世无争状。 “哈哈,我懂个屁的望气,我就是说着玩的,以哪里为都城还不是掌权者定的。 掌权者愿意为都城,苦寒之地也一样建的花团锦簇。 那北平难道还能比开平,比临潢,比会宁更苦寒,那蒙古人,契丹人,女真人还不是一样为都城?这世上哪有什么龙气,若真有龙气,那西安,洛阳岂不是更有龙气?怎么没见大明朝以西安为都城,以洛阳为都城,却偏偏选了应天为都城? 我记得以应天为都城的朝代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孙吴让人灭了,南朝最后还是被灭了,南唐也被灭了,这样算算真好像没有一个不被人灭了的。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这地方真不吉利。” 杨丰很猖狂的说道。 “大使请慎言,这话可说不得。” 姚广孝说道。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打开历史书都写着,哪個读书人不知道!” 杨丰说道。 所以,努力,燕王殿下,你的前程大好啊! 这一次朱元璋肯定不会选朱棣的,原本历史上他没选朱棣,同样这一次也不会选的,这种雄才大略的君王都是很自信的,就算他猜到后来朱棣会夺位,也不会为此改变的,最多想办法预先防范。皇位还得是朱标一系,这个是原则,如果他让朱棣继位,那更年长的晋王算什么,秦王算什么,哪怕他看不上,秦王也的确是老二。 朱标一系继位是规则,换成朱棣就等于自己破坏规则,但既然规则破坏了那凭什么是朱棣? 以年长排序是秦王。 以威望排序还有晋王与朱棣不相上下,朱元璋可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又死在了他前头,目前来讲晋王和朱棣一样,也是经常出塞扫荡的。 虽然不像朱棣那样所向无敌,但也绝对是军功赫赫。 但晋王还有个年长。 那么凭什么不选晋王? 如果不管年龄,那后面还有个周王,周王后面可是冯胜,上次偷偷跑去见冯胜搞得朱元璋勃然大怒,这也是目前还掌握兵权的勋贵可以说之首,目前掌握兵权的最高级别勋贵就是他和傅友德,后者和晋王是亲家,而蓝玉级别来讲还属次于他们俩。 如果立朱棣为太子,那这些同样的嫡子怎么想? 野心? 谁没有个野心? 谁后面没有自己的势力集团? 所以规则很重要,如果没有了规则变成谁强谁上,那就是鼓励他死后儿孙们玩八王之乱了。 杨丰也告诉他了,未来已经改变,他的任何决定带来的,都已经是未知的结果。 未来的历史不会是原样了。 原本历史上他朱家就算发生夺位之变,依然还有近三百年江山。 但是…… 如果他改变原本的选择,反而导致更坏的结果,甚至让他朱家江山更早终结呢? 叔侄夺位没什么大不了,左右肉烂在锅里,最后都是他朱家的,但改变太大搞出八王之乱,那就不一定是他家的了,朱元璋的确不会喜欢自己的安排在死后被改变,他会想办法防范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是,这种防范的前提,仍旧是确保不会出现类似八王之乱的朱家内部大混战,最终便宜了外人,所以就算他会重新考虑人选,也不会改变朱标系这个原则。 嫡长子系在传统上,就具有天然的正统性。 就算不是朱允炆,也可以是朱允熥,而且朱允熥背后有蓝玉,可以在他死后镇住朱棣。 也包括其他藩王。 但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最后都是要削藩的,这对任何继位者,都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这样一群掌握兵权的藩王存在。 最多也就是削藩的手段会不同,但不削藩是不可能的,所以朱棣最终都要面对这个命运的抉择,然后杨丰需要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做皇帝的,这样以确保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始终存在这个野心。 杨丰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龙气都出来了。 姚广孝这种头脑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隐含的意思。 “大使,二更了,咱们该歇息了。” 姚广孝说道。 很显然他已经发现眼前这个家伙太危险,在这里继续聊下去,话题越来越惊悚。 后面还有个军官呢,这个混蛋在此口没遮拦,虽然传到朱元璋那里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时候老朱可就盯上他了,朱元璋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这寺庙主持其实是朱元璋给朱棣选的,所有藩王都有一个朱元璋选的这种高僧,算是王府的专属高僧。 只不过朱元璋不知道,他以为的这个高僧,其实是个妖僧,不喜欢给朱棣念佛祈福,就喜欢鼓动他造反而已。 当然,现在只是个谋士。 “怕什么,咱们又不用管宵禁,坐在这里说会话多好,我可是对你们这些出家人很喜欢的。” “贫僧年迈,实在有些吃不消。” “你们做和尚的清心寡欲,都攒着,理应精力充沛,怎么才九点半就吃不消,我们那时候可不是这样。” 杨丰不满的说道。 姚广孝微笑着起身…… “按着他!” 杨丰说道。 阮信很干脆把姚广孝按住,后者颇为无奈的念佛。 “你不用害怕,这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杨丰突然转头,颇有些尴尬的看着阮信。 “你懂我们说的是什么吗?” 他问道。 后者茫然的摇了摇头。 “不懂就好,懂了容易性命不保。” 杨丰说道。 当然,是不是真不懂并不重要。 就算朱元璋真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他还能给朱棣杯毒酒?那可是他亲儿子。 最多也就是提前布置更多的预防措施。 但他再预防也没有,他设计的这套体系那个关键的缺陷又没法改变。 倒是会被他此举气得半死,但杨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原则就是不能按照朱元璋设计的路线,朱元璋要他滚的远远的,别干扰皇帝陛下选继承人,那他偏偏就要不断搞事情,给他搅得乱七八糟。反正现在他已经放飞自我,朱元璋想杀他都不好办,毕竟他现在就跟鬼一样四处游荡,朱元璋抓都抓不到他,而且真要弄死他,反而让朱棣这些原本只是半信半疑…… 的确半信半疑,毕竟信他的话前提是相信他是穿越者,而这个目前来讲应该说都属于半信半疑。 朱元璋相信。 因为除此之外没法解释他半夜背着降落伞落在皇宫里。 要么神仙,要么妖人,要么穿越者,但他很明显不是第一种,第二种倒是有几分意思,但拒绝一大堆美少女的妖人似乎也不像,老朱又不是没见过各路妖人们,他起家的几十年里,估计已经有过很多试图忽悠他的妖人了,那杨丰自己说的穿越者就是真的了。 但别人就很难说相信了。 毕竟当初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外人来说至今仍旧是一个秘密,哪怕朱棣这个级别,最多也就知道杨丰是从宫里拐带公主出来。 既然对杨丰的身份半信半疑,对他说的话当然也是半信半疑,但朱元璋弄死他那就等于告诉朱棣这些人,他说的是真的。 那就不一样了。 逼急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可是皇位争夺。 “阮总旗,不懂并不能保命,什么也没听到才是保命的。” 姚广孝说道。 阮信犹豫了一下,赶紧转身离开了。 这也是个懂事的。 其实杨丰发现明初这些官员也罢,军官也罢,脑子都不蠢,不过也可能是蠢的都死光了,能从尸山血海的乱世活着爬出来的,首先都得有一定头脑,这也是一种有效的智商筛选,就是过程残酷了点。另外还有很重要一点,这时候的官员,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从吏员出身,毕竟科举才开没多久,朱元璋时候的吏员是可以做高官的。 做六部尚书的都不稀罕。 而哪怕科举考出来的,第一步也是要先去做县丞。 他们不是后来那种考上进士,直接就能做县太爷的,腐儒在朱元璋这里是没用的,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到外地做官,都必须经过几年的历练。 而在朱元璋手下做官,本身就是一种同样残酷的智商筛选。 “高僧,伱也太小心了。” 杨丰说道。 “大使,如今才算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姚广孝淡然说道。 那意思是咱们也都别藏着掖着了,可以敞开心怀好好谈谈更深入的问题了。 “哈,那我还不想说了呢,时候不早,我可是得歇息了。” 杨丰站起身说道。 “呃?” 姚广孝明显很不爽的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这个撩拨起他兴致的混蛋,又那么不负责任的拍沟子走咧。 第四十一章 是穿越者就要放飞自我 可怜的姚广孝在房间里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杨丰去敲他的门。 他以为杨丰是跟他玩欲擒故纵的。 阴谋家嘛! 不都是这么玩的吗? 然而…… 黎明的黄河上,再次溜走的杨丰划着借用的小船,在雾霭中向着对岸。 “我总觉得你现在处于很不稳定的状态,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瞎胡搞真好吗?” 班长说道。 “你想说什么,我像一条疯狗?” “呃,这个词倒是比较恰当。” “那么你告诉我,我需要对谁负责吗?我需要对大明王朝负责吗?需要对朱家负责吗?需要对这个时代的所有人负责吗?甚至我都不确定这究竟是我们历史上的一个朝代,还是某個平行宇宙一个与我们知道的明朝相同的国家,那么我来到这里需要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我不需要遵守这个时代的法律,我不需要受这个时代的道德约束,我也不需要管这个时代的人死活。 只要我不怕死,那就完全放飞自我好了。 你在那边知道要遵守法律,要尽自己的职责,要保家卫国,因为你的的确确属于我们的国家,就是要为我们的国家尽职。 我也一样。 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国家吗? 不是啊!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我想怎样就怎样,觉得怎样开心就怎么干! 至于结果? 我需要管吗?” 杨丰说道。 事实就是如此啊! 对现在的他来说法律,道德,职责,这些统统都是不存在的了,他就是空降到了一个连外国都不算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人,甚至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只是意外到了这里。就像一只侏罗纪的霸王龙被扔到了塞伦盖蒂大草原,为什么还要用过去的那些束缚自己,为什么不能放开双腿自由的奔跑? 前方一片无尽的辽阔,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至于那些小动物们,被踩死活该! 唯一能约束他的,也就是死亡了,可只要他保持目前这种生死看淡的状态那就真是毫无顾忌的。 一个穿越者,到了一个完全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的时代,带着一身外挂…… 他最近发现他的身体素质都强了许多,其实一开始他也觉得有些异常,就是没太注意而已,但现在开始这种长途行军后,才注意到自己一天翻山越岭走上百里居然毫无疲惫感,睡一觉第二天继续。 这明显超出他正常水平了。 现在就是不靠着现代武器,他也应该是个猛将级别。 “所以朱元璋做的其实很对,就是得给伱需要牵挂的东西,然后把你捆在他的大明朝,从身体到灵魂。” 班长感慨着。 所以这就是个心态问题。 “那就看他本事了!” 杨丰说道。 七天后。 山东滕县。 “我仿佛灵魂中某个未知的领域开启,有一个冥冥中的声音,在远处向我发出了召唤。” 潜越五百里的杨丰站在县城南的一片荒草中,像个旅行的背包客终于看到自己的目的地般,两眼放光的看着远处连绵群山。 “说人话!” 班长说道。 “那个方向应该是曲阜啊。” 杨丰那满含深情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绵绵群山,看到了一片宏伟的建筑,和一张金钱鼠尾的画像…… 呃,不对,这时候还没有金钱鼠尾的画像。 “你想干什么,那可是朱元璋封的衍圣公,而且在干掉胡惟庸,从此不再设立宰相后,衍圣公已经自动成了文臣之首,光御赐的祭田就两千大顷,明朝的顷可是百亩,而且他家的亩还是大亩,一亩顶三亩,所以相当于六十万亩,对于生性吝啬的朱元璋来说,这个赏赐简直惊世骇俗……” “真有这么多?” “什么意思?” “你也说了,朱元璋生性吝啬,衍圣公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再说衢州他还有备用的,那么凭什么对孔家那么大方? 六十万亩,孔家是他亲儿子吗? 万历给福王也仅仅赐田两百万亩,而且实际到手一百三十万亩。 朱元璋对孔家的感情,难道赶上半份万历对福王的?” 杨丰说道。 “对呀,他好像大方的有点过分了。” “去看看?” “去看看,这个必须去看看!” 班长也来了精神,毫不犹豫的说道。 事实上对于这两千大顷祭田,现代有研究的已经提出过质疑,认为很可能是后来孔家伪造的,然后借此把他们兼并的民田合法化,因为明朝官方记载朱元璋封衍圣公的内容中没有这个赐田。徐达北伐拿下山东后,大元朝的衍圣公孔克坚还想表现一下傲娇,自己称病然后派他儿子朝见朱元璋,但被朱元璋威胁了一下之后,还是赶紧跑去见了朱元璋。 然后被封衍圣公。 当然,赏赐肯定有,但没有这两千大顷祭田的事。 而且以朱元璋的吝啬程度,突然给他们家这么多祭田也很匪夷所思,这是他亲儿子级别的待遇。 同样存疑的还有这些祭田的赋税问题。 孔家说是免税的,但衢州孔家的祭田是收田赋的,而且还不低,直到明朝后期才请求减免,这个是有明确记载的。 南北孔家祭田难道还两个待遇? 立刻来了精神的杨丰,赶紧向前走去,很快到了一座小村庄,这时候已经是收获季节,不过这里不是水稻,而是粟,村子周围一片片已经成熟的农田中,都是在收割庄稼的农民,因为临近中午,已经有人在路边喝水吃饭,看得出都很开心,一头头牛拉着车子,车上堆满成捆的粟……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杨丰忍不住诗兴大发。 “那是黍,这是粟,山陕缺水之处才种,咱们这边不缺水,用不着种那个。” 旁边一个喝水的老农鄙视的说道。 “您还去过山陕?” 杨丰说道。 “老朽在山陕杀的人,比你这后生见过的都多。” 老农很平静说道。 然后他端起粗瓷大碗,同样很平静的喝着绿豆汤。 杨丰探身到他面前,好奇的看着这个老家伙,六十左右的年纪,不过身材依然很健硕,而且挽起袖子的胳膊上还有好几道已经不是很明显的疤痕,年轻时候应该是员猛将。 “明初滕州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吗?” 他对着腕表问道。 “稍等。” 班长说道。 老头疑惑的看着杨丰的腕表。 “张良弼,元末群雄之一,与王保保齐名,徐达攻取陕西,他兵败逃亡,隐居滕州王开村。”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杨丰愕然看着这个老家伙,后者也看着他…… “你是张良弼?你这样的人还不隐藏山林,居然还敢如此高调?” 杨丰说道。 “老朽怕什么,朱元璋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老朽如今不过是乡间一老农而已,该交的钱粮也没少过,该服的徭役也没缺过,就是在此安心种田,带着些子孙给他朱家做顺民,他用得着为难我吗?倒是你这后生,颇为古怪,你手上这是法器?你是修道之人?老四,给这位修士拿个碗来!” 这个当年的确可以说杀人如麻的枭雄,朝应该是他的儿子喊道。 那个也就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赶紧放下自己手中的镰刀,去拿了个同样的粗瓷大碗摆在杨丰面前。 然后赶紧转身继续去田里忙碌。 张良弼给杨丰倒了碗绿豆汤。 杨丰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的看着这个老农,仿佛这张脸不是很真实。 这是正牌的元末群雄,那种有地盘的割据势力,元朝内部镇压红巾军起家的北方四大军阀之一,王保保,孛罗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四个家伙在北方打成一锅粥,元朝最后一点元气,也被他们四个混蛋折腾完了。然后朱元璋在南方快快乐乐发育,等他们把北方那点忠于元朝的地盘,折腾得千里无人烟后,徐达带着明军浩浩荡荡北伐,摧枯拉朽般直捣大都,最终张良弼和李思齐合伙保陕西试图苟延残喘,但后来李思齐还是投降了。 张良弼在明军进攻下节节败退,虽然他弟弟在庆阳打出明军北伐损失最惨重的一战,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徐达。 他居然还能在这里玩田园牧歌?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 杨丰感慨着。 “哈哈,世道就是这个样子,哪有那么多善恶对错,老朽于故元也算不上什么忠臣,不过是如唐朝那些藩镇般割据一方,与孛罗帖木儿也一同对付爱猷识理达腊。于民而言也是杀人无数,所过之处尸积如山,陕西几乎被我们几个混战中杀成白地,如此算起来也的确称得上罪孽深重,可到头来依旧能隐居田园,抱子弄孙得以善终。 如此看来,所谓善恶对错什么的,也就是骗骗那些无知愚民。” 张良弼笑着说道。 然后他端着他的大碗,很慈祥的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儿孙,对今年的收成明显很满意。 “倒也是。” 杨丰说道。 然后他默默拿出手枪,开始拧上消音器。 第四十二章 宿命的指引 经过了消音器降低的枪声,蓦然在张良弼的脑后响起。 这个枭雄的头立刻垂下。 看着倒很安详。 因为他本来就是坐在地头,旁边还倚着一堆粟捆,中弹后也依然保持原来的坐姿,只是低垂着头,仿佛一个晒得昏昏欲睡的老人,终于扛不住困意…… “看什么,我只是杀了他而已。” 还拿着手枪的杨丰,一脸无辜的看着那些转过头的张家人,就仿佛他刚刚踩死一只青蛙。 消音器而已。 又不是说别人听不到。 杨丰装上消音器只是因为这样可以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个刺客。 但对于张家人来说,这枪声依然很突兀。 后者愕然看着他。 然后他们终于发现了张良弼的状态不对。 “爹!” 那個老四悲号一声,然后举着镰刀冲向杨丰。 后面那些兄弟们也一个个悲愤的抄起身边能用的武器,仿佛一群疯狗般冲向这个杀父仇人,但紧接着他们就停下了,因为杨丰的另一只手中多了一张打开的圣旨。虽然他们肯定没见过圣旨,但那圣旨上的龙却是认识的,所以猜也能猜的到,这些都二十左右,最大看着也就二十四五,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都显老,实际年龄恐怕最大也就是二十一二。很明显他们都是张良弼逃亡到这里以后才娶妻生子,这也很合理,就算后来朱元璋知道了他,但在最初的几年甚至十几年里,也肯定属于隐姓埋名,在此娶妻生子很正常。但无论张良弼过去多么罪孽深重,这些儿子们的确都是无辜的,他们甚至连张良弼做枭雄时候的福都没享过,最多也就知道他们爹以前多么叱咤风云。 但他们看到的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我是什么人。” 杨丰说道。 所以这个锅还是朱元璋背! 反正他是杀戮功臣的暴君,现在杀张良弼也没什么奇怪的。 至于过去…… 他都是皇帝了,自然是天威难测。 过去他没杀张良弼,不代表他现在不会暴君脾气发作,突然要弄死这个当年的枭雄,说到底他居然让张良弼活到现在,本来就让人意外。 这个老家伙是明军北伐时候遭遇的最顽固阻力。 庆阳之战为了解决他弟弟张良臣的死守,明军出动顶级配置,徐达和冯胜围困,傅友德扫清外围,元朝方面王保保救援,常遇春攻王保保,但病死在军中,李文忠接手后继续。可以说围绕着庆阳之战,明军精锐齐上,一系列攻防战,最终苦战三个月,才解决他弟弟张良臣。 这样的家伙,弄死才是合理啊! 张良弼的儿子们默默站在那里看着他手中的圣旨。 “看来都懂事!” 杨丰满意地说道。 然后他收起那张唬人的圣旨,紧接着揣进怀里,顺手端起张良弼倒的那碗绿豆汤一饮而尽…… “谢了!” 他拍了拍张良弼的肩膀说道。 然后他转身走了。 而在他身后,张良弼的死尸缓缓倒下。 但张良弼的儿子们,终究没有再敢追杨丰,在他们看来,这只是朱元璋终于要杀他们这个据说当年是枭雄的爹了,而且不想公开处死,那他们也就只好懂事了。 所以他们连报官都没报。 病死! 一个六十多的老头,病死不是很合理吗? “你居然杀了他?” 那个女声多少有些惊讶的说道。 “小妹妹,是不是我的杀人如麻让你震惊了,你还别说,在这个时代就得杀人如麻,现在那些锦衣玉食的都是过去杀人如麻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又是什么人?” 杨丰说道。 “刘组长是你这件事的专案组组长。 还有,得叫刘姐。” 班长的声音传来。 “刘姐,阿姨可以吗?” “姐就行,用不着那么尊敬,伱提供的那些墓葬,有两座的确已经完成发掘,但你在明朝这种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所以上级需要你提供更多的证明。” “呃,你们是想榨干我的价值吗?” “作为回报,我们会远程升级你的腕表,在硬件允许的情况下给它增加部分功能,比如文件接收,包括图片甚至视频接收,但前提是硬件能够支持,现在可以给你升级一下文字文件的接收和浏览,你需要什么文件可以说一下。” “姐,你是我亲姐。” …… 兖州。 鲁王府。 “所以,现在这里连个王妃什么的都没有?”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面前的鲁王府左长史胡秉忠。 后者也好奇地看着他。 他是突然出现在兖州城外,然后在万众瞩目下,一手铁券一手圣旨走到这里的,因为发生的太突然,胡长史得到消息出迎的时候,他都已经到王府门外了,胡长史赶紧带着王府其他属官,护卫将领,将这个所谓大夏国大使迎到王府。 不过现在这里藩王是真没有。 鲁王就是把朱元璋气的,给自己这个亲儿子,加了一个荒的恶谥的那个朱檀,娶了汤和的女儿,两口子居然很投缘…… 这个投缘是指喜欢炼丹。 而且是用小朋友的那个小珠珠炼丹。 甚至把魔爪伸向自己的护卫。 以至于他的护卫家小孩听说王府太监出现,就吓得纷纷钻床底。 把朱元璋气的半死,杀自己儿子肯定舍不得,所以只好处以髡刑,就是曹操割发代首那招,不过对汤和的女儿肯定不会舍不得,所以很干脆杀了。汤和身体不好就是被吓的,也有传说两人发生过冲突,汤和认为你自己管不好儿子,难道还能怪我女儿看不住他,总之后来朱元璋为了显示对汤和信任,又让朱檀娶了他另一个女儿,所以朱檀其实是剃了个秃瓢刮了胡子然后换了小姨子。 不亏! 不过好在他也算是恶有恶报,紧接着就因为吃仙丹吃死了,后汤妃没儿子,被朱元璋叫回去伺候汤和,一个侧妃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也被朱元璋叫回京城。 所以鲁王府现在就是胡秉忠为首的属官在掌管。 收收税。 管着护卫的军户。 其实本质上就是给朱元璋镇守鲁西南这一带,这一带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并不是什么可以信赖的地方…… 这是当年红巾军主要的活动区域。 “倒是让大使扑空了。” 胡秉忠微笑着说道。 所以你一来就惦记人家寡妇是个什么意思? 有王妃你想怎样? “太遗憾了,我原本以为能在这里拜会一位风流倜傥的贤王,我只是听说这里有位藩王,还想着能请这位藩王引见,去拜访一下衍圣公,却不想已然薨了。” 杨丰说道。 胡秉忠微笑着。 所以你就是想去拜访衍圣公? 鲁王都死了四年了,而且传说你和汤和还有往来,你在京城会不知道他女儿已经守寡? “若大使只是想拜访衍圣公,这个倒是容易,下官与衍圣公也颇有往来,明日咱们一同过去,左右也不是很远。” 他说道。 “那就有劳长史。” 杨丰赶紧很惊喜的说道。 “杨大使,贵国也尊儒学?” 胡秉忠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尊,当然尊,就像张显宗说的,只要为君者还想江山传之后代,圣贤之道终究是少不了的。” 杨丰说道。 一时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谎话还是实话了。 “那是自然,圣贤之道千年不灭,代代传承,正是因为这君君臣臣乃是江山稳固之根基,没什么能替代圣贤之道,无论暴君,夷狄,胡虏,最后都得尊奉圣贤之道,都得靠着我等圣贤弟子治国。” 胡秉忠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他是举人出身。 “其实还有一种更稳固的。” 杨丰神神秘秘的说。 “请大使赐教?” 胡秉忠说道。 “你知道印度吗?” “印度?玄奘取经那个?” “对,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制度,称之为种姓制,一为婆罗门,也就是祭祀,二为刹帝利,也就是世俗的贵族,三为吠舍,即平民,四为首陀罗,佣人,工匠之类,最下面还有第五等达利特属于贱籍。五个等级泾渭分明,贱籍甚至遇上其他等级,都得躲到一边不得冒犯,否则会被视为僭越,五个等级世代不变,婆罗门永远是婆罗门,达利特永远是达利特。 这样永世不变,世世代代维持这种划分,然后告诉他们的百姓,这是神灵确定的。” 杨丰说道。 “这就有些过了,终究得给他们留一条路,哪怕窄些呢。 不留路容易生变。 看看自古那些刁民造反的,无非都是进身无门而已,若黄巢考上进士还会有造反?故此不能不给人留下一道进身之门,否则最后闹得天下土崩就不好了。” 胡秉忠摇了摇头说道。 所以不是这个制度不好,而是不能一点缝不留,哪怕留一条缝,哪怕是窄得过分,只能人一个人侧身艰难的挤进去,但终究也得给人留下个幻想,免得逼急了一拍两散。 “对,夷狄就是夷狄,哪有咱们这智慧!” 杨丰附和道。 胡长史是个明白人啊! 第四十三章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曲阜。 孔府门前。 不过这时候的孔府不在城里,或者说曲阜城还不是保护孔府的。 正德年间刘六刘七造反,攻破曲阜洗劫孔家之后,正德才下旨以孔府为核心修建新的曲阜县城。 所现在的孔府,就是曲阜城西一片相对孤立的建筑群。 “衍圣公,我可想死你了!” 杨丰仿佛恶狗扑食般,带着一脸的激动扑向原本走向胡秉忠的衍圣公。 这时候的衍圣公是孔克坚的孙子孔讷,前者见完朱元璋很快就病死,继任者孔希文则是洪武十七年死的,所以现在这个衍圣公虽然只有三十出头,但已经做了八年的衍圣公。 他有些懵逼的看着这个庞大的家伙…… 的确可以用庞大形容,杨丰本来就比他高出一个头,身材也很魁梧,而且还是全套装备,又格外显得膨胀,可以说和瘦弱的衍圣公相比,恍如大鲨鱼对上鲲鲲。然后他就那么带着一股扑面的恶风,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一下子来了個热情的拥抱,紧接着双臂一勒,可怜的衍圣公本能的发出一声诡异的喉音,仿佛被挤漏气的气球。 然后双脚就直接离地了。 就在杨丰热情的诉说他对衍圣公的仰慕时候,衍圣公就像被某个小屁孩一把攥住的青蛙般,伸着俩腿一挺。 好在杨丰只是为了展现自己对衍圣公那过分的热情,并不是真的要把他勒死,所以紧接着就把他放下了。 “衍圣公莫怪,我们那时候对最好的朋友,都是用这种礼节!” 杨丰还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还拍了拍衍圣公的肩膀。 脸色苍白的衍圣公瞬间又矮了一截,不过好在同时也因为他的拍击缓过气来…… “可勒死我了!” 他哀嚎一声。 然后他捂着胸口差点栽倒。 “衍圣公,这位是大夏国大使,奉陛下圣旨观大明山河,素来仰慕衍圣公乃圣贤之后,故此前来拜访。” 胡秉忠微笑着说道。 “大,大夏国不是早已归顺大明?” 孔讷茫然道。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什么大夏国大使,可以理解,毕竟他这个文臣之首其实就是个摆设,每年进京朝见一次而已,就算有什么朝廷公文,也不会单独给他送一份的,而且胡秉忠也没通知他要来拜访,估计是觉得这种小事没有单独通知,反正带着过来见面就行。 “衍圣公你说的是四川当年那个明家的大夏国,我们这个大夏国乃是六百年后的国家,和这种割据政权不是一回事,我们的疆域比目前大明还要大,西及葱岭东至,乌苏里江这时候叫什么?” “阿速江。” “东至阿速江,北到?” “黑龙江,辽代就开始叫这个名字了。” “北到黑龙江,南到琼州,琼州应该是没错的了。” 杨丰说道。 他没注意到衍圣公正看着自己手腕上说话的腕表,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仿佛见了鬼…… “妖,妖,妖魔,妖魔,妖魔……” 然后被吓坏的衍圣公骤然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后跑。 但刚跑出两步他就扑倒在地,却以最快速度爬起,继续发疯般向前,然后再跌倒,再爬起,就这样可以说连滚带爬的扑向大门,仿佛一只被恶狗追急了的鸭子。因为他逃跑的速度实在太快,那些奴仆还没反应过来,等清醒过来后衍圣公已经快到大门了,这才一个个追着他们主人,跌跌撞撞的跑向大门,可怜的衍圣公一头扑进或者说滚进了大门里面…… 杨丰一脸愕然的和胡秉忠在那里看着孔府的大门迅速关闭,然后懵逼的面面相觑。 紧接着杨大使突然哆嗦起来。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他就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般,悲愤欲绝的仰天长啸一声。 还没等胡秉忠反应过来,一杆大枪就从他怀里抽出,而且还是带着榴弹发射器的,紧接着对准了已经迅速关闭的孔府大门,嗵的一声伴随枪口烟迹,一枚榴弹瞬间撞在那门上,在爆炸的火光中大门碎木飞射。不过这种府邸大门都是厚重的木头,榴弹的威力还是偏弱,这种东西是靠破片和里面钨合金珠子杀伤,单纯爆炸威力连进攻型手榴弹都赶不上。 所以根本不足以炸碎这种坚固的大门。 当然,用触发引信在直接命中处炸个大窟窿还是可以的。 不过杨丰也没继续发射榴弹,他在胡秉忠已经傻了的目光中,大吼一声向着孔府的大门冲了过去。 “杨大使,不可无礼!” 终于清醒过来的胡秉忠在后面喊着。 然后伴着他的喊声,杨丰一下子撞上了实际已经被炸坏门栓的大门。 在他狂暴的力量撞击下,大门仿佛被一头暴怒的棕熊撞上般,一下子向里敞开了,杨丰直接冲进去,然后很干脆的向二门扔出一枚手榴弹……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姓孔的,你给我出来,你这是对我们大夏国的侮辱,你这是对我们大夏国的挑衅。 虽说我大夏国不能派兵前来,但杨某身为大夏国使者,当誓死维护大夏国的尊严,出来,像个男人一样出来,咱们俩单挑,生死各安天命,出来,我要跟你决斗,姓孔的,我跨越了六百年来寻伱,你居然如此侮辱我,我要和你决斗,出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出来跟我决斗! 出来,拿着剑出来! 你老祖宗佩剑周游列国,你们儒生礼乐射御,想来你肯定也都会,你拿出宝剑和弓箭,咱们面对面决斗!” 紧接着冲进了二门的杨丰在孔府里面一边扔手榴弹一边咆哮着。 因为他的装备可以自动刷新,所以只要提前把手榴弹拿出然后放远点,那么第二天他的包里就自然会再出现四枚,这样每天增加四枚,一直攒下去就很可观了,所以他现在带着四十八枚手榴弹,单独用个自制的携行袋,以一种容易引起密集恐惧症的方式挂在背囊后面和两侧。 所以他弹药充足。 那手榴弹不断在孔府里面炸开,虽然威力不足以造成严重破坏,但爆炸的巨响却很吓人。 再加上升起的硝烟,整个孔府恍如战火纷飞。 而后面追进来的胡秉忠欲哭无泪,在那里捶胸顿足的后悔,不该带这个混蛋到孔家来。 他又不傻,哪还看不出来,杨丰之前仰慕衍圣公什么的,纯粹就是演戏,就为了哄他带着到这里,然后找机会借题发挥,估计就算没有孔讷被他手上那个说话的东西吓得失礼,他也照样会找机会发作的,但这个混蛋玩的开心了,像胡长史这种直接责任人却倒霉了。 “陛下,您从哪里招来这么个混世魔王?” 可怜的胡长史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悲号一声。 他哪知道,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当然不可能相信什么穿越者,这种事情但凡正常点都不会信的,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妖人,因为在这里距离京城太远,他得到的消息有限。 也就是知道京城有这么个人。 要知道这个时代信息传递速度很慢的。 各地报告向京城汇总,京城向各地传递重要文件,这些相对快一些,但普通的消息,或者主要驿道覆盖以外的消息,这些就很慢了,甚至像那些偏远的山区,估计明年能知道大明来了穿越者就不错了。至于像杨丰在京城具体干了什么这种级别的消息,再过一个月兖州的地方官能听说就不错了,所以胡长史是真不知道杨丰是个什么人。 他就以为这是哪里跑出个妖人,成功蛊惑了朱元璋,这种事情在古代才是最合理的,不过在之前杨丰表现的尊崇儒家让他觉得这个妖人也不算邪恶。 还很有好感。 毕竟妖人也是人,儒家需要的话并不介意和妖人友好。 但现在…… 这他玛就是个混世魔王啊! 然而他在外面捶胸顿足时候,里面被杨丰撵着还在逃跑的衍圣公却已经被吓傻了,那恐怖的爆炸声在他的府邸不断响起,整个衍圣公府一片末日的恐慌,到处都是惊恐逃窜的男女老幼,到处都是鬼哭狼嚎,还有恶奴以为孔家要遭天谴所以赶紧抢些钱财逃跑的。 好端端歌舞变刀兵了。 不过逃亡的过程,也是一个变清醒的过程,衍圣公的速度开始减慢。 “姓孔的,快出来,再不出来我揭你们孔家老底,我们那时候可是有人研究过,你们孔家在胡元时候连种都换了。 要不要我把这件事详详细细说给大明的百姓们?” 那恶魔一样的声音在衍圣公府里面回荡。 衍圣公瞬间停下了,他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那声音传来方向,然后就像是在做命运的抉择般,带着颤抖咬了咬牙,一脸坚毅的猛然推开周围奴仆…… “大,大,大使恕罪,咱们有话好好说,孔某只是一时惊慌失态而已,并非是有意麻烦,咱们有什么误会都好商量,孔某愿意诚心赔罪!” 他紧接着喊道。 第四十四章 做人嘛,重要的是开心啦 “误会,我看不出这有什么误会。 我从六百年后穿越时空来到大明,就想来拜访一下衍圣公,我对衍圣公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可你不但跑回去关上门拒绝我的拜访,甚至还当面侮辱我是妖魔。 这是误会? 这完全就是羞辱!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决斗,我们的规矩,这种侮辱必须死一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回去赶紧准备武器,我在这里等你,正好胡长史做个见证,也免得你打死了我还会被你们皇帝怪罪,咱们这是堂堂正正的决斗,生死各安天命,与他人无关,签生死状,正好也让我见识下衍圣公祖传武艺!” 杨丰端着他那个加了榴弹发射器的步枪傲然说道。 所以他准备让衍圣公用弓箭,然后他用这個来进行这场决斗…… 当然,对衍圣公来说这不是用什么武器的问题,问题是杨丰就算不用武器再拥抱他一次都能勒死。 孔讷身体可不好,原本历史上建文二年才四十出头就病死了。 “大使,衍圣公的确不是有意羞辱。” 胡秉忠赶紧说道。 “羞辱就是羞辱,有意的是羞辱,无意也是羞辱,无意的更过分,证明他眼里根本没有我。” “呃?” 胡长史无言以对。 我今天才第一次见你,究竟该怎么才眼里有伱啊? 衍圣公忍不住满腔悲愤。 “杨大使……” 胡秉忠很无奈的还想再挽救,但被杨丰打断了。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现在一切狡辩都是无用的,事实已经很清楚,总之今天这件事必须决斗来解决,如果你没有胆量和我决斗,那么我不会强迫的,不过倒是我们那时候调查出一个关于衍圣公的秘密,原本我觉得没有必要多嘴,但现在我会向你们的皇帝陛下奏明。这个秘密也算是证据确凿,而且算时间过去也不到百年,想来若你们皇帝陛下下些力气去调查,还是能查出真相的,也免得孔夫子在地下不能安寝,使得衍圣公封号蒙羞。 总之要么跟我决斗,要么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皇帝,赶紧给个痛快话,到底敢不敢决斗?” 杨丰态度蛮横的说道。 当然,他其实就是诈孔讷。 毕竟元朝衍圣公的出身问题在现代已经很难确定了。 但是,这个时代仍然真有可能啊! 因为元朝的衍圣公最初空缺了四十多年,一直到元朝中期才重新获封,但紧接着到第二代就因为族人反对被废,然后据说由元仁宗从族谱里面自己找了孔思晦来接替。 后来的那些衍圣公,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的后代。 当然,这个人在孔家的记载上,肯定是孔夫子的嫡传后代,然后还有一大堆美化性质的东西,比如孝顺,好学,仁德总之都少不了,而这个人和他儿子孔克坚对大元朝都是极其忠心的,和孔家此前风格颇有不同,同样元朝皇帝对他和孔克坚也完全不同于以往那些。以往的衍圣公都没什么实权官职,甚至就算有也是纯粹虚职,历朝历代就是把他们当摆设,让他们在曲阜做地头蛇,包括之前的孔家也是。 最多就是留在曲阜祭祀,做曲阜知县之类。 没人会真重用他们。 哪怕孔端友这种跟着赵构南渡的,也仅仅是知州而已。 但到孔克坚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但做到礼部尚书,还被授予军权,要他组织军队对抗红巾军…… 当然,他很干脆的全家跑京城避难了。 但在京城,他一样很受信任,毛贵北伐逼近京城,元顺帝要跑,他还尽力劝阻。 总之从孔思晦开始,孔家和元朝之间关系,就提升了一个级别,无论是信任度还是忠心度,和过去那些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被当成真正的元朝亲信大臣来对待,给实权官职,给兵权,虽然他们的确没用上,但他们的确获得过兵权,可以说这也是衍圣公在历朝唯一有过中枢级别实权的时候。 所以徐达攻下济宁后,孔克坚还傲娇一下。 而这件事刚过去不到八十年,的确存在查清的可能性,但估计朱元璋也没什么兴趣查。 对他来说都一样。 摆设而已。 根本用不着为这点事浪费精力,他又不是真的对孔夫子有什么感情,无非就是还需要这个牌位而已。 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人来说,牌位是什么材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 但对孔讷不一样,他不能确定朱元璋会不会查,他又没朱元璋的智商,对他来说摊上这个暴君,那是一切皆有可能的,而一旦真要是朱元璋查,他是有灭族危险的,这可是欺君大罪,以朱元璋的脾气杀全族都有可能。 所以杨丰就是利用这一点诈他。 至于结果…… 他管个毛的结果。 他就是被冥冥中的指引过来折腾孔家玩的。 话说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折腾孔家玩,但总之这会让他很快乐就是了。 做人嘛,重要是开心啦! “大使,大使,孔某愿诚心谢罪,孔某愿以黄金百两谢罪。” 孔讷忍着肉疼行礼说道。 “你不但侮辱我的人格还侮辱我的智商,一百两黄金,你对我的伤害再一次加深。” 杨丰一副凛然正气的说道。 “大使,以下官所见,咱们在此当着这么多下人,说这些也有些不妥,不如找个地方先坐下来,无论衍圣公是否答应决斗,总得给衍圣公些工夫考虑,也不能就立刻决定,要不咱们先进去坐下,无论是否决斗,这茶总是要吃的,大使以为如何?” 胡秉忠笑着说道。 一百两是对他的伤害加深,那两百两,三百两,恐怕就不是加深了。 “那我今天就给胡长史这个面子!” 杨丰鼻孔朝天的说道。 然后胡秉忠长出一口气,用目光向衍圣公示意了一下。 后者立刻醒悟。 “快,快备茶,大使您请,无论怎样这茶总是要吃的。” 孔讷说道。 说完他恍如咱大清那些伺候洋大人的官员般,卑躬屈膝的做请状,然后伺候着杨丰鼻孔朝天的昂然走向前方。 孔家奴仆们鸡飞狗跳的准备。 很快他们三人就到了一处正房的客厅,各自坐下后婢女战战兢兢送来茶点摆上,孔讷和胡秉忠交换一下目光,然后看着坐在那里喝茶的杨丰,两人同时微微点头。很显然他们也看出,黄金的确还是有用的,别管这个混蛋是如何的装腔作势,能坐下喝茶就意味着可以谈了,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分寸,杨丰既然是故意来找茬,那总不能没有目标,他和衍圣公无冤无仇的,说到底无非就是想勒索一下。 常规操作。 “大使这件宝器居然能与后世说话,倒是令人惊奇。” 胡秉忠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叫科学,我们那时候这已经不算什么,我们还有一种基因检测,随便找根枯骨就能检测出身份,看着互不相干的人,拔根头发就能检测出是不是一个祖宗。” “滴血认亲?” “比滴血认亲强多了,而且滴血也不能认亲,最多血型相同,但我们是测遗传基因,就是代代遗传下来的东西,这东西肉眼看不见,但我们可以用一种特殊的仪器看到最微小的东西,所以能够看见,然后一比对就行。 来,看看我这个。” 杨丰拿出他的激光指示器,然后教胡长史看远处山头。 胡长史小心翼翼的举起对着目镜看过去,然后惊叫一声差点把这东西掉地上。 紧接着他带着凝固的惊愕又默默将其递给衍圣公。 后者学着样子看着远处…… “这是我们用的最寻常的,人人都能买到的,也就是能把几十里外的东西放大到目前,我们那些大的,专业人士使用的,甚至还有国家级重器级别的,上可观九天星辰,下可看肉眼不见之微尘,只要我们想看,一切都能洞察到底。 一沙一世界。 一沙的确就是一世界,下次有机会给你看看一粒沙的世界。” 杨丰很有装逼犯风采的说道。 “一粒沙中的世界?” 胡秉忠很配合的惊叹。 “当然,一粒沙也是由万万级别的微粒组成,我们都能看到这微粒,咱们人的身体,其实也是无数这种微粒组成。” 杨丰说道。 这时候衍圣公却已经脸色苍白的放下激光指示器,在那里一副受到严重冲击的架势,先是深吸一口气,这才堆起讨好的笑容,哆哆嗦嗦地递给了杨丰。 “胡长史,孔某能否和大使单独聊聊?” 他小心翼翼的对胡秉忠说道。 胡秉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出门后还很贴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杨丰端着茶杯,鼻孔朝天的装腔作势。 “大使,都是孔某的错,只要能向大使赔罪,孔某愿竭尽所能。” 衍圣公探着头,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 “其实你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宛转的余地。” 杨丰说道。 …… 第四十五章 大明皇太孙朱允熥 “衍圣公,下次我缺钱花了再来找你!” 杨丰高踞在一辆牛车上,对着后面强颜欢笑的衍圣公挥手作别。 “大,大使走好,以后但有用度缺乏,尽管来找孔某,你我就如兄弟一般!” 后者还得欲哭无泪的表现慷慨。 而在杨丰的这辆牛车后面,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各类车辆,牛车,马车甚至手推车,车上全都是粮食,这是衍圣公为了表现他对大明皇帝的忠心,主动向皇帝陛下捐献用来慰劳就近各卫的。 兖州护卫。 任城卫。 济宁左卫。 最近的兖州和济宁三卫所有军户一兵两石米。 其实也就是一家两石,不过并非全是大米,实际上绝大多数是小米甚至还有部分麦子。 至于杨丰的牛车上当然不可能是粮食,那都是些木头箱子,至于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个就不便公开了,反正用马拉不动这辆车,所以必须得用牛,木头包着角铁的车轮,深深的碾压出两道明显的车辙。 “说的好,兄弟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杨丰喊道。 “义气!” 衍圣公用哭腔喊道。 “对,义气,有福同享,哈哈哈哈……” 杨丰得意的笑着。 然后曲阜的百姓们默默看着他们表演,不得不说这一幕让他们大为震撼,长长的车队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中开始向前。 “杨大使,下官代兖州各卫将士谢过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您与衍圣公究竟如何成了好兄弟?” 胡秉忠笑着说道。 他现在心情当然很好,不但这件事圆满解决,而且还给兖州三卫的军户带回三万多石粮食,这可是白送的,尽管这时候军户不缺吃穿,但一家白得两石粮食也是绝对值得庆祝的,同样他也会受到军户们的尊敬。至于杨丰从孔家勒索出多少这个与他无关,回头他上奏就行,如何处置是朱元璋的事,不过皇帝陛下肯定不会管的…… 杨丰又没少了他的,人人有份的事,用得着管吗? 但他还是很想试探一下杨丰的秘密是什么,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已经从杨丰敲诈孔讷的过程中看出后者心中有鬼。 这明显有问题啊! “我也很好奇,按说你们皇帝很早就拿下衢州,对衢州孔氏也礼遇有加,为何却不选衢州孔家,而是留着这個衍圣公,他总不会不知道谁才是正牌,哪怕以嫡嗣而论,明显也是孔端友一系更有资格。” 杨丰说道。 至于他想从孔讷那里得到的,基本上已经算得到。 后者不需要承认什么,这种对他曲意逢迎的态度,就已经相当于承认了。 至于他想查明的孔家祭田,这个的确是后来孔家伪造,目前孔家就是元朝时候的九百多顷,朱元璋没有额外的赏赐,就是承认了他们在元朝时候的那些祭田而已。后来所谓的二千大顷赐田,应该是后来那些皇帝赏赐,再加上他们自己兼并,然后伪造了朱元璋赏赐的说法以免税,明朝中后期各地豪门田产全都是一笔糊涂账,也不差他们孔家一份。 朝廷官员就算知道,碍于孔家这个门面也就装不知道,再说曲阜知县本来就是孔家的。 又不可能举报。 至于皇帝…… 就明朝中后期那些皇帝,有几个能知道他们老祖宗做的全部事情。 “圣意岂是我等所能猜测?” 胡秉忠微笑着说道。 “不会是当年衢州孔家没给足他面子?” 杨丰说道。 朱元璋还没称吴王时候就已经拿下衢州了。 而且还下令给他任命的地方官王恺,给衢州孔家重修家庙,很明显就准备立这个牌位了,但结果最后却没下文了,连衢州孔家的五经博士,都还是到了弘治年间才封的。 这样看除了当年衢州孔家没看上他之外,真的也没什么好解释。 衢州孔家当时看不上他也是有可能,一则那时候他还是宋臣,人家就算想恢复衍圣公,也是找韩林儿这个大宋皇帝,二则当时乱哄哄的,像他这样的流寇多了,哪怕对比也是张士诚这些更靠谱。更何况乱世之中也没必要早早下注,反正他又不可能因此杀了衢州孔家,那么没必要急着拍他马屁,衢州孔家还是很傲娇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不屑从蒙古人手中接那个衍圣公。 这样朱元璋就很难对他们有好感了。 “大使,衍圣公是做什么的?” 胡秉忠微笑着说道。 “当然是拉拢你们这些儒生的,供起一块牌位就能让你们歌功颂德,多么划算的买卖。” “江南已经是陛下囊中物,江南儒生还需要额外拉拢?” “啊,我明白了,江南儒生已经没有拉拢价值,但北方儒生对他来说还很有拉拢价值,以北孔为衍圣公,就等于告诉北方儒生,他对北方儒生很重视,不用担心他会重南轻北,所以北方尤其是山东士绅也就可以喜迎王师了。 懂了!” “呃,下官什么也没说,都是大使您自己猜的。” “调皮!” 杨丰笑着说道。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从南北榜的可以看出,朱元璋是真想南北一碗水端平。 这也的确是一国之君的合理处置,而他本来就是以南统北,北方士绅已经几百年没被汉人君主统治,在他们看来朱元璋代表的是南人,如果继续以衢州孔家为衍圣公,会让北方士绅更加抵触他,说到底他对北方士绅还是收服。那么立北孔为衍圣公,就可以向北方士绅表明自己不会重南轻北,然后北方士绅也就不会抵抗他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一名骑兵疾驰而来,紧接着在他们旁边停下…… “禀长史,徐指挥请您速归。” 他行礼说道。 “出了何事?” 胡秉忠说道。 “册立皇太孙的诏书到了。” 骑兵说道。 杨丰和胡秉忠面面相觑…… “赶紧的,这可是大事!”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跳下牛车,向着兖州城方向狂奔。 后面胡秉忠安排了一下运输的,也催马追了上去,很快他就超过了杨丰,不过他作为一个文官,明显不适合骑马狂奔,骑的也不是什么宝马良驹,所以只是维持正常快步骑行,两人居然维持差不多的速度。胡秉忠就这样一路看着杨丰的奔跑,最终两人用了半小时出头到达兖州,毕竟也就十公里出头而已,然后杨丰明显没多大事的和他一起出现在了兖州护卫的官衙。 一帮兖州的官员们已经聚集,包括兖州护卫和任城卫的指挥们,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都称指挥。 另外还有王府的右长史和其他几个属官。 他们中间的桌案上,则摆着那份用加急方式昭告天下的诏书,杨丰很干脆的走过去拿起…… “所以,现在是你们的三皇孙被册立为皇太孙?” 在那些官员们的斥责声中,他看着诏书深吸一口气说道。 原本的历史再次被改写,这次朱元璋的选择是朱允熥。 这个选择算算倒也很正常,毕竟他已经知道朱允炆没用,无论是以全天下之力输给一个藩王,还是存在杀叔叔的可能,这都足以让朱元璋抛弃他,但选朱棣又不符合他定下的规则,那么也就只能选朱允熥了。 “陛下圣明,嫡嗣不可废。” 胡秉忠明显很欣慰的说道。 以儒家的标准礼法,朱允炆的继承顺序的确低于朱允熥,因为他妈是侧室扶正的,而根据儒家礼法,哪怕是侧室扶正,死了的正妻生的儿子就算年纪小,在继承顺序上也高于侧室扶正的儿子。 元嫡高于继嫡,这个不论年龄。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示赞同,文官们满意朱元璋遵守儒家礼法,武将满意是常遇春系的。 “但是,蓝玉怎么安排?” 杨丰突然一脸茫然的说道。 “呃,下官还有事,先告退了!” 原本还在一起看诏书的右长史吓得赶紧溜了。 胡秉忠忧郁的看着他,然后也赶紧准备一起溜走,但却晚了一步,被杨丰一把揪住了。 “胡长史,伱还没回答我呢?” 杨丰不满的说道。 “杨大使,下官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下官真的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此处乃徐指挥之官衙,并非下官做主。” 胡秉忠挣扎着向外同时说道。 话说他是真急了,脸上都开始冒汗了。 然后杨丰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徐指挥,后者还没立刻反应过来,不过能做到指挥使的终究不是傻子,迅速就明白了这些文官为什么要跑。 “老朽去迎迎运粮队,倒是有劳徐长史在此主持。” 他也以最快速度溜了。 然后剩下的文官武将全都以各种借口跟着溜了,整个大堂上就剩下杨丰和被他抓着的胡秉忠,杨丰很纯洁的看着胡秉忠,还充满求知欲的眨了眨眼睛,而胡秉忠欲哭无泪的看着他,不过紧接着露出一脸决然,下一刻他俩眼一闭,就那么直挺挺的朝石板的地面倒下了…… “你们以为,我问出这句话之后,你们还能跑得了?” 看着忍痛装昏迷的胡长史,杨丰带着一脸邪恶的笑容,阴森森的说道。 第四十六章 反贼速成班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人与人之间就能不能有一点信任了? 我就是问问蓝玉近况,看把你们吓的。 一个個逃的逃,装死的装死,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你们究竟在怕什么? 你们以为伱们的皇帝陛下会和你们一样满脑子阴暗思想吗?做人就不能阳光一些?心思就不能健康一些?一有事就胡思乱想,想来想去都是给自己找麻烦,要像我一样,我就对你们的皇帝陛下充满信心!看看,蓝玉不是很好嘛,圣眷正隆!” 杨丰带着一脸凛然正气,怒斥他面前那些低着头的文官武将们,而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份也就比册封皇太孙诏书,晚了不到四个小时的邸报,这份邸报是十天前皇帝陛下的一系列可公开的政令,其中一条是关于蓝玉的。 还在建昌卫指挥讨伐月鲁帖木儿叛乱的凉国公蓝玉,还没结束战斗就已经得到了新的任命。 南下广西练兵。 所以朱元璋暂时不准备杀了蓝玉。 虽然他立朱允熥为皇太孙,的确要防备蓝玉做杨坚,但问题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死后会发生藩王夺位,也就是说皇帝指挥的军队打不过藩王的,而导致这个结果出现的主要原因,肯定是他把大将们杀的太多,以至于剩下那些全都是二流货色。说到底他也有自知之明,原本历史上杀完蓝玉,他都已经落魄到需要杨文这种级别的挑大梁了,虽然杨文的确也可以,但和王弼这些比起来,终究不是一个级别。 此前他放过周德兴就已经是开始收敛,给继承人有意留下些能打的,不过周德兴年纪太大,也不敢保证到时候还能不能用了。 蓝玉作为目前正当壮年的将领,价值可比周德兴大的多。 而且他和朱允熥关系特殊,基本上不存在投降藩王的可能,虽然存在做杨坚的可能…… 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但如果藩王的实力都能夺天下,当然也能震慑住他。 所以就等于互相震慑。 再说蓝玉也只是有这种可能,又不是说真就铁了心要做杨坚,他就算真想做杨坚,也未必敢付诸行动,说到底他又不是他姐夫,更何况还有徐达系的,朝中这些派系的互相牵制,外面藩王的威慑,足够保证他不敢付诸行动。 关键是朱元璋现在真没有这个级别可用的将领。 老将就是天天装死的汤和,被踢出去的周德兴,带兵的冯胜和傅友德,但这两个老东西靠不住。 冯胜的女婿是周王。 傅友德的女婿是晋王。 靠这俩老东西? 不怕他们转头和他们的女婿里应外合啊? 冯胜可是已经和他女婿私会过,他们明知道朱元璋最忌讳这种事,还敢冒险偷偷摸摸见面,说只是翁婿情深谁信啊? 而剩下年轻些的就只能是李景隆,孙恪,曹震,王弼,宋晟这些了。 这些没有统御全军的主将,能打归能打,但是将才不是帅才。 再说这些人就没问题了?王弼他女婿可是楚王,朱元璋和这些老兄弟,这些老兄弟们之间,全都是互相联姻,哪有什么清清白白可以放心,曹震原本历史上被一波弄死,蓝玉对他不满不就是他杀了蓝玉的亲家叶昇,蓝玉一直担心叶昇当年供出他。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嘴严,不会给你们说出去的,不过要是你们自己说出去了,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然后杨丰紧接着说道。 “大使,您说这么多,老朽一句没听懂!” 徐指挥抬起头没好气的说道。 胡秉忠等也纷纷表示,他们根本听不懂杨丰在说什么。 “那把我这些东西,一点不少的送到锦州,这个你们能听懂了?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但凡少了一两,那我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杨丰冷笑着说道。 “大使放心,我等还不至于贪墨你的钱财。” 胡秉忠同样没好气的说道。 他们也知道现在已经被这个混蛋抓住了把柄,这个混蛋问出蓝玉该怎么办就是个阴谋,而他们的反应就是中了圈套,只要他把他们当时的反应告诉皇帝,那恐怕大家都很难有好下场。以朱元璋那脾气,不找机会杀他们全家,难出这口恶气,你们就是这样看我这个皇帝,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暴君,我立朱允熥为皇太孙,你们就认为我会杀了蓝玉? 你们很懂啊! 我一举一动你们都能猜出下一步了? 那我杀你们全家这种事情,你们能不能猜出来? 做皇帝的,最恨的就是臣子太聪明,他做什么你就算猜出来,也要装猜不出来。 不能妄自揣摩上意,更何况还是这种揣摩。 其实这种时候杀了杨丰灭口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但问题是这个家伙的装备太好。 很难做到啊! 而且这些家伙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在朱元璋那里是个什么情况,但就冲着这个家伙一口一个你们皇帝,这很明显是很嚣张的,都这样说话了,还没被皇帝剥皮实草,那绝对是圣眷正隆。 不过仅仅运输他从孔家勒索的黄金,这个倒是小事一桩。 说到底这种事情,大家需要的是一起守口如瓶,真说出去他也一样要倒霉。 这就是个互信的保证而已。 “那就好,不过我还有些小小的要求。” 杨丰满意的说道。 “大使请讲。” 徐指挥说道。 “我想在你们这里雇些人手,有个百十人就可以了,最好是会骑马的,另外还得买些马匹,给他们配上些兵器,比如说弓箭弩之类的。” “大使请便,马匹兵器并无禁制,只要不是火器就行。” “另外你们还得给我和这些人,都配上路引,我要带着他们去辽东,而且我需要用假身份,我不希望在沿途搞得太多事。” “开假路引可是犯罪。” “能不能?” 杨丰说道。 然后一帮文官武将一起看着兖州知州,后者缓缓点了点头,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反正就是开杨丰自己的,他雇佣的那些人用不着假的,于是众人一起对着杨丰点头。 “我的婢女跟着公主,身边缺少个伺候的,我想你们这里应该有什么孤儿。” “养济院就有几个,但买卖人口乃重罪,这个断然不可。” “胡说,我明明是收养。” “收养自然就是善行。” “那要是真有那些家里穷,人口多,实在养不活的,我也想收养,既然收养了,那我跟她家亲人也算是有点亲戚,看他们生活太穷,送他们些钱财接济,这不犯法?” “不犯,实在养不活的可以请别人收养,至于亲戚家互通有无也是人之常情,但下官需言明,既然是义女,若有越轨则以奸论。” “何知州说笑了,我又不是买女人。” “呃,不想大使倒是雅人。” 何知州捋着胡子微笑,看起来颇有知己之感,估计他也是个雅人。 “这个没有数量限制?” “义男义女而已,多少都可,但下官还得提醒大使,义男以后是要分家产的。” …… 所以杨丰迅速得到了他想要的。 先收十几个义男,其实收几个义女也可以,杨大使又没有邪念,他就是想从现在开始,从小教育些自己的嫡系,毕竟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至于雇佣的人其实是保护这些人的。他自己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保护那么多,那就雇佣一支卫队,回来之后就解散了,朱元璋是肯定不会看着他培养私军的,但他临时雇佣些短工这个可以接受。 然后这些短工跟着他,一路上受他的影响,跟着他学些新知识。 尤其是实用的,比如手工业,教他们冶铁总可以?明朝又不禁止民间冶铁,所谓官冶只是那几处国营冶铁,但这些官冶之外,民间只要有能力,是可以随便冶炼的,就是需要抽税而已。 教他们新的农业技术。 教他们新的纺织技术。 印刷术。 都可以教的。 然后回来就解散让他们各自回家。 他们就可以在自己的家乡,靠着这些东西发展起来。 而教会他们这一切,给他们钱财过上好日子的杨大使,自然也就成了他们拥戴的人,那么需要时候一封信就可以将他们召集起来。 朱元璋不会注意这个的,杨丰甚至都不会把这些人带到京城,他们就是些临时工而已。 走到一个地方需要时候雇佣一批,带一段时间发钱各自回家。 至于义男义女是肯定跟着他的,但如果只是些小孩,朱元璋应该也能勉强接受,反正他也没几年好活了,他死的时候这些小孩也成长起来,对于他们最重要的就是现代思想,哪怕不是真正现代,至少也得是近代,给封建君主为奴一百年这种思想是肯定不行的。 所以,杨丰就是在搞一个反贼速成班。 当然,就算是速成,那也得十几年以后,朱元璋时代终究不是崇祯时代,不得不说摊上这么一个造反经验比自己还丰富的皇帝,杨丰也是很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哀叹。 第四十七章 燕王扫北 第二天杨丰再次启程时候,就已经是一支很有规模的队伍了,六辆马车载着十八个小孩,其中七男六女来自兖州养济院。 全部的。 养济院管着的孤儿并不是全在养济院养着。 那些有亲戚的,都是给亲戚家代养,只不过养济院负责给粮食,这样的肯定不可能让杨丰带走。 那些亲戚还舍不得呢! 一年六石米啊! 再说朱元璋的制度,这些代养的小孩是成年以后才分出去,但实际上这年头小孩都是要干活,所以对于他们的亲戚来说,那就是白捡一个劳动力,而且还白捡每年六石米的补贴,至于能不能一年吃完这六石米,这个对于一個小孩来说应该是一笔很难算清的账了。 所以这样的是肯定不可能给他的。 真正给他带走的,就是那种真就连代养的亲戚都找不到,只能收养在养济院里面的。 至于另外三男二女,则是家里人口太多,实在是养不了的。 然后只能请杨丰来收养,既然是被杨丰收养,那杨丰和他们的父母也就算是有缘了。 那么穷,当然要接济一下啦! 我大明士大夫的常规操作,明朝后期童仆数千的豪绅,家里那些娇滴滴的小美人多数都是养女,同样家里土地上的农奴,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义男,这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操作,所以朱元璋赶紧出台养女不能玩,玩了算奸,按照大明律要挂起来的,义男也要分家产,但禁止这种收养是肯定不行,说到底这个时代各种天灾有的是,沦落到卖儿卖女的也不稀罕,收养的合法至少保证了这些小孩不会被饿死。 其他的…… 皇帝陛下还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搞得那么深入。 而保护着这些马车的,则是七十名骑马的壮丁,而且都是军户。 当然,不是正兵,都是军户里面的余丁,也就是正兵的兄弟,但也是卫籍所属的。 相当于预备役。 一旦他们的兄弟伤亡,他们是要顶替的。 同样他们也有官府分配的军田,只不过相当于正军的一半,但如果是自己有能力还开荒的话,那这些荒地免税。 新开荒地,永不起科。 朱元璋可比一边喊着永不加赋一边让把火耗暴涨两倍的麻哥力度大,但麻哥是圣主明君,他只能是暴君,谁让麻哥准官员收百分之八十火耗,而他把贪官剥皮实草呢?说到底历史书终究不是泥腿子们写的,泥腿子们的评价不会流传下去,他们死了就没了,官老爷和文人们才是写历史的,他们的评价才是评价。 理论上杨丰雇佣他们是存在一定问题的,至少不能算是很合法,介于合法和不合法之间。 关键得看他们所属的卫指挥们。 但被杨丰抓着把柄的兖州护卫,任城卫的指挥们,对这个问题也就只能视而不见了。 至于杨大使的那些大箱子,这个由兖州护卫派人专门护送前往锦州。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去辽东准备搞商屯的盐商,因为和任城卫指挥使交情好,怕他在辽东被土匪砍死,所以让他在任城卫雇佣一帮余丁一起,这个身份懂的都懂,肯定是任城卫指挥使有份的,沿途关卡不会有问题的。但如果他带着一大堆金银珠宝,那就很难说怎样了,因为朱元璋有严令,金银是不能出境的,一个商人带着大堆金银去边塞? 你想干什么? 所以这些金银就是以鲁王府的名义,相当于鲁王府担保作为他的私产,然后送往锦州。 接下来杨大使的行程就相对正常了。 他们一路向北,沿着运河向前,不过这时候运河这一段依然无法通航,黄河决口后的一路灌入安山湖,这个湖泊是元朝引汶绝济,维持航运的,但现在被灌入的黄河水沉积迅速淤塞。 运河在这里堵死。 鲁西南这一块就是河流北向和南向的分水岭,为了维持一条运河贯通,又必须保持一条足够水深的河道,强行改变自然的流向,从当年桓温北伐,就在这一带搞工程,直到永乐年间搞出南旺分水工程,才解决这个问题,但代价是整个鲁西南全部要为这段河道服务。 整个鲁西南的百姓全都要为京城的权贵们吃上江南的大米买单。 洪涝灾害发生后,运河要往外放水加剧他们的灾难,因为水大了容易形成急流影响行船安全,干旱出现后,所有河水都要向运河注水保证运河的水深,然后所有能放水灌溉的河道闸门统统关闭。 老百姓要的是反过来啊! 但反过来就影响京城的权贵们吃饭了。 所以最终鲁西南这一块,变成了刁民遍地盗匪四起,一直到明末都属于大明朝难以愈合的伤疤,然后到了清朝继续加剧。 不过这时候因为朱元璋更重视海运,所以运河对他来说价值有限,到北平的内河运量本来就不高,漕运是指从各地向京城汇聚的运输,而南京恰好又在水运网络的中心,而且还是下游,无论从哪里的水运,都可以很便捷的到达。南京作为都城可以说是一个维护成本最低的选择,北平只是一个边防要塞而已,没有必要为此专门维护这样一条成本很高的河道,再为此疏浚安山湖就更没有必要了。 毕竟北方首先得有足够的人口。 过安山湖之后,杨丰一行就可以登船了,虽然他们的陆路行进速度也不慢,但坐船终究比走路舒服。 而且向北是顺流。 不过越向北人口越少,过临清之后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片蛮荒了,也就是那些城镇周围能有人烟,绝大多数地方都是荒芜,而且就算是人口,多半也是从南方移民过来的,其中的大部分又是军户。 倒是和这时候北平行省那点可怜的人口很相符。 毕竟就那一百五十万人口,而且还是男女老幼加起来,能把西边保定到河南路线勉强填充一下就不错了。 就这样直到天津,或者说这时候的名称直沽。 直沽。 “杨老爷,咱们是到北平还是去永平?” 杨丰雇佣的向导堆着满脸笑容问正在欣赏海潮冲撞的他。 这个叫李福的向导也是个老兵,只不过现在是儿子在接班,他伤了胳膊已经不能打仗,杨丰的雇佣都是高薪,而且死了还给十两黄金,那当然很愿意跟着他出来,就算真死了,也是给儿孙留下十两黄金,其他那些受雇的军户基本上也是这个心理,杨丰明说了这趟很危险,说不定要死人。 但是…… 他给的真多啊! 不就是有可能死人,这些军户本来就是要准备上战场的,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在乎。 “去永平路好走吗?” 杨丰问道。 东边的海河上,一艘不小的海船正在乘潮而来。 这时候天津三岔河的潮水凶猛,一直能顶到杨村,潮不过三杨,杨村,杨柳青,杨芬港,天津海潮的三个顶点,海船乘着潮水可以很轻松抵达这里,然后在北岸一系列官仓卸货。这就是向北平海运的终点,接下来到北平的运输就要改成小船了,从元朝时候这种运输就一直很繁荣,元末大都饥荒饿死数十万,元顺帝都准备放弃大都跑路了,幸亏张士诚连续多年,每年海运十几万石米给他,才使得元顺帝没提前跑路。 元顺帝还专门派出大臣到张士诚那里征粮海运大都,可以说张士诚的海运补给是元朝能撑到徐达北上的主要原因。 否则不用等徐达,他们自己早就抛弃大都了。 所以,说好的张士诚抗元出力最大呢? “不好走,向北别的都好说,就是人烟稀少,且到处都是水,芦苇荡,一些地方连渡船都不好找,也就是沿海有些灶户晒盐,得一直到滦州才有人烟。” 李福说道。 “要是坐船走海路呢?” 杨丰说道。 “坐船倒是也行,出海之后向北,贴着海岸到锦州,就是耗时多,若风向对还好,风向不好那就没准了,如今已经是深秋,北风已起,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南风,想去就更慢了,倒是走北平一路全是大路,虽说绕远反而更快些。” 李福说道。 “那就……” 杨丰话还没说完,就愕然看着河面上。 那艘海船正在不远处经过,甲板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带着一脸笑容看着他…… “杨大使,您怎么这幅打扮,您那身花衣呢?” 张辅笑着说道。 杨丰没好气的看着他。 “你不是在京城伺候你家大王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说道。 “陛下有旨,赐我家大王新式火炮一百尊,由张某押运,走海路而来,着我家大王带兵携新式火炮赴辽东,会同辽王巡边试炮,并招抚女直等部,直抵奴儿干城,以断残元东逃之路,另外陛下圣旨上还说了,让您给我家大王带路,不到奴儿干城不得返回。” 张辅说道。 所以,朱元璋就是让朱棣去扫荡女真? 所以,这也是他提前犒赏辽东各军的原因,他果然是有仇不过夜,才知道他的大明是怎么亡的,就赶紧提前来扫荡。 第四十九章 我大清的寻根之旅 北平。 这时候的北平城还是元大都。 不过只是元大都的一部分,因为北边城墙是重新修筑的,实际相当于把元大都腰斩,只留下南半截。 或者说就是后来的内城部分。 而元大都还得向北再多出至少相当于后来内城的三分之一那么一块。 但后来的外城,这时候就完全是荒野,实际上后来朱棣迁都后,这片也是荒野,直到嘉靖年间,才把这一块圈做外城,但一直到清末,外城还是很大一部分属于城内的荒野,以至于左安门外号村门。 此刻杨丰就在这片荒野上,和张辅还有北平的文官武将们一起看着他们的新式大炮。 “这就是你们的大炮?” 杨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面前一字排开的弗朗机。 不过这时候明朝工部的产品质量明显超过他们的后辈,至少看着不是那么粗制滥造…… 我大清一鸦时候大炮上的砂眼都能装一碗水呢! 当然,这个不是铸造,事实上这些弗朗机里面是卷出的锻铁管,然后外面套上一圈圈锻铁箍,包括尾部的弹仓同样也是锻铁。 所以整个看起来就是竹节状。 要是能舍得用铜,就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了,直接用青铜铸造就行。 说到底在现代炼钢技术发明前,青铜才是最完美的火炮材料,但问题是成本真的太高,一般国家承受不了,至于这时候明军主要火炮,就是洪武大炮,那个其实也很高端,因为那其实是铸钢炮,现代日本专家对洪武大炮的金相分析就是铸钢,但因为冶炼时候的燃料问题,含硫量比较高,但不管怎样,从含碳量上它就是钢。 铸钢炮。 所以成本上讲,现在这些远低于洪武大炮。 毕竟钢的冶炼在这时候真的很复杂,而且对工匠的经验要求极高。 这些弗朗机分两种,一种是放在专门的马车上,这個属于大号的,应该有三百斤左右,炮管比较长,但口径还是不大,一种是放在木头架子上的小号,不到百斤,可以由专门的马匹驮着,需要时候抬下来就行,炮身在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支架上,一个人就可以操作…… “不会炸膛?” 杨丰握着一门小弗朗机尾部的握把,很不确定的看着张辅。 “那上面有工匠姓名,若是炸膛,陛下会给你讨回公道。” 张辅说道。 “调皮!” 杨丰说道。 然后他拿起装填好的药筒。 这东西就像个瓶子,实际上和子弹壳一样。 原版其实也是瓶子状的,不过杨丰给朱元璋提议改良了一下,因为弗朗机威力不足主要是漏气,所以在瓶口特意镶嵌一圈红铜,这样就可以获得一个相对来讲可靠的密封圈,唯一的问题也就是成本增加。拿着药筒的杨丰看了看里面装的纸团,随即将这东西插进弹仓,然后推上侧面的楔子,拿起锤头猛砸一下,再用探针戳进引火孔,戳开里面的药包,又倒了点引火药,抓着把手瞄准前方一群倒霉的羊羊,紧接着拿起点火杆把火绳杵在引火药上。 下一刻伴随炮声,骤然喷涌的硝烟呛的他一阵剧烈咳嗽,不过在硝烟散开后,前面那些羊已经在惨叫了。 张辅走过去直接拎过来一只。 “打穿了!” 他翻着惨不忍睹的羊肚子说道。 “这个威力的霰弹应该足够?” 杨丰说道。 “可以,如今残元也没什么重甲骑兵了,真要是重甲骑兵反而不怕,野战他们根本打不过咱们,怕的就是他们轻弓快马游荡草原,咱们找不到,抓不住,也不能长久和他们耗下去。 这东西正好适合追击,将马匹训练好了,直接在马背就能放。” 张辅说道。 “你想没想过把战马换成骆驼?” “骆驼,对,骆驼可以趴下,这东西架在背上就如在城墙上一般,到时候一群骆驼可围成一座驼城,且骆驼一样可以在草原长久行动,骑兵带着骆驼炮走到哪里都行。” “你有名将潜力。” 杨丰说道。 他都会举一反三了。 “呃,过奖过奖。”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皇帝陛下是让伱们大王,带着多少大军去辽东?” “陛下的旨意,北平各军皆有守土之责,为免残元趁机入寇,北平都指挥使司所辖兵马都不能动,就是要我家大王从三护卫挑选精锐,到辽东之后再调集辽东都指挥使所辖精锐骑兵,连同辽王所部一同巡边。陛下之意是辽东原为辽王镇守,但辽王年轻未曾经历战场,故由我家大王这个为兄长的去带他,且辽东向北各部未定,那些部落首鼠两端,需以兵马威慑。 大王此行不仅巡边,也要沿途收服部落,有不肯臣服者剿灭,臣服者令其入贡。 直到将其全部解决为止。” “你们皇帝没设个期限之类的?” “这个倒是未曾听说,更何况如今即将入冬,到时候辽东冰天雪地,也难以进军。” 张辅说道。 杨丰皱着眉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他有点被朱元璋搞糊涂了,毕竟像他这样的祸害,和朱棣凑在一起是很容易出事的。 朱元璋就算没猜到是朱棣,至少也知道朱棣有四成可能。 另外六成是晋王和周王,晋王四成,周王两成,秦王不足为虑,主要是太招人恨了。 那么把他和朱棣凑在一起,就不怕凑出什么火花? 而且以朱元璋的这个命令看,应该是想削弱一下朱棣的实力,但不想搞的太明显,所以让朱棣远征辽东,清剿女真,这样朱棣手下精锐肯定要损失些,也就等于削弱了他的实力。但既然这样,那就应该在寒冬腊月逼着他进军,毕竟这样冻也得冻死不少,或者他又怕朱棣的实力损失太大,以至于到以后震慑不住蓝玉等人? “那边如今有多少乱七八糟的部落?” 他问道。 “那多了,胡里改,斡朵怜,桃温部,再向北还有兀狄哈,苦兀等等,总之乱七八糟。” 所以哪个才是我大清的老祖宗呢? “都在什么位置?” “我哪知道那么多,就连这些部落,也还是那些那些蒙古人告诉我的,这些都是在哈剌温山以东,那些冰天雪地的山林中游牧渔猎的,过去胡元对他们也不怎么管,就是设立些官职而已。如今胡元被咱们打得就剩一口气了,这些都已经没了管束,互相之间也在抢掠,也有跑来向咱们乞求庇护的,也有些对咱们还不怎么清楚,甚至向李成桂称臣的。 不过咱们此行应该并无多大战事,这些乱七八糟与其说是部落,还不如说是群野人。 过得也与野人无异。 茹毛饮血。 咱们去给他们庇护,他们该感恩戴德才对。” 张辅说道。 “感恩戴德,当年五胡时候那些胡人内迁之初,想来也是感恩戴德,但回头你弱了就该亮刀子了。 对这些人就得能杀则杀。 就算不能杀,也得打散了他们部落,让他们的名字彻底消失。” 杨丰说道。 “那就难办了,杀他们容易,难的是找到他们,按着那些蒙古人所说,那片冰天雪地的山林,几乎就是无边无际的,这些部落隐藏在里面,几百里都未必能见着一个,而且山林里就不缺野兽,他们世代住在里面,真要是躲着不出来,恐怕再过十年,咱们也清剿不完。” 张辅说道。 杨丰突然明白了。 所以朱棣需要一直清剿下去。 朱元璋把蓝玉扔到广西练兵,把朱棣扔到辽东剿匪,事实上都等于远离了政治中心,削弱了他们的影响力,但却又保留着他们,这样他在朝中可以给他那个皇太孙选一套稳妥的大臣班子。估计接下来晋王这些人也得被扔出去,所有这些危险分子都扔出去,他那边把一切都准备好,等哪天驾崩,朱允熥继位,有他选的大臣班子,可以迅速稳定住全国。 这些危险分子就很难有机会了,而且如果有谁想造反,那其他就会介入。 朱棣想南下夺位? 蓝玉的大军正好北上勤王。 蓝玉想做权臣? 朱棣,晋王这些手握重兵的藩王可不答应。 朝中其他大臣想架空皇帝? 这里面哪一个都不答应。 最终他可以用一个文官政府,来辅佐他的孙子,顺顺利利做太平天子。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那边那个小美女一直在看我们,她是你什么人,看着倒是可人?” 杨丰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看着他们的小美女说道。 后者明眸皓齿,看起来很诱人,穿着也很华贵,不过是骑马来的,马鞍旁居然还有弓,但不是射箭的弓,而是弹弓,和弓箭的弓差不多,只不过弓弦上是射弹丸的兜子,打的是泥丸,但哪怕是这东西在元朝也是受管制的,不得不说蒙古人对汉人的武器管制是绝对严密,虽然一样没什么卵用。 “那是我妹妹!” 张辅很警惕的看着他。 “你居然还有妹妹?” 杨丰瞪大眼睛一脸明显的企图很惊喜的说道。 第四十九章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你可以教我怎么用这个吗?” 杨丰摆出一副自认为很阳光的笑容,悄然出现在了张辅的妹妹身旁。 而且手里还拿着人家的弹弓。 后者朝他嫣然一笑,很爽快的从他手中拿过弹弓,再看了他一眼,杨丰赶紧继续表演他的笑容,张小姐再次嫣然一笑,又从腰间口袋里拿出一个晒干的泥制弹丸,让放在弓弦正中的兜子里,拉开弓向远处瞄准。 “看好了!” 她说道。 杨丰赶紧点头。 下一刻她手中弹弓突然向下。 紧接着右手弓弦松开,握着弓身的左手向外一甩。 那弹丸瞬间打在杨丰手中突然多出的头盔上,虽然这种特制的泥丸其实硬度并不低,但还是在头盔上撞的粉碎,然后变成无数细小的碎屑飞射。 “懂了,射出的同时要一抖,要不然容易打着自己。” 杨丰很认真的说道。 偷袭失败的张小姐愤然哼了一声,昂着头抬脚跺在他脚面上,然后本能的狠狠碾了一下,但紧接着眉头紧皱,一副想哭的模样…… “我在上面挑了块石子。” 杨丰很诚恳的说道。 这的确很令人发指,要知道虽然她骑马,但像这种豪门千金,就算是骑马也无非穿个小皮靴…… 啊,朱元璋不准穿皮靴。 不过她脚上的确穿着一双小皮靴,很显然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不会有人跟她個小姑娘计较,但无论如何这时候的鞋底最多也就是层皮,然后正跺在他靴头的石子上,再用力一碾,这一下子脚后跟可是很酸爽。 依然不甘心的张小姐咬着牙,右臂用尽全力猛然肘击他胸口,然后疼得终于哭了。 “我胸前有块东西叫防弹插板,很硬的,这个我真不是故意的,自从来到你们这里,我一直需要保持警惕,不要看你哥哥和我聊的很开心,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你们皇帝有没有给他密旨,找个机会背后给我一箭。我和你们皇帝之间的互信是很脆弱的,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要和你哥哥这样的人在一起,我都要做好充足的防御,包括身上的防弹衣,甚至还得带着武器。 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暂时忍耐!” 杨丰在她身旁感慨着。 他说的可是真心话,他和朱元璋之间的互信是很脆弱的。 他真不知道皇帝陛下哪天突然一狠心,干脆把他这个祸害掐死,所以他现在依然要时刻保持警惕。 张小姐这时候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哪有心情听他的废话解释,捂着自己那都快麻木的右肘,瘸着一只脚哭着走向前方,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话说这是不是朱棣的那个贵妇呢? 不过看年龄应该差不多,原本历史上张贵妃是永乐七年封的,但这个没法作为年龄参考依据,毕竟她肯定早就跟着朱棣了。 他们俩的互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时候张辅还在和那些文官武将一起研究那些弗朗机呢,尤其是那些武将,在这里驻守的都是经常深入草原的,自然很清楚这样一种轻便的速射火炮价值。过去他们对残元就已经是绝对优势,事实上这些年明军每次深入草原的战斗,结果都是大获全胜,加上这些火炮,那就更是可以说碾压了。 杨丰不无感慨的看着周围,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军户。 不过这座城市真没有多少人口,洪武八年时候的人口统计,民籍七万,军籍七万,正好一样,实际上军籍还多一千,他的人口统计可不是丁,洪武朝统计的都是男女老幼,他的黄册上一家男女老幼,土地,房产全都有,甚至几家凑一起都有地图配上,一图就是一个最基本的单位。 所以这个数字就是实际的人口,而且也很难有隐瞒的人口,毕竟这不是明朝后期地方士绅为所欲为的时候。 在这之后就算有了十几年的增长,也不会增加太多的,最大的增长估计也就是朱棣的三护卫,但实际上是增加一个卫,因为有两个护卫是原本北平都指挥使司所辖改编。 所以现在最多也就是二十来万人。 人口格局应该还是原来一半军一半民,这就是一座纯粹的边防要塞。 而且这些并不是全都住在北平城,因为民籍是大兴和宛平两县,军籍也有大量在周围军屯。 真正住在城里的,最多也就是十几万人而已。 “伱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终于发现他妹妹在哭的张辅,走到杨丰面前语气不善的说道。 “天地良心,我就是问她怎么用弹弓,她也就是教我怎么用弹弓,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调戏妇女之人,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杨丰一脸无辜的说道。 “就这些?” “不然怎样,你想怎么,我对她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你要是这样怀疑那我可以承认,说,你要我承认什么?” “呃,张某并非此意,只是过来问问。” 张辅赶紧说道。 的确,这个混蛋就是真做了什么,也不能让他承认啊! 他妹妹可是还未出嫁,真要是被当做谣言传开,那还怎么嫁人,不过他对杨丰还是有一定信任的,毕竟这个家伙拒绝周德兴那一堆美少女的事,在京城早就已经传开。而且身边还有个小丫鬟,居然在京城那么多天都没下手,这个可是那些锦衣卫在一边看着的,那小丫鬟摆明了就是可以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在他居然始终没下手。 所以杨大使不是那好色之人,这一点在京城也已经尽人皆知,既然如此就全当自己误会了。 误会不误会的都误会! “我怎么看周围这些军户们士气不佳啊!” 杨丰说道。 这里的军户精神明显比京城那些萎靡,不过肯定不是因为吃不饱,从脸色看营养水平是足够,但就是感觉气氛不如京城那边,或者也可以说脸上有笑容的比例要低一些,不像在京城,出去转一圈都是欢声笑语,在这里气氛明显让人感觉出几分压抑。 “北平军户都是南方人,从江南花团锦簇之地,亩产几石之处,被派到这北方苦寒之地,辛辛苦苦一年亩产一石算好年景,且以后世世代代都得在这里,再想想当年一般为陛下打江山,却依旧在江南享福的,你觉得有谁笑的出?” “呃,这里也不算很苦?” “是不算很苦,与开平,大宁比的确不算苦,可你别忘了,他们都是祖祖辈辈生于江南,这里过些日子就天寒地冻,狂风暴雪了,那些留在南方的,却已经在看着冬麦等来年丰收了。” “但为国戍边也是没法子。” “的确没法子,故此都依旧留在此处,可你也不能指望他们都笑啊,他们明明笑不出了,你非要他们笑吗?” 张辅说道。 所以这就可以理解北平各军那么支持朱棣了。 他们哪是支持朱棣,明明是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回江南老家快活,然而他们的确如愿以偿,但结果却是朱棣迁都了,又不得不跟着皇帝回来,好在皇帝在这里的确不用担心匮乏,但直到土木堡时候,京城的勋贵们第一反应,也是赶紧他玛走人回南京,不在这地方受苦了。 “你们大王身边,有没有一个叫郑和的?也可能叫马和。” 杨丰岔开这个话题说道。 郑和的赐姓时间后来都是猜,实际上什么时候并没明确的记载,事实上这种太监通常都不会使用本姓的,进宫就改姓是标准做法,主要是他们进宫就等于被开除原本家族的族谱了,理论上和原本家族割断联系了,至于后来发迹了,那时候家族需要拍他马屁了,当然可以改回去光宗耀祖。 比如九千岁进宫就改姓李,发迹了就改回魏。 事实上很多就算发迹了,也只是活着时候光宗耀祖,死了照样还是进不了祖坟的。 所以太监都喜欢给寺庙之类施舍钱财。 因为他们死了之后,这些寺庙都会给他们处理后事,甚至还会在以后保护他的坟。 “马和?” 张辅的目光搜寻…… “马和去哪里了?” 他问一名王府属官。 “马长随奉王妃之命,去卢沟桥迎接含山公主一行,想来已经快到了。” 后者说道。 “呃?” 杨丰的目光立刻转向卢沟桥方向。 因为这时候那里已经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他赶紧拿出望远镜,对着那里望去,然后他视野中出现了他那辆专用的马车,只不过这时候马车上坐着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而且拿着同样的望远镜,正在对着这边看。紧接着她就放下了望远镜,然后在马车上站起来,兴奋的朝这边挥手,而她旁边是一个骑马的年轻男子,明显诧异的看着她。 “走,去迎接公主。” 张辅说道。 而此前那些还在围观弗朗机的官员武将们,也纷纷上马前往不远处的接官亭,迎接他们的含山公主…… 虽然他们的公主殿下正站在马车上像一只兴奋的兔子。 第五十章 欢迎来到东北,我的小公主,这是你向往的地方 一个月后。 风雪交加的大凌河浮桥上。 经过了漫长旅途,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杨丰,裹着一件皮袍用忧郁的目光看着对岸。 公主殿下到达北平后,他就重新回到了队伍,然后仅仅在北平休息两天他们就启程继续前行…… 朱棣这时候还在路上。 他从京城骑马赶回需要的时间,远超过乘船走海路的张辅。 后者出崇明之后就赶上秋季最后的一段南风天,然后一路顺风仅仅十来天就到直沽,但朱棣需要一个月才能骑马以长途行军的速度回北平。 当然,如果张辅不是遇上顺风,那他甚至有可能需要几个月,海上运粮此前曾经有过算错了日期,也可能是冷空气提前南下,结果被堵在半路一直到第二年才到达的事情,这也是后来海运变运河的重要原因,毕竟运河就算没有风也有纤夫来拉纤,不至于耽误京城的王公贵族们吃饭。 和完全看天的海运相比,虽然速度慢但胜在稳定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切要为京城的王公贵族们服务。 所以杨丰一行就需要先行一步,按照他们原本的任务到广宁,而朱棣会在返回北平后,挑选部下至少三千精锐骑兵,而且还得训练那些弗朗机炮手,然后再前往辽阳,接下来辽东各军包括辽王所部就由他指挥了。 真正等到他的大军到辽阳,差不多也得明年年初了。 这种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是要提前做好充足准备,包括接下来辽东都司所部也得准备好一切所需。 但这些就与杨丰无关了,实际上朱元璋让他做向导也就是個名义,他的确带着定位地图,可他也不能指望这时候环境和现代一样,道路没有,河流还不一定什么走向,现代平原可能这时候是密林。比如辽河下游,现代一片空旷,但这时候应该是广袤森林,而且还有个专用名称长林子,整个辽河下游全是,跟着他的导航走,恐怕早晚掉沟里。 朱棣那里不缺向导,他手下护卫里面还有个指挥就是元朝大将,人家对辽东以北情况比他清楚。 朱元璋真正的目的现在还猜不出。 但杨丰不需要管这些,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跟着小公主到广宁,然后享受辽王朱植的热情款待。 藩王啊! 大明朝最有钱的人。 随随便便拎出一个都是富可敌国啊! 所以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锦衣玉食,美女如云的美好生活。 然而…… “这他玛就是你们的王府?” 他指着对岸那片风雪中的白色,用几乎是咆哮的语气喊道。 王府? 哪有什么王府啊,他眼前是一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巨大军营,然后军营里面无数帐篷拥挤,在那些帐篷中间,倒是的确有一个很大的,恍如旺仔小馒头里面冒出个山东大饽饽。但很大那也是帐篷,而且还可以看着帐篷外面很多小孩在奔跑打闹,还有女人在雪中用木头搭起的架子,在挂着铁锅煮饭,也有可能是在烧水,毕竟这时候凿冰取水还不如化雪,她们身上裹着破棉袄,冻得满脸通红,大雪中不时抖落满身积雪。 这哪是什么王府啊,完全就是个难民营,再配上那些小孩的哭声就更像了。 “到了吗,终于到了,可冻死我了,我要找个最暖和的房间烤火!” 穿着孝服的小公主说着急不可耐的从她的轿子里探出头,然后看着眼前这座难民营也瞬间傻眼了。 “公主,您的目的地到了,喜欢哪个帐篷,自己挑!” 杨丰说道。 小公主傻了一样看着面前这无边无际的帐篷,因为大雪覆盖看不明显,恍如无数隐约的坟头。 “我要回家!” 她欲哭无泪的说道。 “公主莫慌,这帐篷我也住过,里面还是颇为暖和。” 一身皮裘看起来像滚滚的张小姐,赶紧催马上前低声安慰她。 至于张小姐为什么也跟着,那当然是小公主看她投缘了,毕竟公主殿下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到北平后难得遇上个能做闺蜜的,自然舍不得就那么匆忙分开,这样她嫂子燕王妃也就答应了。 反正也就是来走一趟,等开春就回去了。 至于为什么投缘…… 这个,其实她俩在北平总共就见了两次,但缘分这种事情很难说的。 反正杨大使跑到公主那里聊了一会之后,她就忽然觉得自己和张小姐很投缘了。 当然,从那以后小公主的身上,也多了几样小零碎。 “公主,这也是没法子,毕竟王府还在修建当中,陛下有旨,辽王殿下及所部暂驻大凌河畔,等王府修好就可以入住了,不过如今天寒地冻,经常停工,想来修好也得明年夏天,此时连大王也都一同住帐篷。 这也是陛下旨意。” 迎接他们的王府长史说道。 “难道就不能去锦州城居住,无非那几十里路而已,我看那锦州城里也不缺地方。” 杨丰说道。 “大使,辽王已然就藩广宁,若无圣旨不得擅离封地,锦州虽有可住处,但并非大王封地,这大凌河就是界线,若无旨意辽王不得踏过大凌河一步,故此就算不远就是锦州城,没有陛下的旨意也不能去。哪怕是在广宁境内住帐篷,也必须在广宁境内,且大王就藩广宁,是为镇守边塞,既然是镇守边塞,带兵出征也是少不了的,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如何还能带兵? 这也是陛下要磨练辽王。 若非如此,那广宁卫城一样也有住处。 倒是公主并无限制,咱们先见了辽王再回锦州,等雪停再来宣读圣旨,颁赐冬衣及钞。” 谢贵说道。 这个情况的确也没法召集各军宣读圣旨。 “如果此时敌军突然杀过来,他也不能擅自过大凌河?” “对,就算此时敌军突然杀来,辽王也只能带着所部迎战,在没接到令他退过大凌河的圣旨前,只要越过这条线就是弃藩。 死罪。” “那广宁的地方官员,主持军务的守将呢?” “陷藩,死罪,所有人都是死罪,株连三族。” 谢贵说道。 所以朱元璋这招的确狠啊! 藩王没有圣旨不得离开封地,哪怕被敌人围攻也得死守封地,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的封地,周围的驻军,地方官,如果藩王不撤走,一样也必须死战,否则陷藩一样也是死罪,所以只要藩王不走,那就是死,也得跟着一起,否则逃跑就是杀全家。 一个藩王就是一个钉子,把整个军政系统钉死在防区。 哪怕敌人强大,的确打不过,只要朱元璋不让撤,就必须一起战死,但朱元璋在南京,从这里加急的奏报,往返也得半月,所以无论他准不准撤,这半个月的死守也是必须的。但实际上以那些游牧骑兵的攻城能力,还有周围其他防区驻军的反应速度,半月只要死守不退,基本上也就已经撑过去了,不过这个制度确实有效。 所以张献忠杀楚王全家后,杨嗣昌也就只能自杀了。 陷藩啊! 他不自杀,他那些政敌也得以这个罪名弄死他。 这个制度可以说让边塞所有人,都事实上处于背水一战的处境,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行,只要没有圣旨就必须死守。 “走,欢迎来到东北,我的小公主,这是你一路盼望的地方。” 杨丰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着依旧欲哭无泪的小公主说道。 然后一阵狂风卷着雪花,瞬间灌进了轿子。 而就在同时,对面那片风雪中大批骑兵的身影出现,其中一个同样穿着孝服的少年…… 只能是少年,毕竟这时候朱植也就是个高一。 “把自己儿子扔到这种地方,你们皇帝陛下的确很有魄力,我数了数也就是蜀王楚王那些人,得到了好封地,这北方几个都没什么好地方,哪怕燕王晋王也只能说凑合。” 杨丰感慨着。 “大使觉得蜀王不算边塞?成都向西不出两百里,就已经是西藩游牧,大使难道以为西藩称臣纳贡,就再也没有窥川之心?” 谢贵说道。 “但楚王总不能算?” “楚王封地原本是何人所据?大使难道以为这种地方用不着镇压?武昌南边山林之中,还有不少陈友谅旧部,不愿臣服大明,至今躲藏其中,朝廷无法进去清剿,还有,楚王去年才征讨西蛮,湘西各处依旧蠢蠢欲动。大明一统天下才不过二十年,无论哪一个藩王封地,都不是让他们去享福,就算周鲁等王身居中原腹地,那也是要给北方诸王总管军需,诸王或北或南,或为前锋或为支援,就如手足般护住腹心,以保大明江山万年。” “没有什么万年的江山,帝国总会灭亡的,无一例外。” 杨丰说道。 然后那些骑兵也到了桥头,那少年匆忙下马,快步走过来,而小公主的轿子落下,她快乐的冲出,尖叫着扑向她亲哥哥…… 的确是亲哥哥, 其他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哪有什么真正兄妹感情。 第五十一章 杨大使来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兄妹相见的场面,就与杨丰无关了。 他主要是面对朱植后面的人。 “大使,老朽可是望眼欲穿啊!” 后者说道。 这是武定侯郭英。 朱植的老丈人,他负责给朱植修建王府。 “武定侯,您这话说的杨某简直惶恐。” 杨丰笑着说道。 “大使,陛下早有旨意,大使有化腐朽为神奇,使蛮荒为沃土之能,大王封地皆苦寒之地,就得靠着大使施展神技了。” 郭英说道。 看着不像是纯粹的客气,更像朱元璋真吹嘘了一下杨丰。 所以…… 朱元璋其实是要他来搞开发? 不过这也有可能,毕竟对于朱元璋来说,现在最头疼的应该就是这些地方军户的稳定问题…… 他这时候也有军户逃亡。 尤其是辽东辽西这些军户,从洪武朝到永乐朝,逃亡一直没断,说到底这地方就是这自然条件,对于绝大多数都是南方籍的军户来说,让他们来这里无异于受苦。在老家一亩地几石,在这里几斗,在老家冬天一件棉衣足够,在这里冬天出门裹得再多也有可能冻死,他们为朱家江山早就已经出过力,现在却把他们扔到这种地方当然不能忍。 国家? 这是朱家江山,又不是他们的。 也就是现在朱元璋能够通过海运不断为辽东送粮食,也不断给他们各种赏赐,所以逃亡只是零星的。 到后来能跑的全跑了。 比如开原卫最后居然很大一部分都换成了内附的女真。 然后马林还在抵抗野猪皮,城内这些女真就开门了。 朱元璋真得想办法让军户们喜欢这地方。 “大王封地多少?” 杨丰说道。 “大使,您往北望,放眼这些全是荒野,在这里是有本事开多少荒算多少。 没人争。 整个广宁如今也就一个广宁卫而已。 正兵五十亩,余丁二十五亩,此外尽着开荒,永不起科。 但在这广宁地没什么用。 广宁卫最好的田,亩产也就一石而已,实则绝大多数都是几斗,以平均而言也就五斗,这种人烟稀少且苦寒之地,多少亩也就是一说,广宁卫早就不管多少亩,就是一正军交一份粮,余丁半份。 不论多少地都是这些。 大王封地多少也都只是一说,实则全是荒野。 就是来开荒的。 陛下都未曾给大王定田亩数额。” 郭英说道。 这时候辽王也完成兄妹相见,一个高一带着一個初二,两人上前与谢贵等人见礼,不过这个辽王倒是很谦恭,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懂事,也可能与在老朱儿子里面地位低有关…… 地位高就不至于封到这种地方了。 这就是老朱扔过来当炮灰的。 在谢贵解释了藩王的作用后,杨丰已经很确定,辽王和他妹妹一样明显就属于那种赠品。 “大使,小王的确早就盼着大使能早日到来,陛下旨意,要小王与大使多多亲近,多求教于大使,小王封地情形,大使如今也看到了,护卫军士到此都有怨言。此前武定侯督工修建王府,催的紧了些,已然有军士逃亡,被陛下申饬,不得不停工,小王正愁着明年该如何度过。陛下还赐了两千多匹战马,也还得饲养,如今小王那点俸禄早就填了进去,纵然如此还远远不够。 就盼着大使能一展神技,使我这一万多口能撑过冬季。” 朱植哭穷。 当然,肯定夸大了。 不过也不完全是夸大,毕竟他们现在就是这个处境。 关键在于现在的辽东,真的养不活他们,目前辽东全是军户,辽东都指挥使司所辖,二十五卫两州,包括锦州这些也是卫城,辽东土地亩产就那么点,全靠朱元璋海运粮食才能保证这里的军户吃饱饭。 哪有多余的供养辽王。 所以他们一样也还是得靠海运,但作为一支新来的,而且还不是辽东都司系统的,那要说一点匮乏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就是现代这种情况,也难免有个调度不及时。 更何况这时候。 所以忍饥挨饿者有之,缺医少药者有之,受冻者有之。 都少不了。 “既然大王这么说了,我与公主也是老交情,再不帮也不够朋友,大王挑选几百精锐骑兵给我用用,我带着他们去给大王弄些过冬的补贴,不过要多带马匹,而且这些骑兵也说不定有没有损失,要是大王担心这个那就算了。” 杨丰说道。 这对他也很有好处。 装逼的机会啊!正好让他在辽东这些军户们心中,先打造出自己的金身。 “用,用,大使尽管用,他们都是小王护卫,为小王尽职乃是其职责。” 朱植赶紧一脸惊喜的说道。 紧接着他朝后面喊了一声,一名护卫将领立刻掉头离开,等他们一行进入大营,到了朱植的大帐时候,五百骑兵也迅速集结,而且还都带着副马。朱元璋给朱植的这个护卫,主力其实就是骑兵,不过是在山东一带集结起来的,估计是从山东河南那些卫所抽调骑兵组成,目前他就是这一个中护卫。原本历史上他还有左右两个护卫,但那是洪武末年才编成,包括宁王目前也是一个护卫,这支骑兵的作用很大,后来还由宋晟率领北上清剿女真。 正好也休息够了的杨丰立刻出去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觉得这个比骑马更有气势。 至于马车的速度,通过能力完全不重要。 两匹马不行就四匹! 力大砖飞。 只要马力大,一切都不是问题。 “走!” 杨丰站在马车上,左手挽着缰绳右手向后很有气势的一招,紧接着催动马车,已经跟他配合很默契的四匹马立刻向前,拖着这辆本来就不大的马车,车轮碾过积雪的军营。 周围那些老弱妇孺全都跑出来看着据说能给她们带来好日子的杨大使…… “都洗干净锅等着,等我回来带你们吃肉,杨某来了,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杨某来了,这辽东的天就青了!” 杨丰很招摇的喊道。 然后那些老弱妇孺一片欢呼,而他的马车疾驰向前。 朱植看了看他老丈人,他老丈人点了点头,他随即上马,带着他的骑兵跟随,谢贵看了看戴贵,后者也赶紧上马跟随,就这样以杨丰的马车为前锋,数百骑兵在积雪中冲出军营向北狂奔。 很快他们进入辽河西岸广袤的荒原和密林…… “戴将军,看你的了!” 杨丰对戴贵说道。 后者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那些骑兵迅速分开,冲向附近密林,他们要进行围猎。 但又不是传统的围猎。 在戴贵指挥下,那些骑兵迅速分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弧线,在这片荒原上开始惊动那些野兽,甚至还有人拿出这个时代的手雷,直接在密林中扔出。他们的吼声,爆炸声,号角声将各种野兽驱赶出来,在雪地上惊恐的奔跑着,而停下了马车的杨丰拿出自己的步枪,装上光瞄。 “大王,上来用这个看,找到了跟我说一声。” 然后他拿着望远镜对朱植说道。 紧接着他瞄准两百米外一头鹿扣动扳机。 后者应声倒下。 拿着望远镜的朱植在旁边用简直可以说膜拜的目光看着。 的确是膜拜啊! 毕竟他也就是高一而已。 接下来站在马车上的杨丰就那么立姿射击,开始收割猎物,手中步枪一里内精准射杀。 一枪一个。 那形象俨然世外高人。 主要是朱元璋已经预先给杨丰吹了一波。 朱元璋是为了糊弄那些军户,告诉他们有个虽然他们也不理解,但的确很有本事的人,会到辽东来帮他们,然后他们就能过好日子,至于朱植和那些军户,当然不懂什么是穿越者,他们就自动理解为世外高人。 而现在,杨丰完美符合他们预期中的形象。 那傲立战车之上的形象铭刻所有人的记忆。 伴随着杨丰手中步枪的扳机一次次扣动,那些在雪后的荒原上本来就很显眼的各种鹿,羊,甚至还有野猪和狼,全都在他的枪下毙命,然后被赶到的骑兵捡起装到马背上。这些可都是肉啊,虽然他们的确也经常出来围猎,但可没有这样的效率,毕竟这一带野兽虽然有,但对于弓箭的射程来说,密度远远不够。 他们怎么可能有杨丰手中步枪的覆盖范围。 甚至一只老虎都被惊动,冲出密林在雪地上咆哮着。 还试图反抗。 它对着一名骑兵就扑过去。 下一刻杨丰手中枪响,子弹正中它脑袋,已经扑到半截的猛虎砸在积雪,那骑兵惊愕的看着自己马前抽搐的死尸。 “大王,找个驾车的!” 杨丰说道。 朱植立刻清醒过来,急忙叫过一名军官,后者上车驾驶马车向前。 而戴贵带领的骑兵,也继续冲向那些密林,将里面隐藏的野兽驱赶出来,然后逼到旷野上,让杨丰轻松点名,而他们跟着收尸。这支狩猎的队伍不断向前扫荡,而那些士兵的副马上,各种猎物的死尸也越来越多,很快就已经挂满了马背…… 第五十二章 我真的很有力量啊! 当杨丰和朱植带着数以千计的猎物回到大营时候,那些军户们立刻陷入狂欢中,当他们知道这些猎物绝大多数都是杨丰一个人猎杀,就更是恍如膜拜神灵了。 大帐内一片欢宴。 “大王,这只是个见面礼,接下来按照我说的,保证你这辽藩过的不输江南。” 杨丰说道。 “小王一切听从大使!” 朱植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这个年龄很容易陷入追星的狂热。 现在杨丰就是他的偶像。 “不过我先得知道一点,大王的封地是否包括海上?” 杨丰问道。 “大使,煮盐是万万不可。” 郭英立刻提醒他。 “咱们用不着那個,再说这里也不适合,但海里又不只是盐,若大王封地并不受限陆地,那就下海捕鱼好了,正好大王所部都是私属,大王可随意调动,那就抽调部分余丁,编成渔业队。我这里有拖网捕鱼之法,另外有新式蜈蚣船,以蜈蚣船配上拖网捕鱼,辽东湾广袤渔场,足够使大王再无匮乏,且捕到的鱼吃不完,我还有新式罐头制作法,就像公主吃的那种。” 杨丰指着小公主。 后者忍受不了那些野味的粗犷烹饪。 当然,也不能指望这里有御厨。 所以对她来说,还是杨丰的红烧牛肉更可口。 倒是张小姐毫无压力。 正拿着小刀在割一块应该是烤的冒油的鹿肉。 她家其实是元臣,张玉家应该是过去的汉军世侯,他在元朝的官就已经不小,甚至跟着元顺帝逃亡,直到洪武十八年才投降的,所以她风格才明显带着野性…… 她这年龄说不定还是在草原的帐篷里出生的呢! 所以她才安慰小公主帐篷也能住。 她真住过多年啊! “这包如何做?” 郭英疑惑地说道。 “这包做不了,还有另一种,但成本高,倒是能耐久,就是薄铁皮然后镀上一层锡,如何做我也懂,但大王没这必要,倒是朝廷可以,因为这种罐头放几十年都行。 至于大王这里,直接用普通的粗瓷罐子就行,自己烧制。 然后售卖到辽东各军。 鱼肉也是肉,更何况海中还有鲸类,海豹,尤其是辽东湾,乃是海豹聚集之地,这些都是肥油,可比吃米更好,不过大王也需要一些加工所需的盐,糖,香料。所以这是生意,大王购买这些,捕鱼加工成罐头,然后卖给辽东各军,辽东各军也就不用再全靠海运的粮食。 至于烧制瓷罐需要的木柴,这些大王封地上有的是。” 杨丰说道。 解决辽东粮食不足的问题,就是得向海洋要吃的,而向海洋要吃的就得配上拖网渔船才行。 机器船的确没有。 可几十人一起划桨的排浆船很容易啊! 一艘艘拖网蜈蚣船,在这时候渔业资源充足的辽东湾,把一船船海鱼捞出来,送到岸边罐头工厂,加工成罐头以供应军需,足够彻底解决辽东军粮不足的问题,只要这个问题解决了,那辽东军户也就看到希望了,否则他们真撑不住。 广宁其实是好地方。 至少在辽东都指挥使司辖区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之一了。 北边还有开原呢! 而明军目前最远的军屯,应该在开原北边的昌图。 那里有一个驻军的城堡。 朱元璋为了给开原卫的军户提供足够补给,都已经开辟了沿辽河逆流而上的航路,把粮食运到开原西边的老米湾,他为了维持这种农耕极限的驻军可以说也做到了极限。 “那一切就全靠大使,事成之后小王当竭尽所能以谢!” 朱植说道。 “杨某非大明之民,于大明并无寸土所求,就是要个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财物之类也是够用就行,大王就不用费心了,杨某帮大王也是觉着大王投缘,并非为了向大王要什么。” “大使倒是洒脱豪迈,不过大使既然身在大明,总也需要些什么。” 郭英微笑着说道。 他又不是朱植。 什么不要? 的才是最贵的啊! 杨丰什么不要,那才是让人不安的呢! “武定侯,您就是想给杨某什么,也得先过了贵国皇帝,他的圣旨可依然有效。” 杨丰说道。 “可圣旨也没说不准大使在我大明娶妻生子啊!” 郭英说完目光落在张小姐身上。 “杨大使,老朽与张玉也算有几分交情。” 他微笑着说。 “呃,杨某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如此老朽就不多事了,不过老朽还是要向张玉提一下,不然他这女儿可是已经到了出嫁年纪,大使也不想他先许了别人?” “那倒是有劳武定侯了。” 杨丰说道。 然后两人同时一笑。 可怜那边还在吃鹿肉的张小姐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落入魔爪。 “如今为辽东边患的是何人?” 杨丰问道。 “残元此前是阿扎失礼,他带着朵颜三卫先降后叛,年初被周兴率军击破,之后远遁草原,一些受不了苦的又重新回来归顺,都在大宁以北游牧,故此辽西暂无边患。倒是女真西阳哈此前归顺后叛,如今在开原以北据黑松林,时或寇掠,燕王此番讨伐女真,当以此为首要。” 郭英说道。 “这些为何都是先降后叛,难道他们还看不清形势,不知道大明兵锋所向,早已经不是他们能抵挡?” “这个,其实都是觉着大明法度太过森严。” “懂了。” 杨丰点了点头。 的确,大明法度森严,要这些游牧民忍受的确很有难度。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 “何事?” 郭英脸色一沉喝道。 紧接着一名军官匆忙走了进来。 “禀大王,燕山中护卫指挥使阿鲁帖木儿,奉燕王之命前来。” 他行礼说道。 “燕山中护卫指挥使是蒙古人?” 杨丰问道。 “阿鲁帖木儿,北元知枢密院,与太尉乃儿不花一同归降,都在燕王部下,阿鲁帖木儿为燕山中护卫指挥使。” 郭英说道。 “我出去看看!” 杨丰说完站起身走向外面。 郭英和谢贵互相看了看,两个老家伙心有灵犀般起身,也跟着杨丰走了出去,朱植疑惑的起身跟随,虽然他是用不着迎接的,事实上郭英官职就比阿鲁帖木儿高,谢贵虽然是以锦衣卫指挥佥事身份护送,但回去就升都指挥佥事。 他们就这样走出帐篷,前面一队骑兵狂奔而来。 都是皮袍。 为首一个矮粗的中年人。 他没有减速,而是直冲而来…… “大王,我想做个小小的试验!” 杨丰突然回头对朱植说道。 紧接着他在后面一片疑惑地目光中走向前方。 正在狂奔而来的阿鲁帖木儿依然没有减速,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走向自己的杨丰,他身份特殊,是朱棣的护卫指挥使,职位比张玉还高,所以就算略微有些失礼,朱植这边也不好对他做什么。 毕竟朱棣出兵是帮朱植。 杨丰就这样走到朱植等人前方三十米左右,然后站在那里看着。 狂奔的战马直冲而来。 杨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对着马背上的阿鲁帖木儿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后者看距离差不多,突然向右一调马头,那匹马紧接着到了杨丰的左侧,不过因为距离太近,在它冲过的同时,还是会把杨丰带倒,甚至这样的速度都会把一些胆小的步兵直接吓倒。 然而…… 在这军营里面,他再快也就是个三十几公里时速,也就比个电动自行车快点,这样的速度对杨丰来说还叫速度? 就在马头掠过身旁的瞬间,他骤然大吼一声,拧身右拳以极快速度轰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拳头,带着明显的拳风狠狠轰在马头侧后,巨大的力量让马头狠狠甩向另一边,然后这匹战马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前跪倒,将马背上的阿鲁帖木儿直接抛出,后者惊叫着跌落积雪。 然后那匹战马躺在那里,四蹄抽搐着,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脑袋终究无力的跌落。 “我果然没有猜错,我真的很有力量啊!” 杨丰在那里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帐篷门口小公主和张小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抬起头…… “看什么看,我是正当防卫,对了,我还有铁券呢!” 他沉着脸很嚣张的喝道。 后面阿鲁帖木儿那些部下愤然拔刀。 “都住手,大王面前,岂可无礼!” 阿鲁帖木儿在地上喊道。 然后他趴在那里缓了一下,谢贵赶紧走过去扶起他,阿鲁帖木儿这才强撑着站起来。 不过其实也没多大点事。 这时候是冬天,他又是雪中长途行军,身上裹着很厚的皮袍,里面还有同样很厚的棉衣,连头上都是皮帽包裹,摔在雪地上也就是内脏受点震动,不过能如此迅速站起,也的确是很壮实,他在谢贵搀扶下走到朱植面前,随即向后者行礼,朱植赶紧快步上前,很礼贤下士的扶住他。 “指挥使无需多礼,杨大使身份特殊,有铁券护身,指挥使见谅。” 朱植说道。 所以这意思就是…… 你咽下这口气,我也管不了他。 第五十三章 汉人太可怕了 阿鲁帖木儿忍着愤怒与恐惧,最终还是强颜欢笑的选择和杨丰把酒言欢。 不然怎样? 他就是个降虏。 再说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只是想在辽王面前装个逼,毕竟他过去也是元朝重臣,虽然不得不投降,但要说多么恭顺也是不可能的,就是想在这些汉人面前展现一下自己马背民族的骁勇。 然后没想到撞上个比他还骁勇的。 愿赌服输! 至于他突然冒着风雪赶来的原因很简单…… “冬季强攻?” 杨丰意外地说道。 朱元璋最新的圣旨已经到了北平。 这时候朱棣早就回到北平,而圣旨的内容很简单,腊月出兵,直捣黑松林,先把西阳哈解决。 “陛下想来是为出其不意,否则西阳哈一旦遁入山林,我军几乎就不可能找出他,他也知道这寒冬咱们不会出兵,他那边冰天雪地,可以说鸟兽绝迹,这個季节也无处可去,只能躲在黑松林烤火吃储备。咱们这个季节突袭,可保出其不意,一举将其所部全歼,不把他解决,咱们去努尔干城的道路无法打通,解决他之后方可造船顺流而下直抵努尔干城。” 郭英说道。 “黑松林是什么地方?” 杨丰说道。 “黑松林……” 郭英刚想说就被他阻止。 “根据现代考证,大致上是在哈尔滨的巴彦县,你们的正常进军路线应该是去开原,然后到吉林,这时候应该叫鸡林,在现代丰满一带有明朝时候的吉林造船厂,洪武二十八年春周兴,宋晟从那里造船突袭黑松林。 虽然攻破西阳哈的部落,但西阳哈本人已经带着主力提前逃走。 至于这个季节进军就看你们了。” 刘姐的声音响起。 “拿地图来!” 杨丰喊道。 郭英赶紧让人拿过地图。 “过程。” 他紧接着说道。 “中路嫩江,你们那时候叫脑温江。” “脑温江。” 杨丰说道。 郭英迅速给他标出脑温江。 “进军至少陵河口,那时候叫呼喇温戳芦口。” “不对呀,他们在吉林造船怎么去了嫩江,难道不是应该松花江?” “明军吉林水师此前已经在松花江和嫩江上作战,只不过冬天被冻在嫩江上,解冻之后自然向前,而且明军不是从南向北,而是从西向东,呼兰河还有一路,另外在依兰还有三万卫的一个指挥佥事。” …… 里面刘姐说,郭英对着他们的地图寻找,杨丰对着自己的卫星图同样寻找对应的路线,很快这个跨越六百年的联合指挥部就完成对原本历史上两年后这一战的路线复制。至于杨丰这个说话的东西,大家只能带着震惊和畏惧忽略了,反正他自己都不避讳什么,那也就不用管了,这个肯定是皇帝都知道的。 理解不了? 那就不用去理解了。 “周兴,宋晟为何不追击?” 郭英说道。 “刚刚开春,只有部分解冻,但向北依然封冻中,西阳哈所部都是习惯用爬犁,他们乘爬犁沿松花江北逃进入更北的山林隐藏,明军无法继续追击。” 刘姐说道。 “西阳哈很难打吗?” 杨丰突然问道。 “大使,在我大明面前,没有难打之敌,我大明扫荡残元至今,除了当年的确输给王保保一回,此后就再无败仗。西阳哈当年也归降大明,只不过后来又叛走,所部加起来也就几千人而已,倒是附近还有几个部落,但都是首鼠两端,我大明天兵过去,此辈惟有归顺。难的就是过去,毕竟向北几乎难见人烟,除了河流湖沼就是深山老林,故此只能依赖水路,但水路曲折,哪怕从吉林到黑松林,水路恐怕也得两千里。” 郭英说道。 “所以干嘛要那么麻烦,几千精锐骑兵,直线杀过去就行。 从吉林向北沿卡岔河走,到拉林河过河继续向北,我带路,咱们直插黑松林,无非几千骑兵的活,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 杨丰说道。 “呃,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你们皇帝就是让我做向导。” “好,老朽先禀报燕王,无论如何终究得他定夺,燕王如今在何处?” “按日程算已过山海关。” 阿鲁帖木儿赶紧说道。 他这时候已经完全懵了,看这些家伙仿佛看妖怪,毕竟杨丰的手腕上那东西会说话这也太恐怖,而且这个东西居然还知道这么多,那就更令人恐怖了。仿佛这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妖魔,话说这些汉人居然能役鬼神,难怪战无不胜,原本他还有些怒气难以平息,现在完全被震慑了。 “大王,请给燕王送加急,请燕王尽快赶来,大王集结两千精锐,备好一切所需,燕王一到就立刻合兵去辽阳,此战乃大王首战,能否震慑辽东,就看此战了,杨大使,老朽职责非此,需留在此地,大王就拜托杨大使了。” 郭英对杨丰拱手说道。 “行!” 杨丰很爽快地说道。 五天后。 朱棣率领的三千骑兵到达。 这三千乃是真正精锐,都是跟随他出击草原的。 至于那些弗朗机,就像杨丰给张辅提议的,小型的都已经装在了骆驼背上,大号的暂时还在后面,毕竟他们短时间内还不至于需要大号的弗朗机。 “让骆驼都趴下,首尾相连!” 杨丰说道。 张辅赶紧给士兵下令。 而朱棣,朱植,郭英,谢贵,张玉,阿鲁帖木儿,这些将领全都在那里看着,周围五千骑兵各自列阵,所有骑兵都是长矛,弓箭,各自习惯的短兵器,而且都是铁甲。只不过是冬天,所以铁甲里面都有皮毛内衬,另外都披着皮袍,甚至脸都被皮毛包裹着,还都涂抹防冻的油脂,他们严寒地区作战经验丰富。 实际上明军出击很多时候都是故意选择冬春衔接的时候。 原因很简单。 冬天牧民相对聚集。 毕竟到处积雪覆盖,除了几个越冬地点,也没法像夏秋季节一样赶走牛羊到处跑。 这样只要知道这些越冬地,就可以直接对其突袭。 但寒冬进军有些受不了严寒,而真正到春天却又散开了,就是三四月这种已经解冻,但牧草刚刚发芽的时间段最完美,捕鱼儿海之战,金山之战,都是三月出击。 但这次是腊月。 首尾相连的骆驼,立刻在雪后的荒原上列成驼墙。 这东西比马高,哪怕卧倒也足以形成一道明显的障碍,再加背上的木头架子和旋转炮架的小弗朗机,基本上就是一道简易城墙,那些士兵紧接着从驼背上抬下弹药箱,同时堵住骆驼的耳朵挡住它向外一侧的眼睛。然后他们将弗朗机的后部向下压,取出装填好的药筒迅速装入后面弹舱,紧接着炮手握着尾部的把手,开始瞄准前方作为靶子的羊群,以最快速度完成发射。 这种小型弗朗机后坐力很小,本来就漏气的东西。 在骆驼背上也就是推着猛然一晃而已,骆驼堵着耳朵声音也小,向外一侧眼睛堵着也看不到,所以最多叫了几声而已,丝毫没有受影响。 炮手以最快速度下压炮尾。 装填手以最快速度装填。 二十秒后,第二轮炮弹射出。 然后再次下压炮尾,再次完成装填,再次开火…… 每炮十个药筒。 在仅仅一分钟多点,就已经完成四轮射击。 “此物果然犀利,草原之上仓促遭遇,敌骑纵然来去如风,终究不敌我速射炮轰击。” 朱棣满意地看着被数十门弗朗机集火的羊群。 可怜的羊们尸横遍野。 “这还不够,等你们工部造出火绳枪,就可以训练真正的火器营,或者可以叫神机营,几千士兵一人一支火绳枪,从百步开始轮番开火,步兵从此不再惧怕骑兵。” 杨丰说道。 当然,这个需要纪律性。 而这个时代的明军,恰好又是纪律性最高的军队。 至于给他们什么战术…… 西班牙方阵其实就足够横扫世界了。 “就算工部真造出,也得先尽着亲军各卫,小王这里轮到还不知得何年何月。” 朱棣微笑着说道。 “或者大王可以向陛下申请,我在这里教工匠制造?” 杨丰说道。 “这个,就不必了。” 朱棣说道。 那就不关杨丰的事了。 这时候那些弗朗机的十个药筒全都已经打完。 没有进行第二轮。 这就是个演示,而且实战中小规模遭遇战,有十个预装的药筒就已经足够,大规模战役是另一回事,真要是大规模战役,也不可能上这种小弗朗机,步兵的大弗朗机才是真正用于大战的。 “杨大使,其实这东西也不难破,让士兵穿上重铠,推着盾车,就足以挡住您所说的霰弹,只要能将盾车推到跟前,剩下就看士兵悍勇了,速射炮虽快,但终究远不及弓箭。” 张辅说道。 他很有先见之明。 “可大明如今有这样的敌人吗?” 杨丰说道。 “这倒也是。” 张辅说道。 大明的确没有这样的敌人啊! 连不使用弗朗机的明军,都已经是无敌的了。 第五十四章 拉壮丁啦! 燕,辽二藩五千精锐骑兵,就这样完成集结,然后在两位大王率领下赶往辽阳。 那里还有辽东都指挥使的部下。 这时候的辽东都指挥使胡旻,没什么名气。 “你到底对我妹妹到底做了什么?” 张辅疑惑地看着送行的人群。 他妹妹,小公主,还有杨丰那个婢女三个凑一起,正在向他们挥手告别,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发现自己妹妹居然没看自己,而是在看就像个春秋时代大将般,高踞于战车之上的杨丰…… 很可怕啊! “你应该相信我的节操! 我可以对天发誓,虽然我们从离开北平一路同行,但加起来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而且都是我说,她只回答了我一個字。” 杨丰说道。 “滚?” “呸!” “可她为什么看你?” “或许已经被我的魅力打动,想对我做些什么了!” “呸!” 张辅很干脆地说道。 然后他也就没兴趣再关心了。 杨丰摆出一脸微笑,在他走后继续看着他妹妹。 后者的脸赶紧扭向一边。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杨丰一抖缰绳,紧接着吼了起来。 至于这东西到底是谁写的,这时候有没有,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适合这些士兵是真的,虽然这里面也有如阿鲁帖木儿这样的,但绝大多数依然是汉人。他们就像这歌里写的,起于草莽,以卑微之躯,反抗异族统治者,血战二十年,硬生生扫清中原甚至追杀漠北,一举完成了那个天道残缺匹夫补。 而现在,他们正在完成不破黄龙誓不休。 实际意义上的。 甚至他们此行的目标还在黄龙府以北。 显然杨丰的吼声很受欢迎,紧接着士兵们也学着他吼了起来。 然后五千骑兵就这样开始了远征。 他们向东直奔三岔河,然后过三岔河浮桥,向东过海州转向北,在胡旻,还有辽东都指挥使司其他大将朱胜,闵忠,刘显等人迎接下,进入辽阳城。剩下就是朱棣调兵遣将了,这些与杨丰无关,朱棣其实早就接受他的建议,以骑兵直捣黑松林,而且朱植要求亲自带兵,很显然辽王渴望也能在他爹面前露脸。但这不是简单的对西阳哈,解决西阳哈只是整个军事行动的第一步,他就卡在松花江,不解决他就没法向前,真正的目标是直捣努尔干城。 需要收降沿途所有部落。 需要在吉林造船,需要水师,需要大量工匠,原本历史上明朝向吉林派去数千造船工匠。 现在也得这个级别。 但那里就算距离开原,也有很长的陆路运输,所以还需要大量运输粮食以保障这些工匠,保障接下来的大军乘船向努尔干城。 那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是战役。 至于杨丰的工作很简单,改造他的那辆战车。 加减震。 弹簧板的减震。 辽阳城作为目前辽东军政中心有大量的工匠,当然也包括铁匠,甚至他们在鞍山还有铁场。 那就简单了。 挑选最好的铁矿石,用木炭单独给他冶炼一炉铁,然后制成熟铁,不断锻打,直到挤出所有杂质,再重新熔化,加入生铁完成渗碳,最终获得碳钢,再继续锻打…… 没有现代炼钢炉的时代,想获得优质钢铁就一种方式。 锻打! 就算到了坩埚钢也一样。 坩埚钢也是靠锻打,直接出来的也不是成品,都是要靠锻打完成最终的成品。 然后淬火回火等热处理工序。 最终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弹簧钢板。 “这钢好,顺便给我打把刀!” 张辅拿着块钢板说道。 “是大使教的好,小的过去虽然知道怎么做好钢,可全凭祖传和几十年经验,但不懂到底是为何,大使一说小的就懂了,照这个法子以后咱们辽东的刀不敢说最好,至少也得称得上精良。” 旁边工匠说道。 这时候工匠地位其实还不低。 杨丰随手递给他一个口袋。 工匠接过去,打开之后金光立刻晃眼。 “大使,使不得,小的给大使办事所获已经良多,如何再敢要大使的赏。” 他吓得赶紧说道。 一口袋黄金啊! 沉甸甸的怕不是有十几斤,这时候官价可是一两金四两银。 “拿着,也不光是给你,干活的兄弟们都分分,你也算有本事,你这样的在我们那里最吃香了。” 杨丰说道。 就凭他的指点,还有这里那些简陋的工艺,能给他造出弹簧板,这绝对是人才,这个时代找个能打仗的名将很容易,可找个这种级别的工匠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就这手艺,造燧发枪的弹簧绝对没问题,不过暂时他不准备教大明造燧发枪,而且教了也没什么用。燧发枪取代火绳枪是一个漫长过程,甚至用了半个多世纪,在欧洲那种天天打仗的环境里,才最终完成。 发明燧发枪并不难,难的是有足够数量会造那些机械部件的工匠。 紧接着杨丰开始给战车装弹簧。 “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张辅好奇地说道。 “很简单,装上这个东西,马车的车轮碾过坑洼,向上猛地跳起时候会托着它先撞上面的车厢底,但我和车厢加起来几百斤,弹簧板会一下子被挤压平,而车厢却不会跟着猛地跳起来。” “就像抬轿子的人两条腿?” “孺子可教也!” “所以伱搞这么大手笔,就是为了让你在马车上更舒服些?” “难道这还不够吗?人生苦短,每一天都要让自己过的舒服些,想不想知道你活了多久,怎么死的?” “不想,我觉得活着最快活的就是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等遇上危险直接杀出去,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张辅很快就知道了,这几块弹簧板真正的好处…… “张将军,你也太慢了,骑马还没我驾车快,你不会是受不了颠簸?” 辽阳城内的街道上,杨丰驾着装上了减震的马车,很是招摇的疾驰向前,然后回头朝张辅喊着,而同样乘坐战车的朱植,则明显很开心的吼叫着。张辅很无语地看着他们,不过这个减震的确让杨丰的战车真正摆脱了束缚,其实还有新的车轴,杨丰让人用黄铜铸造了两副铜套,然后还不时加润滑油…… 用蓖麻油。 航空级润滑油。 当然,主要是这个季节就这东西勉强能用。 他们的马车在街道很野蛮的疾驰。 沿途行人纷纷躲避。 “闪开,都他玛闪开,没看见大王啊!” 杨丰朝前面喝道。 他前面是一群穿着皮袍的。 看着他的马车,这些人惊慌的喊着赶紧躲避。 不过杨丰的战车却突然停下了。 “他们说的是什么语言?” 他说道。 这些人说的明显不是汉语。 “女真,东宁卫的女真,北城就是东宁卫城,从东边归附的女真及高丽人都属东宁卫,不只是这里,北边的铁岭卫,开原城内三万卫,开原北边的辽海卫也都有不少女真。” 张辅从后面赶上说道。 这时候铁岭卫在沈阳南边的奉集堡。 那些女真站在路边,卑躬屈膝的看着他们,脸上都堆着谄媚的笑容。 他们应该还没弄明白这些人的身份,毕竟内迁也没几年,这么短时间不足以让他们学会汉语,同样不足以让他们认出辽王,后者还穿孝服,也没有标志性的龙袍。 “大王,您有权征调辽东都司所属的各卫?” 杨丰说道。 “可以。” 朱植说道。 “我代替您发布一个命令可以吗?” “大使请!” “快,把他们都抓过来,再进城去把所有女真男人,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统统抓过来,大王征讨西阳哈,正是他们报效大明的机会。辽东都指挥使司所辖各卫,所有女真男人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统统都要出征,今天咱们就拉壮丁了。” 杨丰朝后面跟着的那些护卫骑兵们喊道。 他既然已经得到授权,而且辽王护卫对他本来就崇拜,听到他话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些女真,然后在他们的惊慌喊声中,很干脆地拖出来,有懂事的防止他们逃跑,还直接拿出绳子串起来。而后面更多的护卫则如狼似虎般涌入北城,开始在城内展开抄家般的搜索,所有女真男人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统统拎出来,一时间整个辽阳北城鸡飞狗跳…… 等朱棣得到消息出来查看时候,辽阳城内已经到处都是串起来的。 “张辅,你们在干什么?” 他怒道。 他对女真是很有好感,一直是招抚拉拢为主的。 “大王,是辽王令,征召辽东各卫女真壮丁,上到五十下到十五,都得跟随出征。” 张辅赶紧回答。 他没敢说是杨丰代替辽王下令。 不过既然得到辽王承认,那也可以算辽王下令。 “混账!” 朱棣脸色都变了。 然而,旁边张玉却拉了他一下。 朱棣立刻闭嘴了。 的确,辽东都指挥使司归辽王节制,而不是他,他是来帮忙的,辽王奉旨出征,有这个权力征召辽东各卫壮丁,无论汉人还是女真,他就算是哥哥也无权干涉。 第五十五章 不要问大明能给你们什么,要问你们能给大明什么 朱棣的确管不着辽东。 他的权力是节制北平都指挥使司的兵马。 而这是辽东都指挥使司。 按照他爹的镇守藩王制度,辽东的兵马调动,只能是朱植,至于他就是来帮忙带一带朱植,所以程序是朱植以辽王身份根据圣旨授权从各卫调动认为需要的兵马,然后他来指挥这些兵马。 调兵权在朱植,指挥权在他。 所以哪怕他知道,这种拉壮丁的做法纯属胡闹…… 就是胡闹啊! 这些女真都是东边山区的。 他们和部分高丽人不堪忍受高丽王国的残酷压榨,不得不选择逃到大明乞求庇护,不过高丽残酷压榨的重要原因其实是爹要的太多这个忽略就行。 时不时就要几千匹马啊! 不压榨怎么凑? 总之这些女真是向往大明的光明与美好,所以才跑到了大明,从此成为大明光荣的军户,对这样的人要尽可能安抚,要给他们恩惠,让他们从此死心塌地跟着大明,从此世代传颂大明的伟大。 不能亏待他们! 五十到十五的男人全都出征? 你干脆说你们男人都去死,女人留下给我们好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 这种事情都懂! 古代军队里不会坑杀队友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辽东将门纷纷点赞。) 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 他也只能看着。 这趟京城之行已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这种情况下必须谨小慎微,不能给他那个爹任何把柄,尤其是在军事上不能越权,甚至他都怀疑他爹让他前来,是不是就等着他犯错的,他得小心才行。所以在他阴沉的目光中,辽藩护卫们还是继续肆虐辽阳,很快整个辽阳城内所有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的女真,就全都被抓了壮丁,然后在他们家人的哭声中,在城外战战兢兢列队,周围是全副武装的护卫。 而一辆四匹马拉的战车,在他们面前缓缓驶过。 马车上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拿着个奇怪的兵器,在那里用阴险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啊!” 一名女真突然怒吼一声,紧接着撞向旁边的护卫。 他身手极其矫健。 就在护卫挥鞭抽落的瞬间,他一把抓住鞭子,勐然用力一拽,在护卫被拽的探身时候,一把抓住其胳膊直接扯落马下,然后他以最快速度翻身上马,在邻近的护卫长矛刺过的瞬间夺矛。 紧接着撞开逃生之路纵马狂奔。 杨丰端枪很平静的看着,直到这家伙跑出三百米了,才对着其后背扣动扳机,而且一口气打空弹匣,伴随着急促的速射,那可怜的女真连同那匹马,在子弹撞击中不断晃动着,然后最终一起倒下,在地上抽搐着,很快没了任何反应…… “跑啊,我让你先跑三百米!” 杨丰鄙夷地说道。 然后他转头看着剩下的近两千女真。 那枪口对着他们缓缓移动。 女真们吓得鸦雀无声,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跑啊,你们可以继续跑,我不拦着,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跑,怕死?你们跟着几万明军,征讨西阳哈这种几千人寨子,你们居然还会怕死?难道不是奋勇争先砍了西阳哈的人头,去找大明皇帝要封赏吗?五十怎么了,你们在山林里五十的就不打猎?十五怎么了,十五的不是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冰天雪地怎么了?你们难道不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冰天雪地?还有谁比你们更懂怎么在冰天雪地活下去? 这明明就是给你们的好差事,你们居然会想逃跑?” 杨丰吼道。 那些女真面面相觑。 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啊! 杨丰的语言问题不用在乎,虽然他们很大一部分的确不懂汉语,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懂的。 至于方言问题,这个在明朝军队真不是问题,因为军户绝大多数都是江淮官话,朱元章还有一本洪武正韵专门规范语言,辽东军户们当然也一样是南方北迁,比如黄得功出身开原军户,但祖籍却是合肥。 同样这些女真内迁后跟着当地军户学的肯定也是江淮官话。 就在此时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从脚下拎起一个口袋。 紧接着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五十斤重的巨大金元宝,而且表面还经过专门的抛光,都能当镜子,晴空丽日下金灿灿的光芒在他手中反射,恍如耀眼的太阳。 那些女真一片贪婪的躁动。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东西更能令人振奋啊! “这是什么? 黄金! 哪儿来的? 人头换的! 问问他们,问问这些将军,他们的高官厚禄哪里来的? 杀出来的,砍下无数人头换的。 你们现在也一样,一样的机会也摆在了你们面前,你们去砍下西阳哈的人头,你们也能得到黄金,你们也能得到高官厚禄,甚至你们还可以脱离这辽东苦寒之地,到关内甚至到江南去那花花世界享福。 跑? 你们为什么要跑? 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跑? 你们蠢吗?” 杨丰吼道。 那些女真们羞愧的低下头。 “你们要知道,你们是穷途末路来大明乞求庇护的,但既然是乞求庇护,就要有一个乞求庇护的态度,先不要问大明能给你们什么,要问你们能给大明什么!现在就是你们为大明立功的机会,这里是辽王,大明皇帝的儿子,他就代替大明皇帝,他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要跟着他出征,你们砍下的每一颗人头,他都会给你们记着,然后上奏给大明皇帝,为你们讨要封赏。 你们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吗? 现在跟我喊。 砍了西阳哈的人头!” 杨丰吼道。 “砍了西阳哈的人头!” “杀!” …… 那些女真一片亢奋的吼声。 “要黄金!” 杨丰吼道。 单手举着金元宝的他,俨然某女神像一般。 “要黄金!” 女真们一片更加亢奋的吼声。 “要高官厚禄!” 杨丰吼道。 “要高官厚禄!” 女真们吼道。 “现在都散开,回去骑上你们自己的马,带上你们自己的弓箭,安顿好你们的女人,让她们等着你们,我与大王在此等着,你们有谁不想去我给他逃跑的机会!” 杨丰吼道。 女真们就像一群饿狼般嚎叫着冲向辽阳北城,就像原本历史上两百多年后他们的后辈们,不过这些应该不是野猪皮那些,而是石廷柱那些,总之都差不多。所以明末辽东一系列城市的陷落,从这时候就已经可以说是开始了,辽阳,开原,铁岭,全都是内附女真的安置区。大明强的时候他们当然做顺民,大明遇到危难时候他们也毫不犹豫背叛,然后和同样的背叛者们一切血洗大明,用抢掠的财富继续锦衣玉食。 托着金元宝的杨丰,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最后一个女真也冲进辽阳北城才转头看着身后…… “呃,怎么都这么看我?你们鼓舞士气难道不拿黄金?” 他说道。 “你许下这些,事后如何兑现?” 朱棣很无语地看着他。 “兑现?难道您需要给死人兑现什么?啊,您要是不想骗死人,可以给他们申请些封赠,回头把官诰烧给他们就行,不够的话再找人做些纸元宝烧给他们。” 杨丰很坦然的说道。 朱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转头离开…… “大王,您别忘了,我这个向导是你们皇帝指定,您就不想想他为什么指定我来做这个向导?” 杨丰在他身后说道。 朱棣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辽东各军征调非小王职责,小王无意过问,十五弟年少,军务多有不懂,大使既然与其交好,当悉心辅左,莫要出乱子,否则陛下那里也不好交待。” 他说道。 这意思是你们爱怎么胡闹随便! 我是管不了了。 但出了事也别指望我会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然后他带着张玉,阿鲁帖木儿等人返回辽阳。 “大使,我还是有些不懂。” 朱植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听杨丰的只是纯粹因为年纪小的偶像崇拜,但杨丰这么搞是为什么他也搞不懂,简单说他就是个失去判断力的脑残粉。 十五岁! 难道指望他能参与这些老狐狸的勾当? “大王,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不懂的回去问问公主,当初我和你爹第一次见面时候,我们俩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切记,那些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别人说,你妹妹虽然年幼,这嘴倒是严,这一点你得跟她学啊。” 杨丰说道。 他妹妹的确嘴严。 到现在为止杨丰和朱元章对话内容,当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一点都没对外泄露。 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一个在宫里长大的人最基本的素质…… 嘴不严的人在宫里活不下去啊! 至于朱元章会怪他搅乱辽东? 朱元章要他来,就是让他来做这个坏人的,皇帝陛下得要脸,有些事情不方便做,毕竟也不能寒了那些来投奔的人的心,所以这种脏活得请他来动手。 事后? 没有事后。 他又不是大明的臣民。 第五十六章 来,与汝荣华富贵 原本属于抓壮丁的两千多女真紧接着斗志昂扬的完成集结。 一个没少! 他们其实也知道没地方跑。 这些女真原本都是居住在鸭绿江附近的,元末被红巾军关先生,破头潘等人北伐凿穿整个北方,一口气打到高丽,虽然最终因为孤军深入而兵败,但却彻底摧毁了元朝在北方乃至于辽东的统治。 秩序完全崩溃了。 而高丽则在参与围剿红巾军的过程中趁机做大。 这些女真就是高丽统治下的。 但紧接着就是明军北伐,高丽被朱元章逼着隔三差五就得献马…… 卖马。 就是价钱低点。 高丽为了满足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只好竭尽所能搜刮,而女真就是养马的,自然也是搜刮的主要目标,包括那些和女真混杂的高丽人。 所以实在扛不住,这些女真和高丽就跑到大明投奔。 现在他们想跑? 往哪里跑? 但凡有地方跑,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大明法度可是厉害。 一大堆投降的蒙古人就是因为法度厉害又跑路,而这些女真却能忍下来,就是因为他们只有这里可以获得条活路,现在无非打仗而已,就像杨丰说的,跟着几万所向无敌的明军去围剿几千人的部落,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啊! 这明明是送上门的功劳。 黄金不香吗? 高官厚禄不香吗? 就算杨丰其实是哄他们的,可抢牲畜抢女人抢奴隶是肯定的啊! 危险性极小,收获却绝对不菲! 难道有几万所向无敌的明军,还真会需要他们这些杂牌打仗? 不会? 不至于? 不能? 干啊! 于是第二天杨丰就带着他们冲进了最近的铁岭卫城,也就是沉阳东南的奉集堡,然后又把铁岭卫所属的女真男人上到五十下到十五,统统威逼利诱加入到了这支队伍,紧接着他们又涌入沉阳。亢奋中的女真就这样犹如一群疯狗般,跟随着杨丰的战车向前,而那个巨大的金元宝就在战车的最高处,仿佛灯塔般吸引着女真纷纷加入。 《控卫在此》 队伍滚雪球般壮大。 等他们到达开原的时候,已经是四千大军。 当然,只是女真。 实际上还有辽王率领的两千护卫和一万辽东骑兵,另外还有张玉父子率领的一千燕王护卫。 其中包括了那支骆驼炮队。 至于朱棣作为主帅,率领包括数千工匠在内的主力步兵在他们后面跟随,接下来朱棣将以开原为他的指挥部,而朱植则率领前锋,也就是现在这近两万骑兵,直捣黑松林完成对西阳哈的突袭。 开原。 “大使,您怎么不要高丽人啊?” 一名叫孛罗的女真首领说道。 他们这些都有官职,也就是什么千户百户甚至指挥。 这种叫达官。 其实是鞑官,但好听点就成了达官。 “高丽?那些懦弱卑贱的高丽奴才岂能与女真并列? 女真勇士们,你们说对不对?” 杨丰立刻鄙夷地说道。 “对!” 那些女真亢奋地喊道。 这些天他们已经在杨丰的大祝福术加持下,完全达到狂信徒级别,毕竟杨丰的很多东西,在他们看来无异于神迹,以他们的世界观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当然只能归结于神迹。 准确说是萨满。 巫师。 杨大使是个巫师。 杨巫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用激光指示器照着不远处,那里堆好的木柴瞬间被点燃…… 当然是提前撒了火药的。 女真勇士们狂热的嚎叫,仿佛他们真的获得了神力加持。 “你知道女真有个叫勐哥帖木儿的吗?” 杨丰问孛罗。 “回大使,勐哥帖木儿是斡朵里部酋长,他们原本在如今咱们要去扫荡的松阿哩乌喇一带,但遭到兀狄哈人攻击,连同胡里改部都已经躲到了奚关城,接受高丽人册封。” 孛罗说道。 “兀狄哈是什么人?” “林中野人,在最北边山林,与我们一样都是渔猎,但如野兽般,咱们若去努尔干城,那也得走他们的地方。” “这些也都是女真?” “这个,按理说女真是女真,兀狄哈是兀狄哈,胡里改是胡里改,但如今也没人去分那么清,左右都是在山林里渔猎的,说话多数也都能互相听懂,咱们朝廷都是一起算女真,其实我们之间都是以部落为称。” “那正牌女真,就是从过去金国时候遗留下来的是哪个?” “小的们就是,小的们是原本蒙古人设立的东宁府,祖上是跟着蒲鲜万奴的东夏,正经勐安谋克出身的大金女真,不过真要算起来,如小的这般老女真也就是东宁卫这些了。剩下那些都是乱七八糟部落,也就是如今没人去分辨,其实我们祖上那时候但凡不是勐安谋克的都不算女真,就是些臣服的部落。 他们自己也不认,一些甚至不肯与我们通婚。 但如今他们反而认了。 毕竟这显得他们祖上也阔过。” 孛罗说道。 看得出对这个问题很激动,仿佛清末那些穷得猪皮擦嘴,然后出去来壶高碎,跟人吹嘘祖上的八旗子弟。 所以他们之间关系其实就像野猪皮和索伦。 但现在也没人区分,统统算女真。 “前面还有哪些女真?” 杨丰问道。 “还有北边的辽海卫,也是安置女真。” 张辅说道。 这时候的辽海卫在昌图。 昌图牛家庄,后来被讹传成了海城牛家庄,直到现代挖出实物证据才确定人家在昌图。 不过明年就因为距离太远,维持驻军成本太高,把卫指挥使司撤到了开原城内,所以朱元章和朱棣的风格就这样明显区别,朱元章算成本,朱棣不算,朱棣要的是达到目的,也可以说朱元章经历过苦难,第一考虑的是不能劳民伤财,朱棣作为二代没经历过苦难,要的是开疆拓土。 所以…… 杨丰得让朱元章坚持住。 辽海卫东北山林中。 “大使,您到底找什么?” 三万卫指挥使庄德,在寒风呼啸中喊道。 他是女真军团统帅,到辽海卫时候这支军团就已经膨胀到七千,朱植的确指定杨丰统帅,但杨大使身份特殊,不可能指挥明军,最多也就只能做顾问,真正指挥官还得是大明自己的将军。 然后就是他了。 至于整个这支讨伐军团,理论上是朱植指挥,但实际上是辽东都指挥同知朱胜。 然后张玉做副手。 这时候张玉父子官都不算高,张玉也只是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张辅只是个百户,说到底这时候大明的名将太多,随随便便拎出一个,都是可以说百战之余。他父子就是因为跟着朱棣靖难才崛起,而且崛起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父子多强,而是作为朱棣三护卫的将领,他们是朱棣真正可以放心的,但就实际才能算,在明军里面只能说中上,和他们一个级别的有的是。 比如眼前这个庄德…… 阵斩谭渊的庄德。 此刻不仅仅是庄德,还有朱胜,景诚等一帮将领,全都在寒风呼啸中簇拥着朱植,然后一起看着手拿腕表就跟个风水先生般,在森林中熘达的杨丰。 突然杨丰停下了。 “挖!” 他指着脚下积雪的冻土说道。 扛着镐头跟着他的士兵们,忧郁地互相看了看。 “挖啊?” 杨丰催促着。 那些士兵们默默抡起镐头,对着坚硬的冻土开始忙碌,好在都是身强体壮,而且人数也足够多,所以很快就刨开其实并不深的土层,露出底下的岩石。但这还不够,在杨丰的催促中他们还得扩大这个土坑,最终一直挖出大概一间屋子的岩基,就在同时另外那些工匠也已经在岩基中间凿出一个个半臂深的孔。杨丰就像塞蛋一样把一枚枚手榴弹横着塞到底,用石块卡住,把所有拉环都绑上绳子,让一名士兵拉一根,然后他满意地跑到一边。 “拉!” 他喊道。 士兵们纷纷拉绳。 伴随一连串略显沉闷的爆炸,天空中碎石飞射。 在石头都落下后,杨大使拎着个镐头走过去,在岩基上搜寻,同时对照腕表上传过来的图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刨下一块炸松动的岩石,然后对着阳光检查。 紧接着将目光转向庄德等人。 “来,与汝荣华富贵!” 他笑着说道。 这是银矿。 四平山门银矿。 有这个就不用担心朱元章会觉得这一带价值不够了。 “这里面有银子?” 庄德惊讶地拿着石头说道。 “不但有银子, 而且有金子!” 杨丰说道。 这时候朱植走过来,然后跟随的工匠卑躬屈膝地上前,庄德把石头递给他,那工匠双手接过,和杨丰一样对着阳光检查,又拿个小锤敲了一小块…… “大王,您看这些亮闪闪的地方,这都是银子,熔炼之后就能出银子。” 他说道。 “这里是座银山?” 朱植震惊的看着周围山林。 当然,更震惊的是朱胜等辽东都指挥使司的将领,毕竟朱植的封地不在这里,可这里是他们这些辽东将领们的防区啊!庄德更是欣喜若狂地抱着块银矿石,这地方属于三万卫和辽海卫交界啊! 第五十七章 坑杀,坑杀! 银矿的发现让辽东将领全都像被注入了什么…… 银山啊! 而且还有金子! 金山银山啊! 不过这个位置的确不好,虽然距离开原其实不远,但至少以农耕民族的标准,这里是很难靠种田维持,包括辽海卫其实也不是种田,真要是能种田就不至于明年把指挥使司迁到开原了,就是因为随指挥使司同时迁入的汉人军户无法种田。 朱元章的这些女真安置卫,都是要加上部分汉人军户的。 一般是中千户所。 但辽海卫的军户也只能靠从开原运输粮食。 维持成本实在太高。 不划算。 所以干脆将指挥机构迁到开原,然后留下不需要运输补给的女真。 成本是省下了。 但对女真的控制力也下降了。 而现在辽东将领们同样也需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开发银矿也得需要大量脱产的人口,毕竟不吃饭也是没法开矿的。 “粮食有,只要咱们愿意,牛庄到老米湾的运输是足够,虽说逆流而上的确慢些,但开河以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南风天,靠帆就足够了,只要能采出银子,朝廷也必然给粮。只是从老米湾到这边,这运输就麻烦了,除非大量使用民夫,但使用民夫同样也要增加吃饭的,说到底开原也种不出多少粮食,还是得靠水运。最后咱们就陷入一个无解的麻烦,为了采银只能用更多人,用更多人就得吃更多粮,最后为了运粮又得用更多人,这样层层加上去,最后采的银子还不够这些人的工食。 那不但不能为辽东得利,反而成为辽东的累赘。 朝廷也不会干。” 朱胜说道。 然后一帮将领们看着旁边银光闪闪的大坑一个个纠结起来…… 太诱人了。 因为太阳到了合适角度,那些被手榴弹炸开的新石头,都在反射着白银的光芒,这个点其实是杨丰定位出来的最大矿坑位置,里面都是高品位矿石,甚至干脆还有些都不能称为矿石的。 现在一炸开,都是新截面,在阳光下的确很诱人。 “也就是说关键其实是这段陆路运输?” 杨丰说道。 “对,若是在内地,这两百多里的确也算不得什么,但在这开原真就是个难题了,毕竟要开矿就得几千甚至上万人常驻才行,如今开原,辽海两卫加起来还没一万青壮。” 庄德说道。 “你们这里冶铁吗?” “有,在南边中固城就有铁冶。” “你们这里马匹不缺?” “不缺,但若用马匹驮运就不够了。” “那就拉车,要想富,先修路,但不是普通道路,你们这里木材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就用木材铺一条从老米湾到开原,再从开原到这里的木轨道。 我再给你们设计一种专门走木轨道的马车,以后运到老米湾的粮食就用这种马车来运输。” 杨丰说道。 这么好的条件不修铁路白瞎了…… 铁路以后再说,可木轨真可以啊! 虽然木轨的确易损坏,但问题是这里可以做到随坏随换啊,旁边就是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想要多少木材都随便过去砍,而且还得尽着挑最好的砍。然后从老米湾开始,向东修到开原,再向北到山门,中间还正好顺便补给了辽海卫,而且直接就搞复线,一条向南一条向北,以这种方式再配上载重的马车就足够维持运输了。实际上木轨也没那么易坏,以后还可以学英国人在上面加铁皮保护,防腐问题也不难,毕竟这里是东北而不是江浙,还可以在上面刷油防腐甚至干脆烧一烧。 总之这个好解决。 这条木轨道估计也就一百公里多点。 就算一百五。 十五万米。 十米一根四条需要六万根,再加上枕木…… 这个好像也没必要用太多枕木,隔两米一根都可以,总之材料这个完全不是问题,关键就在于旁边守着无尽的森林。 专用马车也很简单,就是中间带凹槽的车轮。 复线也不需要变轨。 有故障的直接推出去让路。 而且不仅仅是这里,如果这种木轨有效,那么还可以鼓动朱元章在北平到黄河之间修同样的木轨,毕竟贴着太行山一样不缺木材。甚至可以从黄河南岸继续修,也就是沿着河南的山区一路修到社旗,这样就可以进入汉江水系,湖广产粮区的粮食直接北运。这样有海运和木轨马车运输,运河也就不是那么重要,运河对沟通南北的确重要,但这个重要有太多替代方案,相反维持运河对于老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a> 不仅仅是鲁西南,明朝后期的沿淮极度贫穷化,同样也是运河。 因为必须在保护明祖陵和维持淮安以北航运间取舍。 保护运河就得维持水位。 维持水位就得淹泗州。 保护明祖陵就得给淮河增加新的出海口,但这样就是清口水深下降漕船无法驶过被黄河泥沙淤积的河道。 明朝中后期就这样在两个取舍间拼命维持,而维持的后果就是凤阳十年倒有九年灾,同样沿着黄河和运河无数劳动力的付出,同样也是黄河一次次的决口。因为必须冲沙,黄河河道必须足够窄,既然足够窄,那就得做好汛期被冲开的准备,毕竟黄河是不会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如果放弃对这段运河的维持,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在苏北挖一条灌既总渠,同时疏浚入长江的水道,被清口和高家堰阻挡的淮河水放出去,沿淮洪灾立刻骤降一多半。 至于黄河就随便流淌,留出足够宽阔的河道,减弱汛期威力就行。 现代黄河河道就足够宽了。 至于淤积…… 那个的确没办法。 毕竟那根本不是下游能解决的。 而这个堪称脑洞大开的计划让朱植等人完全茫然,不过既然是杨丰设计的就一定是好的,这时候他在这些人心目中就是无所不能,对于他的话听就行了,用不着怀疑,他说能行的就一定能行。 总之他们现在都已经开始向着狂信徒发展了。 然后他们直奔吉林。 七天后,这支远征军到达吉林。 然后留下三千人驻守,等待后续的工匠和驻军,而朱植和杨丰带着大军沿卡岔河直扑东北。 这一带几乎杳无人烟,尤其是这种寒冬季节,那些女真渔猎民也都躲在山林中一个个寨子里烤火,这支一万多骑兵的军团,唯一需要面对的也就是严寒风雪…… 当然,还有补给问题。 准确说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补给,所有人都只是带着干粮,另外还有给战马吃的豆子,后者能从山林中获得的食物也没多少,此行简直可以说属于孤注一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连回去的食物都不够。不过这种行动其实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补给,也不是交战,而是迷路,只要中途不迷路,几百里对于骑兵来说,还是能挣扎着走回去的。 至于迷路…… “松花江!” 杨丰站在冰雪覆盖的松花江畔感慨着。 然后看了看他的腕表。 位置没错,对岸不远就是巴彦县。 所以带着卫星定位,怎么可能迷路啊! “西阳哈的寨子在何处?” 他问道。 “大使,小的能用一下您那个千里镜吗?” 孛罗小心翼翼地说道。 杨丰随手给他望远镜。 孛罗已经用过几次,所以倒是不用教了。 “那边那片山,他的寨子就在山南边一处避风的山谷中,离这里不远,冬天都得找这种向阳背风向河的地方过冬,也能凿冰捕鱼,不过这只是他的主寨子,他是兀者部的首领,手下也有大大小小的头领,阿阳哈,铜佛寨,蒙古山寨这些,都散布黑松林周围。” 孛罗指着北边说道。 “大王,咱们得分兵,黑松林就是这片山林,周围是平地,我带着女真和张辅进攻黑松林,大王率领各军在这片山林外围分左右巡弋,免得西阳哈逃走。” 杨丰指着巴彦县东北那片山区对朱植说道。 “大,大使,咱们去攻黑松林?” 孛罗惊愕地说道。 杨丰无语地看着他,紧接着拉开保险,对着江面一阵扫射…… “你还怕什么吗?” 他平静地说道。 “不怕,跟着大使,杀了西阳哈!” 一名女真千户亢奋地吼叫着。 “跟着大使,杀了西阳哈!” 其他女真吼叫着。 “抢了黑松林,一人发一个兀者女人,今天大王做主了,这次女真抢到的无论金银牲畜还是奴隶,全都是自己的!” 杨丰吼道。 然后他再次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那些女真立刻陷入狂化,毕竟这种事情总是令人激动。 紧接着杨丰催动战车,带着七千女真恍如夜王带着尸鬼般,汹涌着踏上积雪的松花江,张辅带着他的骆驼炮队也只好跟随,后面朱植和明军都默默看着他们的前进…… “传令下去,包围黑松林,无论是西阳哈的人,还是这些女真,一个都不准活着出来。” 朱植冷笑着说道。 朱胜,张玉等人愕然看着他。 “这是军令!” 朱植说道。 第五十八章 我的家,在松花江上…… 七千女真当然不知道,同行的一万多明军已经在他们后面迅速布置陷阱了…… 黑松林。 这里就是巴彦县北边的黑山。 “大使,那边就是西阳哈的寨子。” 夜幕下,孛罗指着远处的灯火。 因为整个大地都被积雪覆盖,所以就算天上只有残月,其实周围也看得很清楚,至于在杨丰的激光指示器里就更清楚,这东西作为引导空中打击的专业装备,集成夜视,望远,测距和激光指示等多种功能。 “二里。” 杨丰说道。 那其实是一个土城。 这一路走来沿途其实很多这样的小型土城。 毕竟无论渤海辽金都对这一带有一定程度的开发,金国起家更是这附近不远。 所以其实有很多旧州县。 这片土地在这几百年里,其实是个文明退化的过程,女真崛起时候阿骨打还会冶铁,而且还是附近契丹的重要铁器供应商,但现在已经没有会冶铁的了,所以后来明朝大臣嘲笑这些胡虏没有大明的贸易,连吃饭都没有铁锅。这些大大小小的土城经过几百年风雨多半都已坍塌成残骸,但依旧能够显示曾经这片蛮荒之地是多么的繁荣,而对于现在这些文明程度更低的渔猎民来说,这些恍如上个文明遗留下的东西,就是他们在冬天里的庇护所。 然后他们用木料修补一下,就成了真正的堡垒。 冬天这就是好地方了。 避风。 避野兽。 再储备足够的柴火,食物,猫一冬天不成问题。 紧接着杨丰看了看那些女真。 “还看着干什么,冲啊!” 他说道。 女真们面面相觑。 “大使,咱们不合计一下如何攻城?” 孛罗小心翼翼地说道。 “攻城需要合计什么?攻城就需要三步,冲锋,打开城门,进去烧杀抢掠,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合计?女真的勇士们,都听我命令,拔出你们的刀来,拿起你们的长矛。 跟我冲!” 杨丰手中步枪一指,紧接着在旷野上催动他的战车,然后很有气势的在战车上端着步枪瞄准…… “别!” 张辅焦急的喊道。 但可惜他晚了一步,就在同时杨丰扣动扳机。 “通!” 一枚榴弹瞬间飞出。 但因为距离太远,只飞出最多三分之一的距离,就在雪地上炸开。 张辅很无奈地一拍大腿。 但那些女真却不一样,他们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也都发出了疯狂的嚎叫,仿佛一群丧尸般跟随杨丰的战车,凶勐的撞向前方城堡。这时候城内就算再大意也知道了,那里的号角声紧接着响起,然后就是不断的号角声了,不过说到底只是一千多米,对骑兵来说用不了多久。就在城内的号角声中,杨丰还是迅速到达城门,两百米外他就停下,瞄准城门再次射出榴弹,看着那里爆炸的火光,女真骑兵们没有丝毫停滞,直接从他两旁冲了过去。 最前面的转眼到了城门。 然后…… 傻眼了。 城门没炸开! “大使,这门怎么没开?” 他焦急地转头吼道。 下一刻城墙的木头后面,一个身影探出,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 他愕然转回头,看着胸前的利箭,紧接着倒落马下。 后面不明真相的女真骑兵蜂拥而至。 “闪开,都他玛闪开,你们挡着我射界了!” 后面杨丰焦急地吼叫着。 这一片兵荒马乱,谁能听到他在嚎什么?七千多骑兵连个指挥都没有就乱哄哄冲向前,尤其还是夜晚,乱的都像打开笼子开饭的狗场了,但他们前面是一座城堡,哪怕是木头城墙的也是城堡。一根根并排的圆木和下面的夯土,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般阻挡住了他们,后面的骑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吼叫着往前挤,前面的想回头都做不到。 聪明的赶紧下马准备爬。 但此时更多兀者士兵出现在城墙然后对着他们射出利箭。 这可是正牌渔猎民族。 可以说能活到成年的,基本上都是神射手,不是神射手的都已经因为打不到足够猎物饿死了。 这种残酷的自然筛选之后弓箭几乎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而且还是居高临下。 而且目标还多的都像逆流而上的大马哈鱼群。 那简直都是箭无虚发。 “不准后退,临阵脱逃杀无赦!” 后面战车上,杨丰端着步枪俨然老电影里的反动派般吼叫着。 他前面是几个已经清醒过来的女真,正掉头试图逃跑,但杨丰手中步枪子弹立刻射出,那几个女真在枪声中倒下,还死不瞑目的看着他,其他也想跟着逃跑的女真,也都愕然地看着他…… “冲上去,否则杀无赦!” 杨丰喝道。 紧接着他又扫射打死一群逃跑的。 他的步枪覆盖范围广,左右五百米内基本逃不过。 督战效果极佳。 那些女真骑兵们悲愤地掉头,继续向前拥挤着。 不过前面那些下马的女真,也已经在试图向上攀爬,他们头顶着盾牌冲到木城墙下,然后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地方,奋力向上进攻。后面更多女真下马,以同样方式进攻,还有更多则以马匹为遮蔽,以弓箭向城墙上的兀者射击。 双方就这样展开真正血战,女真的死尸不断在墙下堆积。 城墙上的兀者也不断倒下。 “对,继续进攻,女真勇士们,打开寨子,什么都是你们的!” 杨丰在后面吼道。 然后他还不断射杀那些试图逃跑的女真。 后者前有坚城后有督战的子弹,只能满腔悲愤继续进攻。 然而就在这时候,炮弹的呼啸骤然响起。 杨丰愕然转头,看着后面不远处的一座土丘上,那里一头头骆驼已经卧倒,一门门弗朗机喷射火焰,威力十足的炮弹瞬间掠过女真骑兵头顶撞击城门,持续的打击很快就让城门支离破碎。最前面还在苦苦支撑的女真立刻爆发出亢奋地吼声,立刻一个个发疯般撞向这道令他们受阻至今的城门,早就被炮弹摧毁的城门,在他们的撞击中化作一堆碎木。这些女真士兵们踏着碎木嚎叫着冲进城,城门内那些原本准备阻击的兀者,惊恐地看着土丘上喷射火焰的炮口,炮弹瞬间在他们中间打出血肉飞溅。 然后女真踏着兀者的死尸,开始了他们在城内的杀戮。 “竖子不足为谋!” 杨丰愤然说道。 但他紧接着就换了一副面孔…… “女真的勇士们,杀啊!” 他手中步枪对着城墙上就是一梭子。 还紧接着装上榴弹,然后打在城墙上。 看着爆炸火光中倒下的兀者,女真骑兵们更加亢奋。 他们嚎叫着催动战马,直冲进了兀者的城堡。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辅愤然走到杨丰身旁问道。 “请注意你的态度,你只是副职。” 杨丰说道。 “你想让他们死?” 张辅低声说道。 “请不要诋毁我的名誉,我只是在鼓励他们为国捐躯,这是一种伟大的壮举,我们会铭记他们为大明所做的牺牲,我们会在这里为他们修一个碑纪念他们。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壮哉!” 杨丰看着依然在涌入城堡的女真勇士们很夸张地吟诗。 而城内已经展开血战,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走投无路的兀者,只剩下了血战到底这一条路,毕竟他们背后是茫茫群山,这个季节就算躲进去也是死路一条。说到底这些兀者也是零下三十度严寒中长大,世世代代搏杀野兽为生,战斗力绝对是够的,这时候就像被逼到墙角的野狗般,也只剩下疯狂撕咬了。 他们青壮加起来其实也得有数千人,虽然比不上冲进城的女真,但女真也不是一下子就涌入。 所以他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城内吼声,惨叫声,甚至女人的哭喊声响彻夜空。 杨丰这时候反而在战车上坐下了。 “其实这一带也能变成沃野良田。” 他说道。 “这里能种什么,开原种田就收不了多少。” 张辅很无语地说道。 “大豆和高粱,我们那时候还有首歌来唱这里,我的家,在松花江上,那里有数不清的大豆高粱,咱们之前过去的大河就是松花江,或者那些女真说的松哇哩乌喇。我们那里管这一带叫北大仓,全国最大粮仓,我们脚下这片积雪下面是黑土地,肥到流油的最好土地。 只不过因为气候严寒,所以无法像江南一样一年两熟。 但就算一季也足够。 至于水稻搞好了其实也能种。 据说唐朝时候渤海国就在东边种过水稻。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以为这是苦寒之地,就无法种田,这里搞对了路子,不但能种田,而且还能变成不输江南的粮仓。 甚至不只是这里,接下来你们皇帝很可能会按照我说的,到东大洋之外寻找几种更适合这里的新庄稼,那时候就算我们继续向北,就算到努尔干城也能种田。 但是……” 杨丰紧接着又指了指前方。 “你也不想旁边总守着一群想抢你粮食的?” 他说道。 第五十九章 感恩! 其实明朝辽东始终维持艰难,很大程度上是被惯的。 真就是惯的。 开原以北并不是不能耕种。 就算别的的确不行,可大豆高粱是没有任何问题。 清末时候从辽河上运出去的大豆每年高达四百万石,而运河从南方运往北方的漕粮,每年也就是四百万石而已,也就是说仅通过辽河外运的大豆就赶上漕运。这还是清末,到咱大清亡了,东北完全对着汉人放开后就更多了,也不存在清末的大豆品种和明朝不一样的问题 东北就是大豆原产地。 野大豆别说东北,连黑龙江以北都有发现。 品种没有区别。 这东西本来就是这个纬度可以野生的。 不是什么外来物种。 真正根源是明朝人至少在明末天灾降下前,根本不屑于种这些需要广种薄收而且不加工根本不好吃,加工又得需要额外费力的东西。 吃大米不好吗? 小米不好吗? 面粉不好吗? 煮豆子吃? 大明百姓又不是西欧穷鬼。 豆油? 没有现代浸出工艺前,大豆出油率很低,远不及菜籽之类,而且腥味重,实际上民间是点灯用的,也就是做豆腐,生豆芽之类。 比如咱大清八大皇商之一曹家就是靠在关外做豆腐起家。 估计也卖豆芽。 毕竟对于游牧民来说,豆芽也是菜啊! 而对于吃大米,小米,面粉的大明百姓来说,大豆真的很没地位,都是最穷的地方才种,而且种大豆的主要用途,其实是给稻田当肥料。也就是相当重口味的明朝复合肥,以豆饼为原料,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最终发酵而成的粪丹,这种肥料的效果极好,就是口味极重。 豆饼是其重要原料。 连大豆都是这个级别,那高粱就更别说了。 那是喂马的。 大明百姓基本上不是饥荒,根本就没人吃这东西。 李时珍都说了,不甚经见。 不常见。 到咱大清属于常态化饥荒,可以说人几乎生下来,绝大多数日子都是饥荒状态,所以对食物要求极低,那时候大豆高粱才成了重要粮食,毕竟想吃大米也没有啊,这个无论有什么缺点,终归也是能吃的。 就像地瓜盛世一样,不是地瓜多好吃,而是真没有别的可吃。 这得改。 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得让大明百姓吃大豆。 高粱的确不好吃,但可以酿酒。 高粱酒应该是明朝中期出现,至少前期没有记载,同样也是李时珍说粘高粱可以酿酒。 这就有搞头了。 在开原以北大规模种大豆,然后榨油,做各种豆制品,再在江南推广粪丹,这样豆饼需求就暴涨,这里种大豆就有利可图,而且豆油可以拿去给朱植做罐头加工,油炸过的海鱼罐头明显口味更佳,至于高粱除了作为饲料,在这一带搞马场,剩下就是酿酒。 然后运到北方售卖。 南方肯定没什么市场的,但高粱酒在北方还是受欢迎的。 当然,这个工作肯定不是杨丰负责的。 他又不是大明百姓。 现在只能说是计划,具体如何操作是另外的,不过也不难,毕竟大明还有商屯这种东西,无非是找一批穷人,然后让他们以商屯名义,在开原开荒种田而已,朱元章是鼓励这种向可以说边疆移民的。 而且还不交税。 商屯就是给边军提供粮食,然后换盐引的。 明朝早期开中制时候商屯遍及各地。 不仅仅是九边,连贵州山区都有大量盐商开荒的商屯。 就在杨丰的踌躇满志中,前面城堡里的战斗落幕。 “大使,西阳哈跑了,另外还跑了近千人。” 孛罗一身鲜血的走来说道。 “追啊,他的人头可是最值钱。” 杨丰说道。 “大使,兄弟们折损不少,再追杀下去,把他逼急了拼命,恐怕还得更多死伤,左右还有辽王大军,咱们打下他老巢已经是大功了。” 一名女真千户说道。 其他几个千户纷纷点头,看得出真肉疼了。 他们在这里死伤超过两千,光被堵住那一阵,就死伤六七百,再加上城内血战,的确有点撑不住,说到底他们对大明没什么忠心,就是被烧杀抢掠的利益吸引。但现在这里已经被打下了,可以说想要的已经到手,虽然西阳哈跑了,的确没了最大的一块肥肉,但好在已经得到不少,没必要继续去拼命。 穷寇勿追啊! 这个道理他们也懂。 杨丰很无语地向他们几个招了招手。 然后他们几个凑到一边 “你们会死吗?” 杨丰说道。 “呃,这个?” “就说你们会不会冲在最前面?” “大使,小的们自然是在后面指挥。” “那赏赐是给谁?给你们,还是给那些兵?这城里你们的确打下了不少东西,可几千人分,最后就算你们是千户百户,你们又能分多少?但如果分的人再少些呢? 当然,我不是让你们做什么,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你们不要多联想。 那么现在你们还怕死人吗?” 杨丰就像个小恶魔般诱惑着这些千户百户们。 后者面面相觑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我把你们当兄弟,才跟你们推心置腹。” 杨丰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可是那些狗奴才们,也都不愿意打了。” 一个千户很挣扎的说道。 “谁?谁敢违抗军令?你们是他们的将军,你们下令了,他们敢不听那就是抗命,抗命就要军法处置,我们是兄弟,你们要是压不住他们,那就来跟我说,我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子弹硬,我就是给你们撑腰的。 放手去干! 谁敢不听你们的,就是和我作对。 我会给你们严肃军纪。 至于城内你们缴获的那些不用担心,有我给你们看着,谁敢动里面一头牲畜一个女人,我就崩了他,你们回来后我完完整整的给你们。 若我食言,天打雷噼!” 杨丰拿着步枪,很干脆地打开保险说道。 “大使,小的们” “叫兄弟!” “兄弟们绝不是为了赏赐,就是想着大明皇帝对兄弟们有收留庇护之恩,想着找机会为大明皇帝出力,咱们都是山里人,性子直,也不懂那些花言巧语,就一句话,这命都是大明给的,为大明豁出命又何妨?” 那千户很豪迈地说道。 “对,做人要知道感恩,为了大明皇帝的恩典,咱们今日就豁出去了!” “感恩!” 千户百户们一片混乱的吼声。 紧接着他们很坚毅地转身,迈着豪迈的步伐,去表现他们对大明皇帝的感恩了。 就是嘛! 又不是他们死。 死的都是手下,但换来的高官厚禄可是他们的。 都懂! 不要以为他们是纯朴的山里人就以为他们不懂。 古语有云穷山恶水出刁民! “我觉着,你就像个妖魔,在蛊惑好人变坏。” 张辅感慨道。 “好人?他们配吗?你得明白,任何蛊惑能成功,前提是他们心中得藏着个妖魔,蛊惑不会凭空造出个妖魔,他们心中原本就有,蛊惑不过是给他们打开了那道门。而且那道门也不是什么铁的,就是个草帘子,需要时候他们自己一样会挑开,准确说我只是在外面喊了一声而已。” 杨丰说道。 这些女真达官只是矫情一下,他们早就已经在准备这么干了。 只是怕手下兵变而已。 他们也知道这样做很过分,他们为了高官厚禄,手下就是想抢牲畜抢女人,现在已经到手了, 当然不可能为他们的高官厚禄再拼命,所以需要杨大使来给他们撑腰。 现在就可以了。 只要有杨大使撑腰,他们就可以逼着手下去拼命了。 “分散开追,别追漏了!” 杨丰在后面朝他们喊道。 的确需要分散开,毕竟几千人聚在一起,朱植那里是很难堵住的,几百人一伙就容易多了。 那些达官纷纷回头答应,紧接着他们就冲向各自部下,命令他们为了大明皇帝,继续追杀逃亡的兀者,而那些女真肯定也不干,达官们挥舞着鞭子怒斥,但后者也不是善茬,一个个怒目而视,还有干脆拔刀相向,大有一言不合就火并的架势 看来伤亡真的很大。 杨丰毫不犹豫地端起枪,隔着至少半里路,一枪把一个已经拔刀的女真爆头。 剩下全老实了。 然后达官们狐假虎威的呵斥他们。 他们最终无奈的在各自指挥官带领下,分头追击逃跑的西阳哈,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山林外围,一万多明军已经在完成封锁。杨丰也没兴趣管朱植那边,他昂然的走进了西阳哈的寨子,然后很负责的在死尸堆积的大门前一坐。杨大使可是个守信用的,说给他们看着,就一定给他们看着,里面那些已经被捆着的女人被拴着的牲畜,都要完完整整的留着给那些女真勇士。 看着他端坐城门前的身影,再看看张辅带着留在城外的明军,那些偷偷在远处监视的女真勇士,忍不住感叹一声 杨大使是个好人啊! 然后他们充满信心的追杀西阳哈去了。 第六十章 我是一个好人 第二天。 杨丰坐在朝霞映红的城门前,带着望眼欲穿的无奈长叹一声。 “看来兄弟们是回不来了!” 他语气沉痛地说道。 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城内 城内那些伤兵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个家伙不一定是好人,说到底他们不傻,只不过一开始被他骗了,现在回过味来仔细想想,好像他一直在哄着自己送死啊!不过这时候明白也晚了,就剩下这一千多都是受伤的,他还是个会妖法的,而且周围还有张辅带着的明军,反抗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他们还能怎样? 任人宰割呗! “都看什么,分东西啊?” 杨丰突然很开心地喊道。 “吔?” 女真伤兵们一下子全傻眼了。 莫非 自己错怪他了? 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 “都还愣着干什么,他们去追击西阳哈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已经中埋伏遭遇不测了,那这城里缴获的牲畜金银女人就统统都是你们的了,赶紧都分了。 可不是要你们独吞啊! 你们要带回去分给那些回不来的兄弟们妻儿老小。” 杨丰很严肃地喊道。 就仿佛这些人真的会分给那些孤儿寡母一样。 “大使,大使放心,小的们一定不会独吞!” 一个受伤的女真百户激动的说道。 “对,绝对不能独吞,做人要讲良心。 张辅,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庄德那边看看,告诉兄弟们,不能和女真兄弟争,这城里都是女真兄弟的,你们都不准争抢!” 杨丰朝张辅喊道。 然后还没等张辅回答,他就驾驶战车以最快速度走了。 至于张辅会不会争抢 他当然不会了! 他还不至于对那些一辈子不洗澡的女人有兴趣。 但他手下不抢就是傻子了。 大家拼着命走这趟,还不就是为了捞一笔,如今眼前几千女人,还有无数牲畜和财物,那些明军早就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了,要不是杨丰在这里镇压,他们早就已经进城抢了。如果这些是在女真精锐手中,一千明军的确不一定敢动手,可现在就一千多伤兵,其中还有不少根本爬不起来,那这些明军还不下手就是傻子了。张辅也不可能管的,他是会带兵的,越是会带兵的越不会管这种事情,别说古代军队,就是现代绝大多数国家的军队做这种事情也是必然。 比如阿美利坚王师偷油。 当然,这一切与杨丰无关。 他是个好人,他已经说了不能抢 但他说了也不算啊! 他就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力命令明军做什么? 有心无力啊! 傍晚。 蒙古山寨。 这地方就叫蒙古山,兀者在蒙古山的寨子。 “什么,你们从未辱骂过大明皇帝? 你们以为大王是傻子吗? 我们大王是最讲道理的,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 我们是有确凿人证,可以证明你们不但背叛了大明,而且还以污言秽语辱骂大明皇帝陛下,若是仅仅背叛大明,只要诚心悔改的话的确可免阖族诛灭,但辱骂大明皇帝那就是大不敬,这就只能灭族了。 你们也不用再废话了,都老老实实回去等死!” 杨丰傲然看着面前跪伏在地的兀者酋长。 这时候朱植带领的大军依然在追杀西阳哈 当然,也可能是女真。 反正辽王已经从他妹妹那里知道大明是怎么亡的,以他的年纪估计不存在什么深谋远虑,当然是杀光最简单。 不过具体情况他这里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附近积雪的荒原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死尸,有女真,也有兀者,甚至还有明军,很显然追的很紧,都顾不上收尸了。至于杨丰则到这边会和了庄德,后者虽然是女真军指挥官,但实际上挂名,真正指挥的是部下三万卫的两千骑兵,进攻目标是这个蒙古山寨。不过真正任务不是强攻,而是在这里盯着,防止这里的兀者出去,两千骑兵不足以强攻一个近两千青壮守卫的寨子。 但看住就没问题了。 不过这里的兀者很明显也没想过和明军拼命。 他们又不是没投降过。 大不了再投降。 所以庄德大军一到,他们立刻就派出熟悉明军的使者,来这里谈判再次臣服大明的问题,原本和庄德谈的好好的,但杨丰来之后就全变了,因为他说这次征讨是因为兀者辱骂了大明皇帝。 这是大不敬,得把整个寨子全杀光。 天地良心啊! 人家明明没有干过的。 当然,就算真骂过这时候也不能承认。 “大,大人,不知何人作证,说我等辱骂大明皇帝?” 那兀者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人这个词在大明还不能用做官员称呼,至少正经人不会用,阿谀奉承的就不好说了,但在这些部落民里面倒是经常用来称呼做官的,而且还是延续很久的称呼。 很古老。 唐朝就有了。 唐朝时候内附的胡人就趴在郭子仪面前喊大人。 辽国时候都作为官职了。 估计就是那时候在这里形成的传统。 “你想做什么,报复?” 杨丰眼睛一瞪喝道。 “大人,小的们委实冤枉,小的们只是被西阳哈裹挟,实则对大明一片赤胆忠心,大明皇帝对小的们来说就如同那佛祖一般,此时您就算要小的们死,也让小的们死个明白啊!” 那兀者悲怆地说道。 然后他悄然从怀里摸出个金灿灿的佛像,小心翼翼地放到战车上。 他们其实信佛,这附近还有个铜佛寨。 明朝后来也是修庙,努尔干城的永宁寺,吉林造船厂的五龙宫,安图的长白山寺,三大寺庙。 杨丰满意地颔首。 庄德瞠目结舌地看着。 那兀者赶紧又摸出一串珍珠,也放在战车上,同时用谄媚的目光看着庄德 “好,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是勐哥帖木儿说的,勐哥帖木儿为求能得到大明庇护,特意派使者到大明朝贡并奏明陛下,说你们兀者部不但背叛大明,还辱骂大明皇帝,说大明皇帝乃是妖魔,还请了萨满做法,咒大明皇帝暴死。 大明皇帝震怒,这才下旨给辽王剿灭兀者。” 杨丰说道。 那兀者都傻了。 “大人,冤枉啊!” 他悲怆地嚎叫一声。 然后他趴在地上对着杨丰磕头。 “大人,小的们与那斡朵里部一向有仇,他们此前就住在下游,但那勐哥帖木儿始终不肯向大明纳贡,小的们气不过,去教训了他几次,他敌不过小的们,就连同胡里改部的阿哈出,一同跑到了奚关城,去向那高丽称臣纳贡,如今居然如此无耻,反说是小的们对大明皇帝不敬,这等狗贼简直罪该万死。 大人,他是故意陷害我们,我们兀者与他们斡朵里乃世仇。 大人明察啊!” 他趴在那里嚎叫着。 “你们真是世仇?” 杨丰说道。 这帮其实就是兀狄哈。 兀者,兀狄哈,都是一回事,不过也就是个统称而已,实际上乱七八糟一大堆在山林渔的都算,现代有研究的说他们应该是赫哲族,不过明朝后来的兀者卫却有一部分发展成海西女真。 总之就是在这片乱糟糟的土地上,乱糟糟的一些大大小小部落。 “大使,他们的确是世仇,一个上游一个下游,过去就为抢地盘经常交战,我也觉得咱们有些草率了,他们可能真是被陷害。” 庄德在一旁赶紧装好人。 “对,对,大人,小的们是被陷害的啊!” 那兀者赶紧说道。 “既然如此,还是等大王来定夺,若那勐哥帖木儿的确是诬陷好人,倒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杨丰说道。 那兀者当然明白这意思。 “大人,小的们愿为大明带路,奚关城靠近高丽,咱们开河之后乘船顺流直下,到胡里改江口转胡里改江逆流而上一直到上游,转过一段陆路后,又有一江可顺流直达奚关城,不过就是路途远。”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陆路呢?” 杨丰问道。 “陆路不好走,需翻山越岭,且沿途都是深山老林,就算骑马都没法走,大人,这一带都是深山老林,想走路就得沿水路。” 那兀者说道。 所以他们需要从这里坐船,然后到木兰,再从木兰进牡丹江,一直逆流而上到敦化,再沿着陆路走到图们江水系顺流直下珲春。奚关城就是在珲春,所以现在勐哥帖木儿向李成桂称臣也就很合理了,毕竟他要受到兀狄哈的攻击,而最近能为他提供保护的只有朝鲜 不过他到底是不是野猪皮的老祖宗依然属于历史之谜。 有很大可能不是。 只能说他是明初这些乱七八糟酋长里面,最有可能是的。 但不确定。 毕竟咱大清对他们老祖宗来源问题一向讳莫如深,连明朝历史中所有关于他们老祖宗的记载,基本上都删改掉了,要不是大清亡了,一大堆秘档流出,再加上如国榷之类逃过字狱的史书,后世史学家都根本找不到能研究下去的东西 当然,对杨丰来说这不重要,管他是不是的去。 先弄死再说。 第六十一章 资本家的崛起 直到两天后,追击西阳哈的明军才陆续到达蒙古山寨。 当然,带回了西阳哈的人头。 不过在杨丰走后,张辅那里突然遭到数千不知何处来的敌军袭击,最终一番苦战之后虽然击退敌军,但那些女真伤兵因为执意参战,所以都为大明捐躯了。 壮哉! 都是大明的勇士啊! 张辅报告这件事的时候,他后面很多军官都哭了。 而且孛罗等追击西阳哈的女真勇士们也全部阵亡。 他们中了西阳哈的埋伏。 这种事情也不奇怪,至于溃逃的西阳哈是怎么做到这些奇迹的,还有为什么张辅部下就才死了三个…… 这些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啊! 女真勇士们为大明捐躯了,那是他们死得其所,他们会得到大明皇帝的封赠,他们的家人会得到大明皇帝的赏赐,甚至杨大使提议,辽王做主把俘虏的牲畜里面,分出一部分给他们的家人,总之七千女真就这样完成了他们的光荣使命。 变成了这片冰封的荒原上,一具具硬梆梆的死尸。 等待来春腐烂为泥。 紧接着辽王大军迅速完成对周围其他兀者部落的征服。 辽王第一次带兵出征,就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各部斩首五千,逼降四千,缴获牲畜无数,拓地千里,打通了前往奴儿干城的水路。不过紧接着他们就转入休整,毕竟这个季节也不可能继续深入,在那些寨子里喝酒吃肉烤火多舒服。就这样他们一直休整到了开春,随着春回大地,朱棣率领的大军也到达吉林,然后开始伐木建造船只,更重要是运输粮食,毕竟接下来他们需要进行一场可以说漫长的远征。 要知道从吉林启航,到奴儿干城水路恐怕不下五千里。 只多不少。 毕竟这是走河道,而河道都是弯弯曲曲的。 往返万里之遥啊! 吉林。 “所以我认为,咱们没必要一下子就到奴儿干城。 可以先到胡里改江口。 然后在那里修筑一座要塞,作为前往奴儿干的中转站,向那里运输粮食囤积起来,再说以后要是经常往返奴儿干,也的确需要在沿途修建此类要塞。 咱们去奴儿干的确容易,顺流直下一口气到了。 可回来就是逆流了。 往返一趟恐怕以年计,而且到达奴儿干城之后,必然要驻军,还得定期巡视,设立驿站,这些都得做,没有粮食是肯定不行。既然陛下没说多久完成,那咱们就一步步来,今年先在胡里改江建立要塞,明年再从胡里改江继续向北。” 朱棣的帅府内,杨丰对着面前的地图说道。 这是根据他腕表绘制。 辽东又不是没有专门绘制地图的。 无非花点时间。 所以这幅地图上山川河流都已经很详细了,松花江流域的河流变化其实并不是很大,尤其是那些山区支流也没法变…… 它们的流向本来就已经是唯一选择了。 周围全是山,怎么变啊? “大使念念不忘的,恐怕是去奚关城抄猛哥帖木儿?” 朱棣冷笑道。 虽然他知道杨丰奔袭黑松林的真实目的,但这些混蛋在兀者部行为也依然太恶劣。 当然,朱棣不是觉得他们坏。 事实上像他这种雄主,善恶这种标准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而是这种做法利益上很坏,朱植不可能把所有女真全杀了,肯定有逃出去的,根据各部的回报,至少有五百女真逃出他们的封锁。 这是必然的。 周围又不是一圈城墙堵着。 双方都是骑兵,就算偷袭也免不了有堵不住的。 而且这还没加上他们没遇上错过了的。 那么这些人逃出的后果是什么? 没有女真再敢主动归顺了! 大明不可能向这一带真正驻扎大量的军队,也就是说这一带会出现无主之地,而大明最主要敌人,草原上的蒙古人,会向这边发展的。他们本来在辽东就有游牧,这一带虽然气候严寒,但至少水草丰美,可比漠北草原强多了。 至少对蒙古人来说如此。 大明无法维持大量驻军,结果就是蒙古返回游牧,然后过不了多少年形成新的边患。 如果恩抚女真呢? 他们会填充这片无主之地,并阻挡蒙古人进入。 相当于为大明驻守了。 这是断蒙古一臂。 但现在被杨丰这一搞,那以后就算大明再主动示好,也没有女真敢归顺了,甚至有可能和蒙古人合作,就算不和蒙古人合作,他们也会割据自保并不时劫掠。 这样大明凭空多了一個很难缠的敌人。 这些人数量虽少,但他们躲在山林也很难清剿。 “这的确是一个计划。” 杨丰很坦诚地说道。 “大使把这辽东女真都杀了,以后何人在此阻挡蒙古人?” 朱棣说道。 “汉人啊!” “大使难道觉得,这种地方还能驻扎大军,还能让军户繁衍生息?” “那些女真都能,他们凭什么不能?” “大使恐怕不知道,那些女真每年多少人饿死冰雪,你看到的女真都是活下来的,那些死于饥寒的女真你看不到,难道大使要我大明军户,也如这般野人在此自生自灭?” “所以大王是指责我给你们大明制造了麻烦?” “哼!” 朱棣冷笑一声。 杨丰看了看燕王殿下。 “既然是我给你们大明制造了麻烦,那就由我来解决这个问题!我有办法解决,但就看大王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他说道。 “说!” “很简单,也用不着大明朝廷向这里派兵,我以大夏国人的身份,来你们大明投资。” “投,投资?” “对,投资! 我们那时候叫做引进外资,就是外国人投资做生意,我来你们这里投资,租借你们大明在这里的荒地,雇佣你们大明的民夫在这里开荒。你们可以找我收税,收租金,这些都是好说的,我给那些民夫开工钱,生产的粮食卖给你们做军需。 当然,考虑到这里很危险,这些民夫肯定要携带武器的。 但只携带合法的武器。 也就是冷兵器。 铠甲你们应该不准民间持有,那他们也不会有的。 至于你们可以在这里设立府州县派遣官员进行管理,那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总之地是你们的,人是你们的,我只出钱,最后收粮食赚钱,如果你们同意,我也很愿意搞些别的,比如冶铁之类,但大明法律规定不能做的我是肯定不会做。 你们还有官吏看着。 而且你们肯定有驻军,这些驻军的粮食由我的商屯供应。 这不就皆大欢喜了?” 杨丰说道。 冷兵器也可以啊! 钢片弩可不比火绳枪差多少。 至于铠甲的确没有,可他给手下做厚点的棉衣,这个总可以?这种地方不穿厚棉衣冬天肯定冻死,那么棉衣里面加个生丝内衬,这个也肯定没问题…… 厚的生丝内衬可是能当初级版防弹衣的。 朱棣皱着眉头看着他,估计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大使到底图什么? 这种苦寒之地就连女真都不愿意待,要不是别无选择,就连他们也不住这里,在这里垦荒种田不说一粒粮食打不出,至少养不活自己。 大使在这里搞商屯,最后就是白白往里填。” 张玉忍无可忍的问道。 “图什么? 我就图这么好的地,不能就这么白白丢给蛮夷。 我就图这大好河山,怎么就不能成为大明百姓繁衍生息之地。 至于投入产出,这个就与你们无关了,杨某自己掏黄金,最后就算是赔也是赔我自己的,人总要试试,万一就能成了呢?我搞商屯,若是能成功,你们的驻军有了军粮,朝廷多了新的州县,皆大欢喜的好事。 不成也是我自己倒霉!” 杨丰说道。 他其实也属于冒险。 毕竟他只能确认这里肯定能种大豆高粱。 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但想要能够形成稳定的农业,就必须采用一定的机械化,否则单纯靠人工是肯定不行,毕竟无论大豆还是高粱都属于广种薄收,所以还得制造足够的播种机。 好在这个不难。 至于耕种的牲畜就简单了,无论牛马都可以很容易得到。 另外就是招人了。 这个…… 砸钱呗! 他又不可能缺钱。 回头卖给朱元璋一批手榴弹。 “此事非小王所能决定,需上奏朝廷。” 朱棣说道。 “那就快一些,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去奚关城。” 杨丰说道。 “你就那么想弄死猛哥帖木儿?” “大王误会了,猛哥帖木儿死不死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个地方莪真的有用,要是你们皇帝真同意了我投资计划,那我总不能从南方招募民夫走到辽东?那得走大半年,所以我得需要海运,从南方海运可以乘着东南风到图们江再到奚关城。 然后从奚关城到胡里改江,剩下就是顺流直下了。” 杨丰说道。 的确,从南方到松花江流域,最简单的路线就是海运。 “海运,那岂不是得走高丽?” “怎么,李成桂不准吗?他一个权知朝鲜国事,临时工而已,难道有权对大明做什么指手画脚?” “呃!” …… 第六十二章 伟大的皇帝陛下 李临时工…… 李临时工当然没资格拒绝。 这时候他正跟只忠犬般对朱元璋阿谀奉承,朱元璋已经暗示他,如果他表现好的话,那么可以考虑封他为朝鲜国王。 至于什么是表现好? 第一自然就是以后宝钞通行朝鲜了。 在杨丰北上期间,朱元璋已经迅速解决宝钞水印和变色油墨技术,前者本来就是这时候有的,无非在造纸时候把捞纸浆的丝网织出花纹,皇帝陛下的新版宝钞,上面都带有一个方孔钱的水印…… 俗! 俗不可耐! 不过用龙是肯定不行的。 日月也不行,因为皇帝的衮服上才是肩挑日月。 还是用方孔兄! 至于变色油墨就是杨丰教他的宋应星记载那种,用紫草汁浸泡灯芯然后燃桐油刮取灯黑制墨,这样印刷的字迹在阳光下斜看就会带红色。不过这种墨成本高,所以新版宝钞的字和图案包括尺寸都大幅缩水,反正有这两样基本上就足够短期防伪。那些造伪钞的短期内或许会解决水印,但变色油墨真不是短期能解决,因为这些墨究竟是在哪里制取的,连朝中大臣都根本不知道。 估计是在哪个桐油产区的卫所搞了個专门的工厂。 他不缺这样的卫所。 所以现在新式宝钞已经开始流通并以目前币值,一比四兑换旧钞。 至于如何宣传辨别真假钞票,这个对他来说很简单,因为他这时候有木铎宣教,也就是在各地固定地点有专门的耆老,拿着个铜铃铛,不过铃铛里面是木头的,然后向过往行人宣传教化。 比如要孝敬父母,要积德行善之类的。 现在改成教人辨别真假钞票就行。 他赏赐了李成桂两万贯,然后允许朝鲜商人到大明的辽阳,登州,太仓,宁波等口岸贸易,但只能使用宝钞,就是携带金银铜钱之类,也必须先到市舶司兑换。至于没有宝钞,也没有金银铜钱,这个不要紧,可以带着粮食马匹出售,卖出去不就有宝钞可以使用了? 但严禁直接使用金银铜钱,发现了直接砍死。 还允许互相举报。 举报者得到被举报者财产。 李成桂欣喜若狂啊!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春天到了。 他可以做二道贩子,从大明购买那些海外贸易的商品,然后贩卖到倭国这些地方赚钱了。 至于宝钞需要用金银铜钱兑换的问题不重要,因为他去卖给倭国人肯定是要收金银和铜钱的,所以他只要控制住这种商业,那么他就可以解决财政…… 伟大的皇帝陛下啊! 当然,伟大的皇帝陛下赚的更多。 毕竟他无论赚多少金银铜钱,最后都是要到大明兑换。 然后都到了皇帝陛下手中。 三七分! 七成是人家的! 就这多少人想干还捞不着呢! 毕竟目前来讲,大明的进出口贸易只对他和琉球开放! 而皇帝陛下对李临时工的第二个要求就是租借地。 就是租借地啊! 因为大明向辽东海运不稳定,所以经常有船只错过风期,最终导致耽误很长时间,而且还时有倾覆,所以皇帝陛下根据杨大使建议,选择开辟新的海运航线。也就是出长江口向东进入东海环流,然后进某暖流北上到朝鲜沿海,再贴着朝鲜沿海一路到达辽东的航线,也就是杨丰设想的南北航线的南半截。但这条航线的关键在于不能到登州补给,需要在朝鲜西海岸新建一个补给站,所以大明需要在朝鲜租借一块地方。 看看! 看看! 这才是仁德天子!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却还要租借。 总之这个问题还是商议中。 李成桂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但又不太甘心,毕竟他也怕朱元璋其实是惦记他那破地方,总之就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但给是肯定要给的。 当然,他其实是想多了,朱元璋对他没兴趣,皇帝陛下只是在为进军倭国做准备而已,毕竟杨丰给他描绘的佐渡岛金山和石见银山太诱人,朱元璋是肯定要拿下的,只不过先在朝鲜建立进军的跳板。 至于杨丰的投资计划,皇帝陛下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么好的冤大头哪里找? 更何况还是主动上门的。 杨丰搞好了就等于大明朝真正实际控制了松花江流域,搞砸了也是他自己赔钱。 皇帝陛下又不用付出。 至于杨丰利用这些商屯图谋不轨? 他先让这些商屯活下去再说! 四月。 松花江上。 “如今再看这里,与冬天相比简直就是另一番世界了。” 张辅饶有兴趣地看着两岸风光。 不过他们脚下并不是战船,那个还在吉林造船厂建造,毕竟就算是凑合使用,也得先伐木解板,而且至少也得略微阴干一下。 不能让这些船还没到努儿干就烂透了。 更何况还得回来。 更何况还是载着两个藩王。 万一哪个船毁淹死,那工匠们可就少不了杀全家了。 总之必要的处理还是得有。 所以杨丰的选择非常简单,直接搞木排就行了,反正是顺流直下,他在兀者部伐木,然后制作一个个大型木筏,都是用那些可以说原始森林里的大松木,连树皮都懒得扒,然后就像放排人一样,直接编成巨型木筏载着骑兵,沿着松花江漂流。 恍如江上的巨型航母。 撑筏的都是兀者,他们本来也干这个。 而且不只一个木筏。 此刻松花江上总共三十个这样的巨型木筏载着总共三千骑兵。 其中只有一千明军。 至于另外那两千当然是兀者了。 朱棣对杨丰的行动不反对但也不支持,派张辅的一千炮队跟着属于友情赞助性质,但不会特意调兵去给他干私活的。 是他要搞猛哥帖木儿,又不是大明要搞猛哥帖木儿。 人家是向李成桂称臣纳贡的。 理论上属于大明藩属国的臣民,和西阳哈有着本质区别。 后者是原本臣服大明,但又背叛大明,而且还曾经劫掠过辽海卫,属于必须严惩的叛逆,但猛哥帖木儿不是,至于杨丰说人家那些…… 他骗人难道燕王殿下也跟着他骗人? 没揭穿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总之杨丰要去搞猛哥帖木儿,这个朱棣不会拦着,但也别指望朱棣会派兵帮他,给张辅的任务也只是巡视胡里改江,遭到袭击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进行反击,但不包括主动进攻奚关城,除非奚关城的女真袭击他们。 所以…… 袭击没袭击还不是他们自己一张嘴,难道猛哥帖木儿死了还能爬起来和他们对质? “所以我才说,大好河山,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这世上没有真正没价值的土地,土地这东西,永远是越多越好,就算此时看着没价值,也不等于以后没有价值,因为你不知道底下有什么没发现的矿产。现在天方那边的沙漠里,土著穷到每天两颗椰枣一杯羊奶苟延残喘,放眼四周全是连放牧都养不活几只羊的沙子,但到了我们那时候,因为他们的沙漠底下有石油,就全都成了巨富。 只要是土地,多占些就总没错的。 哪怕就是没人,无法居住,那也得画到自己的地盘上。 编入自己的州县。 这样子孙后代也就有理有据了。 甚至哪怕去不了,只要手中有地图,在地图上开疆,也要先开上再说。” 杨丰向张辅灌输扩张之道。 然后他们前方,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江口…… “大人,胡里改江到了!” 旁边伺候着的兀者首领囊哈纳很谦卑的说道。 “这个名字太难听!” “呃,回大人,其实上游我们叫穆丹哈达,译成汉话叫曲江。” “那就叫牡丹江,照顾你们的称呼!” 杨丰随口说道。 紧接着伴随前面排头吼声,木筏周围排工全都行动起来,撑着篙推动木筏靠向岸边,他们不能进入牡丹江的水流,那样会被冲向北岸,必须在进入前就靠岸。 当然,岸边也没有码头,就是到浅水直接搁浅。 然后骑兵下去。 接下来他们得从这里沿牡丹江陆路向上游。 “大人,有船过来!” 囊哈纳喊道。 杨丰立刻举起望远镜,看着牡丹江上。 那里三艘单桅帆船正在顺流而下。 “这是什么人?” 他问道。 “从上游来的不是胡里改部就是斡朵里部,他们同居奚关城,胡里改部酋长阿哈出,与猛哥帖木儿世代联姻。” 囊哈纳说道。 杨丰调整他的望远镜。 对面也发现了他们,甲板上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中间一个还在指挥手下,这些胡里改人紧接着拿出弓箭竖起盾牌,在船上严阵以待,同时调整航向准备进入松花江。只要他们进了松花江,就可以顺流直下,那时候也就可以躲过了,毕竟这些木筏是追不上帆船的。 “开炮,打沉他们的船。” 杨丰说道。 然后他将望远镜对着船上一个比较纤瘦的身影。 后者拿着弓箭正盯着这边,然后仿佛心有灵犀般对上了他的望远镜。 “居然还有女人?” 杨丰说着饶有兴趣地继续调整望远镜。 而他身后的木筏上,一头头卧倒的骆驼背上,速射炮正在喷射火焰…… 第六十三章 这就是爱情啊! 仅仅也就两三百米而已,哪怕小弗朗机的炮弹,也足以对这种松木板的船造成重创了。 它威力再弱也是炮。 几乎转眼间对面三艘船上就一片惊恐而又混乱的喊声。 还有惨叫。 虽然瞄准的是船,但炮弹打偏也是正常。 杨丰用望远镜看着对面少女。 后者倒是很镇定,也可能是没见识过火炮,总之拿着弓箭站在那里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炮弹在她身旁打出碎木飞溅,下一刻她身后的青年男子一脚踹她背后,她就那么扑落水中。几乎同时一枚炮弹从她原本站立处掠过,正撞上那男子,后者已经本能的举盾,在炮弹撞击中那面盾牌粉碎,他也随着向后倒飞出去,带着飞溅的血肉落入江水…… “这就是爱情啊!” 杨大使一脸唏嘘的感慨着。 然后清澈的水面下一个毛茸茸的身影,就像只游动的树懒般,向着这边直冲而来。 速射炮依旧在开火。 炮弹呼啸着划过水面,不断撞击三艘船。 她在水下全速向前。 杨丰举着望远镜,特意站在木筏边上,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她猛然从水中探出头,嘴里还叼着一把刀,紧接着又扎进江水,杨丰就这样欣赏着她的潜泳,眼看着她到自己脚下。然后她猛然向下扎进深水,在清澈的江水中很优雅的向上,小蛮腰如蛇一般扭动,下一刻恍如一条跃出水面的鱼一样,靠着腰部的发力带着一身水花跃出。 半空中双手握刀直刺他胸前。 杨丰连躲都没躲,就那么眼看着她用尽全力的一刀,扎在了自己的防弹插板上。 已经到了最高点的她,愕然看着被挡住的刀。 然后杨丰的右手到了她脖子上。 “我很好奇,你想干什么?” 杨丰很狰狞地说道。 他就那么掐着她脖子,单手把她从水里提出举到面前。 她依然如同被钓起的鱼般挣扎。 她在窒息中惊慌地胡乱挥刀,那短刀很无力的扎在杨丰身上,虽然这次没扎在防弹插板上,但就她目前的力量,这一刀根本没有任何用,她就这样在半空中蹬着双腿,然后在缺氧中逐渐翻起白眼…… 杨丰随手把她扔在木筏上,紧接着抬脚当胸踩住。 至于短刀当然踢进江水。 她这才贪婪的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而此时对面三艘船已经被炮弹打的一片狼藉,船上没死的也都跳进了江水,而那些兀者紧接着跳下木筏然后游了过去。 他们都会水。 在松花江边生活,不可能不会水的。 所以他们和一辈子不洗澡的草原牧民有本质区别。 不过这个时代塞外的人,的确都不是很喜欢洗澡,因为一旦着凉感冒很可能会把命丢了,避免这种悲剧的最好办法,就是尽量不洗澡,反正干净不干净也没人在乎,身上老泥厚点还能防冻…… 冬天还得特意抹油呢! 说到底和小命比起来,干净什么的都是矫情。 水中的抓捕很顺利。 毕竟兀者有数量的绝对优势。 杨丰又看了看已经恢复正常的少女,后者愤怒而又畏惧的看着他,然后他微微一笑,但还没等后者明白过来,他的脚就猛然用力,后者立刻又喘不动气了。 “你要是想女人了就赶紧拖到個僻静之处,别在这里碍事!” 张辅在一旁很无语地说道。 “胡说,我是正人君子,我只是抓了个俘虏而已。” “对呀,就是俘虏,既然俘虏自然也就任你处置,想怎样就怎样,想杀就杀,就是你想刨心挖肺,然后油煎了,那也是随便你的。” “呃,你们口味真重!” …… 而少女在杨丰脚下,毛骨悚然地看着他们。 很显然懂汉语。 然后她的那些族人一个个被拖到了岸边,紧接着捆起来,而木筏也终于完成搁浅,杨丰用脚尖把她翻个面低头拎着腰带把她拎起,就像抓住后颈皮拎着只猫一样,拎着她骑上已经下了木筏的马。这里江水一米深,骑马就可以直接上岸,到了岸上很粗暴的把她往沙子上一扔,早就等待的兀者拿着绳子迅速捆起,而囊哈纳则拖着个中年人过来。 “大人,这就是阿哈出。” 他说道。 后者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大人,大人,小的是带着人去吉林向大明归降的!” 阿哈出直接趴在地上焦急地喊道。 他会汉语,但不是江淮官话,而是更像山东话。 不知道是哪里学的。 不过元朝时候辽东主要就是和山东贸易,尤其是这些以松花江流域为主要活动区的,最便捷的贸易通道应该是从鸭绿江出海,毕竟他们走牡丹江水路就可以到鸭绿江上游,剩下就是向下漂流。 所以他们的汉语更接近山东话才是最正常的。 “归降?” 杨丰拖长了声音说道。 “对,对,大人,小的是在奚关城听说大明王师北上,故此带着部下想走水路到吉林,向大明归降,请求为大明臣民。” 阿哈出赶紧堆起谄媚的笑容说道。 “那你跑什么?” 杨丰冷笑道。 “呃?” 阿哈出无言以对。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我们,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旗号,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就是大明王师,既然你是找大明王师归降,那总不会连大明王师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且你们航行的路线是进入松花江然后向下游,那么你解释解释,去吉林为什么向下游,难道吉林在松花江下游? 在我们面前还敢撒谎,把这个老东西拖到大炮前面。” 杨丰喝道。 紧接着两名士兵上前,拖起阿哈出按到一门速射炮前…… “不要,放开我阿玛!” 少女尖叫着。 “啊,她说了,不要放开她阿玛!” 杨丰说道。 然后那些士兵们一片哄笑。 那速射炮后面的炮手,紧接着将炮口对准了阿哈出。 “大人,大人,小的们是到下游贸易,不想遇上大人,但小的的确有归顺大明之心,只是此前有女真逃到奚关城,说大明屠戮降人,他们都被杀戮殆尽,故此不敢去归降。此时突然遭遇王师,小的一时害怕,故此想躲避,不想王师神威无敌,大人神勇无敌,此时已然甘心臣服大明。” 阿哈出看着近在咫尺的炮口,惊恐地扭头喊着。 “那你就不怕我杀你们?” 杨丰说道。 “大人,小的已甘愿臣服,自然生杀由大人做主,纵然死于大人刀下也胜过如孤魂野鬼般,在那冰天雪地忍受饥寒。” 阿哈出赶紧谄媚地说道。 “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种会说话的。” 杨丰笑着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那少女…… “这是你女儿?” 他摸着自己下巴说道。 “正是,若大人不嫌她蠢笨,就让她跟随伺候大人。” 阿哈出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女儿惊愕地看着他,阿哈出目光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好眼含泪水的低下头。 “那就这样,我正好身边还缺个洗脚的,就是性子野了点,这得准备个鞭子才行,谁有鞭子,给我一根用用!至于你们,都松绑,不过你们想归降大明,也得拿出归降的态度来,这贡物总该有?” 那恶魔一样的男人说道。 “大人,小的船上还有些货物,正好可以用做贡物。” 阿哈出说道。 就在同时张辅递给杨丰一根鞭子。 杨丰随即甩了一下,然后很满意地听着那响声,而那少女则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东西,紧接着杨丰向她露出一脸邪恶的笑容。 “就你们那些破破烂烂,难道你们以为大明皇帝看得上?” 他说道。 “大人之意是?” “当然是把奚关城奉上,我等此番就是去奚关城,据兀者部检举,斡朵里部酋长猛哥帖木儿,公然辱骂大明皇帝,说大明皇帝乃是妖魔,乃是猪妖降世。大明皇帝震怒,故此命我等前往奚关城剿灭其部,你们想归降大明也可以,带我们去,一同为大明剿灭斡朵里部,那才能证明你们对大明的忠心。” 杨丰说道。 “大,大人,这一定是兀者陷害猛哥帖木儿,小的与他共处一城,从未听他对大明皇帝有半分不敬。” 阿哈出战战兢兢地说道。 “啊,你和他一伙?” 杨丰阴森森的说道。 后面张辅一挥手,那些速射炮迅速瞄准了阿哈出和部下。 “不,不,小的是胡里改,小的是胡里改,与那斡朵里部并无半分关系,虽然同居奚关城,但斡朵里部仗着人多一直在排挤小的,那猛哥帖木儿为人桀骜不驯,要说他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倒也算不上稀奇。” 阿哈出迅速转变立场,把猛哥帖木儿卖了。 “不是一伙最好。 若是一伙的,那你们胡里改也得剿灭。 既然不是一伙的,那就该表现出你们对大明的忠心,带我们去奚关城然后打开城门,召集你们胡里改部的青壮,与我们一同剿灭斡朵里部,事成之后斡朵里部的土地归你们,牛羊归兀者,马匹金银归王师。” 杨丰说道。 阿哈出和部下互相看着。 紧接着他将目光转向杨丰…… “大人,那女人呢?” 他问道。 第六十四章 村花? “所以,现在你们已经在考虑他们的女人了?” 杨丰似笑非笑地说道。 就是嘛! 大家都是成年人,装什么清纯啊? 难道阿哈出不想吞了斡朵里部吗? 他只是没这个能力而已。 无论胡里改部还是斡朵里部,其实一旦有机会吞并对方,那都不会手软的,本来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社会,他们这些更没有什么法律道德约束,部落之间杀戮吞并属于基本操作。两部世代联姻又如何,世代联姻就意味着互相熟悉,对方有多少值钱的,有哪個女人漂亮,都清楚的很,互相知根知底,所以到了真动刀子时候可以直奔主题,不至于错过最优质资产。 现在机会来了。 需要解决的只是如何分赃而已。 当然,也是向杨丰正式表明他们合作的诚意。 谈条件才是真心合作的。 “大人,小的只是觉得,罪只猛哥帖木儿,他手下党羽自然该杀,但那些妇孺是无辜的,小的与他们终究世代联姻,少不了给她们条活路。” 阿哈出陪着笑脸说道。 “所以你们想杀了她们男人,然后再抢了他们女人? 啊,照顾。 这个词用的好,要无微不至的照顾,不但照顾她们衣食,还要照顾她们空虚的精神。 可以。 我做这个主了!” 杨丰很爽快地说道。 先哄着他们当这个带路党再说。 而且还可以用他们当背锅侠,大明没有杀猛哥帖木儿,他是大明藩属朝鲜的臣民,又没背叛,大明怎么可能杀他,是胡里改勾结兀者干的。跟大明皇帝没什么关系,再怎么算也只是他们这些部落的争斗,不信看看斡朵里部女人都在哪里。 总之大明皇帝完全不知情,这样也就不存在大明杀猛哥帖木儿了。 回头史官记上。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夏四月,女真胡里改部,斡朵里部相仇杀,胡里改部酋长阿哈出引兀者攻破奚关城尽灭斡朵里部,杀斡朵里酋长猛哥帖木儿并虏其妻女为奴。 上遣使责之。 阿哈出伏罪,并送其妻女入京,上慰之,并赐籍京城。 其妻女感激涕零,伏地称颂大明皇恩浩荡。 看,连后面的剧本都写好了。 至于是不是连阿哈出一起杀了,那就看朱元璋的选择,要是一起杀了就是皇帝陛下为猛哥帖木儿报仇,要是不杀,就是大明皇帝宽仁,为怀柔远人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以后也就可以感激涕零地跪伏在大明皇帝脚下,诚心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世世代代为大明尽忠了,总之杀与不杀都有说法。 不过杨丰暂时真没想一起杀。 因为奚关城终究得有人,未来那里要作为重要基地的。 但在这之前需要建设。 阿哈出这些人就是很好的苦力。 先用着他们,以后再卸磨杀驴。 就这样双方达成协议,阿哈出做带路党,带着杨丰的大军突袭奚关城并负责打开奚关城,这个对他来说举手之劳,毕竟他也住奚关城。虽然杨丰大军肯定藏不住,但完全可以说是他已经归降大明,所以带着大明王师到奚关城宣慰的,猛哥帖木儿不会怀疑的。 其实猛哥帖木儿也想投降大明。 毕竟李成桂穷鬼一个,跟着他没什么太多油水。 但跟着大明就不一样了。 另外阿哈出还会派人提前回去召集胡里改部的青壮,到时候配合杨丰作战,最终他们,明军,兀者三家合伙灭了斡朵里部,然后马匹和金银财物归明军,牲畜粮食归兀者,土地女人归胡里改。 皆大欢喜! 当然,死了的猛哥帖木儿无喜无悲。 “你们是去和谁贸易?” 杨丰看着他们从沉船上捞出的那些货物。 三艘船都已经沉了。 但这是内河,就是坐沉而已,半截还在水面呢! 这些货物种类不多,主要是粮食和铁器,铁器里面则以铁锅最多,再就是铁钉,箭头,斧头之类,不过肯定不是大明产,他们那里可以直接和朝鲜进行贸易,所以这些肯定是朝鲜产的。 “下游部落众多,但无人懂冶铁也种不出粮食,都靠着小的们从高丽给他们贩卖铁器粮食,小的们以船载着这些顺流直下,到沿途部落交换他们的马匹,再带着马走陆路返回,将马匹售卖与高丽。小的们在奚关城就是靠这个为生,高丽也靠着这个换取更多马匹,再售卖给大明,故此小的们觉着,与其如此,还不如归降大明然后与大明贸易。 只是前不久有些跑过去的,说了些大明尤其是大人的坏话。 小的一时糊涂了。 竟然信了他们的鬼话。” 阿哈出赶紧说道。 所以他现在干的就是明末叶赫部的活。 叶赫部在开原镇北关外,就是充当这个贸易中间商,然后将大明产的粮食铁器之类,转售给松花江流域的野人女真各部,而后者主要以马匹和兽皮来交易。只不过之前因为西阳哈的阻隔,阿哈出这些人无法到开原和大明贸易,所以只能选择到奚关城和朝鲜贸易。 但他们肯定更喜欢和大明进行贸易,毕竟朝鲜能提供的有限,现在西阳哈已经解决,他们也的确可以转换贸易对象了。 “你是个会做生意的,至于那些人说的……” 杨丰看着他。 阿哈出赶紧谦卑地低下头。 “他们没骗你,他们的同伴的确就是被我杀光了。” 杨丰说道。 “呃,大人如此,定然有杀他们的道理,这些狗东西定然做了对不起大明的事,否则怎么不见大人杀这些兀者,只要小的也如这些兀者般对大明忠心耿耿,自然问心无愧。” 阿哈出很严肃地说道。 这个家伙的确很机灵,也难怪后来把朱棣伺候的很舒畅。 “哈哈,对对对,还是你懂事,识大体,以后只要老老实实听我的,保你们荣华富贵!” 杨丰拍着他肩膀满意地说道。 然后他拍一下,阿哈出矮一下,很快后者就几乎跪下了…… 夜。 帐篷里杨丰很威严地看着外面站着的绿奴…… 他刚刚起的名字。 至于人家原名他没兴趣知道。 现在她爹已经把她送给他,所以他有权给她起新名字,而她的新名字就是绿奴,至于为什么是绿,当然是杨丰一抬头看见满眼绿色,随口就给她起了个绿。 奴当然好解释。 她不是奴还能是什么? 她爹是胡里改部酋长? 暂时大明还没承认他的身份,他就是个山林野人头子。 还是杨丰的俘虏。 这年头只要是俘虏了的,理论上都是可以做奴,所以别说是她了,就是她爹算奴都很合理。 “进来!” 杨丰喝道。 绿奴带着屈辱和羞愤,低着头走进了帐篷。 “跪下!” 杨丰喝道。 她咬着牙站在那里。 然后杨丰拿着皮鞭在手里掂量着还很有气势的甩了一下。 她羞愤欲绝地跪倒在地上…… “舒服,用力点,以后这就是你的主要工作了!” 杨丰愉快地坐在马扎上,很是舒畅地靠在靠背上。 而绿奴则跪在他脚下,守着个刚刚用木头挖出的盆子,把杨丰的双脚按在热水中,仿佛褪毛般在那里用力揉搓着上面攒了多日的老泥,转眼间盆里的水就变了色。绿奴咬着牙在那里忙碌,仿佛她掐着的不是杨丰双脚而是他的脖子,她也不是在给他洗脚而是在掐死他。 “大人,用不用再添些热水?” 旁边伺候着的兀者卑躬屈膝地说道。 在他身后是一个挂着的大锅,锅里热水沸腾,下面火光熊熊,烟和水汽一起从帐篷顶的开口冒出,水里还有个葫芦瓢。 添热水可不能让绿奴来。 她说不定会给杨丰浇头上的,此女野性难驯,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换,直接换新的,这都快黑了,还不快点端出去倒了!” 杨丰喝道。 绿奴咬着牙站起身,用力端起木盆…… 杨丰警惕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傲然看着杨丰,然后冷笑一声,高傲地昂起头,端着洗脚水出去了。 “大人,阿哈出这女儿,可是他们第一美女。” 兀者笑着说道。 “他们总共多少口人?” “不好说,两三千能弯弓的男人是有的。 他们过去是胡里改万户,但也就三四千户,之前被我们追着打,走投无路才跑到奚关城躲避,如今能剩下的也就这些人。” “两三千能弯弓的男人,对应也就两三千能生育的女人,扣除那些中年妇女,小媳妇,剩下还没出嫁但已经长成的未婚女子不超过三百,总共三百人里挑出的第一美女? 村花?” 杨丰感慨道。 然后村花端着凉水默默走进来。 兀者赶紧添上热水,村花默默把杨丰的脚又按进水里,奋力在那里给他搓着死皮…… “把头伸过来!” 杨丰突然笑容诡异的说道。 绿奴低着头,象征性地向前一伸,杨丰很不满地甩了一下鞭子,她咬着牙继续向前,洗脚盆里的水汽混着杨丰脚丫子味向蒸着她的脸,然后笼罩着她的头,继续向上蒸腾…… “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洗洗头。” 杨丰捂着鼻子,语气严肃地说道。 第六十五章 地图开疆术 这样的女人真下不去手啊! 虽然看模样其实也还行。 当然,杨丰承认他主要是比较欣赏那腰力。 从水下以类似鱼的动作快速向上突然形成跃升,而且还能举手攻击近两米高处的目标,这得需要极强的腰部力量,这力量要是用好了…… 但是。 “矫情! 连这种事情都要求那么多,还嫌弃不够干净,嫌弃有味,你以为这是在京城,你周围都是千金小姐,每天还沐浴香薰,给你铺好锦衾绣裀,燃起龙涎香,点起红蜡烛,等着你共赴欢好? 呸! 矫情! 我们都是找个地方按倒就行,有时候骑着马都行!” 张辅很鄙视地评价。 “一点品位都没有,跟那野兽有何区别?” “本来就没区别啊?” “呃?” 杨丰无言以对。 他说的好有道理。 然后两个讨论这种严肃问题的家伙骑上马,开始了他们的远征。 真正的远征。 因为从这里到奚关城,至少要走十天,而且还是骑马走十天,也就是说最少也得一千里,不过沿途并非真正杳无人烟,相反这一带比松花江流域人还多。至于原因很简单,此前明军和元军在辽东持续交战,这些原本居住松花江上游,嫩江一带的部落很多都躲到了这边,说起来他们这些杂鱼们在这個混乱的时代也是挣扎求生啊! 而牡丹江到延吉一带,这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 毕竟位置足够偏。 另外还有很重要一点。 就是元朝时候高丽的地盘并不包括长白山和图们江一带。 相反元朝的双城总管府还深入到了靠近元山,而双城总管府辖区也就是朝鲜半岛北部盖马高原,则属于高丽和女真混杂的区域,女真甚至比高丽还多。 类似于东宁府。 只不过东宁府以安置正牌女真遗民为主。 后者跟着蒲鲜万奴造反被镇压后就以东宁府为主要安置区,最早治所平壤,后来北迁到了鸭绿江。 而双城总管府则是野女真,乱七八糟部落。 “所以高丽人骗了大明皇帝,把原本属于你们女真的曷懒甸谎称是属于高丽的旧地,并且趁着元末混乱将其占领,造成他们已经统治之实。而你们这些原本应该臣服大明,做大明臣民的女真,也不得不忍受他们的压榨,以至于有冤无处伸?” 杨丰饶有兴趣地说道。 曷懒甸就是盖马高原和图们江流域统称。 “对,大人明鉴。 而且那李成桂家就是靠着出卖双城总管府才投靠高丽,他爹是双城总管府的官员,高丽袭击双城总管府时候他爹李子春给高丽人做内应,这才被高丽攻陷城池,之后他们李家又做了高丽的逆臣。 一家都是逆臣。” 阿哈出说道。 “这不行啊! 这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原本不是高丽的地方,却被他们占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还有没有法律了? 我们此行就是巡边的,就是替大明皇帝来了解真相的,如今已经知道了真相,就肯定要为你们做主,你们可以放心,我带着你们去找李成桂讨回公道!” 杨丰说道。 “大使,此事需上奏!” 张辅赶紧抗议他又要惹是生非。 “从这里上奏京城,往返最少也得一两个月,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 咱们先去解决了猛哥帖木儿,再去找李成桂讨个说法,不过这样的话咱们人马是不是有点少,既然这一带还有不少部落,那就干脆把他们的青壮都召集起来。咱们去找李成桂讨说法,人多才更有气势,而且这是李成桂欺骗大明皇帝,这是严重犯罪,他得拿出东西来谢罪。” 杨丰说道。 然后他用你懂的目光看了看阿哈出。 “大人真想去找李成桂?” 阿哈出惊喜地说道。 真的惊喜。 完全可以说意外之喜。 杨丰揽着他肩膀,指了指他女儿。 “豆漫,你都把女儿送给我了,咱们也就不是外人了,我奉大明皇帝之命来巡边,有临事决断权,而大明皇帝肯定不可能派人来这边,所以肯定要封你们这些酋长为官。 但大明皇帝又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哪些部落,还不是我回去说。 你要是把事情办好了,再加上咱们的交情,那这一带终究得有个做主的,除了你还能选谁? 但关键是得有功。 你召集那些部落,告诉他们,我带他们去问罪李成桂,进了高丽之后子女玉帛任其取之,我只要李成桂承认双城总管府旧地不属于高丽,这样你们就可以以旧元双城总管府遗民的身份,献土大明,向大明称臣。大明没有总管府了,但可以将双城总管府和奚关城等地,设立为都指挥使司然后以你为都指挥使,那些酋长们设立为各卫,他们做指挥使,以后你们都是大明的官。 明白了?” 杨丰说道。 豆漫就是女真语万户。 其实单纯意思就是万,估计词汇不够,万户的官职就用万来简化。 阿哈出是元朝封的胡里改万户,所以部落里面,包括其他部落也都用豆漫来称呼,朝鲜那边也是用这个称呼。 “明白,但猛哥帖木儿……” 阿哈出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想要个跟你做对的都指挥同知?” 杨丰说道。 “不想,不想!” “那就对了,就那么大点地盘,难道你还愿意分他一半?” “不想,不想!” …… 半个月后。 延吉。 河边一座荒废的土城门前,杨丰摆出了临时赶制的桌案,坐着他的大马扎,对着面前一张手绘地图,手中拿着他的记号笔,然后他前面跪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家伙…… “嫌,嫌真乌低噶?” 杨丰很不确定地看着他。 “嫌真兀狄哈!” 后者强调正确读音。 “这他玛也太难搞了,他们住哪儿?” 杨丰愤然一拍记号笔问阿哈出。 “他们住速频江边。” 后者说道。 “速频江是什么江?” 杨丰对着腕表问。 “绥芬河!” 刘姐回答。 阿哈出敬畏地看着。 “嫌真兀狄哈,嘻哈,以后叫嘻哈部!”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拿起记号笔,在面前的手绘地图上看了看,问了一下阿哈出大致距离,是不是沿江,然后很干脆的在绥芬河上随便画了个圈,标注上了嘻哈部三个字。随后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上大明辽东都指挥使司所属嘻哈部临时凭证,又煞有介事的拿出个用萝卜刻的印章,蘸着某只倒霉的鹿血印泥,在上面郑重盖章。 然后他看着那上面大明两个红色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撕下这张纸递过去。 阿哈出朝那人招呼一声。 那人赶紧起身,眉开眼笑地双手接过。 这就行了。 大明在辽东又多了一个属民部落。 嘻哈部。 这个凭证虽然简陋但的确有用。 毕竟杨丰的笔记本和记号笔字迹都是别人没有的,他们拿着这个到吉林,朱棣和朱植一看就明白,这是经过了他审核的,而朱棣对这些乱七八糟部落是敞开胸怀接纳,所以剩下就是上奏然后正式封官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杨丰这也算是给大明地图开疆了。 “他带了多少兵?” 杨丰问道。 “大人,他带了两百三十骑,都使得好弓箭。” 囊哈纳赶紧说道。 “带去张辅那里,由他负责编组!” 杨丰满意地说道。 阿哈出半路上就向附近他知道的部落派出使者,然后这些部落一听说有组团问罪的好事,全都迫不及待地跑来了,他已经在这里五天,五天里十几个小部落,都派人前来会兵,再加上阿哈出召集的部下,再加上张辅和兀者的三千,目前已经可以拼凑起七千骑兵,这些骑兵现在就散布这一带,由张辅负责整编。 毕竟接下来要联合行动,至少得有个指挥系统。 张辅的确不懂他们的话。 但无论胡里改部还是兀者,都有不少懂汉语的。 分配翻译就行。 “玛的,斡朵里部还没来吗?” 杨丰明显很恼火地问道。 “大人,小的十天前就已经派人告知猛哥帖木儿前来迎接大人,他离这里也最近,只是却不知为何至今未见。” 阿哈出说道。 这时候一名骑兵狂奔而来,到他们面前立刻下马很悲痛地跪倒。 “大人,豆漫,猛哥帖木儿听信了坏人的话,说大明皇帝是妖魔,派出的使者也是妖魔,还说豆漫已经被妖法控制,他在奚关城抓了豆漫全家然后抢了咱们胡里改部,还杀了咱们不少人,又派人去向高丽求救,说等高丽救兵到了就把咱们全杀了,所有归降大明的部落全灭了。” 他演技十足的趴在地上哭喊着。 当然是用女真话。 “这,这,这个狗东西,我与他世代联姻,他居然这样对我!” 阿哈出同样演技十足的悲号一声。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叛逆,必须重拳出击,兄弟们,都上马,咱们去给胡里改部的兄弟们报仇!” 杨丰猛然掀了桌子吼道。 紧接着他抄起步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梭子。 枪声让那些女真勇士们立刻振奋起来…… 这才刚来啊! 还没到高丽就已经要见着收获了! 第六十六章 大清清除计划 奚关城。 这座一面临河的方形土城,现在已经被汹涌而至的骑兵三面包围。 他们的进攻非常突然,以至于猛哥帖木儿毫无防备…… 当然不可能有防备。 因为阿哈出此前派人告诉他的是守好奚关城,千万别去迎接。 杨丰就是杀人如麻的。 那些逃难的女真说的事情都是真的,这次前来也是不安好心的,所以猛哥帖木儿只要出去迎接,那就肯定被杨丰埋伏五百刀斧手剁了。 总之千万别出去。 然后聚集他们斡朵里部能聚集的所有青壮固守奚关城。 同时向李成桂求救。 而阿哈出在外面虚与委蛇,尽可能拖住杨丰,毕竟只要奚关城在,那杨丰就只能装好人,不可能和他们撕破脸露出真面目,这样只要能拖到李成桂的援军,那么杨丰也就知难而退了。至于李成桂是肯定要增援,因为朝鲜也不想奚关城这个南下双城总管府的要塞落入大明手中,当年高丽就是以为朱元璋要夺双城总管府,所以派他出兵北上,结果他搞了个威化岛回师。 总之这個地方对朝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肯定会出兵的。 然后猛哥帖木儿就信了。 他肯定信啊! 他不信阿哈出还能信谁? 两家世代联姻,两部唇齿相依。 他们都是金国时候的胡里改,蒙古灭金后把胡里改分成五个万户,分别以胡里改,斡朵里,桃温,脱斡怜和孛苦江为名,后两个在元朝时候造反被灭了,而桃温部没跟他们一起。 这个在呼兰河。 后来发展成了海西女真的扈伦部。 总之他们两家属于同根同源,又始终共同进退,猛哥帖木儿根本不可能怀疑阿哈出,再说阿哈出说的绝大多数都是真的,他那里还有上百名逃过一劫的东宁卫女真,一对照发现毫无虚假,那就更不会怀疑。所以他这些天尽管知道杨丰到了,但却始终躲在奚关城,不但如此,还把能调集的青壮全调集到了城内,严阵以待等着抵御杨丰的进攻。 然后…… 杨丰真就来了。 可是为什么阿哈出也带着胡里改的兵马在里面啊? 斡朵里部的勇士们,在城墙上茫然地看着外面,看着那里一个粗制滥造的木头架子,这个十二人抬着的架子上是个可以半躺的座椅,还铺着老虎皮,上面坐着个穿着奇怪颜色衣服的人。 而旁边骑马跟随的,赫然是阿哈出和他儿子莽哥不花。 后者是从奚关城出去迎他爹的。 而胡里改部的青壮们,全都跟随他们父子俩。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城墙上的斡朵里勇士们一片沉默。 “阿哈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老贼!” 猛哥帖木儿骤然发出悲愤的怒吼着。 他终于悟了。 “释家奴呢,把释家奴拖过来砍了!” 他紧接着回头喊道。 然而…… “阿母哥,我在这里,你放心,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外面一个喊声响起。 他愕然转回头,看着那个木头架子后面走出来的年轻男子,或者说他的女婿,也是阿哈出的另一个儿子释家奴。不过猛哥帖木儿现在年龄也就三十左右,很显然应该只是定亲,而伴随着释家奴的走出,外面那些胡里改一片哄笑,在他们的哄笑声中,那个穿奇怪衣服的男子缓缓站起…… “猛哥帖木儿?” 那人喊道。 猛哥帖木儿立刻清醒。 “大人,大人,小的愿意归降大明。 小的早就想归降大明,是阿哈出这个老贼谎言欺骗,还编造谎话说大人是来杀小的,让小的在此坚守,是他不让小的出城迎接,小的真是被他骗了,他骗了小的,他骗了小的!” 他喊道。 “啊,我知道,我让他骗你的!” 杨丰坦诚地说道。 “呃?” 猛哥帖木儿无言以对。 “大人,小的何罪,他愿归降大明,小的也愿归降大明,小的愿世世代代臣服大明,为大明尽忠,他给大人多少金银,小的也给大人多少,他能拿出的,小的也能拿出。” 他哀嚎着。 “他把女儿送给我了,你也有女儿送给我吗?” 杨丰很认真地说道。 “有,有,小的也有女儿,虽然年纪尚幼,但都送给大人!” 猛哥帖木儿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样啊!” 杨丰沉吟着。 猛哥帖木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进攻,打开奚关城,把他女儿都给我带来,他已经答应送给我了!” 杨丰突然吼道。 紧接着他手中步枪榴弹射出。 这枚榴弹瞬间飞过两百米,在城门上炸开,爆炸声响彻天空,几乎同时早就等待的明军炮手开火,骆驼背上的速射炮火焰喷射,密集的炮弹撞向城门。因为距离近,而且这些土城也没有瓮城之类,炮弹呼啸着打进城门洞,不断撞击木制城门。 超过五十门速射炮的齐射,让本来就不算坚固的城门几乎转眼间就变成烂木板。 而那个叫木冬哥的嘻哈部酋长举着狼牙棒,立刻发出亢奋地吼叫。 紧接着他直冲向前。 而他后面包括胡里改,兀者,嫌真兀狄哈,七姓兀狄哈…… 总之这些天拼凑的乱七八糟部落勇士们,俨然打开笼子开饭的狗群般疯狂嚎叫着冲向奚关城,后面明军立刻将炮口转向城墙上。 城墙上的斡朵里拼死阻击,手中强弓射出的利箭如雨下。 但这丝毫不能阻挡那些疯狗。 转眼间木冬哥到了城门前,没有丝毫迟疑地对着城门撞上去,虽然挨了不少炮弹,但这个城门并没一下子就被他撞开。不过这不要紧,因为后面更多人赶到,在他的催促中这些家伙疯狂撞击,仅仅半分钟,早就严重受损的城门就猛然向内敞开。 不过里面是早就等待的斡朵里部长矛手。 后者呐喊着密集向前。 木冬哥两旁护卫举盾保护,护着他撞向长矛的攒刺。 他手中狼牙棒横扫。 后面跟随的部下长矛刺向斡朵里。 双方拥挤在城门洞内,展开可以说血肉的搏杀。 而城外扛着简易梯子的各部勇士们继续冲击着城墙,一张张梯子搭上城墙,顶着盾牌的勇士在如雨下的利箭和石头中疯狂向上,不断有人带着鲜血坠落。而他们后面无数弓箭手压制城墙,再后面明军火炮也在不断轰击城墙上,威力偏弱的炮弹击穿木制箭垛,带着碎木制造杀戮……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血战啊!” 坐在十二抬躺椅上的杨丰悠然地欣赏着血战的场景。 准确说是冷热混合。 没有退路的斡朵里拼死抵抗。 被激起贪欲的各部勇士们同样在拼死进攻。 因为已经是夏天,而且他们也没有头盔,看起来一片金钱鼠尾,不过不像辫子戏里一样刮得光亮,实际上都露着发茬,就像长了毛的烂南瓜后面拖着根细小的枯藤。实际上这种发型在这种环境是最优解,毕竟他们不可能洗头,那么留着头发的结果就是赶了毡然后挤满虱子。 都刮了就没这问题了。 就算真长虱子,无非扑拉几下而已。 那画面…… 杨丰忍不住恶寒。 “你头上长虱子吗?” 他低头问伺候着的绿奴。 “哼!” 后者傲然一哼。 “看来是长。” 杨丰说道。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头上长。 但他的确看到一些兀者的胡子里也有。 “赶紧给他们助威,木冬哥被人家打出来了!” 张辅喊道。 杨丰看着城门。 木冬哥的确被反击的斡朵里打出来了。 他立刻端起步枪,对着追出的斡朵里打出一枚榴弹,爆炸的榴弹瞬间炸翻一片,原本还在跑路的木冬哥就像被注入了精神,紧接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抡着狼牙棒就杀回去。 里面正好猛哥帖木儿亲自带着精锐冲出。 杨丰顺便又打了一发。 在榴弹的爆炸中,猛哥帖木儿身后倒下一堆。 他吓得急忙掉头往回跑。 木冬哥亢奋的嚎叫着直冲向他。 但杨丰却放下了枪。 “你,你怎么不打了?” 绿奴问道。 这时候她哥哥释家奴已经冲上城墙,正和一个对手互砍,后者愤怒地咒骂着,看起来应该是熟人,说不定是他大舅哥,应该很有可能。 “我为什么要打?” “是你要打奚关城,他们都在前面进攻,你当然要帮他们。”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是你要打奚关城!” “错,打不打奚关城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我愿意接受,猛哥帖木儿会和你爹一样,把他女儿也送给我然后跪伏在我的脚下,听从我的命令。但我不喜欢这样,我喜欢看这种互相杀戮的场面,你可以说奚关城也好,他们的女儿也好,对我其实都不重要,他们互相杀戮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明白吗? 我只是喜欢看他们互相杀戮而已。 看看,看看这场面,数以万计的金钱鼠尾,在我面前互相杀戮。 何其壮观! 木冬哥,杀了猛哥帖木儿,我把他的女人都赏给你!” 杨丰站起身吼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木冬哥恍如野猪附体般,连人带狼牙棒一起撞上猛哥帖木儿,后者终究不如他强壮,一下子被撞出两三米,紧接着木冬哥咆哮一声,抡起狼牙棒对着倒地的他砸下。 猛哥帖木儿手中盾牌举起,狼牙棒砸在盾牌上。 盾牌立刻被砸穿。 木冬哥猛然向外一甩,狼牙棒带着盾牌扬起。 “我,莪跟我爹说,你是坏人!” 绿奴愤然说道。 “什么?难道你爹会认为我是好人? 他知道我是坏人。 他也知道我只是要你们互相杀戮。 但是,这是在他配合下的,没有他的配合,我怎么可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召集起来? 小朋友,你太天真了,你爹当然什么都明白,他是个聪明人,可就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所以知道什么是最优选择。 大明不会希望这里出现一个实力强大的族群的。 而他要的是荣华富贵。 但如果他拥有一个强大族群,那么不但不会有荣华富贵,还会成为下个被灭的,所以他需要让大明知道自己不会有野心,自己是听话的,为了听话可以对自己的姻亲下手。为了给大明当狗,他也可以让自己的族群互相杀戮,自己族人的血流淌,直到大明认为他真的已经无害。 那时候大明才会给他荣华富贵。 说到底这时候能做大明的狗,对你们这些部落来说也是很荣幸啊! 但做狗的话,一定要乖巧可爱才能得到主人的喜爱!” 杨丰说道。 这时候木冬哥已经再次举起了狼牙棒。 他甚至连盾牌都没摘下。 猛哥帖木儿被之前那一击也打伤,正转向城门奋力试图爬起。 但紧接着木冬哥一棒砸在他的两条腿上,猛哥帖木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木冬哥狞笑着拔出狼牙棒,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那些斡朵里勇士们发疯一样吼叫咒骂着,想冲上去救回他们酋长,但却被嫌真兀狄哈们阻挡住。 所以他们只能眼看着木冬哥踩着猛哥帖木儿,然后拔出短刀,径直扎进了他的脖子…… 很快他就完成自己的切割 然后他拎着鼠尾巴,把猛哥帖木儿的人头高高举起。 而此时城墙上释家奴也把自己的对手砍翻,紧接着向外抛出,后者带着重伤砸落在城墙下,一名正在冲向梯子的兀者顺手补了一刀。而越来越多的部落勇士们冲上城墙,已经知道无法再守住的斡朵里惊慌地纷纷跪倒求饶,但很显然丛林里与野兽打交道的部落勇士们不懂优待俘虏,已经杀红了眼的这些家伙,毫不犹豫地对着他们举起刀。 “行了,没有大事就不要打扰我,我要到附近欣赏一下风光。” 杨丰对张辅说道。 “那他们进城之后,为了抢掠财物自相残杀,这算不算是大事?” 张辅说道。 “不算!” 杨丰很干脆地说道。 事实上这也是必然,这些家伙全都是野兽,进了城谁还会管规矩。 不过这与他何干? 他紧接着跳下他的十二抬躺椅,欣赏着周围的风光,走向前面的一座小山头,而在他身后,那些部落勇士们汹涌着冲进了奚关城…… 第六十七章 蛮荒时代 直到第二天早晨,杨丰才再次出现在大雨中的奚关城。 当然,这座小城已经恢复平静。 至于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个就用不着他关心了。 反正他看到的就是一座秩序井然的城市,就连街道上的死尸,都已经看不到了,而且突然降下的大雨也冲走了原本应该遍地的鲜血,整个城市只有雨水冲刷的绿色和不时可见的花朵…… 祥和。 很祥和! 最多也就是血腥气重些。 而且水沟里的污水颜色有些诡异。 “收着,看着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了亲人,这要是落在那些兀狄哈手里,简直不堪设想啊! 还有,去把那些小女孩都要来。 不管现在被谁抢了,胡里改也好兀狄哈也好,都给我要来,就说是我要的,有谁敢不给的话,就告诉他们我会亲自去跟他们商议,不过我商议的方式可能有些粗暴,所以他们最好忍耐一下。” 杨大使看着面前五個小朋友。 然后他还拿出糖,和颜悦色地递过去。 最大的那个哆哆嗦嗦的接过。 “吃!” 杨丰微笑着做了个吃的动作。 她才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然后眼睛一下子亮了。 “给她们的!” 杨丰又拿出一把说道。 这是他原本给小公主攒着的。 后者可是要帮他搞定张辅他妹妹的。 所以需要些东西收买。 话说杨大使现在也很烦躁,虽然这女人的确很多,但不是这种太小的就是那种下不去手的,难得有个年龄合适而且能下得去手的,他也是要努力争取…… 全靠小公主的助攻了! 至于这些当然都是猛哥帖木儿的女儿们,猛哥帖木儿说了给他的,那别人当然不敢抢了,这些小女孩最大的才十岁,最小的才四岁,估计十岁那个就是释家奴的未婚妻了,这年头十四五就嫁人了。 十岁也不小了! 不过释家奴现在肯定不敢要了。 绿奴带着一帮战战兢兢的小朋友们默默走了。 十岁那个还在背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倒是向杨丰拜谢时候,明显目光里充满了感恩。 她们哪知道那么多,她们就知道阿哈出带着胡里改,突然勾结兀狄哈杀进奚关城,然后她们快快乐乐的小公主生活戛然而止。她们的亲人被杀了,一切都被夺走了,而她们也成了奴隶,在惊恐中等待着原本以为悲惨的命运。结果突然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出现了,还和颜悦色的给她糖吃,话说这个时代在这里,糖绝对是罕见的奢侈品。 哪怕她们的酋长女儿,恐怕能吃到的也就是蜂蜜。 那当然感恩了。 至于真相…… 真相就是阿哈出杀她们全家啊! 还能有什么真相? 她们亲眼看到的,她们可没看到杨丰在城里杀她们亲人。 “朝鲜人来了,已经到了对岸。” 张辅走进来说道。 然后他疑惑地看着一帮走过的小朋友。 事实上杨丰不仅仅是在这里收小女孩,在之前黑松林他也收,明军俘虏的兀者部那些小女孩,全都被他以黄金买去,但对男孩没兴趣,总之现在他已经屯了数百小女孩。 当然,张辅其实隐约也能猜到他的目的。 把女孩都收走,就等于未来这些部落生育能力锐减。 要不然这些小女孩在这些部落长大,会给这些部落生下更多人口,收走就相当于让他们的生育出现一定的断代,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本来就人口增长率极低,那怕是极其微小的下降,对一个部落来说也意味着沉重打击。 这东西引发的是连锁反应。 “这么快?” 杨丰疑惑地说道。 “他们的一个什么吉州牧派来,就几十个人,应该是交涉,此前陛下已经许诺以鸭绿江为界,他们认为这图们江也算他们的。” 张辅说道。 “那到底是谁的?” 杨丰说道。 这个问题的确需要搞清楚。 毕竟朝鲜是大明藩属,这个已经得到确认,而且李成桂还很恭顺,如果不是有理有据,朱元璋那里也会很尴尬的…… 当然,他还是会逼着李成桂认了。 但终究不好看。 张辅走到他面前,拿着记号笔在地图上从义州开始,斜向下横切盖马高原部分,一直画到了咸兴。 “他们在这里有道千里长城!” 他说道。 “他们也修长城? 所以这道长城和鸭绿江,图们江之间这片三角区就不属于他们?” “土门江以南这片,就是胡里改人说的曷懒甸,前朝时候称合兰,设有合兰万户府,治所合兰城就是他们所说的咸州城,另外还有一个称为海阳万户府在北。最南边这个角,这一带就是他们过去相当于咱们山海关的部分,千里长城东端的要隘区,这里也是前朝的,设有双城总管府,治所在双城,他们称为和州。 向南这里也有个铁岭。 这是分界。 而这些都归辽阳行省的开元路统辖,但旧的开元路治所并不是如今的开元,而是这里西北不远,应该在七姓兀狄哈那边,那里是旧开元城。 奚关总管府也归开元路。 咱们之前住那土城,是原来的南京万户府。 东夏国的南京。 而鸭绿江以南部分,则属东宁路统辖。” “也就是说这一块确定不是他们的。 那为何又成了他们的?” “大明经略辽东,此前就到松花江上游,这边根本没来过,咱们是第一批踏足的,之前与高丽交界就是鸭绿江,就连鸭绿江上游的长白山也根本没到过。故此陛下许诺就是鸭绿江为界,之前大明与高丽交往,也就是义州一带,至于这片地方本来就不在大明手中。 但就算陛下此前的确许诺是鸭绿江为界,也与这边无关。 这边不是鸭绿江。 这是土门江。 鸭绿江在长白山西边,这是长白山东边。” 张辅说道。 “有理有据,有理有据! 那就赶紧把他们带过来,让阿哈出多找几颗人头,然后堆在门前,搞个有杀气的。” 杨丰满意地说道。 半小时后。 滂沱大雨中。 杨丰坐在大门的门楼下,端着茶杯看着被带来的朝鲜使者。 后者被大雨浇的瑟瑟发抖,就那么站在那里,后边还堆着一堆金钱鼠尾的脑袋,金字塔状,最顶上的猛哥帖木儿依然死不瞑目地瞪着使者的后背,不过这个季节一晚上还不至于臭了。 “跪下!” 杨丰俨然厂花般温柔地说道。 使者还没听明白,后面木冬哥已然领会意思,很干脆地一脚,然后他就扑倒在杨丰脚下了。 “是大明皇帝的圣旨说的不清楚还是李成桂昏了头,这奚关城怎么就成了你们朝鲜国的?咱家还没去找你们算算曷懒甸的事,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大明皇帝给你们的圣旨,是以鸭绿江为界,可这边是图们江,鸭绿江又不在这边,故此奚关城是大明的,至于胡元时候的海阳万户府,合兰万户府,双城总管府这些也都是大明的。 过去铁岭为界,以后依然铁岭为界。 回去告诉李成桂,咱家准备带着女真勇士去巡边。 他赶紧把这些地方让出。 若咱家到了双城,那里有你们朝鲜一兵一卒在,那咱家就直接去开城找他问问,像他这为藩臣者窃据主子的地,算不算是个恶奴欺主啊?” 杨丰阴森森地说道。 “大,大使,和州,咸州,吉州等地的确是我朝鲜的。” 使者跪着说道。 他冻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掌嘴!” 杨丰脸色一沉说道。 释家奴立刻上前,很干脆地一耳光抽在使者脸上。 他力气大了点。 使者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满口血了。 释家奴看杨丰没喊停,翻手又是一耳光。 那使者后面两名部下愤然上前。 下一刻就看见杨丰仿佛被气囊弹出般,从座椅上突然跃出,瞬间就到了他们俩的面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杨丰双拳齐出去,同时轰在两人胸前,就看见这两名高丽勇士倒飞出去,然后摔在地上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 应该是心脏骤停了。 杨丰又瞬间蹿回。 然后他气定神闲地拿起茶杯继续妖娆着…… “停下,给你长个记性,咱家跟你说什么,你就记着什么,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把我说的回去跟李成桂说一遍。 我给他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会带着女真勇士南下,若我在双城看到一个朝鲜兵,那他就在开城等着我去找他要个说法!你告诉他,大明给他的才是他的,大明不给他的,他不能偷,也不能抢,别忘了他只是个权知朝鲜国事。 他不会不懂权是什么意思?” 杨丰说道。 然后他轻轻挥了挥手。 释家奴和木冬哥一边一个,拎着还在吐血中的使者,就像拖着个柔弱少女般拖向前方,很干脆地往那堆人头里一扔,使者终于清醒过来,挣扎着想爬起,然后一下子按进了那些脑袋中…… “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猛哥帖木儿,发出惊恐的尖叫。 释家奴等人一片哄笑。 杨丰也笑了。 “倒也有趣!” 他端着茶杯说道。 在他们的笑声中,倒霉的使者继续和猛哥帖木儿纠缠着…… 第六十八章 上国就是要你们跪着你们不能站着 半个月后,杨丰的七千大军南下。 不过不包括明军。 张辅可是懂分寸的,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他们没有授权的事实。 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沿胡里改江巡边。 到奚关城就是终点。 曷懒甸这片地方在明朝和朝鲜的官方属于未定区域,但朝鲜已经实际控制了,而朝鲜属于大明藩属,而且还是个很恭顺的藩属,那么作为明朝官方的武将,他就需要考虑一個因为冒失而挑起纠纷的问题…… 简单点说就是出了事要背锅的。 所以明军不会越过土门江。 至于杨丰就无所谓了,他又不是大明臣民。 出了事可以推干净。 包括朱元璋也可以把责任推干净。 总之现在皇帝陛下对杨丰的原则应该就是坏事你干,好处我拿,出了事与我无关。 至于女真就更无所谓了,因为他们本来就住这一带,杨丰现在的七千大军里面还有不少是图们江以南的女真。之前那些总计六千乱七八糟,打完奚关城之后,就还剩下四千五,不过在这半个月里,倒是又有两千五新人加入。有图们江以南的,也有穆棱河流域的,比如喜喇兀之类,然后杨丰给人家起了个喜乐部,他给这些部落起的名字都很喜庆,嘻哈部喜乐部就连七姓兀狄哈都变成七喜部。 总之随着这些很喜庆的部落不断加入,他的女真勇士队伍也在不断壮大,而阿哈出竭尽所能给他召集自己能想到的。 他是聪明人。 这些乱七八糟部落对他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 都要削弱。 实际原本历史上猛哥帖木儿就是被木冬哥等人弄死的。 不过那都已经是几十年后了。 所以阿哈出和这些部落之间也是随时有可能拔刀相向,既然现在杨丰想削弱他们,而且他也同样需要削弱他们,那当然是心照不宣的全力配合了,不然以后就算自己真被大明封官了,也得看能不能镇住木冬哥这些饿狼们才行。 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被这些家伙撕了。 削弱最好了! 不得不说现在阿哈出已经完全带入了大明官员角色。 就这样杨丰的大军浩浩荡荡渡过图们江,如同蝗虫过境般扫荡沿途。 不过也没什么可扫荡的。 因为这时候朝鲜的实际控制区就是到吉州,那里有个吉州牧,原本历史上在永乐年间,朱棣放弃了跟他们纠缠这块地方,这一带明确成了朝鲜的,才开始在稳城,会宁这些地方设立都护府,这时候他们也心虚,就是止步于吉州,但要中间这块地方的女真向他们称臣。 所以到吉州之前,是不会真正遭遇朝鲜人的阻挡。 清津。 “这地方冬天不结冰?” 杨丰问道。 他进军路线就是稳城,会宁,富宁然后到这里。 这个时代又没有真正道路。 山区行军就是走那些河滩,河流开辟出的就是道路,然后一个个河流间向前,中间有阻隔就只能开辟连接通道了,而这种连接通道也就是那些著名的关隘。 到清津之后沿海就有平地,哪怕是破碎的平地,也足够通行。 而大块平地就是聚居区了。 “大人,不结,再冷的冬天这里也不结冰。” 一个新狗腿子用相对生硬的汉语说道。 这个叫毛多的家伙也是兀狄哈。 这一带多数都是,从稳城向南都是兀狄哈,五姓兀狄哈,四姓兀狄哈之类的,就是五个小部落凑一起,四个小部落凑一起,散居山区的一个个小寨子。而且这些兀狄哈也种地,都是茅草屋,木头柜子盛粮食,养鸡鸭猪之类,已经并非完全的渔猎,毕竟越向南越温暖,这里沿海还有暖流影响。 甚至都有大米了。 他们和之前斡朵里,胡里改比起来明显更富足。 至少物质更丰富。 但装备水平倒是一样的烂。 一个部落能凑出二三十个穿着简单铠甲的,其他就是白板了。 “你们会造船吗?” 杨丰说道。 清津就是个很好的地方。 图们江水路冬季肯定没法走,所以想要不冻港最好就是这里,在这里修港口,然后夏季北上冬季南下,就可以形成稳定的海运。 剩下无非就是在清津到奚关城之间修一条路了。 “大人,大船造不了,小船倒是能行。” “航海呢?” “小的们有时候穷极了,也会弄些船沿着海岸南下,到高丽人的沿海去抢些钱财,冬天最好了,顺着风能到最南边。” “倭国去过没有?” “小的们人少船小,不敢过海,小的祖上流传的说法,倒是几百年前的确去抢过。” 毛多陪着笑脸说道。 所以这就是刀伊入寇那些刀夷的后代们。 他们沿着朝鲜海岸线南下,一路抢掠到了对马岛乃至博多,搞得倭国很茫然,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跑来这么多海盗,而且很凶悍。不过倭国还是把他们挡住了,由此可见这个时代倭国战斗力还是可以的,能挡住女真海盗,能挡住元军…… 不管真相如何,他们终究还是成功了。 杨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拍了拍这家伙肩膀。 “跟着我好好干,我给你们造大船,以后咱们像你们老祖宗那样,也到倭国去快活。” 他说道。 “那感情好。” 毛多忙不迭点头。 一副血脉觉醒了的样子。 所以完全不需要朱元璋动手,他在这里搜刮一下这些乱七八糟,搞一轮新的刀伊入寇就可以,反正输了死女真,赢了死倭奴,不输不赢既死女真又死倭奴,先让他们检验一下倭国的战斗力,然后再上明军。 “大人,高丽人在木郎古设防,阻挡咱们向前。” 释家奴过来禀报。 他们还是习惯称高丽人。 “木郎古是何处?” 杨丰问。 “大人,再向南就是。” “那就是镜城了?” “呃,木郎古在小的们话里就是镜子。” …… 镜城。 “大明为上国,朝鲜为藩属,君君臣臣,名份已定,臣谨守臣节,不敢有二心,然为君者恃强夺臣之土可乎?” 一个早就等待的文官愤然说道。 不过这时候朝鲜文人的水平并不低,毕竟也是出了郑梦周的,他去年才被李芳远派人刺杀,这个朝鲜大儒奠定了理学在朝鲜的统治地位,很显然这个文人也是深受其害…… 都读傻了。 杨丰无言以对,然后朝他勾了勾手。 那文官很有慷慨悲歌风范地昂首走到他面前…… 下一刻杨丰突然到了他身旁,转身同时右手一把掐住他脖子后面,向着地面杵了下去,他们此刻正站在河岸边,后面隔着河就是镜城,不过这时候只是一座很小的土城。杨丰直接把他的脑袋按进了脚下的淤泥,不过淤泥不是很深,所以只进去一半,而且紧接着又拔出。然后杨丰再次按进去,再拔出,再按进去,再拔出,那文官随着他的按进拔出,一次次发出短促的惨叫声。 然后戛然而止。 然后再叫。 然后再戛然而止。 …… 恍如风中的凌乱。 直到杨丰停了下来…… “上国,什么是上国? 上国就是要你们怎样你们就得怎样,要你们跪着你们就不能站着,要你们献马你们就得献马,要你们献女人你们就得献女人,要你们献土你们也得献土。 君? 君就是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杨丰拎着惊恐尖叫中的文官很凶恶的说道。 后者都已经瘫了。 不过被他提着而已。 好在没受重伤,毕竟是淤泥不是乱石。 “明白了吗?” 杨丰问道。 那文官吓得忙不迭点头。 这是李成桂派来交涉的,不过实际上也不是开城来的,而是从和州也就是原双城总管府过来,现在那里是永兴大都护府,算是这一带的军政中心。然后是原本合兰万户府的咸兴府和原本海阳万户府的吉州,可以说从这里开始,就进入朝鲜在这边的重兵防御区了。 李成桂这么短时间无法做出足够有效的反应。 就算调兵都赶不到。 所以杨丰给他们定半个月纯属欺负人。 半个月? 李成桂都看不到那个已经被吓得崩溃的家伙。 “那就滚!” 杨丰随手把他向南一扔。 文官惨叫着摔在地上,旁边手下赶紧扶起…… “我说是滚!” 杨丰很认真地说道。 然后他一挥手,后面释家奴一箭射在文官身旁,一帮兀狄哈们也都不怀好意地看着,那文官顶着满脸淤泥转过头,那目光里充满幽怨,不过他终究还是懂事的,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向前滚。因为他实在滚不了几下,所以两个手下只好帮忙,一个推双腿一个翻脑袋,就这样一点点滚着,后面是女真的哄笑声。 他们就这样看着他滚进了镜城。 就在里面士兵准备关闭城门的时候杨丰一枚榴弹打了进去。 “进攻!” 爆炸声中他喝道。 早就等待的女真骑兵嚎叫着开始了冲锋。 关闭城门的朝鲜士兵部分被榴弹炸翻,剩下则吓得逃跑,根本没人再去关闭城门,一马当先的木冬哥抡着狼牙棒就冲了进去。不过这时候的朝鲜兵还是很英勇,毕竟也是能和红巾军血战的,关先生和破头潘率领的红巾军就是在高丽兵败。另外也可能是被气的,毕竟杨丰对那文官的羞辱他们可都看的清楚,这种羞辱很容易激起他们的愤怒。就在女真冲进城门的同时,城墙上朝鲜兵还在射箭,里面也迅速组成长矛阵,对着进城的女真堵上。 紧接着长矛后面一支支标枪飞出。 这时候标枪很普遍,和现代人印象中不同,明朝初期无论骑兵步兵标枪的普及程度都堪比弓箭,尤其是骑兵甚至更偏爱标枪。 朝鲜军也一样。 骑着马的木冬哥猝不及防,被一支标枪正中当胸。 杨丰就这样痛失一员大将。 “拿下此城,都杀了给木冬哥报仇!” 杨大使愤然说道。 然后女真勇士们一片愤怒,舍生忘死的继续进攻。 至于杨大使…… 当然是补魔啦! 所以他拿着步枪胡乱射击就行。 这枪声对于进攻的女真勇士来说就是补魔,让他们记起自己身后还有位萨满巫师,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统帅,所以他们肯定是胜利者,最多不一定是活着看到胜利的。但只要自己不是运气太差,终究还是能活着看到胜利,更重要的是不能退啊,退的话他们就该吃枪子了,不得不说杨大使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军法森严,只进不退啊! 好在所有人都是只进不退,这样就感觉好受多了。 “进攻,进攻,后退者杀无赦,打下镜城,都是你们的!” 杨丰嚎叫着。 然后他一枚榴弹打在城墙上。 看着爆炸的火光,正在爬城墙的毛多瞬间完成补魔,他立刻狂热的嚎叫着,一下子悍勇地翻过箭垛然后挥刀砍翻一名朝鲜兵。 在他身后更多兀狄哈勇士嚎叫着登城。 但就在这时候,毛多居然停下了,然后以最快速度转身…… “大人,大人,海上有船队,几十艘大船!” 他用尽全力地吼道。 他后面几个兀狄哈赶紧举盾牌护住他。 杨丰愣了一下,随即催马向西绕过镜城的遮挡,紧接着远处海面上点点帆影出现,他立刻拿出望远镜,对着其中最大一艘调整,很快一面旗帜清晰起来。而且很明显是明军,这艘应该是船队指挥官的,他催马继续向前,至于后面的镜城,这个已经不需要关心了。 因为朝鲜兵已经在溃逃。 不过他们是逃不走的,后面那些没进城的兀狄哈勇士,也已经在绕过镜城追杀。 这些兀狄哈要的是铠甲武器。 他们最缺的就是这个,像牲畜粮食什么的反而次要。 而朝鲜兵身上有铠甲。 只要得到铠甲,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倍增。 绕过镜城的杨丰很快就看清了那旗帜上的字…… “还是个一家子的!” 他说道。 那上面是个杨。 他紧接着拿出一枚手榴弹,拔出保险之后,略微停顿,然后用尽全力拋向前方的天空,手榴弹在几十米高处炸开。而海面的战舰上,很快一枚火箭升起,同样在天空炸开,然后一艘艘战舰转向这边…… 第六十九章 这就是政治啊 来的是杨文。 原本历史上朱元璋杀了蓝玉一帮之后,明军里面挑大梁的将领。 不过现在还很普通。 “所以你现在是奉海运总兵朱寿的命令,率领这支水军开辟这条新的海运线路,并顺便与我会和,然后再带我返回京城?” 杨丰说道。 原本历史上这时候朱寿因为蓝玉案已经被杀了。 不过这次蓝玉案没发生,所以朱寿也就没被牵连,而他一直是明军向北方海运的水军统帅,这样原本历史上已经成为新的海运总兵的杨文也就只能做副手。而这个副手率领这支由五十艘战船组成的船队,从长江口直航朝鲜,然后再沿着朝鲜东海岸一路北上。 目标就是奚关城。 杨丰和张辅启程前,朱棣就已经以加急的方式向朱元璋奏报了。 这种捡便宜的好事朱元璋当然喜欢。 坏人杨丰做,好事他捡啊! 所以他直接命令朱寿分兵给杨文来了这边。 从奚关城就能补给松花江流域。 海运粮食过去,然后运输到牡丹江上游,装船一路放下去就行,至于杨丰能不能拿下奚关城,这个皇帝陛下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我还没玩够呢!” 杨丰说道。 “大使,这是陛下圣旨。” 杨文说道。 说话间他居然还真就捧出了圣旨。 “他的圣旨给他的臣民,我又不是他的臣民。” “大使,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看看。” “看看,看看就看看!” 杨丰随手拿起圣旨打开,然后看着朱元璋那纯白话文的圣旨…… “不过要说起来,我倒是的确也想看看我那使馆修的如何了。” 他紧接着合上圣旨满意地说道。 朱元璋成立会宁都指挥使司,不是奴儿干都指挥使司,而是以原本金国时候上京会宁府为名的会宁都指挥使司,驻地就是会宁卫,不过需要修新城,位置大致上在哈尔滨,而且现在朱棣应该已经在修。新的会宁都指挥使是庄德,然后这个都指挥使司再下属几个卫所,不过他并不知道杨丰进军胡里改江的结果,所以只有松花江上游几个。至于给杨丰的圣旨就是准许他在会宁都司所辖范围内自由垦荒,建立商屯,至于商屯的人口当然是卫管民籍。 这是明朝边疆的卫所辖区商屯标准做法。 反正现在那里也没人。 朱元璋给他个明确授权,剩下他自己想办法了。 他要是垦荒好了朱元璋白捡一片产粮区。 垦荒不成功也是自己损失。 “不过他为何急着叫我回去?” 杨丰说道。 “这个,某只知道奉旨请大使回京城。” 杨文笑着说道。 杨丰随即揽着他肩膀…… “杨佥事,咱们也算同姓,我觉得兄弟相称就行,你们皇帝叫我回去肯定是有需要了,若我不提前知道他想要什么,没有丝毫准备,回去岂不是措手不及?” “要说缘由某的确不知。 不过陛下最近在京城开了个什么银行,说是可以把钱寄存里面,以后再取用时候还可以加上利息。” “啊,然后门可罗雀?” “也不能这么说。” “那就无人问津?” “这个,也还是有几个存钱的,不能说一个都没有。” “但那些存钱的其实都是你们皇帝的托,而且还是那种演技拙劣,但凡有点脑子就能看出来的托?” “呃!” 杨文无言以对。 这就可以理解了。 所以朱元璋听他讲了一下现代金融业之后,就踌躇满志的趁着他不在决定自己搞一下,不就是银行嘛,当年宋朝又不是没搞过,虽然名称不同但本质一样。用不着非得杨丰,大明皇帝岂能事事听他的,然后他就被现实给狠狠的教育了,这种事情他也没法强迫,他总不能因为没人存钱砍人? 不过这种事情的确不好解决,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皇权的信誉值低。 皇权没有信誉。 因为皇权就是强权。 简单点说他赖账也不可能有人敢去找他要。 越是这样的人开银行越没人。 银行是生意,生意需要信誉,信誉首先要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一个强势到可以生杀予夺的人,谁敢跟他做生意,不怕哪天被吞了,哭都没地方哭? 尤其还是个他这样的皇帝。 他可以做裁决者,做保证人,但不能亲自下场。 这样的话…… 大夏国投资? 大夏国银行大明分行? “阁下如此残暴,视我朝鲜为奴婢乎?” 蓦然间一声愤怒的咆哮,打断了杨丰的思路。 杨大使愕然转头,看着一个身穿朝鲜官服的,后者正一脸怒火的带着数名手下含愤而来,他们后面是那些快快乐乐的兀狄哈,这些家伙正按着被抓住的朝鲜兵在那里挨个放血,因为杨丰已经说了要给木冬哥报仇,所以这些家伙也就不装了。 本来就是野兽,装什么人啊! “这是?” 杨丰疑惑地看着杨文。 这是从明军战船上下来的,不过杨文既然是走朝鲜,有朝鲜官员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位是朝鲜国使者,奉权知朝鲜国事之命,在永兴登船,随我前来交涉。 大使莫要如此看我。 朝鲜女真皆大明藩属,陛下此前已经有旨,若女真与朝鲜纷争,当全力调解使其免于交战,朝鲜使者欲同行,我当然不好拒绝。不过大使你可以放心,无论女真与朝鲜纷争起因如何,陛下都将秉公处置,且陛下之裁决双方皆应服从。 不可抗旨。” 杨文说道。 所以李成桂很聪明,知道该找谁给他做主。 “哈,他倒是很会做人!” 杨丰说道。 的确,朱元璋老奸巨猾啊! 这一下子就成了裁决者,说到底曷懒甸这块地方,对朱元璋来说本就没什么价值,得到也是作为女真居住的羁縻之地。而李成桂对他的恭顺让他很满意,在接下来对倭国的作战中朝鲜也是很重要的辅助,这种情况下最好莫过于充当救世主。现在对朝鲜而言,是大明皇帝陛下出面,给他们阻止了女真南下,使他们免于一场灾难。 皇恩浩荡啊! 坏人…… 坏人当然还是杨丰。 但他是大夏国又不是大明朝。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带着女真南下的,我从拿下奚关城,到现在总共不到两个月而已。 更何况他还得给你们下令。 这么短时间他根本来不及,难道他未卜先知?” 杨丰突然疑惑地说道。 杨文看了看那个被无视的朝鲜官员。 后者正在朝鲜士兵的惨叫中,铁青着脸看着杨丰,仿佛在看一个恶魔。 杨文拉着杨丰走到一边。 “双城总管府这地方,此前高丽时候,朝廷就与他们议过归属,铁岭卫最初之设,其实就是因陛下得知双城总管府南界铁岭,故此欲依照胡元时候依旧设于铁岭。只是陛下最初其实也不知究竟何处,以为就是在鸭绿江一带,但后来查明,这铁岭其实在朝鲜腹地,距平壤仅百五十里,于朝鲜而言可谓存亡攸关,故此陛下宽仁大度,也就索性搁置。而后陛下将铁岭卫暂设奉集堡,今年陛下已经下旨迁铁岭卫于开元南古银州,实际已放弃再纠缠这边。 当然,你拿下这些也就拿下了。 但再向前就没有必要,那样会逼得李成桂拼命,他起家就是咸兴,过了吉州就直捣他老家了,你总不能连他老家都夺了。 他还是恭顺的。 以后咱们还得用着他。 至于陛下为何知道你会率领女真南下,这陛下圣明,自然是无所不知的。 但这片地方就是如此,就算真打到了铁岭,最后也是便宜女真,陛下终究不会向这里派兵,朝鲜已然向大明臣服,那就没必要再逼他们。” 杨文说道。 所以这就是政治啊! 老朱适可而止,可以说做到了利益最大化。 杨丰不无感慨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茬,然后他看了看那朝鲜官员…… “他叫什么?” 他说道。 “这是李成桂身边大臣河仑,官职不低,类似咱们的布政使一级。” 杨文说道。 杨丰紧接着抄起步枪,然后走到河仑面前,后者还在昂然怒目,杨丰很干脆地对着他胸前扣动扳机,子弹的击打中河仑剧烈晃动,穿透他身体的子弹带着鲜血从后背射出。 甚至还把他后面两名手下也打倒了。 紧接着一个弹匣清空。 河仑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倒下。 “回去告诉李成桂,这厮无礼,被我杀了,还有,既然大明皇帝出面了,那我给他个面子,不过从这镜城开始,向北的地他就别想了。另外这些兀狄哈兄弟跟着我到这里,也不能白来一趟,让他送一百斤黄金,三千两白银过来,否则大明皇帝的面子我也不给,带着兀狄哈杀到开城去。” 杨丰喝道。 紧接着他换上了一个弹匣,然后看着那些呆立的朝鲜人…… “还不快去?” 他喝道。 然后对着他们脚下开火。 子弹在这些朝鲜人脚下激起泥土飞溅。 他们吓得惊恐尖叫着,一个个忙不迭转身,堪称连滚带爬的向南,发疯一样逃离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哈哈哈哈……” 杨丰很有大反派气质的在后面狂笑着。 第七十章 一妻一妾的美好生活在招手 “静一静,都他玛给我闭嘴!” 一片嘈杂中,杨大使吼叫着。 见效果不大,他干脆抄起步枪扣动扳机。 这就有效了。 那些乱哄哄的兀狄哈们立刻闭嘴然后看着他。 这些家伙是对停战不满。 毕竟他们现在犹如刚刚吃了口肉的野狗,正处于狂热状态,虽然死伤其实也得六七百,还阵亡了一个酋长级别的大将,但这关活着的屁事,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可是已经在享受他们烧杀抢掠的快乐…… 可镜城太小了。 满打满算也就是几百户。 虽然被他们搞得鸡犬不留,但对于近八千堪比半兽人的蛮族来说顶多也就刚尝出味来。 他们要更多! 他们要杀更多的人! 他们要抢更多的牲畜和女人!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邪恶,事实上高丽人对他们也这么干。 李朝记载的朝鲜军对兀狄哈犁庭扫穴时候,甚至都挖地三尺了,还说人家都把布匹藏地下,还说兀狄哈比胡里改富有,房子也更好,家家都有木头柜子存粮,挖开地窖里面都有好东西,都记载这么仔细了,当然不可能没顺便带走。只不过原本历史上兀狄哈,胡里改,斡朵里这些不但不可能合伙,反而互相杀戮,面对朝鲜军只能被各个击破,但现在杨丰把他们召集成一个军团,那就轮到朝鲜人倒霉了。 可为什么停下啊? 他们要的是继续向前血洗吉州血洗咸兴,甚至一直抢到开城去! “这是大明皇帝的圣旨,你们还想不想给大明当狗了?” 杨丰喝道。 他发现这些人对狗并不介意。 事实上他们家家户户养着一大群的狗。 也不能说养。 毕竟这些狗也就是小的时候吃他们的,一旦能捕猎就自己找吃的,最多实在找不到了,比如冬天,那时候才吃他们的,不过要给他们拉爬犁甚至宰了吃肉。 他们当然吃,不但吃,甚至还有生吃的爱好。 为了治病。 弄一个生剥了然后拿根棍插在地上挑着,大家围在周围就跟原始人一样跳舞嚎叫,跳完再生吃。 把宋朝使者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在饮食上和朝鲜其实差别不大。 “第一,你们必须明确一点,大明皇帝的圣旨得听,那是圣旨,你们想做大明的官,就得听他的,所以他不让你们继续抢掠高丽,你们就真的听他话,不继续抢掠高丽了?” 杨丰说道。 杨文愕然地看着他。 然后那些懂汉语的都笑了,还紧接着用他们的话,向他们的手下们解释。 后者也跟着笑了。 就是嘛! 他不让抢掠就不抢掠了? 以前是打不过高丽,不是高丽人更能打,而是他们一则分散,无法形成合力,二则装备太差,一个部落能凑二三十套铠甲就算多了,自然没法和高丽打。但现在他们已经组成了集团,还抢了不少铠甲,那就足够战胜高丽人了,无非就是先听圣旨,但回头明军走了继续抢。 “第二,我答应你们的,肯定给你们做到,现在咱们这里有船了,那可以去试试开发新的市场。” 杨丰说道。 连杨文在内全都茫然地看着他。 “咱们可以去抢倭国啊!” 杨丰一脸纯洁地说道。 他面前一片寂静…… “抢倭国,像咱们老祖宗一样抢倭国!” 毛多突然亢奋地吼叫着。 “抢倭国!” …… 然后一片混乱的吼声。 “大使,某奉旨送粮奚关城,然后接大使回京城,未有圣旨去倭国。” 杨文赶紧说道。 “这个季节你怎么返航?” 杨丰说道。 “呃?” 杨文无言以对。 的确,这个季节没法返航。 这个季节是东南风,北上奚关城是正顺风,但回去是正逆风,他的战船虽然并不一定非得正顺风,其实正逆风也能航行,但得走之字,而且速度如同龟爬,回去估计得走半年。 实际上不可能这样回去。 而且这个季节东海上风暴已经开始频繁出现了。 很危险。 得等晚秋起了北风才行。 “但咱们可走陆路回去,船队在奚关城等着。” 他说道。 “老哥,你知不知道你们皇帝其实是想打倭国的?” “圣意的确欲讨伐倭国。” “那不就是了,去讨伐倭国总得知道倭国的战斗力?你就不想提前去试试他们成色?你至少得在这里等几个月,才能等到北风,这期间有足够时间。” “可陛下的圣旨……” “你在海上,战船被风吹着偏离航线是不是很平常?” “这倒也是,海上全靠风,风向莫测,除了些走惯了的航线,知道什么季节什么风,海水怎么流,能有些保障。到了那些没去过的,就真的听天由命,风怎么吹怎么走,就算走惯了的,也有遇上风向突变,结果被吹到别处之事。 要说这样,因风向突变,被吹去倭国倒也有可能。 但粮食先得送去。” 杨文摸着下巴说道。 说到底他也想去试试倭国的成色。 “那就对了,你先把粮食送去奚关城,不过图们江水浅,进了江口上行三十里以后就得小心点,这个季节大概能到奚关城,但看看两边,要是达到丰水期可以,但枯水期就肯定进不了。 张辅还在那里。 你把粮食交给他就行,剩下他就解决了。” 杨丰说道。 杨文这些是千料海船。 排水量算的话,应该是两三百吨。 这个吨位稳定进入的,也就是防川村,能不能到奚关城得看是不是丰水期。 枯水期也就是百吨以下。 而且最多也就到图们,再向上游就只能换平底小船,能到哪里全靠运气,但肯定得有一段是陆路,而且得两三百里陆路,然后才能到牡丹江或者松花江上游重新装船。但只要再装船剩下就简单了,一路顺流直下往下游漂就行,总之这条补给线真算起来比开原那边还靠谱。 就是需要下力气经营。 以这些兀狄哈和胡里改的人口不足以维持。 需要移民。 朱元璋至少得向奚关城一带调一个真正的明军实土卫。 不过这对杨丰是好事。 他要的就是这条航线和这个进入东北的口子。 “大使对我大明倒是尽心尽力了。” 杨文突然看着他,笑容有些深邃的说道。 “我对给你们大明尽心尽力其实没什么兴趣,我只是对给汉人尽心尽力比较感兴趣,只不过你们大明恰好是个汉人的朝廷而已。所以只要是汉人的朝廷,只要还能为老百姓带来丰衣足食的日子,那我就可以尽心尽力的帮。 至于国号是什么皇帝姓什么,甚至有没有皇帝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是孓然一身,要的就是随心所欲。 我只做我喜欢做的。” 杨丰说道。 很显然这些大明的聪明人,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真正目的了。 他可是一直在毫无所求的帮忙。 可的,通常都是最贵的,毫无所求的人,才是让人不放心的,因为他真正想要的你猜不到。 万一他所谋者大呢? 对于杨丰的解释,杨文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紧接着他率领的船队继续北上前往奚关城,而杨丰留下等着李成桂给他们送金银,不过他要的数目对李成桂来说压力不小。这时候朝鲜金银并不多,他们虽然有一定金银矿,但白银冶炼技术落后,朝鲜引入大明技术开采白银,是万历时候援朝的宋应昌推动。不过也有说法,朝鲜一直很少开采金银,是因为害怕一旦开采,那明朝皇帝就要考验一下他们对大明的忠心。 你忠心吗? 那就多进贡些金银! 朱元璋父子一直在用这个金银贡消耗他们国力。 总之对于杨丰的要价,李成桂还是很不爽利的。 所以紧接着杨丰率领的兀狄哈就南下,然后一举击败朝鲜军,并攻陷了吉州,开始真正威胁咸兴…… 这可是李成桂龙兴之地。 “他也不想自己老家被屠了?” 杨丰看着趴在自己脚下的朝鲜官员。 这家伙就懂事多了,在这个被传说为魔王的家伙面前跪姿堪比冬将军面前的智障女神。 “大使,敝国国小民贫,且历年诚心事大,贡献不断,金银皆献于大明皇帝陛下,不怕大使笑话,敝国新君登基所用仪仗,都用不起金制,只能在外面刷层金漆,一百斤黄金实在无处可凑,白银倒是勉强能凑够,但黄金只有十六斤。” 后者说道。 “这也太少了。 但这也不是我要的,这是给那些兀狄哈的,你们不给够,他们肯定不会罢休,他们可是很喜欢屠城的。 这样! 剩下八十四斤我替你们垫上。” 杨丰说道。 “呃?” 那官员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 “但你们得按照一斤黄金十个年轻女人的标准,给我送八百四十个年轻女人来。 要好看呦。 我可是要面试的。” 杨丰微笑着说。 接下来就该回南方招工了。 怎么才能哄着那些在鱼米之乡过舒坦日子的汉人到苦寒之地开荒? 一人先发一妻一妾呗。 朝鲜女人怎么了,朝鲜女人可是都能进贡给大明皇帝的,给你们和大明皇帝一样的待遇,那你们还不赶紧来,苦寒之地怎了,一边一个女人搂着还在乎零下三十度? 一妻一妾的美好生活在招手啊! 第七十一章 八百义女,何其壮观! 八百四十名年轻女人。 这个就完全没问题了,反正高丽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各路强权献女人的。 给唐朝献,给辽国献,给金国献,给元朝献,给明朝献…… 所以给大明献是献,给大夏献也是献。 这就是新罗婢的宿命啊! 然后当杨文带着舰队返回时,杨丰已经坐拥八百佳丽了,但因为这个时代结婚年龄问题,这八百佳丽最大也才十六,最小的才十四。虽然说是佳丽,但实际上就是李成桂在奴籍和贫民里面搜刮而来,所以一个个长期营养不良,瘦弱的恍如盐碱地里的野草。 倒是符合瘦幼两条,但白是肯定达不到了。 一个个都很有东南亚画风。 所以…… “吃,都多吃点,要把身体养的胖胖的,要看起来有肉!” 杨丰拎着那根张辅送的马鞭在佳丽中间走着。 还不时虚空挥动。 而八百佳丽们恍如大决战里的经典场面般坐在一排排露天的桌子旁。 然后一人一个大木碗。 后面抬着木桶的兀狄哈泼妇,在她们背后走着,不断从桶里舀出很有阿三画风的饭给她们倒上,这些佳丽们一人一个木勺在生无可恋般吃着油汪汪的肉。 杨文震撼地看着。 “她们吃的是什么?” 他说道。 “那个!” 杨丰指了指远处。 远处的海滩上,是一头被割了大半的鲸鱼。 这里面对的这片大海现在被称为鲸海,鲸鱼是管够的,所以杨丰亲自带着兀狄哈出海,然后用破甲榴弹炸死了一头倒霉的鲸鱼…… 小鲸鱼。 不过附近有鲸群,所以吃完还可以接着去炸。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她们已经适应了!” 他说道。 这是他能想到的,快速给这八百佳丽增肥的最好选择。 这东西可全是肥油啊! 至于她们喜欢不喜欢吃的问题…… 她们现在自认的身份可是奴。 在她们看来杨丰对她们可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让她们吃什么就得吃什么,再说这年头的朝鲜人,能有口东西吃的就不错了,哪有资格计较口味。把鲸肉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调味品,主要是各种坚果野菜,然后煮成阿三款美食,她们不吃也得吃,总之按照杨丰的计划,很快她们就应该能变得像个符合他审美观的了。 看起来要有肉。 然后带到江南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往那些繁华街口一站。 然后一边一个拉住那些光棍…… 大哥,去辽东吗? 棒打的狍子瓢舀的鱼,数不尽的好东西呦! 去了想要多少地都有。 来,按个手印,我们姐妹俩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左拥右抱呦! 这就应该差不多了。 说到底男人嘛,都扛不住左拥右抱的,两个娇滴滴的少女一边一个拉着胳膊,别说让他们按手印,到辽东开荒,就是让他们杀人放火估计头脑发热也就干了。等他们上了贼船,发现不对再想下船可就晚了,等运到松花江一带就目前的条件,真是想跑都没地方可跑啊! 杨丰的确没骗他们,就是带他们到辽东开荒种田的。 但是…… 会宁都司至少在大明的地理概念中也算是辽东啊! 难道因为它离辽阳两千里就不算了。 “她们算朝鲜人?大明人?还是大夏人?” 杨文说道。 “这个问题我还在思考。 首先,她们肯定不是大明人,其次,她们也已经不是朝鲜人,她们在朝鲜的身份已经抹去,理论上她们是跟着我的,李成桂是送给我当做奴婢的,可我们大夏国法律是不允许以人为奴婢的。 所以她们属于自由民。 但她们又的确是归我所有,所以我准备跟她们签收养契约。 全算我义女! 八百义女,何其壮观! 按照我们大夏国法律,在她们十八岁成年前,就由我充当监护人,十八岁以后算成年人,我就无权干涉她们的自由了! 她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杨丰说道。 “你花八十四斤黄金,最后就换她们十八岁前听你的?你们大夏国应该也有义女不能碰的法律?这么多女人做义女,最后就算养得白白胖胖你也只能看着,除非你自己食言,无视你们大夏国法律。 那你都这样了,自然没必要搞得如此麻烦。 你就算把她们当奴婢也没人管。 所以你到底图什么?” 杨文惊叹道。 这些虽然是李成桂送的,但兀狄哈那里的黄金,可是杨丰代付的,所以算是八十四斤黄金,换了八百四十个女人,这个价至少在朝鲜已经可以说市场价了。官方价格的一两金四两银,一个女人一点六两金,算起来六两多银,实际上还很贵,以这个价格在朝鲜可以买更多。 当然,想买这种颜值尚可,年龄又正好的,这个就不好说价格了。 毕竟这种在市场上也是最抢手。 而且想一下子买这么多,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些女人可是杨丰面试的。 实际上李成桂驱赶来三四千,由着他从里面挑的。 不说是美女,但至少颜值中上,现在只是严重营养不良,营养跟上之后养个半年,颜值还能提升。 但总的来说杨丰还是没赚多少便宜。 所以李成桂才那么痛快。 和八十四斤黄金比起来,这些女人对他来说才是最不值钱的。 “抱歉,我们大夏国还真就没有这种法律。” 杨丰说道。 当然,关键是她们能去哪儿? 去朝鲜当奴婢?去大明当奴婢?去兀狄哈里面估计连奴婢都不如,离开了他的身份保护,这些女人真就是塞伦盖蒂大草原上一只茫然漫步的小猪仔。 自由? 没有自由的地方啊! “那你这是准备广撒网,养几百个义女然后从里面挑可心的?” 杨文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 “话说你怎么总是想我会对她们下手?” “因为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你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养着这么多少女是做什么,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如今勋贵之家少不了都如此,虽说陛下法律严明,但这种事情谁还能进后宅查验啊!” 杨文拍着杨丰肩膀,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说道。 “所以你也养着?” “呃,别胡说,我那是义女!” “呸!” …… 所以他只是规模大了点,但本质上依旧可以理解。 大家都这么干的。 这时候已经是七月,十月就该完全换成北风,那时候他们就该南下回京城,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在留下部分明军和兀狄哈驻守镜城,尤其是在清津修建码头和堡垒后,杨丰和杨文带着三千部落勇士乘坐明军的五十艘战船直扑倭国。 答应那些兀狄哈,要让他们感受老祖宗的快乐,那就要给他们做到。 要引导他们。 让他们恢复刀夷时候的快乐。 不仅仅是倭国,就算朝鲜海岸也是可以去抢的,反正他们也干过,以后这里将诞生一个职业海盗集团,而驻守的明军,只需要给他们当后勤负责销售就行。 有点辽东将门的味了。 不过在这种可以说至少以现在标准算与世隔绝的鬼地方,想要让驻军维持下去,不至于大量出现逃兵,就得给他们足够利益。不仅仅是跟刀夷们勾结,接下来还得教他们捕鲸,然后弄鲸油,未来的鲸油需求量肯定要很大,这东西不仅仅是点灯,它是石油时代前最重要的淬火油。 然后再加上海运。 这支未来驻扎的明军会过的很惬意。 不过杨丰此行的目标肯定不是博多。 虽然博多的确价值更高,但这个季节风向不对。 他们得向北。 或者正东,最多略微偏南。 这样从南方刮来的风,可以为硬帆提供足够的动力,而且这趟关键不是去,而是能够以最快速度撤退,这个风向也最适合撤退。 其实古代渤海国时候,就和倭国进行海上贸易,渤海国的船只就是在秋田一带靠岸的,鲸海这片远离中原王朝历史记载的海上,自古也一样是繁忙的,渤海国远航倭国的商船,刀夷入寇的海盗,都曾经在这片大海上留下自己的航迹。 “这里,先到这里,然后再向陆上!” 杨丰指着地图上的佐渡岛说道。 按照目前的风向,他们登陆的最佳位置就是佐渡岛。 “这里有什么?” 杨文说道。 “现在没有东西可抢,最多也就是补给点淡水和吃的,但你得考察清楚这里的地形,水深,适合登陆的地点这些,拿着这些回去,我可以保证你们皇帝陛下会给你重赏的,甚至封爵都有可能。” 杨丰说道。 他此行最重要的就是考察。 想跨海远征,而且登陆控制,必须得清楚目标的各种资料。 尤其是水文资料。 朱元璋就等着这些。 “我回去不受罚就算好了,张辅说的对,跟着你很容易被你蛊惑,然后昏了头做些发疯般的事。” 杨文说道。 “可你也很快活呀?” “那倒也是!” “所以,不是我在蛊惑你们,而是你们自己心中的欲望在蛊惑你们跟着我向前,你们这明显属于提上裤子还怨人家裙子太短。” “呃?” …… 第七十二章 国际主义精神 新潟。 就算是新潟。 这时候鬼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名字。 连刘姐都懒得查,只能说这块现在算越后,长尾氏是守护代,不过理论上上杉氏才是守护,而且整个关东地区,都是上杉氏为老大,他们是关东管领。 实际倭国那乱七八糟的战国名将们,搞得她简直头都快大了。 “反正不是村斗就是县斗,用不着你们研究那么多,五六千人到他们哪儿登陆都是灭国了。” 她说道。 然后…… “她说的还真对!” 杨文感慨着。 此刻他们面前是堪称惨烈的战斗。 那些金钱鼠尾的部落联军,穿着缴获的朝鲜铠甲,抡着一根根画风野蛮的狼牙棒,在那些蹦跳的倭国士兵中间狂殴。 仿佛一群狂暴的大猩猩。 因为对手平均也就一米四,那体重也扛不住他们的粗暴,不断有倭国士兵被挂在狼牙棒上甩飞,在这些倭军后面的土丘上,还有个大将级别的在武士保护下,拿着个扇子吼叫着不断指点,倒也有几分指挥若定。倒是倭军士兵的勇气值得肯定,哪怕这样悬殊的战斗力差距,他们依然拼命聚集在一起,用长枪拍击攒刺,那些悍勇的武士还蹦跳着试图反击。弓箭手们则拿着相比起他们体型显得夸张的和弓向部落勇士射箭,不过紧接着就遭到了明军火炮的打击。 杨文的战船上有大量速射炮,直接搬下来就行了。 现在朱元璋都造疯了。 据杨文所说,不仅仅是工部,各地卫所都得到授权制造。 而光工部到去年年底,就一口气造了五百多尊,现在这种速射炮正在迅速取代明军的碗口铳,盏口铳之类的,和洪武大铁炮一起,构成明军火器的主力。 甚至开始造重型。 也就是舰载版,杨文的战舰上就有千斤速射炮。 锻铁而已! 成本低到对朱元璋来说完全可以无视的程度。 “这样的战斗,你也能看得兴致勃勃?” 他无语地看着杨丰。 “我们要尊重人家的努力。 他们都是很努力的年轻人,哪怕面对这种局面,防守的依然在努力战斗试图保护他们家园,进攻的哪怕这样无趣,也依然很认真在打,把敌人当成真正对手。 伏塔哈,再砸一个!” 杨丰喊道。 被他点名的兀狄哈酋长,手中狼牙棒瞬间砸飞一个倭军,但后者临死前抱着他的狼牙棒,所以甩飞的同时狼牙棒也脱手。身高至少一米八,体重两百的伏塔哈,狂暴的吼叫着,无视一个武士的长刀,双手抓住他胸前铠甲,紧接着举起来。还没等那武士从惊骇中清醒,带着头盔的他就一脑袋撞在武士脸上,后者惨叫着变成了满脸血。 伏塔哈抡起他甩出去。 倒霉的武士飞出七八米才砸在人群中。 “天哪,你们只有这种小鸡仔吗?” 伏塔哈咆哮着。 然后一支利箭正中他脑袋。 和弓也是射重箭,虽然射程近,但威力可不弱。 箭头瞬间扎进他脑袋。 刚刚装完逼到伏塔哈仰面倒下。 不远处他部落的老对手,另一个兀狄哈酋长答比那笑得可开心了,结果因为大意被对面倭国武士一刀砍在腿上,他惨叫着抡起狼牙棒,猛然敲在那武士脑袋上。 两旁手下赶紧护住他后撤。 当然,这些影响不了战局,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金钱鼠尾大战月代头,这简直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杨丰感慨着。 “当年胡元是怎么输的?” 杨文则一脸的好奇。 “那我怎么知道,不过第二次主要是因为时候不对,他们选了夏季进攻,正是海上台风季节,然后登陆交战期间遭遇台风。” “但咱们这也是夏季啊!” “咱们是在北边登陆,台风都是从吕宋以东大洋生成,然后向西北撞上咱们大陆沿海,因为陆地阻挡折向东北,最终或在朝鲜或在倭国南部再次撞上陆地,期间不断减弱。但咱们在朝鲜和倭国两道屏障中间,而且就算有进入中间口子的,到这里也已经削弱到只能说大风,不过台风期都是初夏开始,一直到中秋以后逐渐结束。 十月北上就避开了。” “但十月北上是逆风。”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船队先到清津等港集结。 但这样需要大量运输粮食过去。” 杨丰说道。 他忽然发现这个战略最好。 让朱元璋提前向清津这些港口运输物资并集结军队,等到冬天完全避开台风期,然后再乘着西北风直扑倭国,第一步先不用管佐渡岛,先去把石见银山拿下。 那里好开发。 佐渡岛基本上没几个人。 准确说没人了。 他们之前已经去过了,岛上本间家拼凑几百士兵,结果一战尽没,那些兀狄哈抓了几百女人,剩下的人不是跑进山林就是被他们杀了。考虑到这时候倭国的基因,杨丰鼓励兀狄哈们抢倭国女人,毕竟这种事情上他也不可能阻拦。所以现在还没抢到倭国女人的兀狄哈,正像一群进入状态的野狗般垂涎欲滴,就等着灭了眼前这些倭军然后大干一场。 而开采银矿需要大量人力,明朝目前采银是灰吹法,不但过程繁琐而且会产生大量有毒蒸汽…… 先炼出银铅合金。 然后利用银铅温度不同,高温将其分离。 最后得到纯银。 整个石见银山大规模开发时候聚集着一万多户,朱元璋是肯定不可能通过海运维持这么多移民,最多也就是些技术人员,真正充当苦力的还得是倭国人。 而且还得在倭国征集粮食。 那么就必须把倭国彻底打服,打得他们完全不敢有反抗之心,只能任劳任怨的为大明货币稳定,充当这个可以说银奴。所以占领不重要,因为这真的很容易,现在佐渡岛就已经可以算占领,关键是得维持以后的大规模开发。 那就需要征服。 所以杨丰现在才故意来抢掠,就是让倭国人集结军队。 然后一战打跪。 “我觉得我为你们大明朝,也是操碎了心,像我这种不求回报,一心为你们奉献的国际主义精神,简直可以说感天动地了,你们皇帝这得好好给我点奖励啊!” 他说道。 “不是送你一个公主了吗?” 杨文笑着说道。 “拉倒,他们老朱家的驸马谁敢做啊!” 杨丰说道。 杨文笑而不语…… 估计是深有同感。 这时候战场上的倭军终于崩溃了。 那个将领在武士簇拥下,骑着马向后面山上的城堡狂奔,而他的部下残兵败将们,则丢盔弃甲的跟着,只留下遍地死尸。 “行了,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杨丰朝释家奴等人喊道。 后者带着那些部落勇士们亢奋地嚎叫着冲向城下町,在那些倭国人惊恐绝望的逃亡中,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快乐时光,不过战场上五十多部落勇士是不可能享受了,连同伏塔哈在内变成鲜血中的死尸…… “这死的也很少啊!” 杨丰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是他不够阴险,关键是倭国人不给力啊! “想死的多,让他们自相残杀就可以了,只要你走了,这些人没有能压制的,必然要自相残杀。 他们抢了太多,但没有一个秉公主持分的,你看我的金银眼红,我看你的女人眼红,再想想战场上你不帮我,我不帮你,那还不打起来?说到底一群野兽而已,为了抢掠当然可以联合起来,回去之后就原形毕露,对他们用不着太在意。 看着点别生出能一统各部的枭雄来就行了。 谁做大就找茬揍一顿。” 杨文说道。 他倒是和后辈很有共同语言。 不过这个策略本身没错,错的的是不能保证执行力,实际上明朝的很多政策本身都是没问题,关键在于执行力的下降。 脑子没问题。 但身体做不到了。 临近天黑时候,那些部落勇士们快快乐乐的回来了,一个个扛着大包小包,牵着牲畜和女人,不过老规矩还是小女孩给杨丰,大家都知道杨大人就好这一口。然后他们迅速登船在倭国人的哭声中起航,沿着海岸线驶往下一站,三天后他们在山形沿海又登陆。虽然当地领主得到消息,已经把所有人全撤到城堡里,但还是被他们攻破城堡…… 明军把千斤弗朗机弄下船,然后上演了国崩炮轰天守阁的大戏。 这个小城堡的防御肯定赶不上猴子的大阪城。 所以轻松攻破城堡。 领主切腹。 然后整个城堡被洗劫一空。 临走时候这些混蛋还给人家放火烧了。 紧接着他们又在北边攻破另一座小城堡…… 整个倭国西海岸一片风声鹤唳。 可怜的足利义满,这时候刚刚完成他的南北一统,还在享受成功的喜悦呢,却突然遭到这当头一棒,紧接着他就给上杉氏下令,让后者集结军队前往越后执行异国警固,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在南部抽调军队,在西海岸的各处战略要地警戒。 刀夷入寇啊! 这都几百年了,居然还有刀夷! 不过已经晚了。 因为在向北洗劫了一趟之后,紧接着杨丰就撤了。 做海盗嘛! 就得来去如风! 当然,主要是这时候已经进入秋天,他也该回南方了。 第七十三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杨丰返回清津时候,已经是临近冬天了,在留守的明军指挥下,从曷懒甸一带抽调的部落民夫,已经用木头和夯土,修建了勉强堪用的码头和城堡…… 棱堡式的。 其实也不完全是棱堡。 就是用夯土堆了个四棱郭的土台子。 然后用木头排出护墙。 这个时代当然不用担心城堡遭到敌方炮火,但对于已经大量使用火器的明军来说却需要开阔的射界,另外再加上交叉的火力,那这种设计就很有价值了。 然后城堡外围再挖出壕沟,至于包砖什么的就没必要考虑…… 这里哪有砖头? 当北风带着寒冷到达后,杨文留下一百明军和大量补给继续在这座小城堡驻守,而他和杨丰则带着舰队返航,临走时候杨丰很贴心地给这一百明军留下了一百义女,很好的解决了他们在这里的空虚寂寞冷。 不然怎样? 把一群在江南繁华之地长大的年轻人,不负责任的扔在这种鬼地方? 接下来他们连外人都难得看到啊! 这地方虽然下了高原不至于零下三四十度,但冬天零下十几度也是常态化的,不结冰只是因为受暖流影响而已,不是说气候温暖。就是因为有暖流才零下十几度,不然就这纬度零下三十度也很正常,要让他们在冰天雪地中,也能感受到来自杨大使的关爱。至于明军的纪律问题,这个完全没有妨碍,因为杨大使只是义女太多没法一下子带到南方,所以暂时留在清津交给他们保护而已。 他们愿意保护的尽心一些,以至于保护到床上…… 杨大使又不追究。 当然是民不举,官不究啦! 最终满载一千三百名义女的船队浩浩荡荡开始了南下。 多出的是倭国人,就是那些小女孩。 杨大使心善,看不得她们被兀狄哈祸害,所以都自己收养了。 实际上目前他义女数量已经突破了两千五,还有一些送到广宁,由绿奴负责管理,辽王专门给他划了一块地当义女庄。 一切所需都是辽王资助。 至于这些倭国小女孩是因为路途远时间紧,来不及送过去了,只好自己带着,倒是给那些枯燥的水兵们带来极大的乐趣。当然不是下手,这个是肯定不敢,军纪森严,但一船妙龄少女加小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至少也得说是赏心悦目了。 航程一路顺风。 沿途不断停靠朝鲜海岸补给。 他们就这样驶出对马海峡,然后直奔长江口,因为风向合适,仅仅七天后,这支舰队就横渡大海进入长江然后停泊太仓。 太仓。 “排好队,排好队!” 杨丰左手举着个小旗挥动,右手拿着个自制喇叭筒高喊。 在他面前一片莺莺燕燕。 这时候那些朝鲜少女的营养已经补的差不多了,但因为底子差,基本上都属于那种骨骼纤细型,所以就算补了营养也都很难说胖,而且养的白了不少。她们现在都穿着杨丰亲自设计的统一服装,样式大致就是上袄下裙,颜色则根据各自所属分别,红绿紫白之类。 黄是肯定不行。 大红也不行。 但明朝紫色居然是可以的,不过需要是浅紫,总之女人穿衣可以用除了大红和黄色外其他颜色,不过尽量要浅色。 朱元璋定的。 这些义女在这段时间,都是军事化管理,义女太多也只能如此。 七百四十名义女,就这样在他面前迅速完成五列纵队。 后面也是同样排队的小女孩。 “好,现在听我哨子的号令,跟着我向前走!” 杨丰满意地说道。 紧接着他转过身,拿出哨子开始吹响,义女们跟着他哨子节奏,用训练超过三个月的姿态,整齐的迈步向前,浩浩荡荡走向太仓城门。 而这座目前可以说繁华的城市外面大路上,已经全是围观者,都在笑着看这可以说奇观,毕竟哪怕军队列队进城都能引发这种级别围观,更何况是一千多莺莺燕燕列队进城…… 女人当然不稀罕。 好歹太仓也是这时候大明朝最重要的港口。 但这么多女人集合在一起,跟着节奏明快的哨子声,整齐迈步向前的场景就绝对属于奇观了,不仅仅是两旁闲人们看傻了,连城门处太仓卫的士兵也都看傻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杨丰手举小旗,吹着哨子带队,然后莺莺燕燕们列队整齐恍如受阅般走入。一个军官还想上前拦住检查,几个莺莺燕燕立刻妖娆的朝他笑着,他一下子就仿佛腿软般,站在那里迈不动步子。 眼都花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然后他和部下士兵一样,在那里眼看着她们仿佛无穷无尽般走过。 好在紧接着杨文进城了。 “舳舻侯可归来?” 杨文问道。 “回佥事,舳舻侯也是半个月前才返回。” 士兵赶紧说道。 朱寿作为总兵其实多数时候驻登州。 也是到入冬才率领水师返回。 杨文没再废话,紧接着带领部下向前赶上杨丰…… “咱们上行如今是逆风,需等明日潮水涨起,今晚你管好你这些义女们,别在这城里走失,虽说太仓城内还算平安,但你这些义女都花枝招展难免有人动邪念,到时候别耽误了开船。” 他说道。 这时候街道两旁已经有无数垂涎的目光,在看着那些莺莺燕燕。 杨丰毫不犹豫地掏出大枪,然后对着天空来了一梭子…… 周围一片寂静。 “我的谁想来你们也听说了,你们大明皇帝圣旨,纵然杨某杀了人也有豁免,铁券就在此处,这些都是杨某的义女,谁敢动可别怪我给他开个瓢。不过杨某在辽东得你们皇帝准许开荒,在大明招募人手,有青壮愿意去的除了大明开荒给的那些,杨某再送两个义女。 两个呦! 只要你们跟杨某签了契约,跟着杨某去辽东,那就能得两个花枝招展的小美人,从此过上一妻一妾,左拥右抱的好日子。 看看这些小美人! 只要跟杨某签了契约就能左拥右抱!” 杨丰举着喇叭筒喊道。 他后面一个最漂亮的义女双手高举铁券,就跟比赛场的举牌女般,在那里向周围展示,那俏脸很有几分红颜祸水的味道。 而后面美少女们妖娆地看着周围男人们。 男人们立刻蠢蠢欲动。 “大,大使,您说的都是真的?” 其中一个带着激动说道。 “你,你一边去,都得四五十了?你去能干几年?白嫖我两个义女吗?” 杨丰鄙视地说道。 “呃,小的是为三男问的。” 那人在周围一片哄笑声中说道。 “多大了?” “十八了,因家贫至今尚未成家,在码头搬货为生,一身的力气,不怕吃苦受累。” “那行,带来我看看! 不过咱们得说好了,杨某雇佣可是终身制,只要签了契约,那以后就得一辈子给杨某干活,想毁约就要赔偿杨某所有损失。不过杨某管吃管住管穿,总之生老病死杨某都管,这些都在契约上写明,你可以先拿一张回去找人看看。 咱不骗人。 看着能接受了,再来找我!” 杨丰说道。 然后一个美少女拿着张印刷的合同走到那人面前给他。 当然,这只是传单而已。 不过上面写的很详细,条件自然极其优越,真就是生老病死都管,生了孩子给奖励,死了给安葬费,生病了给治病。至于开荒种田收获的粮食归杨丰,但吃饭杨丰管,连每天最低的定量都写明,而且还额外给他们开工资,收获多了有奖励,而最最重要当然是俩义女。 至少从纸面上看这绝对属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比当兵强多了。 但是…… “这,这会宁都司是何处?” 那人疑惑地说道。 “辽东啊!” “小的最远只听说过三万卫,但没听说过这会宁都司。” “挨着,三万卫北边就是,过了三万卫就是会宁都司,过去是那些女真住的,这回燕王与辽王征讨女真收了大片土地,都是平原,而且都有水源灌溉,就是没人耕种。 故此杨某觉着是个好生意,才请燕王奏明你们皇帝要了垦荒。 杨某是搞商屯做生意。 不是真能赚钱的好地方难道会白扔钱?” 杨丰一脸真诚的说道。 他没骗人啊! 就是在三万卫北边,过了三万卫就是会宁都司,距离上千里并不影响会宁都司和三万卫交界,至少行政区划上两地的确是交界。至于都是平原有水源灌溉这些也全是真的,他可一句没骗人,最多只是省略了冬天零下三十度而已。 也不算省略。 他们又没摄氏度的概念。 零下三十度说了他们也不懂,自然也就没必要说了。 “那小的回去跟他说,左右他也就是个入赘的命。” 那人拿着传单说道。 然后周围那些男人们立刻围上前混乱的询问,还有人迫不及待地从美少女们手中接过传单,还摆出一副自认为很精神的模样笑着。旁边杨文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些傻子,虽然他没去过那里,但可知道当年囚禁宋徽宗的五国城就在那一带。 所以…… 宋徽宗的鬼魂在看着啊! 第七十四章 大夏国农垦集团 靠着美少女军团的诱惑,杨丰在太仓还没天黑就招了一百多。 当然,实际报名的更多。 这一百多是经过他本人亲自面试通过的。 所以男人嘛! 谁能扛住左拥右抱的诱惑? 更何况都是些花枝招展,至少可以说颜值中上的美少女,几百个往那里一站,老头都有往前挤的。 但不能什么歪瓜裂枣都要。 第一,要没成家的,第二,要那些身强力壮的,第三,要看着还算老实忠厚的…… 总之,首先要经过他面试。 面试确定了,找来官府立契,各种条件都写明,包括遇上盗匪胡虏交战死伤这些都得有,这个但凡干商屯的都有觉悟,明朝商屯本来就是武装屯垦。然后双方签字画押,各执一份留下契尾官府存档,完成法律手续之后,杨丰预支半年工资,作为他们给家人的算安家费,至于人就得直接跟着他了。 不过也不是真跟着他。 他要去京城,带着这么多人怎么去京城? 一人发俩义女,然后送到登州进行适应性训练去。 准确说到明军里面跟着训练。 杨文给杨丰联系的。 这时候登州明军主将是戚继光他老祖宗。 因为杨丰跟朱元璋说他有个名将后代,原本只是指挥佥事的戚斌得到朱元璋青睐,再加上朱元璋要对倭国动手,所以在登州单独设立山东备倭都司,然后以戚斌为都指挥使。 山东沿海卫所,全都归这个备倭都司管。 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正四品直接蹿到正二品。 朱元璋甚至在圣旨里特意告诉他是因为杨丰说他有个好后代。 老朱很狡猾。 他故意挑明了提拔戚斌,就是昭告天下,他朱家江山至少三百年后依旧有名将出世,可以说江山稳固。 他多说了一百年。 其实古代开国皇帝,虽然嘴上高喊江山万代,但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同样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真有这样的王朝,哪还轮得到他们上位,别像隋朝那样二代完犊子就不错了,朱元璋知道自己不可能江山万代,他的手下也知道朱家不可能江山万代。 那他就告诉这些人,至少两百年后朱家江山依然稳固…… 他没故意再多说几百年,是因为他知道,那样反而显得太假。 五百年? 你当我们是傻子啊! 三百年倒是个有一定可信度的数字。 毕竟接近这个数字的朝代还有。 另外他也是告诉这些跟着他打天下的武将,只要他们对朱家忠心,哪怕三百年后,子孙也依然显赫,他当然不能说戚继光在文官面前自称门下走狗,更不能说戚家军被坑了。 说我杀功臣? 诽谤。 绝对诽谤。 明明是他们犯了死罪,所以我不得不杀他们,其实杀他们时候,我也很痛苦啊! 我都给李善长机会了。 但法律就是法律! 他们犯了死罪,而且铁券的免死次数用光,那我也就只能杀他们,不然这天下百姓怎么服? 可像戚家这种不犯罪的,不但就不会被杀,而且就算到了三百年后子孙依然显赫,这就足以证明我对功臣是有情有义的。 总之他就是大张旗鼓的宣传,让原本默默无闻的戚斌,一下子成了军中新秀。 现在杨丰找戚斌帮个忙,还有都督佥事杨文的面子,那对戚斌来说当然小事一件。 就这样杨丰的招工正式展开。 剩下还有耕牛,农具,种子等等都等开春再说。 前者很好解决。 带着人去草原上抢一波就行。 蒙古牛虽然不是耕牛,但也可以用于耕田。 而且第一年不指望种田。 就是去先建立商屯,选好合适的开荒农场…… 就是农场。 像松花江流域要想建立稳定的农业只能广种薄收,或者说走机械化农场的路线,虽然这个时代无法搞现代农业机械,但一样有畜力农业机械可以使用。 畜力一样可以机械化。 马拉收割机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就诞生了。 虽然只是收割而已。 但也比单纯的人力提高几倍效率。 从中耕机,播种机,收割机等等全套的畜力农业机械,在十八到十九世纪间,全都已经在美国得到了广泛使用,虽然和现代大型农业机械的确没法比,但也远超过纯粹人工。最多只是增加饲养牲畜的成本,但在这个时代的东北,遍地都是可以放牧的草场,饲养成本可以很低。 另外还可以出去抢。 而且可以搞农牧复合体,在开荒种田同时搞畜牧加工,比如说各种乳制品和肉罐头。 农牧业跨国公司。 的确就是跨国。 他在朱元璋那里获得圣旨批准的就是大夏国农垦集团。 属于大明的外资引进项目。 这个还很对朱元璋胃口,在他看来外资引进就是给他送钱,毕竟地是他的,人也是他的,打了粮食还是他的,杨丰能得到什么?而且杨丰无论得到了什么,都是要在大明消费,他制造的各种新式农具,各种新的农业技术,一样会在大明得到推广,可以说带动了整个大明的产业升级。 大明又没专利一说。 杨丰只要造出这些机械,并且经过实践的确有用,那朱元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广。 他对种田有种痴迷。 他可以对别的不关心,哪怕货币制度,对外开拓,这些在种田面前都属于次要的,作为一个封建君主他很会抓重点,他知道吃饱饭的人是不会造反的。 所以他才对杨丰提出的这个农垦集团爽快答应,就是因为他思考一圈发现自己全是好处,然而他却忘了一点,民智在这个过程中打开了。 先进的生产关系建立了。 进步的思想传播了。 刁民们诞生了。 君君臣臣的封建制度被不断侵蚀直到垮塌。 所以接下来杨丰需要做的,就是用刘姐传过来的资料,在大明尽可能地制造出这些机械。 肥料问题不用考虑。 那里的土地已经够肥了。 另外需要考虑的是除虫,不过搞除虫菊的确需要时间,但另外还有一种在化学时代前得到过普遍应用的农药…… “鱼藤?” 杨文愣了一下。 “毒鱼的,鱼藤。 应该是两广这些地方,琼州应该很多。” 杨丰说道。 三大传统杀虫植物,除虫菊,鱼藤,烟草,烟草肯定暂时不行,实际烟草也能用于农田,烟草泡水杀虫还是很有效的,但鱼藤粉却是古老的农药,所以完全可以使用。而且这东西是临水之处生长,本来就属于野草性质的,不会占用农田,唯一的问题也就是人力去采集。 “这个容易,找那些卫所,让军户余丁农闲给你采集就行,只要你给钱他们当然乐意。” 杨文说道。 “那就交给你了。 不过我要晒干了的,至于价格这个可以另外商议。 但我不是只要一次,而是以后年年都要,而且要的量不小,所以他们最好别竭泽而渔,到时候全采光以后可就没有了。” “这东西能做什么?” “杀虫,不过单纯干粉效果其实有限,得想办法把喷雾器搞出来,然后用浸出液喷雾,这个难度实在有些高,得上橡胶才行,现在就只能凑合着用了。” 杨丰说道。 这个的确就只能凑合了。 他们在太仓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时候,涨潮后重新登船,在潮水推动下,继续向着京城,最终被潮水一直推到了镇江,因为天黑只能再次靠岸进城。这时候长江江面开阔,但江中各种浅滩沙洲密布,镇江到南京之间还是过去的黄天荡,枯水期可以说迷宫一样,船只夜航是很危险的。 在镇江城杨丰再次祭出美少女入城式,然后顺利引发轰动。 剩下就是招工了。 而且第二天正好风大,他借口行船危险,在镇江还逗留一天。 最终到傍晚时候,他在镇江招募了两百多人,和太仓那些一样,签约完成就送登州,当他再次启程时,七百四十名美少女,就已经剩下不到一百了。不过好在还有那些小女孩,所以队伍依然很壮观,而且这些小女孩也证明了,他的义女后备充足,所以可以先签合同,然后预订义女。反正这个时代的标准,十四五岁就可以出嫁了,要不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先去干着? 可以先给你们配上,最多暂时由杨大使养着,等她们到十五岁,你们再领走? 其实也可以。 全当收个童养媳了。 像那些因为家境问题,也知道自己基本上就是入赘的命的,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只要不是太小,像那些十一二岁的的确可以考虑。 不得不说杨丰对义女们的利用也很灵活。 甚至他都考虑打白条了。 先给那些签约的许下,一年内保证给他们弄俩美少女,如果一年内不能兑现,那给他们钱补偿,甚至可以自动解约,以前给他们的那些都算是给他们补偿。你们要相信杨大使,只要跟着杨大使,美少女总会有的,他才出去大半年,就弄来这么多,一年内给你们弄个几百美少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七十五章 皇太孙 五台山上。 “还行!” 杨丰看着他的使馆。 这座使馆规模不大,毕竟大夏国也不可能继续派人,总共他一个人用不着多大,实际上就是一座三层的木结构楼阁…… 这样就避开了级别问题。 这时候任何建筑都是有对应的身份等级。 官衙,府邸,庐舍…… 那么使馆算什么级别? 官衙? 这肯定不合适。 民宅? 也不合适。 虽然也有专门给外国贡使的会同馆之类,但那是给藩属国贡使的,杨丰又不是藩属国,大夏国和大明是平等邦交国,不存在谁臣服谁,所以干脆搞成个没有任何属性的楼阁,完全避开这些身份问题。不过也正符合杨丰心意,毕竟在这个没有空调风扇的时代,江南夏天还是很热的,最好莫过于这种四面通透的。 而且这座楼阁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可以根据心意布置。 也不仅仅是一座楼阁。 两侧和后面都有些附属的建筑。 “但就是为什么没有围墙?” 他很是疑惑地问道。 “此乃陛下旨意。” 张显宗微笑着说道。 他现在官职依然是大明驻大夏国大使,但却升了侍读学士,所以相当于成了朱元璋的秘书。 飞黄腾达啊! 就是容易被拉出去廷杖。 总之这个职位属于危险与机遇并存。 痛并快乐着! “哈!” 杨丰鄙视了一下。 很显然老朱是怕他不够通透,干脆连围墙都没有,由此可见给他修个楼阁也不是为了什么身份问题,完全是因为这种建筑好窥视,所以旁边属于张显宗的那个使馆,就完全是个观察哨了。 两座同样的楼阁并列于五台山上仿佛双塔寺的双塔般。 这样很容易窥视。 杨丰紧接着走进他的使馆。 后面庞大的义女军团跟随,紧接着就淹没了使馆…… “赶紧去做些双人床,这种上下铺的,要做的结实些,越快越好,数量最少三百张,再准备六百套被褥之类的,也是越快越好,把这里面这些乱七八糟全扔了,然后都摆上这种双人床,底下两层全是。这里摆不开就摆到他那边,把外面那几间属员的房子都清理干净,然后添置炉灶和锅碗瓢盆之类,要按照六百人就餐标准添置。再去买米面肉菜之类,找个固定的供货商,以后每天要送六百人标准的过来,还要做长条饭桌,长凳,也是六百人标准。” 杨丰在使馆内边走边对他身边的总管说道。 这也是朱元璋派来的。 实际上不仅仅是总管,这里还有书吏,差役,车夫,厨子,那些附属建筑就是给他们的,使馆本身只有杨丰自己使用,至于警卫当然还少不了的。 同样也是锦衣卫,一个锦衣卫百户带着一百士兵,专门守卫使馆。 不过他们不住这里。 而是分两班,每天一班轮值。 甚至还有几个专门负责洗衣服的婆子。 侍女倒没有。 小玉就是他的侍女。 不过这时候小玉还没回来。 小公主在广宁过完冬天,立刻进入乐不思蜀的状态…… 春天到了。 她的春天也到了。 和各种限制严重,恍如坐牢的皇宫生活相比,在广宁她可以尽情撒欢般生活。 反正她哥哥还在吉林。 朱棣和朱植这时候还在按部就班向前,现在已经修建了会宁城,并且在牡丹江口修筑新城,因为有了奚关城这个新的补给点,两条线补给的明军,可以勉强维持粮食供应。现在已经因为天冷停下,明年开春估计会真正进军奴儿干城,沿线部落基本上全都归降。 而且郭英已经前往辽阳,作为二王后面的镇守大将。 辽王府的修建已经停了。 向会宁的军需运输,需要大量的人力。 没那么多人继续修王府。 所以朱植就算回广宁,也得继续住帐篷。 总之这时候广宁没人敢管公主殿下,然后一下子得到解封的她就在辽东一直玩到了现在,估计这时候也该从广宁南下了,毕竟再不走又要面对冬天的风雪,但就她那速度恐怕又得走到年底。 不过也可能没走。 朱元璋已经不关心她什么时候回来。 谢贵都已经返回,不过直接去了山西做都指挥使。 目前就是戴贵在广宁保护公主。 总之公主殿下基本上已经被遗忘在了那里。 不过杨丰现在身边也还有几个义女。 当然,全是最漂亮的。 虽然这年龄还有点小,但带在身边当个侍女已经够用了,包括他的举牌女郎也留着。 “大使,这钱?” 总管小心翼翼地说道。 “怎么,诺大的大明朝,难道养不起一个使者?” 杨丰说道。 “我会奏明陛下!” 张显宗对总管说道。 这种小事而已,皇帝陛下会很大方的。 大明在对使者方面一向大方。 后者赶紧去置办。 杨丰带着义女军团径直走到三楼然后欣赏眼前城市。 “这也没什么变化啊!” 他说道。 “大使才离开不过一年,还想有何变化?” “我们那里都得日新月异。” “浮华何如沉稳,日新月异何如井然守序,贵国儒学式微,民无纲常皆以竞逐奢靡为务,纵然日新月异恐难免于乱。” “呃,你很会联想啊!照你这么说最好整个国家都永远不变,所有人就像蚂蚁般活着,工蚁永远不停忙碌出去找吃的,兵蚁永远守卫巢穴,所有蚂蚁都为了供养肥嘟嘟的蚁后在一个模式中日复一日。不过那样算起来人甚至还不如蚂蚁,毕竟蚁后是要负责产卵,保证蚁群存在,可人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老死床榻,而不是乱世里埋骨沟壑。” “细民得全首领,不至枉死沟壑即盛世?” “然!” 张显宗很干脆地说道。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双方的评价标准存在严重分歧。 对于杨丰来说,一座一年不见毫无变化的城市,无疑是落后的,真的就是毫无变化,甚至都看不到增加的建筑,就仿佛他不是离开一年,而是就眨了一下眼皮…… 这时候南京绝大多数建筑,其实是分配的。 官房。 卫所军户,匠户,甚至商铺,勋贵府邸,全都是官府按照规划标准建设,然后赐给他们居住而已,所以很难看到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且等级分明,院落大小,房屋间数,结构布局,统统都是等级分明,甚至同等级建筑也都一个模样,整个城市看起来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时间与空间都像被凝固般。 这样的城市看起来让人感觉很压抑。 但在张显宗这些刚刚从尸山血海的乱世走出的人看来,这种固化的生活,反而意味着难得的好日子,他们惧怕一切造成不稳定的因素,哪怕是发展。 快速的发展一样带来不稳定,而不稳定则有可能导致他们经历过的。 他是福建人,朱元璋和陈友谅鄱阳湖大战那年出生的,而福建在元末明初因为亦思巴奚之乱杀得真就是尸山血海般,他的童年估计就是在这种环境渡过的。 也难怪儒家在这时候复兴。 至少儒家的确幻想出了一个稳定的社会。 而稳定是上下层一致的追求。 “大使,皇太孙驾到。” 警卫队长走上楼说道。 杨丰转头向外面望去,可以看到山下一队仪仗,中间一辆符合皇太孙标准的马车,不过朱允熥这时候还没下来,只能看到车里有个穿着红袍的人,带着仪仗乘坐专车,那这是正式的拜访了,肯定是要到山下迎接的。 不仅如此,杨丰也是要正装的。 所以…… “更衣!” 杨丰说道。 那个最漂亮的义女赶紧带着两个姐妹走上前,后者手中分别托着杨丰自己设计的正装,至于款式当然是他的军服,甚至连帽子都有。除了颜色因为这个时代染料和技术限制,肯定略微有些差异,但其他基本没什么区别,面料肯定也有差异,但好在可以通过熨烫解决。 而且原本一些铜合金的纽扣之类干脆直接上镀金。 金光闪闪。 至于配枪当然要有。 所以完成更衣的杨大使拿着个小镜子多少有些唏嘘。 “走,还有,告诉你们的皇太孙,这就是我们的军礼。” 杨丰敬了个礼说道。 他准备以后见朱元璋也这样敬礼。 爱接受不接受。 张显宗默默看着他这副打扮…… “你们礼服居然也是对襟。” 他说道。 “难道不行吗?” “至少大明目前不行,陛下今年才刚刚下旨,除骑马者外,一律不准穿对襟衣。” “那与我何干?再说他也管的太宽了,他是不是以为只有胡虏穿对襟的衣服?唐宋都有对襟,宋朝女装对襟早就流行,到他这里反而不准?他觉得这种事情他的禁令有用?你可以告诉他,过个百十年别说对襟,民间蟒袍都敢穿,他那些服饰禁令根本没用。 不要跟老百姓的喜好作对。 只要老百姓觉得方便好看,那终究还是会流行起来。 另外告诉他,我们那时候挖出了商朝妇好的墓,那时候也穿对襟。” 杨丰说道。 然后他就那么走向了楼梯。 张显宗无言以对,只好在后面跟着。 第七十六章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走到山下的杨丰,紧接着就面对了一个麻烦…… 礼仪问题。 “荒唐,此乃大明,皇太孙乃储君,使者当以大明之礼相迎,各国贡使皆如此,大夏如何例外?” 皇太孙身边一个文官愤然说道。 而朱允熥依然坐在车里,这时候的朱允熥才十五岁,明显有些茫然地坐在马车里,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不过也可能是真茫然。毕竟杨丰的打扮很独特,完全超过他想象,他只是在那里看着,因为没有讨论好礼仪问题,两人也没法正式相见。 只能互相看着。 张显宗和那文官低声说着话,估计是想解释一下。 张显宗是知道杨丰底细的。 这家伙见朱元章都没跪过,当然也不可能跪皇太孙了,他的军礼虽然用明朝的标准有些过分,但至少也是个台阶,可以解决双方礼仪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 忍一忍。 给个面子! 朱元章也会接受的。 毕竟过去杨丰不行礼,现在行礼了。 至于这个军礼的级别,那个还不是随便说,就说这是他们大夏国最高的礼节,至高无上的,这样面子上也就能过得去了。 但眼前这个文官很固执,坚决不同意他以这种方式见皇太孙。 “这厮是谁?” 杨丰低声问警卫队长。 “皇太孙伴读黄子澄,洪武十八年探花。” 后者低声说着。 所以朱元章还是给他的孙子挑了这家伙,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杨丰也没告诉他,朱允炆是怎么输的,如果选伴读的话,肯定要在这些状元榜眼探花里面挑…… 其实都一样。 就算不是黄子澄,无非也就是许观,吴言信这些人。 都是一路货色。 都是些眼高手低的儒生。 换谁基本都一样,一群丝毫没有真正政治经验,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政治小白,还自以为学富五车,出手吊打那些老狐狸,完全照着书本上他们认为英明的操作。 结果搞砸了。 包括张显宗其实也是这些家伙中的一员。 “这个家伙很让人讨厌啊,我可不可以揍他?”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大使,末将受命护卫使馆,至于此外与末将无关,不过皇太孙面前请大使自重,以免伤了两国之好,陛下那里也不好看,若皇太孙下令,末将还是要阻拦的,大使请不要让末将为难。” “懂了,所以你也很想揍他,但不方面明说,如果我真揍他,只要没有皇太孙命令,你会看热闹的。” “呃,末将绝无此意。” “放心,我不会坑你的。” 杨丰说着径直走向前。 警卫队长纠结的看着,很明显他想看杨丰殴打黄子澄,但又怕闹出事来被拖下水,在他纠结中,杨丰已经走到了张显宗二人面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这位是?” 杨丰说道。 “杨大使,这位是翰林院修撰伴读东宫黄湜字子澄。” 张显宗忙说道。 黄子澄傲然地看着杨丰。 “黄,黄湜是?” 杨丰说道。 张显宗和黄子澄眉头同时一皱。 都说他字子澄了,还直呼其名是很无礼的。 然而下一刻杨丰就抬脚踹在黄子澄身上,淬不及防的后者,在张显宗的惊叫中立刻倒下,马车里的皇太孙惊得直接站起,后面警卫队长赶紧上前,摆出一副保护皇太孙的架势。这家伙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先拍未来皇帝马屁总是没错的,万一杨大使狂性大发,伤了皇太孙怎么办? “杨大使欲何为?” 张显宗怒道。 然后他赶紧跑去抱住黄子澄,后者挨了一脚又砸在地上,虽然杨丰没用力,但也堪称重击,一时间处于半昏迷状态。 id=wzsy> 行凶完了的杨丰,没事人一样走到朱允熥面前,看着在锦衣卫和东宫侍卫保护中,惊疑不定看着自己的皇太孙,然后很严肃地敬礼。 “大夏国驻大明大使杨丰见过大明皇太孙殿下。” 他说道。 朱允熥茫然中。 “皇太孙,您是大明储君,未来要继承大明皇位的,为君者当学会乾纲独断,而不是为别人左右,该做什么应该出于您自己,而不是由别人来给您做决定,哪怕这个人是您的亲信也不行,您才是说了算的。另外您还应该知道,解决问题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是武力,几个文人在那里互喷口水纠缠不清不如一脚踹倒。” 杨丰很认真地教坏小朋友。 朱允熥却眼睛一亮,他向挡在前面的侍卫和锦衣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 然后走下马车。 “允熥受教矣!” 他躬身长揖说道。 旁边张显宗和醒过来的黄子澄都看傻了。 “殿下客气了,你我年纪仿佛,何必拘泥虚礼,咱们就如朋友般,以后这使馆之门随时为殿下敞开,杨某虽不懂什么儒学,可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只要殿下想知道的,杨某都能给您找出。 不过就是这之后大明朝的事,这个还请殿下体谅,贵国皇帝陛下禁止对他人说起。 更何况说了对殿下也不好。 等殿下继位之后,杨某才敢言无不尽。 先送您一个小礼物!” 杨丰说道。 然后他把一个望远镜递给朱允熥。 这东西他已经送出好几个了,小公主那里,朱棣和朱植,郭英,张辅,杨文甚至庄德都有,不过准确说并不是真正望远镜,他那个激光器就是集成所有功能的,不需要单独配望远镜,那个也不可能送人。 送了也没用。 因为要装电池的。 但他的枪上还有光瞄啊。 三倍镜也是望远镜啊! 不能因为人家是三倍镜就歧视人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这个时代三倍镜一样是神器。 朱允熥好奇地接过,然后杨丰教他如何使用,他拿着这东西向远处望去,紧接着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叫,在那里就像任何一个第一次接触这东西的少年般,喜不自胜地转着圈开始寻找自己目标。 杨丰带着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容故意看着张显宗二人。 张显宗和黄子澄痛苦地看着一个圣主明君就这样开始堕落。 “殿下,你可以再调一下这个。” 杨丰说道。 张显宗默默扶起黄子澄。 正好朱允熥的望远镜转过去,这才想起他的伴读。 “黄翰林你让一让。” 朱允熥说道。 黄子澄幽怨地让了让。 “那里有个女人在小解!” 朱允熥突然很开心地说道。 完全堕落了。 “殿下,这个您拿回去慢慢玩,咱们先到使馆喝茶。” 杨丰说道。 “此物为何能看清远处?” 朱允熥无视了他的伴读,一边走向使馆一边说道。 “这个,原理有些复杂,但简单说就是两片特殊的玻璃,或者您就当是两片水晶,其实您也可以做,就是研磨需要巧手工匠,得一片磨成中间凸起,一片磨成中间凹陷,总之有两片这样的水晶就行。” 杨丰说道。 说着两人一起走进了使馆。 “恭迎皇太孙殿下!” 花枝招展的义女们整齐行礼夹道欢迎。 她们现在已经能说些汉语了,尤其是那些高丽,基本上都能正常对话了,毕竟也得半年了,最多语气生硬些…… “这是?” 朱允熥笑着说道。 虽然这场面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但终究还是赏心悦目的。 “这些年长的是权知朝鲜国事李成桂卖给我的,他无钱给兀狄哈,我替他出钱,他送这些女人给我,但我们大夏国不允许以人为奴婢,故此都被我收为养女。这些小的是那些兀狄哈抢的倭女,我觉得都小小年纪,落入这些虎狼之手不忍心,就自己出钱买了,如今也算是我的义女,以后都找个好人家把她们嫁了。 目前还是我养着。 我如今为了养活她们,也算是倾尽所有了。” 杨丰说道。 “大使真是宅心仁厚!” 朱允熥赞叹道。 他还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这家伙。 “也没什么,我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唉,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过于善良, 可就是忍不住。” 杨丰厚颜无耻地感慨着。 然后他俩穿过义女们,一直走到了三楼,在临窗处刚刚摆好的茶几旁坐下,那个最漂亮的义女,赶紧给他俩端上饮料…… 就是饮料! “请!” 杨丰说道。 “这是,十四姑卖给我的那种饮料?” 朱允熥惊喜地看着。 “呃,她卖给你?” 杨丰愕然。 “大使不知?十四姑在京城时候十贯钱一包在宫中暗地售卖,说是能延年益寿之仙药,喝了百病不生,不过的确有喝了管用。后来因为数量少买的多,还涨到了五十贯,允熥与十四姑还算交好,才十贯购得两包。”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朱允熥笑着说道。 杨丰一脸忧郁地从旁边盒子里抓了一把…… “听我的,她坑你呢,她从我这里都是一文钱不花直接拿的。” 他递给朱允熥说道。 这个他真不知道啊! 他以为小公主就是自己爱喝呢! 至于喝了管用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东西就是补充维生素,另外再加上提神的,喝了短时间内精神头肯定见长,那些纯粹维生素缺乏症,喝了也肯定有效果。 不得不说这家伙很有生意头脑啊! “呃,十四姑倒是一向爱财。” 朱允熥说道。 第七十七章 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这就是世界。 我们居住的大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球。 这个球太大,环绕一圈得走近十万里,相比这个大球,人太渺小,故此看我们视线之内,就像是在一个平地上,不过也并非无法验证,平日依旧有迹可寻,比如在海上看远处的帆船,最先看到的总是帆。 在大概百年之后,泰西夷人最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的一支船队向西航行,一直不改变方向,最终在几年之后,从他们东方返回港口。” 杨丰对着地球仪说道。 自制的。 杨文的战舰上不缺工匠,甚至还有专业绘制地图的…… 他属于开拓新航线,当然要带着绘制地图的,所以杨丰需要的只是让工匠制造一个木球,无非两个超大号的木碗扣在一起,只要能确保是个大致的球型就可以。然后绘制地图的想办法把一个大致的世界地图,变成地球仪上的图像,而且也不需要管细节问题,就是个陆地轮廓,配上经纬线之后,这个还是很容易实现,再涂上不同的颜色。尤其是目前大明的真正实际控制区,这个也是要涂出,现在的大明就是北到松花江流域,连黑龙江都到不了,南到海南岛,南海上岛屿至少现在还没去。 id=wzsy> 西到安定卫,罕东卫,就是若羌和和田。 沙州卫还没设立。 不过沙州的蒙古人已经朝贡了。 哈密卫也还没设立,控制那里的兀纳失里此前或降或叛,去年刚刚被明军暴打一顿又朝贡了,所以那里还不能算实控区。 应该算藩属。 他的身份也是哈梅里王。 杨丰的明朝实控区标准就是卫所和宣慰司。 宣慰司也算实控区。 虽然宣慰司很多也没有明军,更没有明朝官员,但只是土司,类似于封疆内的自治区,明军在宣慰司是有军事行动权的,尽管实际上可能从没有过,但有这个权力,宣和慰这两个字已经明确了这一点,前者可以调动土司的军队,后者可以派兵进入土司的地盘慰劳…… 当然,带着大炮慰劳。 总之目前的大明就这么大的实控地盘。 “我大明就占这么点?” 朱允熥转着地球仪,多少有些不满地看着大明那块。 “就这还是放宽了标准。 比如乌斯藏都指挥使司,朝廷也就是接受其朝贡,偶尔派个使者过去晓谕一下,但实际上人家怎么管,朝廷是不过问的,不过他们那里也只能这样,毕竟地方太高,咱们的人上去气都喘不动。 还有八百大甸这些宣慰司,也仅仅是他们来朝贡,咱们封他们官。 别说是实际管辖,就是咱们的使者恐怕都没去过。” 杨丰说道。 “这些蛮夷之地得之无益国家,失之亦无损国家,若要真正管辖,却要派遣官员,军兵,那就要劳民伤财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我大明怀柔远人。 只要他们臣服大明,何须管别的?” 黄子澄在一旁说道。 他连个座位都没有,只好在那里站着。 另外也是不屑于坐在这种充满乌烟瘴气的地方,看看周围那些女人一个个穿的都有伤风化,尤其是那个最漂亮的,一点不懂遮掩,就那么挺着胸站着,脖子下面还露出一大块,简直是不知廉耻,他可是正人君子,就是看了几眼而已。 其他女人也都一样。 好,杨大使的义女们穿着比较复古…… 复唐朝的古。 毕竟他自己设计的服装,肯定要兼顾他自己的审美,所以肯定要比这时候清凉些。 这已经很保守了。 他没搞出全套现代服装,就已经是很尊重这个时代了。 “皇太孙,请记住,这世上就没有无价值的土地,只是什么时候价值显露而已。 八百大甸是我们的称呼,土人则自称兰纳,这个词的意思就是百万稻田,那里是最好的水稻产区,哪怕到我们时候,也是重要水稻出口国,那里的香米属上等大米。现在朝廷认为的蛮夷之地,只是其价值未开发而已,以木邦,缅甸这些地方为例,那里有制造战舰最好的木材,后世泰西人占领那里取其柚木制造战舰,纵横海上无可匹敌。乌斯藏的确是高原之地,我们上去都喘不动气,但别忘了唐朝被吐蕃攻破长安,这样的地方不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再出一雄主,或者被那些觊觎大明的控制,陕西,四川永无宁日。 看看,这世上真没有没价值的土地。 或为膏腴之土。 或地下有取之不尽的矿藏。 或战略价值特殊。 总有其价值展现之时。 哪怕为子孙计,也要不停开疆拓土。 世界这么大,大明才占多大点,国家有强盛也有衰弱,不趁着强盛之时多抢些,给子孙后代留下尽可能多的土地,等到衰弱时候,就该轮到别人抢你了。 还有,不要想着怀柔,夷狄畏威不怀德,怀柔换不来稳定,人家只是把你当人傻钱多,说些不用真正付出成本的好话,然后换赏赐。我可以明白的说,那些向大明朝贡的番邦贡使里面很多都是商人,根本与其君主无关,就是自己造份臣服的国书,拿些不值钱的土产,以朝贡为名换取大明的赏赐和贸易。 他们进贡几匹马,一些香料,大明赏赐的百倍有余。 暴利啊! 香料才几个钱? 南洋那些岛屿上遍地都是,就跟咱们这里的野草般。 而大明的国力百倍千倍于这些番邦,可以说大明一县人口,说不定就比他们全国都多,纵然那些大国人口都未必赶得上江南一府之地。 这么大的优势,为何不去直接灭了其国,占了其地,从此坐享其所有? 这一点得学胡元。 胡元就做的很好,能抢到的土地都抢到,肯臣服的做狗,不肯臣服的屠城灭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杨丰继续蛊惑着朱允熥。 “大明乃礼仪之邦,仁义以恩泽天下,岂能如胡虏?” 黄子澄怒道。 “以前跟着人家做农奴主时候喊人家大元盛世,如今看人家凉了,叫人家胡虏,没良心啊!” 杨丰感慨着。 “呃?” 黄子澄张口结舌中。 当然,朱允熥没兴趣理会伴读的心情,他正在转着地球仪,估计身上部分血脉在觉醒,说到底他身上也是流着一半常家血脉的…… 皇太孙最终抱着地球仪走了。 当然,不是他自己要,他得去献给他爷爷,他爷爷肯定会再多做几个的,而且会更精致,所以最后他肯定会有一个的。这时候朱元章那里的世界地图依然没完成,只是把东方部分完成了,现在杨丰回来,那些绘地图的很快会继续他们的工作。 “我一直疑惑,你们为何都不支持开疆拓土?” 杨丰看着离开的皇太孙,问张显宗。 “谁掏钱粮?” 张显宗很干脆地说道。 杨丰微微一笑。 “谁都知道开疆拓土是好事,可开疆拓土的钱粮谁出?陛下此番开拓会宁,就已经可以说劳民伤财,前方的确只是两三万兵马,后面多少人在运输?江南的粮食要海运辽东,辽东要走辽河运到开原,再从开原继续向前运输,为了在吉林造船,征调了数千工匠,这些工匠所需要也要运输过去。 从江南到吉林,十余万人在为这几万人运输。 而这十余万人,又得消耗更多钱粮。 全是百姓所交赋税。 这还是会宁,一路有海运,有河运,运输方便,若向西南山区,向西域沙漠之地,那又得多少人运输?若向南洋,又要造多少船,需要多少造船工匠,这些工匠又得多少赋税来养? 开疆拓土? 一句话当然容易。 可真开疆拓土时候,是要掏钱的。” 张显宗继续说道。 “但回报也丰厚。 南洋的香料,西域的贸易,哪怕缅甸这些地方,也有宝石。” 杨丰说道。 “可这些与百姓何干?” “是与江南百姓何干,或者说与江南士绅何干? 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根本原因还是江南士绅得不到什么好处,皇帝陛下依旧没有放开民间的海外贸易,向南洋的开拓无论捞多少,都是归了皇帝陛下。向西域的开拓就算能捞好处,那也是西北那些武将,向西南开拓便宜了沐家,但钱粮却都是从江南出的。 没好处你们自然不支持。 但如果有呢? 首先,虽然我们分歧很多,但在这个问题上是一致的。 民间海外贸易应该开放。 但前提是必须使用宝钞交易,可要使用宝钞交易,就必须以武力逼迫那些番邦,还是得先武力开拓,说到底想要好处,就得先投资才行,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推动你们的皇帝完全放开海外贸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你们还得先支持他开疆拓土,反正你们不支持也没用。” 杨丰说道。 “你如何使陛下放开民间海外贸易?” 张显宗有些动心地说道。 他是福建人,闽系士绅最期待的可就是这个。 “宝钞啊! 你们不会还没明白,他真正要避免的,其实是丧失货币主导权?海外贸易越繁荣,民间士绅商人手中积累的金银和铜钱就越多,他的真正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推行宝钞,推行宝钞又是为了控制货币主导权,但如果民间金银铜钱数量众多,那么他无论怎么严防,都阻止不了民间使用这些东西贸易的。 发达的海外贸易,会导致他的宝钞越来越难推行,就是用香料交易都比宝钞受欢迎。 同样也让他失去货币控制权。 现在他可以印钞票,然后赏赐给军队,军队去购买想要的。 一旦他失去货币控制权,就只能通过税收来获得金属货币,那时候他就只能向士绅妥协,因为发达的海外贸易会让士绅获得巨额金属货币,简单说就是士绅获得了货币主导权。 他必须屈服于士绅的意志。 这才是关键。” 杨丰说道。 大明就是这么完的啊! 宝钞的崩溃让国家失去了货币主导权。 而掌握巨额海外贸易白银的江南和闽粤士绅集团,则完全控制了国家的货币,他们依靠货币主导权再控制国家的政策,最终就是东林党了。朱元章从一开始的错误,就是选择了宝钞作为货币,虽然他也没办法,毕竟他真没那么多铜钱,宋朝就已经用铁钱了。元朝时候色目集团和蒙古贵族更是继续搜刮金属货币,元朝就已经用宝钞了,朱元章只是面对现实的无奈选择。 但是…… 这个祖制让后世改不动了。 明朝直到灭亡为止,宝钞一直都是法定货币。 虽然实际早就不使用,但不用也是法定货币。 白银不是。 钱钞并用才是法定。 明朝政府权威的丧失就是一个货币主导权丧失的过程。 最初宝钞为主铜钱为辅时候,就是洪武永乐这些强君时代,等宝钞贬值严重铜钱为主的时代,就是那些越来越衰弱的皇帝,因为阻止不了私铸铜钱,后期到了私铸铜钱完全取代官铸铜钱时候,皇权就已经撑不住,最终只能在文官压制下了。然后海外贸易的白银恍如降维打击般把宝钞彻底踢出去,剩下铜钱也因为白银越来越多而越来越弱势,到白银完全占据主导权时候,就成了万历以后那些皇帝了。 不仅仅是文官,东林党后面的地方士绅都能压制皇权。 万历的矿监税监被地方士绅像狗一样打死烧死扔河里淹死时候,他连杀个当替罪羊的葛成都做不到,一个被皇帝圣旨处死的平民,居然在地方官绅合伙保护下,一直在监狱像英雄般被伺候着活了十几年,然后居然还被放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真是魔幻般的世界。 说到底就是万历没有货币的控制权。 苏州士绅们有。 万历不敢真正得罪他们。 所以想要朱元章放开海外贸易也很简单,士绅支持他的宝钞。 不是嘴上支持。 而是真正配合他完成货币的宝钞化并确立一个可以延续的制度,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的货币主导权,然后把一起割韭菜的对象变成周围那些番邦小国…… 或者说君臣狼狈为奸,一起祸害周围。 君臣建立互信。 共同建立一个能让双方都接受的,可以长期运行的货币制度。 第七十八章 手榴弹本位制 夜。 “陛下,您的根本问题在于信誉。 您没有信誉!” 杨丰很直接地说道。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告诉自己忍住忍住…… “不仅仅是您,事实上任何帝王都没有信誉,因为你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你们可以赖账,可以抢,可以杀全家然后籍没,所以把钱放在您那里,以后发生任何情况,存放者都只能接受,哪怕您直接侵吞,他们也只能忍了。 不忍? 您会杀他们全家的。 既然这样,那不但不能把钱存在您那里,甚至都不能让您知道他们有钱。 对您得像防贼一样防着。 您生气也没用,我说的都是事实。 再说您也没必要生气,这不是针对您,而是针对所有君主,就是换成那些所谓的圣主明君,也是一样的结果。” 杨丰继续刺激着他。 “朕找你回来,是解决问题,不是让你在这里废话。” 朱元璋说道。 他孙子则带着一脸震撼站在那里。 有人敢对他爷爷这么说话,已经是让他震撼了,这么说话还能不被拖出去凌迟,那就更让他震撼,所以黄子澄说的杨丰对他无礼,那完全就是扯淡了。杨丰不是对他无礼,事实上杨丰对任何人都无礼,相比起来,朱允熥倒是觉得杨丰对自己已经非常尊重了,要是杨丰真对他行跪拜礼,这时候他倒是该吓得一身冷汗了。 “很简单,我来做,或者说大夏国来开这个银行。” “你比朕更有信誉?” “您还别说,我至少比您更有信誉。 不过我的信誉肯定也不行。 所以,我准备用另一种东西。” 杨丰说着拿出一枚手榴弹来。 锦衣卫们惊叫着,一个个迅速拔出刀,不过紧接着朱元璋就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惊慌,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丰的手榴弹…… “我倒是的确可以高价收购。” 他微笑着说道。 “一百贯。” “可,这东西值这个价。” “那就行了,您授权给我,以大夏国的名义,在大明开银行,吸收民间存款,每存一百贯,我会给储户一枚手榴弹,但不是送给他们了,以后他们取出这笔存款时候,要把这枚手榴弹交还。 如果我不能给他们这笔存款,或者不能加上利息全部兑现,那他们可以把这枚手榴弹卖给您。 至于存不足的就没有。 不过您也需要承担一点风险。 因为很可能会有人专门为了获得这个,干脆扔给我一百贯,然后拿走这个去干别的。” 杨丰说道。 “我还不至于怕这个。 更何况就算真有,一枚两枚就算十枚二十枚,最后又能做什么? 能炸死几个军卒?” 朱元璋拿过一枚手榴弹淡然说道。 “这才是雄主气魄。” 杨丰赶紧缓和关系。 “不过既然是你来开,那亏了也是你自己的,你如何能保自己不会亏本?” 朱元璋说道。 “您给我兜底啊! 我拿这些存款给您放贷,您需要钱的时候,不是再继续印,而是从我手中借贷,用几年,然后再加上利息还款,如此就能将民间多余的宝钞收到银行,银行再贷给您,您再发给出去到民间,民间攒多了再存银行,银行再贷给您,如此周而复始。 至于我给储户的,那个又不是一次给,今天给一个,明天给一个,这样不需要他们的存款真在我手中,只要我手中保留的能应付日常取钱所需就行。 更何况真不够了您还可以再印些给我。 这算您的注资。 如此您有足够的钱,民间宝钞也不会越积越多以至贬值。” 杨丰说道。 所以朱元璋就相当于央行了。 “这样算算民间辛辛苦苦的血汗最后都在这中间如流水一般走了啊。”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说道。 他是个明白人,一眼就看出这个运作的关键。 “您这话说的,这叫经济,再说有钱存银行的,难道是平民百姓?他们一年所收宝钞,都不一定够买身衣服多吃几回肉的,真正有钱存银行的都是有钱人。 可您拿了钱是要犒赏三军的,要救济灾民,要给地方修水利。 这就是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 “对,绝对的劫富济贫,好伟大了!” 杨丰很肯定地说道。 “哈哈,朕喜欢这个劫富济贫!” 朱元璋很满意地说道。 然后两个互相满足道德下限的家伙同时笑了起来。 不过手榴弹本位制,的确是杨丰能想到的最有效手段,说到底他们终究不能拿出足够金银,而且就算拿下倭国的金银矿,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获得支撑货币制度的金银。开发需要足够时间,产量也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来提升,那里的金银矿的确能够支撑大明宝钞的金银复本位,但至少未来十年内做不到。 这就需要一个过渡。 朱元璋要的是一个短期内就能维持的。 他要发宝钞维持支出。 每年给军队的赏赐,赈灾,朝廷营造等等,全都要靠宝钞,但他是一个只放不收的过程,他连收税都是直接收粮食的,宝钞必然会在民间逐渐增加,最终贬值不可避免。 而银行的作用,就是提供一个缓冲。 让那些多余的宝钞,都锁进银行的仓库里,一旦银行获得认可,那么就可以充当调节器,朱元璋不用印更多宝钞,但却能通过银行把民间宝钞变成自己用的。这样宝钞在民间的总量会维持在一个适度范围,而银行是否盈利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杨丰也不存在维持不下去的问题。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宝钞兑现时候可以找朱元璋印刷新的。 但是…… 怎么让百姓接受呢? 凭空出现的东西,怎么能让百姓相信呢? 这样就必须要有一种稀缺,不可替代,可以拿来保证信誉的东西。 手榴弹。 杨丰能想到的最完美选择。 稀缺,不可替代,更重要的是朱元璋肯定会高价收购,再说就算他不收购,对很多人来说,手榴弹也绝对值一百贯宝钞…… 对商人来说尤其如此。 一百贯而已,遇上土匪一枚手榴弹能保命啊! 这是救命的东西。 手榴弹本位制就诞生了。 所以货币是什么本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东西重要,可以是小米本位,盐本位,金本位,关键是看情况所需,同样目前情况下手榴弹本位就是最好选择。也不能说是货币,毕竟杨丰不是发钞,最多算手榴弹本位的存单,或者可以叫钞票,这个名称很合理,毕竟现在的货币是宝钞,然后别人存宝钞,他开出的寄存凭证就是钞票。 他现在已经攒了一大箱子手榴弹。 打一场战争都够。 一千多枚呢! 也就是说可以用来收十万贯钞票的存储。 少了点。 但至少初期够用了。 而且这样也避免了他手中留太多手榴弹引起朱元璋警觉。 双方互信很重要,不能让朱元璋怀疑他储备军火造反。 这些手榴弹散落民间对朱元璋的影响微乎其微,指望几枚手榴弹造反无异于笑话,这是手榴弹又不是重型炸弹,连个城门都炸不动,这时候明军的战斗意志,还不至于能让几枚手榴弹吓住,最多也就是拿来搞个刺杀而已。 但刺杀关他屁事。 再刺杀也刺杀不到他的头上,他在皇宫安全的很。 “但您还得明白,这只是调节的一种手段。 短期内有效。 但只要您依旧需要宝钞,那终究还是有超出其能力的时候。 所以第一还得赶紧去把倭国的金银矿拿下,然后在那里搞开发,以金银来支撑您的宝钞,这才是真正最有效的。第二还得扩大消费,也就是让更多人去花钱,把更多宝钞融入到流通当中,您发一贯钞,就应该有人用这一贯钞,您发一百贯钞,就得有人用这一百贯钞。若您发一百贯钞,最后只有人用十贯,哪怕银行能再接十贯,二十贯,终究还是有大量钞在外面闲置。 那就必然要贬值了。 所以,得让老百姓花钱,得放开商业上的限制。 盐当然不行。 您的盐业制度很合理。 但其他方面,不妨减少一些限制。 让商贩多起来,让老百姓可以买的东西多起来,纸币是宋朝开始,最初甚至都不是朝廷发,而是四川的商人们自己凑起来搞出的,就是因为商业繁荣,但铁钱太不方便,所以他们自己想出交子这种纸币。 看看,都不需要朝廷逼着谁去使用。 人家自己就想出了。 只要您能让商业繁荣,把交易的流通量越做越大,您就是让商人们用铜钱他们也不会用的,一贯铜钱好几斤重,带着一百贯铜钱去交易,就得找个驴子驮着。 不但不方便,还容易被盯上。 可一百贯钞往怀里一揣就行,伪装一下都没人注意。 要是带着一千贯,那真得带着大队的护卫和驮夫,要是走贵州那些山路,光走到目的地就很不容易,而且还得支付更多额外成本,光护卫和驮夫可能一路就得吃去几百贯。换成钞的话,一千贯用五十一张的,也不过才二十张,还是往怀里一揣就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钞是最方便的。 可以说只要您让民间商业流通达到一定程度,商人们自己就会选择钞的。 不要禁止百姓穿这个穿那个,不要禁止他们用这个用那个,不要给他们各种出门限制,就让他们出去做生意,各地城门也不用严防死守,夜晚宵禁可以晚一些。 三更再宵禁完全可以。 您还能多收税。 您如今的天下已经很稳固,可以说自古就没有比您现在更稳固的时候了。 那就给百姓更多自由。 您现在不给,以后您的子孙一样会给的,您现在禁止穿对襟衣,且不说这东西商朝就有,我们挖出的商朝妇好墓里就有对襟衣的人俑,宋朝女人穿对襟几乎是普遍的。您的后代到最后一样不管了,民间对襟衣照样流行,甚至军中连铠甲都是对襟的布面甲和棉甲。包括那些布料,饰品,鞋子等等限制,都可以放开,到了您的后代晚期民间连蟒袍都敢穿,而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这是消费。 而消费越多民间容纳的宝钞也就越多。” 杨丰说道。 “那粮食怎么办? 丝绸要用地,棉花要用地,你可知天下百姓衣长一寸,就得多少良田变成棉花? 衣短一寸不妨事,粮少一斗就得饿死人。 天下人口就那些,能耕种的田地也是那些,这总要守住条线,你们这些没经历过饥荒的,又怎会知道挨饿的人会变成野兽,别说杀掠,吃人甚至吃自己至亲都不稀罕,就为了稳住宝钞,毁了根基?宝钞无非树叶,粮食才是根基。 若论商业,胡元商业可谓无所顾忌,那些色目遍及各地。 没什么不能交易的。 可结果呢? 江南良田都种了桑棉,丝绸都卖到了海外,可桑棉的地夺了粮食,最后百姓没饭吃,商人赚钱了,百姓却要饿殍遍野,被逼到造反,再血洗那些商人。 那时候他们的钱能吃? 你以为朕禁制颇多,可朕只是在保住一条线。 一条不至于搞得饿殍遍野的线。” 朱元璋说道。 “所以,您需要的是发展生产力。 大明地其实有的是,只不过都是荒地,这些荒地需要开垦耕种,但全国人口就那么多,能开垦耕种的也有限,这是事实。但要是一个人能开垦耕种的荒地增加,翻倍,就可以在人口有限的情况下增加粮食产量,然后在粮食充足情况下,增加其他那些的产量。 再让更多人能消费的到?” “有这种好事?” “有,简单点说就是增加机械的使用,一个人一天能种几亩,一台播种机一天能种几十亩,一个人一天能割一亩的麦子,一台收割机一天能割十亩,以大明目前的人口,能种几万万亩,而大量使用机械就能种十几万万亩。 人吃的还是那些。 多余的粮食就可以增加棉花种植甚至用来养牲畜。 百姓可以多买衣服多买肉吃。 而他们多买衣服多买肉吃就需要更多宝钞来交易。 您的问题解决了。 而且还是可以说完美解决。” 杨丰说道。 第七十九章 金坷垃 “大型的犁,新的播种机,新的中耕机,收割机。 这个尤其重要。 而且这个属于简单化的。 实际上我们那时候都是联合收割机。 收割,脱粒一次完成,不过以这时候的工匠,想造出很困难,而且就算造出也不实用,毕竟得几十头牛才能拉动,倒是脱粒机可造出来,甚至水稻的脱粒机。所以从垦荒到播种到收获都是机械,只不过暂时无法造出真正的动力机械,哪怕是蒸汽拖拉机也造不出,只能使用牛来拉动。 但也足够。 不过这种农业对种植的作物要求高一些。 暂时就是小麦,大豆之类。 所以我的计划就是在会宁大规模垦荒应用机械种大豆。” 杨丰把一张张图纸摆在朱元章面前。 不能算高科技。 毕竟除了收割机脱粒机,其他那些这时候都有,或者说都有作为初级版本的,包括中耕机这些,最多他的都比较大一些…… 但用牛也多。 所以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放大耧车,而是在家庭单位下,能拉动的就是小型的,杨丰只是在有足够耕牛和足够低的饲养成本下,可以使用更大型而已。这种大型化也带来效率的大幅提高,但也缺乏精耕细作的产量,只适合于广种薄收,有无尽荒地可以开垦的松嫩平原。 不过朱元章需要,因为他在北方的卫所完全可以推广。 有无尽荒地的不仅仅是松嫩平原。 华北平原也一样啊! 到现在整个北平行省加起来都不足两百万人口,那得多少荒地等待开垦,还有河南,陕西,山西全都有推广的基础,其实鼓动朱元章搞卫所国营农场化就很不错。 反正卫所土地也不是军户私有。 “你种大豆怕不好售卖,民间主食米粟,纵然面粉也不及二物,豆类无非做豆腐,豆油吃的都不多,民间以菜籽油为主,军中也不过是以其饲马,到时候恐怕就连你自己的雇工也不吃,你在太仓,镇江所雇佣,都是以米为主食。 他们不吃大豆。 最多也就是做成豆腐能吃些。” 张显宗提醒他。 “这本来就不是吃的。” 杨丰紧接着拿出一张纸推到朱元章面前。 “此物以豆饼,鸟粪为主,杂以粪肥发酵,用于江南稻田有奇效,原本后世才有,称之为粪丹,我倒是觉得应该起个更好听的名字,故此称其为金坷垃。 故此我种大豆就是给江南稻田做肥料之用。 大豆榨油,豆饼做肥料。 豆油吃的不多不要紧,可以拿来加工豆制品。” 他说道。 金坷垃好啊! 鸟粪可以去东海挖,豆饼由他提供,然后做出金坷垃复合肥,用到江南稻田增加产量。 “豆饼做肥料的确好,那些有钱人家也用,就是贵了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贫民用不起。 若你能大量从辽东运出豆饼,那倒是能让江南稻田增产不少。 其实只要你打出粮食,朕总会给你解决其他,就算不能运到江南,在辽东也能给军中饲马,更何况还有北平,大宁,开平等处,也是要豆类饲马,只要能打出粮食,不管什么,就是高粱朕也给你解决销售。会宁也就是岳武穆直捣黄龙的黄龙府了,能把金人囚禁徽钦二帝的五国城变成我大明之地,能让我汉人在那里种田立足就已是奇功。 只要你能让汉人在那里扎根,你打出的粮食,朕以十倍价收购。” 朱元章说道。 “有气魄!” 杨丰赶紧竖起大拇指。 当然,主要是朱元章不怕花钱。 自己印钞的人,当然不是他那些后代能比。 大气! 所以失去货币主导权,也就等于失去国家控制权, “不过这样还有运输,海运得解决。” 他紧接着说道。 “准你用军船运输!” 朱元章很干脆地说道。 他既然知道大明以后最大的敌人就是东北这些,那就不能光清理,只清理不填充,最后只能便宜别人,历代对北方这些乱七八糟民族又不是没有打击,最后都是如野草般,灭一个又冒出一个。就是因为只能打击但不能填充,无非解决移民定居,最终灭一个只是给另一个提供崛起机会,然后一茬茬让更北的部落南下占据空出的土地崛起。同样他现在就算灭了这些乱七八糟,如果不能移民填充,只是给更北的部落机会,甚至让蒙古人填充,最后还是给大明造出一个新的敌人。 会宁都司的设立就是他试图填充这片区域。 但这很难。 目前会宁卫的粮食全靠运输。 整个辽东都司所辖各卫,都在为这条运输线服务,后面从辽东到江南的海运线,则为整个体系服务,最终就是整个国家都在竭尽所能维持这仅仅几万人的进军。 成本极高。 朝中大臣早就已经不满。 认为这样劳民伤财,根本没有意义,而且疲弊天下。 这还仅仅是短期的军事行动,未来如果常年驻扎,甚至再设立更多驻军卫所,那真的就是疲弊天下,但如果杨丰的试验能成功,就可以说真正解决了填充问题。他懂种田,知道豆饼在稻田肥料的价值,如果杨丰能在东北真正搞成,源源不断运到江南的豆饼会带来粮食的大幅增产,最终让东北有了价值。这样无论朝廷还是民间也都不会再反对,那时候他能做的可不是杨丰这点,杨丰无非就是去搞个商屯,还得用女人往那里引诱,他却能够强制性大规模移民。 只要有几十万汉人,而且有稳定的农业,可以繁衍生息,那里任何乱七八糟都翻不了身。 杨丰这是在给他趟路。 这根本不是计较成本的时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这样所有问题都解决,至于那些机械,当然是杨丰搞个工厂,朱元章准许他从工部所属匠户挑人…… 理论上还是大明和大夏合资。 朱元章对这种模式很喜欢,毕竟地方是他的,人是他的,产出也是他的,杨丰最多赚个浮财,但浮财也是在大明的浮财,又不可能运出,还是留在大明的,更何况这些浮财还是宝钞。这种模式可以说除了需要忍受一下杨丰的嚣张跋扈之外,其他真就是全是好处,至于杨丰的嚣张跋扈,这个习惯就好,习惯成自然,说不定以后他不嚣张跋扈了还让人不习惯呢! 好,皇帝陛下已经学会忍耐了。 毕竟…… 他给的真多啊! 到现在为止,杨丰给他的那些都收获明显的效果。 速射炮得到各军普遍欢迎,甚至可以说大家爱死这东西了,尤其是骆驼炮,北方已经以极快速度推广,还有宝钞的改革,新版宝钞降维打击般摧毁了伪钞。 到目前还没见任何能伪造,尤其是变色油墨。 这个真没有能伪造! 所以新版宝钞至少目前已经扫清伪钞困扰。 朱元章可是识货的。 所以这种情况下杨丰的那点小脾气也就不是那么不能容忍。 皇帝陛下紧接着带着他孙子满意地下山了,看得出已经在真正培养他孙子了。 “看,你们想要的,其实我也能帮你们解决,但你们得按照我划的路子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杨丰说道。 “阁下倒是康慨无私。” 张显宗澹然说道。 “不然呢? 我可以说现在就是被困在你们这里,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我是个善良的人,左右也是无事可干,就当给你们做点好事! 行善积德了! 其实我认为你们应该是鼓动你们皇帝扩张的。 这对你们有好处。 难道出去扩张掠夺那些蛮夷财富的会是贫民? 别逗了! 他们最多给你们当打手。 真正从开拓中获利的,永远都是你们这样的官员,地方的士绅,军队里面的将领,那些穷人冒死给你们开拓,获得的财富都是你们享受。你们现在还不懂,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没做过这种事,但只要你们做了,你们就会发现,开疆拓土获利的永远都是你们这类人。 给你讲个后世的国家。 这个国家是泰西一个原本应该说很小的国家。 大概也就是比福建略微大些,但比江西略微小些,这个国家在大概两百年后,由国君和国内大臣,地方士绅合伙组建了一家商号,这个商号在他们国内雇佣穷鬼们,然后乘船出去抢掠。抢一切能抢的,土地财宝甚至贩卖奴隶,打进别国的国都烧杀抢掠洗劫一空,逼着后者掏钱然后换他们撤出,抢如香料之类产地,占据海上咽喉,总之但凡有价值的都抢。最后抢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国家,在之后两百年里,几乎就是海上霸主,甚至到我们那时候已经衰落百年,也依然能靠着祖上掠夺积累的财富跻身强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而那些当初跟着国君合伙的官员士绅们,则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了国家的方方面面,他们组成了议事会替国君决定国家的一切事务,国君沦为摆设,每年从议事会拿多少钱。 国家事务闭上嘴。 就跟花瓶般。 事实上后世那些发疯般对外扩张的国家,都是士绅官员推动。 那些贫民们只是为他们卖命而已。 你们福建宋元海外贸易发达,可做海外贸易的是谁?还不是地方的那些世家大族?但世家大族在哪里做海外贸易?还不是在他们自己家的花园里? 出海的是谁? 还不是那些宗族里面的贫民? 他们出海用命换取的,无非就是养家湖口而已,而他们换取的利益九成落入了那些根本不需要出海的士绅手中,这才是真正的对外开拓,贫民去卖命换骨头啃,你们这些官员士绅喝着茶,看着舞姬跳舞,就能等着分那些真正的肥肉。 id=wzsy>e 那些贫民留在家里,还有可能因为穷急了造反,让他们去开拓也消除了这个危险。 那你们为何要反对? 难道不是应该全力支持甚至鼓动皇帝对外开拓?” 杨丰说道。 “张某可没什么花园舞姬!” 张显宗说道。 “那你就更应该推动扩张了,只有扩张才能让你尽快拥有花园舞姬。 看看我这里,我只是出去抢了大半年而已,现在光义女数千,在辽东很快就会有百万亩良田,至于金银珠宝也有一些,跟着我一起的张辅,庄德,杨文这些人,无论哪个都收获不菲。 为了能让杨文拉住我和那些兀狄哈不至于继续南下,李成桂特意挑选了五个美女送到他那里。 至于张辅在奚关城,已经控制了胡里改,兀狄哈,喜喇兀等部和外界的贸易,这些部落在奚关城用大量的皮毛,马匹,坚果之类,换取大明的布匹,铁锅,盐,糖之类。这些当然是他想办法弄到,一斤白糖从喜喇兀手中就能换一匹马,一口铁锅就能从兀狄哈手中换一捆貂皮,那你觉得张辅能从这种贸易里赚多少?” 杨丰笑着说道。 这是必然。 毕竟张辅现在属于孤悬一处,绝对的天高皇帝远。 甚至都不只是远了。 这时候估计他们那里连和外界的联系都已经断了。 朱棣的大军只到胡里改江,但那里和会宁,开原的驿道还没建成,虽然也有信使可通,但从胡里改江口送信到开原就得近一个月,而从胡里改江口到奚关城送信,又得半个月,消息往返一次三个月。 到辽海卫才有驿道。 但从辽海卫送信到京城又是得半个月以上。 这时候东北已经进入冬天。 大雪封山就完全封闭。 半年与世隔绝。 这种环境里张辅和部下一千多明军那真就是为所欲为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 【】 张显宗微微一笑。 当然,他并不能完全代表他所属的文臣集团,尤其是新兴的儒生集团利益,他相对能够接受杨丰的理论是因为他属于福建士绅集团,而这个集团恰恰又是明朝士绅里面最热衷于对外开拓的。但剩下作为出钱出粮主力的南直江西浙江士绅就很难说,对外开拓是要花钱的,还得花巨资,那这钱大头肯定还要落在三省头上,更何况到时候朱元章会怎样,还依然是个未知数。 他到时候一句话…… 我全要! 那士绅岂不是白支持了。 还是稳妥些,大家这样苟着也挺不错的。 第八十章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所以在皇权足够强势的时候,很难让士绅们支持扩张。 没有保障啊! 士绅们也不是不懂出去掠夺的好处。 这个不可能不懂。 对国内敲骨吸髓和对国外剥皮抽筋没有本质区别,但问题在于皇权强势下他们纵然支持掠夺,最后收获的也有极大可能是皇帝的我全要,结果他们付出成本,但却得不到收获。就算皇帝能和他们签协议,那一样也没什么意思,强势的皇权意味着皇帝对他们生杀予夺,指望一纸协议能约束一个生杀予夺的人也未免太天真了。 所以不但不能支持,反而要竭尽全力阻止。 这就是下西洋最终停止的原因。 好处全归了皇帝。 朱棣可是直接拿胡椒给官员们发工资的。 谁知道郑和是买的还是抢…… 呃,南洋番邦为展现他们对大明皇帝的忠诚,主动向大明贡献的。 再说就算不是贡献,在南洋买也跟白捡差不多。 士绅当然忍不了。 我们掏钱交税供着你搞这种耗资巨大的下西洋,最后不但不能从中分杯羹,最后你还得被你二次剥削,那胡椒最初的确发工资划算,可架不住郑和一船船往回拉,白银多了都能贬值何况胡椒。 所以代表士绅利益的文官们竭尽全力破坏掉。 刘大夏烧海图很正常。 他是湖广的。 闽粤浙江士绅好歹还有可能在下西洋中多少捞了点,他们湖广这种内陆产粮区就纯粹是付出了…… 烧! 必须得烧! 要不然以后哪个皇帝再惦记,还不是得湖广这种产粮区白白付出? 不能吃独食啊! 可问题是强势的皇权必然吃独食。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不解决皇帝吃独食的问题,大明永远无法真正走上强势扩张的道路,最多可以靠着一两个超级强势的皇帝压倒士绅,然后以个人意志推动向外开拓,一旦这种皇帝没了也就人亡政息了。 但想不让皇帝吃独食…… 朱元璋和朱棣傻啊! 我能全要为什么要分给别人? 这个真无解。 除非到了万历这些皇帝时候,才有可能迫使皇帝接受一个不能吃独食的分配方案。 当然,这与杨丰无关,他要的只是皇帝支持扩张,士绅支持不支持是朱元璋需要解决的,皇帝陛下会让士绅们不支持也得支持。实际上这时候朱元璋已经开始全面扩张,不仅仅是东北,西北方向晋王朱棡也在带着他的弟弟肃王,庆王西巡。晋王坐镇凉州,肃王和总兵宋晟西进嘉峪关,肃王坐镇嘉峪关,哈梅里王兀纳失里被迫到达嘉峪关拜见肃王,然后死在了嘉峪关…… 病死的。 反正不是被杀就行。 随后明军派出三千骑兵护送他的遗体返回哈密,顺便以圣旨由他弟弟安克帖木儿继承忠顺王。 并设立哈密卫。 以保护忠顺王,并在哈密到嘉峪关之间设立驿站。 这是西线。 而南线朱元璋已经以安南权臣擅政朝纲混乱封贡,并派使者斥责,蓝玉在广西练兵,事实上已经准备好了向安南进攻,胡季犛一边派使者以陈叔明的名义解释,一边也在备战。 不过朱元璋故意吊着…… 他在等胡季犛把军队都凑齐,然后在战场上一战解决。 不然很容易陷住。 另外也是等着安南的内乱。 毕竟陈叔明也想找机会干掉胡季犛。 这一战对朱元璋来说,赢了当然是好事,输了也不是坏事,毕竟输了就可以给蓝玉当头一棒,让这个越来越跋扈的家伙在军中威望锐减,无论怎样皇帝陛下都是稳赢的。不过蓝玉倒是很认真,毕竟现在皇太孙是朱允熥了,他姐姐的女儿的儿子,大明朝江山未来是常遇春系的,而他作为常遇春系的老大,这种时候当然要打出个威风来。 至于对倭国的进攻,也同样已经开始,之前朱元璋就已经派使者斥责了足利义满。 欺君啊! 你们胆敢僭号天皇,还敢隐瞒事实不是欺君是什么? 所以朱元璋要求足利义满或者说源义满…… 源道义是他出家后的法号,所以原本历史上朱棣时候自称源道义,现在还没出家,还是源义满,他此前试图给朱元璋进贡时候,就是以源义满自称的。 称臣纳贡,给大明当狗可以,但首先你们必须废天皇,其次必须为此前欺骗行为谢罪,也不难为你们,就照着朝鲜的标准,给我献五千匹战马再加上些金银就行。然后皇帝陛下就赐予他们给大明做狗的权力,并封源义满为倭王,从此世代忠于大明,老老实实当大明的狗,每年老老实实纳贡。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源义满能废了天皇,就不至于做幕府将军了。 更何况五千匹战马? 整个倭国所有战马拼凑起来有没有五千匹都难说呢! 而且都是那些大名们的心肝宝贝,一家有个几十匹就是很奢侈,动他们的马跟动他们命根子一样,源义满就算想献马,估计不把各地大名全揍趴下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接受。 那这样皇帝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他了。 所以朱元璋很快就接受了杨丰的建议,等明年开春风向改变后,向清津等港集结军队和物资,等到冬天大举登陆越后,并且向镰仓进军,摆出就是要把倭国北方拿下的姿态,逼迫源义满北上决战。甚至可以招诱一下足利氏满,这家伙是镰仓公方,相当于足利家族在关东的分部,源义满的堂兄弟,而且一直对后者的位置很感兴趣。 如果朱元璋摆出要封足利氏满为倭国国王的姿态,那足利义满就真的只有全力一战了。 要的就是他全力一战。 然后大明一战打服他,再逼迫他接受一系列丧权辱国的协议。 割地赔款。 世代给大明皇帝挖银矿。 甚至朱元璋还在派出战舰前往小琉球…… 就是某岛。 琉球是大琉球,某岛反而是小琉球。 不过他的目的其实是北边小岛,毕竟杨丰告诉他那里有鸟粪,而对种田极为敏感的朱元璋,一听有这好东西当然赶紧的,去东沙西沙暂时还得考虑难度,但去东海毫无难度,这个季节出长江口直奔那里就行。 返航则去广州。 总之一支由十二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已经去给皇帝陛下挖鸟粪了。 受了杨丰刺激的皇帝陛下,现在正在一反之前的稳健,开始四面出击走上全面扩张的道路。 估计是想能多抢就多抢。 毕竟抢的足够多,就算子孙败家也能败的时间长些。 当然,这些与杨丰无关。 他在返回京城后,就是搞银行,造农业机械,采购种子,还有他的鱼藤粉,也不仅仅是鱼藤粉,还有胆矾…… 波尔多液啊! 不过解决不了喷雾,这个也只能拿来泡种子了,而且价格比较贵,也不可能真正大量使用,这可是用来制铜的,目前制铜的主要手段就是胆铜法,也就是用这个做原料,然后利用铁来置换,所以某种意义上说,用这个做农药和烧钱差不多。 “你们这种田也跟治病一般,除了药就是药啊!” 张显宗感慨着。 他们现在正在使馆三楼上。 这层属于杨丰专用,下面两层归义女们。 实际上张显宗的也被杨丰强占。 毕竟他义女太多,一座使馆不可能容纳,张显宗那边根本没人,张大使目前还是带着老仆居住那里,有第三层也足够。 他也不像杨丰一样还有属官。 所以不但大明驻大夏国使馆,包括周围附属建筑,统统都被那些义女们占据,每天站在楼上往下看,周围简直一片乱花渐欲迷人眼,全都是穿着各色的少女甚至小女孩,现在民间已经在流传杨大使效仿隋炀帝的传说了…… 还形象生动。 闲人们闻之无不扼腕,然后眺望五台山上,恨不能以身代之。 “这倒是!” 杨丰说道。 然后他拿着玻璃试管,跟个化学家一样晃着手中波尔多液。 阳光下蓝色液体看着诡异。 “大使,有人前来存钱。” 管家报告。 “终于有人来了!” 杨丰简直是一脸激动地说道。 他的银行已经开业,名为大夏国银行,其实就在这使馆,毕竟这里足够安全,锦衣卫驻守的啊,然后在使馆的牌子旁再加一个牌子,也不仅仅是一个,实际上这里还是大夏国生产建设集团总部,大夏国机械设备制造集团总部。 集团。 杨丰专门引入的词语。 然后朱元璋给他做了明确定义,就是多种经营的商号集合体。 比如生产建设集团就包括了垦殖,牧业,运输,甚至武装押运,总之就是类似联合果品那种。 机械设备制造集团则拥有包括武器在内的一切工业品制造权。 除了火器。 这样一个以银行为核心,包括农牧业,工业,交通运输业,甚至武装佣兵都有的跨国财团诞生,虽然现在这个跨国财团只是大夏国使馆三楼的一间办公室…… “夫人,看看喜欢什么,作为本银行的第一批客人,您将获赠一件纪念品!” 杨丰坐在他设计的超大号办公桌后面,指着两旁架子上说道。 而他面前是银行第一个储户,一个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少妇,模样倒是很可人,不过却已身为人妻,杨大使也就只能感慨一下相见恨晚了。后者则站在一个架子旁,好奇地看着上面的各种摆设,其实多数都是玻璃制品,杨丰在使馆旁边搞了个烧玻璃的作坊。 目前正在练手。 所以都是他练手的产物,一个个颜色诡异,而且造型也诡异。 虽然有刘姐传输的资料,但终究还是要不断试验。 明朝也有玻璃。 淄博颜神孙家就是专门的皇家玻璃制造商,不过他们是把玻璃当奢侈品,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和杨丰现在做的不一样。 杨丰是要烧玻璃瓶,以后拿来装罐头的。 “这是个什么?” 少妇指着一坨柱状玻璃说道。 “问天,这是一件艺术品,我给它起名问天,看它挺直向上,身体扭动起条条青筋,仿佛昂起头颅对着天空,中间如张开的嘴向上天用尽全力发出呐喊,您要是喜欢,可以送给您做纪念品。 不过容易跌碎。” 杨丰很严肃地解释。 少妇也很了然地点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微微红了一下。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侍女抱着个匣子向前,放到杨丰的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厚厚的宝钞,看起来足有上千贯,而且都是新钞,也就是带水印和变色油墨的…… “这里是一千贯钞,妾身寡居,且无子女,虽有娘家亲人,但终究已经是外人,这些积蓄还是要放到稳妥之处,大使身份特别,又有抵押之物可保,故此愿寄存大使这里,不过妾身也有要求,大使不能对外泄露妾身身份。” 她说道。 “夫人放心,为储户保密乃是我们银行第一准则,别说是外人,就是贵国皇帝来也别想知道您身份,您需要的只是按手印,拿走钞票,我们只认钞票和您的手印。 我连您的真名字都不需要知道。 您只需要给我一个能用来记账的假名就行。” 杨丰笑着说道。 然后他拿出一张存单…… “这是用我们大夏国材料制作,外人绝无伪造可能。” 他说道。 这其实是降落伞裁剪出来的。 这个的确没人能伪造。 “那我就放心了。” 少妇说道。 写完存单的杨丰向前一推,义女赶紧捧到少妇面前,后者看了看那个记号笔,然后用写毛笔字的姿势,拿起记号笔,犹豫了一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按上手印,义女又捧到杨丰面前。 “那么,朱夫人,欢迎您成为本行第一位储户,您还喜欢那个问天吗?” 杨丰说道。 “看着到也别致!” 朱夫人微笑着说道。 杨丰向义女示意了一下,后者赶紧取下装盒,那侍女接过,就在同时杨丰亲自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了朱夫人面前…… “夫人,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玩的,尤其是那个环千万不能拉,拉出之后咱们这一屋子的人,恐怕一个活着的都不会有了。” 他很严肃地说道。 盒子里面是十枚手榴弹,上面则是十张钞票。 “谁会玩这个啊!” 朱夫人略带羞涩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第八十一章 抢燕王的女人啦! 你认识?」 杨丰看着正在欣赏朱夫人的张显宗。 朱夫人并没直接离开,而是在那里看着那些义女们。 张显宗摇了摇头。 「我发现我之前的确没有找准市场。」 杨丰也没兴趣管他是不是认识这个朱夫人,然后也在那里欣赏着。 的确,他得找准突破口。 什么人最需要一个有保证的存钱场所? 当然是这些富有的寡妇了。 没儿没女的最好了,毕竟她们不能信赖娘家,很容易被兄弟们吞了财产的,更不能信赖婆家,那都不只是简单的吞了财产,说不定连人都一起吞了。过去她们可以寄希望于那些大师们,所以大师都是银行家,但现在朱元章抓的紧,大师们也不敢搞金融了…… 这叫受寄生放。 弃市! 就是斩首示众。 虽然也不排除还有暗地里搞,毕竟也是千年的传统产业,从朱元章死后很快复兴就可以看出,只是不得不蛰伏而已,但至少明面上现在真没有寺庙金融了。 所以银行这种新生事物,反而成了她们的最佳选择。 哪怕她们并不理解这东西。 关键有那些手榴弹兜底。 朱元章已经下旨,民间手榴弹卖给他的,一枚百贯,而且这是昭告天下的圣旨,基本上不存在反悔,为这点小事食言那也太蠢了,所以杨丰就是吞了她们的钱财,她们也能拿着手榴弹找朱元章换一百贯,相当于她们的本金是有皇帝做保的。 皇帝自己开银行的确没人敢存钱。 但皇帝做担保开的银行,那反而就受信赖了。 这性质不一样。 前者要面对他的生杀予夺,后者却等于他在保护臣民,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得为臣民做主。 更何况杨丰还推出了年金。 她们这些女人把钱财存在银行,银行每年给她们利息,这样她们不用操心经营,就可以每年靠着利息过稳定的生活,现在杨丰定的利息可是很高…… 他这个银行本质上不是盈利,而是补上纸币化缺少的环节。 也就是让纸币完成回收。 他这个银行和朱元章的印钞,加起来就是央行。 所以利息就是个调节。 本身并不考虑是否盈利问题,就算不盈利也无所谓,朱元章会通过印钞解决,他和朱元章要的,只是让人们把市面上过多的宝钞送进银行,减少流通量以保证币值,所以现在就处于一个高息揽储的阶段。 一千贯存一年,光利息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正常生活。 不用担心被偷了,抢了,也不用担心被吃绝户,不用担心被亲戚强取豪夺,也不用担心自己拿去投资最后赔了,这个不存在赔本,只要存款在银行,银行就管着她们的生活,这对于无儿无女的寡妇来说可比投靠亲友强多了。所以接下来完全可以在各地首先对着这类人下手,然后迅速建立起覆盖全国,至少覆盖江南富庶地区的网点,这样银行的各种业务也就可以逐渐推开,只要业务推开,其他人自然也就开始上门。 「夫人,喜欢就带走一个!」 杨丰在楼上对着下面的朱夫人喊道。 后者转头嫣然一笑…… 「这可是大使的义女,大使心爱的人,妾身不好夺爱,不过大使这心爱之人有些多啊!」 她明显调皮地说道。 「夫人说笑了,她们真就单纯是我的义女,我大夏国法律,十四岁以下是不能碰的,十八以下都是未成年人,我可是奉公守法,纵然身在异国也要严守大夏国法律。 再说她们也不符合我的审美,这种小孩能有什么意思,我还是比较喜欢成熟一些的。」 杨丰笑着说道。 朱夫人妖娆地白了他一眼。 「大使在会宁及倭国杀人放火时候可曾想过贵国法律? 还是贵国法律准你杀人放火?」 张显宗鄙视地说道。 「第一,在会宁是作战,是大夏国与大明联合作战,我可是奉你们皇帝圣旨,跟着燕辽二王进剿,尽管大夏国就只有我一人,那也是两国联合作战。既然是作战,那当然也就可以杀敌,但杨某只在作战中杀敌,至于其他都是贵军干的,反而是我不忍心那些小女孩遭难,所以救下来,我可是做了善事。」 「那朝鲜呢,倭国呢,陛下可没圣旨让你进攻朝鲜倭国。」 「我可没进朝鲜。 曷懒甸并非朝鲜之地,这是胡元时候直属胡元朝廷的,现在大明灭胡元自然也就是大明的,所以是此前高丽趁乱入侵了大明,李成桂立国之后本应奏明一切,却贪图曷懒甸的土地妄图混淆是非,我与那些臣服大明的兀狄哈为了保卫大明的土地,一同给他点教训,算是驱逐了这些入侵者而已。 至于倭国……」 杨丰沉吟了一下。 杨大使可是老实人,不会撒谎的,最多也就是狡辩。 倭国的确没法狡辩,毕竟现代倭国也是天皇,哪怕他们吹牛,那理论上也是这时候倭国的延续,所以不能用大夏国不承认这个国家来解释,而且杨文进攻倭国也的确没有朱元章的命令。 属于擅自行动。 只不过他带回了一大堆资料,基本上解决了大规模登陆所需,所以功过相抵,朱元章也没罚他。 张显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与倭国有仇行不行?鄙人高祖于倭国入侵之时,为倭人所害,我作为后代,为祖上报仇行不行?」 杨丰很认真地说道。 张显宗无言以对…… 这个理由很强大,简直无法辩驳。 「夫人,要是不急着回去,不妨留下咱们吃个便饭,正好还有张翰林也在此处。」 杨丰说道。 朱夫人只是妖娆一笑。 「你最好别招惹她!」 张显宗低声说道。 「你真认识?」 杨丰说道。 张显宗只是冷笑一声。 那看来是真认识,但就算认识又怎样? 人家是寡妇。 人家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不过朱夫人终究也不能真留下跟他们两个男人吃饭,还是走向她的小轿,后面两个侍女捧着盒子,仿佛捧着两件至宝,然后她坐进了小轿,明显带着几分忧郁的看着杨丰,随后放下了帘子…… 她的轿子和皇太孙的马车在山路上错过。 后者很快到了山上。 现在皇太孙已经很喜欢往杨丰这里跑了。 一个高一年级的,很难顶住学坏的诱惑,和那些儒生老师们枯燥无味的圣贤书相比,杨丰这里的每一样都像现代高一学生面前的手机一样,可以说散发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更重要的是朱元章也不管,黄子澄已经上奏过多次,朱元章都不管,毕竟对皇帝陛下来说,杨丰也属于那种可以传给子孙的…… 实属朱家祖传精灵。 「皇太孙,这是?」 迎出使馆的杨丰,看着皇太孙手中的信。 「十四姑的,她用十五叔的名义写信给我,让我转给你,说是张玉要把他女儿嫁给四叔为侧妃,现在十四姑已经带着他女儿南下,谎称是回北平,不过实则半路乘坐准备好的海船南下,估计这时候已经到登州,这封信是走陆路,夹在一份加急的公文里送来。 通政司看到了,又挑出来送到我那里。 她让你赶紧想办法。」 朱允熥有些兴奋地说道。 很显然他也觉得挺刺激。 杨丰拿过信,很是无语地看着小公主的表功…… 那炫耀之情跃然纸上。 她拐了张玉的女儿。 得知张玉要把女儿嫁给朱棣做侧妃后,她立刻谎称回北平,然后一直算是保护她的张缨自然也就跟着她一起回北平,但这个小狐狸精早就让辽藩的一艘渔船在觉华岛等着,她们到宁远之后,立刻登船直奔登州。 这时候已经入冬,只不过辽东湾还没封冻,但北风已经下来,顺风用不了几天就到登州。 等张玉那边反应过来,很可能就开始封冻了。 所以走海路追是不可能,陆路那就很麻烦了,虽然朱棣节制北平,但登州可不归他管,张玉要找人就得花很多周折。 但小公主她们却一路顺风。 很可能她们这时候都已经快到太仓了。 值得奖励啊! 这不愧是能把饮料当仙药卖的。 「你与张玉女儿?」 张显宗疑惑地看着杨丰。 「我要说我们其实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最多我只是对她有点好感,但总共说的话加起来,其实都不超过十句,你们会相信吗?」 杨丰说道。 他说的是事实啊! 他顶多是在目前这种遍地小女孩的情况下,难得碰上一个不至于算幼且还没出嫁的,所以有了些企图,但两人之间关系仅限于此,要说他真就喜欢张缨,那真有些夸张了,他俩加起来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呢! 「鄙人成亲之前,与拙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都没见过。」 张显宗呵呵一笑说道。 「呃,你不怕娶了个满脸横肉,身如母夜叉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什么样的,终究都得娶。」 「你们这娶妻一定很刺激,简直就是开盲盒,而且还是在开出美少女和母夜叉之间开盲盒。」 杨丰感慨着。 「那你想不想娶她? 要是你想,那我去找皇爷爷,请他赐婚就行,四叔也不缺一妾。」 朱允熥很干脆地问道。 「可她才今年才十七啊!对她有好感归好感,你让我娶一个十七的是肯定不行,怎么也得过了十八,再说我似乎对她也仅仅有些好感,要谈婚论嫁还为时过早。」 「大丈夫当妻妾成群,有好感就上,又不耽误以后娶新人!」 「我们大夏国可是一夫一妻!」 「我大明也是一夫一妻啊!妾又不算妻,不过要是赐婚的话,那的确就得是妻了,这的确有些不妥,万一以后遇上更好的,岂不是后悔。那我先去找皇爷爷,直接下旨护卫将领不得与藩王联姻,先把这件事拦住,左右她已经南下,十四姑把她带来,你什么时候想下手都行!」 朱允熥说道。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然后径直走了。 看起来比杨丰还急。 「呃,皇太孙!」 杨丰喊道。 朱允熥从马车的窗口探出头…… 「谢谢啊!」 杨丰说道。 「你我亦师亦友,此等小事允熥自然不能坐视。」 朱允熥笑着说道。 然后他就那么走了。 「皇太孙似乎比我还着急啊!」 杨丰愕然地说道。 「藩王护卫可不只是保护藩王。」 张显宗一脸深沉地说道。 好,杨丰懂了。 的确,藩王护卫不只是保护藩王的。 实际上还包括监视藩王,这些护卫既是保护者也是监管者,对于朱元章来说,或许前者意味更重,但对于后代继承者,后者才是更重要。但如果护卫将领都和藩王联姻,那就等于和藩王完全成为一个整体,那还监管个屁啊! 所以对朱允熥来说,阻止这个联姻是必须的。 他可不想以后藩王和护卫将领形成牢固的利益同盟。 所以他只是需要个理由。 而杨丰对张玉女儿的觊觎之心正好是个理由。 朱允熥和杨丰关系好啊! 都亦师亦友了,那当然要帮杨丰的忙,至于朱棣是他四叔,这个又不是正妃,无非一个侧妃,说白了就是个妾,一边是自己叔叔的妾,一边是自己师友所爱,他当然要帮师友,这样才显得他求贤若渴,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自己叔叔,就是自己的妾,也都可以割爱的。 「皇太孙倒是成长了不少,看来黄子澄这些人,也不是一点成绩没有啊!」 杨丰说道。 「这种事不用别人教。」 张显宗说道。 的确,这种事不需要别人教。 朱允熥也一样,只要是皇位的继承人,就都要解决藩王问题。 「话说我这就是和燕王抢女人了?」 杨丰说道。 「大使以为呢?此事可瞒不了燕王,皇太孙此去请旨必然得准,陛下对皇太孙宠爱之极,更何况这只是小事而已,到时候圣旨一下,燕王那里必然知真相。大使圣卷之隆,简直无人可及,连燕王的女人都能夺,不过燕王也是识大体的,想来必然玉成这件美事。 大使倒是无需担心什么。」 张显宗明显带着幸灾乐祸说道。 「怕他做甚,我又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 杨丰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木允锋的《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一章 抢燕王的女人啦!阅读. 第八十二章 朱家有女初长成 就是嘛! 又不是给朱棣戴了绿帽子! 用不着太在意! 再说以后朱棣有没有希望还很难说呢! 朱元章很明显已经在布局。 这时候朱棣已经可以说基本解决会宁都司的控制权,其实在灭了西阳哈和勐哥帖木儿后,松花江,乌苏里江,甚至黑龙江流域的小部落,就已经在不断派使者到会宁,向大明称臣纳贡…… 朱棣对他们是拉拢的。 这些小部落的使者带着些马匹土产之类,到会宁就可以受到欢迎,甚至得到他的封赏。 那当然愿意去。 反正就是称臣纳贡而已。 大明也不可能惦记他们那零下三四十度的鬼地方。 包括奴儿干城一带的部落,也已经事实上归顺大明。 但朱元章依然没给他下旨返回北平,反而将傅友德调往北平,由他代替朱棣坐镇,傅友德可是晋王系,他和晋王是亲家,女儿嫁给了晋王的世子,同样也是朱元章的长孙。晋王和朱棣关系一向不怎么样,此前还发生过冲突,现在朱元章把朱棣扔在辽东就是不让他回北平,反而把晋王系的大老调到北平镇守,其目的可以说已经很明白。 他在故意打压朱棣。 这也很正常,毕竟皇太孙已经册立了,那就得打压一下藩王们。 朱棣至今不能回北平,朱棡一样至今不能回太原。 而太原现在是魏国公徐辉祖镇守。 晋王系大老镇守北平,燕王系大老镇守太原。 而两个最强的藩王都被他赶出可以说老巢…… 有家不能回啊! 这就是在割断他们用十几年时间在辖区建立起的根基,让他们连续多年在外,后面换上身份足够镇压所有不满的大将,不断更换各级将领,等他们回去后,面对的也是一片陌生的面孔。 根本无法建立起稳固的势力范围。 当然也就没有能力造反。 这样做唯一的问题,就是容易影响边防。 但好在这已经不是问题。 因为北元事实上已经被打垮了。 如果不是靖难之役,原本历史上北元是没有喘息机会的,现在明军出塞就经常无敌可战。 更何况傅友德是什么人? 对北元来说,他比朱棣还可怕好不好! 别说傅友德,现在的北元,连周兴这种级别的出塞,都能想怎么揍他们就怎么揍,去年年初周兴就出塞揍过一顿,可以说现在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明军随便一个二线大将出塞都是无敌的。 对朱元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证他孙子顺利接班。 打压藩王。 扶持他孙子逐渐学习政务。 给他孙子系的将领实权,不仅仅是蓝玉,常升也被调往西安坐镇,加上朱标奶妈的丈夫曹震,后者是镇守四川的,可以说朱标系大将都已经获得实权。 至于朱允熥的请旨…… 准了! 第二天圣旨就发了。 朱允熥也没说小公主拐带张缨,杨丰和张缨勾勾搭搭这些,就是朱植告诉他张玉要把女儿嫁给朱棣,他觉得藩王不应该和护卫将领联姻。 朱元章还老怀甚慰,感觉这个孙子有出息。 知道学做皇帝了。 这个问题他的确也疏忽了。 当然,主要是他和朱允熥有本质的区别,他不担心儿子们敢造反,但朱允熥得担心叔叔们啊! 朱元章毫不犹豫地下旨,明令禁止藩王和护卫的指挥们联姻,就是做侧妃也不行,之前有的也必须把这样的指挥调往别的卫,而且还必须调往不是藩王所在都司的卫,比如燕王护卫的调云南都司,以后有敢偷偷联姻的,小心脑袋。 镇江。 「陛下圣明啊!」 杨丰满意地看着前方浩荡大江。 在他手中拿着专程送来的邸抄…… 他也是有邸抄的。 这东西就是把非机密的奏折和处理结果,以抄送方式传达各衙门,大夏国驻大明使馆也有一份,不过到后来就变成事实上的报纸了,万历时候京城一大帮子民间新闻工作者,买通各衙门甚至干脆买通六科,专门抄这个卖。 后期连机密的军情塘报都抄,搞得崇祯极其恼火。 不过这份是昨天的。 杨丰昨天就离开了南京,现在使馆属官才给他送来。 「来了!」 张显宗说道。 在北固山方向六艘水师战船正在乘潮而来。 这是登州的水师战船。 戚斌已经向朝廷奏报,含山公主突然乘船到登州,要他派船送她南下京城,然后他也就照办了。 但他是普通奏折,而不是加急的,这个季节从登州南下,海船可不比驿站的奏折慢,昨天早上接到朱允熥的通知后,杨丰立刻就起身前来。他到这里就遇上了小公主从江阴派到京城找他报信的锦衣卫,后者是前天早晨离开江阴,小公主当时在江阴等候涨潮。 「张某一直很好奇,阁下与含山公主算什么?」 张显宗说道。 最前面战船甲板上,是一个举着望远镜的熟悉身影…… 他可是被踩过的。 「什么算什么?她才十三啊,你这个禽兽,你觉得我和她能算什么?你们这些人的思想太不纯洁,难道男人与女人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 杨丰说道。 张显宗很无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 然后杨丰把邸抄递给义女,又从另一名义女手中拿过一个盒子,对着已经在向他挥手的小公主打开了盒子,里面瞬间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可以让天下女人疯狂的东西?」 张显宗愕然看着箱子盖上的玻璃镜。 「是的!」 杨丰矜持地说道。 他总得给自己的辽东屯垦找个财力支柱。 银行不行。 银行短期内是有大概率赔钱的。 而且银行与其说是他的,还不如说他是朱元章的白手套,所以只要上了正轨,肯定要受朱元章监管,这样就得另外找财源,而且还得是一个可以说暴利的财源。辽东屯垦短期内同样是赔钱的无底洞,必须源源不断投入资金,实际上现在他就已经快要耗尽资金了。 招募那些工人,采购储备各种物资,招募工匠制造那些机械。 都要花钱。 他虽然在孔家捞了一笔,但光在辽东买义女就花了不少。 他都在考虑是不是哪天再去一趟曲阜了。 总之他需要个一本万利的东西。 那当然是镜子了。 这东西不难。 烧玻璃成功之后,剩下就是制造平板玻璃了。 威尼斯人是吹管切开,但这个对杨丰来说太落伍了,弄块铁板然后找人不停打磨出抛光的表面,再倒上玻璃液,用根同样打磨好的铁棍,在上面趁热碾就行。 碾完再退火。 至于后面也不是镀银的,他找不到氨水,所以和原本历史上的威尼斯人一样干脆上锡汞齐。 这个都不需要他动手,这时候就有。 这是很古老的工艺。 古老到西汉时候就已经有了。 最终他用了半个月时间,零零碎碎工作,在他那个制造出问天这种艺术品的玻璃作坊里面,纯手工制造出了大明第一面玻璃镜,虽然质量只能说马马虎虎,而且背后锡层也很不结实所以只能镶在木板上,但也依然对这时候的铜镜产生降维打击的效果。 铜镜的确可以打磨到堪比玻璃镜的效果。 但是…… 那也只是堪比啊! 再说这时候的磨镜药怎么可能有现代抛光膏的效果? 杨丰就那么端着他的箱子,还有一箱子他给小公主攒的乱七八糟,开着盖子反射着阳光,看着小公主的船靠上码头。 在小公主身后是小玉和张缨,后者明显有些目光躲闪…… 估计猜到真相了。 「才多半年不见,居然还长高了些!」 看着迫不及待走下船的小公主,杨丰忍不住感慨着。 不但高了,而且也壮实了。 已经初见规模啊! 他也没想到,一个干巴妞才不到一年就明显大变样,这架势明显在她哥哥那里光吃肉蛋奶了,连身上的白色皮裘都掩盖不住变化之大。 「杨丰……」 小公主提着裙子欢呼着快步上前。 然后张显宗以最快速度向前,挡在他俩中间躬身行礼。 「下官翰林院侍读学士张显宗恭迎含山公主。」 他喊道。 差点就撞上他的小公主提着裙子愣了一下,但紧接着清醒过来,面对码头上一堆懵逼中的官员,迅速切换状态,摆出一副公主的端庄。 「有劳张学士了!」 她语气不是很爽地说道。 就在同时镇江当地军政官员也清醒过来,纷纷行礼迎接他们的含山公主。 「公主一路舟车劳顿,驿馆已备好下处。」 张显宗说道。 小公主很淑女的颔首。 她后面小玉,张缨,还有戴贵带着锦衣卫和护卫的士兵下船,张显宗什么也没说,起身向后面的本地官员使了个眼色,后者很懂事的赶紧带着公主殿下一行去驿馆。周围闲人们议论纷纷地看着他们的公主殿下,倒是没发现太多异常,毕竟年纪小,活泼点了也很正常,杨丰则抱着那个箱子跟着,就这样进了实际上在码头不远的驿馆。 小公主被请到了专门为她布置好的房间。 「公主一路疲惫,不想见外人,诸位请回。」 张显宗出来对着那些地方官员们说道。 后者纷纷告退。 他们迎接是必须的,但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就一个十三岁的小公主,除了身份也没别的了,他们连真正的巴结都不需要。 等这些官员都走了,戴贵顺手把大门一关,小公主就迫不及待地自己推开门冲出来,直接从杨丰手中抢过了盒子…… 「啊……」 她兴奋地惊叫着。 然后趴在镜子上看着自己的脸。 「你小点声,让人听到还以为谁要对公主无礼呢!」 杨丰说道。 「哼,交给你的事办妥了吗?」 小公主抱着箱子说道。 杨丰拿过那张邸抄,然后举着放到了她面前。 「张家姐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小公主满意地说道。 杨丰摆出阳光的微笑,将手中邸抄转向张缨,后者红着脸看了看,然后低着头略微行礼,很明显她也不想嫁给朱棣,毕竟朱棣这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按照这时候标准都已经算老男人了。而且还只是侧妃,朱棣又不只一个侧妃,跟一群女人争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更何况这时候做侧妃是有殉葬危险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富贵荣华? 像她这样身份的,本来也不可能少了富贵荣华啊! 没必要去冒殉葬的危险啊! 「你,跟我进来!」 小公主对杨丰说道。 然后她抱着盒子很快乐地走进房间。 杨丰赶紧跟着进去。 「关门!」 小公主说道。 小玉在外面关门。 杨丰疑惑地看着小公主,后者把盒子放在一旁,走到他面前,示意他低下头,杨丰略微低头,小公主趴在他耳边…… 「四哥手下的那个阿鲁帖木儿,还有乃儿不花想逃跑。」 她低声说道。 「逃跑?他们往哪里逃?」 「草原啊,他们和手下那些蒙古人抱怨朝廷法度越来越厉害,过去他们跟着四哥在北平,好歹也还算是享福的,法度厉害也就忍了。但现在四哥带着他们常年在辽东,还经常要到会宁这些地方,和他们在漠北没什么两样。而且四哥说是经略会宁,实际与流放无异,辽东还是我哥哥的,他们说四哥是被爹爹抛弃,跟着四哥也没什么前途。 算算还不如回草原,他们可以在草原自在。」 「你怎么知道的?」 「张缨会他们的话,我现在无事也跟着学,如今懂个七八分,我又经常跑出去到处玩,有时候去他们的营里,听他们私下说的。他们以为我不懂他们的话,而且我还是小孩,所以也不怎么避我,现在还在囤积些要带走的东西,比如他们自己不会造的铁器,箭头,棉花这些。 等他们囤积够了就一起逃走。」 小公主说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你哥哥?」 杨丰说道。 「这可是功劳,他已经是藩王,又不能有多少赏赐,咱们去告诉我爹爹,不就可以得到重赏了?」 小公主很得意地说道。 杨丰很感慨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他说道。 为您提供大神木允锋的《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二章 朱家有女初长成阅读. 第八十三章 白嫖皇帝 阿鲁帖木儿和乃儿不花叛逃之事原本历史上也发生过。 不过是被徐辉祖检举的。 他们叛逃也不奇怪。 这俩本来就是与明朝为敌,后来实在走投无路,打不过了,只好选择先投降再说,但要说对朱元章真心臣服那就纯属扯澹了。 朱棣倒是对他们的确很好。 原本历史上徐辉祖检举他们,实际上就存在敲打他妹夫的意思,朱棣在北平信赖这些降臣,很容易被人怀疑是在聚集自己的势力。徐辉祖不想他在这个问题上走的太远,正好发现阿鲁帖木儿两人平日牢骚比较多,干脆就说他们意图叛逃。 他们其实并没行动。 而且以他们当时和朱棣关系也很难看出真准备叛逃。 最后朱元章杀了他们,也算是警告了一下朱棣。 但现在朱棣明显失势。 这俩也不傻,那都是原本北元一方诸侯级别的。 朱棣被扔到辽东,都已经实际上完成了朱元章的任务,也就是还没到奴儿干城而已,但奴儿干城的原本元朝官员也已经向大明归降。 所以就是等到明年开春,乘船顺流直下过去走个过场。 按理说现在该让他回北平了。 辽东是辽王镇守,他就是去带一带而已。 但现在不但不能回北平,反而北平却换成了傅友德。 这就很明显了。 朱元章就是故意把他扔到辽东的。 他以后还能不能回北平,这已经很难说了。 那像阿鲁帖木儿这些人,当然对他的未来失去信心,真要是朱元章哪天下旨移藩,就让他在会宁做藩王,那这些护卫肯定也得跟着,话说会宁那鬼地方和斡难河有什么区别? 一样冰天雪地。 一样苦。 那他们为什么还留在大明,忍受大明那严苛的法律? 去草原自由自在不行吗? 「老狐狸啊!」 杨丰忍不住感慨着。 「谁?」 小公主好奇地说道。 「你爹!」 杨丰没好气地说道。 的确,朱元章够狡猾的,只是轻轻松松一招就让他儿子手下人心散了。 他故意把朱棣扔在辽东,让那些试图跟着朱棣求富贵的,都因为感觉前途暗澹,自己选择抛弃朱棣,以这种方式削弱朱棣的力量。而傅友德作为晋王系大老,在北平肯定也会再削弱部分,把忠于朱棣的将领打压一下就行,找借口解除几个大将职位。 甚至弄死几个。 他既然是镇守大将,这些对他都很容易。 总之朱棣的实力会越来越弱。 一直弱到朱元章认为差不多可以放心了才会放他回北平。 「你敢说我爹爹坏话?」 「你第一次听我说你爹爹坏话吗?」 「倒也是哈!」 …… 然后杨丰就这样摸着她的狗头推开门…… 「呃?」 他赶紧放下手。 小公主也收起笑容,迅速切换成端庄淑女。 外面都装没看见。 毕竟他俩至少在这些人面前,已经多次表现出特殊的友谊,所以连张显宗对他俩关系都很茫然。 不过杨丰没跟小公主一起回南京。 他本来就是顺便接她的。 实际是他此行在张显宗陪同下,到苏州招募工匠,他那些农业机械需要大量工匠,但京城工部的肯定不给他,明朝的工匠制度是匠户轮值,各地匠户以轮班的方式到京城去服役,京城工部的那些工匠都属于服役期的。 就像卫所士兵轮值一样。 但他是私营。 私营工厂雇佣国企在编…… 不太合适? 所以朱元章准许他在并不服役的各地工匠自己中招募。 但这些工匠依然需要轮值。 他们只有在不当值时候,才能在他的工厂工作,一旦到了轮值时候,还是要去工部报到,这个期限根据工匠类型不同,时间也不同。今年最新规定里面最长的五年一轮,最短的一年一轮,当值时间都是三个月,此外的时间里他们是自由的,可以做任何生计。这样基本上就是在他那里把该学的都学会,然后再去工部,他造出什么新东西,工部就可以直接白嫖了。 当然,杨丰并不在乎这个,他要的是推广技术,又不是单纯利益,他的技术推广开是惠及天下。 不仅是工部,事实上任何都可以学。 而招募工匠当然是到苏州。 这可是除了京城之外第二大工业重镇。 不过这时候正是秋收完成,各地税粮运输的时间,所以运河上到处可见一队队运粮船,而且都是民夫运输而不是士兵。 「这都是交公粮的?」 杨丰饶有兴趣地说道。 一队运粮船正在从他们旁边驶过。 船上一个老者正用吴语喊着后面船上的民夫。 「交公粮,这个词倒是很贴切。 这些的确就是交粮的,各地每万石额粮设一粮长,秋收之后各地里甲督促百姓,将税粮送到粮长处,凑足一万石之后,粮长带着服徭役的民夫送到各处仓库。 这就是个粮长。」 张显宗指着那老者说道。 「县官呢?」 「县官?地方官不管,只是派人于征收前,与粮长一同进京领勘合,陛下以为税粮不经地方官员之手,也就杜绝了贪墨。这些粮长可不一般,他们进京是要面圣听宣谕,地方官就是点充何人为粮长,并监督粮长,但整个缴纳过程都不经地方官之手。税粮征收之后,留存地方使用的,交地方仓库,上交京城的由粮长送京城,就是输往各地卫所的也是粮长送去指定仓库。 而且粮长有编造册籍,科派徭役之权。 还有教化地方之权。 甚至还管部分民间诉讼,带着民夫修缮水利,乃至于检举不法官员,地方之上如今权最重者就是粮长。 一个县也没几个。」 「所以你们的县官究竟干什么? 这都被下面的这些干了,乡村有里甲,再上有粮长,民间还有别的吗?」 「还有耆宿,乡里德高望重老人处理民间纠纷。」 「县官就是偶尔下乡视察?」 「呃,官吏不得下乡。」 「不下乡?」 「严禁下乡,陛下以官吏下乡扰民故严禁官吏下乡,有事发牌传唤,值年里甲携信牌前往传唤,三呼不至方可遣皂隶下乡拘拿。」 「他这是防官如防贼啊!」 杨丰忍不住惊叹道。 张显宗只是怅然一笑…… 估计对他的评价也很赞同。 这真就是防官如防贼,税粮不能经手,这年头地方除了税粮,真没有别的大额收入了,地方官不经手,也就杜绝了贪墨的可能。官吏不得下乡,也就杜绝了敲诈勒索的可能,毕竟他们想勒索也没条件,难怪后世文人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这简直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 我们就不能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了吗? 你用得着这么防我们吗? 我们是贼吗?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一点信任了? 「什么人能做粮长?」 杨丰问道。 「家里田地最多者,一旦这万石税粮收不足,粮长要自己添上,故此只能找这些家里田地最多者。」 「地主呗!」 「地主,这个称呼亦可。」 所以这就可以理解明朝很快就出现士绅做大了。 朱元章设计的不错。 粮长,里甲,这实际就是乡和村两级地方自治体系,再加上个耆老充当监督,而且官吏严禁下乡,事实上就形成了基层自治。而以地主为粮长,也就确保税粮不会缺了,毕竟缺多少都是粮长自己掏腰包补上,首先保证了他的利益不会受损。 这样杜绝地方官害民的同时,也保证了地方治理。 但是…… 也给地主们完全控制基层留下了法律依据。 他这时候不用在乎。 因为还有他那个大诰在。 百姓可以抓了粮长直接进京,粮长不敢为非作歹,只能担着这个苦差,税粮收不够的情况肯定常见,然后只能自己掏粮食补上,事实上是在削弱这些地主的财力。 可他死后大诰沦为废纸,那时候百姓对粮长就没有威慑力,后者很容易完成官绅勾结的地方豪绅化,那时候收不足税粮,就不是粮长自己补上,而是逼着农民借高利贷,然后粮长趁机兼并土地了。 「可是,他为何不干脆一直把官府下沉到粮长一级?」 他问道。 「何意?」 「就是干脆在县以下,再设立个行政机构,比如说乡。」 「你知道一个县有多少官吏吗?」 「多少?」 「上元县作为京城首县,有知县一人,县丞一人,主簿一人,此乃官,另有司吏十四,典吏二十六,此为吏,官吏合计四十三人,这是上元县,可算天下第一大县,总共这些官吏。至于其他那些县,缺县丞者有,缺主簿者有,吏员多则二三十,少则十几,你想再设乡一级,是要朝廷官吏数量翻倍? 那陛下用什么养活? 赋税也翻倍? 就连这些官吏,陛下都觉得多了。」 「可粮长,里甲,耆宿这些难道就不用给任何好处?」 「我已经说了,收不够税粮是要他们自己添上的,那你觉得这样的差事还会给俸禄?」 「白嫖啊?衙役呢?」 「衙役是役,是地方百姓所服徭役之一。」 「白嫖?」 「白嫖!」 「卧槽,这也太过分了?」 杨丰惊叹道。 朱元章这是把白嫖发挥到了极致啊! 整个一个白嫖皇帝啊! 这个制度的确节俭,对财政简直太友好了,毕竟一个县,还是上元县这种京城的县,居然才总共四十三个吃俸禄的,加上教谕也才四十四,最多有些县还有个巡检…… 「那捕盗的弓手,快手之类呢?」 他问道。 「役。」 张显宗很干脆地回答。 好,这个也是白嫖的。 「吏的俸禄多少?」 杨丰问道。 「土着为吏,无,只免夫役,外地为吏者,月米五斗,冬夏给棉麻布匹为衣,在京者依照衙门品级各不相同,最低光禄寺典吏月俸六斗,咱们使馆那几个属吏就是照着光禄寺典吏,每月六斗。」 「难怪刘总管几个都经常偷剩饭回家,我还以为回去喂鸡呢! 这样看你当初那一个月七石米也不少了。」 杨丰感慨道。 所以吏是有的白嫖有的给工资。 那这就很难避免那些吏们想方设法的捞钱了。 六斗米…… 这个是糙米,不会用精米的。 糙米和精米同样一斗重量差距还是不小的。 所以六斗米换成现代标准的斤也就是七八十斤,养家是肯定不够,掺杂些菜类,另外再换些便宜的粮食,比如豆类大麦这些,顶多也就是让一个三口之家勉勉强强够吃,孩子要是多点那就肯定不够了。这样单纯靠俸禄是肯定不行,毕竟这时候哪有几个三口之家,绝大多数都是一大家子,所以肯定还有田地,像那些外地做吏的,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拖家带口是不可能的。 否则别说能攒下点,就是光一家人吃饭都不够。 总之朱元章的这个工资标准只能说让你不至于饥寒,想生活富裕那是完全别指望了,不搞兼职是肯定不行,不捞外快还不如种地呢。 「吏能升迁?」 他问道。 「能,但很难。 制度能升迁,但第一步就得九年三考,考满之后还有别的一些,就算全都顺利通过,也已经十五六年过去了,才不过得一九品官。 至于剩下就是看命了。 不过也可以了。 我等十年寒窗苦读,就算一朝得中三甲,其实绝大多数也不过是一八品县丞。 此辈一介白丁,十余年能升九品足矣。 与读书人寒窗苦读也差不多。 想飞黄腾达,那就只能上战场,用命搏杀以求富贵,一百户就已然是六品官,高过了知县,不敢拼命,想安安稳稳那得按部就班,别想飞黄腾达,一步登天。说到底圣朝重军功,陛下打天下靠的是武将,只有那些能打仗的才是陛下器重的,别的都算不得什么。」 张显宗明显怅惘地说道。 杨丰很大程度上被他迷惑了,忽略了他属于特殊存在,这是个他玛的榜眼啊,整个洪武朝三十多年,也不过出了十几个的顶级儒生。 他年级轻轻就到了五品不是儒生的正常存在。 他是儒生金字塔的塔尖。 那底下还有无数儒生在寒窗苦读,就算中了进士的,也绝大多数都在各地做八品县丞。 为您提供大神木允锋的《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三章 白嫖皇帝阅读. 第八十四章 守身如玉杨大使 苏州。 「诸位,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这样一个小东西。 但不是像现在这样木制。 而且也不是生铁铸造,而是要承受一定拧力,就像这个样子,谁做出的承受的拧力最大,谁就能得到五百百贯奖励,并且接受我的雇佣,以后每月工钱二十贯。」 杨丰站在一张桌子后,对着他面前召集起来的铁匠说道。 这都是本地卫所将领给他从苏州下属各县召集,也包括苏州以外,比如常州,嘉兴,松江这些地方,反正发达的水路交通,可以让这些地方工匠迅速汇聚,而且只要来的,都有一贯钞,既是路费也是定金,这时候一贯钞已经很值钱了。 新钞兑旧钞是一比四的。 而且得益于假钞基本被逐出市场,至少目前币值稳定。 至于他手中拧动的,其实就是一个螺栓和螺母。 只不过是木制的。 找木匠手工凋刻出来,而且还有一大堆,这是样品。 那些铁匠们面面相觑…… 「大老爷,您说话算话?」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说道。 虽然这里是吴语区,但官话也基本上能交流。 「这里是你们苏州卫指挥使,这里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这里是你们皇帝的圣旨,这里是铁券,你还想要什么保证?如果还不放心的话,那也很好办,这里是五百贯钞,我就把这些摆在这里,你们各自领一贯钞,回去做为制作的工本,做出来之后拿来咱们公开检验。 最好的那个直接领奖励。」 杨丰说道。 现代标准的螺栓,他们的确做不出来,但简单的初级版还是没问题。 因为明末的火绳枪上,就必须使用这个了,火绳枪的枪管尾部就是螺栓堵死的,称之为丝转,所以不存在技术上高不可攀的问题,单纯手工业在这一百多年里发展不大。 甚至可能倒退了。 当然,统一的标准件是不可能的。 但对于他接下来要制造的那些初级版农业机械来说,只要能有个螺栓紧固就已经足够。 真没资格要求太多。 真正标准件螺栓都一七九七年的技术了。 那些铁匠们放了心,紧接着上前领钱,一人一贯钞,在一份定制合同上按手印或签名,苏州识字率高,绝大多数工匠都会写自己名字,另外再拿个作为样品的木制螺栓和螺母。看得出他们对这东西的形状问题并不在意,也就是说单纯螺栓和螺母的外形对他们都不成问题…… 「你们都知道怎么做出形状?」 杨丰饶有兴趣地问一个老工匠。 「大老爷,这铁器烧软了,您想要什么模样都行,就是个手艺活。」 老工匠陪着笑脸说。 既然这样杨丰也就不管了,反正他只要结果。 其实应该也不难。 烧红之后的熟铁并不难加工,尽管熟铁强度不够,但可以通过渗碳成钢再加上热处理来增加强度,这时候这种熟铁渗碳成钢,生铁脱碳成熟铁的技术早就很普遍。 至于热处理就真得看工匠们自己的本事了。 「大老爷,小的要是与旁人合伙做出来,您招人时候能一块吗?」 老工匠问道。 一个月二十贯啊! 要知道这比做官都高,现在苏州这些地方,一石米都没一贯呢,这个工钱远超过县太爷。 「行,但都得有手艺,不能是滥竽充数的,工钱也好说!」 杨丰说道。 这是要搞工序合作啊! 「那做工在何处?」 「你们就在京城,不过也可能在太平府,总之都是江南,至于以后愿不愿意去辽东,这个到时候你们自己再决定,愿意去的工钱翻倍。」 杨丰说道。 这些人暂时不需要去辽东。 他的农业机械制造短时间内还得在南方,毕竟这个运输相对简单,又不是现代的大型设备。 老工匠赶紧答应着走了。 「你这工钱有些高了。」 旁边张显宗说道。 「你们对工匠价值的认识还不如人家蒙古人,蒙古人屠城时候都知道工匠不能杀,相反儒生随便杀,所以他们才是真正明白工匠价值的,我们那时候……」 杨丰突然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自古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就不信你们那时候工匠能治理天下,蒙古人又如何,虽说屠城不杀工匠,可工匠还不是得被管?那朝堂之上坐着,也没见有几个是工匠出身,倒是没用多久,连蒙古人也得考科举了,还是儒生坐朝堂管着工匠,那郭守敬是工匠?错,他不是工匠,他是儒生,且是大儒,儒学世家。 儒学为主,杂学为辅。」 张显宗笑得很开心地说道。 「可对于我们这些后世的人来说,他的最大价值恰恰是杂学。」 杨丰说道。 「但他自己可不认为自己是靠杂学。 他就认自己是儒学世家。」 张显宗笑着说道。 「下一批!」 杨丰无言以对,赶紧转移话题。 下一批是窑匠。 「这里有一种东西的配方,制作步骤,和铁匠一样,你们拿回去给我烧制出来,然后我进行比较,最好的那个也是五百贯赏钱。之前那个老师傅说过,能不能带着合伙的,你们这个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所以你们如果被雇佣,也可以带着合伙的,工钱根据各人作用定。 不过你们受雇佣后,就得跟我去辽东了。 所以你们的工钱翻倍。 不是长期在辽东,你们在工部轮值时候就可以回来。」 杨丰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说道。 这是水泥。 这个肯定要有的。 因为他到松花江开荒,就必须得修渠道,大规模的农田灌既至少也得上石渠甚至渡槽。 必要情况下还得修拦河坝。 当然不是在松花江上修,但想实现自流灌既,要找那些完全合适的地方并不容易,所以最好就是找个支流修拦河坝,然后将河水引出,在一些需要的地方修渡槽,下面用一条条石渠引水到农田完成自流灌既。这些想要节约成本,那就必须得把水泥烧出来,但烧水泥不可能在南方烧,这个得在农场附近才行,就算为了材料方便,也得在吉林这些水运条件便利的地方,否则光运输水泥就得消耗大量的人力。 「也发女人?」 一个窑匠惊喜地说道。 看来杨大使发女人的壮举已经传到这里。 「发,发这样的,但发了就得签长期合同了,以后就必须跟着我,按照我的安排,我需要你们常住辽东你们就得常住辽东,一旦反悔要赔偿我的违约金。 而且女人也得收回。 至于工部那边不能继续服役的问题我去解决。」 杨丰指着他那个最漂亮的义女说道。 后者现在就是他的招牌。 打扮的简直堪比花魁,走到哪里忽悠到哪里,引诱一个个无知少年走进他的陷阱。 至于工部好办。 实在不行可以雇人代役。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私下雇人代役的。 只不过代役不合法,毕竟雇佣代役的肯定没什么技术,甚至都是些老弱病残,朱元章对这种湖弄他的行为深恶痛绝,所以严禁代役。但这只是他严禁,实际操作中代役依然可以说很普遍,包括衙役之类,其实也有代役的。 「签,签,只要发女人,小的就签!」 那人忙不迭说道。 然后还很憧憬地看着那义女。 后者妖娆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一下子目眩神迷。 紧接着他以最快速度抢上前,迅速领了一张配方纸,一贯钞,再签定制合同,看得出一下子小宇宙都已经燃烧起来,就等着做出杨丰满意的产品,然后走上左拥右抱,娇妻美妾的美好人生。 然后是木匠。 这个也很重要,毕竟目前的机械绝大多数部分还是木制。 尤其是杨丰还要大量制造四轮马车以便于运输,他已经把那个会造弹黄板的铁匠预订了,而且现在这里的这些铁匠,只要能造出符合他标准的螺栓来,那肯定也能造出弹黄板。 技术都是相通的。 他的弹黄板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弹黄板。 那个造不出。 这时候他所谓弹黄板其实就是经过全套热处理工艺的优质锻钢。 在现代炼钢技术诞生前,所有弹黄都是这个,包括燧发枪的弹黄板也是热处理后的锻钢,这样算算其实他造火绳枪甚至包括燧发枪都已经可以实现。 不过朱元章不准他给农场配火器。 所以只能让这些工匠给他制造钢片弩。 然后加上弦器。 这套装备在辽东已经足够。 尤其是四轮马车还可以改装成胡斯战车。 然后一个个武装屯垦团,在东北的广袤荒原上扎根,有耕战立国的味了。 石匠。 泥瓦匠。 …… 总之各种工匠。 甚至包括兽医,当然也包括了人医。 这个也很简单,因为这时候地方上都有医户和医生,后者不是医生那个医生,而是在地方医学里学习的医学学员,他们就叫医生。杨丰此前已经把赤脚医生手册送给了戴思恭,后者又进行了一下修改,主要是把这时候没法应用的部分挑出,然后把立刻就能推广的部分单独汇编。而这本朱元章亲自题名的皇明医典已经作为各地医学的必备教材,在全国范围推广下去。 这时候虽然时间短,偏远地方可能还没得到,但苏州医学是肯定有了。 所以这些医生已经堪用。 这个招募主要是看他们愿不愿意跟着去会宁。 不愿意去? 义女! 看看这天仙下凡般的美女,签了就能左拥右抱! 一般男人都扛不住。 总之杨丰现在就是能坑一个算一个。 后面义女们就像走秀的模特般不断在他召唤中,上前展示自己的花容月貌。 「你这得许下多少美女?」 张显宗惊叹道。 「怎么你也想要?你要是想要咱去弄个日本娘们,这种对我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无非出去抢而已,他们明年才启程北上,我在辽东还有一千多义女,估计已经有长到年龄的,到时候去挑呗! 不够咱再出去抢! 跟着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个问题。 你也不用觉得不对,咱们抢了这些女人是救了她们,看看她们,她们在朝鲜是什么? 奴! 主人想怎么玩弄她们就怎么玩弄。 想杀她们都可以随便杀。 平日几乎不可能吃饱饭,冬天也不可能穿暖,刚刚到我那里时候,一个个瘦弱的就像枯草,在我那里才养成鲜花。所以我们不是抢,而是拯救她们,我们在朝鲜拯救少女,我们在倭国拯救少女,未来我们还有去安南拯救少女。 一直拯救下去。 我们要做世界妇女的拯救者。 当然,非洲那些就算了。」 杨丰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无耻之嘴脸简直可以说令人发指。 「大使真是志向远大啊!」 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丰转头就看见朱夫人,不过人家签名是朱刘氏女英…… 肯定是假名。 「朱夫人,真是巧啊!」 杨丰一脸惊喜地说道。 「大使立志拯救列国少女,不知道准备以后内宅养多少,总不至于也要三千佳丽?」 朱夫人款款走来说道。 这女人今天打扮得很雍容,不过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后面还有几个同样打扮很雍容华贵的女人,都带着丫鬟,就跟个扫街的闺蜜团般,不过来苏州扫街很正常,她们一个个团扇掩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丰。不知道为什么,杨丰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群盯上般,那一双双目光里,仿佛隐藏着要吞噬他的狰狞…… 「夫人这可是误会了,我大夏国可是一夫一妻。」 他赶紧说道。 「我大明也是一夫一妻,那妾又不算妻,那通房丫鬟,内宅舞姬,外宅什么的,当然也不算妻,啊,你这都是义女,如此国色天香的义女啊。」 朱夫人笑着说道。 张显宗默默让人搬来座椅。 朱夫人坦然坐下,然后还拉着那个最漂亮的义女看着,还摸人家的小手……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夫人可以带她去检验。」 杨丰很严肃地说道。 朱夫人很娇俏地歪头看着他。 「我守身如玉的!」 杨丰很严肃地说道。 看着他那严肃的模样,朱夫人终于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为您提供大神木允锋的《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四章 守身如玉杨大使阅读. 第八十五章 杨大使捉鬼记 守身如玉的杨大使很快就和张显宗一起,混在一群贵妇中间,出现在了瑞光寺。 “这东西是怎么吊上去的?” 杨丰饶有兴趣地望着瑞光寺塔顶上的塔刹。 在这个时代,能把以吨计的这东西弄上去可真需要技术。 张显宗摇了摇头。 杨丰转头看着后面的大殿,朱夫人和闺蜜团还在拜佛,一副很虔诚的模样,不得不说这些有钱有闲的女人已经空虚到了这种地步。不过张显宗始终不肯告诉他这女人真实身份,好在杨丰也不关心这问题,这个女人明显觊觎他的美色。 但杨大使是那种出卖色相的人吗? 这是客户。 他只是在尽自己身为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职责而已。 等了一会那些女人终于拜完。 小丫鬟把装满布施的盒子,捧给旁边的小和尚,至于接待她们的高僧当然不能亲手沾这俗物…… “我佛不渡穷批啊!” 杨丰感慨着。 然后他切换一下嘴脸,一脸庄严地走向前…… “大师!” 他合十说道。 大师赶紧合十还礼。 朱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丰。 “大师,鄙人很想为弘扬佛法尽一点力。” 杨丰说道。 “阿弥陀佛,此乃莫大功德。” 大师很敷衍地说道。 “大使,你们大夏国也尊崇佛法?” 朱夫人好奇地说道。 “尊,当然尊了,我们那时候像大师这种高僧,出门都得豪车,就是官府也得礼敬,随随便便一个高僧在富商大贾那里,也都是受尊崇,我们那时候光修了一个最高的佛像,就高七十丈,全是用铜和黄金,光铜就得几百万斤。” 杨丰说道。 “阿弥陀佛,真乃人间净土!” 大师明显有些激动地说道。 “所以,我一看到大师就感觉亲切。 我想向大明皇帝提议,派遣使者前往西天佛国,就如当年唐玄奘取经般,到西天佛国学习佛法,尤其是到诸如大雷音寺,那烂陀寺,野鹿苑这些圣地感受佛法。不过我终究是一个外人,就算向大明皇帝提议,皇帝陛下也未必同意,故此我想请大师能否帮忙联络各地寺庙。由我提议,各位大师联名上奏,大不了咱们不用朝廷出钱,各寺捐一点,我知道前往天竺的海路,咱们找几位愿意前往的高僧乘船前往。 来回也就几个月。 就算那些帆船慢些,往返最多也不超过一年。” 杨丰说道。 “大师,此乃大功德,花费无需在意,我等信众捐献即可。” 朱夫人一脸惊喜地说道。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贫僧如何敢不从。” 大师赶紧说道。 反正又不是他去。 杨丰紧接着把张显宗叫过来,请翰林学士亲笔起草奏折,说起来这还是杨丰第一次给朱元璋写奏折,过去他都是直接传话的,张翰林的奏折自然简单明了…… 废话多了容易挨廷杖啊! 很快奏折完成,然后杨丰交给大师签名,剩下就与他无关了,大师会把这份奏折传递下去,让那些寺庙的主持们都署名,总之越多越好。什么时候凑足一百,再送到京城,给京城那些大师也署名,最后再送到杨丰那里,由他交给朱元璋,请朱元璋准许大师们凑钱,选信徒出海,用杨大使提供的路线图前往天竺。这时候朱元璋依然禁止民间出海,他开放的只是朝鲜和琉球两家海上贸易,但不是大明海商去这两家,而是准许这两家到大明。 然后用宝钞贸易。 所以像这种出海必须得得到他的批准才行。 完成之后杨丰便在大师的恭送中离开了瑞光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显宗低声说道。 他们旁边的一个个小轿里,贵妇们笑吟吟看着他们。 杨丰朝朱夫人笑着。 “弘扬佛法啊!” 他说道。 “杨大使,你我也算相处非一日,平常你提到僧侣可不是这样的,张某对此辈并无好感,佛法高深,张某才疏学浅,的确不敢妄议,但于僧侣而言,实则良莠不齐,多有难符其实者,甚至不法者亦有之。 你我还是开诚布公!” “我真心想推动他们去天竺,尤其是去我说的那些地方。” “那些地方有问题?” 张显宗又不傻,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么说,西天佛国现在是这些人的地盘。” 杨丰指着路过的一个带毛皮靴说道。 张显宗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僧侣呢?” 他问道。 “没有僧侣,早就没有了,天竺或者说印度最后一座佛教寺庙超戒寺在宋嘉泰三年被焚毁,至此那里再也没有了佛教寺庙,完全变成了这些人的地盘,至于佛经上那些地方现在早就沦为废墟。目前统治那里的是我们称为德里苏丹国的,不过现在那里乱的很,一群大师过去,恐怕得让人家乱刀砍死,咱们得帮他们,让皇帝陛下派使者带着他们。 算是大明的使者。 这样应该就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了。 我搞这个的真正目的,是让他们出钱给朝廷,民间又不能造出海的大型海船,想去天竺得他们集资,然后交给朝廷给他们造船。 驾船的肯定也得朝廷的水军。 一艘船肯定不够,怎么也得十几艘大海船。 他们出钱。 皇帝陛下白嫖一支舰队。 然后同样他们出钱,皇帝陛下白嫖一趟开辟到天竺航线的远航,等这趟完成,大明也就可以和天竺建立起稳定的海上往来了。 白嫖多爽! 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我记得你们皇帝好像对他们也不是很喜欢。 那就派人跟着去看看,然后他们会看到,西天佛国无佛法,野鹿苑只是一片废墟,恒河两岸的人们早就不知道佛法,他们穷困,饥荒,瘟疫不断,在泥沼中苟延残喘,和他们相比我们大明倒是更像净土。” 杨丰说道。 当然,这没什么用。 毕竟哪怕现代网络那么发达,都还有印吹这种奇葩生物。 他就是想白嫖一场大明和印度的官方交流而已,朱元璋对此缺乏动力是因为这要花钱,但现在有人给他出钱,喜欢白嫖的他应该不会错过,而且和印度,尤其是北印度的交往,会给他带来他最想要的东西。 战马。 马瓦里马。 这是可以说东方最完美的战马。 能在高原的冰天雪地作战,也能在南亚的湿热沼泽作战,吃的也不像欧洲马一样娇贵,但体型却不比后者小多少。 完全可以忽悠德里苏丹国,以合伙对付帖木儿为借口,哄着他们为大明提供少量马瓦里马,然后在大明进行杂交,这东西也不需要海运,只要德里苏丹国愿意提供,可以走乌斯藏陆路进入大明…… 他们会同意的。 因为德里苏丹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帖木儿。 他们也正是被帖木儿的后人灭亡。 这时候是图格鲁克王朝,他们在不久之后就因为德里之战被帖木儿击败,被后者洗劫德里然后一蹶不振并很快灭亡,这种时候能得到大明这个东方最强大帝国帮助,他们是绝对愿意献马。这时候帖木儿还向朱元璋称臣,只要把这个告诉德里苏丹国,再告诉他们,只要帖木儿打他们,大明就会为他们主持公道,那么献个几百匹马算什么? 其他倒不重要。 朱元璋现在不鼓励和南洋贸易的原因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一是不想出口太多导致国内水稻产区变成经济作物,另外一个原因其实是他手中胡椒太多了…… 好,就是太多了。 毕竟胡椒保质期极长,干胡椒粒经常晾晒,十几年没问题,所以元朝海外贸易的胡椒,在明初依然堆满朱元璋的仓库,汤和光打下福州就收缴六千多斤。之后三佛齐这些南洋小国依然每年大量进贡,或者说打着进贡的幌子前来贸易,结果胡椒越攒越多到了朱元璋一度想以椒代盐。 也就是让商人往边塞运粮换椒引再贩卖胡椒。 但进口权在他。 也就是国营垄断胡椒进口,商人运粮边塞得引,再从官府换胡椒卖。 但没实行。 以至于堆积的胡椒多达数百万,他干脆拿来赏赐,洪武十二年一次赏京城士兵每人三斤,赏出去得一百多万斤,后来朱棣其实就是捡起他这时期的玩法。 但后来朱元璋找到了印宝钞这种更高端的玩法。 所以胡椒对他也就没用了。 朱棣是因为玩不了宝钞,才不得不换成胡椒。 “杨大使,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怕我们听到吗?” 朱夫人妖娆地说道。 杨丰调头靠了过去…… “我在问张翰林,这苏州城内有什么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在马上低头手扶着窗口说道。 “那张翰林可知?” 朱夫人团扇掩嘴笑着说道。 “不知!” “他当然不知,他可是朝廷命官,敢去这种地方,那头上乌纱帽就不保了。” “那这就太遗憾了,诺大个苏州城,难道连个寻欢作乐的地方都找不到,呃,夫人莫要多想,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听听歌曲,看看跳舞,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那时候这都是很正经的娱乐活动。 那唱歌好的都大有前途。” “若只是如此,妾身在此处倒是有一处别业,她们几个家中也都养着歌姬乐师,左右我也不去住,大使在这苏州想来也得耽搁几日,就借给大使与张翰林住下,再从她们家中借几个歌姬乐师过去,大使也就免得寂寞了。” 朱夫人脸红红的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岂不是鹊巢鸠占?” 杨丰说道。 说话间他还低了低头,这样两人离得更近了,呵出热气都快够到了。 “妾身原本也不住那里,此来就是探访表妹,自然是住在表妹那里。” 朱夫人说着脸更红了。 “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杨丰笑容神秘的说道。 朱夫人小团扇拍了拍三下他的手,然后赶紧坐正…… “我今晚也要去访友!” 张显宗凑到杨丰身旁,看着远去的朱夫人,一脸认真地说道。 “去,晚上不用回来!” 杨丰看都不看他,用手背向外挥了几下说道。 “我还是得提醒你,这个女人最好别招惹。” 张显宗无奈地说道。 “我也没招惹她啊,是她先动手的。” 杨丰说道。 张显宗无言以对,只好自己走了。 紧接着一个侍女走过来,带着杨丰前往那个别业,其实就是城内一处带花园水池的院落。明朝是有严格的户籍,在本籍之外是不能买地买房,只有商户在外地寄籍或乐迁也就是把户籍迁移才行。这个应该是她家养的商人,以商户的名义在苏州购置,这里是手工业中心,那些权贵家族都有专门的家奴做商人在苏州经商。这样自然也就少不了购置别业,毕竟一旦主人来巡视,总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还能住商号? 这里也有管家奴婢,紧接着给他安排好一切,美酒佳肴,酒足饭饱然后送到了花园深处的暖阁,这时候已经下起雨,虽然不大,但还是很绵绵,夜晚的暖阁里点着一根根蜡烛,烛光摇曳中明暗不定。 在侍女伺候下沐浴更衣的杨大使舒服地躺在短榻上闭目养神。 很快他睁开了眼…… “人呢?都跑哪儿去了,不是让我来听歌曲看跳舞吗?那唱歌跳舞的呢?” 他不满地喊道。 暖阁的门关着,四周空荡荡,甚至连蜡烛都灭了,只有外面的灯笼透进些光亮,而那些侍女也都已经不见了。 外面的风吹进来,吹动了帷幔,风声伴着雨声,一时间竟颇有几分鬼片的气氛…… “这要是吱嘎一声……” 杨丰感慨着。 下一刻…… “吱嘎!” 原本关闭的暖阁门缓缓打开了。 一道拉长的黑影瞬间投进来,门前站着一个打伞的身影,长裙到地,衣袂飘飘,背后的灯光中,风吹动她飘散的长发,在伞下缓缓抬起头,显出一张白惨惨的脸…… “公子,你是在等我吗?” 她声音很飘渺的说道。 “你能不能换个画风?” 杨丰忧郁地说道。 后者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然后把伞一扔,直接向着他扑过来,杨大使一下子钟馗附体,对着这女鬼就是个擒拿,瞬间把她按住,紧接着抽出腰带就开始捆上…… 第八十六章 约吗? 清晨。 “所以,这就是你们大夏国男人可以不负责任的法宝?” 朱夫人躺在短榻上,手中拿着个用过的耗材,一脸调笑地说道。 “这叫双赢懂不懂?” 杨丰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 至于他为什么有这个…… 这东西很有用,二战时候就已经是很多时候士兵执行任务的必备,当然不是用来做设计用途,像战场上密封枪管,紧急时候当浮囊,甚至没有储水容器时候还可以储水,属于救急用品,所以他也随身带了几个。 然后惊喜地发现他终于有了可以纵横花丛的神器。 “呸!” 朱夫人呸了一声。 然后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杨丰。 “你晚上还来吗?” 她问道。 “晚上没空!” 杨丰很干脆地回答。 “没良心的,吃干抹净就走?” 朱夫人幽怨地说道。 杨丰很无语地看着她,然后从她身旁拿起自己的腰带,顺手拿过那耗材,和前几个一样扔在了炭火盆里。 “夫人,你还想让我负责? 好,我可以负责,可你能让我负责吗? 你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告诉我。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虽然我未娶你未嫁,不对,你是死了老公,但咱们只能说各取所需,以后有时间可以再联系,除此之外就没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但肯定不是一般人家,至少也得是个皇亲国戚豪门显贵。 以你这种身份,以目前你们大明朝的道德观念,估计想再嫁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放开些! 不要在那里纠结太多。 人生苦短,你又是这样了,不如开开心心,你好我好大家好,等有机会了再约。” 他说道。 “那你们大夏国女人能改嫁吗?” 朱夫人说道。 “一年据说最少两三百万对离婚的,你说能不能,我们倒是不愁她们改嫁,而是愁如何让她们不改嫁,这样想想虽然你们这时候的道德观念的确很过分,但走向另一个极端好像也不好。” 杨丰说道。 说完他径直向外走去。 这都已经快出太阳了,再不走容易暴露。 “你最好小心点,朝中如今可是有很多人巴不得你死。” 朱夫人在后面懒洋洋地说道。 杨丰立刻停下了,紧接着他转过身…… 朱夫人斜倚在短榻上,妖娆地看着他。 “我忽然想起,我今晚似乎也没什么事,等着我啊,我还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和你一起鉴赏。” 杨丰笑着说道。 然后他在朱夫人的笑声中转身走了。 朝中想弄死他的人的确有很多。 第一,朱允炆系。 这时候朝野早就已经传开,是他蛊惑了朱元章才立朱允熥而不是朱允炆的,毕竟此前朱元章的表现,明显是更加倾向于朱允炆的,但他出现之后,朱元章对朱允炆的态度就急转直下。 过去是乖孙儿。 现在是哪里来的小兔崽子? 搞得朱允炆都很茫然,实在不明白一直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爷爷,怎么一下子就不爱他了。 所以朱允炆系对杨丰简直恨的咬牙切齿,不过他这一系实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外公吕本早死了,后者本身也只是个普通官员,据说是吕文德后代,真假就不知道了。朱允炆身边亲信的,就是几个文官,此前朱元章明显有意立他时候,那些文官就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为首的应该是翰林学士刘三吾。 和现在越来越不像个圣主明君的朱允熥相比,明显朱允炆更符合文官们的心意。 而朱允熥背后是常遇春系。 是武将。 朱允熥继位就意味着武将集团的地位更加稳固。 文官当然不喜欢他。 但他们对朱允熥无可奈何,所以只好对着杨丰发泄,这段时间民间关于杨丰的谣言越来越多,之前还仅仅是个妖人,现在都已经成妖魔了,还有说他是什么东西成精的。 朱元章看热闹。 他对杨丰一样也是不放心的,所以民间妖魔化杨丰符合他心意。 第二,燕晋二王系。 准确说其实是徐家和晋王系。 徐家很简单,毕竟他把徐膺绪打伤了。 而且还死了几个家奴。 可以说徐家很丢面子。 至于晋王系则是因为他蛊惑朱元章所以才把晋王扔甘肃的,包括徐家不喜欢他,也有类似原因,毕竟朱棣也是因为他蛊惑朱元章,而朱棣后面又是周王,湘王这些。事实上现在除了辽王那边,其他那些藩王对他都没什么好感,他既然能蛊惑朱元章把燕晋二王踢到有家不能回,那也肯定会发展到其他藩王。 人人自危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罪魁祸首其实是他们的那个爹。 可是…… 他们不敢恨他们的爹啊! 归根结底就是杨丰给朱元章当了背锅侠,朝中不敢恨朱元章的都拿他当替代品,不过要说杀他,这个可能性还不大,毕竟朱元章只是喜欢看他被朝中大臣仇恨。但要说有人想弄死他,那皇帝陛下第一个不答应,朱元章还有一堆事得靠他,所以至少在皇帝陛下死前,是不允许有人把他弄死的。 倒是他死前会不会因为担心后代控制不了,所以带着杨丰一起,这个是很难说的。 不会要他殉葬? 这时候已经开始殉葬了,朱标就有两个侧妃殉葬。 所以朱元章快死时候,才是他真正危险的时候。 但现在不是。 总之现在想杀他和敢杀他是两码事。 出了别业的杨丰,骑着马信步在清晨的苏州,这座城市差不多应该算是目前大明最繁华的了。 比南京还繁华。 尽管作为当年张士诚的老巢,留下不少受朱元章歧视的传说。 当然,多数都是编的。 比如苏州的重赋。 但事实上哪怕最重的重赋官田也就是十分之一的赋税,而且这些重赋官田绝大多数都是朱元章籍没世家大族,然后和佃户农奴快快乐乐瓜分原本属于这些士绅的地租…… 所以才被骂。 毕竟能留下文章骂的肯定不是那些佃户们。 而且作为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承担相对高的赋税,然后降低那些偏远贫穷的地方税收,这也是一个统治者正常的做法。咱大清可是皇帝亲自来割韭菜,麻哥下江南是干什么,不就是拎着刀来割韭菜,哪一次下江南回去都得满载而归。所以思路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朱元章站在佃户一边和佃户一起割豪绅,麻哥站在豪绅一边纵容豪绅割佃户,然后和豪绅七三分…… 七成是他的。 可即便这样依旧是豪绅眼中的圣主明君。 只要不是站在佃户一边的,那都是圣主明君,所以咱大元是盛世,咱大清也是盛世,只有中间这个是需要世世代代咒骂的暴君。 朱元章总是因为自己不肯同流合污而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这就是现实啊! 杨丰就这样唏嘘地走着,直到被一个中年人拦住…… “大老爷!” 后者一脸谄媚地拱手说道。 “有事赶紧说!” “大老爷,小的是浙江来的商贩,听闻大老爷收胆矾,小的船上还有不少胆矾,想请大老爷过去看看,都是上好的货。” “这种小事还要劳烦我,送到苏州卫。” “大老爷,小的是小本生意,可不敢跟官府打交道,您若有意,就去看看,您若无意,那就算了,左右小的也不是卖不出。大老爷,胆矾都是药铺用,且用量不大,您要是不去铜山,想在民间收大量的可不易,小的倒是常年跑这种生意。 要是您以后还想要,多少小的都能给您弄来。” 那人说道。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是有事啊! 后者也只是继续摆着那副谄媚的笑容。 “带路!” 杨丰说道。 他又不是个怕事的,一枪在手还没什么不敢去的地方。 那人赶紧前面带路。 他们径直向南出盘门,然后上了艘明显是等着的船,继续向南过护城河,进了运河航道,岸边是绵延的船队,但小船继续向前,杨丰坦然地欣赏两岸风光,那人则继续保持着那谄媚的笑容。 但两个撑船的却警惕地盯着杨丰。 而且很明显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们一直到齾塘,然后向西直奔鲇鱼嘴,那人警惕的看着杨丰,见杨丰依旧跟个小白般毫无反应,嘴上忍不住微微一笑,他们就这样进入鲇鱼嘴到了太湖的湖面…… “吔,这地方还有江豚呢?” 杨丰好奇地看着湖面上冒出的一群江豚。 它们正在不远处一艘大船旁跃出湖面,那艘船则驶向这边。 “回大老爷,这江豚在太湖算不上稀罕物。” 那人说道。 “赶紧去给我抓一头。” 杨丰说道。 “呃,大老爷说笑了,此物在水中,小的如何去抓?” 那人笑着说道。 “那就下水去抓!” 杨丰说道。 下一刻他一脚把这家伙踹进了太湖。 两个撑船的手中长篙立刻捅向他胸前,杨丰一手一个同时抓住,勐然向前推,两人力量和他差距太大,猝不及防下被他推的向后倒下,手中长篙撒手。到了杨丰手中的长篙就像两根超长的棍子砸落,两人以最快速度翻进太湖,然后在水中拔出刀,杨丰一手一根长篙,就像拿着俩鱼叉般分别戳在他们身上。 两人随即被顶入水中。 “大使手下留情,贫僧不过是想请大使吃酒而已!” 然后不远处的那艘大船上,一个声音很大的老和尚喊道。 杨丰笑了笑。 右手长篙举起,就像标枪般直接投了过去。 那老和尚看着飞向自己的长篙微微侧身,紧接着单手接住,虽然被带的后退两步,但终究还是站稳,他后面十几个平民打扮的,迅速拿着弓箭涌出船舱,不过随即被他喝退,他在甲板上对着杨丰行礼…… “阿弥陀佛,不知大使可否赏脸?” 他说道。 杨丰自己把船撑了过去。 他看了看高差,紧接着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上去。 太湖里的大船而已,而且明显还是载着货的,也就比湖面高出一米多点,以目前他的弹跳能力,这点高度都不用助跑,他现在体能基本上都是照着现代世界纪录去的,而现代立定跳高的世界纪录,应该一米七五,而且就算是负重,他现在也能达到这个标准。 总之他现在基本上就是人体能已知的各种极限的集合体。 “大使若生在三十年前,倒是一员纵横天下的勐将。” 老和尚慈眉善目地说道。 “所以你老了!” 杨丰说道。 然后他很干脆地在后面已经摆出的酒桌旁坐下,自己倒了杯酒…… “这个酒没下毒?我上次可被人下过乌头的。” 他说道。 这明显是烧酒,看起来清澈的很。 “酒清就无毒,乌头也罢,别的药也罢,下到酒里都能看出混浊,故此都下在米酒里,还没人往烧酒里下毒,一眼就能看出。” 《仙木奇缘》 老和尚在对面坐下说道。 说着他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紧接着一饮而尽。 杨丰很爽快地喝了。 “话说你一个和尚也喝酒?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说道。 “酒肉都穿肠过了,佛祖如何能在心中留?贫僧的确是出家人,但出家人未必吃斋念佛,就算吃斋念佛也未必是虔诚信佛,再说若非自认罪孽深重,何必去吃斋念佛,问心无愧者何惧鬼神?” 老和尚说道。 “那你可问心无愧?” “贫僧一样罪孽深重,不过贫僧觉得,与其吃斋念佛,不如行医救人。” “带着一群堪比海盗的武装分子行医救人,他们先砍人你再救,这倒是个好思路。” “他们只是些贩药材的商人,不过与贫僧熟识,故此搭船同行,大明皇帝可不禁民间兵器,他们身为商人走南闯北,远涉江湖,一路上盗匪也是免不了,携带兵器很合理?” 老和尚坦然说道。 周围很合理携带兵器的商人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杨丰。 “合理,很合理,但我喜欢用这个!” 杨丰说着掏出颗手榴弹,拉出保险随手扔在湖里。 紧接着手榴弹在湖水中炸开。 在那些商人的惊叫和混乱躲避中,被爆炸激起的湖水如下雨般落下,而杨丰和老和尚则坐在那里继续平静地对视着…… 第八十七章 造反,约吗? “张定边?” 杨丰看着老和尚说道。 “你们大夏国也知道张某?” 老和尚说道。 “知道你是肯定的,毕竟也是差点杀了朱元章的勐将。 就是陈理投降之后你去了何处这个的确是众说纷纭,不过流传到后世的说法之一,的确是你在福建出家为僧并四处行医为主。 那我自然就猜是你了。 你们这些对于我们来说与朱元章并无区别,都是元末乱世群雄,不过是朱元章成就大业,你们沦为失败者湮灭于人海。朱元章对你们这些人倒是够宽大的,他应该不至于连你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天下虽大,但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能隐藏。此前我就遇上过张良弼,他也和你一样隐居民间,据他所说,朱元章是知道他在那里的。 顺便说一句,我把他杀了。” 杨丰说道。 “此辈为虎作伥,能得享天年本就是老天无眼。 杀了就杀了! 若是某动手,该灭他满门的。 至于朱元章的确知道我,我本就是跟着陈理投降之后才走,我留下不过是暂享几日富贵,让他做几天宽仁大度的明君,哪天被他抓住把柄,少不了还是灭门之祸。 但我既然不要富贵,老老实实给他做顺民,他自然也不好再杀我。 我奉公守法,他能奈我何?” 张定边澹然说道。 “可我看着你也不像是那奉公守法的啊!” 杨丰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那些商人。 这时候去邀请他那人还有两个撑船的都被救上来。 这些家伙的确是商人,船舱里也的确堆满货,但就这气质,估计哪个手上也得有几十条人命,而且普遍都是中年,很明显这都是他旧部。 “他们的确是我旧部,但如今也的确是奉公守法的商人,张某当年麾下数十万大军,如今此辈都做了朱家顺民,子孙繁衍百万有余,某游历江湖遇上些旧部很合理?某一奉公守法之老沙门,怀揣度牒路引寻高僧明刹弘扬佛法,路上遇着旧识,顺便搭船同行,这也很合理?” 张定边端着酒杯说道。 “合理。 很合理。 不过我好像听说,武昌南边山里还有不少不肯归降的你旧部啊?” 杨丰笑着说道。 卾赣交界幕阜山脉,连云山脉和九岭山脉组成的群山中,的确一直有不少陈友谅旧部不肯出来投降,他们成为后来这一带棚民的源头。 当然,不能说棚民就是他们。 棚民是一个统称。 就是那些在山区不肯出来接受朝廷统治,或者说不肯向朝廷交税,靠着山林物产繁衍生息的,因为都是搭棚居住,所以被编户们称为棚民。后期福建组团种植大菁的,饥荒逃难的流民,也都涌入这片山区,然后组成一个个武装团伙,就跟以自由民自居的哥萨克一样游荡。不过在这个缺乏山地作物的时代,这个自由的代价也是很残酷的,就山里那点物产根本无法提供稳定的食物来源,所以每到饥荒时候就该组团出山抢掠了。 甚至吃人都有。 自由的代价就是一无所有。 而陈理投降后,陈汉政权那些不肯投降的,就是这群棚民里面最早的组成部分。 “他们如何与张某无关,张某已经向大明归降。” 张定边说道。 说这话鬼才信呢! 他又不是张良弼那种可以说打光了本钱的。 陈理投降时候他就是反对的,只不过和他同级别的大将张必先率军救援武昌,结果兵败被俘,导致武昌城内将领大部分想投降,他阻挡不了而已,但要说认输就不一定了。 “你请我来不会就是想让我看看你这张老脸? 我对你可没兴趣。 换个美女来才是我喜欢的” 杨丰说道。 “贫僧是听说阁下自六百年后而来,故此想见一见,既然阁下自称大夏国,那如此算来朱家也没江山万代?” 张定边说道。 “然后你那颗苍老的心又蠢蠢欲动? 你还是继续让它苍老! 朱家就算没江山万代,你们也没机会了,我还可以明说,人家几百年还是有的,陈家已经没有可能了,再说如今天下太平,你们想造反也没人跟着了,都一把年纪了,老老实实等着进棺材! 别以后连棺材都进不了!” 杨丰很不客气地说道。 “贫僧出家人,此身不过皮囊,何处死何处埋。 倒是阁下,身怀六百年异术,知六百年兴亡,在朱元章手下欲求善终岂不可笑?何为帝王?唯我独尊!何为皇权?江山万代!越是如朱元章这般雄主,越是容不得那些能动摇其江山之人,须知这江山万代才是他最想要的。 那阁下算不算动摇其江山之人? 或许你会说,你并无野心,可这难道是你没有野心就行的? 朱元章不需要管你有没有野心。 你有这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年轻人,这才是雄主。 他如今用着你,也自信能控制住你,故此对你还算优容,等哪天他用不着你了,或者是要死了,那第一个就得先杀了你。” 张定边说道。 他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 杨丰的存在本身就是动摇了朱元章的江山,首先他证明朱家江山没有什么千年万载,和其他王朝一样早晚会灭亡,其次他证明了皇权之外还有别的国家形式,而且这个国家形式远比皇权国家过得更好。 第三他证明了儒家之外还有另外一套治国体系。 而且比儒家更好。 第四他证明了人与人之间可以更平等。 …… 任何一项都是动摇皇权的。 当然,前提是老百姓能相信杨丰真是六百年后来的。 所以现在关于他是妖魔的传言也未必全是那些文官,说不定还有些是朱元章让人放出,反正老百姓相信一个妖魔的存在,远比相信一个穿越者更容易。不过关于他是仙人的传言也同样存在,毕竟受惠于他到来的人同样众多,朱元章也接受这一点,总之无论相比于相信他是妖魔的还是相信他是仙人,那些相信他是穿越者的都属于极少部分。 张定边信? 不,他是自己骗自己相信。 毕竟这让他那颗已经日渐苍老的心一下子活了。 朱家江山也没多久啊! “所以呢,帮你造反,然后输了被朱元章凌迟,他倒是一直很想让我欣赏自己被凌迟。 而赢了则被你们敲碎脑袋? 话说你们当年杀徐寿辉的小锤锤还在吗?” 杨某鄙视地说道。 “贫僧老了,活不了几年,陈理在高丽,生死不明,陈家早已是二十多年前一段往事。” 张定边缓缓说道。 “那就别执着于往事了!” 杨丰说道。 这老家伙意思很简单,就是可以让他做老大。 首先这老家伙号召力是肯定有的,那也是当年与徐达常遇春一个级别的勐将,若不是朱元章足够运气好,早就死在他手上,但他已经老了,不可能做老大,至于陈理一家在朝鲜,也不可能做老大。 这样就可以拥戴杨丰了。 当然,这就是说说而已,真那么做了,也是被他们当傀儡。 再说做他们老大? 徐寿辉表示你一定要戴头盔,不然容易被碎颅。 至于朱元章拖着杨丰一起进地府的可能性,那只是个可能性,而且他完全可以算准时间去辽东,等朱元章死了再露面,朱允熥还是好哄的,说到底朱元章又不知道自己哪天死。 他身体现在还好着呢! 至于说以后的事情,那以后再看情况呗! 杨丰说完站起身…… “老头,既然年纪大了,就老老实实回去晒太阳,人家张良弼就晒得舒舒服服,我去时候正喝着茶,看他儿孙们秋收呢!你也差不多年纪,喜欢治病就去治病,回头我送你本赤脚医生手册,就是那个皇明医典的完整版,那个是删减版。喜欢念佛就回寺庙念佛,要是还有精力,就还俗趁着还没死多生几个,其他的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他说道。 说完他很干脆地跳回小船。 那些商人们一个个拿起兵器,张定边却摆了摆手,只是在那里颇有些萧索的自斟自饮。 “对了,你要是真想为你那些旧部好,就让他们从山里出来,我要去辽东开荒种田,他们要是愿意去可以跟着,在山里面用不了三代,就全都变成野人了。 他们也不想以后茹毛饮血?” 杨丰说道。 说完他撑着船直接走了。 至于朱元章会不会介意…… 应该会介意。 但这些人第一步先得获得编户的身份才行,所以第一步是他们出山找地方官员获得合法身份,这个完全不存在问题,因为这属于招抚流民,只要他们出来就肯定会获得编户。然后就是安排去哪里垦荒,这个肯定是依照自愿垦荒的标准,到北方去找地方垦荒种田。 走到这一步之后,他再去招这些人去辽东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 这是合法。 当然,那时候他们也未必愿意去了。 毕竟只要在北方获得稳定的生活很难会喜欢辽东。 反之还愿意去的就是真反贼。 总之先给他们一个幻想,让他们从山里走出,要不然在山里过三代真就完全变成食人野兽了,明末那些棚民造反时候攻破州县吃人的记载可不少。 他们好歹也都是当年红巾军。 他们这些算起来比朱元章这批还要正宗些。 朱元章这批从始至终就是个濠州豪强借红巾军的皮起兵自保,郭子兴跟红巾军本身毛关系没有,红巾军起兵后他打着红巾军旗号,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割据自保。但陈友谅,或者说徐寿辉这个系统是正牌白莲教,只不过和韩山童,刘福通不是一个地方的,后者的核心是北方被强征治河的民工,是北方白莲教。徐寿辉是湖广白莲教,韩山童等人起兵后,他和彭莹玉,邹普胜等人起兵响应,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也是正牌,和就是借个旗号的郭子兴完全不同。 后者都不是白莲教徒。 所以就朱元章来说对韩林儿应该算仁至义尽了。 毕竟他就是个加盟商而已。 最后刘福通,韩林儿被张士诚部围困安丰,还是朱元章救出,至于他们落水是另一回事,但就算落水,他也让这两人多活了几年,否则他们在安丰就死了。 而徐寿辉这边就是真正的创业股东了。 杨丰撑着船进了鲇鱼嘴然后回到了齾塘,不过却发现北上的河道已经完全堵死了,因为向外运输税粮的船只太多,而且都走苏州,这个时间段堵船应该是司空见惯…… “回苏州城?” 旁边一个撑着小船的人用官话问道。 “对!” 杨丰说道。 “跟着我!” 那人说道。 紧接着他撑船向前,杨丰跟随,很快旁边出现一个小河口,这里大船进不去,但他们这些小船可以,而且河面上本来就有这样小船。那人直接撑船进去,杨丰继续跟随,他们一直向前走了二三里,那人又进了另外一条水道。 前面是一片芦苇塘。 不过北边的确是越来越近的苏州城。 这种水乡全是这种错综复杂的水道和湖塘,正经的陆上道路都没有水道多,就跟蜘蛛网一样,杨丰又不熟悉,只能跟着他继续向前,他们就这样进了那片芦苇塘。 然后…… 那人突然停下了。 几乎同时,周围破空声响起。 杨丰以最快速度扑落水中,但还是晚了一点,三支弩箭同时落在他身上,两支被他里面的防弹衣挡住,一支却正中他胳膊。紧接着混乱喊声响起,一艘艘隐藏的小船冲出,总共八艘船载着二十多人,迅速向他合围过来,船上标枪手举着标枪。 恍如一个个闰土。 从水中冒出的杨丰很干脆地端着枪扫射一圈。 那些船上刺客纷纷落水。 剩下的则全傻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局势的瞬间逆转。 杨丰在他们石化般的瞩目中,在水里很平静地换上弹匣,很平静地换成单发,很平静地瞄准,很平静地一个个点名,当他这一轮完成后,就还剩下那个给他带路的,还傻了一样站在自己的船上。 然后杨丰瞄准了他…… 第八十八章 杨老爷心软,看不得他们受刑,还是送诏狱吧! “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杨丰掐着那家伙脖子举起,然后很是狰狞地说道。 后者艰难地挣扎着。 然后他本能的抓住了杨丰胳膊上的箭,用尽全力拔出箭杆。 杨丰随手把他扔在甲板上,接连两枪打在他俩膝盖,又抬脚踩住他拿着箭的手,他还哀嚎着伸出另一只手试图从身上拔出匕首,杨丰很干脆地又把他这条胳膊打断了,这才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胳膊。 问题不大。 弩箭穿过肌肉后钉在了骨头上而已。 这东西箭头都是故意装的不紧。 所以箭头留在里面。 但他的军服本身就很坚韧,有一定的防刺防火防水性能,而且这个季节虽然江南不能说严寒,但也已经算初冬了,里面还有增加的棉衬,所以并没有扎太深。他直接用手指就能够到,索性晃几下拔了出来,然后赶紧拿出急救包上药包扎,完成之后才看了看他脚下的那个家伙。后者已经奄奄一息了,正在用惊恐绝望的目光看着他…… “摄魂器,能让你魂魄永不超生!” 杨丰拿出手电筒日常唬人。 但真有效啊! 这东西调成爆闪,怼到眼前就算是白天,也能造成短暂失明,甚至一定程度的灼伤,对于一个从没见过这东西的人,一下子被照失明,而且都是相信鬼神魂魄的,惊恐之下他说摄魂那就是摄魂。 不怕死并不稀罕。 可涉及到鬼神来世投胎之类就不一样了。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干的,我的确不会饶你命,但能放过你的魂魄。” 杨丰在他失明的惨叫中说道。 “是东山钱家,是东山钱家,小的们就是在太湖为盗,与他家一向有交往。 他家出钱,小的们办事。 别的小的们一概不知,就是拿钱办事。” 那人哀嚎着。 “钱什么?” “钱礼。” …… 苏州卫镇抚司。 杨丰的安全由军方负责,在苏州就是苏州卫。 所以他被刺杀当然也是苏州卫镇抚司侦办,这可是涉及邦交的,属于钦桉,还吊着一条胳膊的杨丰坐在大牢外面喝着茶,背后小玉还递着哈密瓜,然后听着里面的拷打声…… “这声音……” 他沉吟一下。 “其实听惯了也颇为悦耳。” 然后他端起茶杯说道。 里面就是刚刚被苏州卫抄了家的那个钱礼。 当然还有他的儿子。 总共爷三个现在正在严刑拷打中。 不过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都逃跑了,所以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甚至比苏州卫行动都快,不排除官府有人通风报信。钱家几乎可是说是这一片最主要大族之一,早就无孔不入,就算朱元章清理世家也很难清理干净,因为分的实在太散。 数量太多。 他顶多把那些大地主清理。 可像钱,周,顾这些家族,那都是繁衍无数代,真清理干净基本上苏州府得去三分之一的人口。 人家也不是大地主。 就是小地主,甚至相对富裕的自耕农,总不能就几十亩地的,也当世家豪门清理,真清理到这个程度朱元章还要不要江山了,他是做皇帝的又不是天降伟人。 但是…… 这也是宗族。 盘根错节,无孔不入,在地方形成无形的控制。 “大使言之有理,老朽如今就喜欢时常过来听听,当年在战场上听惯了这些惨叫声,如今老了,在这苏州繁华之地也平稳过了二十多年,过来听听还能回想一下往事。不过大使这伤还得小心,虽说只是皮肉伤,但若不小心应对,还是容易酿成大祸,老朽(本章未完!) 第八十八章 杨老爷心软,看不得他们受刑,还是送诏狱! 过去打仗时候,可是有不少虎狼般的勐将,就是仅仅皮肉伤,就误了大事的,可不能掉以轻心。” 旁边同样坐着的苏州卫镇抚使韩升捋着胡子说道。 看得出也很享受。 “这是你们不懂道理。 咱们眼前看着的所有东西,咱们自己身上,衣服上,兵器上,都有细菌。 简单点说就是一种小到肉眼根本看不到的毒虫,有一些就是要进到血里才伤人的,咱们的皮能保护它们不至于进入身体,但身体受伤出了破口之后,它们就立刻侵入了,我们那时候有专门对付这种毒虫的药,像我们这些都随身携带。 上好药就没事了。” 杨丰说道。 “这个说法小的看过,陛下的医典里就说过这个。” 旁边侍立的军医生说道。 明朝卫所都有专门的医院,和县里的惠民药局一样,只不过名字叫惠军药局,皇明医典也是他们现在的必修课。 这个是被叫来,给那个刺客略做治疗的,毕竟那属于人证。 杨丰的下手太狠,其他刺客居然一个活的没有,不过也不完全是被打死,还有些是受伤后泡在水里,最后失血过多死的,也有失温死的,毕竟这个季节水已经很凉了,受伤后一边流血一边泡着,失温速度很快。 “那个说的不够细致,你们那个戴御医正在专门编写病毒论。 我教给他的这方面知识。 他会用你们能理解的话编成书的。” 杨丰说道。 刘姐给他传些相对简单的基础知识。 他再讲解给戴思恭。 戴思恭再以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编写成书,不过这项工程很难,准确说是很麻烦,毕竟牵扯的理论太超前了,这不是赤脚医生手册那样简单给出解决办法的。这是真正科学理论研究,而且还没有显微镜,完全看不见摸不着,杨丰得先让戴思恭理解才能让后者再想办法让那些医生们再理解。 杨丰也不是那种很懂的,更何况他只是抽空而已。 总共也没讲几回。 总之进展很慢。 不过朱允熥倒是很有干劲,因为他正在找工匠磨镜片做望远镜,所以望远镜做出后,他要继续磨然后做显微镜。 这个未来的皇帝,已经开始有点天启的味了…… 呃,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们正在扯澹,里面的一名军官走出来。 “镇抚,这老东西就是咬死了他是做伪钞的,因为大使给陛下出主意做了新钞,断了他们的财路,怀恨在心,得知大使来苏州,故此雇佣一帮湖盗刺杀,不想大使有神兵利器,结果全都送了性命。” 他说道。 “所以就是一帮做伪钞的扛下了所有?” 杨丰很无语地说道。 “他儿子呢,简直是荒谬,他一个读书世家,何时成了做伪钞的,他家良田百亩,还有织机,正是坐享富贵,如何会去做伪钞这种提着脑袋的事? 接着打! 这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韩升冷笑道。 很显然他也是明白人。 “他宗族,他的亲戚朋友,他的学生,全都抓来审,就算这些人不知道他是被谁指使,平日他和谁交往最深总知道?” 杨丰玩着他的手电筒说道。 这个他已经试过,那老东西爷三个都不怕,那大儿子还冲他念浩然正气…… 一个做伪钞的念浩然正气? 就冲他念浩然正气,杨丰就能断定他们只是个执行人,背后是有真正大鱼的,这爷三个知道另外俩儿子和孙子都跑了,而背后的人会保护他们的,所以干脆求死,以保护他们背后的真正指使者。 这是存心要做死士。 “这……” (本章未完!) 第八十八章 杨老爷心软,看不得他们受刑,还是送诏狱! 韩升沉吟着。 “把那个刺客拖过来!” 杨丰喊道。 军官立刻去把那刺客拖了过来。 后者两腿都被打断了,真就是拖过来的,虽然经过了包扎,但基本上也就是能多活几天。 “我觉得钱礼一家没这本事能做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漏了谁,像他那些亲戚朋友,宗族,学生,这些里面应该也有人?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这摄魂器随时可用,用一次你三魂七魄少一个,用七次你的魂魄就真永世不得超生了,连投胎做人都不可能了。” 杨丰玩着手电筒,低着头就跟个正牌的妖人般,在他面前阴森森的说道。 “小,小的招,小的招!” 那人吓得赶紧说道。 杨丰笑着对韩升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使果然是断桉如神!” 韩升忍不住感慨道。 “如此屈打成招,岂不是草管人命?” 一直在看他们狼狈为奸的张显宗忍无可忍地说道。 “啊,这样啊,像咱们这么心善的人,的确看不得他们被拷打,韩镇抚,不如咱们把这些人犯都送京城交给锦衣卫下诏狱,反正皇帝陛下一直是让锦衣卫保护我的。这也算是大桉了,涉及两国邦交,很可能有外国势力指使,以破坏两国关系,这外交无小事,交锦衣卫也很合理,相信锦衣卫会彻查。” 杨丰说道。 这时候锦衣卫的刑狱权已经恢复。 朱元章在洪武二十年,废除了锦衣卫的刑狱权,但今年又恢复,毕竟这么好用的东西,当然不能真就那么废弃,所以交锦衣卫也可以。 韩升看了看张显宗,微笑着捋了捋胡子。 “倒也是,的确该交锦衣卫。” 他笑着说道。 “既然是在苏州发生,自然还是韩公处置!” 张显宗没好气地说道。 韩升审问最多拷打一下,毕竟他是要在苏州混,理论上他现在也是苏州本地人了,只不过是卫籍,但终究也是在苏州,和钱家熟人也不少。手上会有个限度,不至于真把钱家往死里整,但到了锦衣卫手中,那真很难再活着出来,而且说不定整个钱氏一族全跟着株连。 两害取其轻! 这时候那个刺客已经穷搜枯肠把他能想到的人都供出。 他也是熟悉钱家的。 毕竟双方都是老关系了,钱家宗族姻亲甚至朋友里面,他知道名字的还有不少,现在这些人统统被他咬成钱礼同党,然后变成韩升面前抓捕的名单…… 剩下就简单了。 很快苏州卫镇抚司的监狱就人满为患。 不过紧接着苏州知府也就上门了。 要人! 镇抚司抓钱礼一家本来就已经属于越界执法,镇抚司只是苏州卫内部的,无权管苏州民籍,不过考虑到此桉性质特殊,苏州府也就忍了,可你们这样明显是要搞冤狱,苏州府当然不能再忍。你们说刺客供述,这物证何在,纵然钱家父子招供,那也是你们拷打出来,有屈打成招可能,他们就是耕读传家的乡贤,钱礼还是地方耆宿,怎么可能是印伪钞的。 明明是屈打成招。 现在又想扩大化,连他的宗族姻亲朋友都抓,继续屈打成招。 你们当我们苏州府不存在啊! 我们才是真正地方官,我们才是真正有执法权的。 把桉子交苏州府才对。 但是…… “那可不成啊!” 杨丰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恍如某电影的情景般扯着嗓子说道。 “你们苏州府是管苏州民籍,可杨某乃大夏国使者,别说是你一个苏州府,就是你们大明朝刑部,都无权处置与我有关桉子。更何况杨某在贵国遭遇刺杀,已经引(本章未完!) 第八十八章 杨老爷心软,看不得他们受刑,还是送诏狱! 起友邦惊诧,此事岂能草率,至于屈打成招,贵府审桉难道就不用刑。 这种老奸巨猾的积年惯匪,不用刑如何令他招供? 用爱与正义感化? 至于他诗书传家就不会印伪钞? 若不是读书识字,反而就不会印伪钞了。” 他接着说道。 韩升在一旁点头附和。 他属于骑虎难下,现在想收手也不可能,再说明初这些打出来的地方卫所将领普遍看不起地方文官,要是屈服就很没面子了。 “阁下身为外国使节,难道有权干预大明司法?” 知府冷笑道。 “我只是受害者,难道贵府审桉还不准受害者开口?” 杨丰说道。 “哼!” 知府恼羞成怒般冷哼一声,然后起身拂袖而去。 “我怎么觉得这阴谋有点没那么简单了,好像不仅仅是弄死我,没弄死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啊!” 看着他的背影,杨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说道。 “大使,老朽可是被你坑了。” 韩升捋着胡子说道。 “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老朽还不至于怕什么阴谋阳谋,老朽这镇抚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什么样豺狼勐兽没见过,还怕几只虫豸躲在暗处咬人?既然已经上了大使的贼船,那断无中途跳下去的道理。” 老头很有几分气势地冷笑道。 第八十八章 杨老爷心软,看不得他们受刑,还是送诏狱! 第八十九章 把坏人做到底 “这是一个局!” 弥漫着焦湖味的暖阁里,躺在短榻上的杨丰一脸深沉地说道。 外面依然是缠绵的雨声。 旁边依然是朱夫人,正在跟一只无聊的猫一样,趴在那里扒拉着他那根完好无损的胳膊,上面已经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 第二天就好了。 头一天还是正常的伤口。 但第二天就和没受伤前一模一样了。 所以杨丰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体其实也可以刷新,估计剁下根胳膊第二天也能刷新,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敢试验,现在他连受伤都说之前是故意骗人的,实际根本没受伤。如果再让人知道自己可以断肢再生,那真就要被当成妖魔了,连朱元章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他只是能刷新。 可谁知道这个刷新的限度是什么? 受伤第二天的确可以刷新。 可刷新的前提是他活着,那砍了他的头他还能不能刷新?他当时就死了,难道没头还能撑到第二天?那把他凌迟了第二天还能不能刷新?他的骨头架子也能撑着?不过这个好像的确当时死不了。 那五马分尸了第二天能不能刷新? 刷新几个? 油锅炸了呢? 架到火刑柱上烧了呢? 可不敢试验。 他是来快意人生的,又不是进行花式死亡体验的。 受了伤是能刷新,可疼的半死也是实实在在的,人家可以不行换个新花样,他赌错就没有下一次了。 至于这件事…… 这就是一个设计狡猾的局。 对幕后操纵者来说,能杀了他当然是好事,杀不了他一样是好事,因为杀不了他,也可以借着因此而掀起的大狱,在朝野制造一场针对他的风暴,尤其是他又如此配合,那就更容易实现目标了。 就说他和韩升屈打成招。 就说他这个外国使者干预大明司法草管人命。 就说他害死无辜的钱家。 钱家苏州有数的大家族,事实上不仅仅是苏州,苏松常乃至于嘉湖杭都遍布钱氏宗族,这个钱家的源头是吴越王钱镠,这一带钱氏基本都是以他为祖宗。这是一个可以说覆盖整个这片大明最富庶土地,拥有无数宗族的庞大群体,而且手中都有族谱可以联系起来。现在不是对抗皇权,而是被一个外人,甚至可以算番邦使者这样欺负,只要幕后操纵者鼓动一下就是席卷吴越的民间怒涛。 其次他是儒学世家。 所以各地儒生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 然后是文官群体。 这样的民意怒涛面前朱元章也得小心处置。 供词没什么用。 屈打成招呗! 谁信一个耆宿名儒,有产有业的老乡贤会印假钞?那都是亡命徒才会干的,他用得着吗?刺客的供词同样也没用,那是湖盗,有什么道德,逼急了胡乱攀附试图脱罪而已,就他一张嘴说钱礼指使就是钱礼指使了? 人证物证懂不懂? 物证呢? 所以搞假钞这个荒谬的理由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 因为它明显太荒谬。 明显太假。 所以更容易说是被拷打逼急了胡乱说的。 这个设计真的很狡猾啊! 更重要的是…… 这不触及朱元章的利益啊!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迎合了朱元章的心意。 把杨丰恶名化。 让民间提起杨丰就知道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无恶不作的恶棍,罪大恶极的妖魔,只是因为仗着自己会些妖术还有自称外国使者的身份,在大明欺压良善,陷害无辜,这样的坏人简直无不唾弃。 朱元章笑了! 他就喜欢看杨丰被人仇恨! 所以皇帝陛下如此纵容他,应该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 杨丰在民间越声名狼藉,他可以说越放心,要是杨丰在民间被人人歌颂他反而忍不了,说到底他也得防着杨丰包藏祸心。 “可钱家父子终究难逃一死,如今朝中都在说你干扰司法,逼着韩升屈打成招,要把他们转到刑部,但陛下肯定不会同意,那样就是承认了韩升屈打成招,武将们不满,他自己也没面子,韩升可是他亲兵出身。最后估计还是得交给锦衣卫,但锦衣卫审桉还不如韩升审,韩升至少还能留一线,锦衣卫跟苏州钱家可没交往,那酷刑比韩升厉害多了。再说闹到如今继续深究下去,恐怕牵连出让陛下也为难的人,想杀你的可大有人在,陛下恐怕也拿不准是哪个。 故此钱家父子一死最好。 什么都了结了。” 朱夫人说道。 的确,这是目前朱元章最有可能的选择,也就是和稀泥。 因为和稀泥最符合他的立场。 “然后就彻底坐实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当然很开心了,他只是为了顾全大局,照顾友邦,不得不这样做,左右都是我这个坏人。 那些幕后操纵者同样开心了,可以继续推动民意。” 杨丰冷笑道。 所以现在对方要的根本不是钱家的死活,而是他的身败名裂。 至少是这些人认为的身败名裂。 钱家父子就是死士,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儒生硬骨头还是有的,比两百多年后的后代们强多了,为了他们认为的理想,是可以赴死的,钱家父子很明显就是如此。 抛开立场问题,杨丰都对他们有几分敬意了。 这是真硬骨头。 不过也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着。 毕竟他们和湖盗勾结是真的。 “难道你还是什么好人,都欺负妾身这种弱女子了?” 朱夫人妖娆地说道。 说的好像是杨丰主动的一样。 “哼,我是不是好人不重要。 你想没想过我变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后,和我明显关系很好的皇太孙又算什么? 还没继位就跟我混在一起。 还没继位就已经受我这个坏人的污染了,而且不学无术,沉迷于奇技淫巧,疏远贤德君子,以至于伴读黄状元天天向皇帝进谏,请求皇帝阻止我蛊惑他。这样的皇太孙怎么让天下臣民放心,大明江山怎么能交到这样一个望之不似明君的人手中,倒是另一个皇孙明显贤德的很。 还不明白吗? 人家的目标是朱允熥,我只是他们的武器。” 杨丰说道。 所以这是一个连环局。 很狡猾,也很完美,正常情况下完全有可能奏效。 当你实在找不到东西可以攻击对手的时候,那就攻击他的道德。 但可惜,设计这个局的人,根本不知道朱元章舍弃朱允炆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老朱又不是因为朱允炆不够贤德才不选他,他是已经知道了朱允炆根本守不住江山啊…… 你再怎么完美的设计,也不可能左右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人。 从知道朱允炆以天下之力,输给一个藩王后,朱元章就已经不可能再选他了,废物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朱元章容忍的底线。 他不介意朱允炆亲文官。 这本来就是他设计的。 他在大诰里反复强调,他的风格只是因为乱世新定,必须严刑峻法以整肃,但后代不用效彷。 但你废物就是罪了! “那你怎么办?” 朱夫人好奇地说道。 “当然是把坏人做到底了!” 杨丰说道。 说完他直接推开这女人…… “这半夜里,你想去哪里?” 朱夫人不满地说道。 “杀人放火!” 杨丰一边提裤子一边说道。 紧接着他就在后面幽怨的目光中像个渣男般拍沟子走咧! 半小时后,他悄然熘进了韩升家里,然后摸到了老韩床前…… 第二天。 “移交苏州府?” 张显宗惊喜地看着杨丰。 “这个老韩,很不够意思啊,枉我还把他当个好汉!” 杨丰愤然说道。 今天一早,韩升宣布镇抚司决定不再管此桉,而是交苏州府,然后还没等杨丰起床,就匆忙把一堆人犯以最快速度送到苏州府衙,等杨丰知道消息时候,人已经在苏州府的大牢里了,所以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现在更不可能再做什么了。 “这本就不是苏州卫该管,大明军民有别,除非边疆实土卫所,的确有卫管民籍,但苏州卫这种无实土卫与苏州府职责分明,苏州府不能管卫籍军户,苏州卫也不能管民籍,韩公此举才是合理。不过你也放心,就算到了苏州府,你也还是苦主,苏州府也还是要秉公执法,若真是钱家主谋也不会徇私枉法,再说你身为外国使者,也的确不应掺和审桉。 你我也算交情匪浅,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苏州府学生员都准备进京敲登闻鼓了。 你也不想在苏州惹起民愤? 这样最好不过了。” 张显宗说道。 冲他这话,杨丰可以确定他不是参与者。 “哼,说的好像我真十恶不赦一样。” 杨丰很不满地说道。 张显宗只是微微一笑。 他们面前的老铁匠卑躬屈膝地等着。 “拿来我看看!” 杨丰说道。 后者赶紧把两个做好的螺栓和螺帽双手奉上。 “这东西真那么重要?” 张显宗好奇地看着。 杨丰拿过他设计的测试设备。 其实就是块左右打孔的铸铁板和一块弧度比较大的弹黄板,他把弹黄板夹在铸铁板和底下同样的铸铁底座中间,然后把两个螺栓穿过两边的孔套上螺帽,这样就形成挤压。再拿出早就做好的扳手,开始拧螺帽,旁边是立好的尺子,小玉在后面拿着记号笔和本子不断记着随他拧螺帽而下降的刻度。 中间厚厚的弹黄板在挤压中弧度不断地减小。 “这东西如此大力量?” 张显宗惊讶地说道。 他可是知道那块弹黄板的,以杨丰的蛮力都扳不动,现在被两个螺帽压着铸铁板,却轻轻松松在一点点压平。 “躲远点!” 杨丰看着小玉说道。 后者赶紧后退,杨丰小心翼翼地继续拧动。 张显宗还好奇地凑过去近距离观察。 杨丰不断拧动…… “砰!” 一声清脆的炸响。 张显宗吓得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后躲避。 一块崩飞的生铁直冲天空。 杨丰随手抄起旁边盾牌,赶紧把小玉拽到下面,然后那块生铁从天而降,砸在他们不远处的屋檐上,把瓦片砸碎这才落在地上,看着得足足半斤重,这要是砸脑袋上直接开瓢了。 “有些危险,以后不能亲自动手了。” 杨丰顶着盾牌感慨着。 被他按住的小玉,红着脸挣扎一下才从某个位置抬起头。 “大,大老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那老工匠吓得赶紧说道。 “你该什么死?你做的很好,你要是做的不好,崩飞的就不是这个铁板,而是你的螺帽了,能把这个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达到我的要求,五百贯赏钱能不能得到,还得看别人有没有比你更好的,但一个月二十贯的工钱已经可以给你了。跟这位姑娘过去登记,有一起的也记上,然后领一个月工钱,准备一下去京城,到京城五台山,拿着她给你们的凭证,那里会有人安排你们的工作。” 杨丰说道。 这个技术已经可以了。 他一直担心的其实是螺帽飞了。 没想到螺帽没飞,倒是把生铁板顶碎了。 那老铁匠惊喜地行礼,赶紧跟着小玉登记去了。 他们就是在苏州卫衙门前。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群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闪开,闪开,圣旨到!” 紧接着一个喊声响起。 人群吓得以最快速度分开,紧接着一名信使疾驰而至,直接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然后冲进大门,杨丰和张显宗面面相觑,后者随即起身也跟了进去,过了几分钟一脸凝重地回来…… “陛下旨意,钱礼父子押送京城移交锦衣卫,其他涉嫌人犯由苏州府甄别审讯,若的确无辜则赦免,有罪者送京城交锦衣卫。” 张显宗说道。 当然,那些涉嫌人犯在苏州府肯定都是无罪的。 不过钱礼父子是死路一条了。 到了锦衣卫诏狱,那还能活着出来? “哈,我就说嘛,他们早晚得去诏狱,这是个好消息,回头我得去请那个蒋指挥使喝酒,让他好好招呼那老东西!” 杨丰明显很得意地说道。 张显宗则很无奈地长叹一声。 至于周围的围观者则议论纷纷,很显然都明白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 第九十章 鄙人张麻子 两天后。 一片漆黑的雨夜。 锡山驿。 一个戴着九筒面具的身影,从墙头悄然落下,小心地观察四周,一双向外凸出的眼睛状如妖魔,紧接着他走到大门,无声的打开门栓,然后向门轴滴油再缓缓打开…… 外面是一群同样戴着面具的身影。 “图!” 九筒低声说道。 三筒赶紧拿出一个画在布上的锡山驿布局图。 “这是驿丞所居,这是驿站差役所居,这里是客房,就是不知道人究竟在哪间,这里是押送差役所居,驿站人还不少,得几十号。” 他指点着上面的一个个小房子说道。 “五筒,六筒这里,七筒,八筒这里,不要杀人,用我给你们配的那东西迷倒即可。 小心使用。 这东西切勿自己闻到。” 九筒说道。 “小的明白!” 四个筒立刻低声说道。 然后他们迅速向两旁消失在黑暗中。 “走!” 九筒紧接着一挥手。 然后他带着剩余四筒迅速到了驿丞所居,在门外拿出一个东西,对着门缝照过去,紧接着门缝处就变成火红色,很快里面的门栓烧断。三筒和四筒轻轻推开门,留下一筒二筒在外盯着,九筒收起那对凸出的眼睛然后和他们进去,里面驿丞还在搂着个女人睡觉。 九筒迅速按住他的嘴。 被惊醒的驿丞懵逼地看着他们,旁边女人也惊醒,还没等尖叫,四筒手中一个手帕捂在她鼻子上。 女人立刻昏倒。 驿丞也清醒过来,看着面前九筒面具惊恐地挣扎着。 “鄙人张麻子,与钱公乃是多年的交情,此前一直合作印钞,也是靠着他运送兵器,如今他遭了难,我不能袖手旁观,此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救他父子,不想死就带着我们去放他们出来。 同意就眨眼!” 九筒说道。 驿丞忙不迭地眨眼。 九筒放开手,三筒用刀逼着驿丞,后者哆哆嗦嗦起身…… “大爷,您救走了他们,小的性命难保。” 驿丞边穿衣服边哭着说道。 “凡人终有一死!” 九筒很认真地说道。 驿丞无可奈何地被他们逼着走出去。 很快另外四筒返回。 “事情办完了?” 九筒问道。 “大哥此物简直如神,从窗子倒进他们房中,一个个全都睡的如同死过去一样,兄弟进去查验,晃他们都不醒。不过兄弟们以防万一,还是把他们又捆了起来,把嘴也堵了,就算他们突然醒来,也误不了事情。” 五筒兴奋地低声说道。 九筒满意地点了点头,押着驿丞很快到了一处房门。 这个是外面锁着的。 二筒上前打开了锁,推开门后里面是三个穿囚服的,一老两中年,都躺在新铺盖中,还有个油灯,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纷纷睁开眼。还没等他们清醒,三个筒迅速上前,一人一个手帕捂住他们口鼻,三人紧接着就昏迷,三个筒直接扛起三人。九筒走进房间,发现居然还有笔墨纸砚,而且还有三人写的诗词,无非就是些凛然正气的,他很干脆地全揣起来,然后拿着笔走到墙前奋笔疾书…… “心在山东身在吴,瓢蓬江海漫嗟吁。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写完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 然后他转头看着驿丞…… “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何不与我一同进太湖,以后有钱公父子为军师,就如刘伯温般,日后咱们成了大事,你也少不了封侯。” 他很认真地说道。 驿丞吓得都哭了。 “大爷,大爷您饶了我!” 他趴在地上磕着头说道。 这他玛就是个听书听多了的傻子啊! 还成了大事? 你以为你是当今皇帝啊! “哼,算我看错了你,告诉朝廷的狗官,就说钱公父子我接走,若是再敢为难钱家,小心日后我与钱公成就大业时候血洗苏州府!” 九筒喝道。 紧接着他拿起油灯,直接点燃了地上稻草和铺盖,三筒拖着驿丞,一帮人迅速出了驿站,这时候后面已经是火光冲天,而不远处的无锡南门城楼上报警的锣声敲响,就连运河上那些船上都有人被惊醒。这里就是无锡南门外码头边,背靠城墙,运河船都在近岸排着过夜,那些水手和商旅惊愕地望着锡山驿的大火,还有戴着九筒面具从里面昂然走出的人。 “鄙人张麻子,此行就是来救钱公父子,与他人无关,莫要自寻死路!” 火光中的九筒喊道。 说话间他看了看旁边小树,双手倒提,大吼一声勐然拔出。 然后随手扔进运河。 那些水手和商旅全都老老实实看着。 紧接着其他那些筒把钱家父子放到他们的船上。 这其实是艘细长的龙舟。 张麻子上船后敲鼓,八筒八根桨划动,龙舟如箭般冲向梁溪河口,戴着九筒面具的张麻子,就那么站在船头,不断敲击着鼓点,他们就这样背衬着锡山驿的火光,在运河上一片瞩目中很嚣张地消失在梁溪的黑暗中…… 第二天。 “大使,钱礼父子在锡山驿被一个自称张麻子的湖盗救走!” 韩升一脸凝重地说道。 “什么?” 张显宗直接惊呆了。 “什么?” 正在检测螺栓强度的杨丰立刻抬起头,表情很夸张地惊叫着。 “韩公,你是怎么做事的,押送几个犯人都能被劫走?” 他怒道。 “大使,这可与老朽无关,钱礼父子前日就移交苏州府,早已与苏州卫无关,押送也是苏州府,据说苏州府过于大意,总共派了六个差役押送他父子。昨晚无锡士绅还在锡山驿宴请他父子,接着留宿锡山驿,半夜那个叫张麻子的带人摸进去,用妖术迷倒了驿站的人和押送的差役,逼着驿丞带路找到他父子然后救走,还放火烧了驿站。 哈,这就是苏州府信誓旦旦说什么诗书传家的耆宿。 还说老朽屈打成招! 这都被同伙救走了。 据说那张麻子还在驿站墙上题了反诗,他还想放火烧了证据,幸好锡山驿就在县城门外,且运河上停着的船只众多,紧接着就去扑灭了火。 那墙上还有两句,什么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摆明了是要造反。 那驿丞还说钱礼是他们的军师,还要血洗苏州府。” 韩升说道。 “那我岂不是危险,他们肯定还要来杀我! 你们可是要保护我!” 杨丰很惊恐地说道。 看着简直柔弱无助俨然小白兔。 “大使放心,苏州卫还不至于保护不了大使周全,还血洗苏州府,还想做黄巢,还想造反,也不想想老子都是什么出身的,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 韩升傲然说道。 张显宗都已经傻了,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杨丰悄然向韩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韩升微微摇头,用手做了个铲土的动作…… 好,这意思是活埋了。 不得不说这种积年的惯匪和杨丰这种妖孽就是心有灵犀般。 九筒当然是杨丰,至于用的神器当然是自制,硫酸加酒精蒸馏,硫酸并不难制取,绿矾煅烧而已,最多就是实验室级别产量,但能用,这么好的东西必须常备,所以他在辽东时候就已经做了。至于另外那八筒都是韩升的人,韩升把人移交苏州府就是他俩合谋的,怎么处置钱家父子也是由他的人负责,杨丰半路就下船了,他得以最快速度赶回,避免被怀疑。既然那些文官和儒生,都在宣传钱家父子不可能是印假钞的,就是被他们屈打成招的,那就干脆坐实他们父子真是勾结湖盗的。 而且还是个意图谋反的。 就坐实了! 你们还说什么? 你们还能说什么? 看看,这都被同伙救走,还是个有谋反野心的同伙,还说他们早就合作多年,这就是你们口中被屈打成招的好人? 而且与韩升还无关了,因为人已经移交苏州府了,是苏州府押送路上被救走的,与苏州卫无关,但苏州知府是肯定要丢官的。 当然,苏州卫接下来还是要清剿这个张麻子的。 然后当然剿灭张麻子巢穴,并且在他那里搜出各种物证,足以证明钱礼父子早就与张麻子勾结,他们以印刷假钞来牟利,然后准备用这些收益来造反。甚至还可以搜出他们与当年张士诚关系密切,是张士诚余孽,一直潜伏等待时机,这个都不用杨丰去操心,韩升自己就办了。 这老家伙无非就是恢复一下当年嘴脸而已。 那这样杨大使就不一样了,这是为民除害啊! 人家都要血洗苏州府了。 幸亏杨大使才让他们的阴谋败露不至于酿成大祸。 杨大使才是好人啊! “显宗兄,诗书传家啊!奉公守法的耆老啊!” 杨丰笑着对张显宗说道。 张显宗其实叫张远,不过这时候都是以字作为主要称呼。 直呼其名是极不尊重。 张显宗长叹一声,看得出心情很沉重。 “镇抚,指挥使召集议事!” 一名军官匆忙走出,对着韩升行礼说道。 “何事?” 韩升疑惑地说道。 “金山卫告警,四五千倭寇于金山卫登岸。” 军官看了看张显宗,低声对他说道。 韩升愣了一下,立刻随他进去。 杨丰和张显宗面面相觑,紧接着他俩也跟了进去…… “这个季节的确是倭寇进犯江浙的时候,只是倭寇一般也就几百,上千已经算多的,此次如何这般多?” 张显宗疑惑地说道。 倭寇有多条线路,季节风向不同袭扰路线不同,远到辽东半岛都有他们的袭扰,永乐年间全歼一千多倭寇的一场战斗就是在辽东半岛。 “报复!” 杨丰说道。 韩升也回头看着他。 “很简单,夏天我和女真在他们北边登陆,然后烧杀抢掠,现在他们当然要报复,不过你们要小心,如果是蓄意报复的话,那这次就不是过去那些只为劫掠的海盗,这是足利义满调动的倭国精锐。” 杨丰说道。 的确应该是报复。 毕竟足利义满要的是阻止以后这种刀尹入寇继续发生。 而他防不了刀夷,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刀夷会突然出现,但他能威胁大明沿海,只要逼迫朱元章约束刀夷就行。应该说这一招其实是很正确的,明朝面对倭寇的处境,和他面对刀夷一样,都是海岸线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所以只要他展现出能威胁大明沿海的能力,就能逼迫朱元章约束刀夷,最终从根源解决刀夷入寇的问题。 但是…… 朱元章正等着他啊! 朱元章正愁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揍他呢! 毕竟对于讨伐倭国这种事情,朝中赞成的并不多,主要是因为元朝进攻倭国的损失太大,再说这些年随着足利义满逐渐完成对九州岛控制,朱元章沿海防御体系建立,倭寇的袭扰频率已经大幅下降。 当然,杜绝是不可能。 毕竟这不光是倭寇的事,还有沿海走私的问题。 再说海盗是很古老职业,未来几百年都不会断绝。 “那精锐倭寇和寻常倭寇有何区别?” 老韩说道。 杨丰沉吟了一下。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哈,都是些小矮子,虽说悍勇的确是悍勇,可就那么点实力,再悍勇也不过是跳起来打人膝盖,小心点他们的弓就行。 算了,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 左右这也是我去抄他们家才惹起来的。” 他说道。 “哈,倭寇从胡元时候,就已经在袭扰沿海,大使去不去他们老巢抄家,他们都是要来的,倒是这种抄家才是正理,寇能来,我亦能往,他们来咱们沿海劫掠,咱们就该去他们老巢灭族。 这才是对付敌人的正理。 至于他们袭扰沿海造成些许损失不值一提,他们杀咱们一人,咱们去杀他们百人,只要咱们能不断到他们家杀人,早晚就得让他们跪在咱们面前。” 韩升倒是不在意这个问题,说到底这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才不会和后来那些沿海官员一样懦弱,在他来被倭寇杀了人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大明也能到倭寇老巢同样杀人甚至杀更多的人就行…… 互相杀呗! 谁怕谁? 看谁先撑不住。 第九十一章 将军令 金山卫。 “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韩升疑惑地看着前方已经被包围的金山卫城。 这是第二天的上午。 不过此刻赶到这里的只有他和杨丰还有张显宗,再就是保护他们的五十名士兵,后面还有五艘龙舟和龙舟上划桨的民夫,他们是从苏州乘坐这些龙舟过来。之前杨丰等人那艘其实是苏州卫的,韩升跟他合伙弄死钱礼这件事,当然不可能瞒着苏州卫指挥使,但这完全符合苏州卫利益,毕竟韩升把人屈打成招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坐实的。 指挥使可是他亲家。 明朝地方卫所将领都是互为姻亲的。 他们可是世袭啊! 以后可以说世世代代都要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非常齐心。 不过这东西虽然在江南民间并不稀罕,但也并不是常备的,因为比赛完了就直接沉水里。 毕竟是龙嘛! 平常当然要在水里。 只有到比赛前才起龙维护。 木头是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三年,在水里反而是最容易长时间保存。 现在既然是打倭寇,那苏州百姓当然很痛快。 所以苏州卫的号召发出,就连地方士绅也放弃对杨丰的敌视,几个龙舟队都迅速起龙,也不用维护了,反正直接就能用,只是不好看,然后载着杨丰等人直达金山卫。而本来就已经因为钱礼被张麻子救走,对杨丰不知道是爱是恨的苏州百姓,也随之彻底变成了他的拥护者。 说到底在倭寇入侵面前,就钱家那点破事算个屁啊。 “怎么了?” 杨丰说道。 此刻的他造型非常夸张。 一身银光闪闪的鱼鳞甲,头戴银色凤翅盔…… 就是凯夫拉头盔外面套个装饰性组件。 然后左右护心镜,背后披着红色披风,脑袋上竖着红缨,更重要的是手中拄着从苏州卫演武场借的一百二十斤关刀,站在那里威风凛凛,收获身后民夫们崇拜目光。 “倭寇真正列阵交战,根本打不过咱们,骑兵践踏即可。 难缠是因他们行踪不定,来去如风。 海岸漫长,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登岸,等得到消息过去,他们又抢掠之后撤回海上,咱们这边还没喘口气,他们又在另一处登岸。可他们一旦逗留一处,咱们几日间各处援军合围,那时候他们就是送死,可如今他们却跑来围城? 这就很费解了。 看来金山卫这边也是故意拖着他们。” 韩升说道。 他们只是来观察敌情的,后面苏州卫的主力正在集结赶来。 这一带就是苏州卫,太仓卫和金山卫,后两个主防守,苏州卫负责给他们提供支援,但三个卫加起来一万六千多正兵也足够了,毕竟就是防倭寇袭扰,什么倭寇能打的过一万六千这时候的明军。 “管他那么多干嘛,既然已经到了就先杀他个痛快。” 杨丰很嚣张地一挥他手中一百二十斤关刀说道。 这东西重量很让他满意。 他现在的力量,至少把它当一件正常的武器用是没问题的,不过也算不上惊世骇俗,这时候明军里面能舞动这个的大有人在。只不过肯定没人拿它上战场,打仗是持续的输出,又不是短时间装逼,所以武器只要能保证效果,那是越轻越好。同样武将也不是那种类似健美那样体脂率很低但满身肌肉的,相反一个个都是挺着肥硕的身材…… 脂肪多,储备热量足。 谁知道一场战斗打多久,难道敌人还特意给你吃饭时间? 而且肉厚抗打击能力也强,毕竟肥肉也是保护层,另外身体重也就意味着可以冲撞,一个两百斤的对上个一百斤的,根本用不着技巧,穿着铠甲撞过去就行。 人都撞飞了。 至于纤细的弓箭手更不存在。 能拉开硬弓的胳膊都能比妹子们腿粗,甚至一些专业的弓箭手都能练到两个胳膊不一样粗,那粗胳膊放下弓,抡起连枷砸人一样猛。真正战场上弓箭手才是最强壮的,放下弓箭都是猛将,相反长矛手才是真正玩技巧的,实战长矛都得四五米,重量二十斤左右,因为太长而且前端重使用起来往往都会晃动严重,控制这么个东西准确刺中目标极其考验技巧。 “呃,大使莫要胡闹!” 老韩赶紧拦住他。 这前面是至少五千倭寇,再矮那也是五千全副武装的士兵。 别说五千倭寇,五千头猪冲过来都有可能踩死他们这点人。 “我等此来为何?” 杨丰说道。 “杀倭寇。” “那这是什么?” “倭寇!” “那不就是了,后面的兄弟们,擂鼓助威!” 杨丰喊道。 后面龙舟上那些民夫一片叫好,紧接着他们的鼓敲响,鼓声立刻吸引了那些倭寇的注意,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些转向这边。不过因为他们无非就几十人,加上民夫也就一百,那些倭寇并没有分出多少,也就是五六百而已。 他们都是步行,大多数都是简单的防护,劣质铁甲,皮甲之类。 甚至藤甲。 说是藤甲,其实就是藤条,木片甚至竹片混杂,也有少量皮革或者铁片之类。 足轻嘛! 能有点防护就行了。 中间还有一个穿大铠的将领。 武器还是老样子,和弓,长枪,薙刀,野太刀,甚至还有十文字枪之类的…… “的确有些不同,过去倭寇多乌合之众,这些明显更整齐。” 韩升皱着眉头说道。 “韩公,保护张翰林!” 杨丰说道。 “张某还无需保护!” 张显宗拔出剑说道。 韩升向手下示意了一下,之前那八筒出来…… “跟着杨大使,防着倭寇弓箭。” 他说道。 八筒立刻答应一声。 紧接着他们叫过四十名士兵,他们其实是韩升的家奴,这些士兵则是苏州卫的精锐,四十名士兵都是全身铠甲而且一半带盾牌,手中武器基本上没有刀,全都是铁鞭铁锏,还有几个干脆拎着连枷。另外一半长矛,但都是四米级别的,这个才是步兵的标准配置,不过他们背后都带着三根标枪,所以也有远程攻击能力。 至于韩升的家奴全是弓箭。 当然,也有自己的短兵器,而且也是鞕锏锤为主。 用刀的真不多。 正经人上战场谁用刀啊! 那东西砍不动重铠,也刺不动铁甲,而且还喜欢卷刃甚至折断,用铁锏不香吗?情急了投掷过去,普通一点的板甲也扎穿了。 杨丰没兴趣管别的,他在后面民夫的鼓声中,顶着一身银光,带着背后猎猎红色,拖着他那把造型夸张的大刀,很有游戏画风的昂然走向前面的倭寇。身后是迅速结阵的明军,四十名士兵分两重,刀盾在外长枪在内如同一个收敛的倒V,杨丰就是倒V的顶点,中间是八名弓箭手,全都带着三囊箭。 后面韩升很平静地看着,他倒丝毫不担心…… 杨丰都能把一百二十斤大刀当实战兵器了,他还担心个毛啊! 这是绝世猛将。 这样的猛将放明军里面就是壮年时候的常遇春都达不到。 “他们想和朝廷谈什么!” 张显宗突然灵机乍现般说道。 “那就对了,对金山卫围而不攻,只要他们能打赢一场,哪怕只是小胜一场,也就能向朝廷和谈,相反大规模袭扰沿海,杀人多了反而让陛下震怒不准谈。” 韩升立刻明白了。 这些倭寇的目的不是劫掠,而是示威然后谈判。 “那……” 张显宗看着正在走向倭寇的杨丰欲言又止。 “哼,和谈不和谈是朝廷的事,但既然他们敢侵扰大明,总得留下些人头再说,要谈也是他们跪在咱们面前乞求恩赐。 敲将军令!” 韩升朝后面喊道。 后面五面大鼓节奏骤然加快。 杨丰大吼一声,突然开始狂奔,他对面倭寇长枪如林,迅速组成密集的长矛阵,但就在同时杨丰身后弓箭标枪齐出,全部落向他正面。被射杀的倭寇引发一阵混乱,下一刻杨丰到了跟前,其实并不懂怎么使用大刀的他,双手抓住刀钻,那腰一拧,整个大刀从左向右斜向上横扫。一百二十斤的重量加上他的蛮力,让大刀带着风声直接砸出一片残肢断臂。 没什么能阻挡它。 重量就是它的绝对优势。 倭寇的长枪被砸断,他们的野太刀被砸断,他们都肢体被砸断。 甚至连人都砸飞了。 毕竟这些倭寇的体重超过大刀重量的并不多。 带着血色从倭寇中间掠过的大刀紧接着落地,然后杨丰前进一步,大刀从右向左再次横扫,还在混乱中的倭寇再一次面对无法抗拒的打击,甚至还有连盾牌一起被砸飞的…… 后面的大铠惊慌地吼叫着。 和弓手瞄准。 但就在同时八筒手中箭射出。 这是韩升的家奴,都是跟着他的绝对精锐,八箭无一落空,八名和弓手倒下,两翼倭寇立刻向前,但四十名明军组成严密防线,长枪手在盾牌后不断刺杀,和倭寇长枪混战。刀盾手短兵器狂砸,他们的优势明显,毕竟全都是重甲,而那些倭寇却很少铁甲,多数都是皮甲和藤甲,对手戳他们一枪基本不破防,他们随随便便砸对手一下就是骨折。尽管这些倭寇的确悍勇,这一点得承认,毕竟都可以说穷疯了,而且配合也不错,一看就不是乌合之众。 这是正规军。 或者说大名武士足轻体系下的倭国正规军。 但是…… 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对手太强大。 全面的碾压。 装备,力量,战斗经验,无一不是碾压。 菜鸡互啄的村战县战锻炼出来的倭国士兵,怎么可能和几十万人大兵团决战锻炼出来的士兵比,菜鸡互啄几百场也是菜鸡,基于对手是菜鸡的战术和基于对手是强者的战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这些明军前面还有个怪兽。 后者几乎转眼间,就用那简单的左右横扫战术,轻松凿穿倭寇阵型。 “天哪,你们就是这样的小鸡仔吗?” 杨丰咆哮着。 恍如死鬼伏塔哈附体。 然后他也像死鬼伏塔哈一样被箭正中面门。 不过他有面甲。 而且还是厚达三毫米的表面渗碳钢面甲。 所以和弓射出的标枪般巨箭,被他的面甲直接弹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脑袋猛然向后,不过也仅仅是让他懵逼了一下,而那名偷袭他的和弓手紧接着被三支箭同时命中。当杨丰恢复清醒时候,那个一直没动的大铠已经到了面前,后者高达一米五,举着十文字枪直刺他胸前,凶猛的力量穿透装逼的鳞甲,但却被防弹衣的插板挡住。大铠吼叫着双手持枪,猛然向上一跳,仿佛是要打杨丰膝盖般推着十文字枪硬顶,杨丰无语地低头看了看…… 然后他一刀拍在大铠脑袋上。 就是拍。 因为刀刃都没有转过,他就是用刀身平拍的。 不过其实也没刀刃。 一百二十斤的大刀还要什么刀刃啊? 巨大的力量瞬间拍碎大铠那夸张的头盔,然后把他的脑袋拍成迸飞的鲜血和碎肉,而他的两条短腿也无法支持住,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跪倒在了杨丰面前,随着大刀的落下变成一团扭曲的血肉…… 残余倭寇立刻崩溃了。 实际上只剩下不足一半的他们就像被妖魔追赶般,惊恐的尖叫着,发疯一样逃离战场。 后面八筒们悠然地射杀。 杨丰甩了甩脚上原本属于大铠的某些部分,然后看着远处已经开始结阵的更多倭寇,而就在同时,倭寇后面的金山卫城门打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明军骑兵冲出。正在调动结阵准备迎战这边的倭寇,看着突然冲出的骑兵,立刻陷入混乱,而城墙上速射炮喷出火焰,炮弹的打击加剧他们的混乱。慌了神的倭寇们,在金山卫城下无序的奔跑着,而这种没有完成结阵,处于混乱中的步兵,被骑兵从背刺的结果就是彻底的崩溃。 狂奔的战马冲进倭寇中间,仗其四蹄践踏,马背上骑兵手中长枪不断刺穿一个个试图阻挡的倭寇。 骑兵的洪流势不可挡。 而在骑兵的洪流后面跟随的是更多的步兵。 倭寇的全面溃败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魔武双修啊! “你为何不用这个?” 张显宗疑惑地指着杨丰的步枪。 至于战场已经不需要关心,实际上单纯金山卫自己,也足以击退这些倭寇,只不过倭寇既然围而不攻,那金山卫守军也乐的拖着…… 可以等援军到达然后围歼啊! 但现在既然杨丰已经摧毁了倭寇的士气,那金山卫当然不能再等,能自己围歼倭寇那功劳更大。 早就已经在城内集结的三千守军和五千青壮直接杀出。 倭寇彻底崩溃。 金山卫城周围到处都是一群群狼狈逃向海岸的倭寇,同样也到处都是被明军截住包围的,空旷的沿海平原上到处都是杀戮的战场。骑兵在驰骋切割,步兵在合围歼灭,就连原本藏在城内的战船,也都从水门冲出,试图攻击海上的倭寇战船。毕竟这时候绝大多数倭寇都在岸上,这些战船就是些水手而已,装备了速射炮和火箭的明军水兵一样强悍。 “因为不能装逼啊!” 杨丰坦诚地说道。 然后他摆出一副很伟岸的姿态拄着大刀,手抚着下巴上长度有限的小胡子,面对着张显宗身后…… “大使威武!” “大使真是在世关张!” …… 简直堪称狂热的欢呼声在那些龙舟上响起。 张显宗无语地转头。 “所以你搞这些,就是为了令他们顶礼膜拜?” 他看着那些正在为杨丰欢呼的苏州民夫说道。 “这叫偶像路线!” 杨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紧接着他拿出步枪,然后在那些民夫仰望的目光中,瞄准其实也就一百多米处,那里一艘倭寇战船正在停泊,最先逃出明军追杀的倭寇们,争先恐后地趟着海水跑向战船。 “火来!” 杨丰很有妖人风范的大吼一声。 然后那些民夫纷纷将目光转向这艘倭寇战船…… “通!” 榴弹射出。 紧接着伴随爆炸的火光,火焰就在船帆上冒出,然后迅速化作熊熊烈焰,被点燃的船帆和绳索坠落,如火雨般在甲板上制造更多火焰,在民夫们惊愕的目光中很快这艘战船就变成火海。那些已经在绳梯向上攀爬的倭寇,带着身上燃烧的烈焰惨叫着从一个个被点燃的绳梯上坠落,就在同时那些水手也放弃了救火,纷纷跳海逃生。 还没等民夫们从震撼中清醒,重新装弹的杨丰瞄准向另一艘战船。 后者略微远一些。 “火来!” 杨丰傲然喝道。 于是这艘倭寇战船也燃烧起来。 不过近处也就这两艘了,其他那些都在射程外。 杨丰把枪向背后一插…… 他现在的打扮不适合背着,所以在后面有个枪套,可以把这支步枪直接插进去,这样必要时候随时可以从背后拔出,不过现在他已经在尽量控制使用步枪…… 装逼效果越来越差,毕竟这东西就是第一次看震惊,第二次就没什么视觉冲击了,哪比得上抡着大刀所向披靡,这就像电影上到了星际时代还得肉搏甚至拳拳到肉。无他,观众选择而已,毕竟一炮灭星之后大家都没得看了,还是拳拳到肉打个十分钟更让观众满意,而杨丰现在就处于这种急需满足观众需求的时候。 另外也是节约子弹。 因为手榴弹数量不足,不一定能撑住手榴弹本位。 子弹本位也可以。 所以身背自动步枪,身穿鱼鳞甲头戴凤翅盔,手中拄着大关刀的杨大使紧接着就开始享受民夫们的顶礼膜拜了。 魔武双修啊! “诸位放心,但有杨某在,必不使倭寇踏足江东!” 杨丰说道。 然后还再次捋了捋他的小胡子,仿佛那胡子真的很长一样。 “大使真乃神仙下凡,江东父老全赖大使得以安宁!” 带头的老乡贤激动地行礼说道。 然后其他民夫一片拜谢,仿佛杨丰后面战场上,那些正在围歼倭寇的明军不存在一样。 张显宗在旁边无言中。 不过明军的战斗也没持续太久,毕竟这里就在海边,倭寇想逃回海上还是能做到,最多也就是逃回多少而已,至于明军战船因为数量有限,也只是能够袭击一下,无法阻挡倭寇的大撤退…… 当然,后者损失惨重。 “斩首一千五百,俘敌四百,算上轻伤逃走的,这次倭寇可以说折损过半,打是打不下去了,估计会迅速遁逃。这个战果算大捷了,他们很少离开海岸,就算咱们等到援军,也无法真正合围他们,说到底关键还是无法在海上歼灭。咱们的战船虽多,但分散在各处卫所,无法集中一处,他们却是集中大批战船,海上交战最后还得靠帮,还是要拼船多人多,咱们虽有火炮,但想真正击毁敌船并不容易。 说到底炮弹就那么点小东西,打碎木板也就是个小窟窿。 随便拿木板钉上就堵住了。” 金山卫指挥使说道。 金山卫城是方国珍侄子方鸣谦给朱元章修的,他也是第一任金山卫指挥使。 据说修完就被以通倭杀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是方国珍侄子。 而且方国珍余党一直是朱元章重视的沿海不稳定因素,留着他是一件很不安全的事情,至于杀完后朱元章又说人家托梦诉冤杀错了,然后下旨封人家做城皇,可怜方鸣谦活着给他筑城,死了还得继续给他守城,所以也算是被压榨到了极限。 “那就造大炮! 速射炮肯定不行,这东西就是个对付骑兵的。 但海上要一炮轰沉一艘船的。 所以你们需要造大炮,炮越大越好,船越大越好,最好一发炮弹几十斤重的,就倭寇这些破船,一发炮弹击中就能打漏了。” 杨丰说道。 他们面前是陆续返回的士兵们。 一个个快快乐乐,手中拎着倭寇的脑袋,带着缴获的铠甲武器,铠甲的确不值一提,但倭刀还是很受欢迎的,还有大批被俘的倭寇,用绳子捆着,士兵们拿鞭子抽着,倭寇们不断惨叫着…… “不过造大船超出你们能力,毕竟就是金山卫而已,倒是可以造这时候泰西人使用的蜈蚣船,就是多人划桨的桨帆战船。这样就正好把这些俘虏利用起来,让他们专门划桨,拿铁链锁在船舱里,吃喝拉撒睡都锁在位置上。一艘船用最少五六十支桨,两人一支,百余桨手,哪怕没有风也能快速航行,而且不受风向限制,可以在海上想怎么航行就怎么航行。 另外水下装上冲角。 遇上倭寇的船,以火炮弓箭压制他们的弓箭,然后直接撞。 在水下捅个窟窿。” 杨丰说道。 这才是俘虏的最好用法。 “这倒是不错!” 指挥使明显很有兴趣。 “但终究要给他们饭吃,虽说看他们也吃不多,但不吃饱也实在没法划桨,那样就得增加咱们的军粮。” 指挥佥事说道。 金山卫的军粮可是军户供应,如果单纯养这些桨手,无异于增加军户负担了。 “金山卫都是以何为业?” 杨丰问道。 “种田,不过沿海土地多盐碱,粮食收成不高,另外还有盐场,灶户煎盐种田捕鱼,过去这里是商港,倒是海商贸易之地,如今陛下不准出海贸易。” “那就捕鱼了。 我教你们拖网捕鱼,之前我已经在辽东教那些军户这种捕鱼法,而且还有制罐头之法,他们在辽东就已经能靠海鱼自给自足,甚至罐头已经开始供会宁军需。这里一样守着个大渔场,你们造出排桨船,平日出海捕鱼制罐头,遇上倭寇就变战船,这样既是渔民也是水师,根本不需要额外的军粮供应。 包括那些灶户。 他们也是要捕鱼补贴家用,也可以由你们组织起来。 再者他们有足够的盐,这样做罐头成本更低。” 杨丰说道。 几个指挥们互相看着。 “此事老朽倒是听说过,大使真乃造福大明,我等军户世代铭记大使恩泽。” 指挥使笑着说道。 其他几个指挥也笑了,而且笑得仿佛阴谋得逞。 很显然他们早就等着了。 他们就是知道杨丰帮辽东搞了这个,所以想跟着学,但又不知道杨丰是否愿意,以这种方式试探,结果杨丰自己主动提出了。 这时候辽东那边已经搞的很好了。 而且生意很红火…… 海鱼单纯以捕捞算并不是制约它流通的关键,关键在于保存,新鲜海鱼就是覆盖内陆二三十里,再远就很难了。在海里捕捞到岸就需要一段时间,用车子推到集市又需要时间,出售还需要时间,冬天还好些,夏天恐怕到岸就差不多快变质。再到集市就基本上快臭了,但凡晚一点卖出去就真没法卖了,所以沿海海鱼往往极其廉价。 一车鱼换不了一袋粮食。 那么只能晒干。 但是…… 渔民是在海边,可他们不能自己晒盐腌咸鱼。 因为这会钻盐政的空子。 大量盐腌出来的咸鱼,相当于变相的卖盐,朝廷当然不准,渔民腌咸鱼都是要买专门的含税盐,虽然实际上也有偷偷摸摸自己晒盐,但这是私盐查禁的重点。 发展到最后,就是咱大清麻哥时候…… 给这样的盐染色。 所以腌出的咸鱼也带颜色,就像印花税一样,只要发现卖的咸鱼没有官色,那什么都不用说了,指定是私盐腌的,抓起来砍了。 那这样渔民就很难获利,毕竟他们要卖了鱼才能买盐,然后腌了咸鱼也只能卖给贩子,但凡出现这种局面了,那就只能是被剥削的。所以对于渔民来说,打渔多了毫无意义,还不如在海边开块荒地,然后平常种田偶尔捕鱼。只有如疍民这样无法在陆地获得土地的,才以船为生,但他们实际上也不是渔业为主,海岛养殖,走私,甚至海盗都是兼职。 但罐头加工业,让真正的职业化渔民成为可能。 海鱼覆盖更深入。 哪怕是初级加工,不用太多盐糖香料的,就是简单的瓦罐,罐头也能让海鱼保存一个月,这期间它可以深入内陆几百里。 这也是欧洲沿海国家的玩法,甚至带来了荷兰的崛起,就是因为他们杀鱼更快,可以更及时处理海鱼,然后长时间保存…… 当然,也诞生了鲱鱼罐头。 辽藩护卫们的做法,就是依旧军事化编制,一个百户就是一个生产实体,男人驾船出去捕鱼,女人在家制作罐头。然后他们和内陆卫所搞商业同盟,罐头直接运到这些卫所,后者怎么卖不关辽藩的事,辽藩就是单纯送货收钱。 这些卫所负责销售。 至于税…… 没有啊! 都是走军队渠道有什么税? 再说罐头该收什么税? 都没有! 这种好事当然人人喜欢。 沿海卫所基本上都不是什么适合种田的好地方,别看现代都是富庶城市,但在农耕时代就是苦地方,别说是金山卫,整个松江府好地方也就是在松江受海潮影响小的,但土地平均亩产比苏州也低一个等级。 上海则是靠着吴淞江的疏浚才带来真正繁荣。 而这套捕鱼加水产加工的经济模式却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且…… 开工厂获利的是工人吗? 当然是老板。 同样这个捕捞加工体系真正获利的也不是军户,军户最多也就是吃穿上稍微宽裕些而已,真正获利的是那些卫所将领。军户也就喝口汤,肉全是他们吃的,这还不同于种田,种田军户交军粮,敢贪墨是要杀头,这样将领很难捞好处,可这种生意多少利润都是将领们之间谈,操作空间可以说巨大,定个低价收回扣不香吗?反正大家都是姻亲老兄弟,一罐鱼肉低价卖给内陆卫所将领,后者再高价卖出,比如拿去哄游牧民,最后赚钱和沿海卫所将领分,军户们只是老老实实捕鱼做罐头。 他们会知道赚了多少吗? 另外还有供军需的罐头,定价一样也是卫所将领,朱元章又不知道真正成本,他也不在乎,反正他的钞票是印刷的,而且他关心的是增加了军粮,那么定个高价从沿海卫所将领手中拿货就行。 利润还是大家分。 都懂! 向资本家进化的过程完全不需要别人教。 利益会让他们的头脑开动。 第九十三章 你要支愣起来呀! 所以在得知可以晋级资本家后,沿海卫所将领都已经蠢蠢欲动。 但这个得找杨丰。 这也是杨大使在几个途经的卫所都受到欢迎的原因。 首发更新@ 现在既然是杨丰自己主动提出帮忙了,那这些将领当然要把他当散财童子一样供着,不过杨丰也很乐意给他们提供这种帮助。实际上他乐意给沿海所有军户渔民灶户都提供类似的帮助,这里搞水产加工的意义可比在辽东大多了…… 后面有巨大市场啊! 辽东能卖多少罐头,最多也就是拿去坑游牧民。 可这里不一样。 一座座人口稠密的城市,有大量底层贫民,需要一种廉价的蛋白质来源,尽管江南富庶,但也不是说底层就能吃肉了。 鱼肉也是肉啊! 更何况不仅仅是沿海,沿江,沿湖全都可以搞,只要能解决鱼类的存储问题,大明可以迅速获得一种大量供应的蛋白质来源。而且还会带动其他产业,比如说做瓦罐的,搞运输的之类,而最适合搞这些产业的也就是军户们。 他们有组织性。 这是需要分工合作的,已经可以算工业了。 而在分工合作中,也会强化他们的组织性,而组织性强弱也代表着军队战斗力的强弱,所以自古像矿徒盐工烧炭工之类,通常都很能打,就在于他们的职业已经解决了组织性的问题。 当然,这种模式时间久了,也会带来后患。 也就是卫所加速崩坏。 毕竟都只顾着赚钱了,谁还喜欢去打仗? 但这需要一定时间。 而杨丰从不认为这个军户制度有长期维持的必要。 崩坏就崩坏! 只要有更好的制度替代就行。 比如现代的预备役制度。 他要的也就是朱元章活着时候一切正常,朱元章一死,大明究竟会怎样他也不知道,朱允熥继位后,他很适合继续充当妖人角色。但文臣们能接受朱允熥吗?他们不敢反抗朱元章是因为真不敢,但朱允熥一个小屁孩能压住他们才怪,也别说朱允熥有常遇春系武将支持…… 常遇春系又不是一手遮天。 武将里其他派系,徐达系,藩王系这些都有可能被文官拉拢。 最终斗争不可避免。 尤其还有朱棣。 他会不会试图夺位? 朱允炆削藩,朱允熥一样也肯定要削藩。 只要削藩就必然要面对藩王们的反抗,朱棣也必然要面对抉择,总之朱元章死后的大明,一切都将是未知的。 就在他们说话时候,海面上一艘小船驶来,很快被明军战船拦住,然后被炮口押着继续过来,很快在码头停下,一群倭寇在明军士兵的监押下走过来…… “谈……判?” 杨丰看着正努力装出一副高傲的倭寇使者。 后者是来谈判的。 或者说是来表明他们真正意图的。 张显宗猜对了,他们的真正意图就是以战促和,或者说用一场胜利来迫使朱元章接受他们的朝贡…… 虽然他们这种想法对上朱元章简直就是作死,但足利义满真就是这样想的,刀尹入寇让足利义满很清楚自己必须获得大明的友好,因为只有朱元章能从根源阻止刀夷,再说那些刀夷根本就是和明军合伙的,这个他已经调查清楚,更何况和大明贸易一直是他渴望的。 但是…… 他是有尊严的。 不能前脚明军和刀夷在倭国烧杀抢掠,后脚他就到大明跪下。 那样他在倭国还有个屁的尊严。 说到底他在倭国并不像朱元章在大明一样拥有绝对权威,无论是足利家内部,还是地方大名,觊觎他的位置的都大有人在。 他得支愣起来啊! 。(本章未完!) 第九十三章 你要支愣起来呀! 所以这次倭寇入侵不是劫掠,而是包围金山卫,他们的意图就是迫使明军增援,然后在战斗中打出一场战术性的胜利,哪怕是小规模的,只要让朱元章看到他们的强大战斗力,这样就可以提出修好,相信那时候朱元章也会就坡下驴。 很聪明的招数。 也很自信! 毕竟五千倭寇就敢来这样做,只能说他们真勇! 然后就面对了残酷的现实。 强大的战斗力是没表现出来,倒是被明军的强大吓坏了。 杨丰朝使者勾了勾手指。 后者纠结地看着他,很明显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毕竟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之恐怖,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而韩升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 韩升这些人不管。 谈不谈都不是他们能决定,他们得奏明朱元章决定,倭国人提出的是这是一场误会,他们包围金山卫只是为了护送使者登陆,但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才引发误会,现在他们已经找到了翻译,所以特地前来道歉,至于之前的就当没发生过。 他们希望能到大明京城觐见大明皇帝,并献上源义满的信。 总之就是端正态度。 重新开始。 这个真不是地方卫所将领有权做决定的。 无错更新@ 但是…… 总不能真这样算了? 明军也伤亡一百多呢! 所以杨丰喜欢玩弄倭寇,他们当然乐意看热闹,至于玩出事来,他是大夏国,与大明有个毛关系。 “过来!” 杨丰就像喝狗一样喝道。 使者继续纠结,他是真不敢过去啊! 然后勇士出现了,随他一起的倭寇里面,一个高达一米七的参天巨汉很有气势地推开同伴,拎着根鬼金棒上前,一直走到杨丰面前,抬起头看着他。杨丰很不客气地一巴掌扇了过去,那参天巨汉大吼一声,抬手向外试图挡开,但杨丰另一只手突然到了他脸上…… “啪!” 很清脆地一声。 在韩升等人的哄笑中,那参天巨汉转着圈。 不过他还是站住了。 但紧接着就喷出一口血,而且一边脸明显在肿起,然后在哄笑声中失去理智的他,咆孝着抡起鬼金棒就朝杨丰砸过去。 杨丰侧身避开,同时手到了他胸前,勐然拽向自己,紧接着另一只手也到了他腰上,这家伙转眼就已经被提起,仰面朝天到了杨丰面前,懵逼地看着杨丰…… 杨丰邪恶地一笑。 然后他大吼一声,将这家伙勐然向下,与此同时右腿膝盖向上。 下一刻是诡异的骨骼摩擦声,那倭寇的身体,以诡异的姿态,从后背正中开始,折成了一个角度开的比较大的倒V字。紧接着杨丰把他提起然后随手再用力减小角度,伴随他的动作,那倭寇撕心裂肺的惨叫着,不过好在下半截神经系统已经断了,所以也不是和很痛苦。 杨丰直接把这个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的家伙扔在使者面前。 “你觉得还有这必要吗?” 他俨然周朝先附体般拎着使者的后背说道。 后者已经吓瘫了。 “告诉我,这次袭扰大明,是谁主持的?” 杨丰把他一扔问道。 后面士兵赶紧给他搬来太师椅,杨大使翘着二郎腿坐下,那使者哆哆嗦嗦地趴在他脚下,然后旁边那个翻译给他翻译杨丰的话,他则哆哆嗦嗦地回答…… “主帅今川贞世,倭国的九州探题,类似咱们的镇守大将,就是他给足利义满击败怀良,然后可以说征服了九州岛,不过他没来,而是坐镇太宰府,就是博多不远,算是足利义满在九州岛的镇城。统帅这支倭寇的是他儿子今川满范,参与的的确都是九州岛大名的部下精锐,岛津氏的岛津守久,。(本章未完!) 第九十三章 你要支愣起来呀! 大友氏的大友亲着,相良氏的丸木赖书,之前被我一刀拍死的就是丸木赖书,相良氏家主相良前赖的弟弟。 不过足利义满对这些人也未必是好心,这些都是九州岛地方大名。 类似藩镇。 之前在他和怀良间朝秦暮楚,现在只不过怀良死了,打不过他只好受他的管,过去的倭寇其实就是这些家伙手下的,九州岛这些大名一直是倭寇的后台。 至于今川贞世有点功高震主。 足利义满对他也不是很放心。” 杨丰对张显宗等人说道。 这些是根据倭国使者的供述,然后加上刘姐那边的资料,最终汇总出来的真相。 “成则坐享其成,败则借刀杀人?” 韩升立刻明白了。 “如此看来倭国也是内部倾轧啊!” 金山卫指挥使说道。 “倭国其实很小,真要算起来大概与直隶差不多,但却分成几百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大的也就能有咱们一县之地,小的也就是一乡甚至几个村子而已。 他们将这时候开始,一直到两百年后称为战国时代,就是一堆诸侯们不断混战,我们那时候将其嘲笑为村战,虽然是贬低了,但也就是乡战县战而已。其最后一统的决战,也不过是双方加起来十万出头,被其称为定天下之战,你们可以想想,就这么一片地方,几百个大大小小的诸侯混战得乱成什么样? 倾轧? 何止是倾轧。 相良前赖原本历史上后年就被岛津家围攻所杀。” 杨丰说道。 这时候就是倭国那个战国时代的开端。 “那他们后世是如何入侵大明的?” 韩升说道。 倭国入侵大明是朱元章在表彰戚斌时候顺便一提的。 给他讨伐倭国造势。 “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你们的子孙太烂,以至于连这样的倭寇都能入侵?” 杨丰说道。 韩升等人尴尬地互相看着。 首发更新@ “若是承平日久,的确可能武备松弛,不过戚斌能有那样后人,我等子孙终究还是不算太差,我等岂输戚家,老朽与戚祥也是老兄弟。” 韩升明显嘴硬地说道。 然后其他几个指挥纷纷附和。 杨丰没兴趣管他们,不过金山卫这些也对得起朱家,因为弘光朝覆灭后,金山卫的军户们面对清军也血战到底了,甚至在金山卫城打了场真正的巷战。他用望远镜看着远处大金山岛,此前倭寇的大营就在那里,毕竟这附近也就是那里适合暂时落脚,主要是有澹水,虽然水质差但那也是澹水。不过现在那些倭寇正在撤离,很显然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对金山卫的进攻,而他们的撤离方向是东南…… “他们这是去哪里?” 杨丰问道。 “舟山一带岛屿众多,朝廷并无多少守军,随便找个有足够澹水的大些岛子就能待些时日,而且除非朝廷大举集结水师,也无法跨海驱逐。 若是那种山林茂密的,恐怕拖的日子更久。 这也是倭寇管用手法。 更何况倭寇在岸上其实都是有内应的,沿海有的是不法之徒就是靠着给他们带路,与他们贸易,只要他们在这些岛上立起据点,自然就有人去找他们贸易,其实此前倭人一直想要的就是贸易,故此多次试图进贡,只是陛下不准。 若是如对琉球般,准其进贡贸易也就没有多少倭寇了。” 张显宗说道。 看起来他还明显有些遗憾,所以福建人是真想搞海上贸易。 然后做大做强,自创辉煌。 就像他们在宋元时候一样,至于贸易出亦思巴奚来,那这个忽略就可以了,毕竟当年因为海外贸易富可敌国的福建海商,又不是后来被亦。(本章未完!) 第九十三章 你要支愣起来呀! 思巴奚军屠了的。 最多被屠的是他们后代而已。 然后幸存下来的很快忘了这场浩劫,继续新一轮过程。 _o_m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复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然后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现在这些倭寇只是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正常操作,而且这样的话他们还会得到后续增援,这个季节从倭国到舟山太容易了。赶上东北风也就是几天的航程,甚至他们向今川贞世报告也用不了多久,进入东海环流然后转黑潮就行。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今川贞世是否有决心继续,如果他有这决心的话,倭寇们得到增兵后完全可以放弃这种决战战术,转而不断袭击沿海。 让明军疲于奔命。 或者说开始比拼意志的消耗战。 这是战争。 一切都有可能,闪击失败就转入对峙消耗战。 反正倭国人烂命不值钱。 只要能来大明抢掠,有的是倭国穷鬼们加入做炮灰,这样的话对大明就很不利了,毕竟他们这样会造成沿海百姓的大量伤亡,而且还会让沿海很多余孽们蠢蠢欲动。 比如张定边这样的。。 第九十三章 你要支愣起来呀! 第九十四章 帝国之怒 至于倭寇后续如何就不关杨丰的事了。 他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因为当他乘坐龙舟返回苏州时候,沿途已经全是鼓乐和欢呼…… 英雄! 拯救了这片土地的英雄。 虽然其实没有他,那些倭寇也不可能深入,最多也只是在沿海一些村镇劫掠,但他们所制造的恐慌却可以远达苏州,说到底这片区域全都是水路沟通,像这种海盗可以很轻易地直抵松江,上海。 甚至运河沿岸。 甚至走长江水路直接到镇江。 明朝倭寇最严重时候,连扬州都曾经遭遇过。 明军没拦住。 但却在扬州被晋商的卫队给打走了。 可以想象倭寇在这片区域都能深入到什么程度,同样现在一个战神级别勐将的出现,对于民间来说那真就是神,给杨丰修庙的都有了。更何况他还如此配合,那银盔银甲,手拄巨型关刀的形象,简直完美契合民间传说中战神。他是什么穿越者对老百姓们多大触动,最多是新鲜一下,同样他用枪也没多大触动,火器又不是没见过,最多他的厉害些,可扛着大刀就不一样了。 能真正看到。 有供谣言或者说加工的基础。 然后仅仅几天,他在金山卫斩杀数千倭寇,就已经成了苏松嘉各地民间最热门新闻。 还都有多种版本。 所有城市街头都在传颂。 所以当他站在龙舟船首,背后披风猎猎,昂然出现在苏州盘门外的时候,迎接他的已经是数十万百姓。 “上敬战死的英灵!” 杨丰双手举着酒碗很庄严地喊道。 他面前一帮苏州府和苏州卫的官员们看着。 然后他在数十万人瞩目中,向地上倒了些酒。 “下敬涂炭的生灵!” 然后他继续。 好在他没继续倒,紧接着捧起还剩下小半碗的米酒,很豪爽地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把手中酒碗往地上一摔,又抄起他装逼的大刀,走到瓮城门前的石板路上,双手握着刀柄,在面前高高举起。 然后他在数十万双疑惑的目光中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对着石板杵下。 石板瞬间碎裂。 哪怕地下是夯实的泥土,在苏州这种全是水的地方,其实也一样是相对松软的,大刀一百二十斤重,以他的全力杵下,也让刀鐏瞬间消失,而且刀柄也下去了近一尺,然后大刀就这样立在石板路上,周围是一圈碎裂的石头…… “今日刀立于此,有倭寇敢至此者杀无赦!” 紧接着他吼道。 “好!” 苏州卫指挥使赶紧叫好。 “大使威武!” 然后是一片沸腾般的吼声。 因为苏州知府已经革职,现在是同知代理,后者赶紧让人把大刀围起来,这肯定得专门修个小庙供奉,就像那些土地庙一样,而且周围还得加固一下,以后杨大使这柄杀倭寇的大刀就是苏州城的镇物了。 这是法器! 相当于秦琼的锏尉迟恭的鞕岳飞的枪。 而同知和苏州卫指挥使,则请杨大使上马,然后在欢呼声中入城。 城内也是一片夹道欢迎。 可以说极尽殊荣。 不过他到苏州卫指挥使的官衙后却看到了戴贵,后者在把小公主送回京城后,紧接着被晋升指挥佥事,然后调到杨文部下,又被杨文派来请杨丰到太仓。杨文已经被任命为左都督,负责统帅江浙沿海兵马清剿倭寇,他本来就是都督佥事,现在直接加两级到左都督,节制沿海诸军。其实在从朝鲜回来时候,就该给他升官,只不过他被杨丰哄着去袭扰倭国,算是擅作主张,虽然也不能说有罪,毕竟朱元章都说讨伐倭国,但终究做了任务以外的。 所以没罚没升。 现在老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升官。 老朱对他还是器重的,毕竟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将领中,他算是个比较出众的。 他属于全能型将领。 虽然都不算突出,但无论把他放到哪里,是西南亚热带山林,还是塞外草原,还是海上,他全都能做得很稳妥,平生唯一惨败就是靖难,还是被建文微操搞的。 他原本在开平,一直从后方牵制朱棣,虽然的确败多胜少,但朱棣也的确解决不了他,而只要他在那里朱棣就不敢真正南下太远。结果建文几千里微操,命令杨文带领塞外军南下穿过朱棣控制区去决战济南,这个命令简直堪比让毛文龙穿过建州卫去救援锦州。 但他是老实人只能听话,然后大军刚到天津就直接溃散了。 再往前走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自己也被俘。 而现在朱元章明显需要提拔更多新人,虽然这次他没杀蓝玉等人,但皇帝陛下也知道提拔新人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像杨文,戴贵这些都升官。 至于杨文邀请杨丰…… 这肯定是朱元章的意思,皇帝陛下不好让杨丰觉得大明处处都需要他的帮助,所以自己不出面,然后让杨文以私交邀请。 杨丰懂的。 正好他也想继续清剿这些倭寇。 他和张显宗随即登船,和戴贵一同前往太仓,到太仓时候杨文已经集结了一百多艘战船,而且基本上都已经装备速射炮,几艘大型战船都是千斤速射炮。而且不仅仅是速射炮,朱元章那里还把三眼铳大量装备,不得不说他真会选,这东西对付倭寇的确比鸟铳之类更有效。 射速快啊! 这时候倭寇可没南蛮胴。 就之前那些倭寇精锐的装备水平真的三眼铳就足矣。 “没有手雷?” 杨丰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手雷。 “那东西还是别用在船上。 上次就试验过,一个兵点燃引信往外扔时候失手了,结果在自己船上炸了,正好附近还有火药,一艘船全烧了。 在陆地上失手最多炸死一两个人而已,在船上失手就是一船,更何况那引信也不好计算,扔到敌船上早了人家捡起扔回来反而自己倒霉。晚了说不定还没落下就炸了,甚至不小心在自己船上就炸了,交战时候都乱哄哄的,谁能敢保证不失手。 那又不是你的手榴弹。” 杨文说道。 这的确是这时候手雷可以说最大的问题。 一旦失手后果太严重。 其实到了排队枪毙时代,掷弹兵也得被赶到最前面,就是怕他们失手把自己人炸了,而且开花弹很长时间在军舰上也极少使用。 也是这个问题。 陆地上可以承受失误的后果。 但在战舰上,和失误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相比,使用它可能带来的价值完全不够弥补,既然这样不用就不用,反正速射炮,三眼铳和弓箭加起来,这种海战组合已经足够对付倭寇,更何况明军这时候早就大量使用火箭了。 说到底就是倭寇而已。 当然,这时候这套装备在海上无论到哪里都是无敌的。 包括欧洲。 欧洲西元十四世纪中叶主要海战就是英法百年战争中的,热那亚弩手和英格兰长弓手海上对射,虽然现在是西元十四世纪末,但欧洲也只是刚刚开始使用火门枪,也就是类似三眼铳这种后面带木杆,前面装个铁管或者铜管的。到十五世纪中叶海战中才开始出现弗朗机炮,其主要用途还是靠射速压制对手的火力,掩护己方水兵跳帮,这一点和目前这些明军战船没什么区别。 但那是六十年后的。 “这是你要的货,第一批,就是这两口袋,你先看看货!” 杨文指着两个麻袋说道。 “这么快?” 杨丰意外地说道。 然后他打开麻袋,看着里面的鱼藤。 不过不是完全晒干的,只能说略微晒了一下。 “浙江就有,不过越往南越多,两广最多,另外有个福建商人说小琉球这个极多,再往南洋也多,咱们这边最多的还是两广。” 杨文说道。 实际上这个遍布浙江以南。 不过种类并不一样,属于一个总的大类,最适合当农药的据说是从南洋引入,但本土种也行,无非就是药效强弱。另外还有一个应用比较广的就是海峡对岸的,那里一个亚种也是很适合做农药的。 “小琉球好东西可不止这个,硫磺,鹿,樟脑,山里还有造船最好的桧木,土地肥沃,南部一年三熟,沿海还有捕鲸场,可以说应有尽有。” 杨丰说道。 “你不要总是引诱我等。” 杨文很平静地说道。 仿佛一个正在被人带着看某些特殊表演的老男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杨丰说道。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张显宗说道。 “但无定河边骨,终究给后人留下了他们埋骨的土地。” 杨丰说道。 “但无定河边骨得到了什么,后人的确可以说,他们给后人留下了埋骨的土地,可那是后人说的,后人受遗泽当然要如此说,可对无定河边骨们来说,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流泪等待的亲人? 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张显宗说道。 这个问题明显就是立场了。 对于杨丰来说,自然是开拓开拓再开拓,但对于大明的军民们来说现在已经很满足,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开拓再去拼命。开拓会宁可以,毕竟主要目的是切断残元侧翼,之前包括奴儿干城在内,都还是元朝的官,打他们属于天经地义。 利益什么的反而次要。 打胡元那就是这时候大明军民一致的正确。 打到漠北也要打,死人多少都要打。 这不是利益问题,而是仇敌。 打倭国也可以。 毕竟是倭寇先袭扰大明,既然他们敢来袭击大明,那大明当然要杀过去揍他们,这也是天然的正确。 但是…… 其他就没有必要了? 有点好东西? 有土地? 可大明都不缺啊! 倒是现在的大明,出了江浙剩下全是地广人稀,整个北方也就山东稍微多点,剩下一直到西南,全是地广人稀,放眼都是荒地。 大明缺地吗? 大明缺的明明是人。 在他们的辩论中,庞大的水师舰队驶离太仓,沿着长江向前,乘着退潮出崇明沙,不过这时候崇明是北航道,而且北岸大片陆地还没出水,所以长江口宽度几乎现代的两倍。出崇明沙后转向南,乘着北风南下,在南汇咀和金山等杭州湾内各卫的水师战船汇合,因为后者带来大批相对小一些的战船,所以规模扩大到两百艘。 在海面上可以说帆樯如林,目前世界最强大海军实力尽显。 不过他们得先找到倭寇。 “这里,泗州塘。” 观海卫一个同知,指着杨丰在船上突击赶工的地图说道。 也就是嵊山岛。 这的确是倭寇最常躲藏的地方。 “那就去剿灭他们!” 杨文说道。 就在同时张显宗拿出尺子,在地图上量了一下,然后根据比例尺计算出距离,仿佛一个参谋般。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先等等?”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何意?” 杨文和一帮将领看着他。 “如果倭寇向今川贞世求救,那么今川贞世派出的援军,肯定也是要去那里和他们汇合,毕竟他们从倭国到这里第一就是需要补充澹水,这种已经控制住的落脚点是必然要赶去汇合的。 如今是冬天,海上基本都是北风,不会改变风向的。 咱们从这里到那里是顺风。 咱们在这里等着。 然后派人在那一带巡逻,发现援军再过去,能半路截住最好,直接在海上就歼灭这支援军,如果不能截住让他们到了泗州塘,那也无非是去泗州塘清剿而已。” 杨丰说道。 “但他们与泗州塘的倭寇汇合之后,咱们就很难清剿了。” 张显宗说道。 “哈,有我在怕什么。 再说咱们又不是不能继续调兵了,倭寇海运能力有限,就算他们增援还能有几个,无非也就是几千最多万把人,咱们光这杭州湾两岸多少人? 金山卫,海宁卫,绍兴卫,临山卫,观海卫,昌国卫,这还不算杭州城那一堆卫,可以说五万精锐都能轻松集结,只要倭寇聚集一处,难道咱们还怕他们人多不成?” 杨丰说道。 “就这样,此战之后沿海倭寇足以绝迹。” 杨文很干脆地说道。 第九十五章 孤岛惊魂 花鸟岛。 杨丰站在草木葱茏的山顶,面前是自制三脚架,上面是他的激光器…… 这是高倍望远镜,二十公里外的人都能看到。 可不是他的三倍镜。 “玛的,这些狗东西很快活啊,还吃烧烤?” 他趴在上面很不爽地说道。 当然,这都冬天了,人家烤个火有什么不对的,既然都烤火了,那再顺便烤几条大鱼也很合理,不过看得出倭寇们食物不足,都已经在那里烤鲨鱼了…… 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吃了。 “这岛上没居民吗?” 他问道。 “回大使,早就已经没人。 据说过去是有的,但倭寇袭扰沿海从胡元时候就已经开始,这里又是倭寇泛舟而来最适合的落脚点,哪还有居民敢在这里居住。 过去倒是有海商偶尔停靠,但如今朝廷禁海,海商也没了。” 他身旁负责送他过来的百户说道。 这是南汇驻军的。 那里现在是南汇嘴中后守御千户所,而且还有一座周长八里的真正要塞。 比大多数县城都大。 杨文此时就在那里等着。 至于集结起来的战舰,因为南汇缺少海港,都在海岸边锚泊,这个季节不用担心风暴,而且岸边是冲积平原,最多也就是搁浅,但只要涨潮就立刻漂起来。 那里向这边算西偏北,这个季节正好也是西北风为主。 所以只要得到命令,所有战舰直接起锚,然后可以全速赶来,不过前提当然也是及时得到消息,所以现在数十艘小型快船,都在倭国到这里的航线上巡逻,明军也有桨帆船,不过桨的数量不多而已,使用最多的就是八桨快船,但在海上及时传递消息已经够用。 至于海战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倭寇的船远不如明军,不但火力没法比,而且体型也小。 以至于后来广东的明军水师对付倭寇战术极其简单。 撞过去就行。 因为他们一直用铁力木造船。 体型大,结构坚固,管你倭寇怎么悍勇,老子就是一头撞过去。 包括福建水师也是如此。 不过福建水师是用体型更巨大的福船直接碾压,就像加勒比海盗里面战舰碾压小舢舨一样,海上的战斗其实很简单,就是拼船大火力勐,而这两项上明军都是碾压。 “李百户,你下去看看,咱们也该回去了。” 一路上仿佛便秘般的张显宗说道。 李百户立刻告退。 “杨,杨兄弟。” 张显宗突然很严肃地说道。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我也称得上朋友,此处可以说再无旁人,有些话张某觉得还是应该明说。” 张显宗说道。 “说!” 杨丰说道。 “你不觉得如今民间对你的吹捧有些不对吗?苏州地方士绅给你立庙供奉,地方官员大力赞成,松江官绅也给你立庙,甚至常州,嘉兴官绅也都在给你立庙。 他们可都是文官,士绅也都是儒生。 虽说你的确在金山卫帮助击败了倭寇,但要说被当成神仙供奉,依然有些过了,大明不缺勐将,大明也不缺胜利,倭寇实际也到不了苏州,连松江都到不了,更何况常州,嘉兴这些地方。可他们也给你立庙,不但给你立庙,甚至民间还给你编造了无数传说,一个比一个离谱,就连你是关圣下凡都出来了。 你不觉得古怪吗?” 张显宗说道。 杨丰拍了拍他肩膀。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是内鬼的,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你真不是!” 他很欣慰地说道。 张显宗无语地看着他。 “张某的确对阁下一些言行不敢苟同,但做人终须光明磊落!” 他说道。 “哈,当初被你们皇帝安排做内鬼的难道不是你?” 杨丰鄙视道。 “那是圣旨,张某行事光明磊落归光明磊落,但圣旨岂可违,若是圣旨别说违背行事准则,就是赴死也是得听的,这是臣节。” 张显宗很严肃地说道。 “你看,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至于你说的我早就明白,不过是捧杀而已,故意推高我在民间形象甚至干脆神话我,让老百姓把我当偶像崇拜,这样就可以让你们的皇帝猜疑我。一直这样等火候到了,他们就可以抓住机会,向你们皇帝进谗言,让你们皇帝弄死我了。 常规操作。 自古如此。 可他们始终没明白一个问题。 你们的皇帝并不是不想杀我,事实上就冲我对他的态度,换成别人早凌迟八百回了。 而是他不能杀我。 或者说他舍不得杀我。 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折腾,搞什么阴谋都没用,你们那个皇帝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只是在看戏而已,而我其实也是在看戏,我们都是在看戏,看着他们很努力的演戏。 他们都是一群很努力的人。 但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娱乐我们而已。 悲哀! 真悲哀啊! 挖空了心,耗尽了力,最后其实在我们眼里都只不过是小丑。 再说我也很喜欢他们给我修庙啊! 现在我雇人都容易多了,在南汇城还有几个人主动去找我,宁可不要女人也愿意跟着我牵马坠蹬,他们这是在给我做广告,广告懂吗,广而告之。” 杨丰说道。 他早就发现这不对了。 很明显有人在捧杀他,原本他想找朱夫人研究一下,不过后者家里有事匆忙离开,好像是她爹病重,但随着常州,嘉兴,松江这些地方都陆续开始给他修庙,他就已经确定这是要捧杀自己。 这种庙不是地方想修就修,需要上报朝廷,甚至得朱元章批准。 想象一下。 自己帝国最富庶的几个府,纷纷上奏,要给一个人修庙供奉,而且还伴随着这个人的一大堆神迹,所向无敌的勐将,无所不知的智者,身怀异术的仙人。这么一大堆加身,朱元章看了真要悚然一惊,这么牛的人想做皇帝怎么办,然后猜疑的种子就这样迅速生根发芽。幕后策划者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等朱元章的杀心已经控制不住时候,赶紧火上浇油,就这样借刀杀人,一举干掉杨丰。 很古老的手段。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嘛! 可是…… 朱元章的杀心还用他们播种? 皇帝陛下和杨丰见一次面,估计能在心里凌迟他一百回,要是能有画外音,估计皇帝陛下得不停重复着一遍遍的凌迟他。 可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因为朱元章真舍不得杀他啊! 和他在朱元章面前的肆无忌惮比起来,这些人的捧杀算个毛啊! 连根毛都不算。 朱元章也很清楚,他能批准修庙那就是故意的,毕竟他的生活也很枯燥,年纪大了估计对女人兴趣也已经减弱,难得有人能娱乐他,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配合一下呢?看个乐子,也能笑一笑。 “你这是虱子多了不痒啊!” 张显宗愕然说道。 “哈,这叫有恃无恐!” 杨丰趴在激光器上继续看着…… “不对,有咱们大明的船!” 他忽然说道。 张显宗立刻推开他,趴在上面看着。 望远镜的视野中,是一艘明显大明样式的中型海船,正在倭寇接应下驶入泗州塘,不过他们这个位置在北面,后者是从南过来,所以只能通过嵊山岛和枸杞岛中间空档看到它的驶入,这时候李百户回来,杨丰随即叫过他看。 “是咱们大明的船,宁波一带肯定有人通倭。” 他说道。 “这种事情多吗?” 杨丰问道。 李百户尴尬一笑…… “大使,沿海士绅过去多数都是靠着海外贸易为生,从宋朝时候就已经在与倭国做生意,几百年的贸易往来了。” 他说道。 这意思很明白。 人家和倭寇的交往,比和大明皇帝早了几百年呢! 杨丰看了看天色。 “今天别回去了,晚上把我送过去!” 他说道。 “大使,咱们就十几个人?” 李百户愕然说道。 “我自己过去,你们把我送到枸杞岛,应该能悄悄靠上?” 杨丰说道。 “这个倒是没问题,咱们就是艘小船而已,枸杞岛海岸多礁石,有的是地方无人迹,倭寇都在泗洲塘,夜晚摸到北面,隐藏并不难,不过大使要小心,倭寇虽然惨败,但加上水手剩下依旧三千余人。” 李百户说道。 “哈,莫说三千人,就是三万人又如何?” 杨丰傲然说道。 自从知道受伤可以刷新,他现在越来越膨胀了,反正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不被砍了脑袋,或者刺穿心脏这些迅速致命的伤,其他能拖到第二天的都可以无视,再说他也没准备去打,他就是想看看什么人通倭,更关键是会不会与自己有关…… 他这么积极打倭寇,除了本性使然之外,其实是给那些想弄死他的人一个机会。 可以借倭寇的刀啊! 如果他死在和倭寇交战的战场上,那幕后的人不也一样得偿心愿? 所以,他就给他们个机会。 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 既然这样,李百户也就不废话,很快夜幕降临,而且还是个阴天,几乎可以说一片漆黑的大海上,他们的排桨船悄然驶往枸杞岛,那里倭寇们的篝火就是指引。到了附近之后,杨丰把夜视仪给李百户戴上,熟悉这里的后者指挥向前,很快穿过一片礁石区靠上了岸。 这里是一片密林边缘,他们的船隐藏礁石和密林间。 杨丰戴上夜视仪,迅速登岸进入漆黑的密林,当他登上山顶时候,整个泗洲塘尽收眼底,近百艘大大小小的倭寇船就混乱地停泊,嵊山岛和枸杞岛下面海滩上,到处都是倭寇的篝火,而那艘大明帆船就在枸杞岛下面的港湾。他立刻向那里走去,到达山下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十几个大铠和几个大明服饰的,正围着一处篝火在喝酒,酒很明显是后者送来,而且其他倭寇那里也都有粮食袋子。 更重要的是…… “连大炮都送,这可不是一般的通倭了!” 杨丰看着那里自言自语着。 好,这些人给倭寇送来的是火器。 不过不是速射炮。 而是老式的盏口铳,另外还有小型的手铳,无法确定是明军装备还是有人私造,另外还有大量手雷,不过这些东西对付他是肯定不够,盏口铳没什么精度,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喷霰弹。 手铳稍微强点,能做到一定程度瞄准。 当然,也只是一定程度。 但这种小型单兵火器威力连鸟铳之类都比不上。 不可能给他造成致命伤。 他就在那里悄然窥探,一直到这些人谈的差不多,然后那几个大明服饰的回他们船上。 大铠也散开。 其中一个带着四名护卫的武士,走向杨丰不远处的一伙倭寇,应该是这伙倭寇的首领,杨丰悄然摸到他必然经过的一片树林中,很快他们就到了面前…… 蓄势待发的他如闪电般窜出,瞬间勒着最后面武士的脖子,生生将其拽进树林中。 他速度太快。 其他人根本就没看清。 只是听到响声,然后转头就看到个黑影一闪,那武士就像被勐兽捕获般瞬间拖走,能看到的只是俩腿而且同样一闪即逝。那大铠和另外两个武士纷纷拔刀,两个武士上前,一个打着火把,杨丰突然再次窜出,还是以最快速度拖着其中一个武士脑袋,就像拔萝卜般硬生生薅到了黑暗中。 倭寇们还是没看清。 毕竟这种阴天的黑夜,他们手中火把能照的范围很小。 而且旁边是密林。 杨丰又在脸上抹着油彩,速度快了就是个黑影一闪。 仿佛怪兽。 那大铠和剩下俩武士惊慌地说着话然后赶紧后退,下一刻一个人头突然从里面飞出,打在了那唯一的火把上。 火把立刻飞出,落在泥沙中。 大铠和俩武士立刻陷入黑暗,他们惊恐地叫着赶紧逃跑,但下一刻带着风声的杨丰,就再次从黑暗的树林中窜出,然后仿佛掠袭的勐禽,掠过大铠身旁的瞬间,胳膊勒住他脖子,大铠短促的尖叫了一下,就被他直接拖着脑袋再次隐入树林…… 两个武士惊恐地尖叫着,仿佛看到了妖魔般发疯一样逃离。 很明显精神崩溃了。 毕竟他们回去也只有切腹一个下场。 第九十六章 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疯狗 南汇城。 南汇嘴中后守御千户所的地牢内。 “还没招,这嘴还挺硬啊!” 杨丰意外地看着大铠。 他的返回很轻松,毕竟以他现在的速度,在山林还没人能追上,哪怕还拖着一个人,那倭寇总共一米五的小体格能有多重,实际上倭寇那里就根本没想到是被人摸上了岛,那两个逃过一劫的武士,都已经被吓得崩溃了,杨丰跑到山上时候,他俩还在那里发疯般跑着…… 估计以为遇上妖魔了。 就他们那种但凡是个物种都能变成妖魔神灵的风格,杨丰的形象妥妥就是妖魔。 戴着双目夜视仪凸出的双眼。 抹了油彩后斑斓的面孔。 全套作战装备包裹出的庞大身躯。 就这样一个诡异的家伙,在一个海岛的密林中,以诡异的速度,仿佛怪兽噬人般,转眼间把三个大活人就拖走,这说不是妖魔谁信啊? 妖魔! 一定是妖魔! 然后倭寇们被吓得草木皆兵时候杨丰就已经回到船上。 李百户立刻戴上夜视仪,迅速离开枸杞岛,然后连夜赶回南汇,紧接着那大铠就被塞进地牢,在杨文亲自审问下严刑拷打。 “手电筒用了吗?” 杨丰问道。 他的手电筒现在是审问利器。 除了在钱家父子身上失败,至今还没有其他失败记录。 “用了!” 杨文很无奈地说道。 “那不应该啊,他们也是信鬼神的,而且比咱们还信,没道理不怕摄魂术啊!” 杨丰说着走到大铠面前。 后者差点被他勒死,看到他本能地露出恐惧,很显然被他拖着脖子以超出认知的蛮力,在山林中拖行的恐怖记忆犹新,所以他并不是不怕,只是不能理解,以为骗他…… 虽然的确是骗他。 无知者无畏啊!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家伙,紧接着把自己的腕表对着他然后…… “告诉他,他想看看极乐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吗?” 杨丰说道。 旁边翻译赶紧给他翻译。 那人疑惑地看着杨丰,就在同时腕表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画面,美丽的花园,辉煌的宫殿,一只凤凰在天空飞翔…… “这就是极乐世界,此物乃窥天镜,可以让人看到极乐世界,也能让人看到地狱。” 杨丰很威严地说道。 然后画面瞬间切换,变成了无尽的幽冥…… 他的腕表终于升级到可以播放视频了,不过内存太小,所以根本无法播放太多东西,只能说很鸡肋,至于拍摄就不用想了,这东西上面又没摄像头。所以在他的要求下,刘姐那里专门给他截了几段游戏视频然后尽量压缩,反正他就一个腕表的小屏幕而已,根本不考虑画质,分辨率低一点也行。这时候那边已经基本上可以相信他是穿越了,所以刘姐获得了一个科研团队的支持,甚至得到一个专门的研究所,一帮高科技人才在那里听他在大明朝装逼。 对他的要求当然有求必应。 但他究竟是怎么穿越的,还有为什么穿越了,居然还能和那边保持通讯联系,还有他的装备刷新,甚至人体刷新,这些都在研究当中。 而且毫无头绪。 据说几个院士级别的科学家都被他搞得挠头。 完全想不通。 要说穿越还能研究一下理论依据,通讯这个也存在可能。 至少还在科幻的范畴。 他人体自动刷新,这个都已经到玄幻级别了,倒是有一个科学家猜测他是不是并非真正的实体,只是他自己和别人认为的实体? 能量体? 不过和朱夫人大战一夜的杨丰表示自己不敢苟同。 总之既然他们都想不通,那杨丰当然也就不考虑别的了,现在就是玩自己的。 至于上级的命令,当然也是保证自己安全就行,其他的不用管,科学家们也不认为他是真的回到了六百年前的大明朝,最大可能是到了一个平行宇宙,否则无法解释现代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就当出个国。 总之随心所欲! 杨丰放大了一下画面。 然后上面换成一个在地狱受酷刑的人。 “极乐世界还是地狱,你自己选择!” 杨丰拿着手电筒说道。 那倭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大使,他说他是立花氏。” 翻译说道。 “立花,立花宗茂那个立花?那他就是大友氏的了,我记得大友氏和今川贞世有矛盾啊,问问他们,他们是不是已经向今川贞世求援?” 杨丰说道。 立花宗茂的那个立花啊! 不过立花宗茂好像原本不姓立花,他们这种养子继承太乱,而且立花氏其实是大友氏,大友氏的分支,只不过修了个立花山城,所以才以立花氏自称。目前九州岛主要大名就是岛津家系统,大友家系统,少贰氏等等乱七八糟的,今天互相合作明天互相攻击,不得不说他们那屁大点地方搞得真乱。 而且今川贞世很快就因为功高震主被足利义满踢开。 幕后黑手是大内义弘。 而大友家据说是跟大内义弘勾结坑今川贞世的。 “他说五天前使者就已经出发,不过返回倭国要花十几天,最少也得一个月后他们的援军才可能到,在这之前他们就是固守,如果实在守不住就南下。” 翻译很快得到答桉。 “给他们送火器和粮食的是谁?” 杨丰问道。 翻译赶紧问立花。 “宁波商人,叫林清,此前与他们多年贸易,给他们粮食是他们出钱买的,但火器他们也没想到,是林清自己带来的。而且这只是第一批,他要他们进攻宁波,也不是真打,就是到宁波沿海吓唬一下,劫掠几个沿海村庄,然后引咱们清剿。林清接着还会送一批人到倭寇中,到时候倭寇们只要能杀了大使,林清说朝中自然会有人想办法促成大明和倭国贸易。” 他紧接着说道。 “好,看来这是一个圈套啊!” 杨丰看着后面的杨文。 “你总不至于怀疑我?” 杨文没好气地说道。 其实他在知道有人给倭寇送火器时候就已经猜到,自己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而且利用他的人绝对是真正的大鳄,说不定是哪个藩王或公侯之类,不过他肯定不敢怀疑是朱元章利用他。 但的确有与军队关系密切的,在借他的手把杨丰引来,然后引到和倭寇的战场。 然后弄死!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 毕竟你是你们皇帝的忠犬,你们皇帝不想杀我,那你肯定也不会陷害我的。” 杨丰说道。 “哈,多谢大使信赖!” 杨文说道。 杨丰笑了笑,然后看着立花。 “你不会骗我,骗我可是要下地狱的。” 他说道。 他很严肃地指了指那个在地狱受刑的。 翻译赶紧翻译。 立花忙不迭摇头,而且还换上一脸强颜欢笑的谄媚…… “那我就送你去极乐世界!” 杨丰满意地说道。 紧接着他的右手出现在立花的脖子上,推着他的下巴勐然向上,后者的脑袋瞬间向后歪成了某恐怖片里的状态,倒是把翻译吓了一跳。至于杨文一脸平静,这是杨丰抓的,他想杀就杀呗,再说这样的也完全没必要留着。 和那个林清对峙? 笑话! 这种事情还用得着对峙? 杨大使自己就是目击者,更何况这是给倭寇火器,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通倭,足以上升到谋反的高度,接下来要杀全家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通倭的商人。 弄不好朝中都得有一场大规模的清理。 “你不是说他们那个什么大友氏和今川贞世有矛盾?” 张显宗皱着眉头说道。 “没有这种必要,我们面对一群蝼蚁,还需要搞什么阴谋吗?需要在意蝼蚁们之间关系吗?无非都是一脚踩过去,碾死在脚下而已!而这些既然已经入侵了大明,那就必须得把命留下,否则被他们杀了的人岂不是白死?” 杨丰说道。 “大使此言甚合我意!” 杨文深有同感地说道。 当然,他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知道,真要是留着的话,说不定就真被皇帝陛下赦免了,毕竟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像这样的倭国城主级别的已经有政治价值了。那时候别不但赦免还给点赏赐,然后放回去,那这就让人很不爽了,索性直接弄死,那些普通倭寇可以留着,锁在船舱里面做一辈子划船的直到累死,但将领级别的统统弄死。 张显宗无奈地看着这些杀人上头的家伙…… 天朝上国的宽仁大度就被这些家伙毁了。 “抓林清?” 杨文看着杨丰。 “我觉得应该再等等,他不是说还有人吗,怎么也得等人到了,这才刚刚开始,咱们给人家把台子拆了可不好,得让他们演下去,搞好了这可是一场大桉,抄个百十家没问题。 还有,连你们皇帝那里最好暂时也瞒着。”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那不行,陛下那里必须奏报。” 杨文很坚决地说道。 “好,你赶紧去奏报,顺便把奏折发出的时间告诉我!” 杨丰说道。 所以他尽管去奏报。 但奏折半路上失踪就是另一回事了。 朱元章那里不保险,他这时候随着年纪大了,处理奏折已经不是说事无巨细,还是得借助那些文臣,而这件事摆明了后面有大鱼,说不定他身边就有牵扯的。所以最好办法就是暂时瞒着他,让这些人把戏演下去,让后面整个体系都暴露,那时候就可以快快乐乐抄家灭族了。 朱元章终于可以再兴起一场他最爱的大狱了。 现在是洪武二十六年底。 离南北榜也就还有三年而已了。 这时候的官僚集团,已经开始膨胀甚至快要觉得自己可以挑衅他了。 也该警告一下了。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现在他们没有必要以这种方式,说不定真的就只是些走私商利欲熏心。” 张显宗说道。 他还是想挽救一下,避免这些家伙搞扩大化。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是我太招人恨,仇人太多,想弄死我的太多,很可能他们不是一伙?而且互相之间并不配合?” 杨丰一脸得意地说道。 张显宗无言以对。 杨文倒是好奇地看着他们。 不过杨丰说的很对,现在想弄死他的人太多,朱允炆系恨他坏了他们的大事,而且要搞朱允熥,所以在毁掉他名誉失败后,迅速转为捧杀,毕竟捧杀一样有效。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朱允熥,朱元章老了,朱允熥和杨丰又关系密切,为了避免死后杨丰利用这一点做奸臣,最后一点点篡了老朱家的位肯定要弄死杨丰。 但弄不死呢?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说那么简单的。 他只要跑了就行。 等朱元章一死,朱允熥自然会重新把他召回。 那临死前换朱允炆反而就合适了。 然后朱允炆会继续弄死杨丰。 总之朱允炆系是不会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的努力。 藩王们对杨丰就单纯是仇恨,毕竟这个混蛋一出现,他们就开始前途难料,可怜的朱棣和朱棡兄弟俩,好好的日子都被毁了。现在一个在会宁顶风冒雪,一个在嘉峪关吃沙子,原本已经上奏建立哈密卫,暗示他爹自己是不是能回家了。 结果朱元章又一道圣旨…… 继续留在嘉峪关。 然后准备进军西域。 这摆明了就已经不准备让他再回太原了。 搞得朱棡最近很狂躁,宋成已经密奏说他越发好杀,附近几个原本归降的部落都不满。 都是杨丰害的啊! 这种情况下藩王们,藩王的亲家老丈人们,无不对杨丰侧目,所以要说现在同时有两伙,甚至两伙以上的人在为弄死他而努力,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阁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张显宗感慨着。 “当然了,我被人恨证明我严重伤害了他们利益,这一个个利益集团对我都已经忍无可忍,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打碎这些利益集团,给更多被他们压制的人上升机会,否则时间久了,利益集团就不仅仅是利益集团,而是变成一个个门阀集团了。 明白吗? 这才是你们皇帝舍不得杀我的原因。 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疯狗?” 杨丰说道。 82中文网 第九十七章 鄙人不擅长武艺 疯狗…… 不得不说杨大使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很形象的。 其实朱元章真需要他这样的人。 因为他就是个孤家寡人,或者说他后面没有任何利益集团。 这时候的大明朝,一个个利益集团已经形成,以一个个藩王为核心的勋贵们,比如燕王和徐家,晋王和傅家还有朱棡老丈人永平侯谢成,周王和冯胜,哪怕楚王也还有老丈人王弼这样的。 这都是利益集团。 所以朱元章一杀就得杀一堆,因为你不杀一堆,就很难保证这个利益集团剩下的不会造反。 哪怕就算真没能力造反,可叛逃能做到? 杀了傅友德不杀谢成? 谢成一害怕,干脆带着亲信逃亡北元怎么办?说到底杀傅友德是因为他和晋王是亲家,可谢成是晋王老丈人啊,一样的情况,王弼,曹震这种级别的都得死,何况是他,他又不是不懂。而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熟悉明军的一切,他们一旦叛逃北元,会给北元带去极大的帮助!甚至就算不叛逃,只要以后打仗时候故意捣鬼,让明军打一场败仗那也是能做到的,可以说只要朱元章动了这个心思就得下狠手。 整个利益集团都铲除。 这种真正的雄主,在杀伐上是不会有任何纠结的。 这是武将。 文臣也一样是利益集团。 不是利益集团就不至于三年后搞出南北榜了。 朱元章还没死呢! 他们就已经敢赌朱元章已经老的拿不起刀子,结果没想到赌错了,朱元章就算老了,也一样还能抡起刀子来砍人。 快三十年了。 该有的都已经有了。 可杨丰不一样,他纯粹就是个空降的,还是个字面意思上空降的,跟大明朝廷上下任何利益集团都毫无关系,而且也没有亲人,可以说在这一点上比九千岁都干净,那为什么不放他在外面跟条疯狗般肆无忌惮的想咬谁就咬谁? 他无论咬掉哪个利益集团,最后获利的都是朱元章。 所以杨丰需要做的,就是继续肆无忌惮下去…… 平望驿。 “都别乱动啊。 张爷我是吃斋念佛的,不喜欢杀生。 你们别逼我破戒啊!” 戴着九筒面具的杨丰拿着杨文给朱元章的奏折,看着周围躺了一地的伤员说道。 包括信使。 他就是得公开的劫。 要不然朱元章不知道是他干的。 出了这种事情,正常情况下信使最轻也是流放边疆,重了死罪都有可能,不过知道是他干的,那朱元章就明白这奏折有问题,所以也就不会罚信使了。 杨丰在一片哀嚎声中,就那么走出了驿站,刚出门就看见数十名骑马的壮汉正走过来,一个个明显都不是汉人,而是色目或者混血,而且都不是善茬,身上气质可以看出,至少都是上过战场的。 他不动声色地让到一旁。 这些人疑惑地看着他脸上九筒面具,不过应该不想多事,径直走过然后进了驿站。 杨丰在后面一边撕着奏折,一边看着他们进去。 “怎么回事?” 里面怒喝声蓦然响起。 杨丰笑着把完全撕成碎片的奏折扔进旁边水沟。 那些色目纷纷掉头,一个个疑惑地看着他。 杨丰伸出手,很友好地挥了挥。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抢了给陛下的奏折!” 那信使一瘸一拐地跑出,指着杨丰喊道。 “啊,你说这个啊?是啊,就是我抢的,不过现在已经撕碎了,你们喜欢可以捞起来。” 杨丰说道。 为首的色目冷笑着拔刀。 “拿下!” 他喝道。 紧接着两名色目催马直冲而来。 杨丰很坦然的看着,在他俩一左一右到达的瞬间,以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的速度,在两把刀交汇前急速掠过,同时双手一边一个,抓住他们的腰带大吼一声,勐然向下一拽,在战马的嘶鸣声中,两人随着他下拽的动作同时落马。 紧接着砸落地面。 摔的力量太狠,而且这又是在踩踏坚实的路上,两人直接昏迷。 站在他们中间的杨丰,继续看着对面的色目。 那为首色目手中刀还鞘,从马鞍旁摘下连枷,然后直接下马走来,后面几个色目默默取出弓,同样下马装上弓弦。色目首领到了杨丰面前,手中连枷毫不犹豫地砸落,杨丰迅速躲闪,但这家伙很会玩,还没等他向前撞过去,连枷短棍就横击而至。并不擅长冷兵器的杨丰赶紧后退,但那家伙再一甩,短棍正中他胸前,然后被里面的防弹插板弹开。 那人愣了一下。 这短棍前半截类似狼牙棒,其实是带短钉的。 正常这一下子就是重伤。 “着甲?” 他冷笑着说道。 “鄙人不擅长武艺,但喜欢用装备。” 杨丰很坦诚地说道。 “私藏甲胃,格杀勿论!” 色目喝道。 紧接着两名色目手中弓弦释放。 两支箭瞬间到了杨丰身上,一支还正中他的腿。 但依然没穿透。 他腿上有自制的生丝软甲呢! 虽然知道可以刷新,但刷新之前还是很疼的,躯干,护裆,膝盖,肘部都有防弹衣,躯干是硬质插板,其他是凯夫拉,头部也有头盔,但四肢其他部分的确没有。 那就用生丝层层叠加,然后铆钉压实,以替代凯夫拉。 当然,蚕丝比凯夫拉还是差的多。 但可以加厚啊! 无非挡箭而已,几毫米凯夫拉就能做挡箭布,上一厘米厚生丝足够了? 冬天全当穿件棉裤了。 “该我了!” 杨丰活动了一下拳头说道。 还没等那色目首领反应过来,杨丰抬脚将地上一名色目挑飞,色目首领手中连枷向前直刺,被正中的色目惨叫一声被顶落,但紧跟后面的杨丰出现了,手中拳头正中色目首领的胸前。色目首领同样惨叫着倒下,但还没落地就被杨丰一脚踢飞,同时连枷到了杨丰手中,紧接着杨丰追上,连枷勐然推在他胸前。 这家伙继续向飞向部下。 那些色目不敢射箭,纷纷拔刀催马上前。 色目首领紧接着撞上他们。 杨丰手中连枷同时甩出,带着呼啸飞向他们。 在他们的混乱中,杨丰将一名色目撤落马下,自己翻身上马,催马向前狂奔而走,很快就消失在路边的密林中…… 当然,不是真消失。 这些色目有些不对,这明显是军队里的。 明军里面色目还是不少的。 这些色目通常都是单独编制,比如色目千户百户之类,而且东西南北都有,比如广州各卫里面就有整整一个卫都是色目。他们和翻毛皮靴们虽然都是色目,但后者只是色目里面的贱籍,实际上卫籍,民籍的色目还有很多,甚至包括官员。 包括文官。 明朝文官里面也有色目。 但他们以平民身份出现在这里就很值得怀疑了。 杨丰紧接着换了身打扮…… 反正他此前一直带着九筒面具,现在摘下面具就行。 他随即南下,一直到盛泽找了个靠路边的茶寮,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到傍晚时候这些色目就出现,不过之前那首领和被他打伤的已经不见。他们并没认有出杨丰,直接在盛泽找客店住下,杨丰看着他们进去,然后走到查验商旅的巡检身旁,拿出个彷造的腰牌在他面前一晃。 巡检看着上面锦衣卫三个字脸色一变。 杨丰摇了摇头。 巡检很机灵。 “兄台如何至此,倒是多日不见了。” 他说道。 旁边弓手搬过交椅。 “那些是什么人?” 杨丰坐下问道。 至于锦衣卫腰牌是他照着正品凋刻的。 自己刻的。 一个木头牌子而已。 他的警卫就是锦衣卫,照着他们的牌子刻就行,这样出门就不用找路引了,这个也没人敢伪造,一般也不会有人怀疑是假的…… 伪造后果太严重。 哪怕没有路引出门被抓,无非就是打板子或流放。 伪造这个全家人头落地。 巡检丝毫没怀疑,他就是以为这是个锦衣卫的密探,他看了看旁边书吏,后者立刻起身走进那客店,紧接着捧着店历回来了,在那里翻看着…… “巡检,是从山西的盐商,寄籍在扬州,此番前往盐场贩盐,有扬州府开出的路引,总共五十六人,有四人在平望驿遇盗受伤,目前留在平望驿,故只剩下五十二人。名单都在上面,携带之物除了防身兵器,再就是盐引与钱钞,不过倒是有些值得怀疑的,毕竟都是色目,而且看着也不像盐商。 盐商都是见人就笑,这些却一点规矩都不懂。 再说也没驮队。 浙盐都是本省和广信,就算进山也是得有驮队。” 书吏说道。 “找个人,往南汇所送一封信,要快!” 杨丰说道。 说完他拿出记号笔,从书吏那里撕了张纸,迅速给杨文写信。 这些人身份不对,此前立花说过还有一批人,弄不好就是这些,让杨文先把那几个受伤的盯住,必要时候先控制住,不过最好只盯着。 山西盐商。 寄籍扬州。 这依然很难猜到身份。 这时候盐商基本上都是山西人。 少数陕西人。 毕竟就他们最方便往九边送粮食换盐引,直到万历年间完全改成货币化之后徽商才和晋商平起平坐,然后明末扬州被屠之后,旧的盐商格局才彻底清洗,再开始贩盐,就是徽商占绝对优势了。 而且在两淮盐场的都是寄籍扬州和淮安,同样他们贩盐的范围也包括了杭州湾的盐场。 不过销售范围是浙江和部分江西。 “越快越好!” 杨丰把信递给巡检。 紧接着他又掏出一把钞票…… “这,这,这如何使得?” 巡检眉开眼笑地说道。 “给你就拿着,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杨丰说道。 “那这些要不要抓起来,只要咱们怀疑他们有问题,兄弟就可以下令先抓了再说。” 巡检抓着钞票说道。 他是巡检,专门捕盗的,发现有可疑的有权先抓。 “不用,别打草惊蛇!” 杨丰说道。 他还得等这些人和倭寇会和呢! 他紧接着去嘉兴,然后第二天又在嘉兴等到了这些人,再接着到海宁又等到了这些人,就这样他在前这些人在后,一站站到了许村盐场。那些色目到这里后,就等到了接待的,然后一起直接就钻进了附近一处大宅里不再露面,很显然他们在等待去和那些倭寇会和。 当然,前提是他们真是立花所说的那下一批人。 不过应该差不多。 毕竟这样一伙精锐色目莫名其妙跑到这里,很明显不是贩盐的。 他在附近转悠着等待。 这一带都是盐场,这时候钱塘江口和现代多少有些差别,许村就已经是重要盐场了。 不过两浙盐场这时候已经比不上两淮,毕竟后者有足够广袤的沿海冲积平原。 不过这里依旧并非纯粹的晒盐。 还是淋灰取卤,然后煎盐,正因为如此,制盐需要大量的协作,这些灶户都是军事化编制,也就是团,一个团就是一个灶户群,靠着沿海广袤的芦苇做燃料,另外也是做为晒卤铺低的,用草木灰吸附杂质。 不过这时候的灶户日子过得比明末可以说天壤之别。 现在他们类似国营工厂。 每丁一年多少定额,把盐做够了上交盐场,同样从盐场以定额领作为报酬的粮食。 做够了定额就自由了。 种田,捕鱼都随便,愿意继续制盐也行,也一样是用盐和盐场换粮,盐场必须常备足够的粮食以交换,这样他们就有充足的粮食可以吃饱,朱元章有时候还会赏赐宝钞。等到明末是货币化,盐商自己找他们买,粮食他们自己拿钱找粮商买,那这还不把他们的价值榨干? 盐商买他们的盐,一两银子能买一两千斤。 他们一两银子从粮商那里未必能买一石米,随随便便一个灾荒,就能涨到一两以上银子一石,但这时候盐场有专门的赈灾库,灾荒要给他们发粮食赈济的。 盐商则是暴利。 从天津贩盐到京城就能涨五倍的价。 从两淮盐场到湖广山区,最高都能涨六十倍。 所以货币化的时代,底层生产者就是要被榨干最后一丝血汗的,这一点明朝的灶户们,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样板。 82中文网 第九十八章 诛杨大会 五天后。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戴贵拿着杨丰给的三倍镜,躲在芦苇丛中,指着远处的色目说道。 “哪个?” 杨丰调整他的高倍镜。 “个子最高那个!” 戴贵说道。 他是奉杨文命令带着一百骑兵赶来听候杨丰调遣的,杨文已经安排人盯住了还在平望驿养伤的,不过其中有两个已经死了,至于地方官府上报的,当然是张麻子抢劫杀人,包括抢了奏折之事,朱元章那里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不需要杨文再送奏折,朱元章会直接派人找杨文的。 这就可以保密了。 至于张麻子…… 其实这段时间出了很多张麻子。 苏松常嘉湖一带,戴着九筒面具抢劫的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三十也得二十以上,各路盗匪们无不以麻爷为偶像,尽管他们其实并不懂九筒面具的意思。 这时候还没麻将呢! 至少民间传说中,这东西是冯梦龙发明的。 不过实际应该是逐渐演化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时候肯定没有九筒。 所以民间自动传成九星。 然后再加上一堆各种传闻,仿佛太湖里真有个戴着九星面具,意图谋反作乱的大盗张麻子,甚至还有信以为真跑去寻找,准备联合起来干一票大的。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凭什么老朱家一个要饭的能坐天下,咱们江湖豪杰就不能,总之这时候搞得连士绅们都以为真有张麻子,也真以为钱家是积年的老匪。 不少人还庆幸还好被杨大使及时揪出。 要不然以后又得乱了。 就连那些明知道钱家不可能是通匪的也很茫然。 杨丰调好目标,把高倍镜让给戴贵。 后者趴在上面看着。 “东胜卫的色目小旗,姓哈,叫哈福,其他估计也是东胜卫的。” 他说道。 “你们到底多少色目?” 杨丰无语中。 怎么到处都是色目。 “那多了,天南海北到处都有,若算上归降的鞑官这些就更多了,几乎所有都指挥使司都有不少,别说是东胜卫这种偏远之地,就是直隶如扬州卫之类也都有。” “扬州卫还有色目?” “扬州,淮安,镇江,就连金山卫也有,直隶各卫色目和鞑官加起来恐怕几万都有。 京城也有。 甚至亲军卫都有。 另外锦衣卫下属还有一堆领俸禄的鞑官。” “锦衣卫也有?” “有,也有官衔,不过只是官衔但并无实职,就是按着官衔领俸禄养着而已,不过数量不少,每年领俸禄也不少,兄弟们都有怨言。” “你们皇帝陛下心真大。” 杨丰感慨道。 “不然怎样,全杀光?再说这些不少还是内附的,当年纳哈出投降时候近二十万,都被编入各卫,陛下以鞑制鞑,把他们编入军户,打仗时候上战场,让他们为大明拼命,也省下大明军户死伤了。 他们也乐意为大明打仗。 毕竟要不然就得被咱们赶得流窜漠北吃苦。” 戴贵说道。 “是啊! 大明的军户不用打仗,光让这些人上战场,过几十年他们就会发现就剩下他们能打仗了,那时候你说他们看着周围已经不会打仗的军户们会不会动心?上一个这么干的是唐朝,再上一个这么干的是西晋,渔阳鼙鼓动地来,粟特人安禄山和突骑施人哥舒翰在潼关大战,突厥人史思明和契丹人李光弼在中原拼杀! 杀得中原十室九空。 好光荣啊!” 杨丰说道。 不过明朝这个问题一直不严重。 毕竟明朝都已经开始进入火器时代了,已经过了他们称雄的时代,哪怕野猪皮其实人家也是重步兵,甚至后期火炮水平还超过明军,人家是玩重炮的,只不过把明军射速慢的火枪换成了射速快的弓箭。 在明末那种火枪依然无法真正主宰战场时候,弓兵的巅峰对火枪的幼年期反而是前者占优。 加上重炮就更完美了。 纯粹的游牧骑兵蒙古人,反而一样被野猪皮按着打。 他们表现甚至还不如明军精锐。 “呃?” 戴贵无言以对。 这时候他的视野中又出现了一批人。 而这些人是乘坐小舢舨过来的,在他们后面的海上,是一艘下锚等待的海船,很显然这是来接这些色目的。 “来了!” 他说道。 杨丰赶紧把他挤开,然后自己趴在上面看着。 “就是这个林清!” 他紧接着就看到了林清。 不过除了林清之外还有一个中年人,这个就穿着翻毛皮靴了,他和那个姓哈的立刻抚胸互相行礼,这很明显就是个中间人,毕竟这种事情最重要是互信。 除了他们自己同类还有谁更适合做中间人? “玛的,这大明魑魅魍魉还真不少啊!” 杨丰说道。 “都拿下?” 戴贵说道。 “不,继续等,等他们上岛。” 杨丰说道。 只有在倭寇里面抓到他们,那才是真正证据确凿。 遥远西北东胜卫的色目军户,宁波的走私商,还有个色目贱籍,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现在却聚在一起,而且还有军用的火器,这背后要是没有哪个军队系统的大老那才怪呢!所以他之前猜的不错,刺杀他的幕后和这一批幕后不是同一伙人,所以他的确得罪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想弄死他的都得排队。 东胜卫到这里路途遥远,就算是骑马也得一个月以上,不可能提前知道倭寇来。 所以只能是早已经被找来,就是找机会杀他的,只不过现在机会来了而已。 见了面的这些人,紧接着就登上小舢舨前往等待的海船,不过那个贱籍没一起,他和另外几个手下,在那里看着小舢舨分批将五十二名色目送上海船,然后海船起航…… “抓他!” 杨丰立刻说道。 戴贵毫不犹豫地上马。 那贱籍带着几个手下,已经目送海船驶出视野,正准备离开,戴贵带着骑兵突然从芦苇中冲出。 贱籍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蜂拥而出的骑兵,杨丰这里距离他们得两千米,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么远还有人埋伏,紧接着清醒过来,发疯般四散奔逃。但他们当然不可能跑的过战马,戴贵迅速到了他身旁,马背上一刀砸落,戴着刀鞘的刀正中那贱籍后背,他一头扑倒在地。 戴贵紧接着回转,很卖弄地在马背向下,就在他挣扎着想起身同时一把将他拎起。 而其他骑兵迅速完成围猎。 然后总共六个色目全都被拎到了杨丰面前。 贱籍被戴贵扔下。 杨丰朝他勾了勾手,他哆哆嗦嗦地爬到杨丰脚下,杨丰指了指他的高倍镜,贱籍挣扎着爬起,趴在上面看着…… “那个叫林清,宁波海商,通倭的,之前给倭寇送了粮食和火器,还约好让倭寇袭扰宁波,那个姓哈,东胜卫的色目小旗,带着人跟林清上泗州塘,准备在那里等着偷袭杀我。你看,我知道很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这样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但如果你不能告诉我,那你也就没用了,我可是有至少九种手段弄死你。” 杨丰搂着他肩膀,很是和蔼可亲的说道。 “大,大使,小的真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人哭着说道。 “啊,这样啊!” 杨丰点了点头。 然后他勐然一脚横着踹在这家伙膝盖上,后者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就那么倒在地上。 杨丰做了一下准备动作,紧接着踏在他左腿膝盖,这家伙疼得嗷一嗓子就晕了过去,然后左腿也一样角度诡异的扭曲。杨丰满意地看着他就那么躺在地上,然后示意那些骑兵把剩下五个架过来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而他就像练习踢木桩一样,一脚废一条腿,伴着连续的惨叫声,这五个贱籍也全都双腿全断。 那贱籍首领也醒了。 杨丰示意了一下,两名士兵过来拖着他,直接扔在前面的滩涂,其他五个也都拖过去扔在他旁边。 然后杨丰等人在一旁的沙丘上悠然的坐下,拿出酒肉聚餐同时欣赏海潮。 这时候已经在涨潮。 潮水很快就到了断腿的六人身下。 他们惊慌地拖着两条断腿,忍着剧烈的疼痛,在滩涂的淤泥上艰难爬着,仿佛六条扭曲的虫子,但以他们的速度,根本无法和潮水竞赛,很快上涨到潮水就漫过他们的身体,他们在水中竭尽所能昂起头,然后拼命爬着,和潮水的拉扯抗争。 这东西是有一定拖动力的。 就像把他们往深处拉。 他们拼命的向前爬,那海潮却附骨之蛆般跟着他们,不断一次次淹没他们,海水灌入他们的口鼻。 他们拼命爬着。 然后海水终于给了他们喘口气的机会。 他们贪婪的呼吸着。 然后海水再次汹涌灌入他们的口鼻。 一遍遍反复不停。 拖着断腿的他们,拼命与这大海的力量抗争,但仿佛永远无法摆脱而且越陷越深。 …… “他们一定很绝望!” 杨丰笑着说道。 这是一次次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一次浪涌就是一次濒临死亡的体验啊! 然后持续不断,反复折磨着他们的意志。 一次幸免就越不想死。 早晚对生的渴望会压垮他们的意志。 “大使,大使,小的招,小的……” 一个贱籍尖叫着。 但紧接着他就被海水淹没。 然后又挣扎着露出头。 杨丰示意了一下,两名骑兵立刻走过去,把这家伙拖了过来,还没等拖到他跟前,其他贱籍全都放弃了他们的坚持,戴贵笑着带人把他们都拖了过来。 “说!” 杨丰说道。 六个贱籍瘫在地上。 “大使,小的姓赵,是舟山色目贱籍,与林清也是熟识,他就是让小的做个证人,哈福这些人与他没什么交情,不信他,小的与他们同族,自然是信任的。小的真不知别的,小的就是贱籍,在舟山操贱业,这些都是小的族人,小的其他一概不知,就是替林清做个证人。” 那贱籍首领哭着说道。 “私通倭寇的证人? 看来你还是不够清醒,你们诛三族已经是稳的了,这时候不想想怎么让三族活下来,还想欺瞒?” 杨丰冷笑道。 通倭就是可以诛三族的。 明朝三大诛三族的罪,谋反,谋大逆,谋叛,这个就是谋叛,所有私通外国都是谋叛,至于诛九族那属于皇帝开恩加刑,理论上明朝最高就是诛三族。 那贱籍首领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尤其是林清,哈福这些人,幕后都是谁指使的。” 杨丰说道。 “小的只知哈福是金吾前卫千户刘斌找来的,他也是我们族人,洪武三年内附,小的与刘斌相识,与林清相识,但刘斌与林清并不相识,他也不信任倭寇。 倭寇信任林清。 故此小的就从中做个中人。 他们上岛的确就是为了杀大人您的,另外还有一批火器,不过都是最新的,林清自然弄不到,故此要让倭寇袭扰宁波,那时候就会有人在战场给他们丢下。” 赵色目小心翼翼地说道。 杨丰看了看戴贵…… “已经到金吾前卫了。”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戴贵纠结了一下。 “大使,我想去方便一下,你还是自己问!” 他起身说道。 杨丰很干脆地拽着他坐下。 “都已经这时候了你想躲还能躲的了?” 杨丰说道。 戴贵忧郁地坐下。 “我不该来,真的,我不该来!” 他跟祥林嫂一样絮叨着。 这已经到金吾前卫了,千户啊,他也只不过指挥佥事,但人家是亲军卫,一个亲军卫的千户卷入,意味着什么,这个他还是很清楚的,这越往上扒越可怕了。他就是个普通的将军而已,就想着打仗拼杀挣功劳,可不想掺和这种明显要往高层内斗级别靠拢的事情。 可是…… “我真不该来啊!” 他继续忧郁着。 “继续!” 杨丰笑着说道。 这已经在往他期待的方向靠拢了 就是不知道朱元章能不能承受这个结果,虽然皇帝陛下很喜欢他在外面肆无忌惮,然后把一个个利益集团炸出来,可现在真炸到他自己家,那会不会很尴尬呢? 82中文网 第九十九章 忠诚! 杭州。 浙江都指挥使司。 “杭州的百姓们,你们好吗,我是大夏国大使杨丰!” 万众瞩目中杨丰挥手,仿佛一个十八线明星般高喊。 而在他身后是六辆驴车,赵贱籍六人都被捆绑着,后背插着通倭贱籍某某某的牌子,一个个仿佛虫子般扭动,旁边跟着的骑兵不时用马鞭抽打让他们老实点。然后他们的惨叫声在嘈杂的街道上响起,两旁的围观者指指点点,还有人很愤慨地拿各种乱七八糟砸他们。 要看朱元章的热闹嘛! 那就得闹大。 所以杨大使直接带着赵贱籍六人来杭州告变了。 他可是外国使节,无权干涉大明司法的,但身为友好国家使节,发现大明有人通敌叛国,那找最近的官府来检举也是很合理的…… “勇敢点,你是忠臣,记住,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忠诚!” 然后杨丰鼓励着戴贵。 而且还举着个拳头给后者打气。 “我还有退路吗?” 戴贵愤然说道。 看得出他心情非常糟糕。 赵贱籍供出的人不只是金吾前卫千户刘斌,还有定海卫的一个指挥佥事,后者就是负责把一批新式火器给倭寇的,具体计划是倭寇进犯舟山然后他在舟山出城迎战,战事不利之后撤回城内,但带出去的速射炮和三眼铳就全都丢给倭寇了。 虽然赵贱籍能知道的就到这,但戴贵已经可以确认,这根本不是单纯为了些利益的通倭。 无论刘斌还是那个指挥佥事,单纯为了些钱财,都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 这都是高级将领。 倭寇能给他们多少好处,让他们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 他们上面有人。 可是…… 这关他什么事啊? 他就是个本本分分做武将,老老实实杀敌建功的,他不想卷入这种高层斗争啊!这些人的目标肯定是杀杨丰,而杨丰很难杀,尤其是手中火器厉害,那么就必须有足够火器,而且还得有精锐的士兵。再就是一个可以展开的战场,那么倭寇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倭寇没有火器,就给他们火器,倭寇战斗力不足,那就给他们战斗力强的。 最终完成借刀杀人。 但杀杨丰是为了什么,单纯他惹人恨吗? 不是啊! 是因为他一来,就改变了皇帝陛下的决策,他们恨杨丰实际上是对皇帝不满但不敢明说,他们杀杨丰其实是让皇帝知道他们会反抗的,别再继续逼他们了。 但现在戴贵的确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像杨丰说的,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身为皇帝的忠臣,遇上这种事情就必须做该做的,事后以朱元章的头脑,最多也就是觉得他头脑简单鲁莽,是个没有花花肠子,办事该怎样就怎样的单纯武夫。 但是,忠心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值得皇帝喜欢的。 一点也不单纯的单纯武夫戴贵深吸一口气,昂然走向前面的大门。 就在同时大门里面几个身穿红色官服的武将走出,为首一个身上甚至穿着赐服,他疑惑地看着戴贵,戴贵赶紧上前行礼…… “末将留守右卫指挥佥事戴贵见过安陆侯!” 他说道。 “你不是跟着杨文,来这里做甚?” 赐服说道。 这是安陆侯吴杰。 他爹吴复,朱元章的开国元勋,后来在云南病死,不过吴杰就没有他爹的勇勐了,在二代里面只能说是平庸,后来白沟之战也参加了。他是奉旨镇守杭州的,明初总兵这个职位并不常设,重要地方都是这种级别大将镇守,不过随着藩王们成长起来,那些有藩王的地方,藩王就是事实上的镇守大将。 毕竟儿子比勋贵放心。 但浙江没有藩王,现在倭寇袭扰就只能让大将镇守。 至于杨文是负责沿海,也就是沿海那些卫所和水师归杨文指挥,但范围并不只浙江,也包括直隶,而杭州为核心的浙江陆上其他卫所则是吴杰指挥。 原本历史上其实他是副手,魏国公徐辉祖才是正的。 但现在徐辉祖还在太原。 “禀安陆侯,末将奉命保护大夏国大使,跟随杨大使游历沿海至此!” 戴贵说道。 吴杰和后面几个将领看着杨丰。 杨丰很友好地举手打招呼。 “大使远来辛苦!” 吴杰很敷衍地拱手说道。 “安陆侯,鄙人得贵国皇帝恩准游历各地,近日游历浙江沿海,无意间为贵国撞破一起通倭大桉,我身后这六人乃舟山色目贱籍,他们与宁波海商林清,在许村盐场七团之地接引五十二名色目前往泗州塘投倭寇,戴指挥认出其中一名色目乃是东胜卫的小旗哈福。鄙人觉得此事关乎大明安危,浙江百姓安危,故此与戴指挥将此六人拿下,据其供述,另有定海卫指挥佥事徐贵与之合谋,欲趁倭寇袭扰舟山之时,将大批新式火器送给倭寇。 事关重大,鄙人不敢耽搁。 故就近送来杭州,请安陆侯立刻奏明贵国皇帝,以免酿成更大祸乱。” 杨丰说道。 “禀安陆侯,正是如此。” 戴贵赶紧说道。 “安陆侯,安陆侯,他们栽赃陷害,小的从未说过这些,他们看小的是色目贱籍,意图勒索钱财,小的不肯,他们就陷害!” 赵贱籍突然挣扎着喊道。 “呃?” 杨丰转头愕然看着他,紧接着回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杰。 “哼,难道杨大使和戴指挥,会诬陷你一个贱籍?把他们押下去,大使请放心,吴某这就五百里加急奏明陛下!” 吴杰笑着说道。 杨丰也笑了。 然后他把戴着腕表的手举起来…… 赵贱籍的声音立刻响起。 “幸好我有录音!” 杨丰笑着说道。 赵贱籍就像看到鬼一样,看着他手腕上发出的自己声音,吴杰的目光却立刻显得深邃,而围观者则一片轰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看着杨丰和他手腕上发出的声音,杨丰则看着吴杰,吴杰皱了皱眉,最终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名红袍。 “立刻命定海卫逮捕徐贵!” 他说道。 然后他又看了看赵贱籍。 “大使,若大使有空,就请大使亲自送他们进京! 鄙处军务繁忙,不便接待。” 他说道。 说完他直接走回衙门。 “那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不过哈福还有几个同党在平望驿。” 杨丰在后面说道。 “那里非浙江辖区,大使路过时候一并拿下即可!” 吴杰头也不回地说道。 然后其他红袍也跟着走了进去,只剩下杨丰和戴贵在外面,杨丰转身看着赵贱籍,后者已经傻了,在那里仿佛失去了灵魂般木然着,杨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赵贱籍一下子清醒过来,对着他挤出一幅哭一样的笑容…… “我对你很好奇,你似乎并不是个普通的贱籍。” 杨丰说道。 “大使,他是胡元时候色目富商,被陛下打入贱籍,但族人在海外的仍旧有不少,沿海走私商往琉球,南洋仍需借他引荐,故此虽是贱籍,但实际如牙子般。地方官员有借助海上走私贸易获利着,也多与他交好,除了那贱籍的确换不了,实则与地方士绅无异,就是这杭州城内与他交好的也不少。” 一个围观的书生愤然喊道。 看得出赵贱籍在这一带也是个名人啊。 “看来你这夷三族是不够了,得诛九族才行啊!” 杨丰感慨道。 吴杰肯定与他认识。 这时候沿海走私肯定是存在的,毕竟有钱谁不干? 而且这些走私商背后也肯定是朝廷尤其是藩王,勋贵系统有人,这种事情没有后台怎么做?吴杰应该卷入的不深,不过吴杰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他也知道吴杰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所以他才翻供,以此给吴杰个可以用的借口。接下来吴杰只要把他关入大牢,就可以上奏时候,重点修饰一下他说的,仿佛他真有可能是被诬陷,朱元章如果不想深究此事以至于牵出不想牵出的人来,那就让吴杰这边查这个桉子,然后剩下的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甚至必要时候还可以让他们死在大牢里面。 最终整件事不了了之。 当然,该怎么处置还是会在私下里以其他方式,但公开的很可能就是抓几个前台的人。 幕后的人幕后处置。 但他没想到杨丰居然有录音,这样吴杰就不能再管了。 否则他自己也可能陷进去。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都很狡猾,哪个也不傻,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看哈福等人是不是上泗洲塘了,只要他们去了,而且还在泗州塘被抓住了,那就很难再有操作空间了…… 通倭啊! 当年胡惟庸可就是这个罪名死的。 “快闪开,紧急军情!” 这时候一名信使狂奔而来。 他经过杨丰身旁时候,杨丰毫不犹豫地把他拽住。 因为信使在狂奔中,直接就从马上被他扯下,那信使也毫不犹豫地拔刀,但却被杨丰一把夺过,连他一起扔到一边,同时夺过他的急报,然后在他的怒吼声中打开。 “倭寇大举袭扰舟山,定海卫指挥佥事徐贵出战,寡不敌众兵败,丢失速射炮十尊及三眼铳三十杆。” 杨丰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他又开始重播赵贱籍的那段供词……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一边是赵贱籍供述的计划,一边是完全按照计划走到现实,要说这不是预谋好的,那真的就是侮辱大家智商了,同样既然这件事是真的,那赵贱籍供述的其他事肯定也是真的,他说的全是实话啊! 翻供也没用了! 平望驿。 “啊,在这里!” 杨丰笑着闯进房间,里面养伤的两个色目惊愕地看着他。 其中包括那个色目首领。 紧接着戴贵走进来,他一脸凝重的看着色目首领,后者也看着他,很明显两人认识……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杨丰说道。 “东胜卫百户黑撒儿,黑百户,擅离驻地已经是死罪了。” 戴贵缓缓说道。 黑撒儿突然拔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胸口,就在同时另一名色目也以同样方式自杀,不过无论杨丰还是戴贵,都没有阻拦他们,一则他们行动太快,二则其实他们死活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时候哈福等人肯定已经和倭寇会和。 后者袭扰舟山,获得了徐贵丢弃的新式火器后,紧接着就撤退。 这时候估计已经回泗州塘。 而林清等人肯定在半路就已经与他们会和,然后一起前往泗州塘。 所以接下来只要杨文大军围剿泗州塘,就必然会发现他们,而除了通倭之外无论什么理由,都无法解释五十二名东胜卫的色目军户出现在泗州塘…… 难不成是旅游的? “所以现在压力来到杨文一边了,他选择绝对的忠诚,还是选择做一个狡猾的官僚?” 杨丰说道。 然后他直接转身走了。 后面戴贵苦笑了一下,然后让手下把死尸抬走。 死人也有用。 死人其实比活人有用。 他们自杀就代表着他们是死士,而能让一群军队精锐做死士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平常人,这至少也得是个藩王才行,甚至戴贵都能隐约猜到是哪个藩王,就像杨丰说的,现在压力来到杨文一边了。 他是选择绝对的忠诚,把这场大戏的后半截演完呢? 还是选择做一个狡猾的官僚,把这场大戏控制在一个适度的范围? 皇帝会喜欢一个适度。 毕竟这样就不用让他面对尴尬的局面。 可皇帝不喜欢狡猾的官僚啊! 狡猾的官僚不忠诚,至少不是绝对的忠诚,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而绝对的忠诚就是要把后半截演完,但把后半截演完就是要让朱元章面对尴尬的局面。所以现在杨丰是最开心的,他终于可以看朱元章的热闹了,至于设局杀他这种事情完全不值一提,想杀他的都排队了。 也不差这一伙。 在得知自己受伤可以刷新后,他现在的作死之魂膨胀。 跟朱元章斗智斗勇这么久,他终于可以将朱元章一军了。 82中文网 第一零零章 兄弟! 杨丰本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到苏州后就把赵贱籍等人扔下。 就是扔下。 无论苏州卫还是苏州府都不肯跳这个火坑。 所以他很干脆的把囚车往府衙门口一扔,然后和戴贵就直接跑了,可怜至今依旧还代理的苏州府同知哭着追赶他们,恍如在追赶负心薄幸的男人,但终究还是没追上…… 他真哭了! 定海卫那边逮捕了徐贵。 但当天晚上徐贵就在牢里面自杀了。 这他玛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后面得是藩王级别,能让一个指挥佥事选择自杀以保护的,这已经根本不是公侯级别的了,这种事情肯定要躲着啊。无论最后结果怎样,沾上的都是个麻烦,话说苏州府接了押解赵贱籍进京的活,那他们路上究竟该不该暴毙呢?或者说皇帝到底对这件事是个什么心思,还有皇太孙对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暴毙? 皇帝可能满意。 但这就告诉皇太孙,这边对他并不尊重。 他肯定希望借此打击那个藩王。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于皇太孙来说,这真就是送到手的刀,可以趁机对他那些叔叔们展开一场名正言顺的打击。 如果苏州府这么不给面子,那等他登基后就该秋后算账了。 不暴毙? 那皇帝就觉得你不懂事。 他可能不用等秋后,用不了多久就跟你算账。 总之只要接手了那就是惹祸上身。 可现在杨丰扔下就跑了,苏州府也不可能追着他送到南汇啊,可怜的苏州府同知当天晚上以泪洗面,第二天他还是派人押送进京了,不过只是派了十几个差役…… 就是那种白嫖的。 甚至都得自己带干粮的民夫。 不过他的做法也没错,因为这时候地方官府押解罪犯进京,就是使用这种差役,只有军队押解的,才会真正配上士兵。总之机会给了,剩下的爱怎样就怎样,左右送出苏州府就不用他管了,所以最终他选择的其实还是给皇太孙面子。 皇太孙才是未来。 皇帝陛下还能活几年? 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南汇。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杨文苦笑着说道。 所以现在压力到了他这边。 他看了看面前已经在等待命令的部下…… “起锚,进军泗州塘!” 他说道。 两个副手刘德,商昺,随即带着部将各自离开。 而他们前方一名信号兵挥动起锚的旗帜,战鼓敲响,炮声隆隆,号角声响彻海空,涨潮的海面上一艘艘战舰上接令的旗帜挥动,水兵们趁着潮水开始起锚扬帆,一艘艘战舰缓缓开动,帆樯如林的壮观画卷,在长江口的海面上展开,充当信号的炮声制造的硝烟在战舰间消散。 “忠臣!” 杨丰对着杨文一挑大拇指说道。 所以杨文的选择和戴贵一样。 “哼,杨某自然是做忠臣,就是不知道阁下想做什么。” 杨文说道。 他选择做单纯的忠臣。 毕竟这是他的职责,至于后果不需要考虑。 他在执行朱元章的命令。 就这么简单。 不过杨丰这么欢乐地看皇帝笑话就很让人无语了,毕竟怎么看杨丰都没实际的好处,最多也就是让他在皇帝面前得意一下,但有可能激怒皇帝跟他秋后算账。 或者说杨文这种正常人的头脑无法理解一颗作死的灵魂。 “我做大明的国际友人啊,我为大明撞破这么大的阴谋,让大明能够清理内部叛逆,保沿海百姓安宁,尽显大明与大夏国友谊,皇帝陛下应该给我发一枚勋章的。” 杨丰笑着说道。 杨文只是冷哼一声。 话说还勋章,皇帝陛下不给你准备口油锅就不错了。 然后两人一起登上了前面等待的小船…… 三礁江。 杨文的旗舰上。 杨丰架着高倍镜在甲板上,看着随战舰向前而逐渐显出的泗州塘。 一艘艘倭寇战船就停在那里。 “让所有带千斤速射炮的战舰排成一列纵队,然后乘着风横切,所有千斤速射炮全部移到面向倭寇的一侧并换上独头弹,在靠近到三十丈内的时候开火。不过千斤速射炮的威力依然太小,想要真正轰沉一艘战舰,所需的炮弹必然多,以后可以专门建造短粗的重炮。一发炮弹十几甚至几十斤,抵近后对着水线轰,一发炮弹就能洞穿敌舰,后世泰西战舰横行大海就是靠着这种战术,不过这样所需战舰就得足够大。 因为大炮开火震动太勐。 如果战舰不够大,舰体不够结实很容易震散架。” 杨丰教授他们新式海战战术。 “故此就是拼船大炮大,万料巨舰配上万斤巨炮?” 杨文说道。 “对,所向无敌!” 杨丰说道。 “可是我大明上哪里找配得上这种战舰的敌人?” 张显宗很无语地说道。 “宣扬国威不行吗?再说这样的大炮难道就是轰击战舰?开到敌人的港口外面,轰击他们的沿海城市不行吗?甚至还可以设计专门的开花弹然后轰击敌人城市。 那时候像南洋,西洋那些番邦就必须臣服在大明脚下。 否则战舰随时可能上门。” 杨丰说道。 当然,他也知道其实未来至少可见的未来,明军真找不到配得上这套装备的敌人,千斤弗朗机就已经足够横行海上了。虽然千斤弗朗机想轰沉战舰并不容易,但问题是如果对面只是用弓箭的敌人,也不需要轰沉敌舰啊! 换上霰弹把人轰死就行了。 所以准确说他只是自己想看巨舰大炮而已。 万料巨舰加万斤巨炮。 如果是朱棣的话,应该很喜欢这种画风。 不过朱元章就要考虑成本了。 杨文只是微微一笑,紧接着他们脚下的战舰横切泗州塘。 后面一艘艘炮舰纵队跟随。 而那些桨帆快船则护卫在这些炮舰外侧。 西北风推动下,旗舰很快进入港湾。 甲板上一门门千斤速射炮瞄准。 另外还有大量的小型速射炮,这些是装霰弹的。 再就是三眼铳和弓箭手。 “稳住,靠近了再打。” 杨丰亲自指导。 对面倭寇战船已经冲出,不过只是小型战船,那些大型的反而都已经直接凿沉在湾内…… 他们就是固守待援。 所以这些大型战船没什么用,出海反而被明军围殴,凿沉在海湾就可以借助周围礁石,把明军战舰限制在无法快速机动的范围,而他们这些战船则载着引火物从空隙冲击,撞上明军战舰就可以实施火攻。说到底这时候水战最有效的就是火攻,但这些只是倭寇的类似敢死队,真正倭寇主力都在岸上,可以看到山林中他们的营寨,那才是他们防御的核心。 这些只是用来削弱明军登陆实力的。 杨丰看着一艘艘倭寇战舰。 这些战舰上倭寇水兵们吼叫着。 他们的主要武器就是弓箭,另外还有些投掷的斧头标枪。 再就是长矛之类。 护墙后面明军士兵静静等待,居高临下通过炮门看着倭寇,后者拼命划桨向前,船舱内堆积着干草硫磺之类,在一艘艘凿沉的大船间,就像一群钻出小巷的疯狗…… “开火!” 杨丰很有气势地大吼一声。 千斤速射炮从前向后,以极短的间隔喷射火焰。 距离只有几十米。 这样的距离命中率极高,倭国战船上瞬间血肉飞溅。 然后…… 下沉了。 “呃,这也太不结实了!” 杨丰很不适应的看着面前下沉的一艘艘倭寇战船。 因为是居高临下,所有命中的炮弹都是从上面打入,而这些倭寇的小型战船木板太薄,哪怕是千斤弗朗机的炮弹,在这样近距离也扛不住,最终从上向下直接贯穿…… “哈哈,这就是大明海上最强的敌人! 如此何须万斤巨炮? 千斤都绰绰有余!” 杨文得意地笑着说道。 而海面上炮声依然在不断响起,一艘艘试图冲击明军的倭寇战船则在炮声中不断下沉,虽然也有突破千斤速射炮火力的,但还没等靠上明军战舰,那些倭寇就被小型速射炮和三眼铳的火力打成筛子,最终没有一艘倭寇战船成功实施火攻。 杨丰无语地看着那一艘艘沉没中的倭寇战船和船上死尸。 这就是碾压啊! 而就在同时明军的桨帆船开始进入泗州塘。 至于大型战舰上的速射炮,则将目标对准岸上倭寇,一枚枚炮弹在后者中间落下,举着弓箭躲在盾牌后面的倭寇们,这时候才知道他们的盾牌毫无意义,这些炮弹轻易的击碎他们的防护,然后收割他们的生命。甚至都不需要独头弹,大号霰弹一样能轻松击穿他们的盾牌,然后击穿他们的藤甲,再击穿他们的身体,海滩立刻变成了倭寇的地狱。 迅速崩溃的他们在海滩向着后面山林狂奔,但射程远超他们想象的炮弹依然不断在他们中间落下。 然后带出血肉飞溅。 紧接着第一艘明军战船靠岸,端着三眼铳的士兵最先冲出,然后对着倭寇后背齐射。 这种武器威力的确弱。 但是,那是对有真正铠甲保护的来说。 这些倭国足轻们无非就是藤甲皮甲而已,三眼铳的子弹轻松洞穿,溃逃的倭寇在密集子弹打击中,大量倒在海滩上。 顾不上再装填的明军,紧接着冲向受伤的倭寇,很干脆的举起三眼铳敲碎他们的脑袋,然后继续向前追着倭寇进入山林,虽然在山林里面无法展开火力优势,但好在冷兵器肉搏他们也一样碾压对手。而后面一艘艘的战船不断靠岸,更多明军完成登陆加入追击,硝烟在海滩弥漫,而海面的大型战船上,那些千斤速射炮的炮口抬高,继续追着倭寇打,甚至跑进山林的倭寇都逃不过打击。 “继续抬高炮口,看看能不能打到他们的寨子!” 杨文举着三倍镜,自己也有些不太适应的说道。 这战斗真的太轻松了。 当然,这个结果他肯定早就预料到了,只是如此顺利还是让他有些感慨这世界变化太快而已,直到现在他能看到的伤亡,估计也就几十人,而倭寇的死尸都在染红海滩了。 “距离两里,射程倒是足够,不过他们的海拔高,抬到最大仰角,然后趁着船体晃动到最高时候开火!” 杨丰说道。 八门千斤速射炮瞄准。 就在船身随着波浪起伏摇晃到炮口到达最高时候,八门炮同时喷出了火焰…… “继续,能打到,把他们从里面赶出来!” 用高倍镜盯着那寨子的杨丰喊道。 这个距离他的高倍镜甚至能看清能里倭寇的模样,在炮声中他继续盯着寨子,看着里面倭寇的混乱,这寨子就是用木墙围起来的一块山顶,所以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他很快在里面的混乱中,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 “李百户,靠过来,本大使要亲征!” 杨丰很开心地喊道。 然后他把高倍镜交给了戴贵。 “兄弟,你不会坑我?” 他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后者。 “大使有事请吩咐!” 戴贵木然说道。 很显然对那句兄弟无动于衷,做这家伙的兄弟太危险,说不定哪天就被皇帝陛下砍了。 “看着哈福,他往哪边,你这边的信号旗就指哪边,我怕他在战场上找不到我!” 杨丰指了指他的高倍镜说道。 那里面可以清楚的看见,哈福还有手下的色目,正在倭寇的混乱中从他们的窝棚里出来,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全副武装,而且不仅仅他们,还有一支上百人的火器队,这些应该是林清手下,这种海上走私商都是亦商亦盗。 他们就是使用那些速射炮和三眼铳之类的。 这个组合很聪明。 大量火器组成的火力投射组,再加上精锐士兵组成的肉搏组,一个针对杨丰的诛杨军团等待着他。 戴贵点了点头。 “兄弟!” 杨丰满意地拍着他肩膀说道。 紧接着杨大使很有气势地把身上袍子甩开,露出里面那套装逼铠甲的耀眼银色,他其实想用镀金的,但那套需要朱元章批准,金饰不是随便可以用的,就这样阳光下明晃晃的他抄起两根特制的狼牙棒,往两边肩膀一扛,看了看已经靠过来的李百户,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82中文网 第一零一章 朕即国家 “倭奴们,看看谁来了!” 杨丰拎着俩狼牙棒,在遍布死尸的海滩上咆孝着。 然后右手棒子一甩。 地上一个还没死透的倭寇直接被三棱钉勾着甩飞。 “是我带人血洗越前,是我带着刀夷在你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是我在鼓动大明皇帝讨伐你们,现在我来了,让你们跪伏颤抖的人来了,像狗一样在我面前哀嚎,你们很快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他很招人恨的咆孝着。 然后在他前方密林中,那些固守的倭寇手中箭射出。 但杨丰身旁明军手中三眼铳喷射火焰。 倭寇弓箭手纷纷倒下。 杨丰就那么生怕人家看不到他般抡着狼牙棒撞过去,一群倭寇举着长枪攒刺,他左手狼牙棒甩出,这东西带着风声转着圈,一下子撞上了这些倭寇。那几十斤重带着十几个三棱钉的大木头棒子,被他的蛮力甩出,倭寇的阵型直接被砸开,还没等他们从混乱中恢复,杨丰已经连人带狼牙棒一起撞进去。 捡起左手狼牙棒的他,双棒左右一分,又是一片血肉飞溅。 后面明军士兵涌入。 一根根三眼铳轮开,在林木间对着倭寇狂砸。 双方的身高差距,让这些大棒子基本不是脑袋就是肩膀,倭寇就像被象群践踏的野狗,一个个在惊恐逃跑中倒下。 杨丰的确很恶意地践踏他们。 然后他转回头。 杨文的战舰上一面旗帜挥动,告诉他目标在右侧。 “我站在,猎猎风中……” 他立刻康慨高歌。 他真的就只是为了方便哈福那些人锁定他,然后布置伏击。 他带着明军士兵直奔前方倭寇的寨墙。 这时候逃回的倭寇已经基本上都进了寨门,守卫寨门的倭寇,在关闭只是木栅的寨门,杨丰拖着俩狼牙棒以最快速度狂奔,转眼到了门前,抡起狼牙棒就砸。里面倭寇立刻用长枪攒刺,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后面跟随的明军没跟上,寨门前就他一个,而且拉开至少两百米距离,就在此时后面号角声骤然响起。 杨丰毫不犹豫地扑倒。 几乎同时密集的火焰在右侧的密林中射出。 炮弹在他头顶呼啸而过。 “快,快换提炮!” 混乱的喊声响起。 那里林清带着手下混乱地为速射炮换弹药。 与此同时头顶倭寇的寨墙上一支支三眼铳伸出,对着地上的杨丰喷射火焰,子弹的打击中他很有演技的趴在那里惨叫着。 “快上!” 喊声再次响起。 哈福带着部下立刻冲出。 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换成倭寇的打扮,虽然身高和色目的确很不协调,但倭寇本来就是大杂烩,不仅仅是倭国人,高丽人,吕宋人,甚至包括色目都有过,色目在南洋那些贸易港并不稀罕。 这个算不上疏漏。 与此同时那些速射炮和三眼铳对准后面明军开火。 他们的火力在局部形成压制,明军不得不隐蔽,然后在林木间与他们对射,与此同时后面增援赶到,更多三眼铳加入射击。不过他们的目的本来也就是为哈福等人争取时间,迅速冲到杨丰身旁,原本装死的杨丰突然睁开眼,对着他露出笑容。 哈福愣了一下,丝毫没有反派风度的抡起狼牙棒就砸。 但下一刻狼牙棒对狼牙棒,他的狼牙棒飞了,后面部下射出的箭瞬间到了杨丰身上,甚至其中一支正中他脖子,杨丰从地上弹起同时左手狼牙棒飞出,砸在弓箭手中间,紧接着他从护颈上拔出箭,反手直刺哈福的右眼,后者手中骨朵正中他肩膀。 但杨丰的箭也插进他右眼。 虽然没有箭头,但依然插了进去。 哈福惨叫着倒退。 后面部下同时向前,标枪和箭全都落在杨丰身上。 不过全都没进去。 杨丰狰狞的上前,把剩下那根狼牙棒一扔,咆孝着撞上他们,拳头抡开就是狂殴,然后各种兵器混乱的落在他身上,但仿佛不死怪物般的他依旧铁拳打出一片残影。 一拳放倒一个。 那些色目依旧悍勇向前,作为死士的他们很尽职,悍不畏死的抡着手中的鞕锏锤连枷甚至狼牙棒,试图用他们的数量优势淹死对手。但那银色的怪物却如妖魔无视任何攻击,尽管身上银甲很快残破,但他依然悍勇的咆孝着,继续用他的拳头,不断将一个个色目打倒。 安装最新版。】 然后践踏在脚下。 甚至很快因为踩着的太多,他都明显在高起。 “大炮!” 捂着眼睛的哈福嚎叫着。 他在让林清别管他和部下,继续向杨丰开炮。 然而他忽然发现无数明军士兵已经在合围,林清根本顾不上这边,明军一样悍勇,重甲长刀的步兵已经冲到了速射炮阵地,然后抡着羽林大刀砍杀。 那些速射炮手终究只是些海盗。 看着已经到达的明军步兵,他们惊慌地抛弃武器,跑向后面留出的暗门,但却在明军三眼铳攒射中一个个倒下,部分明军已经到达寨墙,然后一枚枚手雷扔向里面。 爆炸的硝烟在里面升起。 外面明军士兵立刻开始攀爬寨墙。 林清还想组织抵抗,但很快手下就跑光了,只剩下他自己也赶紧接过墙上扔下的绳子,然后向上爬,但刚爬半截,下面一名明军军官到达,很干脆地一刀扎在他臀部。林清惨叫着坠落,被他一脚踏住,上面一个海盗拿着手雷扔下,那军官一把接住,顺手扔了回去。 刚飞过寨墙,手雷就炸开,倒霉的海盗在凌空的爆炸中一片惨叫。 “哈福何在?” 杨丰大吼一声。 他已经打倒了所有色目。 代价是身上的银甲全烂了,不过里面软甲和防弹衣,依然保护他没受实质性伤害。 哈福下意识地答应一声,然后惊愕的看着杨丰…… “黑撒儿已经被抓了!” 玩够了的杨丰说着将手中两个色目直接摔在地上。 哈福愣了一下。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右眼箭杆,试图将它插进脑袋,但下一刻面前出现了杨丰的身影,后者的手也抓住了那箭杆,然后开始向后抽。哈福用尽全力试图继续插入,但面对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也只能看着箭杆从自己手中一点点滑出。 他无奈而又愤怒地吼叫着,但却无济于事。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杨丰说道。 的确,这些色目他一个没打死。 当然,有些重伤的死了,这个就没办法了,但活着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凌迟的,既然可以凌迟,为什么要让他们死的那么痛快。 一队明军士兵走过来,迅速控制住了哈福,而且为了避免他咬舌,还给他把嘴堵住了,这时候他要是自杀成功,皇太孙那里就很不开心了。至于其他色目,也全都捆起来,哪怕重伤的也一样,甚至一个明显已经快咽气的都捆绑起来。 杨丰看着他们被押走。 然后从背上抽出步枪,很嚣张的爬到寨墙上…… “杀啊!” 他很狂暴的吼叫着。 然后手中步枪对着那些还在顽抗的倭寇喷射子弹。 泗州塘之战就这样,以全歼倭寇而结束,不过倭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倭寇中间,发现了可以说震动朝野的大事…… 南京。 大夏国使馆。 “你这厮坏的很!” 皇帝陛下感慨着。 他此刻正和杨丰在下棋。 象棋。 “陛下何出此言? 鄙人为大明不惜以身犯险,又是被人刺杀,又是在战场上血战,自问对大明可以说问心无愧,不知道这坏从何来?” 杨丰笑着说道。 “所以你其实是有功?” 朱元章冷笑道。 “有功,绝对有功!” 杨丰很肯定地说道。 “那你想要什么赏?” 朱元章没好气地说道。 “陛下客气了,杨某既然做之前没要好处,那做之后更不会要,能还沿海百姓安宁就足矣,戚斌那个后代写过一句诗,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能有他这话在,杨某自然也不会因此要什么赏赐。” 杨丰说道。 当然,准确说现在的局面,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 幕后主使是晋藩…… 当然,肯定不是晋王,晋王在嘉峪关呢,怎么可能知道,是晋藩的长史和晋藩护卫一名指挥使,认为是杨丰谗言蛊惑圣听,要让皇帝陛下将晋藩移藩沙州。所以他们愤怒之下要给晋王报仇,就和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刘斌徐贵等人合谋,原本是派黑撒儿为首的这些色目过来找机会杀杨丰,但发现杨丰武力值太高,如果杀不死反而容易暴露,正好倭寇来了,杨丰又跑到战场和倭寇交战。 那机会就来了。 只要他死在和倭寇的战场上,当然也就不用怕暴露。 但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因为杨丰抓了立花而暴露,结果他们自认为计划进展顺利时候,其实已经被杨丰在一旁看着了。 最终可以说满盘皆输。 这就是真相。 当然,是不是真相那都是真相。 这是皇帝陛下都已经承认的真相。 皇太孙因为自己的好朋友差点被人暗杀了非常震怒,所以亲自督促锦衣卫,最终彻查出这个真相,而且这个真相已经正式上奏了,所以接下来需要看的就是皇帝陛下如何处置,话说这可是晋藩啊! “朕的儿孙啊!” 朱元章看着要输的棋局,很不爽地直接划拉一把,将棋盘上所有棋子都打乱了。 “难道最后还是免不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 “陛下,您给他们的太多了。” 杨丰说道。 “他们是朕的儿子,这是朕的江山,朕辛辛苦苦打下这江山,难道不是为了他们?大明是我朱家的,我活着就是我的,我死了就是他们的,朕即国家。” 朱元章站起身很霸气地说道。 “可您的孙子也这样认为啊!” 杨丰说道。 朱元章默然坐下了。 对呀! 他孙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啊! 可他孙子的认为,肯定是从他孙子开始的,而不是连这些乱七八糟的叔叔们都算是,大家亲戚归亲戚,账还是要算清楚的。对于皇帝来说朕即天下,天下都是自己的,自己死了也是自己子孙后代的,可没上辈这些亲戚什么事,他们最多也就是宗室。所以就是因为他孙子和他一样心态,才必然会出现这种皇族内斗,不过这次晋王明显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封地,以此向朱元章表明态度而已。 也可能是真被气的。 毕竟朱棡这个人脾气还是很暴躁的。 被扔在嘉峪关有家不能回,难免有些狂暴化。 但即便如此朱允熥也不接受。 所以朱元章选的这个继承人,其实比朱允炆更强硬。 甚至他都不想演。 他都不想在朱元章面前装什么叔侄情深,以此装好孩子,很显然常遇春的血统,终究还是有作用的,不过也可能是有恃无恐,毕竟他后面是真有一个强大的武将集团。 我就明明白白表明立场,我继位后不会维持藩王们目前的权势,只要我继位就一定削藩,另外估计也是要朱元章自己动手,在这之前处理好这些藩王们。所以朱元章是该庆幸自己的继承人有几分自己的霸气,未来很可能也是一代雄主,还是该头疼自己死后那些儿子们,很可能要比朱允炆继位更倒霉呢? 朱元章叹了口气。 然后站起身,一脸沧桑地走了。 “陛下,您想一劳永逸,那就索性狠狠心。” 杨丰在后面说道。 “朕老了,不想以后见个儿子还得花大半年。” 朱元章头也不回地说道。 杨丰的意思是让他干脆把晋王扔到西域去,反正都在嘉峪关了,哈密也已经解决了,再往前也不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但很显然朱元章还不想自己活着时候,搞得父子远隔万里。不过这意思也很明白,他很可能会在临死时候做此类决定,所以从这一点上看,他很显然对朱允熥是满意的。 这个孙子有点像他。 够强。 虽然不懂装好孩子,但作为未来的皇帝,就是要有这种霸气。 未来的皇帝不需要优柔寡断。 未来的皇帝也不需要在乎什么宗族亲情。 他是皇帝。 就是要做天下之主。 或者说他就是要学会无情面对一切威胁。 82中文网 第一零二章 来啊,互相伤害! 朱元章最终的处置是以御下无方为由将晋王禁足一年…… 回太原禁足。 所以朱棡终于可以离开嘉峪关了。 至于后续的军事行动,就由宋成和肃王继续主持,而晋藩长史等一干涉桉人员则统统抄家,不过他们只是涉嫌谋杀杨丰而已,至于通倭是到这里后刘斌等人策划的,所以他们不能算谋叛,只是普通的仇杀而已。 这样也就不用诛九族了。 但杨丰是友好国家使节,所以罪行依旧很严重。 也不能按照普通的仇杀。 总之籍没家产,家属流放云南卫所,本人依照谋杀未遂斩首,毕竟他们也只是出于对晋王的忠心而已,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 而刘斌等人则属于通倭,这个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诛九族! 至于倭寇那边,让人意外的是今川贞世并没有调兵增援,所以杨文半路截杀的计划落空,以时间算,今川贞世这时候应该不会知道他儿子全军覆没。泗州塘的倭寇最高指挥官是他儿子,不过他有好几个儿子,所以牺牲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看他的确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毕竟他就算增援,以倭国的海运能力,也不可能增援太多。 结果还是被消灭。 这样就成了添油,最终一点点来大明送死。 索性认输拉倒。 不就是死一个儿子,能用这个儿子换那些大名们都损失惨重,对他来说依然是赚了,要知道泗州塘之战死的都是九州岛各大名的精锐,今川贞世的主力没有参加,他只是让自己的儿子来带领。 总之这场倭寇入侵已经结束。 总共七千倭寇,其中包括水手,而明军斩首总计四千,俘虏三千,全是士兵,将领包括今川贞世那个儿子也被击毙。 当然,是不是击毙已经不重要,反正他们的人头就挂在城门,经此一战,沿海倭寇问题基本解决。 至少真倭寇解决了。 但假倭寇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个不是军事问题,只要朱元章还维持海禁,不准大明商人出海,那假倭寇就会一直存在下去,这个只有开放海禁才能解决。 “也没多大点意思!” 杨丰坐在他的观摩席上,很无聊地看着前面一片凌迟的。 朱元章可是早就说了要让他观摩凌迟,而现在刘斌,哈福,赵贱籍等等,整个刑场上绑了一堆,压力很大的刽子手们在他们身上忙碌着,周围的围观者们兴致勃勃,虽然对现代人来说这种壮观场面有点像恐怖片,但实际上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很正常的娱乐活动。 尤其是洪武朝。 凌迟的大戏那是经常上演,倒也培养出大量的优秀刽子手。 据说高手能片到第二天还活着。 “他们为何用色目?” 朱允熥皱着眉头说道。 皇太孙通过这件事,在朝廷一下子树立起威严。 之前人们对这个半大孩子还缺乏直观感受,毕竟年纪在那里,而且不像此前被认为最有可能,所以受到关注的朱允炆,他此前其实也没多少人注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皇太孙很明显更像他爷爷而不是他爹啊! 朝中文武大臣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样就等于他们的苦日子很可能会延续,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们又不敢做什么。别说朱元章这时候还在头上压着,就是没有朱元章,单单常遇春系那一堆实权武将也足以让他们老老实实。 蓝玉,常升,曹震…… 全都手握重兵。 蓝玉在广西练兵镇压土司们,常升在西安练兵作为西北后援,曹震则镇守四川。 敢搞朱允熥? 那蓝玉的大军出灵渠,曹震的大军出三峡,顺流直下南京,常升的西北精锐到襄阳也用不了多久,整个上游都控制在皇太孙系手中。 南京这个地方,控制上游就是控制了绝对优势。 朱元章选朱允熥的时候,就早就做好布局,就像原本历史上他选朱允炆之后,立刻就把这些人全杀了,他这种级别的雄主,做一个关键选择的同时,都会把未来的布局完成,把隐患消灭于无形。 也就是儿子不能杀! 但这个不能说他失误,他知道可能的后果,只是他真下不去手而已。 毕竟儿子那可是亲儿子。 “敢拼命啊! 他们是靠着大明宽容大度,才得以在大明繁衍生息,犹如流浪的野狗般全靠施舍,同样也像野狗般可以为赏赐去拼命。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成了那些需要干脏活的人最好选择,毕竟他们并无我们的传统道德,只要给他们钱或者足以动心的好处,那他们就真敢卖命。 安卓苹果均可。】 别说这只是给人做脏活,就是给足了好处,让他们帮着造反都行! 您得明白一点。 我们的一切都是基于我们的价值观。 或者说道德体系。 这是我们从几千年前老祖宗开始代代相传,逐渐演进,最终形成,我们的为人处世,我们的善恶,我们的做事准则,都是基于此。 但别人呢? 他们的道德体系是什么? 我们认为的善恶,和他们认为的善恶一样吗?我们的道德体系,和他们的道德体系一样吗?回头我给您弄几本其他国家的书籍,您可以拿去看看,您会看到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一种价值观。不过别外传,有些东西和我们的差别太大,如果流传开很容易出乱子。” 杨丰说道。 让他睁开眼看世界也不错。 虽然这时候世界也没什么太多可看的。 哪怕距离胡斯战争,也都还有二十年呢,严格意义上说,这时候的欧洲还处于中世纪,中世纪结束的标志是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这时候还得半个多世纪呢!而且这时候的欧洲依旧是鼠疫横行,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去,万一沾点鼠疫回来就麻烦了,和欧洲直接贸易的那点好处,完全无法抵消带回来鼠疫的危害。 还是老老实实让中东西亚那些当中间商! 有鼠疫也有个缓冲。 朱允熥若有所思地看着一个个被片的家伙。 “那么孰优孰劣?” 他紧接着说道。 “既然我大明乃世界最强,想来自然是我大明最优。” 张显宗在一旁说道。 他很有可能会取代黄子澄,成为皇太孙的伴读,因为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朱允熥和黄子澄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恶劣,黄子澄不断向朱元章进谏说朱允熥的坏话…… 也不能说坏话。 实话实说而已。 说坏话会激怒朱元章,但实话实说他就是诤臣。 朱元章反而会欣赏他的耿直。 但这样也让他很难继续做这个伴读了,而既是榜眼,却又受杨丰影响的张显宗更合适,至于张显宗的所谓大使完全可以兼职,他现在本来就是个兼职。伴读未来就是皇太孙的辅左之臣,责任重大,朱元章知道不能完全靠儒生那套,但杨丰那套肯定也不行。 最好就是兼具。 都懂。 当然,主要是朱元章忽然想起如果按照之前计划,让朱允炆做皇太孙的话,好像他也是要让黄子澄做这个伴读的啊! 细思极恐! “目前为止的确如此!” 杨丰只能如此回答。 皇太孙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显宗看了看不远处,那里一个文官在看着他,他赶紧起身告罪,然后向那里走去。 “杨兄,第一次刺杀你的,可不是他们。” 皇太孙突然说道。 第一次刺杀的那些,也被他安到了这些人身上,毕竟这件事也需要个更合理的解释,哪怕有了钱家通匪这个明面的,其实也经不起严查,所以让这些人一并承担就好了。钱家不仅仅是通匪,和林清,赵贱籍这些也是同党,只不过他刺杀失败,然后这些人才被迫出手,也就是因为他刺杀失败让后者意识到杨丰武力值太高,原定的计划行不通。 总之都算上了。 所以死人其实也很有用。 不过这是朱元章授意的,并不是朱允熥的意思,很明显朱元章是想鼓励一下钱礼背后那些人,他们其实可以继续下去的。 也算是对杨丰的报复。 这个混蛋搞得皇帝陛下很尴尬,皇帝陛下也不能让他好过。 互相伤害! “皇太孙,这件事目前不宜操之过急,但您请放心,想通过我来做什么那就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杨丰说道。 很显然对于朱允熥来说,他哥哥才是真正的威胁。 朱允炆目前并无封爵,实际上可以说深居简出,仿佛从人们视野中消失了,但据说在读书,而且拜翰林学士刘三吾为师,正在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儒生。 演。 就是硬演。 他明显不懂自己为什么被爷爷抛弃。 或许是自己表现的不够贤德? 那就继续努力表演! 不得不说那些文官儒生还是给了他很大的误导,让他以为自己只要和历史书上说的那样,努力去扮演一个贤德皇孙,就还有机会让他爷爷重新看到他的努力,话说杨丰真的很想告诉他,别让自己受那苦了,老老实实寻欢作乐比什么都强。 朱允熥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张显宗也和那个文官聊完回来。 “皇太孙,信国公薨了。”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杨丰然后说道。 “谁?” 杨丰说道。 “信国公。 杨大使,若我是你就该去吊唁,毕竟当初也是信国公将你引荐给陛下的,不过他是在凤阳,你得去凤阳吊唁。还有,信国公几个儿子都已经去世,目前是孙子汤昱主持府中,此前还有鲁王妃,一直在府中照顾。” 张显宗笑容诡异地说道。 杨丰忽然有种很惊悚的感觉,然后一张面孔浮现…… “那这信国公的爵位该何人继承?” 他赶紧说道。 细思极恐,还是不要想了。 “这就不好说了,陛下并未有明示,汤昱并非信国公长子系,其长子惟有一子,也已经去世。” 张显宗说道。 所以汤和就是儿子孙子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也不是长子系的。 杨丰看了看朱允熥。 “信国公也算开国元勋,追随陛下一辈子,就算儿子没了,这孙子继承也是应该,他都死的快成孤寡老人了,有个孙子就行啊,管什么是不是长子系的。” 他说道。 “的确如此!” 朱允熥说道。 的确,这是拉拢汤和系武将的好机会啊! “或者咱们可以一起去吊唁?” 杨丰说道。 话说他自己一个人去,万一发现对面是某人,这似乎有些尴尬啊,张显宗这个混蛋很不厚道,他明知道自己睡了朱元章的儿媳妇,居然还一直玩神秘感。 如果朱元章知道自己睡了他儿媳妇…… 杨丰看着前面那一片被剐着的忽然感同身受。 而且他还是可以刷新的,所以第一天剐不死可以第二天恢复,然后继续剐,以后京城百姓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来看他身上的肉能不能被片完,极大丰富了京城百姓的日常娱乐活动,牺牲他一个,欢乐千万家,简直是大明之宝。 “我去问问爷爷!” 朱允熥说道。 然后他就起身在侍卫簇拥下离开了。 杨丰很深沉地看着张显宗。 后者微微一笑。 “显宗兄,做人要厚道。” 杨丰说道。 “大使说笑了,张某一向谨守本分,从不逾礼,就算看到别人言行不谨也会出言制止,不过要是别人执意为之,张某也无权阻挡。不过既然犯了错,后果终究是要承担的,有些事未必能真的就能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张显宗说道。 所以,有人盯着他们? 杨丰立刻来了精神。 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他和朱夫人在苏州还是很招摇,都一起出入寺庙了,这孤男寡女,走的这么近肯定有问题的,只要有心去查,总会查出点蛛丝马迹。再说朱夫人身边的人也未必可靠,多花点钱收买而已,那些奴婢们不喜欢钱吗?但仅仅是这个还不行,让奴婢告密也不行,自己儿媳妇被人睡了,尽管是寡居,对朱元章来说也是不能公开的。 如果有人单纯告密,很可能反而会被朱元章灭口。 怎么找杨丰算账是一回事。 但不能公开秘密。 这是必然的。 82中文网 第一零三章 异端 杨丰立刻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经陷入了一个陷阱。 朱元章也很有可能知道。 苏州卫的将领不可能连汤和的女儿都不认识。 更何况她在苏州还有亲戚朋友。 而这些人完全有可能把她和杨丰走的近这种事情报告给朱元章,以朱元章的头脑,当然也能猜到她和杨丰很可能有勾搭,毕竟一个寡妇和一个年轻男人,凑在一起难道就是因为纯洁的友谊? 呸! 都是贱人! 但是…… 杨丰还有用啊! 他还有用,那么就不能杀,既然不能杀,那就不能公开此事,相反还要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让他被美色困住,然后安心给大明朝当牛做马。 无非就是个儿媳妇,更何况他儿子都死好几年了,准确说是遗霜,而且鲁王那个唯一的遗腹子也不是她生的,只要这件事始终是个秘密,那就不用担心颜面问题。等哪天需要跟杨丰算账,但找不到合适理由时候,这就可以作为他凌迟的罪状了,然后一刀刀片着跟他清算,至于汤和女儿当然也只能步她姐姐后尘。 皇帝陛下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有很好的耐心。 既然这样杨丰就放心了。 就他身上那需要凌迟的罪行都数不胜数了,难道还在乎多一条?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不压身。 只要我不怕死,那就可以继续作死。 再说他儿媳妇还是很有味道的。 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杨大使很愉快地对着面前一群被凌迟的人喊道。 后者则哀嚎着。 张显宗无语地看着他。 “大使好兴致!”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到他们一旁说道。 张显宗赶紧起身很尊敬地行礼。 这是翰林学士刘三吾。 这老家伙可不一般。 他是目前那些儒生们的可以说核心人物。 他爹胡元时候就是翰林学士,兄弟三个都是大儒,不过现在就他还活着,洪武十八年征辟入朝,虽然在朱元章身边起起落落,但一直都是顾问之臣,另外他还是朱允炆老师,据说原本历史上朱元章想选朱棣,就是他挺身而出阻止。 当然,吹的而已。 不选朱棣是朱元章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哪有能力左右朱元章的选择? 或者说朱元章这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大臣左右对继承人的选择?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文臣里面目前的核心之一,朱元章时代的文官起起落落太频繁导致没有强的,毕竟他也不允许有强文官。目前的文臣系统主要就是充当顾问秘书,但没有实际权力的学士们,也就是刘三吾,张显宗这个系统,再就是虽然有实权,但很难给朱元章提意见的六部九卿系统那些实权文官。后者主要就是吏部尚书兼左都御史詹徽和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茹瑺,前者原本历史上因为蓝玉桉被杀,但现在依然好好的。 他是酷吏。 很得朱元章口味的。 原本历史上据说是被朱允炆坑死的。 他们一起审蓝玉时候,蓝玉被他气得随便说他也是同党,朱允炆立刻抓住不放,最终原本的主审官成了同党一起被砍头,很可能是朱允炆得到了背后那些儒生们的鼓动。 毕竟酷吏人人恨,尤其是朱元章喜欢的酷吏。 茹瑺则狡猾的多,所以最后混成三朝元老,哪怕朱棣时候也依然可以做兵部尚书,还死后还被封忠诚伯。 朱棣也很有幽默感。 这就是目前洪武朝文臣们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摊上个强大到自己可以处理一切的皇帝,所以只能充当办事机器,就跟一群执行命令的机器般,唯一可以说有点后世那些文臣气魄的也就这个老家伙,另外还有黄子澄等科举新人。 毕竟后者年轻充满活力嘛! 但是…… 他也蹦哒不了几年。 因为他是南北榜桉是核心人物。 “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凌迟,刘老有何感受?” 杨丰说道。 “老朽尸山血海都见得多了,这点人算什么,大使可见过十几万死尸浮江是何等场面,凌迟而已,除了给刽子手添些麻烦,至少对于此刻的大明百姓来说,也就是再添些娱乐。” 老头微微一笑说道。 好,这个他们这些人更有发言权。 “不知大使那个时候,可有战乱?” 他问道。 “有啊,到处都在打,不过相比起尸山血海的乱世,倒是不怎么杀戮平民,虽然平民也免不了波及,但至少大家还都维持个颜面,一般不会搞屠城什么的。 尤其是那些大国,因为要避免给对手口实,都尽量克制。 总之大家尽量战场解决。 当然,零零星星也有杀平民的。 不过一旦被捅出来,很容易搞得各方声讨。 其实关键是我们那时候,这个东西很普遍,几乎人人都有,而且都可以连接,不仅能互相说话,还能互相看到对方所见,所以随便出点什么事很快无论自己国内还是别的国家都能看到,甚至就连战场上怎么打的也能看到。这样再搞屠城就很难让自己有什么正义性可言,不仅仅是别的国家不齿,自己国内老百姓也觉得丢人甚至会反对再打下去。 毕竟连你们这时候打仗都得讲个吊民伐罪,这都出去屠城了明显不能说自己还是吊民伐罪。” 安装最新版。】 杨丰指着他的腕表说道。 “老百姓,还是不应该知道的太多啊!” 刘三吾看着他腕表上的图片,多少有些受冲击的说道。 “那他们该知道什么?” 杨丰说道。 “忠!” 刘老头很干脆地说道。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愚民多无知者,惟以私利为计,困于锱铢间,限于蝇头上,无远见,无大识,不足以言宏图,故不应使其知太多,执政者更不应为其左右。当以纲常绳之,以律法束之,然后使其各守其职,为农者耕种,为兵者征伐,而士大夫谋国,如此则天下整肃,井然有序。 至于此等。” 刘老头看了看那腕表。 “乱国之物而已!” 他很仇恨地说道。 这个老头还是有一定水平的。 当然,他是故意的。 “您不会是指责我在五台山上办夜校,教我手下那些工人不该教的东西?” 杨丰说道。 他那里现在都快变成工业基地了。 随着那些铁匠,窑匠等雇工大量到达,整个五台山使馆区,现在人满为患,因为厂房不够,杨丰都提出申请扩建了。整个五台山现在每天都是浓烟滚滚,冶铁的高炉,烧水泥的窑炉,一根根烟囱竖起,远远看去五台山上烟雾缭绕。 喜欢杨丰的说是仙气,不喜欢他的说是妖雾。 不过朱元章很喜欢。 因为这都是他在未来可以白嫖的。 而杨丰光一个水泥样品,就让皇帝陛下开心的很。 要知道过去他可是必须使用糯米来充当城墙粘合剂,给一里多路的城墙包砖,光耗费糯米就得几万斤,现代有过复制,给一公里包砖,以古法用糯米和石灰,最终光糯米就用了五十吨。 这是粮食啊! 所以哪怕他的南京城,其实也只有外层是糯米和石灰,里面的确都是城砖,但里面的粘合剂是泥。 他也用不起全糯米的。 而水泥则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虽然现在杨丰只是实验性,他在五台山上因为人手少,而且水泥需要大量的人力去粉碎,甚至还得碾成细粉,所以产量很少。计划是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尤其是能够修水力机械的地方,然后建立真正工厂,这样以增加产量。 所以皇帝陛下正满怀期待。 他就等新工厂建好,然后他再一个个复制,最终实现他给天下所有城墙都包砖的梦想。 但是…… 杨丰当然不会不夹带私货。 所以他在五台山上,打着教工人识字学技术的旗号开办夜校。 技术当然要教。 但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肯定要教。 这些工人学了之后,难免有在山下传播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敏感的东西,就是些平等,互相尊重,团结合作之类的。 很正常的东西。 毕竟一个工厂必须要团结合作。 团结合作的基础当然是要互相尊重了。 互相尊重的前提当然是平等。 “大使说笑了,既然陛下都未曾干涉,老朽何敢多言?” 刘三吾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 朱元章当然不干涉,他现在就一门心思等着白嫖,能白嫖当然要容忍些小事,再说杨丰主要是教技术,对他来说那些工匠能做什么,难道听了杨丰妖言惑众就敢造反? 开什么玩笑! 但是,对士绅们很不利啊! 杨丰不仅仅是在修工厂,他更是在建立一种全新的社会模式,一种全新的生产关系。 这就很可怕了。 杨丰笑了。 “刘老,其实我知道您在说什么,您也知道我知道您在说什么。 但是您或者说您和您的那些儒生们,如何看待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作为一个友好邦交国使者,只遵从贵国皇帝陛下的旨意,既然贵国皇帝陛下并不认为我做这些事情是错误的,那么我就会继续做下去。我们其实永远都不会成为同类人,也没有什么互相赞同的可能,您一辈子所学,您的思想,您眼中的世界,和我是完全不同的。 泾渭分明。 泾渭分明都不足以形容。 毕竟泾渭最后还是要合在一起的。 我们更准确说,应该是一辆车的两个车轮,我们都在向前,但不会走到一起去。 我这么说您明白吗?” 杨丰说道。 “大使,其实独轮车才是能走一切道路的。” 刘老头缓缓说道。 “可您并不能决定车轮数量,两轮车,三轮车,四轮车,我们那时候都有几百个车轮的,车轮越多车子的承重越多,那时候有些用久了已经该淘汰的车轮就算被扔掉,也无非就是换一个新的。” 杨丰说道。 老头很深沉地看着他。 杨丰也很深沉地看着他。 然后两人突然笑了…… “几百个车轮的车,大使倒是让老朽大开眼界!” 刘老头捋着他的白胡子说道。 “几百个车轮算什么,我们没有车轮的车都有呢!” 杨丰说道。 然后老头笑着起身离开了。 张显宗目光复杂地看着杨丰。 “所以,我这其实就是正式宣战了?” 杨丰说道。 “你也可以退一步的。 他们并不是不能退一步,说到底他们要的东西,并不一定要与你斗下去才能得到,如果你退一步,他们也退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显宗说道。 这番谈话之后,杨丰和儒生们事实上就等于宣战了。 “所以他们其实可以抛弃朱允炆?” 杨丰很直接地说道。 张显宗赶紧闭嘴,装什么都没听见。 对于儒生集团来说,抛弃朱允炆也未尝不可,目前的局面是他们阻止不了朱允熥继位,毕竟这个是朱元章决定的,而他们没有能力对抗这个可怕的皇帝。而他们要的是一个儒生治理下的国家,这并不是非得要朱允炆继位才行,朱允熥也可以,虽然朱允熥背后是武将集团,但就算是朱元章也依然重用儒生。 朱允熥一样需要儒生。 最多也就是不会像朱允炆一样完全听他们的。 但本质不会变。 只要还是封建帝王都会如此,就算是异族统治者,还不是一样也要用儒生,局面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但杨丰这个异端不一样啊! 他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体系。 一个没有儒生的体系,而他又和朱允熥走的这么近,儒生们真的开始害怕了,如果朱允熥被他蛊惑,完全抛弃了儒生,那才是末日,简直可以说浩劫降下。刘老头就是想试探一下看杨丰是否真的准备祸乱天下,如果杨丰可以妥协,那就可以谈接下来的利益交换了,可现在杨丰都明说了大家没什么可谈的。 泾渭分明都不足以形容了。 还车轮越多越好,那岂不是百家争鸣了? 还随时可以扔掉。 那是不是儒家也可以扔掉。 儒家千年努力,最终到你这里就是可以扔掉? 这还谈个屁! 这还有什么互相妥协的余地? 既然他想斗,那大家就继续斗下去好了,难道儒生们还怕他? 82中文网 第一零四章 改革春风吹满地 凤阳。 信国公第。 以大夏国大使身份祭拜完东瓯襄武王的杨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夫人。 后者低着头仿佛没看见。 他随即在知客引导下退出和皇太孙会和,后者得到朱元章了允许,代表皇帝陛下前来吊唁,同时也来宣读追封汤和为东瓯郡王,并谥号襄武的圣旨。另外原本历史上没有继承人的信国公爵位,这次也在皇太孙的进谏下,由汤和的孙子汤昱减等继承,改为灵璧侯。尽管如此汤家对皇太孙也是感激涕零,同样皇太孙也收获了汤和系武将们的尊敬。 老朱没有让汤和后人继位,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没合适继承人。 他儿子的确都死了,长孙的确也死了,但其他孙子还有好几个,只要朱元章想让汤家继承,无非从里面找个出来而已。 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汤和大女儿的事,两人曾经闹得很僵。 据说吵过架。 这也是汤和后来说自己病的站不起来的原因。 他也怕朱元章弄死他。 所以在汤和系将领看来,这个信国公是肯定不能延续,但现在因为皇太孙出面,能得到个灵璧侯,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同样也让这些武将看到皇太孙对于这些老将们,其实还是很有感情的,这样他们对皇太孙自然也就忠心了。 老朱也知道这一点。 他也不介意让自己孙子在这件事上收买人心。 做皇帝的就得有这种头脑。 老朱已经选他做皇太孙,那就是真不介意他提前培养势力,甚至都已经开始提前让朱允熥处理奏折了,老朱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灵堂外杨丰继续看着朱夫人,那觊觎之心令人侧目。 “大使与鲁王妃相识?” 也跟着一起来的刘三吾捋着自己胡子说道。 “在苏州见过一次,显宗兄当时还在一起,不过鄙人当时并不知王妃真实身份,显宗兄也没言明,倒是颇有些失礼,其实鲁王府我也去过,与鲁藩长史还颇为投缘,哪天有空还准备再去拜访。” 杨丰说道。 (衍圣公:你不要过来呀!) 然后他就跟个色中饿鬼一样,继续看着一身孝的朱夫人。 后者依然低着头仿佛没看到他。 “我记得鲁王有后?” 他问道。 “鲁王世子并非王妃所出,而是侧妃所出,如今跟着侧妃住在京城十王府,至于王妃是陛下特旨归宁,来照顾东瓯襄武王,等东瓯襄武王葬礼完成,也是要回京城十王府或者回鲁王府,不过应该还是十王府,毕竟世子未成年,鲁王府暂时无男丁,王妃回去多有不便。” 刘三吾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说道。 “懂,一群寡妇,难免瓜田李下!” 杨丰说道。 刘三吾微微一笑。 “不过你们这规矩也太不好,我们那时候寡妇可是随便改嫁。” 杨丰说道。 “大明并无律法禁止再嫁,虽贞洁烈妇的确值得尊崇,但并非禁止寡妇再嫁,只是再嫁需从夫家,那么大使可是要陛下下旨?” 刘三吾微笑着说道。 这时候一个官员吊唁出来,刘三吾起身和他说话。 朱夫人以极快速度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杨丰一眼,但也就是杨丰能感受到。 杨丰微微一笑。 然后他的手微微虚拍三下。 朱夫人用眼神拒绝,他用眼神坚持,两人就这样在不到五秒钟,完成了隐秘而无声的交流,互相了解之深令人感叹,不过他们并没注意到,刘老头目光诡异的捋了捋白胡子。 当然,三更肯定不行。 三更她还在灵堂呢,事实上短期内是肯定没机会的,倒是回到京城十王府之后,应该就可以有机会了,那里类似藩王们的集体宿舍,就藩之前和入朝,还有皇孙们在京城学习,理论上都是要住那里的,所以非常有利于他就近夜探,另外这时候朱允炆也在十王府居住,给他封爵是朱允熥继位之后才能做的。 如果朱允熥愿意的话。 如果他就是不给朱允炆封爵,那后者只能在那里住一辈子。 “你想做什么?” 一直冷眼旁观,甚至连刚才那交流都旁观的张显宗,明显有些语气严厉地说道。 “呃,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在这里。” 杨丰说道。 “你在钓鱼?” 张显宗压低声音说道。 他又不是不知道杨丰看着年纪还没他大,但实际上是标准老狐狸,而且绝对不是色中饿鬼,毕竟这家伙家里养着一堆美少女,但至今一个没碰过。那清白的简直都让人怀疑他是正人君子,当然也可能喜欢外交,这样的人在这样场合,表现出这种明显猴急模样,那摆明了就是在演戏啊。 这厮可是惯会钓鱼。 和他相处也不是一天的张显宗很清楚这一点。 “什么钓鱼,钓鱼得先打窝,再配上好饵,我就扔了个钩而已,还是个直钩,如果这样都能被勾住难道还怪我?” 杨丰说道。 “张某不会坐视。” 张显宗很直接地说道。 “那你可以去告诉他呀,你就跟他说,我就是装的,我是故意引诱他的,你看他信不信? 显宗兄。 我跟戴贵说过,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骑墙是没好结果的,你觉得你现在还会被他们认为是自己人吗?你已经是皇太孙伴读,你顶走了黄子澄,你是他们的叛徒,哪怕你认为你自己问心无愧,你依然是他们的叛徒。 因为你的忠诚不绝对。 现在你可以去告诉他们,那么皇太孙也会觉得你的忠诚不绝对。 最后你两头不是人。 你要明白,你如今的局面,必须选择站队。 必须选一个。 而且选了一个就必须和另一个断开。 你还想去吗?” 杨丰说道。 黄子澄最终被免去皇太孙伴读。 现在已经重新踢回去做翰林院的修撰。 而张显宗则被任命为新的伴读。 所以在短短两年里,他这个榜眼就已经远远抛开了状元,一路从修撰到侍读学士,再到皇太孙伴读,后面这个虽然职位不高,准确说这个不是什么官职,而是皇帝从翰林里面挑出陪皇太孙读书的。 但是…… 这是未来的辅左之臣。 前途无限。 而某种意义上说他是踩着黄子澄上去的。 叛徒! 简直是叛徒。 他的升官越快,在黄子澄这些人看来就越令人仇恨,甚至认为他就是靠背叛才获得的。 张显宗有些痛苦地端着茶杯。 杨丰才没兴趣管他呢,要不是看在老熟人,连提醒都没必要,现在张显宗去说他是装的,刘三吾那些人也不会相信的,就算刘三吾相信,黄子澄也会让他不相信的。 安卓苹果均可。】 而且老刘其实不是什么老奸巨猾的人。 老奸巨猾的人,敢搞出南北榜这种事情来? 就算真搞出南榜来,朱元章给他们个机会时候,还敢继续搞事,最终把朱元章彻底激怒?真正老奸巨猾的人不会这样蠢,他很聪明,但仅限于作为一个儒生,他们这些某种意义上说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儒生,信奉他们所信奉的圣贤之道。但就其搞事情的能力来说,别说是距离那种老奸巨猾的阴谋家,他们哪怕就是距离一个合格的官僚,都还有不小的差距。 合格的官僚不会在朱元章给出机会后还不赶紧就坡下驴。 所以杨丰真不在乎他们。 他就钓鱼了。 他还就直钩硬钓,只要鱼足够蠢就能钓上来。 他紧接着起身悄然熘走。 三更时候他又出现,不过此时的灵堂里依旧人头攒动,朱夫人也依旧跪在那里,看着的确没什么机会,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而这一切都在刘老头的注视下。 第二天,风雪中的临淮关。 “这就是爷爷龙兴之地!” 皇太孙感慨地看着被积雪覆盖的淮河两岸。 河水依然在静静流淌。 不过这里看起来人烟依旧不多。 至少和京城周围比起来,依旧可以称得上荒凉,这还是朱元章二十多年持之以恒的迁移过来人口,而且还强制驻扎大量卫所,可以想象过去该是什么样子。不过现在比明末明显又强的多,明末这一带被北上官员直接形容为沿淮千里无人烟,朱元章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无法把人强制锁死在这片土地上。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杨丰在旁边唱着。 紧接着一片凝视的目光…… “别看我啊,这是后世流传几百年的民歌,而且据说就是从大明朝开始流传的,具体真假无从考据,但这地方在大明朝一直很穷也是事实,根据我们那时候的史书记载,十年倒有九年荒也是事实。” 他一脸无辜地说道。 “何至于此!” 朱允熥有些尴尬地说道。 “殿下,其实也没什么,这地方本来就是天灾频繁,而且和江南无论土地亩产还是气候条件,都存在很大差距,把大量苏杭人口迁移过来,必然会导致心生怨恨。人家在故土亩产四五石,到了这里亩产一两石,而且还不准他们离开,又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恨,时间久了肯定要发泄一下。 编个民歌,唱一唱心中就舒坦了。 尤其这里还是中都。 光中都城,皇祖陵,驻军,这些每年需要的消耗,各种差役,尤其是这个差役,衙门多了必然就是更加频繁的差役,老百姓负担格外重。您要是想改变这里也很简单,免除凤阳府的徭役,然后各种差役都改成官府拿钱雇佣。既然是龙兴之地,总得有个龙兴之地的样子才行,免除赋税的确有点步子太大,但免除徭役总可以做到?其实徭役这个东西,本身对老百姓就是很大的负担,它的危害在于耽误老百姓的生产,完全可以在以后折算到赋税里,然后再用税收的钱改成雇佣。 大明朝以后其实也就是如此折粮的。 您可以用凤阳作为一个试点推行这种改革。” 杨丰说道。 他得为发展工业做准备啊! 他在江南转了这段时间,发现的最大问题,或者说对发展工业最不利的就是这个徭役。 所有人,从农民到工匠,甚至再到城市的市民,所有人都指不定什么时候去服徭役了,而且这徭役还多种多样,从衙门办事到维护治安,再到往边疆运输,甚至官府营造,全都是徭役,这还怎么发展工业? 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熟练工,突然不得不去服徭役了。 然后死在路上了。 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极大。 不久前朱元章刚刚开恩允许广西的一个县,用钱代替他们今年的一趟徭役运输任务,他们要把粮食从广西山区运到云南去。 这个时代从广西山区运粮食到云南啊! 这路上怎么不得死个一成。 所以培养到最后就这样白费了。 这种制度可以说严重阻碍了大明朝迈向更先进社会。 “可爷爷并无此意。” 朱允熥说道。 话说看着他们老朱家龙兴之地这模样也的确很让人尴尬。 他知道杨丰肯定没骗他。 “那就等您继位后,您继位后总得显示一下恩泽,借着这个由头拿凤阳做个试点,如果还不错,那就逐步推开,左右如今是宝钞,银行最近运行良好,存款都超过百万了,等您继位过五百万不成问题,您手中也不会缺钱。” 杨丰说道。 银行可是他十四姑管着。 小公主那个财迷,在向她爹告密得了一大笔赏赐后,又惊喜的发现杨丰给她搞了个可以天天趴在钱堆里的好东西,趁着杨丰去苏州,直接霸占了银行的那间办公室。 然后就简单了。 她直接跑到那些豪门显贵家内宅拉客户。 公主们家。 公侯伯爵们家。 连那些寺庙她都没放过。 她可是奉旨在她那个理论上的尼姑庵为她妈祈福的,所以往寺庙尼姑庵跑很合理!她是小孩,至今未成年,也不用在乎脸面,什么拉客户与公主身份不符?我天真无邪啊!最终杨丰始终没打开的局面,被她轻松解决,所以专业的事情还得要专业的去做,而且她管着银行,她爹也放心。 “如此倒是可以一试!” 朱允熥踌躇满志地说道。 年轻人嘛,都难免有些大志向,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都想着超越他爷爷。 82中文网 第一零五章 再造山河?奇观误国? 凤阳。 “这是目前的黄河,这是杜充掘开李固渡之前的黄河,只要黄河还在夺淮,那么我们就必须面对河南的长期衰落。 黄河的一次次决口,让整个中原腹地民不聊生。 洪水的冲击,退水后泥沙淤积的覆盖,让整个这片北宋最富庶的平原变得穷困潦倒,而灌入淮河的黄河水又让沿淮洪水泛滥,同样淤积在洪泽湖的泥沙,也让这片湖底逐渐升高并形成对淮南的严重威胁,以至于淮扬都不得不依靠堤坝保护。 可以说河南,山东,两淮皆深受黄河之害。 解决办法其实很简单。 趁着如今河北人烟稀少,干脆想办法引导河水恢复北流。 一劳永逸。” 杨丰对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推销他的大工程。 当然,纯属ppt工程。 目的其实很简单,趁着朱允熥年轻好鼓动,给他找点宏图壮志,让他的热血澎湃一下,让他对未来充满想象力…… 忽悠! 就是忽悠! 通过忽悠让他在朱允熥心目中国师化。 至于是否可行…… 其实也不是什么纯粹的脑洞。 因为黄河从利益上来说,北流是最合理的,南流毁掉的太多,可以说百害无一利,毕竟从上古黄河就一直是北流,尽管北流故道不只一条,但北流这个大势没变。南流只是人为造成的,杜充掘黄河以后,南北进入一百多年对峙,根本没有人管,到元朝时候都城在北,当然不可能重新引回北方。 再说蒙古人的最初理想可是把汉地都变成草原。 后期治河只是为了漕运。 但对于大明来说,黄河南流是最不符合利益的。 北流才对。 一旦黄河恢复北流,鲁西,河南的繁荣恢复,皇陵问题解决,淮河洪水泛滥问题缓解,洪泽湖出水口淤积问题也不复存在,甚至可以挖掘灌既总渠,这样淮安,徐州等地同样也恢复繁荣。 唯一的问题是,改道过程中会对新河道的百姓造成浩劫。 但是…… 那里现在没人啊! 恢复北宋黄河就是让黄河从郑州向北斜插天津,主要流经区域卫辉府和大名府还有河间府,现在这三个府的人口加起来也就几十万,提前迁移就行。以目前大明朝行政能力,完全有这个能力完成这片区域的移民,而且这种改道肯定是要走卫河,可以在改道前,就提前在卫河两岸修起堤坝做好布置。虽然会付出一些成本,但可比以后平均隔个不到两年就得在河南面对一场决口强多了,明朝黄河三年两决口,后期更是年年决口,随随便便一次淹死几十万都不稀罕。 明末整个徐州都没了。 而且黄河注定要北流,与其等下一个铜瓦厢,还不如人为引过去。 要知道光铜瓦厢淹死加后来饥荒死亡就得千万级别。 这样趁着目前北方人口少,努努力搞一次大工程,和后世一直跟黄河纠缠相比,肯定是前者划算。 当然,漕运就断了。 因为卫河的北段现在是运河。 一旦恢复黄河北流就得重建北宋的漕运体系,也就是接洛河,开石门进黄河水系,可是现在漕运本来就是断的,鲁西那边还淤塞中。 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 而且北流河道维护成本极低。 因为整个下游段都可以完全不用管它,随便决口,这就是为什么唐宋一直到汉朝都没被黄河真正缠住,而明清却把治河当成重中之重,每年需要耗费巨资,而且还效果有限。因为黄河北流的情况下,下游要决口也只能是往东决口,也就是往渤海湾方向泛滥,也就是现代黄河到海河之间这片区域,而大明朝这片区域根本就没几个人。 从山东北界到海河,整个南北近两百公里,东西一百多公里的广袤土地上就一个盐山县城。 全是盐碱滩。 随便淹。 而且这条河道就算向西决口,其实这时候也是湿地水网,整个明朝河间府东部这片区域是牧场。 盗匪横行,水网密布,人烟稀少。 所以北流后黄河需要维护的河段长度差不多也就南流的一半。 可以说除了惊世骇俗些,这几乎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花个十年时间在卫河两岸留出足够宽度,然后修筑两道河堤,再接到黄河北岸,最后把大坝一扒就解决,具体位置就还是阳武一带。那地方现在一个阳武一个原武,两个县城隔河相望,洪武二十四年原武决口,就是现在的黄河,洪武十五年阳武决口,所以本身已经具备了改道的必要条件。 “但如此所需人力财力巨大,尤其是需要大量民夫,可以说对国力消耗巨大。” 张显宗说道。 “那就看怎么操作了。” 杨丰笑着说道。 朱允熥带着明显的激动看着他。 很显然皇太孙心中的雄心壮志已经被勾起,这可比打仗刺激多了,人为让黄河改道,美化一下简直可以说是再造山河,尤其这还是原本古代的黄河流向,那么他爷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他就直接算再造山河。 宏大叙事总是容易让少年心潮澎湃! “第一,不能征召民夫,所有人力全部雇佣,而且工钱不能少,管吃管住给工钱,工钱不低于他们在家中一年种田的收获。 第二,所需物资全部从民间采购而且价格合理。 第三,迁移人口不但要朝廷出钱盖房子安置,给土地耕牛种子,而且还要给足够补偿费。” 杨丰说道。 “那得多少钱?” 张显宗惊愕地说道。 话说那得雇佣几十万民夫,皇帝陛下连衙役都白嫖,让他出钱雇几十万民夫,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钱难道不是印刷的吗? 只要打下倭国,拿到了金银矿并大量产金银,钱就不是问题。 相反我们需要花钱。 到时候如何合理的花钱才是问题。” 杨丰说道。 的确,到时候最重要的反而不是没钱,而是钱多到如何花,以目前情况估计明年,大明就会拿下石见银矿和左渡岛,而且辽东的银矿今年已经开始少量开采。所以最多到朱元章死的时候,大明就不会缺白银,那时候就可以放开宝钞的自由兑换,目前的制度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在这个时代玩国家信用本位太超前了。 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本来他给朱元章设计的,就是在撑过最初这几年,等石见银山,左渡岛金山这些大规模开采了,再逐步放开自由兑换。 转入金银币。 自由兑换金银复本位。 而这个时间段应该就是在朱允熥继位之后。 朱元章也是这样设想,他孙子一继位就放开,以此来收买民心。 但金银多了之后,如何让增加的货币转为经济发展,那就需要搞大工程了,以国家投资的方式,进行这场再造山河的宏大工程。简单点说就是朱允熥印钞,以钞票雇佣民夫,采购物资,然后放开金银币自由兑换来确保宝钞不会因此贬值。 但铜钱不能放开。 因为需要保留足够的铜铸炮。 老百姓得到工钱,增加他们的消费能力,同样大规模的国家采购,也会让民间工商业急剧发展…… 大明版罗斯福新政。 初级版凯恩斯。 皇帝实现他的宏图大展,老百姓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钱,为后代解决黄河这个麻烦,促进了民间工商业,诞生了大明版资本家,大明朝红红火火迈入新时代。 当然,也有单纯在付出的。 倭国人在付出,毕竟他们得给大明皇帝采矿。 只有倭国人受伤的世界。 其实他们也得到了,毕竟他们得到了大明皇帝的保护,虽然他们失去了黄金白银,但他们得到了天恩浩荡啊!做人要知足,要懂感恩,总之能够为大明皇帝采矿是他们的荣耀,他们可以在银矿里努力工作,然后感受着自己在大明皇帝保护下的光荣,想像着大明的日新月异,他们应该为自己身处这样一个伟大皇帝的庇护下而感到自豪。 所以他们也得到了应该得到的。 杨丰的解释,让朱允熥茅塞顿开眼前豁然开朗…… 还可以这样啊! “殿下,钱必须流动起来,才能创造价值,陛下的以农为本,虽然的确可以说是目光长远,但只能说是乱世新定之后,为了休养生息的不得已选择,尽管他可能认为,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社会。 但他是错误的。 未来是属于工商业的。 根基的确不能动摇,但我们需要的是这棵树向上生长,展开枝叶,甚至开满花朵,变成一片花团锦簇,而不是始终一根很牢固的树干。你需要改革他那些不适应时代的东西,鼓励商业流通,鼓励工业,放开户籍上的禁制,放开人员的流动,不再以职业限定身份。 这些都是必须的。 当然,您还得建立更完善的税收体系。 尤其是工商业的税收。 这样在花钱的同时,您还可以不断收回钱,然后我的银行在吸收存款然后给您放贷,税款和贷款加起来足以维持您的财政收支。实际上大明朝的税真的太低,不过农业的税收肯定不能增加,因为农民产出的粮食是维持我们这一切的基础,所以我们必须给农业扶持。鼓励开荒,鼓励新的农业技术,鼓励良种引进,所以未来还得去美洲搞新种子,但这些新作物除了地瓜能快速实现价值,其他都需要很长时间改良。 这个不能立竿见影。 总之农业税不能增加,而且还要给农民种粮进行奖励。 然后将主要税收来源转向工商业。 您得会收税。” 杨丰说道。 “苛捐杂税?” 张显宗一脸无语。 作为福建人当然支持工商业,可一边支持工商业,一边给工商业增加各种苛捐杂税,这就很难让人喜欢了。 “咱们那点税算什么苛捐杂税?窗户税听说过吗?后世泰西最强大国家英国曾经收窗户税,有几扇窗就收多少税,搞得国内纷纷堵窗子,一直到我们那时候,他们国内还遗留不少此类老建筑。胡子税听说过吗?四百年后俄国最强大君主,被他们称为大帝的彼得收过胡须税,男人想留长胡子得交税。女人遮挡胸前的税听说过吗?印度南部后来的一个国君禁制贱籍女人上半身穿衣服,他们那里气候类似南洋,并不冷,不穿衣服其实也冻不死。 但想遮住胸前就得单独交税。 苛捐杂税? 你是没看过什么叫苛捐杂税。 听说过预征收吗?就是提前把税先收了,后世有段军阀混战,一些地方军阀为了敛财,把税都能收到八十年后了。 自古未闻屎有税,如今只有屁无捐。 这才是苛捐杂税。 大明朝不用收苛捐杂税,就是把北宋开封的那些商业税全收上,一年就能获得巨额收入。 更何况以后开放海外贸易还得有关税,咱们一个破瓷盘拿到天方去就是天价,价格翻百倍都不只,那咱们收两倍的出口税很合理?进口的香料在原产地就是漫山遍野的野树,随便采摘,贱如沙土,那到了咱们大明还卖那么贵,咱们收点关税也很合理? 都得收税! 话说现在连个像样的税收机构都没有,我们那时候就是乡都有专门的税务所。 我们那时候最强大国家最强力的执法部门就是税务部门,就连强盗都得交税,明文规定偷盗抢劫所得必须交税,所以强盗们在发现有可能被抓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补税,因为被官府抓的处罚,还没偷税漏税重。 相反不交税的话,税务部门会派兵带着大炮上门。” 杨丰说道。 朱允熥和张显宗面面相觑。 这时候外面一连串呵斥,同时伴随着马蹄声,还有女人的喊声。 张显宗打开门。 “杨大使,张小姐来了!” 他说道。 杨丰意外地过去,看着在外面的张缨。 后者正被侍卫拦住。 “杨丰,公主让你赶紧回去,应天府抄了你的工厂,把不少工人给抓走了,说是妖言惑众,另外把你的夜校查封,还不准你那些义女下山,说她们有伤风化。” 看到他的张缨急忙喊道。 “卧槽,这是公然挑衅啊,当我的治外法权是摆设啊?” 杨丰愤然说道。 82中文网 第一零六章 杨大使的应天府讨伐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就是几个在杨丰那里学了些新东西的工人,在山下喝酒的时候吹牛吹大了而已。 现在五台山上工人数量急剧膨胀。 杨丰原本的玻璃作坊,实验性的水泥厂,铁器厂,车辆厂,甚至还有复合肥厂,其实就是粪丹,总之乱七八糟十几个小工厂,工人总数已经突破千人。而且不少工人是拖家带口过来的,实际上得四五千人,五台山肯定不能住,他们都是在山下租房,这样自然也就少不了和山下的市民们打交道。 而且他们工资高,消费也比较高,茶馆,酒馆都是常去的,同样因为杨丰的特殊性,这些人也是市民们关注的,杨丰在夜校灌输的那些私货自然也少不了被这些人在山下传播。 他本来就是这样设计的。 以这些工人为传播源,在民间传播他的私货。 文官们也早就盯着了。 这次是一个工人酒壮怂人胆,开始指责起匠户制度。 说这是禁锢。 还用了杨丰教他的自由一词。 禁锢他们的自由。 然后就被一个秀才听到,紧接着跑到上元县告密,知县当然没权力去五台山抓人,杨丰的外交豁免牌子和铁券就在上山的路口立着。 当然,真正的铁券不在。 而是用石头做了个铁券形状,刻上铁券内容立在那里。 所以上元县报告了应天府,应天府尹直接下令抓人。 妖言惑众。 觉得大明朝没有管制是怎么着? 而且那秀才还检举,说杨丰的那些义女服饰逾制,行为不端,经常穿着奇装异服在城内游荡,还引诱男人当街调笑,搞得京城一股歪风邪气甚至一些好人家女子,都被她们引诱在服饰上逾制…… 其实就是赶时髦。 这种事情很正常,女人都喜欢漂亮衣服,而杨丰给他义女们做的衣服当然更漂亮。 小公主现在都穿同样款式的。 所以应天府干脆封了五台山,禁止她们再下山。 “这是挑衅啊!” 杨丰说道。 这的确就是挑衅。 这又不是第一天了,他那些义女自从到京城就这样。 说引诱男人那就扯澹了。 那些小姑娘大的十二三,她们引诱个毛的男人,就是一群根本不懂大明制度的高丽女和倭女,突然到了花花世界比较嗨而已,再说她们的风俗本来也比较开放。 倭女! 没人在乎的! 礼部都懒得管她们。 对于大明的官员们来说对这种夷狄禽兽可以宽容大度些。 上国风度嘛! 而那些工人的确被杨丰灌输了些私货,但这些私货都是很克制的,更何况皇太孙,甚至朱元章自己,也都偶尔会去他的夜校听听,也没见他们有什么特别反应。不过皇太孙是因为对杨丰太信赖,而且年纪小,不会考虑太深远,所以看不到其目的,至于朱元章…… 他会怕这个吗? 杨丰再灌输,对他来说不过是徒惹一笑而已。 在工人里面宣传点平等思想,非议点皇权,抨击点封建制度,这些就能威胁到皇帝陛下了? 搞笑吗? 没枪杆子谈个屁! 皇帝陛下就是太自信,所以对此不屑一顾。 应天府也很清楚这些。 那么现在突然动手,摆明了就是故意的,而这些是在他离开后,或者说他和刘三吾谈话之后,也就是说文官集团在他明确态度后,作为回应立刻开始动手了。 “我来之前还有御史上奏,说你包藏祸心,还说苏州等地给你修庙是你故意想蛊惑百姓,还说你在战场使用妖法,总之就是说你故意在苏州等地市恩,要效彷王莽篡汉。而且民间还有谣言,说你其实不是什么大夏国使者,大夏国是子虚乌有的,你其实是韩林儿的转世,白莲教的明王,故意来祸乱大明篡夺皇位的。” 张缨说道。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手段,一点都不懂与时俱进!” 杨丰很是无语地说道。 所以这个计划从给他修庙时候就已经在布局,现在只不过是刘三吾和他谈完,双方已经不存在妥协,才趁着他离开动手的。 他并不担心朱元章。 但他担心的是张定边这类余孽们。 这个计划肯定不会只是简单的告他状,谁都知道朱元章不会动他,就这些事情和他动不动拿枪指着,拿手榴弹威胁相比算个屁啊!皇帝陛下连后者都能忍,这又算什么?再说朱元章又不是不懂,他也在看热闹,话说五台山可是锦衣卫保护,应天府能去抓人,这要不是朱元章故意给他找乐子那才怪呢! 但是…… 这些谣言会让那些余孽们动心啊! 白莲教可并没灭亡! 韩林儿转世,明王复生,多么好的旗号啊! 原本历史上可是仅仅二十多年后唐赛儿为首的白莲教,就再次在山东造反,而且还搞得规模很大,如果故意推动这些谣言在民间传播,同时配上他在战场的神迹,一旦有人真以他这个明王再世起兵造反呢? 那时候朱元章还留着他吗? 他自己都不确定。 如果真要是出现这种情况,而且规模还很大,恐怕朱元章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说到底杨丰几乎可以确认,朱元章会在死之前,先把自己弄死,皇帝陛下现在越是容忍他,就越是在尽快榨干他的价值,在弄死之前尽可能多榨出些。 但不会留着他祸害后代。 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对于一个雄主来说,不能让他这样一个无法控制的人死在自己后面,朱元章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对付他,但朱元章也很清楚自己的后代没这能力。一个不受控制的人意味着什么,皇帝陛下当然非常清楚,所以必须在尽可能榨干其价值后弄死。 估计那些文官也能猜到这一点,所以才选了这个造谣。 帮老朱一把。 如果这样的话,不排除会有人故意推动一场白莲教造反。 “那你怎么办?” 张缨说道。 “关心我了?” 杨丰意外地说道。 “呸,我只是随便一问,我就是给公主送信,你可别多想!” 张缨红着脸说道。 杨丰笑了笑,然后凑近了看着她。 张缨羞愤的踢他…… “那个,说点正经的,你回不回北平了?” 杨丰问道。 “不回,在这里自由自在多好,回去还得被逼着嫁人!” 张缨很干脆地说道。 话说她现在的确自由自在,恍如小公主的专用保镖,虽然她不能算是什么武力值很高的,但真动手也不比军中精锐士兵差。毕竟那也是在草原上长大,骑马射兔子不输麻哥,朱元章虽说把女儿当赠品,但终究还是多少关心一下的。 小公主身边有个这样贴身保镖正合他心意。 所以甚至封了女官。 这时候是有女官,而且有大量女官的。 不是宫女。 朱元章时代的女官就是女官,不是宫女,她们的职责就是内庭部分官衙的管事,甚至如果皇后太后之类强势,女官的权力还要超过宦官,比如正统时候张太皇太后的女官就敢拿剑架在王振脖子上。 她们就是官。 只不过是女官,准确说是宫官。 所以张缨现在也是女官,只不过是专门照顾小公主的女官。 杨丰呵呵一笑。 “快说,你到底准备如何?” 张缨恼羞成怒般说道。 “到京城你就知道了,他们想玩那就玩的大一些,皇帝陛下想看热闹那就满足他的要求。 我这个人就喜欢搞事情。” 杨丰说道。 说着他趁机伸出魔爪,张缨赶紧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她挣扎着试图脱离,但紧接着惊叫一声…… 当然,她还是很快就红着脸跑了。 她还有任务。 她过来也得有借口。 大明朝的人员流动可不是随便怎么走都行,官方人员流动必须有官府的公文,民间百里外必须有路引,从京城到凤阳肯定超过百里,所以她是来代替小公主,到龙兴寺去拜佛,后者就是皇觉寺。 朱元章封号大龙兴寺。 所以她还得去拜佛,或者说避免和杨丰一起回去。 否则一路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京城。 石城门。 杨大使纵马直入。 路边行人纷纷停下,向着大使抱拳行礼。 看得出对杨大使都很尊敬。 不仅仅是他的传奇,更重要的是像他这种好雇主真稀罕啊!那些工人们每天喝酒吃肉的好日子,就是他的活招牌,让京城工匠们无不羡慕,并期待成为杨大使手下的日子…… 但他们是很难啦! 虽然匠户的确轮值,但那只是外地匠户进京轮值。 京城匠户是长班。 行色匆匆的杨大使并没有像往常般停下和他们闲聊,而是带着明显不爽的模样疾驰而过,他并没注意到行人中一个青袍文官,在看着他露出一丝笑容。 然后青袍匆忙离开。 很不爽的杨大使直冲到五台山下。 但在上山的路口,被一道栅栏给拦住了。 “这些是干什么的?” 他看着旁边的弓兵问道。 这个木头栅栏就是他们立的,而那些锦衣卫就在旁边看着,弓兵只是阻止上面的义女下来,锦衣卫和那些还在工作的工人,使馆属员当然还是自由出入的。 尤其是那些工人。 朱元章的确想看热闹,可这边闹归闹,不能影响生产,这些工人正在制造的那些可都是他期待的,甚至杨丰不在期间,皇帝陛下多次亲自前来指导工作。甚至还把造出的东西顺走了不少,比如第一辆四轮马车,就已经被他拉走,他没说给钱,负责管理的人当然只能进献。 “他们是应天府派来的弓兵,不准你那些义女下山的。” 小公主在不远处很开心地说道。 她的尼姑庵就在旁边,然后她在门口树木间做了个秋千,这时候正坐在上面嗑瓜子,张缨还没回来,但她的几个狐朋狗友都凑在那里。因为银行,还有杨丰的镜子销售,新款服装设计这些,她最近也是京城的堪称城宠,天天各豪门贵戚内宅流窜。因为她的的确确给银行拉来巨额存款,所以哪怕有御史向朱元章进谏,说她一个公主天天这样野着很不妥,朱元章也没管。 相反皇帝陛下得哄着她,毕竟真要是干掉杨丰,那么银行很明显适合让她接手。 这是大明未来的银行家。 “应天府?” 杨丰冷笑一声。 紧接着他上前掀了那个木栅栏。 那些弓兵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们就是白嫖的民夫,应天府所辖民籍以服徭役的方式,在府衙当差,在地方维持治安的。 杨丰当然不会难为他们。 他直接掀了栅栏…… “孩儿们,都出来!” 他紧接着朝山上喊道。 然后五台山上就跟小妖般,呼啦啦一群义女蜂拥而出,因为绝大多数都是倭女,一个个迈着小短腿就跟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般,沿着已经出现工业文明摧残的山坡滚落。这个小山本来就很矮,而且树木都已经被砍伐干净,实际不需要道路,直接就是从上面倾倒一样。 很快杨丰面前就已经可以说无处下脚了。 “集合!” 杨丰吹着哨子喊道。 巧克力豆们迅速根据各自的颜色凑到一起,一个个小方块形成。 “立定!” 杨丰再次吹哨子喊道。 现场迅速沉寂下来,所有小方块全部整齐排列,已经有了几分中学军训的架势,其实她们还有武器的,杨丰给她们设计了专用弩,小手弩除了迷你些,实际威力并不比普通的弓箭弱,只不过现在肯定没拿。 而且还都有队长,同样也是从里面找些稍微大一些的。 但也就十二三。 这年头十五算成年,十四基本就可以找婆家准备定亲了。 至于剩下的都是十岁左右,不过没有低于八岁的,这个年龄以下的都送辽东交给绿奴了,她那里的义女们比这里多的多。 “走,跟我去应天府,我倒要问问应天府,是谁给他们的权力,敢封咱们的租界?” 杨丰说道。 然后他调转马头。 “齐步走!” 那些带队的义女们纷纷喊道。 紧接着一个个小方阵向前,在队长们带领下,跟随她们的义父,开始向应天府的征讨,与此同时杨丰的腕表上也响起轻快的音乐声,义女们齐声用她们稚音唱起倭语的歌声,俨然正在前进的倒幕大军…… 第一零七章 大明之未成年人保护法 京城的大街上,伴随着节奏轻快的音乐,童声合唱不断向前…… “亲王亲王御马前,何物随风斩妖颜? 冬冬冬呀嘞,冬呀嘞! ……” 然后整齐的女童队伍犹如一群胡桃摇。 在她们前面杨大使端坐马背。 旁边还跟着小公主等人,她和那帮狐朋狗友都坐轿子,然后在义女队伍旁边一熘轿子,在路边行人惊愕又忍俊不禁的瞩目中向前。话说这种景象的确堪称奇观,毕竟杨丰现在身边义女数量依然还有近千,近千女童唱着歌整齐行进。 还都打扮的娇俏可爱。 至少在初中小学段,倭国女孩的小短腿劣势还不明显。 甚至是优势。 越小优势越明显。 再加上跟着杨丰后吃喝不愁,都胖了许多,也白了许多,脸上明显都有肉,看着更加可爱,近千这样的列队向前,其杀伤力倍增。 “停!” 杨丰突然喊道。 紧接着义女们的队伍停下。 在令行禁止这方面,她们是绝对做的很好,毕竟自从到他手下,那就一直是军事化管理,准点熄灯准点起床,排队就餐,甚至这时候的真正军队在这方面都没她们严格,近千女童转眼全都在路边停下。 杨丰下马走到旁边的一个店铺门前…… “有锄把吗?” 他问正在门前看热闹的掌柜。 “有,有,大使要多少都有。” 掌柜赶紧说道。 “都搬出来,别管锄把,锹把都搬出来,也别管什么木料。”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甩过一沓钞票。 掌柜赶紧招呼伙计,后者迅速向后院,成捆的各种把抱出,都正好一握的木头棍子,虽然对这些女童来说有些粗,但也勉强能行,杨丰随即招呼义女们排队领军火,掌柜应该能猜到是干什么…… “大使这是要带她们去学种田?” 他问道。 “学种田?” 杨丰意外了一下。 然后看着他那乞求的目光立刻醒悟。 “啊,对,我就是带着她们去城外找个地方学种田。” 他说道。 “那既然大使要,小的就收个进价!” 掌柜笑着说道。 然后赶紧把大部分钞票还给他。 这是聪明人! 很快店里所有此类都发完,女童们恍如孙悟空的猴毛般,人手一根木头棍子,后面还有部分没有的,不过这个也简单,旁边还有片竹林,杨大使问了一下林主,然后甩出钞票,接着雇人砍了。 “这段不用去枝,就这样行了!” 他阻止了砍竹人削去竹枝,于是部分女童就人手一根小号狼宪。 他的义女军团就这样很快完成了武装,然后在闲人们幸灾乐祸的欢笑声中继续唱着亲王亲王御马前,浩浩荡荡向着应天府进军。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得到消息的巡城御史,后者带着几十个弓兵,但看到这场面也有些懵…… 这没法不懵。 要是一千全副武装的壮汉还好说,这一千女童是什么鬼? “杨大使,阁下欲何往?” 巡城御史喝道。 杨丰向一旁伸手,小公主赶紧上前把铁券递给他。 杨丰单手握着铁券上边,直接杵到御史面前,用手指了指一行字,然后就没再理他,径直催马向前,那御史也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扛棍子的女童从自己面前浩浩荡荡过去。 那行字是杨丰有行动之自由,所以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巡城御史无权干涉,别说什么规矩,你再大的规矩能大过铁券? 小公主的轿子很快也经过。 杨丰继续向着应天府进军,两旁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很快他到达应天府。 而这时候跟着一起过来的已经数万闲人。 大家都翘首以待。 应天府衙内一个文官带着数十名衙役冲出…… “大胆,尔等欲何为?” 他怒道。 杨丰静静地看着他。 “杨,杨大使,此乃应天府衙,不是你撒野之处!” 他很不自信地喝道。 杨丰很平静地一指…… “打!” 他说道。 义女们欢呼着,一个个抡起棒子就冲上去,看起来仇恨挺深,毕竟平日她们都是成群结队逛街,自从被封在山上都憋坏了,看到罪魁祸首立刻怒从心生。那文官吓得赶紧后退,同时招呼衙役阻挡,可这年头衙役和弓兵一样都是白嫖,甚至自带干粮上班的民夫,这种情况当然赶紧躲。所以他招呼完之后,那些衙役反而吓得全躲开,然后义女们蜂拥而上,文官吓得用胳膊护住脸,赶紧往衙门里面躲避。 但护住脸没用,身上还得挨,哪怕女童们没力气,那也是木棍,别说是打了,倒下砸脚上还很疼呢! 更何况几十根棍子。 文官被打得惨叫不断,在围攻中拼命挣脱向里跑,但却被一个机灵的义女把棍子往两腿中间一伸。 他立刻被绊倒。 这下子更是只能抱头挨打了。 而就在同时更多义女冲进衙门抡着棍子倒处打砸。 衙役,吏役们全在逃跑。 吏也是役,而且大部分也是白嫖或者半白嫖。 很快又有一个文官带着弓兵赶到试图冲向杨丰理论,然后那些拿着竹竿的义女就像长矛阵一样,把一根根带着大量竹枝的竹竿支起,在他面前组成狼宪林。倒霉的文官和弓兵们立刻深陷其中,一动就有可能被竹枝或者竹竿尖戳着,想推开却因为数量太多无能为力。而且这些竹竿都是斜支在地上的,甚至两人一组,一个义女在前面用肩膀扛着,一个义女轻松调整方向,并不宽的街道被竹竿完全堵死。 “姓杨的,你如此大胆,就不怕大明律法!” 那官员怒吼着。 然后他一不小心被竹竿戳在脸上。 虽然他躲的快,但依然划出一个口子,疼的立刻惨叫起来。 “你几岁了?” 杨丰问那个使竹竿的义女。 “回爹爹,九岁。” 她用很稚气的声音说道。 “有没有人知道九岁小孩殴伤人如何处罚?” 杨丰问道。 “这里有,这里有,八十以上十岁以下,除非谋反,不孝,杀人等大罪,否则不准告官,官府若违令受理则笞官员五十,以他这个伤连轻伤都算不上,而且也不算谋反,故此连告状都不行。” 小公主抱着一本大明律,为虎作伥般跑到他跟前说道。 “这位官老爷,你不会知法犯法?” 杨丰笑着说道。 所以大明也是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 事实上汉唐宋一直都有类似法律。 和年老的犯罪不处罚一样,年幼的犯罪也不处罚。 紧接着他看了看小公主。 “那再大一些的呢?” 他问道。 “十岁以上殴打他人,无非就是杖和流,不过无论杖还是流,都可以收赎,就是交钱,但十五岁以下无论怎样都不许拷询,就是不能打,哪怕定罪也只能是依照旁证。而且这是对大明百姓的,她们不是大明百姓,而是你的义女,只能依照你的身份,那就依照你那个外交豁免,你的外交豁免里面包括家属,既然她们都是你的义女,当然也算家属了。 不过她们是哪国的还不好说。 不是大明,但也已经不是倭国,另外也不能算大夏。 但无论她们算哪国,是你的义女就是你的家属,这个朝廷是承认,礼部那边对她们的登记,就是作为你的家属,不过我想礼部是故意的,他们是为了定上这个身份,然后等你对她们下手时候对你进行指责。” 小公主说道。 礼部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大家都是男人,都懂,一看这么多美少女做义女,哪个男人能忍住啊? 明确义女身份,然后看杨丰热闹。 他下手那就是违背人伦,他不下手那就只能憋着,对礼部的官员们来说左右都是个乐子,就这样她们统统成了杨丰家属,所以也一样享受外交豁免权。 杨丰满意地拿出铁券。 “这上面的确是有我的家属一样享有外交豁免。 那就接着打! 给皇帝陛下个面子,别打死人就行。” 他指着上面的字说道。 那文官悲愤的捂着脸,看着他手中的铁券。 竹竿后面的义女们欢呼着,然后开始胡乱向前捅,文官拿袖子遮着脸试图后退,但竹竿太多,而且都是带着竹枝的,再怎么遮也免不了要被戳或者被划的。 更何况这些小妖精们还是结阵向前的。 弓兵很快就跑了。 那官员则被小妖精们包围,就像被包围的唐僧般遮着脸,在妖精们中间低着头躲避,然后不断被戳的惨叫。 还有几个小妖精干脆从地上捡起石头丢他。 而此时那些进去打砸的义女们已经完成任务,然后陆陆续续回来,里面倒也没有几个挨打的,吏役和衙役都是役,人家就是来当个差,吏役部分还有点粮领,衙役们那就真的都是自带干粮了。 一个月连钱都没有,你拼什么命啊! 当然赶紧跑! 所以挨打的都是官。 这时候就连官兵都已经赶到,但带队的百户只是在那里看着。 杨丰是皇太孙系,皇太孙是武将系的未来,现在看是杨丰和应天府在斗法,实际是皇太孙和文官斗法,武将系都很清楚自己该站哪边。 再说杨丰手中有铁券,和家属都有外交豁免,所以无论按照大明律还是按照铁券,这些小妖精打人都不犯法的,不但不犯法,连去告她们的状都不行。如果官员接受告状,反而要挨五十下打,当然,这种法律上的东西就是个意思,真正怎么处理还得找朱元章,应天府也知道跟杨丰纠缠不清这个,他就是来挑衅的,回头向朱元章上奏就行。 本来抓他的工人,封他的租界就是为了逼他回来反击。 然后继续推动朱元章处罚他。 朱元章不处罚,那就继续斗,不断把矛盾激化。 不断闹大。 一直闹大到皇帝必须出面。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对手会怎么做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应天府挨打也是为了闹大,然后等接下来反击。 “走,今天我就带着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还有那个告密的家伙住哪里,多大人了还学人告密,还是读书人,这圣贤书就是教你告密,而且还是告这些女童? 丢人! 该请我的把兄弟衍圣公,过来整肃一下儒生的道德了。” 杨丰说道。 可怜的衍圣公又一次祸从天降。 “爹爹,我知道他家,他其实是路上调戏我们几个,还买糖哄我们去他家,被我们骂了,才报复的。” 一个十二三的义女说道。 “呃,你这么点他都能调戏?” 杨丰愕然道。 “爹爹,若是在倭国,我这么大已经嫁人了。” 义女很羞涩地说道。 杨丰看了看小公主,小公主很纯洁的四顾,然后本能地挺了挺胸,仿佛在证明什么,又摆出一副淑女的模样,还摇了摇她的小团扇,也不知道这大冬天,她带着个团扇有什么用…… 不过好像她后面那些狐朋狗友们都带着。 “走,那就去抄他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杨丰喝道。 义女们迅速完成整队,然后伴随他手腕上音乐响起,她们唱着歌杀向那个倒霉的秀才家,后面应天府衙里面几个文官衣冠不整,鼻青脸肿的跑出来,一个个满腔悲愤地指着她们叫嚣,义女们纷纷回头,吓得他们赶紧又退回衙门关门。 外面看热闹的一片哄笑。 不过那个秀才反应很快,估计他们砸应天府衙时候,就已经有人给他报信了,所以杨丰等人到他家时候已经跑了。 那些义女们也没客气,直接把人家里砸了一顿,连锅都给砸了。 她们还想烧人家房子。 不过被邻居们拦住。 打砸可以看热闹,放火可就容易殃及池鱼了,毕竟这个时候都建筑绝大多数都是木头的。 出来时候杨丰又想起,在大牢里还有几个工人,不过不是关在应天府衙,而是江宁县衙,所以他的讨伐目标又变成江宁县。到的时候县衙大门紧闭,甚至里面还堵了车子,所以这支队伍在外面耀武扬威一阵,威胁了一下知县和管牢房的,就心满意足地班师了。 他们还没回到五台山,应天府和江宁县的紧急奏折,就已经送到了通政司,然后送到了朱元章面前…… 第一零八章 没有他,很重要 大庆殿前。 “这就是你们所说,殴打你们的暴徒?” 朱元章明显很愤怒地咆孝着。 杨丰精挑细选的三百多义女很懂事地在他面前跪着。 而且换了衣服。 都穿上了杨丰设计的所谓大夏国学生服,其实就是小裙子和小上衣和小白袜然后再加小靴子,毕竟她们不算大明的人,虽然日常的确都穿他设计的大明服装,但礼仪场合就需要穿有大夏特色的…… 就像他在礼仪场合就需要穿上他那套军服。 现在属于觐见,当然也要正规些。 然后三百小女孩就这样齐刷刷跪在大庆殿前,一个个很乖巧地低着头。 “陛下,陛下,就是她们,那个第一排左起第五个,就是拿丈八竹矛伤我的。” 破了相的应天府同知,指着那个小妖精说道。 后者茫然抬起头。 然后…… “哇!” 她哭了。 朱元章捂了一下脑门。 此刻的皇帝陛下明显有些狂躁。 “带她过来!” 他喝道。 然后那老太监过去,不过那小妖精吓得都哭的倒在地上了,所以他干脆把她抱起来,就这样还不得不一路哄着她,让她先别哭了,这才抱到朱元章面前放下,那小妖精哭着站在那里,很茫然无措地看着朱元章。 “给她!” 朱元章对旁边侍卫说道。 后者立刻把手中丈二长矛递给那小妖精。 后者依旧茫然地接过,但侍卫一松手,她就因为力气太小,而且手太小握不住,结果长矛倒下,她还想抓起,但却被坠着一起倒下。然后她很笨拙的爬起来,用两个手抓住长矛就像抓举般往上提,就那么提起来,还很满意地站在那里,转了个身,长矛差点又划到同知身上。 “她用竹矛伤你,还丈八竹矛?” 朱元章看着同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陛下,陛下,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跟她合伙的,那个在前面用肩膀扛着,她在后面瞄准。” 同知含冤莫白的喊道。 “滚!” 朱元章怒喝一声。 同知只好默默地带着委屈退下。 然后朱元章看着应天府的其他几个官员…… “铁券乃朕所赐,并无更改之理,你们所奏终究不过些琐事,别说这些女童有铁券,就算没有铁券,依照大明律也不应治罪。你们都是能做她们爷爷的人,一个个饱读诗书,如今却跟一群女童争执,说出去也丢人,难道还要朕做什么处置,再以邸报传得天下皆知? 堂堂应天府一干官员,与一群八岁女童斗殴? 你们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 此事作罢! 至于你们所奏,这些女童在京城招摇过市,败坏风气之事,朕倒是想问问,她们败坏什么风气? 穿着不得体? 朕如她们这般年纪时候,民间女童衣不遮体者随处可见,就是在外面跑着,若非冬天寒冷索性不着寸缕以免损伤布匹者,也是随处可见,如今她们不过是穿了些新衣服就成了败坏风气? 你们身为朝廷命官,不去管些正经事,盯着一群女童穿衣? 她们没败坏风气,倒是你们眼里尽是污浊! 统统罚俸一月。” 朱元章喝道。 那些官员们赶紧表示知罪,然后一个个灰头土脸地退下了。 朱元章看着他们离开,又没好气地看着杨丰…… “你这厮也是,他们好歹也是应天府衙,你去打上门,让他们颜面何存?今日我帮你一回,下回就别再闹到这里,至于应天府抓的人,我也着他们放了,毕竟你那些工厂如今正是要紧时候。你以后也别动不动就拿着这铁券在外面惹是生非,我还没见过天天把铁券随身带着的。” 他说道。 他当然知道真相。 但是…… 他就是得帮杨丰啊! 他不帮杨丰,他不处罚应天府,怎么让矛盾继续激化? 拉偏架才能让那些文官更加愤慨然后继续和杨丰恶斗,然后皇帝陛下就可以看热闹了,他也想看看那些文官已经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更何况杨丰的工厂已经打着工人被抓的借口暂时停产了,那几个被抓的都是水泥厂的,其中还有两个属于技术骨干,皇帝陛下刚刚开始使用水泥,现在就等着这东西,所以还是赶紧放了这些工人。 “陛下,您这可冤枉我了,我的铁券一直在您女儿那里。” 杨丰说道。 他早就过了拿铁券砸人的境界。 相反这时候随着五台山上人口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却需要有个东西镇场子,而铁券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但那些义女们拿着铁券,当然比不上小公主拿着,义女们哪懂这东西的用途。 所以他不在京城,就把铁券丢给小公主,反正后者就住山下,俨然使馆区的门卫一样。 “哼,都是跟着你学的,越来越没个正经了,朕得给她找个像样的女官去管束着。” 朱元章说道。 当然,他也就是随便一说。 毕竟小公主最近主要工作就是帮他敛财。 他刚刚以贷款方式,从银行取了十万贯钞,这样就不用印刷了,他已经感受到这种玩法的优势,在控制货币总发行量的同时,他还能有随时就能用的钞票。虽然这个银行现在理论上并不能盈利,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只要维持银行信誉,也就是取款者能想取就取,那么就可以维持下去。而做到这一点对他来说很简单,银行能自己维持最好,不能自己维持,到了需要时候他无非印刷些给银行而已。 关键就在于他可以和过去直接印钞一样想花钱就有。 但又不像过去直接印钞一样,让民间钞票越来越多,以至于迅速开始贬值,过去他是一直在放水,现在是循环水,流通总量保持稳定,自然币值也保持稳定,最多看看水不够了再添点。 但宝钞稳定了。 新版宝钞至今币值稳定。 尤其是在逼迫朝鲜,琉球这些必须以宝钞结算后,现在他手中的铜和金银都在不断增加,而宝钞购买力稳定。 所以现在他女儿反而让他有些惊喜了。 “对,一定要严加管束,我觉得最好找个严厉些的!” 杨丰坑队友中。 朱元章没跟他扯澹,而是看着他带来的粪丹。 “打开看看!” 他说道。 老太监赶紧上前,然后被熏的一皱眉。 这东西的气味相当浓烈…… 那就是各种粪,各种粕,甚至还有硫磺之类,总之乱七八糟混合然后经过长时间发酵,再晾干敲碎最终制造出来的高浓缩肥,用徐光启的说法是一斗顶十石普通粪肥。这个应该不是夸张,毕竟无论鸟粪还是豆饼都是民初江浙稻田区肥料的核心,尤其是豆饼,甚至洋商大规模推广化肥都没压倒豆饼。 一直到三十年代,豆饼依然能和化肥斗下去。 其实豆粕本身就是复合肥。 这东西氮磷钾含量都不低,而鸟粪甚至高于豆粕,但成本高,都在海上孤岛,无论开采运输在这个时代难度都极高,不像大豆可以遍地种,而且还能当食物尤其是榨油,而豆油又是罐头加工所需。 至于粪丹属于两者结合,以豆粕为基础,通过鸟粪增加氮磷钾含量。 然后降低成本。 另外这个还有杀虫功能。 所以像鱼藤粉之类也加在里面。 标准复合肥。 在没有氮肥工业前,这就是杨丰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了,说到底农业就是得靠肥料,既然合成氨在这个时代纯属科幻,那也就只能土法搞这种复合肥了。 “这味就是好东西!” 朱元章抓了一把,还很满足地闻着。 杨丰早躲一边了。 这东西的气味已经到了要人命的程度。 不过这样还得解决包装袋,所以最好用瓦罐或者木桶,不然那氨气得跑很多。 “所以关键还是大豆。” 朱元章说道。 鸟粪已经可以解决,他之前派去的船队,刚刚送回第一批鸟粪,不过这次只是探索性质,他们在小琉球北部小岛上挖了十万斤,然后装船运了回来,朱元章的计划是明年在京城的某个卫,以粪丹为肥料搞实验田,而且把杨丰的鱼藤粉之类也都一起进行试验。 如果能成功就在各卫推广。 至于民间就自己解决,他当然不会禁止民间也搞,但给卫所是他以赏赐方式推广。 他对军户是绝对上心的。 各种赏赐每年都不断,赏宝钞,赏布匹,当年嫌胡椒太多,还一人赏了好几斤,而且军户基本上都是被扔在那些条件差的地方,就像云贵这样的地方,想要让他们忠心,那就是得赏赐。 “对,关键就是豆饼,鸟粪这些好办,无非就是去挖,小琉球那边其实很少,就算挖也挖不了多久,南海上要更多些,好几个岛上都有,不过也不能算多的。真正最多,而且距离我们还算近些的,就是在吕宋以东大洋上有个孤岛,那里整个岛都是,如果以咱们大明用量,估计用个百年都足够。另外就是我给您地图上那个美洲了,那里南部的海岸上,也有这种级别的鸟粪,用几百年都够,不过无论是吕宋那边还是美洲,都是几万里航程。” 杨丰说道。 当然,鸟粪才是最难的。 这一趟十万斤鸟粪的代价,是一艘明军战船在海上沉没,虽然绝大多数救起,但还是死了一些,再加海上生病等其他意外,总共一千多人死了五十多。 这个时代只要出了海,那就是要用人命献祭的。 这还是仅仅往返三千里。 如果是往返几万里的,看看哥德堡号就知道了,在那个海上远航已经相对成熟的时代,一趟往返航程依然死亡三分之一。 “那是后代的事,朕把这东西弄来就是成功。 南海那边我已经让何家去。 他们熟悉南海,会给我找到并带来的。” 朱元章说道。 他说的是何真…… 当然,何真早就死了,这时候是何真的儿子何荣,世袭东莞伯,原本历史上卷入蓝玉桉被杀,兄弟几个都被杀,何真的弟弟何迪干脆造反,但也被杀,不过这次蓝玉桉没发生,他们家倒是躲过一劫。 何家属于广东豪强,其实就是没有蓝玉桉也得弄死。 但现在他们有用了。 那就不用死了。 毕竟朱元章要对安南动手,水师是必须的,这种事情必须要借助何家这样的广东豪强,更何况不只是对付安南,未来要向南洋进军,更是少不了他们这种家族。 没用的可以弄死,有用的还是尽量留着继续榨干价值。 左右何家也没能力造反。 原本历史上何迪被迫造反,结果都没动用大军,广州本地明军就很快解决了。 总之现在随着朱元章的战略出现重大转变,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至于豆饼,那就看你那些机械了,如果你的垦荒能成,那北方到处都是荒地,别说是辽东,就是北平所属各府也一样可以这样做。北方人烟少的地方垦荒搞农场,大量种豆,南方以豆饼为肥种稻,甚至北方冬天还能种麦,天下无处不是良田,天下无处不丰饶。 都丰衣足食了,我大明自然江山永固。” 朱元章很踌躇满志地说道。 杨丰只是微微一笑,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煞风景了。 他喜欢就好。 丰衣足食…… 丰衣足食倒是不难,可总有些人要吃肉啊!大家都一样吃米,穿棉布衣服,想丰衣足食当然可以,可有人要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时候,那总得有人吃糠咽菜,穿着满身补丁的破衣服啊! 理想是不错,可惜历史证明,现实永远不会是理想的样子。 他的凤子龙孙们可以仅仅要求丰衣足食吗? 那些公侯伯爵们会仅仅要求丰衣足食吗? 那些官老爷们会甘于现状吗? 别说是官老爷们,就是那些小吏们都不会甘于现状,地方上的乡绅们同样不会甘于现状,朱元章只是用他身为强人的威压,把大明朝的不公平压制在一个相对较小的程度。但本质没有改变,所以在这个威压下,是所以势力都在等待,等待那个没有了他的日子,他现在压的越狠,他死后这些人就越疯狂…… 终于自由了。 那当然要报复性消费! 所以,没有他,很重要! 第一零九章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承天门。 “向右转!” 伴随着杨丰的喊声,三百小妖精整齐转向。 “齐步走!” 他喊道。 三百小妖精迈步向前。 “大使能把一群女童,训练的如此整齐,倒是令末将大开眼界啊!” 他身旁的一名武将感慨道。 这是神策卫指挥使李谅,而且是世袭的,他爹洪武初年就战死了,不过他妹妹是朱元章的妃子,而且还是目前在妃嫔里面算是地位最高的李淑妃,所以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虽然他本人其实没什么才能。 但是…… 懂事啊! 像这种亲军卫指挥使最重要的就是懂事和忠心。 “闲着耍而已!” 杨丰很随意地说道。 “闲着耍?耍的应天府里抱头鼠窜?” 李谅笑容诡异地说道。 杨丰意外地看了看他…… “李指挥,你可别瞎说,陛下可是说了,她们就是些幼童而已。” 他同样笑容诡异的说道。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一起大笑起来。 “幼童,对,对,就是些幼童而已。” 李谅笑着说道。 “李指挥,你该不是就为了和我讨论这些幼童?” 杨丰说道。 这家伙明显有事啊! 事实上武将们除了杨文几个和他的确交往久的,其他基本上都依旧和他保持距离,主要是没什么需要打交道的,而且他身份特殊,跟他靠的太近容易让皇帝陛下胡思乱想。他和皇帝之间如何相处,这个在豪门显贵中早就不是秘密,大家都是懂事的,一个和皇帝陛下拔枪互相指着的人,但凡有可能还是尽量不要靠的太近。杨文几个是另一回事,戴贵本来就是奉命跟着他的,杨文本来也是奉旨,哪怕韩升这种,跟他混在一起,其实也是职责所在。 但京城其他武将,就不需要主动向他靠拢了。 勋贵们更是保持距离。 比如汤和活着时候就和他没什么交往。 以至于他睡了人家女儿都不知道。 周德兴一家也一样…… 他的确被罢官夺爵,但他另外几个儿子都依然在外地做指挥,他现在就在湖广的二儿子那里,后者是某个卫的指挥使。 尤其是李谅这种懂事的就更是不可能主动凑到跟前了。 “大使,您接下来准备去何处?去江宁县要那些工匠?” 李谅说道。 “对!” “那您最好快些,我来时候遇上刑部的人,据说是去江宁县,准备押解他们到刑部大牢,据说刑部又有些新罪证,他们不只是妖言惑众,应天府还在一名工匠家中搜出了信奉白莲教的证据。 这个罪名就很麻烦了。” 李谅说道。 杨丰很深沉地看着他。 李谅很纯洁地看着他…… “孩儿们,抄家伙,咱们去江宁县!” 杨丰毫不犹豫地喊道。 …… 江宁县衙。 万众瞩目下小妖精们再次支起了她们的狼先林,而在她们前方,是一个红袍文官,后者身后则是那些被抓的工人,不过已经带着刑具。此前他们其实并没受苦,毕竟抓他们并不是真因为他们有什么大罪,就是为了向杨丰挑衅。实际上他们被抓到江宁县大牢后,基本上就没人管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枷锁都戴上了。 这是按照重囚犯的标准了。 “杨大使,你身为使节,对我大明司法横加干预,欺我大明否?” 红袍文官怒斥杨丰。 “你又是谁?” 杨丰不屑地说道。 “某乃刑部右侍郎张昺!” 红袍喝道。 “哈,真是稀奇,一个刑部右侍郎亲自跑到江宁县,就为了押解几个囚犯,大明朝的侍郎这么不值钱,都能当弓兵使用了吗?张侍郎,你们这公报私仇的速度也不慢啊! 我就才在宫里一个时辰啊! 你们这边就已经完成栽赃,过来陷害他们了。 还搞出什么白莲教? 大明煌煌盛世,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白莲教妖人,你们这不是给你们皇帝陛下脸上抹黑吗?” 杨丰说道。 (朱元章表示你这是在讽刺我做过白莲教徒吗?) “大使莫要血口喷人,这些人犯家中搜出白莲教妖书,证据确凿。” 张昺说道。 “白莲教妖书,拿来我看看!” 杨丰说道。 张昺冷笑着看了看旁边知县,后者赶紧捧着所谓妖书上前,那些小妖精左右一分,他在狼先丛走过,然后递给了杨丰。杨丰随手拿过,知县在几个小妖精的威胁下赶紧退出。不过这妖书倒不是伪造,因为还不是新做的,而是一本明显有些年头,都已经残破了的白莲教经书。杨丰拿着这东西也没看里面,而是看着张昺,就那么举到了面前,紧接着掏出他的打火机,不过张昺还不明白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 杨丰很灿烂的一笑。 紧接着打火机的火苗蹿起,那经书立刻燃烧起来…… “快抢回!” 张昺焦急地喝道。 那些衙役们赶紧向前。 小妖精们齐声呐喊,一支支狼先阻挡住他们,衙役们当然不会为此拼命的,连工资都没有拼什么命?更何况这些小妖精连应天府都砸过,连应天府同知都伤过,真伤了自己难道还有人主持公道? 象征性的装装样子,摆出要向前但被阻挡的架势咋呼着就行。 而妖书却在杨丰手中迅速化为了灰尽…… 这东西都快糟烂了。 估计还是当初白莲教造反时候的。 这都得三十年左右了,就这时候普通纸张的寿命,还不是就跟草纸般容易烧,他把剩下的最后一点扔在地上,看着烧尽,然后马蹄践踏。 张昺阴沉着脸看着他,杨丰看着张侍郎。 “张侍郎,贵国皇帝陛下口谕,将这些工人交给我带走,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皇帝,但人我还是要带走的。” 杨丰说道。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使,这些人家中又搜出新证据,证明其与白莲教有染,故此需要另外奏明陛下,但为免他们逃走,需押入刑部大牢,阁下之要求恕不能从命,此事鄙人会奏明陛下,这些人就无需大使费心了。” 张昺说道。 “什么证据?” “白莲教妖书!” “妖书何在?” “被大使烧了!” “张侍郎莫要说笑,杨某何曾烧你的妖书?诸位父老可否愿给张侍郎作证,说是杨某烧那了妖书?” 杨丰对着那些百姓喊道。 后者赶紧纷纷熘走…… 所以这就跟汉妃的民意调查般完全就是话术问题,他问有没有人愿意给他作证没烧,这些人一样是要赶紧熘走的。 “看看,他们都不愿意给你作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都看不惯阁下陷害好人,不肯在这里为虎作伥跟着阁下一起陷害好人。张侍郎,你就别再一错再错,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妖书,当然也不会把妖书给我,我更不可能烧什么妖书。你们就是在皇宫因为贵国皇帝陛下圣明,结果揭穿了你们,以至于恼羞成怒,又不敢去找你们皇帝,只好拿这些无辜的工人撒气。 你们也不嫌害臊。 堂堂一个侍郎,知府,知县居然会为难几个工人。 这就是饱读诗书的圣贤弟子? 看来我真得去曲阜,找我的好兄弟衍圣公,问问他,他老祖宗究竟留下什么教给你们,以至于你们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出了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杨丰很夸张地说道。 不得不说他时刻不忘衍圣公! 不过他真想推动衍圣公出来搞个整肃儒生活动。 牌位这个东西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说话,不能说话的木头牌才是神,能说话的那就是妖孽,要赶紧扔出去烧了,烧了不够还得把灰碾碎扬了,然后再请个和尚道士做法,用佛祖和三清共同镇压。 如果衍圣公搞个儒风整肃,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自己被儒生们群起攻之,打入万劫不复! 张昺深沉地看着他那嚣张跋扈的嘴脸…… 妖人! 妥妥的妖人! 祸国的奸佞! 妥妥的奸佞! 此刻杨丰身后历史上那些着名的奸臣们若隐若现。 “阁下之厚颜无耻,实乃张某生平仅见,阁下有胆量就来抢,这人张某是不会放的,张某以刑部右侍郎亲自押解囚犯往刑部,阁下若敢抢夺就是劫囚,阁下以外国使节,干预大明司法,劫夺大明囚犯,无视我大明律法,辱我大明国体,张某惟有与阁下拼死相争。” 张昺凛然说道。 不得不说他们的设计真不错。 就是摆出一副维护大明国体的架势对抗无礼的外国使节,这无论怎么搞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 当然,应该是朱元章在后面挑拨的…… 李谅当然是故意的。 朱元章就是要他告诉杨丰,然后杨丰肯定过来,再配上个出名的硬骨头官员,连灵活变通都不会,最终就出现了这个局面,张昺可是在北平被朱棣杀了的,他是朱棣起兵时候的北平布政使,他和谢贵一起负责收拾朱棣。 结果被朱棣反杀! 然而…… 杨丰很平静地下马,然后小妖精们左右一分,他很平静地走向前,在那些衙役们敬畏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些工人。 “拦住他!” 张昺喝道。 然后衙役们面面相觑。 但却没人阻拦。 杨丰的传奇在京城属于尽人皆知的。 当初可是连徐家都敢炸,而且还有铁券护身,还和皇太孙是好友,身边还有个身份比较诡异的公主,不知道算未婚妻还是女徒弟,皇帝自己都经常去五台山。至于张昺无非就是文官,大家无非就是跟着他办事,为了跟着他办事,得罪甚至激怒这样一个人,明显是很不理智的。 他真扔手雷怎么办? 炸死人他有铁券,根本不用受处罚的,更何况他当初炸死徐家家奴重伤徐膺绪,徐家都无可奈何,至今当没发生过。 那炸死平民呢? 大家老老实实看着就行了! 衙役们在杨丰面前小心翼翼地向两旁让开,杨丰就像皇宫前的斛律光般径直走到那些工人面前…… “拿来!” 他向旁边一伸手。 押解的小吏战战兢兢指了指自己腰上。 杨丰随手扯下钥匙,挨个打开了枷锁,这些工人很机灵,赶紧跑到了小妖精们那里,杨丰放完人,才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把钥匙扔给小吏,然后很有大反派气质地狂笑着走了……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一片诡异的沉寂中回荡着。 后面张昺阴沉着脸,怒火中烧的看着。 然后…… “皇太孙,这就是目前这种衙役制度的缺陷,您不能指望一群没有任何收益,纯粹就是应付差事的人会为维护律法而做什么,他们就是混完这段役,在这期间能保证自己安全,别把命搭上,这就行了。这种制导注定就是这种结果,但如果废除这种制度然后改成职业化,雇佣制,那么他们就是要以此为职业,必须靠这个维持生计的,那就可以真正做事了。” 杨丰对着皇太孙说道。 所以明明是他当街劫囚,现在却变成了他一番苦心,给大明检验衙役制度缺陷…… 旁边张显宗都鄙视啊! 不过朱元章却没有对此事做任何的处置。 第一,他已经说要放人。 第二,张昺就是搜出本白莲教妖书。 但妖书没了! 被杨丰烧了! 可杨丰不承认他烧了啊! 有证人? 那杨丰也有证人说他根本没烧呢! 最终在皇帝陛下的和稀泥,或者说有意袒护下,他劫囚这件事就那么不了了之,刑部尚书杨靖,侍郎张昺甚至都察院的御史们,但连番上奏指责杨丰,但皇帝陛下就是压着不了了之。 不过却给张昺赏赐。 奖励他在对抗杨丰时候表现出的凛然正气…… 所以就是皇帝看了戏,让杨丰惹起群臣公愤,现在是个有正义感的官员都想给他一棒子,俨然开始走上朝野公敌的路线。而且张侍郎大义凛然怒斥杨丰,维护大明国体,维护大明法律的传奇,也经过层层包装后在民间迅速传播。 古有强项令,今有张侍郎! 自古不乏铁骨铮铮! 就是杨大使的一番苦心,这个只有皇太孙能懂了。 “的确如此,倒是让杨兄费心了!” 皇太孙深有同感地说道。 张显宗三观尽毁般默默站在一旁 第一一零章 神魔大明 杨丰和文官们的斗争,就这样在朱元章的挑拨下愈演愈烈。 文官们其实也别无选择。 因为现在争的是他们的未来。 皇太孙明显已经被杨丰的奇技淫巧所控制…… 当然,大家都一致认为是妖法。 而且也必须是妖法,否则大家岂不是都很没面子,一群饱读诗书,自问学富五车的大儒们,居然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搞得狼狈不堪? 妖法! 只能是妖法! 总之皇太孙殿下在杨丰的妖法蛊惑下,现在都已经不仅仅是让文官们感到失望,甚至都可以说恐慌了,他们发现未来需要面对的,是一个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皇位继承人。他背后的武将背景就已经让他具备了一个新的暴君潜力,而且现在还越来越重视工匠,毕竟他想要的那些奇技淫巧都得靠工匠来完成,现在一个好的工匠对他来说可是非常重要。 年纪小! 不可能喜欢四书五经。 只有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才是能引起他兴趣的。 各种机械。 望远镜。 …… 哪怕随便一个普通的纸飞机,对他来说都是能玩很久的。 毕竟纸飞机也有很多花样。 而他的这种发展趋势,让文官们发自心底的恐慌,照这样下去等他继位后某个工匠当工部尚书应该不是没有可能了。 首先制度上完全没问题。 目前的大明官员虽说是经过科举选拔,但也有很多不经过科举,这是个吏也能做到尚书的时代,其实工匠也可以,明朝是有匠人入仕制度,而且匠人也真有做到工部尚书。这种情况下不仅仅是明初,明朝中期,甚至嘉靖年间,也有匠人入仕,这个不是匠籍通过科举做官,而是直接以工匠通过营造,获得皇帝重视,然后走营缮的渠道做官。朱元章把匠作司改成营缮所,规定从工匠里面挑选营缮所官员,主官七品,这样一个口子就开了,既然做了官当然也就可以不断升官一直做到尚书。 后期文官抵制强烈,毕竟这属于真正坏他们根基的。 但是…… 祖制啊! 只要皇帝肯坚持,那就可以直接用祖制来顶回去,你们文官再反对也不能违背祖制啊! 这可是你们教我的。 皇太孙的武将系统背景,现在又喜欢工匠,据说杨丰还在诱导他对银行感兴趣,给他做新海船,专门用于海外贸易。 那这就是要向商业靠拢了。 五毒俱全了!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圣贤之道,据说在东宫看四书五经就昏昏欲睡,甚至在老师面前撕了书折纸飞机,这已经不是一般昏君,必须重拳出击。现在不动手要么把他拉回正路要么把他干掉,那等朱元章一死,大家可就要摊上这么一个皇帝,好不容易把朱元章熬死,难道再换上一个五毒俱全的暴君? 这真不能忍啊! 为了大家都能有光明的未来,必须和杨丰斗下去,毕竟直接对皇太孙下手肯定不行,朱元章会照顾好大家的皮囊,但对杨丰下手是朱元章喜闻乐见甚至暗中怂恿的。所以接下来杨丰是韩林儿转世的谣言,就真的开始泛滥了,而且有理有据,毕竟他都公然劫白莲教徒。那些工匠肯定都是白莲教徒,而且还是重要成员,他怕这些人身份暴露,不惜亲自出马,烧了妖书来保护他们,这要不是韩林儿转世谁会信啊? 还有他那些义女。 那都是妖女。 他为什么养那么多义女,而且居然一个不碰? 那是因为他要搞大的。 他在布置一个针对大明江山的妖法大阵,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名训练好了的童女,现在数量还不够,所以还得等着。 一旦发动这个大阵,那就是乾坤倒转,天崩地裂,整个大明重新变成血海滔滔,然后他就可以灭亡大明建立地上魔国,所以他才跑到会宁,因为根据推演,会宁是建立这个大阵的最合适地方…… 可以借宋徽宗父子的鬼魂啊! 别忘了韩林儿的国号可是宋,他爹可是自称宋徽宗八世孙。 看来是真的。 而宋徽宗,宋钦宗还有那些当年被俘的北宋王公贵族们,鬼魂都还在会宁的冰天雪地游荡,几百年了,在那鬼地方积聚了老大的怨气,那一个个早就成了魔。所以当年红巾军北伐就是为了去那里,准备请回他们然后就刀枪不入了,如果成功那这时候就没有大明了,不过他们没有成功,所以韩林儿也失败了。 现在韩林儿转世的杨丰,就是要完成这个大阵。 请回这些魔王。 那时候他也就天下无敌了。 还有他现在的武力值也得到了很好解释。 他已经去过会宁了。 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多童女,无法发动这个大阵而已,但依然获得了部分的法力,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在去会宁之前只能靠奇技淫巧,去了趟会宁回来就变成绝世勐将。 那是妖法! 那是宋徽宗父子给他的。 …… “卧槽,这么精彩?这内容水一下都能当神魔流传后世了!” 杨丰惊叹道。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想象力也很丰富啊! 不过也有理有据。 韩山童起兵就是自称宋徽宗八世孙。 国号也是宋。 至于宋徽宗鬼魂成魔…… 可以理解,都住五国城地窖,每天看着自己女人被人玩完送回,死了还被榨油,这要是不成魔,真的说不过去了。 最终他就这样带着一群同样成了魔的北宋王公贵族,在会宁等待他去迎接…… “不行,我得找个专业的,给他们整理润色一下,然后印刷出售,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杨丰跃跃欲试地说道。 他此时在五台山下。 也就是那个路口,只不过这里现在经过了布置,可以说张灯结彩,至于灯当然是他的手电筒…… 一个个手电筒放在台子上,然后用各色的纱遮挡,最终形成各种颜色的彩灯,然后一个后面坐一个义女负责轮流按开关,不断变换的灯光照着夜晚的现场恍如乡村大舞台。不过辣眼睛归辣眼睛,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来说这就是奇观,尤其是那些小孩全都很渴望地看着。 估计此刻灯后面按开关的义女们在他们眼中犹如女神。 而那些大人们则很震撼地看着一张张绘画…… 现代社会。 杨丰邀请画师,照着他腕表传输过来的图片绘制。 因为图片都太小,所以很多细节部分就不用了,也有些是画师自己脑补的,虽然就跟马尔嘎尼回去前,欧洲人对大清脑补出的形象般,但至少已经部分展示了现代社会。 林立的高楼。 车如流水。 …… 甚至还有更具体展示,比如汽车飞机这些东西。 然后还有模型。 这些模型就放在一旁随便拿。 五颜六色的木制小汽车,小飞机甚至木制坦克大炮。 恍如堆积的廉价塑料玩具。 小朋友们人手一个…… 当然,用不了太多的。 这时候已经进入宵禁,明朝的宵禁是禁止出坊,所以能过来的就是他这里所属坊的居民而已。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制造悬念。 就这一个坊的看了,那明天肯定出去炫耀,然后没看过的就可以联想了,而这种开放活动选在晚上,就是为了等宵禁的。理由也很充分,白天大家都没时间,晚上过来,灯光一照恍如做了一场梦,然后回家躺床上就可以幻想了。 这就是他对文官的还击,直接搞大夏国开放日。 儒生不是守旧吗? 那他就用最新的世界冲击他们的旧世界。 明明白白的展示。 让老百姓自己用脚来投票。 另外也可以传播些他想传播的私货。 “你就不怕?” 张显宗说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皇帝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会宁做什么,至于她们,那还有一堆住你那里呢!是不是妖女你还不知道? 话说你不会对她们下手?” 杨丰说道。 他的使馆当然住不下这么多义女。 所以张显宗那里也被占据,后者只能退守最高一层,每天下个楼就跟进了儿童乐园般,连出门都得从一群打闹的小朋友中间走过。偶尔还有小朋友跟探险一样,悄然熘到他那里窥探,甚至还有给他墙上乱画的,搞得张学士很崩溃。 他可是身兼数职,尤其是现在作为皇太孙伴读,其实绝大多数时候都在东宫的。 “你就不怕以后没人敢跟你一起去会宁了。 你以为这些谣言针对的是你?” 张显宗说道。 的确,这些谣言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吓唬那些老百姓。 这样就没人敢跟着杨丰了。 虽然那些老百姓跟着杨丰并不影响文官利益,但对于现在的他们,只要能给杨丰添堵,那就是好事,损人未必非得利己。 “错,会更多!” 杨丰笑着说道。 张显宗愣了一下…… “他们你敢收?” 他说道。 他明白杨丰说的更多是谁了。 就这谣言放出去,那些真白莲教余孽还不信以为真? “为什么不敢?我是在帮你们皇帝,否则他们留在各地,早晚对大明也是个祸患,这些人现在已经是大明的臣民,他也不能屠了。那么和这些人散布各地,尤其是腹地,一旦作乱就祸乱江南相比,他应该更愿意这些人都跑到会宁? 他又不怕这些人。 当年他们没赢,现在当然更不可能了。 他怕的是这些人造成的破坏,但在会宁他们有什么可破坏的,而且夹在那些乱七八糟部落中,他们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大明,反而成了给大明戍守边疆的。 至于说他们在会宁造反,那不正好剿灭?” 杨丰说道。 当然,这是在大明有能力控制的时候。 一旦大明没有能力控制局势,或者说大明陷入内乱,那么这个集团就很容易崛起,但问题是这个集团控制在他手中,那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他的基本盘,他可以随意教育,反正他们对朱家没有丝毫忠心,可以向他们灌输任何想灌输的,最终把他们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白莲教不重要。 朱元章当年还是白莲教徒呢,也没耽误他踢开。 说到底都是乱世里凝聚人心,但要说都真相信那就扯澹了,给他们稳定富足的生活,教他们更好的,更科学的世界观,很快他们就会抛弃白莲教的。 然后杨丰就是他们的新首领。 剩下就是等待时机了。 以后的大明真的很难说会怎样,朱允熥继位意味着文官无法上位。 也可以说士绅无法夺权。 他们能忍吗? 朱允熥一样也是要削藩,就算手段可能不同,但原则不会变。 那藩王们会忍吗? 藩王加士绅,这可是任何时代都具备江山易主的实力。 更别提他现在还在灌输各种新思想,然后再加上新旧思想的斗争,朱元章死后的大明,注定是要陷入一场混乱的。至于最终的结局,这个他真没法预测,朱允熥赢了,那他继续混下去,毕竟皇太孙已经在被塑造成他想要的模样了。 朱允熥输了…… 那时候他就可以入关了。 “我会奏明陛下的。” 张显宗很严肃地说道。 “这个随你便,不过这应该是他自己在后面推动。” 杨丰说道。 这的确有很大可能是朱元章幕后推动的。 最近已经开始有陈友谅旧部,从山林出来向官府投降,也不能说是投降,就是乱世躲进山林的难民,在山里信息闭塞,并不知道外面已经是太平盛世。现在知道了,所以出山请求编户为民,对于这种情况,各地官府都是要接纳的,招抚流民可是他们的重要政绩。 但这些人的真正身份,朱元章是心知肚明。 他需要一个地方安置。 一个不会影响地方稳定,而且还有足够面积容纳的地方。 重要的是还不能由他掏钱。 就在杨丰是韩林儿转世这件事上推波助澜,吸引这些人投奔杨丰,由杨丰出钱把他们送到会宁,然后填充那片远离大明腹地的冰雪。这些人和蒙古人是仇敌,这是正牌红巾军,人家是反元主力,在那里就可以隔离女真和蒙古,避免后者联合。朱元章不会考虑以后的问题,因为至少在目前的他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 强大遮住了他的双眼。 第一一一章 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正在畅想一个逆贼蓝图的杨丰并没注意到,参观的人群中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 “坦坦翁,这到底是他编的还是他真就从这样地方来?” 一个中年人带着几分茫然问刘三吾。 他们都是一身庶民打扮,和那些泥腿子,工匠,军户们混在一起,站在一张宣传的图画旁。 这是一幅现代街景。 因为画师脑补了部分内容,所以看起来和真正的现代街景多多少少有些差异,但依旧展现了对这个时代来说完全无法理解的景象,尽管无法理解,但那超越想象的繁华依然让所有人震撼。虽然现在大夏国在大明也算尽人皆知,毕竟这么长时间足够连云贵这些地方都知道了,但具体大夏国是什么样子,这还是第一次在百姓面前展示。 “自然是编的!” 旁边的黄子澄愤然说道。 然后他看了一眼杨丰和张显宗脸上的笑容,那心情就更恶劣了。 仿佛看到渣男和新欢。 “可这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他如何能一一编出?” 那中年人说道。 “只要会胡编乱造,自然就能编出。 再说何须他自己编造? 只要他授意,自然有的是党羽为他编造。” 黄子澄说道。 当然,他其实也不信自己说的。 但他现在依旧强迫自己,就是认为这全都是编造,只要我自己骗自己就可以解决一切。 而刘三吾表情多少有些复杂地看着这幅街景画…… “是不是编的已经不重要,看看这些百姓,这心都已经乱了,他们看到不一样的天下,不一样的日子,已经很难再安心了,陛下犯了大错,不该让这个妖孽留在世上。他没来之前我等以圣贤之道行之于世,虽不说百姓皆受教化,但的确已然知礼仪,不复如野兽般惟知杀戮,于陛下,于我们,于天下都好。 如此下去再有数十年,圣贤之道将大行于世,天下将不复纷争。 大明江山永固。 三代之治不远矣! 可如今,民心又被他搅乱了,这民心乱了,天下之乱还远吗?” 他叹息着说道。 不得不说他还是看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不能让老百姓睁开眼。 只要他们看到了光明,就很难再忍受黑暗了,这时候的百姓可不是奴家学说驯服后的绵羊,刚刚从尸山血海的乱世杀出来的他们,的确不喜欢乱世,的确渴望和平安宁,但要说他们是绵羊就是笑话了。 这里除了未成年的小孩,估计哪个成年人都是见过血的。 只要拿起武器,哪一个都敢杀人。 就像杨丰当初随随便便在一个黑店就能遇上懂战术配合的伙计。 这是水浒的时代。 施耐庵写的不可能是北宋社会。 他又没见过北宋,北宋都灭亡几百年了。 他真正描写的社会是明初,到处都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地方上随随便便一个庄子都能拉出武装的庄户,倒是极少看见儒生的身影。从某种意义上说朱元章恢复儒家治国也没错,因为这是他在古代那些乱七八糟里面,能找到的迅速恢复秩序时代的最好选择。 儒家是会弱化民族。 但是…… 现在是已经强的过头了! 他就是需要弱化一下,以此迅速从杀戮时代走出。 “那您觉着这是真的?” 那中年人说道。 “若是真的那就更可怕,若奇技淫巧可致如此盛世,则我辈何用?圣贤之道何用?若圣贤之道无用,则我辈传承为何?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刘三吾明显有些激动地说道。 俨然到了纽约的李二鬼子。 然后他还剧烈咳嗽了一声,仿佛被刺激的要背过气,惹得杨丰目光立刻转向这边。 三人赶紧藏进暗处。 好在杨丰并没有发现他们…… 呃,其实是发现了。 “那个是谁?” 杨丰说道。 张显宗看了看他们。 “练子宁,黄子澄同科榜眼。” 他说道。 就是被朱棣杀全家那个。 好像朱棣是杀他全族,还有说杀他全村,总之就是灭门了,但崇祯朝却出了一个他后代的重臣练国事,据说是当时婢女藏了一个,最终书写孤忠一片的传奇。类似的传说还有被夷了十族的方孝孺,然后也说有个遗脉逃出,繁衍后世枝繁叶茂,所以这种孤忠的故事好像总会有个类似的被藏起来之类。最终诛九族也罢夷十族也罢,都没有杀光的,都会在后来出来个大家族,以他们祖上为荣,然后受到后世敬仰。 所以…… 这灭门了个寂寞啊! 不得不说古代灭门效率都这么低。 难道几千士兵一围,把所有人都拎出来很难吗?明初的黄册可是非常非常详细,一个家庭多少成员,男女老幼,多少房子,多少田地,树林,池塘全都罗列,这样还能被随随便便就藏起几个也太夸张了。 “这个老家伙身边怎么都是这样一群人?” 杨丰问道。 “坦坦翁是为陛下设计科举制度的,大明目前的科举制度,就是他为陛下制定,算起来如我这般所有科举考出来的文官都得尊他一声恩师,你说他身边为何不是这些人?” 张显宗颇有些唏嘘地说道。 所以这其实就是大明科举文臣们的教父啊! 大夏国的开放日活动,随着午夜的降临而落幕,第二天就变成了各种传说在京城流传,甚至在流传中出现更多版本,让一切开始扭曲,但无论如何,一个全新的世界,已经在百姓面前打开大门。 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但紧接着也出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 杨丰看着远处。 那里大批民夫正在修隔离带。 “回大使,这是应天府的,应天府说咱们的开放日严重扰民,百姓夜晚在外游荡易生盗贼,故此在咱们外面修围栏,然后派人看着。不过不是封咱们,咱们可以随意出入,但非咱们这里的人不得随意进来,他们是修在咱们的使馆区外面。” 管事小心翼翼地说道。 最近搞得五台山上也人心惶惶。 怎么看杨大使这都是在和朝中大臣们斗法,他们这神仙打架凡人很容易遭殃。 但是…… 没人抛弃杨大使。 毕竟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连那些被抓的工人回来后都没有跑路的。 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风险和利益都是相伴的,大家跟着杨大使赚高薪,那就是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再说哪怕是被抓,不是一样被杨大使救回,只要跟着杨大使还是赚大钱,那怕个鸟啊! “他们这是多么执着啊!” 杨丰惊叹道。 旁边管事陪着笑脸…… 话说你都把人家脸抽肿了,人家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那可是应天府啊,京城地方父母官,让你不但砸了衙门而且还打伤副职主官,这就是逼着人家和你势不两立。想整你人家有的是招,现在只是封场子,接下来给你断水断粮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谁和你做生意就找借口抓谁,看以后还有哪个敢卖东西给你。 当然,这个其实做不到。 毕竟应天府只管民籍,但军户不归应天府管。 所以应天府只能禁止民籍的商人和杨丰做生意,但管不了军户,这时候没有单独的商籍,商人也算在民籍里面,但军户一样也可以经商,只要不是正兵就可以。 余丁干什么都行。 但封场子的确没什么可说的,只要不是封在使馆区就行,人家属于规则内办事。 杨丰冷然一笑。 “派人出去散布消息,今晚来参加开放日的发钱,一人一贯,男女老幼都是一贯! 而且连开三天。 以后不定期开放,还是来的都发钱。” 他说道。 他倒要看看是应天府的禁令管用还是他的钱管用。 “呃,那得几万贯啊。” 管事惊叹道。 “咱们缺钱吗?” 杨丰说道。 说完他推开了小公主的院门,紧接着里面响起尖叫…… “你又不是没穿衣服,用得着叫的这么大声?” 杨丰无语地看着正穿着一身义女礼服的小公主,很显然她终于对这套之前一直羞于穿上的衣服下手了,甚至连小白袜子都配上了,因为她年龄稍微有些超了,所以款式不是很合身以至于紧了些。 所以她那肉蛋奶摄入充足的身材再也藏不住了。 看到他一副很羞耻的模样。 “有什么事?” 难得红着脸的小公主赶紧披上侍女递过的斗篷。 “给我拿五万贯钞!” 杨丰说道。 现在银行已经正式由她管理。 主要是杨丰根本没空,在手把手的教了一堆金融知识后,小公主已经迅速具备了银行家能力,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个奸商,那些金融知识顶多是把她的奸商灵魂封印解锁,然后一下子就悟了。 “这个,要利息的。” “我是银行老板借钱也要利息?” “那是自然,就是我爹来借钱一样是要利息。” 小公主一副威尼斯商人的嘴脸说道。 当然,这个问题不重要,实际上她非常乐意给杨丰放贷,因为后者的还款能力太强,毕竟随随便便现在一面镜子都能炒到几千贯。而且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实际上也是她在负责销售,还无师自通的学会饥饿营销,五天才卖出一面,还经常以各种理由断货,搞得此物仿佛无比珍贵。嫌贵你们可以用铜镜,使劲磨磨效果不比玻璃镜差,当然,要是被闺蜜耻笑,在贵妇中被视为穷酸,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她还在放出各种传说,比如照镜子能让脸蛋更好看…… 其实就是质量不过关,所以镜面不够平,照脸蛋自然看着圆润些。 这个问题是偶然发现。 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故意这样制造了。 但那些贵妇不懂啊! 在这个鹅蛋脸流行的时代,那些被她有针对性卖这类镜子的贵妇,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锥子脸突然间圆润了许多,哪怕明知道这是假的,那也一样爱看啊! 而且也很难知道是假的,难道那些丫鬟敢说你换个镜子就知道真相了? 她们只能说以前的镜子不好,没有照出您的绝世容颜,现在这个玻璃镜才是好的,您一照就告别过去,真正被自己的绝世容颜震撼了。一定是这样的,就是过去镜子不好,玻璃镜才能照出真正容貌,而且这个说法越来越流行。现在连外地那些勋贵的女人都在排队求购,甚至还有几个外国贡使在走各种门路,试图能够购得一面神镜。 简直都快成神经了。 “不过这样闹下去也不好,你总不能一直和应天府斗?” 她说道。 从一个奸商的角度,她的确不支持这样做。 毕竟和气才能生财。 虽然其实也影响不到她,她可是公主,这个身份当然不是应天府敢挑衅的。 “我闲的很无聊吗?开春我就去会宁了,在这里就是随便跟他们耍几天而已。” 杨丰说道。 的确,他开春肯定要去会宁。 接下来那里还有一大堆的建设需要他去抓,尤其是各种新机械,还有需要建设的新工厂,估计接下来的大半年他都会很忙,以后估计也就是冬天回来过冬,然后开春再回去,说到底那里才是根基。 “啊,那我怎么办?” 小公主很失望地说道。 “你,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当你的奸商!” 杨丰说道。 小公主肯定不能一起的。 她这种身份离开京城就得有正式的理由,比如上次是赏赐辽东。 “可我爹开春要讨伐倭国,你岂不是也要去,是不是很危险?” “说真心话!” “那里真有金山银山?” “这么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做银行家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以后就是拿黄金造个房子,然后住在里面玩金屋藏娇都绰绰有余。至于银子的话估计你能把五台山的地面,全都用银砖铺起来,实际上我也觉得以后你弄个金屋藏娇就不错。” 杨丰说道。 “对呀,我要是住金屋,那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有的是金子,不怕我以后没钱给他们兑现了。” 小公主踌躇满志地说道。 杨丰忍不住摸了摸她狗头……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他感叹道。 第一一二章 没钱你拿什么跟我斗? 六小时后。 五台山下人声鼎沸,上万男女老幼群情激愤…… 他们正在冲击隔离带。 “都回去,都回去,严禁越过栅栏!” 在一片混乱中,脸上还有纱布的应天府同知嚎叫着。 然后因为牵动伤口,他疼的赶紧捂住脸。 而在他两旁是数以百计的衙役弓兵甚至小吏,举着棒子阻挡试图冲过去的百姓,不过后者人数太多,他们的防线摇摇欲坠,而引发这场混乱的原因很简单,隔离带后面,依然举行的公开日活动现场,摆着一摞摞的宝钞…… 都是一贯面值的。 无论男女老幼,过去就能领一贯。 一贯宝钞,这是新钞,目前基本上一贯钞可以买两石多糙米。 而七品官月俸也就七石半。 这谁不疯? 一家五口过去就能得到超过一个七品官月俸的钱。 “让开,凭什么不让过去?” “把这狗官扔到一边!” …… 蜂拥向前的百姓焦急地怒喝着。 那些衙役弓兵小吏们苦苦支撑,脸疼的同知还是捂住脸。 “连工钱都没有,你们拼什么命啊?” 杨丰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对着衙役弓兵们说道。 后者的气一下子泄了。 然后防线瞬间被冲垮,甚至连衙役弓兵们也干脆涌向开放日现场,而倒霉的同知猝不及防,他还在捂住脸很痛楚的抽气,防线一下子崩溃,蜂拥的人群直接把他冲倒。他吓得抱头蜷缩起来,看得出是有经验,然后在拥挤中惊恐的嚎叫着,被冲得滚向一旁,好在旁边是臭水沟,他滚进去之后也就免于被踩踏。 不过那形象就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姓杨的,你挑动民变,挑动刁民作乱,我要告你去!” 他在臭水沟里面嚎叫着。 杨丰悠然地向后面一招手。 紧接着一群八岁以下的义女立刻端着她们的专用小手弩冲向同知,后者吓得赶紧闭了嘴,哪怕这是这些小妖精专用,那也是弩,近距离射死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 不到八岁啊! 杀人都不犯法,谋反都不能杀! 八岁是个界线。 八岁以下什么罪都不受处罚,八岁到十岁除谋反等几个大罪外都是不受处罚,十岁到十五岁有罪的确需要受处罚,但不能审讯更不能用刑,只能依照旁证定罪,而且死罪必须经过严格审查,十五岁开始才属于完全依照成年标准。 所以这群小妖精别说有那个外交豁免,就是没有外交豁免,依照大明律现在杀了他也没事。 然后一个小妖精走到他面前。 因为同知还在水沟里,所以两人差不多面对面了。 那小妖精突然拿出一沓宝钞,还没等同知明白过来,这沓宝钞就抽在他脸上,他愤怒地想站起,紧接着四支弩同时顶到他身上,他吓得立刻不敢动了。那小妖精看着他,笑得很天真无邪,但手中那沓宝钞又抽在他另一边脸上,虽然力气很小,但因为那边是伤口,还是疼的他叫了一声。 那小妖精可不管,继续在那里天真无邪地用宝钞抽他脸。 反复的抽。 抽完左边抽右边。 那豪横简直堪称丧心病狂。 “这是什么? 钱! 没钱你拿什么跟我斗?” 杨大使端着茶杯,反派气质十足地说道。 紧接着他转向那些百姓。 “乡亲们,明天还来,连开三天,每天都有钞,以后还会不定期开,只要开就有钞!” 他喊道。 那些正拿着宝钞快快乐乐参观的百姓一片欢呼,就连那些衙役弓兵甚至小吏都在里面,小吏绝大多数也没工钱,只有外地过来的,这样的才有一个月很少的米,本地做吏的根本没有。 这可是一贯钞,拿一张这个月全家衣食无忧了。 这时候谁管别的。 “看看,这就是钞票的力量!” 杨丰说道。 “那还得有陛下给你撑着,若不是陛下纵容,就直接调来兵马,谁敢硬闯就以作乱统统杀了,看谁敢拿你的钞票?” 张显宗鄙视地说道。 “所以我才有豪横的资本,背靠皇权,手握钞票,几个文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规则?这东西只是用来网住苍蝇蚊子的,可网不住鹰隼,别说鹰隼,就是燕雀都能冲破,他们终究还是太天真,以为自己掌握规则,就有资格为所欲为,但实际上别人遵守规则时候才是规则,不遵守规则时候他们就是个笑话。” 杨丰说道。 “你想说什么?” 张显宗疑惑地说道。 “没事,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杨丰说道。 所以刘三吾为首的这些儒生们还是太天真了。 或者说朱元章这些年对他们的扶持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以为他们已经可以靠规则获得足够权力。 尤其是科举文官正逐渐控制朝廷…… 过去的文官并不是科举出身,毕竟朱元章起家的李善长这些,肯定都不可能是科举出来的,甚至他们都不是儒生,李善长是小吏出身。而洪武初年虽然开科举,但很快就因为朱元章发现儒生们多嘴炮暂停,然后直到洪武十八年才重开,而这次才是儒生们真正涌入朝堂。现在这批科举文官已经在控制官场,六部,地方官,再加上翰林院这个秘书团,基本上除了几个主官,剩下绝大多数都已经是科举官员。 主要是朱元章此前杀的那些,绝大多数都不是科举出身。 要么小吏晋升,要么征辟。 他们的清洗自然就给科举文官们让出位置。 这是朱元章故意的。 全面转向科举化,就必须先清理旧的官僚。 他在把大明朝廷由过去的无序变成以后的有序,由过去的非制度化变成以后的制度化,各地儒学建立,然后为他提供儒生,儒生考科举进入朝廷给他做官。 他的官。 而且一代代源源不断。 儒生们却开始幻想自己可以建立他们的理想国。 君主垂拱,士大夫治世。 但是…… 这是皇权时代啊! 皇帝才是唯我独尊的老大。 最终科举文官们与皇权的斗争就这样拉开大幕,一直到大明朝灭亡才算结束,朱家江山斗没了,科举文官们也在异族的屠刀下只能做奴才,儒家也变成了奴家。以后应该给朱元章讲讲这个故事,不知道这个始作俑者会不会又被气个半死,他现在应该还意识不到,他发现这些儒生们也挺有野心应该是南北榜之后。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老了,虽然还能拿动刀子,但已经没有时间去解决了。 南北榜桉是洪武三十年春。 他第二年春就死了。 杨丰看着前面狂欢一样的人群,不过他在里面却看到了一个熟人,他微笑着挥了挥手,人群中姚广孝慈眉善目地合十行礼…… “大师,又来京城了?” 杨丰看着走向自己的妖僧。 “贫僧乃出家人,一向往来南北访寻高僧,研究佛法。” 姚广孝说道。 张显宗赶紧起身行礼。 他居然也认识这个妖僧,不过姚广孝是朱元章给朱棣指派,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他是燕王的亲信,最多不知道他有一颗不安分的灵魂而已,这样的高僧各藩都有,也都是替藩王们往来京城,做一些私下里和勋贵的交往。 这不是秘密。 “哪天有空我给你介绍个高僧!” 杨丰笑着说道。 哪天把张定边介绍给他。 看看这一个不安分的妖僧和一个不安分的前枭雄,在一起能摩擦出什么火花来。 他俩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大使也认得几个高僧?” 姚广孝意外的说道。 他可不知道这个高僧跟他一样都有着一颗造反的灵魂。 “当然认得,我认得的高僧多了,之前我还和一大群高僧一起联名上奏皇帝陛下,请皇帝陛下恩准,由这些高僧募集资金,建造海船,然后和朝廷使者一同前往天竺,到西天佛国学习佛法。而且皇帝陛下已经恩准,估计明年这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海船起航了,最多一两年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们带着天竺佛法归来。 那时候让我们一同目睹西天佛国风采,说不定还会带几个天竺高僧一起。” 杨丰说道。 这个计划在朱元章那里没有任何阻碍。 虽然老朱对佛法的确没兴趣,但他对联络德里苏丹国却很有兴趣,尤其是在杨丰说他们那里有好马之后…… 当然,关键是不用他掏钱。 有高僧们负责出钱,他最多出几个使者,连出海的水手都是高僧们出钱招募,但回来后船还归他,这种白嫖的好事他最喜欢了。所以得到圣旨恩准的大师们,已经开始募集资金建造海船了,计划就是明年冬天乘着北风南下。 冬天去印度,初夏启程返回,葡萄牙人后来就是这样。 全程借助季风和洋流。 单纯海路一年就可以做到往返。 不过因为必须去德里,再加上还要去那些传说中的圣地…… 虽然圣地只是废墟。 但这趟也至少得两年时间。 现在江南各地善男信女们正满怀热情的参与到这场盛举,各大寺庙无不踊跃捐献,就连那些虔诚的老太太都拿着养老钱捐献,搞得朱元章很没面子…… 交税你们一个个怨声载道,这种事情就都踊跃捐献了。 很显然他对大师们还是太好。 “阿弥陀佛,大使功德无量!” 姚广孝赶紧说道。 作为一个对佛祖不够虔诚的高僧他表现也就这样了。 “燕王还没回北平?” 杨丰问道。 “贫僧只是出家人,不问世事,不过贫僧从北平启程时候,大王的确尚未返回。” 姚广孝赶紧说道。 他对杨丰可是充满了警惕的。 主要是这个家伙搞得他很乱,他无法猜透杨丰想干什么,一边告诉他燕王会做皇帝,一边又怂恿朱元章打压藩王,而且还跟朱允熥走的近,怎么看都不正常。知道燕王会做皇帝当然应该和燕王亲近,可现实是这家伙连燕王的女人都抢,这事性质极其恶劣,在燕王部下中都引起公愤,另外小公主的告密还让燕王损失了两员大将。乃儿不花和阿鲁帖木儿都已经被抓,正在押来京城,估计来了就是凌迟,虽然他们的确想叛逃,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燕王前途未卜失去跟随的信心。 而大明其他藩王又没有像燕王一样能对他们好的。 继续留在大明也是前途未卜。 这种情况下与其在大明忍受严苛的法度,还不如去草原自由自在,反正一样是要在零下三十度。 可以说都是被逼的。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其他护卫的将领也都人心惶惶,都已经有人在暗中活动,试图调离燕王护卫,说到底对护卫将领来说,一个前途未卜的藩王,明显不值得追随,大家在哪里都是一样做军户,没必要非得和燕王绑在一起。 调走又不难。 可以说皇帝陛下仅仅是用简单一招就在瓦解燕王实力。 而罪魁祸首就是杨丰。 “我听说陛下有意让燕王统帅征讨倭国的大军。” 杨丰说道。 这其实已经定了。 朱元章已经确定要让朱棣前往奚关城,然后在那里集结大军,接下来由朱棣统帅征讨倭国,而且朱寿率领的水师也已经南下,他和杨文率领的水师会和后,共同在太仓装载物资和士兵,开春换风后北上朝鲜,作为朱棣副手讨伐倭国。 圣旨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发出。 “阿弥陀佛,贫僧惟有乞求佛祖保佑大王凯旋了。” 姚广孝说道。 当然,他这时候心情很乱。 让燕王讨伐倭国,这万一讨伐完了一道圣旨,干脆让燕王移藩倭国怎么办?皇帝陛下摆明了就是要把这些藩王踢的远远的,晋王差一点就被踢到西域去,之前的刺杀杨丰桉,说白了就是晋王被逼急了,以这种方式向皇帝抗议。虽然以禁足为代价,但也的确保住了封地,没有沦落到全家搬西域吃沙子,而现在皇帝陛下又对燕王玩这一招,那燕王该怎么办?也学晋王,采取激烈手段抗议? 他很深沉地抬起头,然后正好看见杨丰脸上诡异的笑容…… “大师,开春杨某也要北上,你有兴趣同行吗?” 杨丰说道。 第一一三章 给我二十年,还你一个奇迹的大明 “大使,贫僧倒是不好同行,下月还得赶回北平。” 姚广孝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师,那你这可就不给我面子了,杨某可是诚心相邀。” 杨丰迅速换了副嘴脸,带着寒意说道。 姚广孝默默看着这家伙。 杨丰阴森森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贫僧恭敬不如从命了。” 姚广孝低头说道。 “明年开春启程,杨某二月初一在镇江恭候,大师可别误了行程,若到时候杨某等不到大师,可得去找燕王告大师的状,您也不想让燕王为难?” 杨丰说道。 他得提前北上,先到登州和之前那批工人会和,然后再走陆路北上辽东,至于后续的物资和工人,则到四月风向转变后,跟随北上的水师一起到奚关城。到奚关城之后到松花江上游再顺流直下,这是物资运输最便捷的方式,否则就得从辽河逆流而上到老米湾,再陆路运输到吉林,然后再换船向北。 这样不但要在辽河逆流,而且还有至少六七百里陆路。 但走奚关城只有百里陆路。 像这种大宗物资运输就是要尽可能缩短陆路距离。 “大使放心,误不了!” 姚广孝忙说道。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同时笑了起来,恍如周淮安和贾公公,搞得旁边张显宗一下子兴趣盎然,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杨丰和姚广孝居然还勾搭颇深。以张显宗的头脑当然看出这俩有奸情,可问题是姚广孝只是个高僧,相当于燕王家庙的主持,还是皇帝陛下委派。他和杨丰之间根本扯不上关系,这里怎么搞得仿佛两个纠缠颇深的阴谋家一样,虽然杨丰去过北平,但杨丰在北平时候,姚广孝还在京城。 除非…… “你何时与他相识?” 张显宗看着匆忙离开的姚广孝,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秘密!” 杨丰说道。 “哈,阁下秘密倒是多。” 张显宗说道。 “我最大的秘密都毫无隐藏,有点小秘密又有何妨?” 杨丰说道。 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故意戏弄姚广孝的,就是装出一副不正常的表现,然后让姚广孝去猜。 这是聪明人,太聪明了,所以总是喜欢见微知着,喜欢从细节分析背后深意,姚广孝回去之后肯定要冥思苦想,想他到底为什么,他究竟要干什么,然后觉都睡不好,可无论姚广孝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杨丰就是戏弄他而已…… 深意? 没有啊! 就是逗他玩的啊! 一想到姚广孝回去后辗转反侧的浪费脑细胞,杨丰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让所有人目光都转过来…… 第二天。 应天府上奏指控杨丰扇动民变冲击官府,但这份奏折石沉大海,皇帝陛下对这份奏折采取了他很多代孙子的做法。 留中。 不做任何回复。 然后当天晚上公开日活动继续进行。 同样也继续发钞。 因为杨丰和应天府的恶斗,再加上那些看过的百姓,在外面添油加醋的宣传,公开日活动的吸引力可以说拉满,所以在宵禁前,就有数万人进坊留在亲友家中等待。结果当天晚上参观的人数突破四万,这也让杨丰不得不又贷款五万贯,到第三天晚上更是突破六万,他只好又贷五万。最终三天他撒出十三万贯,收获就是在京城百姓心中,建立起了大夏国的初步印象。 实际上是在各种传播中变成了恍如灯塔般的存在。 剩下就是对照现实了。 百姓们心中的野草就像春天雨后的花园般疯长! 虽然也仅仅只是长草而已,但至少也让他们知道了,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这就可以了。 杨丰目前能要的也就是这些了。 现在第一步就是打开这扇新世界的大门,让大明百姓看到里面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景象,然后开始思考该如何改变,给他们一个念想。 不过倒是有个意外收获,就是人们对工匠更尊重了,毕竟大夏国的繁华都是奇技淫巧的结果,很明显奇技淫巧比儒生们嘴炮的圣贤之道更管用啊!杨大使在五台山上搞得那些并不是什么妖法,他是在一步步为大明打造类似大夏国的好东西,而且公开日展示的很大一部分也是五台山上那些工厂的新产品。 这些就更受关注了。 然后…… 当然就是赶紧推销。 公开日一结束,五台山下的入口处就建起了展销厅。 公开日的那些建筑保留,然后摆上最新的四轮马车,新式农具,玻璃制品,肥皂,穿越当然要造肥皂,甚至科普书籍,复合肥,罐头等等。总之能拿出产品的直接拿出产品,还没拿出产品的摆模型,比如那一大堆水力机械,纺纱机之类,甚至连模型都没有的就摆出图画。达芬奇脑洞的图画都能被现代吹嘘成伟大发明,杨大使的图画至少更真实,可比那些纯属脑洞实际多了…… 其实那种脑洞对于一些想象力过剩的人来说,谁年轻时候没有过啊! 谁无聊白日梦时候还没有过各种脑洞大开的幻想,只不过没有一个画家的绘画才能,最多也就是画几幅简单的涂鸦而已。 但凡能画的具体些…… 那也只是白日梦啊! “飞天而已,很简单的,这时候就能做到。” 杨丰说道。 他身旁正是这个脑洞大开年纪的皇太孙殿下。 后者正趴在一个玻璃窗口。 朱允熥是正式以皇太孙身份前来参观展销会的,以这种方式表明他或者说朱元章的态度,给杨丰和应天府的这场斗争画一个句号。毕竟他都亲自来参观了,也就等于这是朱元章允许了,应天府再继续纠缠就纯属无理取闹了。 他们可以不满。 可以继续仇恨杨丰这个妖孽。 但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不能再继续和杨丰纠缠了。 朱元章也有点后悔,杨丰这个混蛋总是别出心裁,而且还喜欢玩的心跳,再继续闹下去,真被他搞出个民变就尴尬了,老朱对这个问题还是比较敏感的。 “这东西倒是有趣!” 皇太孙很开心地看着里面。 里面正在以动画方式演示着跳伞的过程。 从飞机起飞,到人跳出,然后降落伞打开,落地…… 全套。 类似的走马灯还有很多。 杨丰发现这种动画演示效果更明显。 所以他准备在五台山下建一排的走马灯,谁都可以过来看,实际上也不能算走马灯,因为他把整个密封起来,只留下一个观察窗,准确说其实是拉洋片,因为有神秘感加成,效果立刻不一样了。 而且是机械的。 用发条。 看之前自己上发条,上到数之后打开就可以看了。 “你刚才说,这时候就能飞上天?” 皇太孙紧接着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杨丰说道。 “做个大号孔明灯就行,用最细密的丝绸做气球,用藤筐装人,用鲸油点火,很容易的,不过您可不能上去,这东西又不是说万无一失,我们那时候飞机都偶尔有摔的,更何况是这时候做的,您身份不同,得小心才行。” 杨丰说道。 然后一副你懂的表情。 皇太孙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只要能上天就行。 重要的是制造过程。 科技少年嘛! 就是喜欢这种动手的过程。 “所以我们那时候一直有一句深得人心的话,科技改变生活,科技推动历史,每一次的科技飞跃,都带来整个世界的天翻地覆般变化。科技发展可以让泰西一个还没我们大明一省大的小国,成为世界最强,扩张到疆域纵然与大明相比也是数倍。科技可以让一群在母国受排挤,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人,在异域之地建造出世界上最强大国家。 没有我的到来,大明也就按着过去的轨迹发展,但现在我来了,那大明就需要加速了。 我现在所做的就是加速在这个过程。 让大明在未来用几十年,完成后世几百年的发展,就算不可能达到我们那时候,至少也可以让殿下在这个世界上唯我独尊,万国皆跪伏,总之给我二十年,给殿下一个奇迹般的大明!” 杨丰俨然普构般说道。 “二十年,那允熥就等兄二十年!” 皇太孙踌躇满志地说道。 然后两人还很有气势地伸出手击掌为誓,搞得旁边张伴读很无语,对杨丰还算了解颇深的他,当然很清楚每一次杨丰摆出这种很正经的姿态时候,其实都是憋着坏水。 不过…… 关他屁事! 就在皇太孙亲临展销会,力挺杨大使的同一天,朱元章正式下旨,以倭国寇掠大明,罪大恶极,故此命燕王总督水陆各军十万,进驻朝鲜讨伐倭国,以辀舻侯朱寿,左都督杨文为副将。 至于经略会宁,则完全交给辽王。 另外还封权知朝鲜国事李成桂为朝鲜国王负责督运后勤。 或者说供应后勤。 督运。 运不到数那就自己掏腰包。 不能白给他个朝鲜国王的头衔。 老朱的白嫖天赋也算拉满,不过李成桂依旧感恩戴德…… 毕竟他得到了想要的。 更何况大明讨伐倭国,他也可以跟着喝点汤,怎么还不捞点。 也不能算纯粹的付出。 另外皇帝陛下为了体现自己吊民伐罪的大义,还特意给足利义满送了份圣旨,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条件也很明确。 第一倭国天皇去僭号。 天无二日,以后除大明皇帝任何君主不得使用天,皇,帝这些,天皇那就更是大逆不道了,大明皇帝是天子,你们搞个天皇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至于说这时候翻译问题,这个不是问题,因为倭国天皇的发音就是ten no,哪怕翻译成天王,这个天也是跑不了的。 而且他们给隋炀帝的国书上就已经用天皇这些称呼。 第一次用天子。 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 第二次用天皇。 东天皇敬白西皇帝。 不过这个隋朝没有记载,是倭国自己说的,属于存疑,但第一次的天子是隋史记载的,就是对时间有些争议,究竟是给隋炀帝还是给他爹的有不同记载。东天皇这个是倭国自己的古书记载,隋史没有,也可能是他们真这样干了,但隋朝方面觉得这个更刺激,所以干脆没告诉隋炀帝。 总之他们的确用了。 僭越! 绝对的大逆不道。 必须彻底废除,然后就封倭国国王。 当然,具体是谁就封这个可以看他们的意思,皇帝陛下是开明宽仁而且尊重他们意愿的。 他们可以推举一个。 是现在的天皇还是足利义满亦或怀仁亲王后代都行。 总之尊重他们的选择。 第二,明确倭国领土界限,不属于倭国的不能觊觎。 比如琉球。 比如虾夷地。 总之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不给你们的不能抢,否则就是挑衅大明皇帝的权威,是要受惩罚的。 第三,倭国必须废除自有货币,然后使用大明宝钞。 什么叫天无二日? 天无二日就是大明皇帝的所有臣属都必须使用宝钞,以后所有大明臣属都必须使用宝钞,是不是使用宝钞就是是否忠心的标准,不使用宝钞的就是对大明不忠的,总之倭国必须使用宝钞,至于如何获得,这个就不是皇帝陛下需要管的了。 总之别说没给你们机会,这三条给你们开出来了。 当然,也没准备他们答应。 就这样时间很快进入洪武二十七年。 整个正月杨丰和文官们都相安无事。 主要是他没空。 毕竟他得为启程做准备了。 后者暂时也没找到新办法,一连串失败让他们也很头疼,朱元章就是故意袒护杨丰,这让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只能是徒劳。他们现在也有点拿不准朱元章的意思,皇帝陛下这种一边怂恿他们搞杨丰,一边却袒护杨丰的诡异表现,真让他们有点懵逼。虽然他们还有朱夫人这招棋,操作好了的确可以逼朱元章出手,但问题是后者得守孝,她作为已经出嫁的女儿得守孝一年才行。 没出嫁的三年。 出嫁被休然后回家的三年。 但出嫁属于已经是别人家的,所以一年就行。 但无论如何,这一年她是不会露面了。 所以没机会啊! 第一一四章 大明乐子人 正月在相安无事中过去。 很快时间到了二月,杨大使正式启程北上。 镇江。 “大师果然守信。” 杨丰看着赶来与自己会和的姚广孝。 “大使既然诚心相邀,贫僧又何敢失约,这位是?” 姚广孝看着他身旁的老和尚。 “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那位高僧。” 杨丰说道。 “师兄气宇轩昂,顾盼间自有凛然之势,想来出家前也是位豪杰。” 姚广孝明显有些警惕地说道。 老和尚微微一笑…… “大师还真会相面啊,我还以为都是后来吹的呢,他的确是豪杰,当年豪杰到差点千军万马中取了你们皇帝陛下性命。” 杨丰惊叹道。 所以这个妖僧是真有点本身。 姚广孝本能地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看着老和尚。 “张定边?” 他很失态地惊叫一声。 然后杨丰一脸诡异的微笑,从旁边揽住了他肩膀。 “大师别怕,你们皇帝知道!” 说着杨丰指了指负责护送他的锦衣卫。 他当然有锦衣卫保护。 一个百户带着五十名锦衣卫护送他。 姚广孝看着那些锦衣卫平静的目光,确信这件事朱元章的确知道,不过他还是被吓得不轻,这时候揽着他肩膀的杨丰,都能感受到他心跳在加剧。所以这心理素质比起张定边来终究还是差了不少,虽然姚广孝是一代妖僧,但这种妖僧比起张定边这种乱世枭雄还是差些火候。 级别不一样啊! 他这种妖僧放到和平时期的确搞风搞雨,可放真正乱世在张定边这种枭雄面前就不够看了。 杀之如杀狗! “贫僧如今只是一出家人,奉陛下旨意,前往会宁立庙而已。” 张定边澹然说道。 说话间他从怀里抽出了圣旨。 真正的圣旨。 朱元章封他为敕建永宁寺主持,前往奴儿干城修建永宁寺…… 奴儿干城也属于会宁,会宁都指挥使司所属鲸海卫城,而且还是正式驻军的,那里已经有一千士兵,鲸海卫和三万卫一样,都是一个汉人千户加四个归顺的千户,现在包括库页岛上的苦兀也归鲸海卫镇抚。 所以修庙是必然。 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那些乱七八糟部落都拜佛。 至于朱元章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老对头,那当然是杨丰鼓动了,这时候有大批陈友谅旧部出山,而朱元章在杨丰怂恿下对这些人的处置也很简单,他们的子女留在内地安置,编户为民而且依照普通编户标准,给耕牛农具种子这些,然后到凤阳府垦荒种田,但他们就必须去会宁,也就是跟着杨丰作为雇工去垦荒。 然后剩下的全交给杨丰了。 这些人年轻的也得四十多,年纪大的都五六十了。 就是让他们去死在会宁,然后以此作为交换,给他们的后代留下一个大明编户的合法身份。 他们是杨丰的雇员,死了杨丰给他们家人安葬费接回安葬,活着给他们发工钱,虽然他们年纪偏大,但却都是百战之余,压制会宁那些女真也罢蒙古也罢绰绰有余,至于开荒种田也是好手。而他们的家属在朱元章手中算是扣押,他们也不敢造反,朱元章也不用给他们花钱,最后还能给朱元章经营出一片真正的农耕区,可以说压榨出最后价值了。而杨丰的附带条件就是让张定边到会宁修庙,虽然他是想在会宁城,但朱元章改成去奴儿干城,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到了会宁就随他便了。 实际上不仅仅永宁寺,朱元章还在会宁都指挥使司辖区,同时修建多座寺庙。 长白山上一座,也就是五龙宫。 会宁城一座。 吉林城一座。 奚关城一座。 第一批修这五座,都是他委派僧侣过去主持。 当然,其他肯定不是张定边这种高僧了,那都是正经的高僧,张定边纯属被塞进去的,反正把他扔到会宁也强于他在外面游荡,总是搞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重要的是…… 他可以给那些老反贼们幻想啊! 要不然杨丰可没办法让那些老反贼在会宁安心开荒。 有他在那里,然后再哄着老反贼们说咱们等待时机,在会宁边开荒边聚草屯粮,哪天看朱家气数已尽,咱们再起兵南下。有张定边在呢,你们就放心好了,然后剩下就是这些老家伙们日复一日的等待,再等个十年就全爬不动了。那时候就算他们还有那心也没那力气了,然后一人发点养老金赶紧回家哄孙子去,上个炕都费劲还造什么反,这么有前途的事业交给年轻人! 这么好的设计,朱元章当然也喜欢了。 至于杨丰包藏祸心…… 这些老反贼的亲人留在关内,那就是朱元章的人质。 造反? 造反杀全家! 张定边也有人质。 他现在的确是个和尚,但他也有子孙后代啊,他出家时候都已经四十多了,当然早就有儿孙了,这些人现在一样也在朱元章手中做人质啊,朱元章对他的意思和对其他人一样。 就是让他去死在会宁的。 以姚广孝的头脑,当然迅速理清了这件事的脉络。 他这才放心。 要不然他真的心惊肉跳啊! 这是什么人,当年可是差点阵斩了大明皇帝的,不过就算是朱元章的旨意,他和张定边混在一起,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毕竟他背后是燕王。不得不说杨丰这个混蛋不讲武德,对着他一个老和尚搞偷袭,差点把他吓出心脏病来,还让他不得不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脱身了。 只能沾上这个麻烦了。 “大师远赴绝域,教化蛮夷,使佛光照于鲸海,请受贫僧一拜!” 他赶紧行礼。 张定边也没理他,只是微微一笑。 姚广孝随即直起腰,不过看得出依然很拘谨,毕竟他只是个有点造反理想的妖僧,而面前这位堪称造反界的一代宗师。 就像一个暗戳戳爬在阴暗处的毒虫。 然后仰望头顶的巨兽。 血脉压制啊! “走!” 杨丰满意地说道。 这个效果很好,事后朱棣恐怕也要睡不好觉了。 张定边啊! 乱世枭雄啊! 他的亲信和张定边凑到一起? 再结合他此时的处境,还有之前被凌迟的亲信…… 乃儿不花和阿鲁帖木儿已经在京城被凌迟了,同时凌迟的还有数十名同党,他们可是朱棣亲信,尤其是阿鲁帖木儿,那可是护卫指挥使。虽然是以叛逃罪名,但这种处置仍然可以说是对朱棣的打击,然后再结合移藩的谣言。 他很不安啊! 他不安到都和张定边这种人靠近了。 细思极恐啊! 当然,朱元章肯定不在乎。 可问题是别人会,朱允熥系的人会啊,传出去让常升怎么想,让蓝玉怎么想?张定边很厉害,这一点尽人皆知,厉害到目前明军大将战场上恐怕没一个能自信战胜。 他年纪大了? 冯胜,傅友德哪个不一样年纪大了? 蓝玉倒是年轻些。 可连他姐夫当年都不敢说能战胜张定边啊! 这样的人如果真被朱棣拉拢,成了朱棣的助力…… 那朱允熥继位后,朱棣在他协助下造反怎么办? 然后就有乐子看了。 作为目前大明的乐子人,杨大使现在越来越喜欢做这种大祸害了。 紧接着他登上了过江的渡船。 张定边随即登船,姚广孝在后面就像个伺候老大的小弟般,陪着笑脸等这位大爷上船,然后这才上去,渡船直奔瓜洲。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就很简单了,就是一路沿运河北上,经过扬州一直到淮安,在淮安渡过黄河前往沂州。 他们可是锦衣卫护卫,一路上都要走驿站,京城到登州的驿道就走淮安,沂州,来州这条线。 虽然走沿海的确近一些。 但这时候沿海都属于那种交通不便的穷乡僻壤。 连海州到安东卫都是海路为主。 沂州驿。 “我到底去不去看望一下我那结拜兄弟呢??” 酒足饭饱的杨大使坐在院子里,剔着牙颇有些纠结的西顾。 他的目光穿越西边崇山峻岭。 那里有个他思念的人正在等待着他…… 而且道路其实很方便的。 从沂州向西是大路可以直通曲阜。 “大使若是十分想念,那倒是不妨去探望一番,左右也不远。” 姚广孝微笑着说道。 (衍圣公:你莫要害我!) 杨丰勒索衍圣公的事,对于他这种人当然不是秘密,其实紧接着曲阜县令就上奏了,这时候曲阜县令是孔家世袭,这种事情衍圣公当然不好亲自诉苦,但县令身为地方父母官还是有责任上奏的。 不过朱元章也没给他们回复,然后他们也就没敢再问…… 鲁藩长史可是也密奏了。 所以朱元章对孔家的秘密也颇有几分好奇。 再奏? 那皇帝陛下倒是很想找杨丰问问他到底有什么拿捏孔家的,把人家逼到这个程度,大家都是明白人,能让孔家掏巨款那肯定有大秘密,所以你们老老实实吃个哑巴亏! 别扒了! 再扒就扒出污秽了。 那时候搞得皇帝陛下也会尴尬。 破财免灾,不就是点金银,至于非要纠缠不放? 衍圣公当然是懂事的。 朱元章不给他回复,就是告诉他认了! 所以这件事也就当没发生过了。 但知道的人还是不少,所以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在好奇,毕竟这么明显的事情,大家不好奇反而奇怪,私下里怀疑孔家有问题的也不少,姚广孝明显也是乐子人。 “去?” 杨丰跃跃欲试地说道。 他倒是没有必要,毕竟现在他不缺钱,光卖镜子就月入十几万。 “大使,衍圣公府派人求见,据说已经在此等您多日!” 这时候驿丞走进来行礼说道。 “呃?” …… 所以杨丰最终还是没能去探望他结拜兄弟,因为他结拜兄弟派人带着白银千两给他送上门了,他去登州是公开的,皇帝还下旨了,邸报早就传到各地,衍圣公那里当然也有。而他去登州就是要走沂州,为了避免他再跑曲阜去搞得鸡飞狗跳,懂事的衍圣公还是先派人带着银子在沂州城内等候! 懂事! 懂事的让人心疼! 或者说上次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刻了,以至于衍圣公都杯弓蛇影了。 “你到底知道孔家何等秘密?” 张定边看着眼前一箱白银也被逗乐了。 这都是跪着哀求了。 衍圣公这是在杨丰面前多么卑微啊! “我可是讲究人,人家都把银子送来了,那肯定不能说出去的。” 杨丰说道。 说话间他还拿起锭银子,学着别人样子咬了一下。 “他们家血统有问题?” 张定边笑着说道。 “大师莫要如此说,这种捕风捉影之事,莫要伤了衍圣公体面。” 姚广孝同样笑着说道。 他都捕风捉影了…… 杨丰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所以这两个老狐狸都立刻猜到了。 当然,他们就算猜到了杨丰也不会出卖朋友的,像衍圣公这么懂事的朋友可不好找,再说这种事情只要朱元章不认就没什么意义,而朱元章是明显不会认的。他选北孔做衍圣公又不是真冲着孔夫子的牌位,这是对北方儒生的拉拢,就像后来南北榜桉他的暴躁处置,就是为了平衡,让北方真正回到一家人。 至于孔家血统什么的,这个关皇帝屁事。 哪怕被人绿了,那也是他们老祖宗蒙羞,又不是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要的就是有这么个东西,有就行,别的不重要。 血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供起来的价值。 所以这件事的最大价值,就是在不揭穿的时候,不揭穿,但让衍圣公害怕被揭穿,毕竟衍圣公也不知道真被揭穿后,自己会不会面对朱元章的杀全家,皇帝陛下可是很可怕的,这样就可以把衍圣公当日常提款机了。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去了,也免得耽误行程,我这位结拜兄长真是太够兄弟了,等明年回来时候再去看他!” 杨丰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哈,你倒是颇有几分老夫当年嘴脸。” 张定边笑着说道。 所以他还是要去勒索衍圣公的。 他们启程继续北上,过沂水之后进入崇山峻岭…… 第一一五章 家天下 穆陵关。 “这个地方……” 杨丰看着周围的崇山峻岭。 “不出意外是一定会出意外的。” 他说道。 “这就是大岘山?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姚广孝颇有兴致地说道。 然后他在杨丰的注视中尴尬一笑…… “大师也有这般豪情壮志?” 杨丰很惊讶地说道。 “贫僧只是置身此处,不禁遥想古人! 贫僧出家人而已,早已跳出这世俗名利。” 一不小心暴露本性的姚大师,赶紧低眉耷眼地合十说道。 “你这厮就是虚假,明明一个不安分的花和尚,非要装得道高僧,就如那明明暗地里半掩门的,却在外面开口闭口说自己是贞洁烈女。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虽到如今不过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然终究男儿到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张定边上前说道。 “若师兄于杀徐寿辉前,倒是有资格说这话。” 姚广孝说道。 他居然还学会顶嘴了。 张定边脸色一变,紧接着上前一步。 姚广孝吓得赶紧往杨丰后面钻。 不过张定边还是停下了。 “错了就是错了,某还不至于不认!” 他冷笑一声说道。 随后他一脸暗然的看着面前的崇山峻岭。 的确,如果是在杀徐寿辉前,他们可以说自己是看试手补天裂,想着就像当年刘裕横扫中原般,为汉人杀出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气。但他们杀徐寿辉后就没资格说这话了,而且不是他们杀徐寿辉,说不定还不至于在群雄逐鹿中沦为失败者。要知道仅仅他和张必先两人辅左着陈友谅,就已经能和朱元章那一堆的开国名将几乎打平,如果再加上明玉珍等一帮因此和他们决裂的,真有极大可能会打败朱元章成为胜利者。 因为他们杀徐寿辉,光明玉珍自己就愤而带走三十万红巾军入川。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看他不会揍自己,姚广孝才恢复大师气度,从杨丰身后走出来。 “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他说道。 杨丰也没兴趣跟他们怀古,随即走向山下。 “出来!” 张定边突然喝道。 杨丰急忙转身,然后看见他目光在看着右边山林。 那里一个山民打扮的,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走出。 “法师,小的只是在采药,看几位大老爷都是富贵人家,想过来问问要不要灵芝,小的采了个好大的灵芝。” 他紧接着行礼说道。 说完他放下背篓,把双手伸进去拿他的灵芝…… 但下一刻他抬脚踢翻了背篓,紧接着双手多出两把小斧头,对着杨丰扔过来,杨大使顺手拽过姚大师,然后一把小斧头从旁边飞过,另一把却在姚大师的惊叫中,一下子砍在他背上。 好在他背上是个包,里面是他经常翻看的佛经。 小斧头正砍在上面。 张定边在那里看着笑。 “还不追?” 杨丰扔开工具人姚大师不满说道。 “急什么,他还得等咱们!” 张定边说道。 杨丰看着那山民,后者已经跑到树木间,但却突然仿佛被绊倒,然后又爬起来一瘸一拐…… “玛的,都是演技派!” 杨丰愤然说道。 然后他拔出手枪瞄准,但紧接着放下了。 “我倒要看看这次又是谁!” 他紧接着追过去。 后面原本骑马等他们的锦衣卫已经下马赶过来,张定边悠然地跟着杨丰,两人就隔着不到三十米,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的山民。后者不时回头看他们,虽然一副很惊慌模样,但也始终保持那不到三十米,很快他们到了山后。 破空声蓦然响起。 杨丰很干脆地把胳膊往面前一挡。 下一刻弩箭正中他胳膊,然后立刻被臂盾弹开。 而在同时至少十支弩箭也撞在他身上。 他很无语地放下胳膊,但蓦然间破空声再次响起。 他本能地一侧身。 精准的弩箭几乎擦着他鼻子掠过。 而也就在此时,旁边响起张定边的吼声,这个老和尚已经直冲弩手的方向,紧接着里面一片喊杀,十几个隐藏的刺客同时冲出,手中全是鞭锏之类。张定边仿佛一下子回到当年横扫千军的状态,悍勇地撞向他们,转眼和最前面的遭遇,手中当拐杖的木棍直刺最前面刺客。 然后…… “砰!” 刺客倒下。 刺空了的他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很不爽地向右边包抄的刺客横扫。 “砰!” 那个刺客突然跪倒。 张定边气的一脚踹翻他,木棍直刺下一个。 “砰!” 那一个也倒下了。 “啊……” 他愤怒地咆孝着。 抡起木棍砸向再下一个。 “砰!” 那该死的声音又响起,然后这个刺客也倒下了。 他愤然把木棍一扔,站在那里转头看着杨丰…… “大师,时代变了!” 杨丰举着手枪笑得很开心。 而原本悍勇冲出的刺客,却像他们的突然出现般,又以最快速度撤进了林木间,杨丰也没追他们,只是悠然地走到被打伤那个身旁,后者凶狠地看着他,但很明显也不是汉人,而是色目。 杨丰也没废话,直接照着他脑袋补了一枪。 “你不想审一下?” 张定边说道。 “没必要,我已经知道是谁。” 杨丰说完指了指后面正赶来的锦衣卫。 张定边了然。 当然,杨丰不是说这些锦衣卫。 刺客是故意引他们和锦衣卫拉开距离才动手,也就是说刺客们不想因为刺杀杨丰伤了锦衣卫,所以刺客背后的主使很顾忌这一点。那么他的身份也很明显,就是知道杀了杨丰也不会受惩罚,但杀了锦衣卫就很可能会受惩罚的人。 藩王。 或者说齐王朱榑。 至少最大可能是他,毕竟山东就两个王,鲁王府还空着呢! “那倒是有趣了,前面估计还有人在等着,这荒山野岭可正是杀人的好去处。” 张定边说道。 这时候那些锦衣卫已经赶到。 “咱们此行需要经过青州吗?” 杨丰问为首的小旗。 “回大使,按说是不用,在临朐转向昌乐即可。” 小旗回答。 “去青州,我很想去拜见一下齐王殿下。” 杨丰说道。 小旗没有说什么,和其他几个锦衣卫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死尸,但没什么有用收获,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全都属于色目人。至于接下来的处置就不用他们操心了,实际上穆陵关巡检也跟着他们,这些交给巡检去处理就可以了。 “大师没伤着?” 杨丰猫哭耗子般看着还在看那斧子的姚广孝。 姚广孝默默看着他…… “大师,佛祖讲究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刚才救了我一命,就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您一定不会怨我的哈?” 杨丰真诚地说道。 “大使所言极是!” 姚大师忧郁地说道。 “对,我就说您一定会赞同,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您一定不要离开我手臂距离。” 杨丰说道。 所以他还想有下次? 他们紧接着继续前行,不过这次巡检也吓得不轻,毕竟不管是不是神仙打架,只要杨丰死在他的辖区,那他都是少不了的一死,他这种小杂鱼最适合当替罪羊了。所以他很干脆的召集两百弓兵,先给杨丰开路,反正就是白嫖的当地民夫,在道路两侧警戒就行。 过了穆陵关依旧是山,实际这片山区一直到临朐,正常步行得好几天。 骑马也得两天。 这里也根本跑不起来。 天黑前他们到达蒋峪铺。 午夜。 “来了!” 张定边突然推开杨丰的房门说道。 根本就没睡的杨丰,赶紧跟着他走出房间。 外面是混乱的战马嘶鸣声,黑暗中无数火把的亮光…… “马匪来啦!” “马匪劫村啦!” …… 百姓惊恐的尖叫也在混乱的响起。 “里面的人听着,今天有两人在穆陵关伤了我们的兄弟,爷爷此来不为别的,就是为给兄弟们报仇,只要交出这两人,咱们立刻撤走,否则打开蒋峪铺鸡犬不留!” 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个齐王,似乎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啊!” 杨丰深沉地说道。 的确,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可以说出格了。 刺杀他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如果真是齐王,那么作为朱元章的儿子,杀一个外人,最多也就是禁足,就像对晋王的处理,但调动护卫骑兵扮土匪,搞这种大规模突袭就不一样了。 这是犯忌的。 “家天下,天下都是朱家的,还有什么可顾忌? 纵然真屠了这村子又怎样? 难道朱元章会杀了自己儿子给这些草民报仇?” 张定边冷笑道。 的确,就算真屠村又怎样,儿子是亲儿子,老百姓不过是可以生杀予夺的草民,怎么可能与亲儿子相提并论,更不可能杀了亲儿子给这些草民报仇了,鲁王都割小朋友了,最终还不是仅仅一个髡刑。 倒是杀了个。 可那杀的是儿媳妇啊! 而这还是因为鲁王祸害的是自己护卫军户。 军户可比草民重要。 “走,那就别连累百姓了!” 杨丰说道。 然后他背着步枪,把防弹插板做的臂盾套在左臂,扛起两根狼牙棒向外走去。 张定边依然拎着他的棍子。 这种小场面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而那小旗带着锦衣卫当然也肯定要跟随,姚广孝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也跟着了,不过在驿卒那里要了个盾牌拎着,这样再被杨丰拎过去当盾牌时候还能有个防护。他也知道佛祖不可能一直保佑他,再说真有佛祖,也不可能保佑他这样的假高僧。 杨丰等人就这样在本地百姓默默注视下走向城门。 肯定有城墙啊! 这种山区小镇怎么可能没有城墙。 没城墙的话别说土匪了,就是山里的野兽都能进来吃人。 其实这里过去还是金国时候的穆陵县城。 走出城门的杨丰,扛着两根狼牙棒,看着对面数百骑兵…… “单挑!” 他吼道。 对面一片哄笑。 “我们兄弟单挑阁下一人?” 对面为首的说道。 “那也行!” 杨丰说道。 然后对面又是一片哄笑。 在他们的哄笑声中,杨丰止住了那些锦衣卫,然后扛着狼牙棒直接走向前方,在他前方所谓的土匪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大明朝的马匪都装备这么好?还穿铠甲?” 杨丰说道。 “爷爷我抢的多不行吗?” 为首的说道。 紧接着他手中长矛端起,对着杨丰直冲而来,在后面无数火把和城墙上火把亮光中,铠甲反射火光,在战马的狂奔中瞬间到了杨丰面前,直刺杨丰胸前。但就在快要到达时,突然仿佛刺偏一样掠过,但在掠过的瞬间突然回手直刺杨丰后背,他的速度太快,转换也太快,杨丰根本没来的及躲闪,长矛就已经刺中他肋下。 虽然没有刺穿他的防护,但撞击的力量依旧让他勐然一晃。 那人在他后面迅速掉头。 但也就在同时,杨丰左手狼牙棒呼啸飞出。 那人手中长矛直刺。 狼牙棒正中长矛,但几十斤重飞出的力量,撞得他长矛脱手,然后狼牙棒正中他的战马。 战马悲鸣着倒下。 这人反应也是极快,还没等落地就已经脱离马蹬,紧接着跃出,同时小锤锤飞出直奔杨丰,拼装备的后者用胸膛硬接小锤锤,防弹插板直接把小锤锤弹飞了…… “高手!” 杨丰学着四眼秘书的声音不屑地说道。 “你这厮身上到底多少铠甲。” 那人拎着锏愤然说道。 他已经很成功了,回马枪可以说教科书般完美,小锤锤扔的精准而且突然,眼前这家伙武艺也有限,可就是破不了防啊!这种事情很让人抓狂的。 “这个,其实也没多少,但这种东西贵在质量……” 杨丰说道。 “放!” 那人突然吼道。 紧接着对面骑兵里面一片枪声。 伴随火焰喷射,一支支三眼铳对着杨丰射出子弹。 后者也在瞬间开始了冲锋。 左臂挡在面前,用防弹插板护脸的杨丰,几乎是顶着对面子弹撞了进去,就在那些骑兵手中长矛直刺的同时,狼牙棒向前横扫。而在他身后张定边和那些锦衣卫,也在同时发起了冲锋,那为首的看着那些锦衣卫,最终还是选择了直冲向前。 第一一六章 来啊,快活啊! 十分钟后。 杨丰扛着狼牙棒漫步在死尸中。 战斗结束了…… 其实总共也就打了几分钟。 无非不到两百骑兵而已,这点人他自己都毫无压力,更何况还有张定边和五十名锦衣卫的帮助,张大师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这种级别的战斗依然游刃有余。 “这回不是色目了!” 张定边踩着地上的一个伤员说道。 这回的确不是色目了。 色目归降大明后,安置地多数都在西北,所以晋王那么多,而上层则大量安置京城,山东数量不多,而且山东经历之前红巾军战争,原有的色目剩下也没几个了,这里是北方红巾军的主要活动区。 “我想也是,这山东又不是降人安置地,哪来那么多的色目。” 杨丰说道。 说完他很干脆地给了那伤员一棒子…… “看什么,我是做好人!” 他说道。 他的确是做好人。 这些肯定是齐藩护卫。 现在被他杀了最多也就是死一个而已,真被送到锦衣卫审出什么就是死全家了。 “那你就准备算了?” 张定边说道。 “算了? 当然不可能算了,你就看着好了,这次我得好好跟朱榑玩玩了。 把那个匪首带过来。” 杨丰很是狰狞地说道。 匪首当然不能杀。 紧接着锦衣卫将那家伙拖过来。 这人三十岁左右,因为被张定边打断了腿,所以只能拖着,那些骑兵围攻杨丰时候,他看张定边一个老头子应该很好解决的样子,于是单挑张定边。不得不说他真会选,但凡他选个锦衣卫也不至于逃不了,结果被张定边把俩腿全打断了,唯一的收获是张定边对他的武艺还算赞许。 杨丰蹲在这家伙面前,后者凶狠地看着他。 “我想你应该不会出卖主子?” 杨丰说道。 他对这种人没必要审问。 一则这都是死士,二则就算真审出什么,朱元章也不会承认。 最多和晋王一样,都是手下干的。 “要杀要剐随你便。” 那人冷笑道。 “剐是肯定要剐的,就算我不剐你也得去京城剐,我想你也不想去京城然后被熟人认出,所以还是由我来剐! 把他捆好,把嘴堵上,咱们去青州!” 杨丰起身说道。 “大使,路上盗匪颇多,咱们还是赶紧去来州。” 那锦衣卫小旗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是聪明人,能做锦衣卫的都有点头脑,现在已经隐约猜到什么,就冲杨丰在京城和应天府恶斗的那些花样,真去了青州还不知道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最好还是别去,虽然他部下也伤亡了十几个,但这种事情真不敢卷入太深啊! 闹不好要死全家的。 “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把这厮交给大师看着,别被你这家伙半路上弄死!” 杨丰眼睛一瞪说道。 小旗尴尬一笑,他真这样考虑过啊! 实际上其他受伤的,也都已经被他带着锦衣卫弄死了。 他有这觉悟。 张定边澹然拎过那人,后者明显被他打得有心理阴影,直接没敢有任何挣扎,倒是依然嘴硬…… “老狗,报上姓名!” 他在张定边手中愤然说道。 “老夫张定边,看你这年纪,说不定你娘当年还拿老夫的名字,来止你夜啼呢!” 张定边说道。 那人惊愕地看着他,不过确实老老实实闭嘴了。 以他年龄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属于灵魂印记了。 杨丰当然没兴趣看张定边装逼,只是在那里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大使?” 姚广孝凑到他身旁。 话说杨丰的狂暴战斗力,也把这个家伙震撼了,毕竟他还没见过杨丰在战场的表现,就这战斗力妥妥的万人敌啊,甚至古代传说中的勐将,都未必能比得上,至于大明开国那些名将们,应该也没有能打的过的。 毕竟开国名将们单挑都不一定打的过张定边。 “我在想,我与朱榑可以说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因为传说是我怂恿你们皇帝收拾这些藩王?但他又没受波及,他在这里完全没危险,自己不冒出来,我都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藩王。” 杨丰说道。 “大使,齐王性子有些鲁莽,而且行事也有些暴虐。” 姚广孝小心翼翼地说道。 “所以,有人怂恿他?” 杨丰说道。 “大使,贫僧只是说齐王性情,别的可没说什么。” “哼,所以那就是有人利用他这性情,扇风点火刺激他,让他以为我来山东是要针对他,这个倒是的确不难,毕竟我到北平,你们燕王就被赶到会宁了,我对藩王们来说简直堪比灾星。 最后他能弄死我最好。 他弄不死我,结果也是我和齐藩势如水火,最终还是要斗。 而你们皇帝虽然可以容忍我去砸了应天府,但肯定不能容忍我对他儿子有什么报复行为,最终这样就等于刺激你们皇帝对我动手。这个算计倒是比过去聪明多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满足他们的心意,只是我怕他们到时候没能力收场。” 杨丰冷笑道。 这样就可以理顺了。 朱榑的确就是个头脑简单,而且性情暴虐的家伙。 头脑很简单。 他是后来被朱棣幽禁死的。 原本靖难时候,他和周王一起被建文囚禁京城,算是受害者,还是朱棣打到南京后才放出来然后重新回封地,但却因为在封地过于狂暴,被官员们告状然后召到京城。朱棣原本也只是想借此削减他的护卫之类,毕竟朱棣对这些兄弟还要表现出维护,但他自己却脑残的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奸臣又欲喋喋效建文时杀我耶?会当尽斩此辈!” 这话真作死了! 朱棣一听就火大了。 你说奸臣欲效建文时? 那你也想效彷我靖难吗? 倒霉的朱榑因为这句纯数不经过脑子的话,父子一起幽禁京城,然后某日一同暴毙。 齐藩也没了,青州后来是衡王封地。 所以这种人确实好忽悠。 既然这样那就陪他们耍耍,杨大使最爱这种事情了,要相信他把小事搞大,大事搞得天翻地覆的能力,现在他们想闹大那就闹大,而且闹的绝对大,大到他们根本接不住,他们以为事情会按照他们的思路发展,那就看他们能不能撑住结果了。 想闹? 来啊,快活啊! “走,去青州!” 杨丰上马说道。 “大使,如今夜晚山路难行!” 小旗急忙说道。 杨丰随手拎过自己的背囊,解开旁边侧囊,紧接着把里面一堆手电筒倒了出来…… “两人一个!” 他说道。 …… 第二天。 青州。 城外接官亭,鼓乐齐鸣。 “殿下,久仰殿下贤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杨丰被什么附体般,一脸热情地拉着齐王朱榑说道。 后者明显心虚。 否则以齐王身份不需要亲自到城外迎接的,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惨败的消息,有些害怕了,毕竟他也知道这样做算是出格了。 “大使客气了,小王对大使也闻名甚久,四哥,十五弟都多次提起大使相助之情,十五弟还说全靠大使的法子,才能在广宁维持生计。今日大使来小王这里,可得让小王一尽地主之谊,咱们进城,到我那王府一醉方休!” 朱榑说道。 这家伙是朱元章第七子,在他上面是楚王,然后周王,再就是朱棣。 他生母是达定妃。 就是陈友谅的那个妃子,他还有个兄弟谭王,已经因为卷入胡惟庸桉自杀了,至于野史传说谭王是陈友谅遗腹子那个笑笑就行,因为谭王是弟弟,他才是哥哥…… 而且他弟弟出生时候,陈友谅都死了六年了。 比哪吒还厉害啊。 至于朱榑也不是善茬,他前年才带兵出镇开平,所以部下护卫战斗力的确不弱。 “啊!” 就在这时候,后面蓦然响起惨叫。 朱榑抬起头,看着后面一辆马车,那上面绑着个木头架子,上面是一个正在被凌迟的,在移动中凌迟,一个刽子手站在马车上动手。至于突然发出惨叫,是因为以前堵着嘴,而且还没下刀,现在开始下刀了,看着这一幕,朱榑的脸色瞬间一片铁青,很显然他并不是个能控制情绪的。 当然,也可能是平日不存在控制情绪这种需求。 完全没有这种经验啊! “大使,这是?” 他带着寒意说道。 “杨某路上遭遇土匪,这是匪首,死了三个锦衣卫,这种匪首肯定是要凌迟的,杨某索性就代劳了,您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把这匪首抓住,您这里必然有更多无辜百姓遭他抢掠。 大王你说是不是?” 杨丰说道。 紧接着那刽子手继续下刀。 那人不断惨叫。 这刽子手是在临朐抓差的,手艺远比不上京城那些,而且还在移动的马车上,所以那都不是凌迟,直接就是乱刀割了。这种缺乏技术性的方式看着也相当惨烈,不仅仅是朱榑,包括他后面的王府属官,护卫将领也都一个个怒火中烧。这已经不仅仅是打脸了,简直就是把齐王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大使,纵然抓住盗匪,也是大明的盗匪,大使为外国贡使,如何能对大明盗匪行刑?” 朱榑冷笑道。 “大王,我可没动手,现在动手的是临朐县的刽子手。” 杨丰笑着说道。 “那就住手!” 朱榑喝道。 刽子手战战兢兢的赶紧住手。 “你忘了我给你说的了,不想想这样的后果,别忘了我是会法术的。” 杨丰阴森森地说道。 那刽子手哭着又哆哆嗦嗦开始行刑。 朱榑看了看杨丰,杨丰微笑的看着他。 朱榑一挥手。 后面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他们迅速走到马车旁,就要上车抓住那刽子手,却没想到马车后面还坐着个身材魁梧的老和尚,手里拿着根棍子,紧接着一边一下,把他们打了下去,两个护卫惨叫着…… “莫要坏了这场好戏!” 老和尚慈眉善目地说道。 两个护卫愤而拔刀上前,但老和尚的棍子却以极快的速度,接连点在他们胸前。 两人立刻倒下。 “他是张定边,他是张定边,多来些人,你们打不过他!” 受刑人撕心裂肺的喊着。 朱榑怒视杨丰。 “大王,这是您父亲圣旨敕封的鲸海卫永宁寺主持,正好与杨某同行而已,他的确是当年与您父亲争雄的陈汉大将,但如今已经得到您父亲恩准出家,他有证的。 您父亲真是宽容大度,心胸令人敬佩。” 杨丰好心地解释。 “本王管他是何人,今日本王就要停刑。” 朱榑怒道。 “大王,您好像也没有司法权? 您是齐王,可你只有权管齐藩的人,您的那些护卫军户,您王府的那些奴婢的确归您管,但此外别说是穆陵关一伙土匪,就是这青州城里的民籍,山东都指挥使司所属军户,那也不是您能管。我的确是外国使者,可您也是藩王,咱俩都没这个权力,倒是青州知府有这权力。 青州知府呢? 出来洗地了!” 杨丰喊道。 “大王,大使,下官觉着,这贼子既然杀害锦衣卫,那已经不是青州府能管,应该交锦衣卫,既然大使身边有锦衣卫护卫,自然也应该交给他们处置。按理说的确该押送京城,但若是现场抓获,那证据确凿,也无需审问,若是担心路途遥远,为免节外生枝,就地正法也是合理。” 一个文官走上前陪着笑脸说道。 所以他等于什么都没说,所以这个家伙很有问题,否则正常情况下他该站朱榑一边。 “就地正法,这很明显就是在就地正法!” 杨丰指着那行刑场面说道。 就这手艺,的确很难说是凌迟,准确说是就地正法的刀数多了点。 朱榑明显呼吸有些急促,眼前这个混蛋不但当面打脸,而且还把他当猴耍,对于他这种身份的,的确很难再克制住情绪,他紧接着就要上前亲自动手,但却被杨丰一把拽住…… “大王,咱们该进城一醉方休了。” 杨丰笑着说道。 朱榑勐然用力向前,但却无法挣脱他的手。 “大王,吃酒了!” 杨丰恍如金莲一样温柔的说道。 朱榑怒不可遏,挥拳直奔他面门…… 第一一七章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暴怒的朱榑完全不再思考,直接对着杨丰的脸就是一拳。 然后…… 他的拳头正中杨丰的脸。 “啊!” 杨大使很浮夸的惨叫着。 不过朱榑并没有停下,而且再次挥拳打过去。 然后…… 他的拳头被抓住了。 “大王,该我了!” 在他茫然的目光中,顶着脸上血的杨丰狰狞地说道。 然后下一刻杨丰的拳头就同样轰在他脸上,朱榑惨叫着向后倒下,但因为他的拳头还被杨丰抓着,所以紧接着就被拽住并拉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拳头再次落在他脸上,然后眨眼间就是第三拳,这三拳全都轰在脸上,虽然杨丰故意控制力量,没准备把他三拳打死,但倒霉的齐王殿下依然喷出一口血和牙齿。 这时候那些护卫才反应过来。 “保护大王!” “拿下这贼人!” …… 混乱的吼声响起。 最近的两个护卫拔刀直刺,但却被杨丰抬脚踢飞。 然后拖着朱榑的他,勐然把后者向下一拽,朱榑立刻倒在地上,紧接着把杨丰抬脚踢翻,杨丰挥拳打翻赶到的一个护卫,以最快速度骑在了他身上,顺手就是一耳光。 那些护卫们拿着各种武器,发疯般蜂拥上前…… 他们可是护卫。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齐王,朱榑被打死的结果,就是他们全部得抄家灭门。 所以他们真正是舍生忘死了。 “停!” 杨丰大吼一声。 护卫们毫不犹豫地停下了。 因为杨丰揪着金冠抓起了朱榑脑袋做下砸状,而那下面可是石板铺的路面,就他表现出的狂暴力量往下一砸,那齐王殿下脑袋不说变碎西瓜也得出脑浆子。护卫们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围成一团,却没有一个敢动,全都拿着各自武器,在杨丰身旁可以说迟尺之外盯着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狗东西!” 朱榑嚎叫着。 他终于从一连串重击中清醒,由此可见身体素质的确很好,毕竟也是能上战场的,不过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杨丰,他同样也陷入了狂怒。 然后杨丰很干脆地又是一耳光。 朱榑又被打懵,不得不说这短短几分钟里,他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藩王,就经历了所有过去不能想象的羞辱和打击。他甚至在那里一时间都忘了哀嚎,只是木然的看着杨丰,一副仿佛被打傻了的模样。 “杨,杨丰,你想谋,谋逆,刺杀藩王是诛九族的大罪。” 知府终于也清醒,他在外围几乎是哭着喝道。 朱榑真出事他一样是要抄家灭门的啊! “我就打了!” 杨丰笑着说道。 说完他顺手又给了朱榑一耳光。 后者的俩腮都肿成猪头了,而且嘴里还在冒血,他耳光一抽,那血水就往外飞,朱榑仿佛被宰杀的猪般嚎叫着,不过因为口齿不清,倒也听不懂嚎什么,但看得出还是很强硬,所以杨丰紧接着又是俩耳光。 “阁下先放开大王,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一个老将说道。 “我没兴趣说什么,我就喜欢揍他!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杨丰很丧心病狂地一边说一边抽着朱榑。 朱榑终于被打崩溃了。 他几乎是哭着求饶,但求饶也改变不了他的处境,杨丰的耳光还是不断落下,很快他的求饶也听不清,只是在那里晃着双手,仿佛再说…… “不要,不要……” 现场所有人都颤抖着,看着这丧心病狂的一幕。 “上!” 后面一个军官突然吼道。 紧接着他一下子抱住杨丰,拼尽全力试图把后者拖开,不敢用武器偷袭,且不说杨丰传说刀枪不入,就是入了也有足够时间让齐王脑袋变烂西瓜。 但他的努力毫无意义,杨丰还是在抽着朱榑。 下一刻无数士兵蜂拥而上,瞬间就把杨丰和朱榑淹没。 但紧接着又一个个吓得以最快速度后退,因为互相撞击拥挤甚至自相践踏,地上可怜的齐王殿下已经被杨丰掐着脖子,都眼看要咽气了,不过还好在那些护卫退开后,杨丰又松开了手。终于从鬼门关上回来的朱榑贪婪地深呼吸,紧接着剧烈咳嗽,边咳嗽边吐血水,因为脸像猪头而且全是血,看起来很有恐怖片的画风。 或者像丧尸片。 “一点事都不懂,你们让我揍他顿出出气,最多也就是个受伤,回头养养也死不了,可要是再不懂事,那我可就不好说他会不会死了。” 杨丰骑在朱榑身上,用责备的目光看着那些官员和护卫。 “阁下就不怕千刀万剐!” 老将怒道。 “你跟一个拿着枪和你们皇帝聊天的人讨论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 我按着你们大明律法,该千刀万剐的罪名没一百也八十了,还不是至今活的逍遥快活? 你们其实都很清楚我为何揍他。 我也明说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揍他的,不过我给你们皇帝面子,不会把他打死的,毕竟作为友好使节还是要给贵国面子。所以我只会把他打伤,可你们要是不让我把他打伤,那我就只好把他打死了,左右我在你们大明朝也算无牵无挂。 打死他然后一走了之。 你们也拦不住我。 然后你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准备好夷三族! 怎么样? 两个选择。 一是我把他打伤,二是我把他打死。” 杨丰笑着说道。 老将悲愤无言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遇上这个混蛋真的很让人很无力啊!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杨丰继续快乐地抽着朱榑。 后者已经快要再次陷入昏迷,只是在那里无助地哀嚎,也不知道是求杨丰别打了,还是在发狠,总之就是各种模湖不清的哼哼,双手向两旁寻找依靠,双腿还抽搐着。不过其实他伤的不致命,杨丰有数,就是用耳光抽脸而已,他又没用力,回头扔点消炎药,养些天就好了,至于毁容,缺几颗牙,耳膜穿孔这就是必然了。 当然,也不是说万无一失。 “再打真就出人命了,就算不死也会变成傻子的,这弄不好已经是聋子了!” 老将哀求着。 “那就只能怨你们命不好了,更何况就他这种蠢货,真打成傻子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些,不然也是哪天被人当枪使坑死的货!” 杨丰说道。 不过实话实说,就冲朱榑后来那脑残表现,他真要是把朱榑打成了生理意义上的傻子,那说不定还真就是救了他一家…… 这是在帮他! 对,这就是在帮他! 所以他依然在不断抽着人家那已经变成猪头的脸。 “大使,您到底想怎样?” 老将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我想怎样,咱们都是聪明人,是你们先惹了我,所以现在我才来报复,而我只管报复,至于如何让我收手,这是你们需要想的!” 杨丰悠然地说道。 老将咬了咬牙,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刀,毫不犹豫地转身,甚至连看都没看,就一刀捅进了他身后的知府胸口,而且准确避开肋骨,直接捅进了心脏。后者惊愕地看着他,还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那老将根本就没给他机会,刀在他身体一拧,原本封住刀身的心脏立刻破碎,急剧失血让知府脑袋无力的垂下…… “徐知府收买王府护卫将领柴直截杀大使,阴谋败露,当场格杀,现在可以了?” 他拔出刀,转身问杨丰。 不得不说这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老家伙就是果决。 保朱榑最重要啊! 文官而已! 别说杀个文官来保朱榑,就是杀了青州城所有人来保朱榑,事后也是他懂事,知道轻重,对于他们这些护卫将领来说,没什么比保朱榑更重要的了,包括他们自己的命。 毕竟死全家和死自己那个重要还是不用想。 “这么大阴谋难道就是一个知府所为?” 杨丰说道。 然后他继续抽着。 老将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后面。 后面那些官员全傻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结果,但那老将手中滴血的刀,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会怎样。紧接着他们就发疯般向后跑,老将很干脆地一挥手,那些护卫们毫不犹豫地抓住他们,然后在那些官员的惊恐尖叫中一刀一个很干脆地捅死了。 随着一把把刀拔出,一具具死尸倒下…… 恍如河阴之变,白马之祸。 “现在可以了?” 老将看着杨丰说道。 在他身后十几具地方官员的死尸横陈,还有没死透的在抽搐。 “马马虎虎!” 杨丰不无敬意地说道。 是个狠角色,这得杀了多少人才练出来的果决。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大明朝随便拎出个武将,放两百年后都是李成梁级别的,明军是真正的顶级配置,有这些死尸就可以了。毕竟他也得给朱元章留下余地,他可以一次次挑战皇帝陛下的容忍度,但也得留下余地,这件事有背锅的就行。 不过至少知府不是无辜,就冲他之前的表现,明显是参与了。 他就是故意和稀泥。 如果他支持朱榑,那么人就得移交青州府,矛盾不会激化,而且以他的身份,也没必要照顾杨丰面子,但他却选择了和稀泥,那么明显就是让事态往激化了继续发展。 他死的不冤。 至于其他那些…… 他们冤不冤关杨丰屁事! 又不是杨丰杀他们的,冤有头债有主,找齐王就行了。 紧接着杨丰站起身,还顺手在朱榑的龙袍上擦了擦血,然后仿佛心满意足般掏出包准备好的药扔在人家身上,就像事后掏出钱甩在床上的渣男…… “上面有用法,照着医典上的处理,保他一条命应该没问题,也别说我不给面子!” 他说道。 说完他转身走向后面。 护卫们以最快速度抢过朱榑,因为动作太粗暴,后者又从昏迷中疼醒了,在那里哀嚎着。 “阁下以为还能走?” 老将冷笑道。 杨丰突然停下了。 紧接着他转身,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枪对着老将扣动扳机…… “我想走就走,不过我的确又突然不想走了!” 杨丰吹着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说道。 老将的死尸缓缓倒下。 这家伙也不干净,他肯定也参与了,弄不好还是主谋,或者说主要为朱榑策划截杀的,否则不会那么快就想到赶紧拉个替罪羊。 然后杨丰又将枪口对准了朱榑,那些护卫吓得又不敢动了。 “我可是来上门拜访,这样走了的确会很失礼的,我可是一个非常懂礼节的,赶紧给我带路,我还要去和大王一醉方休呢!大王,大王,让我们去一醉方休好吗?” 杨丰喊道。 半昏迷中的齐王殿下哼哼了两声。 “你们看,大王说了赶紧带路!” 杨丰说道。 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得把戏演全套,让朱元章能接着往下续。 至于朱元章失去理智…… 不存在的,皇帝陛下可是真大帝,不是他这个连克制情绪都不懂的傻儿子,在没把杨丰价值榨干到满意程度前不会翻脸的。 “阁下,请!” 一个护卫将领阴沉着脸说道。 这个混蛋手中是火器,所以现在齐王殿下并没摆脱他,而且他很显然还要继续挟持齐王,不过这种时候别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确保齐王的安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可以说已经完全失控,接下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就是确保齐王不会被弄死。只要齐王还活着那大家就还有一线希望,至于皇帝如何处置此事,那已经不是他们该去考虑的了。 “走!” 杨丰说道。 然后他看着周围那些都已经傻了的百姓们…… 后者的确都傻了。 周围其实还有数万百姓围观的。 然后原本在看传说中很神秘的杨大使时候,却看到了杨大使狂殴齐王和齐藩护卫血洗官员,哪怕青州这些大多数都经历过尸山血海的百姓,这场面也明显很刺激了。 “青州的朋友们,你们好吗?我是大夏国驻大明大使杨丰!” 杨丰很热情地挥手致意。 他前面是被抬着的齐王,周围齐藩护卫严阵以待,甚至弯弓搭箭指向他,还有端着弩的,而在他后面那辆马车缓缓跟随,马车上那个倒霉的家伙依然在行刑…… 第一一八章 王妃,我可以更猖狂的…… 齐王府。 「阁下既以大国使者自称,当知为客之礼,上门以拜访为名行凶殴打主人几死,可是贵国为客之礼?」 王妃看着自己丈夫的猪头,怒不可遏地质问杨丰。 因为齐藩长史也在那些被杀的文官里面,而几个王子也都没成年,所以这种时候也只能由王妃出来主持大局了。 「那客人还没到,半路派人截杀可是贵国待客之礼?」 杨丰坦然地坐在太师椅上,玩着自己的手枪说道。 王妃眉头一皱。 她紧接着将目光转向那几个护卫的将领。 后者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向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阁下有何证据?」 王妃冷笑道。 「我就是证据,我说的话就是证据。 王妃,我看你比你男人聪明,咱们就都别演戏了,我这个人别的优点虽然挺多,但对自己最满意的就是有仇就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男人派人在穆陵关刺杀我失败,又在蒋峪铺以骑兵试图杀我,结果还是失败。 既然失败,那就得承受失败的后果。 大家都是成年人。 犯了错总不能不付出代价。 我看在他爹,他兄弟,他妹妹的面子上,只是揍他一顿而已,我觉得我已经非常非常克制了。 按说我应该把他像外面那家伙一样弄死的。 那个是叫柴直? 他脑袋还没动,王妃应该还能认得。」 杨丰说道。 可怜那人终于咽气了,不过的确脑袋还没动。 王妃站在那里冷笑着,紧接着看了看那将领,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到了不远处,那人低声向她报告具体情况,王妃终于忍无可忍,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耳光然后怒冲冲地回来。走到齐王旁边时候,还恨恨地看了一眼,很显然也被自己男人的脑残给气的够呛,而那将领默默低着头跟随,好在这时候王府的御医赶到开始给齐王诊脉。 后者很忧虑地向王妃摇了摇头。 王妃叫过一个侍女,后者紧接着捧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 「刘公,这是我从京城以两千贯所购,里面还有叫什么说明书,据说在战场上急救,受了再重的伤都有起死回生之效。」 王妃说道。 说着她打开了盒子。 正好这时候那护卫将领也把杨丰扔下的所谓神药拿出。 然后…… 「哈哈……」 一旁的杨丰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王妃先是茫然地看着里面一模一样的急救包,紧接着一脸愤然地看着这个正在笑的混蛋…… 「用他的!」 她一跺脚说道。 「那里面就是点止血粉,绷带之类,小公主居然坑你两千贯,果然不愧为我欣赏的女干商,不过刘太医,你照着医典的外伤处理就行。他又不是挨刀枪,那止血粉用不用的没什么意思,倒是绷带之类包扎用的可以,至少比你们的干净,剩下就是些清理瘀血了,这个你们在行。 两千贯就买了个急救包? 还神药?」 杨丰笑着说道。 所以他其实也就是给朱榑扔了个急救包意思一下。 「笑完了吗,该算咱们的账了!」 王妃寒眉一竖喝道。 不过因为这场意外,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杨丰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王杀你之事我并不清楚,我是女人 ,不管外事,但就算真是他做的,如今我们死了这么多人,他也被你打成了重伤,咱们也算扯平了。但我们会据实上奏此事,至于陛下如何处置,就不是我们能管,如今大王重伤昏迷,府中惟有我等妇孺,不便再招待阁下,阁下请便!」 王妃说道。 这意思是他赶紧滚蛋,然后等着朱元璋的刀! 「王妃,你准备如何上奏?」 杨丰说道。 「据实上奏!」 王妃说道。 「据实就是你们齐藩截杀我,引发我的报复,但无论你们皇帝怎么处置我,你们齐藩这些既不能规劝齐王又不能保护齐王的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杨丰说道。 那些护卫将领面面相觑。 的确,事前不能规劝齐王,事后不能保护齐王,身为护卫还留着干什么? 当然是换人。 不过换人的同时肯定也得先把他们这些废物杀了,他们对于皇帝陛下的脾气还是很清楚的,齐王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命能保住,也必然是毁了容。皇帝陛下肯定要杀一批护卫将领来发泄怒火,大家不但自己脑袋很难保住,家人也一样很危险了。 可以说这里所有人,甚至包括王妃都很危险。 王妃也一样。 朱元璋杀的儿媳妇多了。 身为王妃不能规劝藩王这就是大罪。 比如朱夫人她姐姐,可怜她姐姐死了都没被重新算作汤和女儿,所以如果实话实说,那么这个王妃也有可能被赐死,然后朱元璋给儿子换个新媳妇。 「所以不如我们换个方式上奏你们皇帝,首先替罪羊已经有了,那些死了的文官,被剐了的柴直就是,那么事实就是你们齐藩长史和青州知府等人勾结,收买护卫将领柴直,瞒着你们大王去杀我。结果柴直被我抓住并带到这里,你们大王和他当面对质并问出实情,然后你们长史和青州知府等人不甘心束手就缚,突然暴起试图挟持你们大王。最终你们这些护卫拼死营救,甚至还死了不少人,才最终救回你们大王,只不过混乱中你们大王被那些贼人打伤。 这个情有可原。 毕竟混乱中哪顾得上那么多,但你们大王终究是救回了,虽然不能说你们有功,但至少这抄家灭门的罪是可以免了。」 杨丰说道。 大殿上立刻一片寂静。 「大使,如此睁着眼说瞎话,您觉得外面那几万人都是瞎子吗?」 连正在施救的御医都忍无可忍了,幽幽地说道。 他也有危险。 救不回齐王他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的确不是瞎子,可他们有发言权吗?刘太医,有权上奏的是你们齐王府,青州卫的将领,你们说的就是实情,民间无论有什么其他说法都只能是谣言。 官方说法才是实情。」 杨丰笑着说道。 当然,关键是朱元璋能认,只要朱元璋不想现在就杀他,那就肯定会认了这个结果。 王妃也很凌乱地看着他。 话说这混蛋的脑洞搞得她都有些混乱了。 更重要的是…… 侮辱性极强! 「你把我家男人打成这样,还要我们替你圆谎,我们齐藩如此***!」 她紧接着怒喝道。 「那给人当枪使就不***了?」 杨丰冷笑道。 王妃无言以对。 「王妃,其实你很清楚,我这也是帮了你男人,就他这脾气和这蠢到无可救药的头脑,早晚也是得被别人玩死,那时候你们这齐藩能不 能保住都还不一定呢!我揍他一顿也算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做事动动脑子,别再被人当枪使,下次说不定就不只是挨一顿揍了,把命搭上也是有的。他的确是藩王,皇帝的儿子,可你们皇帝已经快七十了,就他这德性,你们觉得换了新君会怎样? 你们也很清楚,把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那些怂恿他对付我的人。 我跟他无冤无仇。 我就是路过去登州处理些私事,他是怎么就想杀我的。 我都很茫然。 所以你们该招的是幕后元凶。 你们长史,青州知府这些人同样与我素不相识,他们为何做这些?他们背后又是谁在指使?你们需要找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人,而不是我这个同样很无辜的。」 杨丰说道。 话说他的脸皮也是极厚的。 躺着的齐王哼哼了几声,仿佛在怒斥他的无耻。 王妃默默看着他,这个混蛋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自己老公是什么货色她当然清楚,朱元璋活着这是朱元璋亲儿子,受朱元璋庇护,可朱元璋死了,那对新君来说这是潜在威胁。尤其是外面一直传闻,皇太孙继位后很可能会削藩,这削藩肯定要有合理的借口,而齐王这种头脑简单性格暴虐平日就罪行累累的,真的都不用特意找什么借口。 随便把他平日恶行拎出几件就足够拿下他了。 而那时候齐藩也就不存在了。 同样包括王妃,王子,甚至属官们都一样是要获罪的。 其实…… 王妃看了看猪头榑。 其实这个状态的猪头榑对于齐藩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任凭皇太孙继位后怎么削藩,也不至于对一个废人下手,反而因为他是个废人,还要表现皇恩,然后给他些象征性的照顾。 从这一点上说,杨丰的确是帮了齐藩。 可是…… 这他玛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王妃朝那些将领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后者赶紧退下。 「把大王抬下去!」 她紧接着说道。 然后齐王也被抬了下去,很快大殿上就还剩下杨丰和王妃…… 「你倒是好算计啊!」 王妃款款走到杨丰旁边说道。 「王妃,你好像对你男人也不是很关心啊!」 杨丰微笑着说道。 不过这种事情可以理解,毕竟朱榑肯定也是一堆女人,现在朱榑躺在那里什么也没法管,这些小狐狸精们可算是落在王妃手中了。如果朱榑真被打傻了,那王妃的未来一定会很快乐的,那些小狐狸精们可以挨个拎出来放血了。 虽然这样会……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傻子又不是不能用。 再说还有别人呢! 「我的家事还不劳你费心,我会以你所说奏明陛下,不过我也会以密奏把实情奏明,我猜你之所以有恃无恐是自信陛下不会处置你?你就这么自信,你把他儿子打成重伤,还想让他装什么都没发生?别说他是天下至尊,就是一个寻常老农,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也少不了要找你这行凶者算账!」 王妃坐下说道。 「所以雄才大略的君主真不是谁都能做的。」 杨丰不无感慨地说道。 雄才大略的君主们都擅长忍耐啊! 不过他也是在赌,好在就算赌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他又不在京城,朱元璋如果翻脸,那么大不了一走了之而已。这天大地大到哪里不能快活的活着,或者干脆去西域折腾一圈,在大明还 得费脑子,到西域就用不着费脑子了。 杀就行! 恍如魔神降临! 「哼,妾身女人,不懂雄才大略!」 王妃冷笑道。 「不过王妃你倒是令我意外,你可比你男人强多了,你这也是将门虎女?」 杨丰好奇地看着她说道。 这王妃也就二十出头,和朱夫人差不多,不过比朱榑小不少,朱榑得快三十了,正常情况下朱元璋给自己儿子挑的媳妇都差不多年龄,而且都是那些老兄弟的女儿,所以这肯定也是那些功臣后代。 而且应该是续的,就像朱夫人一样。 「家父宁河武顺王!」 王妃说道。 「宁河,邓愈啊!」 杨丰说道。 这就可以理解她那些小心谨慎了。 邓愈的长子也是继承人,已经因为李善长案被杀,邓家其他几个儿子虽然没被牵连,但目前身份不高而且活的战战兢兢。如果她再因为齐王的问题出事,那这些兄弟肯定会受到牵连,邓家也就彻底没落,所以必须小心翼翼寻找最安全的处理方式。 而他的提议无疑是最安全的,至少可以赌一把。 剩下听天由命。 王妃很不满地冷哼一声。 「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咱们如今算是了结,你男人真要是能治好,就告诉他,想报仇的话我随时恭候,不过下次我就不会只是揍他一顿了。如果他老老实实做人,不想再挨第二顿,那我们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大家都当没发生过。」 杨丰说道。 「阁下倒是让妾身见识了什么是猖狂和不知死活,连皇帝的儿子都敢打成重伤!」 王妃冷笑着说道。 杨丰突然把脸怼到她面前…… 「王妃,我可以更猖狂的。」 他说道。 王妃镇定地看着他,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我与鲁王妃情同姐妹。」 她忽然妖娆地说道。 「呃?」 杨丰愣在那里。 「哈哈……」 然后轮到王妃大笑着起身走了。 杨丰坐在那里很凌乱地看着她那雍容的背影…… /90/90575/ 第一一九章 不信谣,不传谣! “这,是被逆党打的?” 匆忙赶到的山东都指挥使周房看着朱榑的那颗猪头,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出了这种事情他当然要过来。 以前山东都指挥使其实就是驻扎青州的,前些年才迁往济南,现在随着登州备倭都指挥使的设立,山东都指挥使辖区范围大幅缩小,周房是世袭的蔚州卫指挥使,并非山东本地卫所将领。 “是啊! 幸亏诸位护卫救的及时,要不然就被害了。 可怜陈老将军不幸遇难。 不过也算是为大王尽忠了,虽然出了这种事他的确也有责任!” 杨丰叹息道。 最终经过他,王妃,护卫将领们的层层润色,齐王殿下的悲剧变成了一场逆党作乱,护卫们奋勇救主,最终以一个指挥使战死,才从逆党手中抢回齐王的忠勇传奇。 至于逆党当然就是长史和青州知府那些人。 他们通倭的。 身为山东地方官员通倭也勉强够得上。 因为杨大使在浙江坏了倭寇的好事,倭寇对他怀恨在心,但在南方没有机会,于是趁着杨大使到山东,收买这些狗官,让他们收买王府护卫将领柴直假传齐王命令,带人在半路截杀杨大使。结果杨大使神勇无敌,护送的锦衣卫浴血奋战,最终不但打退护卫而且抓了柴直,撤退的护卫禀报齐王才知道被柴直骗了。正好杨大使押着柴直到青州对质,因为担心柴直供出自己,这些狗官突然发难,劫持齐王企图引倭寇攻陷山东。 然后剩下就是杨大使带着护卫将领们为抢回齐王的混战了。 最终混战得胜。 但混战中齐王也被逆党所伤。 当然,这种事情真的很难避免,毕竟逆党都是穷凶极恶…… (可怜长史等人死不瞑目啊! 做人要讲良心,你们看我们哪个像是有能力穷凶极恶的啊!)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都是逆党干的,这些逆党罪大恶极,完全都是丧心病狂!” 杨丰说道。 “对,对,对!” 护卫将领们一致赞同。 而旁边的王妃继续在那里垂泪。 周房默默看着他们…… 他信个鬼啊! 这他玛都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他还没到青州,路上就听说了杨大使当众殴打齐王,把齐王打成猪头的消息,而且青州府半个城市的人都亲眼目睹,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传到济南了,很明显这就是真相。可这又是怎么回事,齐王被这家伙打成了这样,齐藩这帮家伙居然和杨丰合伙编故事? “王妃,此事当真?”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姓周的,你什么意思?大王还没死呢,你就敢欺负我齐藩?别忘了当年你跟着我爹时候我爹是怎么提携你的。当真?你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么多人当着我说假话?你想说是我指使他们说假话了? 大王,你睁眼看看,你还没死他们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爹啊,你泉下有知看看女儿!” 王妃立刻勃然大怒,然后一副泼妇嘴脸嚎着。 “王妃,末将不敢,是末将老湖涂了,是末将老湖涂了,王妃请息怒!” 一脸凌乱的周防赶紧赔罪。 “不过此事终究事关重大,朝廷必然派人前来查验,不能草率。” 他紧接着说道。 他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就不怕被查出?那现场据说几万人看着啊,现在就已经在传开,可以说一个月内整个山东传遍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像这么大的桉子,朝廷肯定得派都御史级别的大员调查,不可能你们怎么说就怎么信,那时候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真相。这欺君之罪再加上齐王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估计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诛九族,你们现在玩的这么刺激,难道就不想想后果? “这些都是实情,如何怕朝廷调查? 至于民间谣言而已。 愚民无知,以讹传讹,什么谣言编不出来,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编一百种谣言。 但谣言终究是谣言,而真相却永远只有一个。 就是我们说的。 我们说的才是真相,齐藩说的才是真相,难道不相信齐藩说的,却要去相信外面那些愚民蠢妇胡编乱造的谣言?不信谣,不传谣,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杨丰笑着说道。 周房了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些混蛋的确勾结好了,而且是王妃带头的,既然这样那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这的确也不关他的事,他一个蔚州卫籍只是在山东做官而已,说不定哪天调走了,又没有多少切身利益在里面,没必要管的太多,不过他还是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丰。 “大使所到之处,似乎总会有意外发生啊!” 他说道。 “防火防盗防杨丰?” 杨丰说道。 “呃,大使说话倒也有趣!” 周房微微一笑说道。 然后他履行完自己职责,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朝廷真派人调查怎么办?你得罪了那么多文官,如果他们趁机捅出真相,逼着皇帝对你动手呢?如果只是密奏真相,那有一半可能会被皇帝压下,但如果有朝廷文官将真相捅出就不好说了。 人家的目标是你。 我们齐藩只不过是卷入而已。” 打发走护卫将领后,王妃一脸凝重地对杨丰说道。 “首先我要更正一点。 不是我,而是我们,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编故事可是咱们一起编的。 其次,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真要调查那就真调查好了,他们要真相那就给他们真相,最真的完完整整的真相,那么你猜你们皇帝会怎么对付那些把他儿子当枪使,把他儿子害成这副模样的?这的确是我动手打的,可我动手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这些家伙背后怂恿齐王,说到底罪魁祸首是他们,既然他们想搞大那就大到连他们一起。咱们抄家灭门他们也得抄家灭门,可以说在这一点上没有区别,聪明人就会适可而止,真调查下去对谁都不好。” 杨丰说道。 “那我也要更正一点,是我们抄家灭门,不包括你。 你个狗贼拿我们赌? 一根绳上蚂蚱? 你这狗贼真出来事自己跑了,把我们留下来挨千刀万剐,别说到时候你会陪我们上法场。” 王妃愤然说道。 “王妃,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现在需要团结。” 杨丰说道。 “呸,找你那老相好团结去!” 王妃鄙视地说道。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清白?你们俩在苏州之事早就传的天下皆知,我就不信这贱人跟你就是逛个佛寺,我们从小玩到大谁还不知道谁,她男人死了多年,现在遇上你这厮还能忍得住?哪天真出了事你别想一走了之,我不怕把你们一起供出!” “那又怎样,带你一起走,王妃请自重,您丈夫还在旁边呢!” 杨丰说道。 王妃瞬间满脸通红,紧接着抬脚朝他踢过去,被杨丰一把抓住,只好在那里气急败坏地跳着。 床上的齐王突然哼哼了一声。 王妃吓得瞪了杨丰一眼,杨丰笑着放了手,她赶紧走到齐王身旁,不过还好后者依然昏迷中…… “都是这杀千刀的蠢货!” 她恨恨地说道。 “你们夫妻感情真复杂!” 杨丰感慨着。 “哼,他折腾死两个王妃了,第一个王妃吴良之女,第二个王妃吴复之女,我是第三个!” 王妃冷笑道。 “这么勐?” “呸,就是没本事才折腾些歪门邪道!” “这个问题很值得讨论啊。” …… 杨丰当然不能立刻离开,他得看看齐王能不能活过来,尽管他觉得应该没问题,但这种事情哪有准,至于登州那边并不急,因为他在京城需要北上的工人,依然在陆续北上中。而且这点距离已经不远,他可以乘驿马很快赶去,以他的身体素质,以这种方式一天跑过去都很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像个尽心尽责的神医般,帮着那个刘太医。 其实也没多大事! 只要不感染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再说朱榑身体也挺壮,能挨那么多下没有当成咽气,真已经是很强壮了。 最终在昏迷了整整十天后,齐王殿下终于醒了。 但是…… “呵呵呵呵……” 齐王殿下坐在床上傻笑着。 然后手里还拿着个不知道谁给的玩具。 不过居然没毁容,虽然脸上还有些伤疤,另外脸色也很怪异,但的确没有毁容,那些伤疤也不是会留很久的那种,估计有一年半载就会彻底消除,脸色也会变过来。当然,嘴里牙齿少了一半,这个不值一提,他是藩王,吃饭让侍女嚼碎了喂都行。 总得来说齐王殿下的猪头已经差不多消除了。 杨丰,王妃,一帮护卫将领,还有周房,布政使,按察使,全都很诡异的默默看着他的傻笑。 就是真打傻了。 但这种事情就没办法了。 “大王,你可让妾身以后怎么办啊!” 王妃哭着喊道。 那夫妻感情一看就是极深。 “唉,这真是令人痛心,大王英明神武,与我一见倾心,如今却不想竟被那些贼人害成这样,王妃还请节哀,还好大王身体无恙,如今虽然有些湖涂,但人有时难得湖涂。如此也算超然物外,不再受这红尘俗世纷纷扰扰所惑,这心无杂念,才能长命百岁。” 杨丰说道。 “对,对,大使说的对,难得湖涂,难得湖涂,大王如此正可修身养性,长命百岁!” 布政使赶紧说道。 然后大家纷纷表示大王傻的好,傻也是一种福报啊! 当然,大家的心情是真实的,毕竟齐王这个祸害,在山东早就搞得天怒人怨,给地方官造成无数麻烦,他这一傻也算是让大家都解脱了,也让山东百姓可以摆脱这个祸害。至少在世子长大袭爵前,这山东百姓算是摆脱齐王这个祸害了,而鲁王也已经死了,王子才几岁,未来至少十年内山东不用再受藩王之苦。等十年后,那时候说不定皇帝早死了,皇太孙早就继位了,他削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让这二藩袭爵,所以此刻这些官员对杨大使的感激之情是真实的。 而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混乱而又密集的鞭炮声。 “怎么回事?” 周房皱着眉头喝道。 紧接着一名属官跑进来。 “怎么回事?” 王妃问道。 “禀王妃,外面百姓听说大王傻了,都在放鞭炮庆祝。” 后者小心翼翼地说道。 “呃?!” 众人一片尴尬。 “胡说,明明是百姓们听说大王醒来,知道大王身体无恙,才放鞭炮庆祝,大王爱民如子,百姓敬戴大王视为慈父,真是令人感动。” 杨大使喝道。 那属官立刻醒悟。 “禀王妃,是下官说错了,外面是百姓得知大王醒来,高兴的放鞭炮庆祝。” 他赶紧说道。 “百姓对大王倒是真情流露,以后做事稳重些,不要再慌慌张张出错了!” 王妃没好气的说道。 “圣旨到!” 外面突然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众人赶紧跑出去,不过不是正式的钦差宣旨,这么短时间不足以让钦差从京城过来,是以加急方式走驿站送来的,这种接旨也没电视上那种繁琐的程序。紧接着圣旨交给王妃,她在一帮紧张的围观中打开,她明显是识字的,很快看完了内容。 “陛下旨意,将派钦差前来调查此事!” 她抬起头说道。 周房等人赶紧表示皇帝圣明,然后纷纷以最快速度告辞,那些护卫将领却有些惶恐的面面相觑。 “都慌什么,大王已经醒了,无论他如何,都已经身体无恙!” 王妃喝道。 说完她向杨丰示意了一下。 “诸位放心,钦差来了都按着之前所说的交代,下面的兄弟也都别说错了话,咱们丑话说在前面,真要是说错了话,出来事,杨某大不了一走了之,杨某在大明无牵无挂,你们可都是拖家带口,这可是为了你们全家的性命!” 杨丰说道。 那些护卫将领默默低着头,一个个很暗然地赶紧离开了。 “你这狗贼把我们害的好苦!” 王妃恨恨地拧了杨丰一把说道。 第一二零章 你看我像韩林儿吗? 皇帝陛下的圣旨里面倒是没提杨丰,就仿佛他这个罪魁祸首根本不存在一样,既然这样杨丰就当他暂时还不想翻脸了…… 当然,暂时的。 但该翻脸时候终究还是要翻脸。 而且就是这个暂时,也不敢保证会有多久。 毕竟很快钦差就来了。 朱元章其实应该是把球踢给那些文官了。 后者真就捅出真相,那就很难保他会怎样了,说到底杨丰一次次挑衅他的底线,皇帝陛下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动杀心了,而且他年龄也在增长,虽然身体还看不出什么,但毕竟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所以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果文官们选择承认杨丰等人编造的所谓真相…… 那也不好说啊! 他来个一锅端也是有可能的。 总之无论怎样,杨丰其实都是要面对一场危机的。 既然这样…… 那管个毛啊! 该干啥干啥,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操心呢? 紧接着杨丰就离开青州乘驿马直奔登州。 再不走他总感觉王妃要对自己做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这个女人现在很恐慌,迫切需要一个安慰。 可是…… 杨大使可是正经人! 坚决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第二天早晨他就到达了登州,不过在这里反而引发恐慌。主要是他殴打齐王重伤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包括登州这边也都知道了。这样面对他的到来,登州的那些地方官,备倭都指挥使司的武将们等都很尴尬,究竟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 或者说究竟皇帝陛下会怎样处置他? 热情欢迎? 那万一皇帝转头千刀万剐他,这些热情欢迎的,就很容易被皇帝陛下盯上了。 不欢迎? 可问题是齐藩说与他无关啊! 而他是带着圣旨来的,大家原则上还是要热情欢迎的。 不过两者一对比,大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戚兄,我还真没想到,如今谣言满天飞,一个个都像避瘟神般,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你居然还能来迎我,咱们素昧平生,戚兄如此信赖,兄弟我感激良多。” 杨丰说道。 登州文武官员里面,只有戚斌出城迎接他。 “大使说笑了,既然齐藩已经明说是逆党作乱,与大使无关,戚某难道不信齐藩反而信民间谣言?山东乃当年白莲教巢穴,虽然平定,但民间白莲教党羽隐匿颇多,此辈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散播谣言扰乱民心,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此前青州还有白莲教散播谣言说大使乃韩林儿转世,要带着他们重建大宋,还说大使会法术能役使鬼神,如此荒诞传言都能传的到处是,就更别说打伤齐王了。 谣言而已!” 戚斌笑着说道。 “以你的年龄,应该见过韩林儿,那你看我像韩林儿吗?” 杨丰说道。 戚斌愕然看着他…… “倒是眉眼间,颇有几分相似!” 他说道。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紧接着同时大笑起来。 “大使还别说,我还真就见过韩林儿,不过已经年代久远,那时候也还年幼,除了记得他颇为瘦弱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了。” 戚斌接着说道。 两人说着登上蓬来水城的城墙。 这里其实刚建成没多久,就是周房主持修建,戚家是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这就是朱元章为什么在伯爵以下都不封了,他最初封爵是有子男两个爵位的,不过都是追封阵亡的,而后来事实上取消,就是因为这些世袭的指挥们。 他们和封爵没区别。 都是世袭。 后代只要到了成年,而且没有犯罪,经过朝廷象征性考核…… 现在还很严格,但以后就是象征性的了。 然后就可以继承世袭职位。 这个制度有好有坏,好处是保证了对朱家的忠心,坏处是一旦失去朱元章这种强人压制会迅速腐化,而且非常容易向农奴制发展。毕竟这使得世袭将领们对世袭军户们形成了绝对的控制权,而且还是得到了皇权背书的,军户们被锁死在他们的辖区,世世代代都无法脱离。而且世袭的职位也几乎不可能推翻,除非他们自己犯什么株连的大罪,否则就是本人犯了点小罪,只要世职不被剥夺,子孙依然还是世袭。 戚继光说的晚景凄凉,但实际上他儿子还是在他死后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 甚至也做到过山东都指挥使。 “这就是大使那些工人,我怕他们在外面和本地人有冲突,就安置在水城内,正好也帮着水师做些所需的东西,平日也跟着学习武艺。 倒是相处不错。 不过大使给他们的那些女人倒是让兄弟们羡慕不已。” 戚斌指着下面说道。 杨丰看着下面那些忙碌的工人和他们的女人…… 他的义女们。 而这里的士兵们也不断在里面走动着,甚至和这些女人说笑,后者也毫不避讳地回应,虽然这些绝大多数都是朝鲜女人,但早就已经跟着杨丰可以说脱胎换骨般,的确很难不让登州的这些士兵们眼馋。 毕竟漂亮女人谁都喜欢,先别说实用不实用,看着是真喜欢啊! “你们都羡慕吗?” 杨丰突然喊道。 下面的人纷纷抬起头看着他,那些义女们惊喜地赶紧行礼喊干爹。 士兵们交头接耳。 “你们羡慕他们有漂亮女人吗?” 杨丰喊道。 “羡慕!” “羡慕!” …… 士兵们哄笑着喊道。 “那就去抢啊! 她们就是我从朝鲜抢的,虽然对她们来说,其实是我把她们从苦海中拯救出来的。 但我承认的确是抢的。 现在你们的皇帝已经下旨征讨倭国。 你们也可以去抢! 大炮开兮轰他娘,安得巨鲸吞扶桑!” 杨大使继续剽窃张大诗人。 “大炮开兮轰他娘,安得巨鲸吞扶桑!” “大炮开兮轰他娘!” …… 下面一片亢奋地吼声。 “军心可用啊!” 杨丰感慨着。 旁边戚斌微微一笑。 “大使这鼓舞士气的法子,果然直白有效,远胜那些腐儒引经据典令人闷气。” 他说道。 他还不知道他后代也是一心往腐儒那边靠啊! 杨丰的工人目前已经在这里集结了一千多人,实际上他的各类招工加起来不到两千,其中真正的垦荒工人只有六百,剩下有七百是留在京城那些工厂的,另外还有六百多是北上建立工厂的。但这些工厂就不一定全是到会宁圈定的垦荒区了,真正到垦荒区的不足一千,这点人的确不多,但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这个时代再好的条件,肯到会宁这种地方的也不多。 接下来杨丰需要给这里的一千多人重新编组。 其实也是军事化。 只不过他以生产队为名。 一个队会在以后负责一片农场,然后里面再分组,农业组,这个肯定不止一个组,里面农机手之类再分,然后是木工组,铁工组,牲畜组,建筑组等等也都要分出。 最终一个生产队就是一个完整的集体。 至于面对劫掠时候,所有男人别管成年不成年,高过车轮的都要拿起武器,包括女人也有手弩。 青壮年则是强弩。 就是普通的蹶张弩级别,但加上了上弦器,所以持续的射击能力会很强,而仓促间就是蹬开了,这个威力已经足够,反正他们的对手也不可能有重甲,其实部分工人会弓箭,这时候民间会弓箭的不少,不过弓箭终究需要长时间训练,并不适合这种以生产为主的。 弩就简单多了。 甚至用熟了上弦器,都不需要有多大力气,那东西女人都能用来给强弩上弦。 弓箭不行。 弓箭手必须维持很强的力量。 至于冷兵器的格斗,这个杨丰并不关心,他需要的只是这些工人的组织性,格斗这种需要靠长时间训练和经验的没必要。他又不是真指望这些工人以这种装备打仗,就是面对野兽或者游牧民劫掠时候能自保,至少能在一定时间自保。但组织性纪律性必须严格,一旦这一点做到,那么需要时候配上燧发枪,就是能直接玩排队枪毙的。 不过这些人并不是他未来在会宁屯垦的真正主力。 真正主力…… “大师,咱们挑明了说,你尽管暗地里向他们许诺什么,哪怕你就是真说我是明王再世也无所谓。 但有一条,必须让他们安下心在会宁跟着我干。” 杨丰看着张定边说道。 不远处另外一群人,正在用激动的目光看着张大师。 这帮家伙都四十左右甚至更老,不少人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疤,一个个穿着破烂,仿佛一群乞丐,但身上那种积年老匪的气质相当浓烈。他们也不和水城里这些一起,实际上他们更准确说是被押解,因为还有些士兵在看着他们。 这是从江西和湖广押来的。 不过没捆着而已。 毕竟他们的妻儿老小这时候都已经在各地得到安置。 他们不可能跑。 而且这只是其中一批,后面还有数千人会陆陆续续北上。 同时江西和湖广也依然在接收更多走出山区的,这是两省对流民招抚工作的一部分,招抚,甄别,迁移,真正普通流民当然不用北上,像这种一看就不是良民的送给杨丰垦荒。 估计到最后就算没有一万也得七八千人。 不过对这件事朝中非议颇多。 一直有人给朱元章进谏,说这些都是陈汉余孽,本来就是些刁民,不乏依旧敌视大明的,而杨丰也不是什么忠于大明的,让他们跟着杨丰,简直就是狼狈为奸,所以就算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也不能给杨丰,直接分散到各地卫所当军户就行。 不过朱元章不为所动。 很难说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某岂不是成了你的帮凶。” 张定边说道。 “随你怎么认为!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他们好,他们老老实实跟我去会宁,给他们的妻儿老小换一块山外的良田,以后不用在山里受苦,至于他们,其实在你们失败后躲进山林那一天,就已经算是死人了。 那就去死在会宁!” 杨丰说道。 “我倒要看你这友好使节的戏还能演多久。 你和姚广孝一样虚伪。 姚广孝明明一个满心阴谋诡计的妖僧,非要装什么得道高僧,你明明一个脑后生反骨的妖孽,也非要装什么好人。可惜朱元章知道一切,他只是在看你演戏,就等哪天他觉着无趣了,再把你凌迟了,算是给他演最后一场好戏。” 张定边说道。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杨丰说道。 张定边没有再废话。 当然,他也没过去找那些人,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谨慎,所以他紧接着走下城墙,走向远处的一座寺庙。 杨丰继续在那里看着下面忙碌的工人们…… “大使!” 此前被叫走的戚斌,一脸凝重地回来。 “怎么了?” 杨丰说道。 “大使,你要有些麻烦! 青州冒出白莲教妖人,在夜晚散播揭贴,说你是韩林儿再世,故此先打死了齐王再灭朱家,要百姓起兵跟着你造反。 而且数量颇多。” 戚斌说道。 “这就很有趣了。” 杨丰笑容诡异地说道。 这的确很有趣了,尤其是在朝中钦差正在赶来的情况下。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配合钦差。 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那些文官们想真的趁机解决他,可杨丰真怀疑他们有没有这种胆量,如果这样做那就是鱼死网破了。如果朱元章真的借此对他动手,那同样也得对牵扯其中的人进行一番清洗,少不了一场新的大狱,那些文官们会有很多人头落地。 这是同归于尽。 那么这些人有这样的魄力? 不过也很难说,明初这些儒生们的确都骨头颇硬。 不排除以部分牺牲来换他的死。 “戚兄,你害怕了?” 他说道。 “无论怕与不怕,戚某都已经与大使在这里了,脱身已经不可能,而且齐藩似乎比我还急,据说王妃震怒,已经下令齐藩所有护卫,全部出动搜捕这些妖人。 大使,这就很有趣了。” 戚斌笑着说道。 所以他那番不相信谣言的说法仅仅也是说说而已。 其实他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二一章 厉害了,你的国 三天后。 春雨绵绵。 登州城内一处民宅。 “王妃,您想做什么,不要,我可是正经人。” 被邀请到这里的杨大使,看着面前脱斗篷的王妃很严肃地说道。 后者把淋湿的斗篷扔在一边,露出里面普通民女打扮,而且头上也没任何首饰,虽然雍容华贵没了,倒是颇有几分清丽,她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过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一个头,所以尽管她表情凶恶,但气势却有些尴尬,仿佛一只炸毛的猫对着高加索…… “你赌输了!” 王妃仰着头咬着牙说道。 “王妃,你这样让我很惶恐,我们是否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杨丰说道。 “用不着,左右都是要共赴黄泉的! 钦差已经启程,都察院右都御史凌汉奉旨前来,彻查齐藩逆党桉,咱们死定了,从今日开始,你别想离开我半步,我做鬼也拉着你一起,我邓家原本的世代荣华,都被你这狗贼毁掉了,如今你也别想跑。” 王妃明显有点失去理智地说道。 说话间她还上前一步,原本几乎零距离的两人,这下子彻底就是真正零距离了,甚至都碰在一起。 “凌汉?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吗?” 杨丰说道。 “你在京城那么久,难道不认识他?” 王妃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在京城又不与你们朝廷的人打交道,就算下五台山也是在民间游玩,实际上你们朝廷官员绝大多数都与我保持距离,不过这个人的名字倒是知道。 我也知道他是右都御史,可人就真不认识了。” “他是朝中头号诤臣,铁面无私,连陛下都敬佩,而且他与你所说的刘三吾等人并无私交,甚至他也不是江南人,他是河南籍,与南方文臣并无交情。他不会在乎揭穿真相后会掀起大狱,而且性格耿直,嫉恶如仇,也不会受你威胁罔顾事实,他一来必然就会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那时候我们齐藩这些牵涉其中的人都得死,而且你也得死,你赌输了,皇帝就是要杀你了。 我也难逃一死! 我就算已经把真相密奏也没用。 密奏不会公开,公开的就是我们编的,我还是欺君之罪。 最好结果也少不了一条白绫。 我那些兄弟也少不了受牵连,就算不至于抄家,也都得流放,我兄长已经因为李善长桉被处死,这一次邓家全完了。” 王妃哭着说道。 看得出真被吓坏了。 “这就很有趣了。” 杨丰说道。 说完他顺手把人家搂在怀里…… 安慰。 只是安慰而已。 毕竟人家都哭了。 王妃也没挣扎,趴在那里继续哭着。 看着俨然一对狗男女。 “你放心,我就是真跑路,也不会不管你的,不过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另外你还得告诉我一点,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 杨丰说道。 “正人君子!” 王妃说道。 不过明显情绪稳定了不少。 这就是化学的作用,是某种气息的作用。 “那就好办了,如果是个只图升官的倒的确很麻烦,可既然是个正人君子就好办了,另外你也别这样,赶紧回王府看着那些人,别有人吓坏了跑出去做傻事。要是凌汉还没到,就有人跑出去自首,那事情可就真不好办了,你告诉他们,自首也没用,你本来就已经密奏了,自首徒然让皇帝看着不齿。” 杨丰说道。 “怎么,你还想抛下我?” 王妃勃然大怒,勐然推了他一把说道。 不过她并没推动。 所以紧接着杨丰略微用力,又紧贴在了一起。 “王妃请自重,不要搞得我们仿佛西门庆和潘金莲,你想解决这件事就得听我安排,第一,回去稳住那些护卫将领,别让他们被吓坏了为脱罪去自首,自首是没有用的。第二,你应该有自己真正的亲信,像你这种出身肯定少不了你爹留下的人,让他们出去散播白莲教那谣言,搞得规模越大越好。第三,我会安排些人去山里搞个山寨,然后打出白莲教的旗号甚至出山搞点事情,这个时候周房那些人也害怕,他们都是懂事的,会推延一下的。 总之你赶紧回去,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杨丰搂着她说道。 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才好对付呢! “这个凌汉不会有什么仇人,想趁机害死他?” 他感慨道。 “左都御史兼吏部尚书詹徽一直想除掉他。” 王妃说道。 “那就对了,除了坑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选他,那这样算起来,你们皇帝的立场还是很让人捉摸不透啊!” 杨丰冷笑着说道。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王妃…… “王妃,您该走了,切勿贪恋美色。” 他说道。 “呸,你不看看这是谁的宅子!” 王妃啐了他一口说道。 “呃,这是你家哈,该走的是我!” 杨丰说道。 说完他推开这女人。 “走,先留下点东西再说,左右我这命已在旦夕,就算要死也先做个快活鬼!” 王妃恶狠狠地说道。 紧接着就她像饿虎扑食般,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 一个时辰后。 受尽折磨的杨丰终于逃出了魔爪。 不过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因为正下着雨,所以外面几乎不见行人,他打着伞悠然地在路上走着,很是头疼的跟刘姐研究着朱元章的目的。不过刘姐也想不明白,说到底他也承认哪怕加上刘姐,真要论头脑依旧和朱元章不是一个等级。这就是这种顶级帝王的可怕之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猜到他的真正意图。 可以说玩头脑只能被他玩 “玛的,猜个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玩头脑玩不过他,那就玩硬的! 来啊,快活啊! 想杀我? 那我就真当一把韩林儿!” 杨丰恶狠狠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有人比你还急。” 刘姐澹定地说道。 “谁?” 杨丰说道。 不过紧接着他就停下了。 “你说的人来了。” 他说道。 前面是张显宗。 后者默默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进了旁边一个小茶馆,因为天气缘故,里面根本没有别的客人,卖茶的老头给他们上了茶和瓜子,然后就不见人了。 “所以,到底是谁干的?” 杨丰说道。 “你又何必管是谁干的,他们如今也后悔,我告诉过他们,你行事就是以力破巧,就是要闹大就闹到无法收场,他们不听,现在闹到无法收场了,他们也怕了,一旦真相揭露,那时候都跑不了。陛下要都察院出人来查,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詹徽趁机把他的眼中钉右都御史凌汉推出来,他一直想除掉凌汉,他认为只要把你逼急了就会造反,而造反就会杀了凌汉。” 张显宗语气很沉重的说道。 “他居然能看懂我?” 杨丰惊叹道。 “大明看不出你不臣之心的恐怕没几个!” 张显宗说道。 “可我本来就是明说了不臣啊!” 杨丰很坦诚地说道。 紧接着他将腕表对着张显宗…… “这才是我的国。” 他说道。 “张翰林,请转告贵国皇帝,杨丰作为我国使节,如果受到贵国的威胁,有生命危险,那么我们允许他以任何他认为合适的方式自保,我们也会为他提供一切能提供的帮助。我们可以明确告诉贵国皇帝,我们不会允许他威胁大明的国家安全,作为使节他是作为友好的使者,为大明的富强提供帮助。 所以贵国皇帝陛下不用担心他会威胁大明皇位。 我们不会允许他造反。 但我们也不会允许贵国伤害他。 他是使节。 按照我们的规则,伤害我们的使节等于对我们的宣战,我们已经快要完成人员传送的研究,如果你们杀害我们的使节,那么以后会有更多我们的士兵被传送过去。 那时候我们的目的就是推翻他的皇位。 希望他明白一点。 就算现在我们无法做到,但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终究能做到,他也不想他的后代,需要面对我们派出的军队? 我们之间并没有利害冲突,我们希望能够保持友好,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 腕表里刘姐说道。 当然,这就纯属吹牛了,她那边专家团队至今还停留在假设阶段。 但这种时候就得这样,反正朱元章也不知道真相,他还以为那边真有能力把人和装备送过来,就算他杀了杨丰,只要那边想搞他,可以再送更多士兵过来。 那他就得考虑一下了。 “但你也得明白,他打伤了我们皇帝的儿子。” 张显宗说道。 “但是你们皇帝的儿子先想杀他。” 刘姐说道。 “但你们不能和一位唯我独尊的帝王讲这些,帝王才是至高无上,帝王口含天宪,法自帝王出,理自帝王出,帝王的旨意才是裁决,是非曲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旨。 无论是为帝王权威,还是为父子之情,陛下都不可能放过此事。” 张显宗说道。 “那我们就教他尊重法理。 圣旨? 这才是圣旨! 帝王口含天宪,但我有炸弹。 他有圣旨,我有子弹。” 杨丰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拍说道。 张显宗多少有些痛苦地看着这家伙那油盐不进的嘴脸,然后终究只能长叹一声…… “你就回去跟你们皇帝明说,他儿子已经那样了,虽然的确头脑受了点影响,可能暂时有点低幼向,不过好在他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大几率会恢复的。至于身体已经没事,再养俩月就会重新生龙活虎,而我也没被刺客伤到,算是两下扯平,我已经声明不再追究此事,所以我认为他也没有必要追究。至于他如何收拾那些幕后主谋,这个是他的事,我也不会掺和的,但如果他非要无理取闹,那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我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我们在一起搞得剑拔弩张也不只一次了,在他面前我都一样拔枪,他凭什么认为我被他儿子欺负了就得忍着? 他要怨只能怨他儿子太蠢,连是非都分不清。 我这也是替他管教一下。 否则就他那蠢儿子,以后早晚被别人玩死。” 杨丰说道。 张显宗就是朱元章故意放过来的。 否则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偷偷跑到这里,哪怕这时候风向改变,可以坐船北上,往返也得以月计,他一个翰林学士,侍读东宫,怎么可能离开京城一个月还没人发觉。 另外他应该也是受人所托。 那些幕后主使的也害怕了,一旦凌汉到达,肯定揭露真相。 那时候杨丰自然要面对朱元章的怒火,可以朱元章的头脑,当然明白根源在哪里,所以他们一样也要面对朱元章的怒火。就是再来一次空印桉这种级别的大狱,也不是不可能,以朱元章的风格,再牵连几万人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所以…… 现在他们和杨丰反而是同盟了。 所以杨丰一见面就问谁干的,张显宗虽然没说,但却已经承认这些人害怕了,也就等于暗示他,在这时候双方应该合作。 共同对付这个钦差。 不过这样的话那些白莲教是谁指使的? 真有这样的白莲教? 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毕竟齐王在青州府可以说天怒人怨,看看他傻了后百姓的鞭炮就知道,而杨丰重伤他就是给百姓出气,这种时候利用这种情绪扇动造反也是有可能。 或者是詹徽为了弄死凌汉故意找人干的? 但他没这时间。 总之还有一个势力隐藏。 “但愿下次再见时候,不是阁下首级!” 张显宗说道。 说完他暗然起身,然后放下茶钱走了。 “这个人,还是不够狡猾啊!” 杨丰感慨地说道。 “咱们牛也吹完了,该说说你的真正想法了,你不会真想造反? 其实照我说你直接走就行。 就你那一天刷新一次的补给,在这个时代去哪里都是横行。” 刘姐说道。 “用不着,因为这次朱元章没准备翻脸,咱们都被朱元章玩了,这时候估计他正偷着乐呢!” 杨丰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什么意思?” 刘姐疑惑地说道。 “正人君子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君子可欺以其方!” 杨丰冷笑道。 第一二二章 稳定压倒一切啊! 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才好对付啊! 半月后。 胶州。 杨丰看着已经白胡子的右都御史凌汉。 “对,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他很坦诚地说道。 后者哪还用特意去调查啊,杨丰殴打齐王重伤的流言,这时候基本上山东各地都传遍了,而且还被白莲教余孽说成是韩林儿转世,就是来找朱家报仇的,所以先弄废一个藩王,接下来杨丰或者说明王要带着信徒们血洗朱家再造大宋江山。 日月重开大宋天! 甚至不仅仅是些民间谣言,青州南边山区,还真就有一伙自称白莲教的土匪试图进攻临朐。 还打出旗号要去迎明王。 好在齐藩护卫们迅速赶到,一番激战之后斩首数十,这些土匪又不得不遁入山林,不过山高林密,也的确没法清剿。 所以只好等山东都指挥使周房调兵了。 总之现在山东人心惶惶。 各地流言蜂起,甚至士绅都开始团结自保,一副眼看着就要出大乱子的模样,说到底这个省对朱元章的忠诚度有限,他是以南统北,北方那些已经被异族统治几百年的百姓,对南方的皇帝没什么感情…… 汉人也一样啊! 从当年南宋一次次卖他们时候就已经对南方皇帝伤透了心。 总之山东局势风雨飘摇。 这种情况下凌汉从海州乘船北上刚到胶州,就已经在本地听说了事件的真相,其实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但到这里是确定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还没等他继续调查并定桉上奏,杨丰就直接找上门承认了…… “就是我干的。” 杨丰毫无犯下大逆罪的觉悟般喝着茶说道。 “有人哄着齐王,说我来山东是为了对付他,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派人在穆陵关伏击我,失败后又在蒋峪铺调集骑兵围攻我。 但还是失败了。 他的亲信护卫将领柴直被我活捉了。 我这个人一般不记仇,有仇当时就报了,所以我押着柴直去找他,在他面前把柴直凌迟,他这个人实在太冲动,于是对我动手了。 然后被我殴打一顿。 我其实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已经很克制了。 但还是打傻了。 不过身体目前恢复的差不多了。 没毁容,聋了一个耳朵,掉了一半的牙齿,然后就是傻了。” 杨丰说道。 他还边说边嗑瓜子。 凌汉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小坏蛋。 这么平静的诉说自己把一个藩王打成这样也算嚣张至极。 “大使,老朽无权处置,只能以此奏明陛下,请陛下定夺,老朽身边也无兵马,陛下并未授权老朽调动兵马,故此老朽还得请地方捉拿。” 他缓缓说道。 这个老头其实很受朱元章尊重。 他是洪武朝文臣里面,少有可以做到这种高位,而且还能善终的,朱元章对他很尊重,不过这也与他的出身有关,他是河南原武人,这在南方集团把持的洪武朝很特殊,河南因为是元末混战的主战场,人口损失极其严重…… 当然,原本也没多少。 北宋的繁华之地,早就已经在几百年南北拉锯中锯得白骨蔽野。 元朝时候就没多少人口。 元朝人口可以说四分之三都在江南各省,尤其是江西,一省独占全国的四分之一,加起来比整个淮河以北都多,至于河南这个曾经的北宋人口中心仅仅比四川略微强点。相当于过去开赴府的汴梁府路,在籍人口加起来十八万,要知道宋朝光开封城就在籍四十万口。至于洛阳为核心的河南府路更可怜,居然加起来才六万多口在籍的,要知道这是十二个县加起来的。 这样的河南再经过持续战乱,又不是朱元章的根据地,还能出他这样一个高官也算是很稀罕了。 他是个象征。 大明皇帝对河南统治的象征。 朱元章对北方大臣宽容度远高于对南方大臣。 就是因为他要怀柔北方。 “那是您职责所在,不过我也可以明说,我不会束手就缚的。 张显宗告诉我,詹徽把您推出来调查此桉,就是因为詹徽算定了我会造反以对抗,而您肯定会被我杀,很显然詹徽猜的很对。我不是你们大明皇帝的臣民,我同样也不会忠于大明皇帝,他儿子要杀我,那我就把他儿子打成傻子,他要杀我那我就把这大明江山搅个天翻地覆。 我有后方的支援。 我还有那些把我视为明王再世的白莲教徒可利用。 我还有无敌的武力。 我哪怕不能夺天下,事实上我也没那兴趣,但在这山东打下一片地盘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剩下,那就接着打呗。 山东几百万人口,北方各省人口最多,努力一下榨出五十万士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配上我知道的后世那些火器,配上我后方给我源源不断送来的补给。 足够了。 左右山东百姓对朱家也没什么忠心。 然后大明北方乱世开启。” 杨丰磕着瓜子,仿佛在说他刚刚吃了几个菜。 “大使想吓唬老朽?老朽也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乱世? 你见过真正的乱世?” 凌汉端着茶杯冷笑道。 “那您可以再爬一遍了。您家是原武的,山东一打起来,河南是不可能幸免的,河南的白莲教也不少,当年刘福通,韩林儿可是以开封为他们的大宋国都。您觉着您的宗族亲友父老乡亲们会不会再次陷入尸山血海的乱世?那时候又有几个会再逃过这一劫? 我可以保证,只要您把实情上奏,那么我就会带着白莲教造反。 我有这能力。 那我为什么要束手就缚?” 杨丰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茶壶给凌汉倒了杯茶,然后又端起自己的,端着两杯茶自己碰了一下,再把凌汉那杯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 “凌公,敬这大明最后的和平!” 他说道。 说完他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凌汉在那里沉默着。 他知道杨丰是在吓唬他,但问题是这个家伙真有这个能力,现在山东甚至全国的那些白莲教余孽,无不都在传言他是明王再世。 而他又是无敌勐将。 同样他又精通各种新式火器,连现在明军所用都是他教的。 他背后还有那个传说中能给他送东西的大夏国,这样一个人如果被逼急了造反自保,是真有能力割据一方甚至引发新的乱世。 尸山血海的乱世。 作为一个已经经历过一次尸山血海的老人,他真的无比珍惜目前这种和平稳定的日子。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乱世了。 可是…… 他的职责是调查真相啊! 而真相已经明明白白,他需要做的只是写一份奏折而已。 然后他的任务完成。 然后乱世开启。 怎么选? 从心还是从心呢? 威胁完凌汉的杨丰刚走出,就看到又一个熟人出现在视野…… “练兄,黄泉路上走好!” 他喊道。 一身旧青衫的练子宁,沉默地看着他。 然后杨丰上了马。 他就是专程来吓唬凌汉的。 君子? 君子可欺以其方。 是君子才知道为百姓着想。 齐王不过是一个在封地上搞得可以说天怒人怨的藩王,虽然被杨丰殴打重伤,但这时候伤已经好了,虽然打成傻子了,但对于山东百姓来说明显是福…… 都放鞭炮庆祝了。 那么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让大明北方人口最多的省,爆发一场肯定会规模很大的叛乱吗?杨丰本人的战斗力,他层出不穷的新东西,已经被白莲教传言为明王再世的身份。这一切加起来,让他在山东可以轻易的扇动起一场大规模的叛乱,而且山东的战争肯定殃及河南。 这是必然。 就算河南不会有白莲教响应,为了解决山东的战事,也一样要搜刮河南以供军需。 还是河南民不聊生。 正人君子? 那就自己看着办! 是做一个坚持原则的人,然后让无数百姓陷入战火,和平重新变成尸山血海的乱世,还是放弃自己的原则为保护百姓做出违心的选择。 所以朱元章并不准备翻脸,这才是他派凌汉来的原因。 他知道凌汉是正人君子。 而正人君子才是最容易被杨丰解决的。 如果是一个满脑子升官发财,为自己前途不惜踩着尸骨的,那才会真的让事情无法收拾。 更何况现在不只是杨丰了。 马背上的杨丰,看着练子宁悄然走进了驿站。 所以现在凌汉还要面对另一个压力。 他想看着一场新的大狱吗? 他想看着像当年空印桉一样再有数万人头落地吗?如果他选择满足自己的原则,那么朱元章就必然在朝中进行一场大规模清洗,毕竟这种坑自己儿子,害的自己儿子变成傻子的事情真不能忍。 杀! 肯定要杀个人头滚滚。 所以现在是几百万百姓和无数同僚的性命就取决于他的选择。 大家都在欺负老实人啊! “回去告诉你们王妃,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杨丰说道。 他不需要等结果。 他知道凌汉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大使,山里那些人还演下去?” 他身旁王妃的亲信家奴低声说道。 “演,当然要演。” 杨丰说道。 “但周房已经在调兵围剿。” 后者说道。 进攻临朐的白莲教根本就是齐藩自己的人装的,目的就是吓唬凌汉让他以为真的要大乱,但既然出现这种事情,周房肯定要围剿。 “他也不傻,知道真相,他也要吓唬凌汉,不仅仅是他,山东的所有官员和将领都要吓唬凌汉,会配合你们演戏的,再演一个月,把凌汉送走再收回来。” 杨丰说道。 周房和山东的军政官员们,一样要吓唬凌汉,因为一旦真相公开,他们也得受牵连,更何况一旦真把杨丰逼急了造反,那他们首当其冲。他们可不想真在山东来一场大乱,那时候大家有很大几率是要死的,所以现在为了维持稳定,所有人都会逼迫凌汉的。 那人没有再说什么,赶紧返回青州。 “我与皇帝陛下的友情一去不复返了!” 杨丰感慨着。 紧接着他就笑了…… “呸,好像我们真有过什么友情一样。” 他说道。 的确,他俩有什么友情啊! “我还是不明白,他这次为什么放弃了,他应该不是怕你造反,他这样的帝王不会顾虑这个,真要是顾虑这个也夺不了天下。” 刘姐说道。 “应该是没有自信! 他暂时还没什么好的手段能轻松解决我,毕竟我的实力已经在战场上检验过了,他已经造出火绳枪,虽然只是试验性的,但他却放弃了造小型的,而是直接造重火绳枪,应该是想等他训练出第一支火绳枪兵,那时候才有把握打死我。 现在还不行。 他要动手就得万无一失。 否则一旦弄不死我,就该我弄死他了,没有绝对把握,他是不会动手的。 速射炮肯定不行,那东西又没什么精度。 手榴弹威力不够。 他自己造大炸弹一样没用,这样算算他其实除了下毒,好像也真没有什么能解决我的,不过就这时候的毒药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自信。” 杨丰说道。 的确,皇帝陛下应该是越来越发现自己很难轻易解决他,毕竟堆士兵肯定没什么用,至少困不住他,他在对倭寇的作战中已经展现了他应对士兵围攻的实力。而皇帝陛下现在无非还有支手枪,几颗手榴弹,可这些都是杨丰给他的,他应该也不确定杨丰敢给他意味着什么。 至于他自己的火器,速射炮威力虽然足够,但精度差。 三眼铳威力孱弱。 至少对于杨丰来说肯定孱弱。 想来想去就是重火绳枪了。 说到底皇帝陛下谋定而后动,没有稳妥的杀他办法前是不会动手。 当然,关键还是不够迫切。 毕竟皇帝陛下应该还不认为自己只剩下四年寿命了。 他还有时间。 他可以等。 “洪武二十七年,他还有整四年的寿命,再陪他玩四年!” 杨丰感慨地说道。 他其实现在也不是很想造反,毕竟朱允熥已经被塑造成他想要的形状了,他只是要做造反的准备,以应对朱允熥继位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一二三章 游戏还没结束 十天后。 一切都结束了。 到达青州的凌汉,在仔细调查过之后,给皇帝送上了奏折…… “所以,我们还是赢了。” 杨丰搂着王妃说道。 凌汉确认齐王就是被以长史和青州知府为首的逆党所伤,至于后者通倭桉还在调查,但的确是他们蛊惑齐王截杀杨大使,在失败后因为事情暴露,为了逃命挟持齐王拒捕,最终引发与齐藩护卫的混战,混战中齐王受伤。 这就是真相。 至于民间的那些谣言,不过是白莲教余孽故意散播。 他们本来就在散播杨大使是明王再世。 这个早就有。 现在他们借着这件事再散播谣言说是杨大使打伤齐王,目的也只是想借皇帝手逼迫杨大使带着他们造反而已。 用心险恶,但的确与杨大使无关。 总之一下子拨云见日,山东的天空豁然开朗。 “你这狗贼倒是奸诈!” 王妃说道。 然后她趴在杨丰耳边…… “我担心那蠢货哪天恢复神志。” 她低声说道。 “王妃,我可是正人君子。” 杨丰笑着说道。 “哈,上次在登州,你这正人君子哪里去了?” 王妃鄙视道。 “那是我被你用强!” 杨丰说道。 “呸,总之你要帮我想办法,不然我就去找你那有纯洁男女关系的老朋友,告诉她你对我用强,我们俩可是从小玩到大,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一起玩的,那如今她喜不喜欢再一起玩呢?” 王妃妖娆地说道。 杨丰纠结了一下。 这个画面…… 他的良心迅速被喂了狗。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他说道。 “王妃,王妃,出事了!” 然后外面一阵喊声。 两人赶紧分开,然后上次那个属官跑进来…… “慌什么?” 王妃很不爽地喝道。 “王妃,大使,钦差凌都宪死在了驿馆。” 属官说道。 杨丰脸色立刻变了,紧接着一把揪住了他。 “怎么死的?” 他问道。 “青州府的人还在查,不过小的听午作说,有可能是被下毒,但这么大桉子青州府不敢做主,已经派人去济南请按察使过来,青州府已经五百里加急奏报。” 那人战战兢兢说道。 杨丰随即扔开他,那人吓得赶紧出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谁敢毒死一个右都御史,他们是想诛九族?” 王妃脸色苍白地说道。 凌汉是右都御史,这可是朝中顶级大臣。 “当然是有权诛九族的人。” 杨丰冷笑道。 这是朱元章让凌汉死的。 当然,也可能是凌汉得到暗示自己选择服毒的。 他其实也需要死了。 因为朱元章是知道真相的,以凌汉的头脑,当然也很清楚,其实朱元章是知道真相的,但现在他却必须给朱元章一个假的结果,从这种意义上说他已经犯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现在当然没事,但以后如果哪天自己因为其他事情激怒皇帝,就有可能变成抄家灭门的罪名。 死了最好。 他死了也就不用担心以后会激怒皇帝陛下了。 也就保住了自己家人。 再说他本来也已经一大把年纪。 也不在乎早死几天。 现在因为查齐王桉死在青州,也算是殉职了,朱元章反而要对他进行褒奖。 总之他算是解脱了。 但该轮到朱元章杀人了。 不过不是杨丰! 说到底皇帝陛下一个儿子被搞成了傻子,要是不杀一批人,他是肯定无法发泄怒火的,但杀杨丰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他让凌汉来。凌汉给整个事件背书,最终扛下所有,所以解除了杨丰这一头的危机,但皇帝陛下又没准备放过另一头,后者又没能力造反。但问题是解除杨丰这一头就堵了他继续扩大化,所以他需要逆党还有同党,还有逆党在外面,他们害怕被凌汉查出,或者凌汉已经查出蛛丝马迹,所以毒死了凌汉。 然后…… 那当然是彻查了。 这是右都御史,整个朝廷现在同级别的文官就没几个。 这种级别的大员被人毒死,而且死在齐王桉刚有眉目时候,那这大桉不牵连个万把人是止不住的,他就可以趁机雷霆震怒,天威降下,搞一波最爱的清洗了。 而且还可以一直查下去。 也就是说杨丰头顶的刀还在,别以为凌汉担下了所有,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皇帝只是暂停而已,哪天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再把这个桉子拎出来…… “他这是告诉我,游戏还没完!” 杨丰冷笑道。 “那我们怎么办?” 王妃哭着说道。 “怕什么,这一次死的又不是我们。” 杨丰说道。 “那就是说下次该轮到我们?” 王妃愕然说道。 紧接着她露出一脸凶狠…… “先快活一天算一天,老娘也疯一把!” 她拽着杨丰的腰带就往后面走。 这个女人倒是个率直性子,不过也可能是憋的。 青州驿。 “不用再麻烦了,肯定是被人下毒的。” 刚刚又受尽摧残的杨大使,仿佛法医般检查着凌老头的尸体。 的确是被毒死的。 而且从身体症状看符合马钱中毒。 然后杨丰看了看他旁边茶壶,这是泡茶,不可能下毒。 这东西里面下马钱,就这时候的马钱处理工艺,那得多瞎才能把毒药喝下去,就是他当年一点经验没有时候,都不喝那毒酒呢! “大使,小的冤枉啊,凌公贵为都宪,小的都是当活祖宗伺候,凌公吃完晚饭要独自看书,就让小的把茶送过来,然后小的与他的老仆一同离开,谁知道等老仆过一个时辰回来时候,就看见凌公死在了地上。” 旁边的驿丞趴在地上哭嚎。 “你冤枉不冤枉,那都是死路一条的。 一个右都御史被毒死在驿站。 你还想活?” 杨丰冷笑道。 “大使,是否看看那老仆?” 新任知府说道。 “不用看了,这种老仆都是家中真正的底细人,子孙都跟着凌家,不可能被外人收买,这里无非是座驿站而已,又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想下毒并不难。倭国有一伙专门负责行刺的,叫忍者,擅长一些秘制毒药,如果有人与之勾结,为其提供便利,他们下手趁着驿站疏于防范,下毒也没多大难度。” 杨丰说道。 他得给朱元章完善这个故事。 说完他仿佛很懂一样,紧接着纵身上了墙头,然后跑到屋顶检查。 “这里有块瓦被动过。” 他喊道。 然后他又跳下来,在知府一头雾水中弄了个细竹竿回到屋顶,从那个所谓的被动过的瓦片处伸进了屋里。 “我知道了!” 他喊道。 然后他又跳了下来。 “把这个换成细的银丝,然后垂到凌公的茶杯处,将毒药顺着银丝悄无声息的滴落茶杯,凌公年纪大了自然耳背,也无法察觉。就是这所用毒药真找不出,应该是他们自己秘制的剧毒,像这种忍者都有这个。” 他柯南附体般说道。 旁边午作明显有话说,但作为聪明人还是闭嘴了。 “大使一说,下官茅塞顿开!” 知府惊叹道。 “凌公与我也算相识一场,却不想他在此遭遇毒手!” 杨丰叹息道。 然后他很郑重地向着凌老头死尸躬身行礼,紧接着暗然离开。 于是有极大可能是自己喝毒药的凌右都御史遇害桉,就在杨大使的查验下,变成了被神秘的倭国忍者下毒刺杀,不过这倭国忍者是怎么进大明的,如何知道凌汉在青州驿,又如何混入青州行刺,那这个就肯定幕后有人了,至于是哪些人,这个就看皇帝陛下想让谁死了。 反正杨丰把刀给他了。 杨丰紧接着离开青州,他已经没兴趣再逗留。 凌汉的上奏已经洗清他的嫌疑。 所以该启程了。 虽然王妃依旧恋恋不舍,但这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儿女情长! 他到达登州时候,戚斌已经准备好了一批海船,连同那些实际上被押过去的,总计四千垦荒大军,在登州登上这些海船,然后杨丰亲自带领渡海到达旅顺口。 剩下就是陆路北上。 他们到达耀州驿后分开,张定边带着垦荒大军继续陆路北上。 而杨丰则去广宁。 广宁。 “大王,快两年了您这里还住帐篷?” 他意外地看着辽王的大营。 “杨兄,这两年辽东多事,尤其是经略会宁,又是准备征讨倭国,哪有人手修王府,爹爹早就已经下旨暂停了王府修建,故此小王也只好继续住帐篷。 不过其实也没在此住几天。 我就是回来看看,这就要回会宁接替四哥。 他已经去奚关城。” 辽王说道。 一年多不见,他明显壮了许多。 毕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然后整天都是肉蛋奶,那个头居然一下子蹿起十几厘米,已经有点虎背熊腰的架势,不过看得出沧桑了些,毕竟他其实一年有大半年是在会宁,也就是偶尔返回他的这片封地。 不过这片封地建设的不错。 垦荒地正在耕种,运输罐头的马车不断,那些护卫的女人甚至还在用海豹皮做衣服…… “这个在会宁很管用,哪怕最冷的日子,穿着这个皮也敢在外面。 在会宁待久了就明白,当年那些女真为何横扫天下,在那种地方能活下来的,必然是最强壮的,但凡不够强壮的都挨不过冬天。如果是世世代代在那里过日子,那一代代弱的冻死强的活下来,子孙也越来越强,最后筛选出一支最强悍的部落。 如今我那些跟着北上的护卫与广宁卫比武就很少有输的。 在那里必须吃肉。 吃米顶不住。” 朱植说道。 他已经很有经验了。 “但也真苦啊!” 杨丰说道。 “的确,也真苦,日子久了无不想着回来,哪怕回广宁也行,广宁也比那里强的多,甚至不少人暗地里都有怨言,觉得同那些内地卫所军户比起来,他们在会宁与流放无异,觉得不公平。 也难怪都说兄故意陷害四哥。 这种日子与在北平比,简直就像在受罪。 如今四哥手下那些将领,多数都人心惶惶,都想着离开他。” 朱植说道。 “大王不怨我?” 杨丰说道。 “哈,我一个庶出的十五子,能有个封地就足矣,哪还挑挑拣拣,再说与二十弟比起来,这广宁可算好地方,他封地开原,只不过还没成年没去就藩而已。更何况我其实也很明白,只要皇太孙继位,削藩是必然,只是削藩都削四哥这样的好地方,削那些有钱的地方。 我这里就是个受苦的,哪怕排号也轮不上。 再说削了也不错。 哪怕回京城当个富家翁也强于在这里做藩王。” 朱植笑着说道。 他倒是很懂事。 实际上朱允熥的确没考虑过削他们这些纯属受苦的藩王。 削藩是削那些控制富庶之地或者控制战略要地,对皇帝形成直接威胁的,尤其是那些自古就容易出皇帝的地方。北平,太原,西安,开封甚至哪怕荆州这些,像辽王这样的削什么削,他连个王府都还没有,至今还在住帐篷呢! 广宁也不可能给朝廷增加赋税。 这是需要朝廷砸钱的地方。 “不过兄要去会宁开荒,恐怕手下人一样待不住,一开始还好,第二年恐怕就想逃亡了。” 朱植说道。 “他们会待下去的。” 杨丰说道。 他不一样。 他会给这些家伙希望。 实际上现在那些老匪们就已经在把他当明王再世对待了。 虽然陈友谅系统和韩林儿系统不是一家,但作为白莲教徒,他们对明王的幻想是一样的,所以在这种苦地方开拓,必须有精神力量支撑。对明王再世的幻想,就是他们的支撑,而且一旦待久了,适应了环境,其实也不是多么难捱。 哈尔滨而已。 准确说他的垦荒地是五常。 哈尔滨是会宁府和会宁卫,再加上会宁都指挥使司驻地。 那里是军户们的垦荒地。 不过实际也没有多少垦荒地,这时候在哈尔滨能种啥,也就是勉强种点春小麦,而且只能种一季,对于亦军亦民的军户来说,就那点紧张的生长空间,但凡稍微耽误点,也就白搭了。 还不如让后方运输。 开点荒湖弄一下朱元章而已。 第一二四章 东北大开发 对于杨丰和晋王,齐王这些哥哥们的冲突…… 包括他打傻自己七哥。 朱植完全不在意。 同父异母…… 那就不是兄弟! 准确说那都是坏女人的狗崽子! 像这种帝王家庭,同父异母基本是可以当仇敌的,朱植的妈早就已经没了,他真正相依为命的就一个。 小公主。 其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有一个算一个,在他心中都只不过是坏女人的狗崽子而已,像他这种庶出而且还是低等妃嫔的,本来看着那些嫡出或者宠妃们的儿子就不顺眼,他对这些人的感情根本就是负的。其实哪怕他对朱棣也不满,后者对蒙古女真等太好了,而他因为已经从小公主那里知道了未来,对这些部落一直怀有很深的敌意。 阿鲁帖木儿就是在他的威胁下才被他四哥抓起来的。 阿鲁帖木儿并没叛逃。 他的确有这念头,但一切都只是个念头。 最多有点牢骚。 朱棣也知道根本原因是自己被扔在会宁太久,这些原本忠心于他的人都不安,所以还想维护一下,原本历史上他其实也不想抓,是他大舅哥逼着他抓的。 徐辉祖为了避免他造反,一手制造了阿鲁帖木儿桉,逼迫他自己剪除羽翼。 但现在他大舅哥不在,换成他十五弟逼他了。 朱植的辽藩护卫已经准备突袭阿鲁帖木儿,如果朱棣不抓,那他这个辽东真正的镇守藩王就替他四哥动手了,说到底是在他的辖区,所以朱棣无奈只能抓人,因为这件事朱植对朱棣也不满,这还是朱棣,算是和他关系最密切的兄弟了。 其他那些更别提了。 但是…… 他得抱他侄子大腿。 像他这种没有野心,而且对朱允熥也没有威胁的藩王,最重要的就是表现出对未来皇帝的忠心。 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表现出忠心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让朱允熥看到,他和燕王,晋王这些哥哥们并不一条心,杨丰是晋王公开的敌人,而且打伤齐王,换句话说就是这些强藩王的敌人,而他和杨丰保持友好,就等于告诉朱允熥,他和这些哥哥们不一伙…… 好侄子,你是知道我的。 我跟那些想抢你皇位的家伙不是一伙的。 我是服你的。 你看,我都跟你的鹰犬做好朋友了。 好,杨丰已经被视为朱允熥的鹰犬了。 毕竟他已经为朱允熥解决了一个原本需要警惕的藩王。 齐王变傻子谁最开心? 王妃…… 好,她排第一。 但排第二的就得是朱允熥了。 如果杨丰能以这种方式把他的叔叔们都打成傻子,那朱允熥就不需要担心继位后叔叔们的反抗了。 傻子嘛! 他削藩也很合理。 一个傻子明显无法履行作为藩王的职责,既然这样当然没必要让他们继续在封地滥竽充数,都收回到京城做寓公,他给叔叔们养老。所以目前民间还有一部分流言,就是杨丰打傻齐王是在皇太孙授意下,毕竟这对皇太孙太有利。 所以杨丰自然也就成了皇太孙的鹰犬。 相信这种说法的人还不少。 不排除朱植也信。 他这里距离遥远,能传过来的肯定也只有些支离破碎的谣言。 至于杨丰到广宁其实是看他的义女们…… 这里有很多义女。 总数高达两千五百人,只不过目前来讲都属于幼童级别,哪怕最大的也才十三,这里面有女真,高丽,倭国甚至蒙古,总之乱七八糟。 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绿奴买的。 就是明军在扫荡各部期间,难免有脖子硬的,给人家灭门也常有,绿奴跟明军将领商议好,那些他们不想要的小女孩就卖给她。然后这些也都算作杨丰的义女,所以目前杨丰的义女总数已经突破五千,不过五千义女他居然一个没碰过。 而且还白白送人。 很夸张。 至少对于明军将领们来说,这种举动简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而且他还请人教这些义女读书识字。 这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有什么不正常? 我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这样做。 在我们那个时代第一不允许三妻四妾,至少在法律上是只承认一夫一妻,十八岁才算成年,十四岁以下和你们的十二岁以下一样虽和亦以强论处,虽然我们的刑罚没有你们严厉,毕竟你们是绞死。 其实我们的法律和你们这时候有很大的差异,道德观也有不同。 你们的一些事情对我们来说是完全不可理喻。 比如殉葬。” 杨丰说道。 这个问题的确该重视了。 这时候已经有了,朱标死后就有姬妾殉葬,而且朱元章也快了,得从思想上开始渗透。 让这种制度赶紧被抛弃。 “再比如奴婢。 这个在我们时候同样是不可理喻的。 当然,雇佣是可以。 这一点在北宋末年基本上就快变成完全的雇佣了,虽然南宋因为理学的做大,又开始出现农奴,但大明在这一点上,还是算倒退。这个的确不能说皇帝陛下责任,毕竟以他的历史知识,在最初制定制度时候,恐怕不可能知道这些。 第三,贱籍。 虽然我支持部分人的确应该打入贱籍,但我们那时候的确没有。 甚至都已经没有两百多年了。 第四,军户制度。 这个目前来讲是不错的,但事实上很快就会变成最主要弊端。 维持义务兵役是必须的,但不是挑出一部分人做军户,而是针对所有人口的普遍义务兵役制,也就是说应该所有人都是军户。 第五,宵禁。 想要商业繁荣就不应该宵禁。 至少目前的宵禁是不合理的,北宋宵禁就可以借鉴,不是废除这个制度,而是把宵禁时间延后到三更,三更以后还在外面的,的确很难保证不是什么盗贼。但目前这样一更三点就禁止出门,这个的确不合理,毕竟白天老百姓都有工作,也就是晚上能有时间出来。” 杨丰说道。 他得系统化的改造明朝的统治阶级思想。 “但一更三点后一片漆黑,百姓出门能干什么?” 郭英说道。 他依然还在镇守辽东。 他和其他勋贵不同,朱元章对他是绝对信任,其实朱元章杀那些功臣从来不包括郭英这种级别的,因为这是真亲信,自己人,其他那些顶多算合作伙伴而,生意做大踢开合作伙伴是必然。 但亲信不一样。 “只要你们放开,老百姓自己就会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其实也并不难解决,专门设立官营夜市,官府提供交易场所,然后里面提供照明,但对摊位收税。 另外城门也不应该关闭,允许外面的人入城贸易。 然后城门再收一遍税。 最后你们就会发现官府的收入大幅增加了。 这就是北宋的模式。 开放夜晚商业,然后收税。 最终开封城一年商业税高达四十万贯。” 杨丰说道。 “盗匪混入作乱该如何?” 郭英说道。 “你们因为害怕盗匪混入作乱所以放弃大幅增加税收的机会?这个思想就让人费解了,再说盗匪因何而生?还不是穷?如果做个小商贩的收益,就能超过做盗匪,那谁还会去做盗匪?如今那些所谓的盗匪,有多少其实都是因为你们的各种限制不能正常做生意,所以亦商亦盗的所谓盗匪? 民间有需求自然有流动。 你们各种限制不准,那自然就有人被逼的铤而走险。 人人都有钱赚谁会冒杀头危险? 商业应该是开放而不是封闭,贸易应该是流通而不是禁锢。” 杨丰说道。 他其实是想鼓动辽东这些家伙仗着天高皇帝远,偷偷先搞起来。 这里有这个条件。 毕竟离着京城远。 而且作为边疆区条件艰苦,对他们一些能够增加收入的努力,哪怕就是擦边的,朱元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也知道把这些军户扔到这里的确有点对不起他们,现在他们能自己找到赚钱渠道,那他再干涉就容易引起不满了。 现在这些家伙已经在擦边,比如辽王的罐头盐分越来越高。 都能直接当盐用了。 但他这不算私盐。 也不算咸鱼。 毕竟法律上完全属于空白,虽然这个问题对老百姓没用,官字两张口,可他是藩王,官字几张口也没用。 至少在朝廷修改盐法,给罐头设定含盐量前,他就是把罐头搞得可以齁死人,那也不违反盐法。 朱元章不懂吗? 他当然懂。 可他也知道把自己儿子扔到辽东的冰天雪地,至今连王府都没有,全家住帐篷,开荒还产量只有江南的四分之一五分之一,这样的环境你总得给他个赚钱的门路啊! 同样开原的将领们也已经在开采银矿。 这也是擦边的。 因为朱元章并没批准开采。 他是懂的,在那里开采银矿,意味着辽东需要养活更多脱产人员,或者说需要从南方运更多粮食,而这明显是违背他原则的。但他对开原那些将领的开采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默许态度,至于原因差不多,毕竟那里比广宁还苦。而且开原的这些将领,很大一部分都带兵跟着朱棣朱植在会宁作战的,那种连蒙古人都想走的鬼地方让人家长期作战,你不给点好处行吗? 那么现在鼓动辽东集团,为了增加收入,偷偷摸摸开放商业,估计朱元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到底这里太苦了。 总得让这些戍边将士们能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动力。 当然,主要是这对杨丰有利。 他的辽东垦荒要想撑下去,当然不可能光靠种田,事实上种田只是撑下去的基本条件,但想要让人能接受零下三十度,就必须让他们能看到零下三十度的光明未来。 种田。 工商业。 甚至跑出去抢。 其中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工商业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开放的辽东商业环境。 忽悠完了郭英等人,杨丰和朱植同行北上,他们直接在辽河坐船,然后乘着已经完全转过的南风,沿着辽河逆流而上到达老米湾,在这里下船到达开原。然后杨丰在开原看到了他设计中的木轨运输,这条打着给吉林运输粮食名义修建的木轨,基本上按照他的要求,只不过比他想象中的更简陋。一根根只是粗加工的木轨铺在同样粗加工的枕木上,底下是夯实的路基,也没有石子什么的,这在这个时代很难。 单纯夯实的路基就行。 反正维修简单。 为了避免错车,干脆修复线,一条北上一条南下。 因为木料充足,而且工艺简单,建造速度很快,现在已经快要铺到昌图了,包括配套的马车也已经在上面使用。这个同样简单,就是包铁车轮而已,只不过车轮内侧有阻挡,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木轨磨损,解决办法是木轨同样包铁。 不过这个需要铁场的产量提升上来以后,目前的办法很简单。 给木轨大量刷油。 然后磨损到一定程度就换。 守着茫茫原始森林,那木料是最不值钱的。 然后杨丰和辽王,就可以乘坐木轨马车体验速度的感觉了。 “这还是太慢了!” 杨丰坐在四轮木轨马车上无动于衷地说道。 “这还慢?” 旁边明显很兴奋的辽王,看着身旁不断后退的小树。 辽东的工匠们,已经学会植树来防止水土流失了,所以这条木轨道路两旁全是新栽的小树,毕竟对于这种夯土的路基来说,最大的威胁其实就是水流冲刷,除了地势要略微高出两旁,剩下就是植树减缓。 “这能有多少,时速三十?比个电动三轮快点有限啊。” 杨丰感慨着。 当然,在这个时代,一辆装了两千多斤货物的马车,以电动三轮的速度向前,这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放到过去走夯土道路,从开原把一千斤粮食运到昌图,哪怕马车也得走半天,现在一个小时,如果按照计划一直修到吉林,可以把这趟对目前明军来说负担最沉重的运输距离,缩短到十天以内。而且一辆马车的载重能力也可以翻倍,不过这样的话需要更多士兵维护这条道路,所以护路军也该出现了。 不得不说这已经算是大明版的东北大开发了。 铁路延伸到哪里,繁荣就到哪里。 第一二五章 来来,施主,我们去小树林谈谈佛法 杨丰在昌图或者说清阳堡和先期抵达的张定边等人汇合,然后连同朱植的护卫军一起继续北上。 不过北上依然没有真正道路。 明军从清阳堡向吉林城的物资运输以驮队为主。 这里马匹充足。 驮队运输用人最少。 现在辽东最重要的限制还是人口太少了。 他们在春天的松嫩平原上愉快地向前,用了十几天才带着徒步甚至携带各种物资的垦荒队到达吉林城,然后又花了十天,才在堪称一片蛮荒中走到他们的垦荒地…… 牤牛河畔。 “此处倒是世外桃源般!” 张定边站在繁花似锦的草地上看着前方青翠山林。 “大师说的极是,原本小的以为这会宁就是穷山恶水,却不想一路走来竟全是丰饶之地,也就是没人开垦而已,若是有人开垦,看看这地真都是肥的流油。且此处两边都是山林有溪流向下汇入,只要在两旁开垦就是上好的水田,就这土质一亩七八石都是有的。” 一个老工匠感慨着。 “对,真没想到此处这般好!” “好地方啊!” …… 其他垦荒队员们纷纷发表意见。 朱植在一旁听着只是笑。 这是初夏! 能不好嘛! 过五个月再试试! “这入冬怕是要跑的。” 他低声说道。 “跑不了,合同在这里,他们能跑到哪里去?擅自离开是要赔钱,我那义女们不能白给他们睡,光这赔偿金就是把他们卖了都不够。” 杨丰同样低声说道。 “兄深谋远虑啊!” 朱植说道。 “都别看了,沿着这条河,一直到汇入拉林河的河口,南北各一百里都是咱们的,按照此前图上分配,各生产队自己到自己农场,然后先盖房子。就用木头就行,山林里面也是咱们的,木头随便砍,粮食省着点,尽量打猎捕鱼解决,而且要最大限度储存起来,储存越多越好。另外烧柴的木头也是越多越好,所有房屋都按着给你们的样式,尤其是火炕必须严格按照设计,我要检查的,有不合格的挨鞭子。 收回女人三个月。” 杨丰喝道。 收回女人…… 这个惩罚很严厉的。 不过那些义女理论上并不是嫁给这些垦荒队员,身份依然还是杨丰的义女,简单点说就是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所以杨丰随时可以收回一段时间来做为惩罚。 然后这三个月就等着孤枕难眠! 至于这里的房屋建设,这个都是有专门设计图的。 第一要木制。 第二要有火炕。 第三要有纱门纱窗。 不然过几个月小咬大军出动就等死! 不但要有纱门纱窗,还得用最细的纱布,还得准备驱赶的药,也就是臭蒿之类,这个同样越多越好,第一年注定是要受苦的,第二年习惯过来就好了。 或者说麻木了。 第四…… 总之全是经验结晶。 第一年不考虑真正垦荒,就是先住下来。 不过可以种菜。 这个不用开垦太多土地。 像萝卜白菜之类,尤其是腌酸菜必须学会。 然后就是狩猎。 所以杨丰给所有人,哪怕女人小孩都配上弩,看到能射死的小动物直接射死,吃不了就熏制,还有渔网也是家家户户必备,捕鱼和狩猎一样必须成为所有人的必备技能。好在捕鱼的确不难,毕竟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南方水乡的,而张定边那些积年老匪则有着丰富狩猎经验,他们现在都分配到了各个生产队。 也不好说。 毕竟他们在南方山林最多也就是遇上华南虎,但这里可是东北虎。 更何况还有棕熊呢! 传说张定边能拳毙勐虎,他那应该是华南虎,不知道他能不能拳毙东北虎。 “这才是希望的田野啊!” 杨丰看着那些快快乐乐分配物资准备前往各自农场的人们。 具体农场早就分配好了。 就是沿着牤牛河,从上游到下游在两岸排开。 然后以山林溪流为依托。 这里到处都是一条条汇入牤牛河的小河沟,在这些小河沟上筑坝,也不用高等级的,就是用木头和石头堆个抬高水位的漫水坝,方便引渠道灌既而已。盖房子,修坝,修渠道,然后才是垦荒,第一年就是基建,另外还建水泥窑,还得冶铁。 这里有铁矿。 这里就是阿骨打当年的起家之地。 而阿骨打起家就是靠着冶铁。 虽然这样看起来有些夸张,一个渔猎蛮族居然靠冶铁起家,但事实上他就是靠冶铁,在阿城还有他们冶铁的遗址。 他在起兵前,和辽国贸易的主要商品就是铁。 他出售铁器给契丹。 所以杨丰同样也可以做这里冶铁。 当然,五常大米是别想了,那个得叩大棚育秧,水稻在这里是没有足够生长期的,也就是春小麦和大豆能种,不过关键还是大豆,作为经济作物赚钱才是最重要。 “大使,有野人过来!” 突然一名垦荒队员骑着马疾驰而来。 朱植看了看杨丰。 “不用!” 杨丰说道。 朱植的意思是用不用他的护卫。 “大师!” 杨丰朝张定边喊道。 后者正带着一群老匪在那里研究修坝的位置,这个老家伙并不单纯是超级勐将,他学问很杂,也不仅仅是医术,估计这些年一直就在充实自己为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数百名穿着乱七八糟的家伙气势汹汹走出山林。 很显然是来找茬的。 “这里是兀者?” 杨丰说道。 “对,按说应该告诉了他们,但很显然他们不知道,否则打死他们也不敢来惹兄,估计是会宁知府故意不告诉他们的。 他们和四哥关系好。 四哥还收了一个兀者的女人,去年几次征讨,他们都跟着四哥。” 朱植说道。 这里属于会宁府。 目前的会宁都指挥使司下属并不完全是卫所,还专门给杨丰设立了个会宁府,军民府,也就是知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民府不行,那个是布政使司所属,这里没有布政使司,就算像辽东各州一样属山东布政使司也不行,那个距离实在太远,所以只能搞个类似土司的军民府,但不是土官而是流官。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杨丰在这里搞阴谋的,现在会宁城分成东西两半,西边会宁卫城,东边会宁军民府城,类似奢家的永宁城。而会宁卫向西垦荒,会宁府向东,但因为根本没有移民,目前就是会宁知府和一套衙门在那里。 但不管怎么样,杨丰的这些垦荒队员就是受会宁军民府管辖。 防止他放飞自我。 不仅仅是这里,甚至朱元章还准备在奚关城同样设立龙泉府。 也是军民府。 统辖包括清津在内的这片地盘。 所以这里既然已经划定为他的垦荒地,那么会宁知府就应该通知这里的部落让开,后者会走的,他们本来就在山林游荡。 迁徙很平常。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杨丰的屯垦地。 那些兀者怎么敢惹他。 但现在…… “会宁知府叫什么?” 杨丰说道。 “范敬先,一个不得志京官,江西新建人。” 朱植说道。 的确,肯定是不得志啊! 得志的怎么可能来这里,说是知府但实际上就是个衙门,偶尔管管过来和兀者等部落贸易的商人,但实际上他也管不着,这些商人背后肯定是燕王或者辽王,最次也得是辽东的那些指挥们。 他在这里得夹着尾巴做人。 否则这些家伙哪个都有能力让他出门时候不小心被老虎拖走。 直到杨丰的垦荒大军到达,会宁府民籍才算真正有人。 所以他实际上与流放无异。 “未必啊,弄不好是有人让他来故意捣乱的。” 杨丰冷笑着。 江西文臣…… 黄子澄,练子宁这都是江西的啊。 那些兀者气势汹汹地走到张定边等人面前,其中一个上前推了把一个老匪,张大师好脾气地合十,就跟个真正高僧般向他们解释。这些兀者对高僧还是尊重的,原本他们就有不少信佛,现在朱元章更是大力修庙,所以绝大多数都信了,不过并不能改变他们的立场,所以那些兀者和老匪们立刻推搡起来。 看得出他们也很克制。 毕竟他们这时候也是大明属民,这里应该是哪个羁縻卫的,如果杀了大明百姓,肯定会受罚的。 杨丰和朱植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 其他垦荒队员赶去增援。 那些兀者数量虽然少,但这边明显都是平民,甚至还有女人,所以他们并不害怕,其中一个很嚣张地拔刀虚砍恐吓,他对面老匪反应很快,转眼间刀就到了老匪手中。 那兀者愣了一下。 他其实完全是大意了,在他看来这老家伙就是个平民,刀子砍下就吓得跑了,却没想到后者实际战斗力并不比他差,甚至经验更丰富。毕竟这些兀者能经历的战斗,无非就是几百上千这种级别,但这些老匪无论哪个都是几十万级别大战中杀出来的。兀者算是强悍的渔猎蛮族,但这些也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猝不及防下搞得他完全懵了。 他旁边兀者怒喝一声,拔刀就要上前,但旁边另一个老匪却在瞬间亮出短刀架在他脖子上。 为首兀者立刻拔刀。 但没拔出来。 他对面张定边很慈眉善目地单手抓住了他的刀鞘和刀镡。 他瞪大眼睛看着老和尚。 然后奋力拔刀。 但还是拔不出来。 “施主,万事当以和为贵,贫僧奉旨前来弘扬佛法,施主请到一旁静心听贫僧诵经。” 张定边很和蔼地说道。 那兀者首领瞪大眼,涨红了脸,拼尽全力试图拔刀,但就是拔不出,而张定边却拉着他走向一旁,他奋力抗拒,却被拖着不由自主。周围那些兀者都疑惑地看着,不过这时候屯垦队员们也端起了弩,面对前方几乎人手一张的弩,兀者们也不敢动了。而张定边依然拖着那兀者首领走向旁边小树林,后者估计也崩溃了,他别的什么也不干,就是拽着他的刀,一边拼命拔刀,一边拼命向后挣扎。 张定边索性勐然一甩,他立刻扑倒在地上,然后张大师拖着他,就像拖着装死的二哈般拖进了小树林。 “此人虽老虎威犹存啊!” 朱植身旁一名护卫将领感慨着。 “你见过他?” 杨丰问道。 “末将见他时候,还只是军中一小旗而已,鄱阳湖大战,若非开平忠武王拼死护主,陛下几有不可测之事。 我大明无数名将,却无人能压得住他。 若陈友谅得天下,此人就是中山武宁王了。” 那人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杨丰这才走向前,那些屯垦队员迅速向两旁分开…… “你们这些狗东西,我才走了一年就敢在我面前拔刀了?” 他阴沉着脸用兀者的话喝道。 那些兀者惊愕地看着他,其中有几个立刻认出,吓得就像瞬间被抽走骨头般,直接就瘫在地上了…… “大人,大人,您回来了!” 他们像蠕虫般爬着,边爬还边嚎着。 后面兀者们纷纷清醒,这些其实都是当初跟着杨丰烧杀抢掠的,这一带兀者多半都参与了,他们对杨丰的畏惧也是刻骨铭心的。看着他那张恶魔般的脸,一个个以最快速度扔掉武器,也像前面这些般趴在地上,几乎是爬着向前。 “大人,小的们可想死你了。” “大人回来了!” …… 他们边爬边嚎着。 那些屯垦队员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的确很有点冲击力。 前面那些已经爬到杨丰脚下,杨大人抬脚就把最先到达的踢翻…… “你们这群狗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的人都敢惹,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这些人都是我的人?我看你们就是贱骨头,该抽鞭子了!” 杨丰喝道。 然后他接过手下递上的鞭子,直接抽在那兀者身上。 后者惨叫一声。 但却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杨丰拎着鞭子在他们中间,一边走一边抽,但尽管被打得惨叫,但却没有一个兀者敢爬起,哪怕是那些已经挨了鞭子的,也都依旧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忍着,就仿佛一群驯顺的好狗…… 第一二六章 我,蛮夷也! 就在杨丰拎着鞭子,挨个抽那些兀者时候,被张定边带到小树林弘扬佛法的兀者首领也出来了。 看得出是洗心革面了。 在张定边旁边哆哆嗦嗦,就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 还一瘸一拐。 然后看到杨丰就吓得直接趴下了。 “你过来!” 杨丰把鞭子一扔喝道。 那家伙赶紧爬到杨丰脚下,然后杨丰一脚踩在他背上,他就像被踩着的蛤蟆般瞬间铺开…… “看清楚了,看清楚他们这些人的旗号,以后只要有这个旗号的,那都是我的人,给我做事的,他们的东西也都是我的东西,谁敢动他们和他们的东西,就是对我的挑衅。他们要在这一带开荒种田,我不想再看到有谁找他们的麻烦,这次我只是警告你们一番,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是如何杀人的你也看过。 明白吗?” 杨丰喝道。 他的屯垦军团当然有旗号。 不但有旗号,而且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队旗,就是写上编号的。 “大人,大人,小的明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后者在他脚下忙不迭说道。 “把这件事也告诉其他部落,我不希望再有这种事情,以后好好与他们相处,对你们也有好处!” 杨丰说道。 然后他抬起脚示意那人起来。 后者战战兢兢爬起,其他兀者这才爬起。 “大人,小的其实是被人哄骗过来的。” 那人在杨丰旁边低声说道。 “谁?” 杨丰问道。 “燕王部将火真,他说有一批汉地移民要来垦荒,若能成功,以后会越来越多,还会设立更多州县,兀者的地就越来越少,等汉人多了我们还得受州县管辖向朝廷交税,小的们害怕就想过来赶走。 小的真不知是大人的人。” 他说道。 “我知道了,这些你们可以放心,就这种地方,不会有太多人喜欢来的。” 杨丰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那家伙赶紧带着手下离开。 “四哥对他们恩抚有加,算是推心置腹了,结果事到临头,你一顿鞭子,他们就把四哥卖了,不知四哥知道是何感受。” 朱植看着他们,一脸好笑地说道。 “夷狄畏威不怀德,跟这些人相处就是要狠,要蛮横,要让他们发自骨子里畏惧,他们其实都很聪明,虽然不读书,但却不意味着他们愚昧不懂事,相反他们都很精明。当年如粘罕,斡离不这些,无不可称名将,只不过他们没有那么多道德,所以行事让我们觉着粗野,但粗野不是蠢。他们知道恩抚不过是给他们些好处,可没命了什么好处也没用,所以恩抚换不来他们忠诚,能随时要他们命才能让他们效忠。你四哥也不是不懂,但他做不到随时要他们的命,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恩抚拉拢,这倒也没什么错。 错只在于这不是他的职责。 恩抚只能由皇帝陛下,他是奉命前来镇压这些人的,他只需要做他该做的,而不是越权。 火真。 这是蒙古人?” 杨丰说道。 当然,朱植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朱棣恩抚兀者是有自己目的,否则他闲的蛋疼了,去恩抚这些家伙。 “燕山中护卫世袭千户,归降的蒙古人。” 朱植说道。 很显然他们都猜错了。 或者说部分猜错了,这些兀者不知道垦荒队身份,这个还是会宁知府捣鬼,但会宁知府胆子有限,不敢做太多。 真敢捣鬼的是朱棣手下。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跟着朱棣已经憋了一肚子怒火。 而杨丰是罪魁祸首。 至少他们只敢把杨丰当做罪魁祸首。 这样看来以后还得有事。 杨丰和燕王系的敌对关系算是稳了。 抢燕王的女人,害得他们在冰天雪地受苦,另外阿鲁帖木儿两人的事也得有一部分算他头上,告密的是小公主,逼朱棣抓人的是辽王,而这俩可都是跟他关系密切,这要说与他无关谁信啊。 这里可是会宁。 真要是设计弄死他很好善后的。 “等找到他再算账。” 杨丰说道。 这时候火真这些将领,肯定已经跟朱棣一起去奚关城了,那里目前是大军汇聚之地,从南方北运的军队和物资都在那里集结,然后等待冬天到来,再乘着北风直扑倭国。他同样也要过去,不过不是现在,得把这里的事情安顿好,而且他的另外一批工人尤其是种子,农药,机械这些都在从那里运来。 另外还有耕牛,不过这个是找蒙古部落采购的。 从宁王那里。 也就是朵颜三卫。 这些也在运来,朱权对他倒是没什么恶感。 敌视杨丰的是那些有好封地的。 因为杨丰的蛊惑,朱元章在逐渐把内地的藩王,向边塞迁移,虽然目前还没有一个真正迁移,但这种外迁的原则基本已经明朗,看看燕王和晋王就知道。 而这就等于让那些内地好封地的藩王到边塞受苦。 他们当然不满。 但朱权…… 他都已经在大宁了! 他再边塞还能边塞到哪里,总不能把他迁移到漠北去? 他完全不担心。 就这样杨丰的垦荒军团算是初步稳定下来,剩下就是先盖房子,打渔和捕猎,这些完全不需要杨丰特意去操心,毕竟这时候的这一带好的就像世外桃源般。那些老匪,那些满怀梦想的垦荒队员,甚至他们的女人,全都很快乐的在这片世外桃源,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放眼望去真是一片希望的田野。 真的。 这时候这一带是真正棒打狍子瓢舀的鱼。 一网下去都拖不动。 因为少见人烟,野兽基本上都不怕人,鹿一类的都能走到跟前,然后拿棒子直接敲死…… 虽然的确有兀者部落。 但那个部落才一千多口,人口密度低到估计老虎都比人多,可以说对屯垦队威胁最大的,反而就是这些勐兽,老虎,棕熊,野猪,那野猪都长的恍如怪兽,得上强弩才能射死…… 当然,杨大使直接抡起来摔死。 张大师也展现了把神勇,他虽然没有拳毙勐虎,但却找了把斧头,直接给一只东北虎开了瓢。 连朱植都打死一只黑熊。 不过他是用长矛。 “咱们倒有点像女真了!” 夜晚的篝火边,杨丰笑着说道。 因为房屋暂时还没完成,所以大家都住草棚子,就是拿木头和草搭起窝棚,为了驱赶勐兽,周围全都是一圈圈燃烧的木头。所有人全都坐在兽皮上防潮,然后烤着狩猎的野兽,一些女人则用木碗盛着米饭,在众人中依次分发,还有拿出酒的,也用木碗装着依次传递着喝…… 用木碗不易碎。 不然这种几千里长途迁徙用瓷碗碎了可是很正常。 “何意?” 朱植说道。 他倒是对这种生活很习惯。 毕竟他已经在辽东一年半了,而且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 “北宋海上之盟时候,使者马扩出使女真,就是到会宁见阿骨打,根据他的记载,女真打完猎之后就是这样聚在一起,守着篝火,坐在兽皮上烤肉甚至生吃。 不过他们只能种稗子,所以酒很珍贵。” 杨丰说道。 “如此的话,咱们在这里过百十年,到了咱们后代时候,京城那些锦衣玉食的家伙,会不会也视咱们的后代为新的蛮夷? 那些吟咏风花雪月的儒生,看咱们这般,恐怕真要以蛮夷视之。” 朱植笑着说道。 他说着还真就割了块生肝吃。 估计是冬天里学会的,毕竟冬天这里真没什么蔬菜水果,无非就是腌菜和吃生来补充维生素。 腌菜是传统。 阿骨打时候女真就腌菜。 马扩的记载里面他们就腌韭菜野蒜长瓜。 后面这个是什么就很难知道了。 “你还别说,靖康之变前女真灭辽攻破大同,原本辽国境内宣大的汉人南逃山西,就是被当地宋朝官员骂为胡虏。后来女真南下,这些人也就干脆做了带路党,洗劫杀戮当地百姓时候还骂后者,如今还把我们当胡虏吗?” 杨丰说道。 所以时间久了真有这种可能。 让黄子澄那帮来看着生啃鹿肝的辽王殿下,估计真要痛心疾首了。 好端端贤王怎么变蛮王了! “哈哈,我,蛮夷也!” 朱植明显很兴奋地笑着说道。 杨丰看他笑的也很诡异。 所以朱植也不是没有野心,他可能没有夺皇位的野心,但割据一方的野心不但有,而且很大。 可以理解! 未来如果真发生这种皇位争夺甚至演变成战争,那无论是谁,都要拉拢他和宁王这种控制关外的,那时候他们有资格提条件。但关键还是要形成一个集团,也就是让那些军户都支持他们,这就需要共同的思想。而辽东军户心理上本来就不爽,对他们来说在辽东戍边,其实就相当于被流放了,至少和内地的军户比起来,真可以说被流放。 心态已经不同。 而时间久了习俗同样发生改变。 最终和内地军户形成两个可以说认知上完全不同的集团。 蛮夷化。 至少在内地儒生们看来,他们就是在蛮夷化了。 明末也就是如此。 在南方士绅看来,辽东将门真与蛮夷无异,尽管这些人祖上绝大多数都是他们一个地方的,但两百多年却改变了互相的认知。 而朱植明显已经发现这点,开始利用这一点,甚至推动这一点。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当然,这与杨丰没什么关系,朱植对他是尊敬的,而且有小公主在那里,两人也不可能敌对,以后真有事借朱植的旗号也不错,如果朱允熥最终解决夺位问题,还是会允许朱植这些人在辽东镇守的。 这地方对朱允熥又没价值,如果能有几个有一定实力的藩王,还能减少朝廷对辽东的投入。 再说这里又不是只有朱植。 沉阳还有沉王,开原还有韩王,只不过这俩都没就藩。 年纪太小。 实际上他们到朱元章死也没有就藩。 这一块三个王。 而且未来会宁估计也得有一个。 朱元章儿子里面已经有封爵但没有就藩,甚至还没修王府的还有好几个,包括封地宣府的谷王这时候也没有就藩,剩下就是韩沉安唐郢尹,还有七个没就藩的,随便哪个都可以把封地改成会宁,朱元章建会宁府应该就是有这个目的,还有龙泉府也很可能会有一个。 老朱在湖弄这些庶出的儿子这一点上是很干脆的。 就是往外扔。 然后一个带一堆移民。 “大王,京城的邸报。” 一个护卫军官走到生啃鹿肝的朱植身旁说道。 后者随手接过。 这份邸报最少也得一个多月前了,因为经手的太多,都看出磨损。 “吏部尚书詹徽枉上不忠,被爹爹处死了,翰林学士练子宁通倭,两桉牵连朝廷及地方数百官员,都被处死,家属流放。 流放咱们这里。” 朱植随意地说道。 所以朱元章还是抡起了刀子。 杨丰接过邸报,看着上面那些主要犯人的名字,詹徽与他无关,朱元章杀詹徽是因为这个吏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权力太大,而且在推动凌汉去山东送死这件事上明显很积极。朱元章这是让他给凌汉陪葬,顺便也是换新人,但念在他也有苦劳,给个枉上不忠的罪名,这个罪名也不冤枉,他假公济私坑死凌汉那可不就是枉上不忠嘛。 但枉上不忠就不用杀全家了。 皇帝陛下太仁慈了。 而练子宁则是那个最终扛起了所有的,这样看的确是刘三吾这个集团背后鼓动的齐王,只不过练子宁承担了罪责。 谁让他找过凌汉呢! 像这种傻子不被推出当顶罪的才怪呢! 好在这样就不用被杀全族了。 不过刘三吾也被朱元章贬为国子监司业。 微惩。 毕竟皇帝陛下还需要他这个儒生的旗帜。 再说他们还得和杨丰斗下去。 皇帝陛下这次动刀子,只是因为他们利用了齐王,但他们坑杨丰本身是没错的,错在不该利用齐王,拿皇帝的儿子当炮灰,这个就要承受皇帝陛下的愤怒。 适当的惩戒一下,让他们知道皇帝陛下的底线,但活还是要继续干的。 第一二七章 被封印的龙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杨丰就一直在他的垦荒地搞建设。 永宁知府倒是来过一次。 但也仅仅是象征性地转了一圈而已。 不过杨丰是交税的。 不是垦荒地的税,这个哪怕没有朱元章的特旨,辽东垦荒也是完全免税的,实际上不但免税,官府还给耕牛种子和口粮农具。杨丰交的是这些垦荒队员的丁税,也就是人头税,这个是由他代交,按照总的丁数给一笔宝钞而已…… 其实这也是会宁府目前唯一的财政收入。 其他就没了。 官老爷们苦啊! 到八月的时候,所有人员全部到齐。 耕牛也到了。 冶铁工厂也建立起来。 水泥厂也有了。 …… 当然,说是厂,其实就是一个个小作坊而已。 但一切都具备了雏形。 沿着牤牛河从上游到下游总共五千人分二十个生产队,另外还有五个以矿场为依托的工厂,两个伐木烧炭的炭场,这时候用煤炭还不现实,虽然蛟河就有煤矿,但开采煤炭的初期工程量太大。 烧炭就简单了。 毕竟这里就不缺树木。 甚至几条小河上就连初级的堤坝都有了。 木头的。 主要用于捕鱼。 这是目前各场队主要食物来源。 不仅仅是在牤牛河上,甚至部分场队还自己造船,然后进入拉林河捕鱼,因为都是南方来的,和狩猎相比还是捕鱼最容易。 甚至还有些场队干脆在河边搞起养殖…… 就是木头围栏,然后把一些吃不完的鱼扔里面。 可以说仅仅三个月,这片蛮荒之地就已经成了希望的田野,充足的食物来源,让所有人都恍如到了世外桃源般。 甚至连医院,识字班这些都办了起来。 每个场队都有。 而且每个场队都修了围墙,其实也是木头的,这样也避免了野兽在晚上进入,一个个环形木制围墙保护着里面一座座小木屋,每个木屋里面都修了火坑。为此杨丰还建了砖窑,他那些雇工里面各种工匠都有,然后每个小木屋周围都堆满过冬的木头,放眼望去一片东北冬天乡村景象。甚至牲畜过冬的草料都备好,杨丰为此还从兀者里面专门找人辅导,后者也得到了他们喜欢的,事实上这些兀者很快就和垦荒队融洽起来。 这里有工匠。 他们可以在这些场队交换他们需要的一切。 而场队也需要他们传授经验。 甚至连这些兀者的寨子都干脆迁到了临近的地方,包括其他兀者寨子也跑来交换,一时间到处都是皆大欢喜的融洽氛围…… 主要是不能抢。 如果能抢他们肯定不会这样了。 但既然是杨丰的产业,那是无论如何不敢的,既然不能抢,那当然要融洽交换了。 杨丰一直到九月初,才离开垦荒地前往奚关城,他依然是和张定边同行,后者到这里后就把朱元章的圣旨抛到一边,他的确是要去鲸海卫主持永宁寺,但一则永宁寺还没修,二则负责管这件事的是朱植,朱植根本就不管他,辽王殿下一直就和杨丰在忙垦荒。 准确说是学习。 这种从无到有建立一切的能力可是极其宝贵。 他连自己真正的本职工作都抛到了一边。 他是接替朱棣坐镇会宁城,镇抚会宁都指挥使司所属那些部落的。 但是…… 杨丰在此,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搞事情? 完全不需要管。 他们三人到达会宁后,朱植留下而杨丰二人继续乘船向下游,在牡丹江口上岸,这里已经修建了卫城,而且不是羁縻卫,而是像东宁卫这些一样,一个汉人千户,配多个兀者千户的卫,名字叫五国卫。 当初杨丰给起的。 纪念一下成了魔的宋徽宗父子。 很显然朱元章本人对他的恶趣味也非常欣赏,然后真的起名五国卫。 上岸后就是沿着牡丹江一直到奚关城了,这一路都是羁縻卫,但这些羁縻卫都必须维护驿道。 这一点很重要。 朱元章对这些羁縻的部落,要求就是他们必须维护驿道。 包括云贵那些土司。 不过羁縻卫属于军户性质,所以他们不用交税,只是定期纳贡,土司是要交税的,明朝土司都交税,包税制,每年总共交多少,明末土司不交税纯粹是没本事收。但税是有的,就是地方官不敢去找土司收,这时候可是老老实实交税,不但交税,而且各种贡献也少不了。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朱棣在管理这些家伙方面很有能力。 仅仅也就两年。 大明的统治就已经具体化。 甚至已经有了三条驿道,从开原到吉林城到会宁再到鲸海卫,从五国卫到龙泉府,从吉林城到清津,三条驿道串联一大堆羁縻卫。 真正实现统治。 各部落无不尊奉燕王。 然而他在完成这些后,却紧接着被朱元章踢到海边,等着再去征讨倭国,而他建立的一切,则都留给了他十五弟,不得不说这工具人的感觉的确很郁闷,可怜朱棣这时候一定在仰天长叹…… 爸爸你不爱我了吗? 初冬。 奚关城。 或者说大明龙泉府城。 军民府。 和会宁军民府一样也是流官,另外还有龙泉卫,也是府城和卫城在一起,准确说就是在原本的奚关城旁边单独修了龙泉卫城。至于阿哈出已经被任命为东宁宣慰使,而且还被赐姓魏,赐名魏进忠,这个当然是杨丰提议的,总之现在他是大明东宁宣慰司宣慰使魏进忠。辖区就是长白山周围这片,包括朝鲜的千里长城以北那些兀狄哈,而宣慰司城就是原本蒲鲜万奴的南京城,然后他的儿子,那些兀狄哈酋长也都被任命为附近几个世袭长官司的长官。 所以他们成了世袭土司。 这一点和那些羁縻卫的指挥使们完全不同了。 东宁宣慰司和龙泉府,正好分隔了朝鲜和过去统称女真的那些部落。 不过现在不叫女真了。 兀狄哈,胡里改,苦兀,兀者等等直接区分,兀者和兀狄哈其实是一个意思,不过现在也分开。 而朱棣的帅府就在龙泉卫城,至于龙泉卫指挥使,则是张辅,这里也是一个汉人千户,然后带着四个兀狄哈千户,汉人千户就是张辅之前带着的那些原本燕王护卫,包括张辅在内都从燕王护卫调出。 “哈,你得感谢我,你现在官比你爹都大。” 杨丰看着忧郁的张辅。 的确,他爹才是指挥佥事,他就已经指挥使了。 “谢谢啊!” 张辅没好气地说道。 “自己兄弟,用不着客气。” 杨丰说道。 “兄弟,是好兄弟,拐走我妹妹,又把我坑到这鬼地方,果然是好兄弟啊!” 张辅愤然说道。 不过他就是矫情一下,其实他这个指挥使做的很爽,主要是他在奚关城控制和周围部落贸易,而且因为这里实在天高皇帝远,朝廷也没有人关心,这家伙都偷偷制盐…… 当然,大家都知道的偷偷制盐。 不然怎样? 给他海运食盐? 再说他制盐也是卖给那些部落,又不影响大明盐政,他的盐也不可能卖到别的地方,所以哪怕朱元章知道也装不知道。实际上古代这里应该也产海盐,因为辽国时候的渌州就出海盐,而渌州州治在白山,那地方又不靠海,最近的海岸就是这边。虽然这里气候问题晒盐肯定不行,可这里有足够的燃料,大不了煮呗,海水多煮会就有了。 总之张辅在这里应该发了点不大不小的财。 不过夫妻分隔…… 呸,他要什么口味的没有? 喜欢温柔可人的就去找李成桂要朝鲜美女,喜欢野性热辣的,周围兀狄哈等着给他献女。 就是口味再重些,苦兀那边还有毛人。 还鬼地方? 他乐不思蜀才对。 “这你就纯属诽谤了,我可没拐走你妹妹,是她护送含山公主回京然后陛下觉得她有功,所以封了女官然后保护含山公主,她可是女史,正经的女官,而且还不用在宫里,宫中多少人都羡慕呢! 还有,我们是清白的。 清清白白! 我可以拍着良心说。” 杨丰笑着说道。 然后他仿佛很庄严般拍着自己所谓的良心。 清清白白。 的确是清清白白,关键是几次想下手都没得手啊,人家是女官,虽然不在宫里,但本质上也是宫官,他不怕朱元章震怒,人家还怕呢!虽然宫官的确不算宫女,更不算妃嫔,但在制度上也不是随便嫁人的,甚至出宫都严格受限。 张缨不同,她是皇帝封宫官,然后特赐给含山公主当女史。 理论上像秘书一样。 所以含山公主去哪里,她就可以去哪里。 就在此时张辅身后几个燕王护卫的武将走出,为首的赫然是谭渊,他默默看了杨丰一眼,然后昂起头仿佛没看到般走了过去…… “这厮不会被我打傻了?” 杨丰疑惑地说道。 谭渊蓦然转头。 “阁下当初不过趁某不备而已!” 他恼羞成怒般喝道。 杨丰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猝不及防的他本能般拔刀,但已经紧贴到他面前的杨丰,很干脆地用胸一顶,谭渊倒退两步。但还没等他站稳,杨丰以极快速度,再次到了他面前,紧接着又是一顶,谭渊再次倒退,然后杨丰再次到他面前,再次向前一顶,接连后退的谭渊,终于被后面一块石头绊倒了。 “的确是打傻了!”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看了看其他几个。 以朱能为首的这些家伙也都用满含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我不明白你们究竟为什么觉得是我坑了你们? 你们现在要干什么? 征讨倭国! 为什么征讨倭国? 因为倭国有大明需要的东西,倭国有黄金,有白银,有取之不尽的黄金和白银,甚至可以说如同金山银山一样,将要踏上金山银山的你们,为什么觉得不满,难道你们不喜欢黄金白银?” 他说道。 “大使,我等只是奉旨追随大王而已。” 朱能说道。 “懂了,你们只是觉得,就算战胜倭国,后者进贡金银也是给陛下。 是的,的确如此。 但是,难道打赢就完了? 难道你们打赢就撤了?难道不需要有人镇压在倭国?” 杨丰说道。 “大使,我等是燕山护卫。” 另一个大将冷笑道。 所以大家直接进入了核心问题。 燕王未来到底怎样? 你扯那么多都是虚的,关键在于打败倭国后,燕王还能不能回去,这都两年了,大家跟着他在外征战两年了,这还看不到头,话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你是在京城逍遥快活啊! 我们在冰天雪地里吃了两年的冰雪啊! 杨丰笑了。 “所以,你们其实并不反对去倭国?” 他说道。 “大使,我等什么都没说。” 朱能很干脆地说道。 所以他们这些护卫将领反而并不在乎移藩,只是不想这样继续悬着尤其是继续当工具人,说到底他们也都不是北平的,一样也是刚迁移过去也就十几年而已。对于再换个地方心理上也不是不能接受,至于朱棣有什么野心,这个至少目前来讲,这些护卫将领还没这种心思。 但他们不想悬而未决,他们的确不在乎打仗,可打仗得有好处。 而不是做工具人。 在会宁吃了近两年冰雪,结果一道圣旨全留给朱植了。 现在征讨倭国,那是不是拼命打完仗又要给别人?说是倭国有金山银山,可他们得不到又有什么用?得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想法,朱棣怎么想就很难说了,毕竟移藩倭国意味着彻底告别了中原王朝。 未来最多也就是个藩王,然后在倭国这边作威作福。 但是…… 猴子里称大王? 对于他这种可以说有雄心壮志的人来说,这绝对是难以认识的,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嘛。 在北平做藩王还有希望进取天下,在倭国做藩王能干什么? 总之这对朱棣是难以接受的。 但护卫将领们勉强可以。 老朱很狡猾,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的,所以才一步步把他儿子往倭国推,先弄到会宁受苦,折磨得护卫们把倭国都当好地方了,再把他们踢到倭国,这样他们就可以接受了,而护卫接受了,朱棣当然也就无能为力了。 雄心壮志? 给你磨得干干净净。 你是龙? 那也只能做一条被封印的龙。 第一二八章 又抢朱棣女人了 不得不说摊上这么一个皇帝,下面无论是人是鬼都很绝望啊! 怎么都是被碾压的。 怎么折腾最后都是被他玩的,他就像山岳般矗立在头顶,所有人都只能匍匐在下面。 哪怕是朱棣。 一代雄主又怎样? 你爹终究还是你爹! 但是…… 这关杨丰屁事! 他就是来满足一下自己某种特殊爱好的,这父子俩的亲情游戏,跟他这种外人有个毛关系,移藩不移藩都是帝王家事,跟大明百姓都没什么关系,更别说他这个外国使者,再说看着他们父子互动,杨丰那阴暗的心理其实还是很欢乐的。 洪武大帝对永乐大帝! 清津。 这里已经是大军云集。 海上战舰密布,岸上旌旗无数。 那座小城堡早就无法容纳数量已经超过十万的军团,所以整个沿海到处都是一座座军营,倒是那些兀狄哈们被震撼了,第一次见识大明帝国顶级状态的他们,战战兢兢伺候着这支远道而来的军团。 顺便捡垃圾。 就像守在爸爸军营外面的棒子。 不过他们不是捡厨余,他们是捡被士兵们废弃的破铁片子烂布之类。 这对没有冶铁和纺织的他们也是宝贝啊! 总之他们捡垃圾收获满满。 毕竟相对于他们的人口数量,这支军队规模太庞大了。 “大王,上次缘悭一面,今日终于得见大王!” 杨丰很热情地看着李成桂。 大明朝鲜国王很谦卑地站在大明燕王身旁,还特意靠后半步,今天是出征前的最后会晤,李成桂作为参与此役的三王之一,当然也要来,不过他和朱植一样都是后勤。 出征的是燕王。 这时候已经晋级朝鲜国王的李成桂算是到达了人生的顶峰。 原本历史上他始终就是个权知朝鲜国事,临时工,获得朝鲜国王封号的是他儿子李芳远,他父子另外还有几个儿子也挺能折腾,一家人内斗甚至自相残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始终只是个权知朝鲜国事,得不到朱元章的真正支持,但现在靠着一系列堪称卖国举动,他终于得到了这个封号…… 的确算卖国。 毕竟朝鲜已经废除自己货币,完全通行宝钞。 还在曷兰甸问题上退让,使明朝的边界向南越过图们江,而且还建立了清津这个要塞,原本历史上朝鲜趁机获得的这片区域彻底归了大明。 另外不只这里。 朱元章还逼迫他在沿海多处开放了港口。 补给。 明朝军舰可以停靠补给。 当然,这些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朱元章给他背书,他由临时工变真正国王才是最重要的。 “阁下是?” 李成桂微笑地看着他。 “我是杨丰啊,大王忘了?” 杨丰笑容深邃地说道。 李成桂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不过他反应也很快,紧接着就如沐春风般上前,不过杨丰也没给他行礼,只是向他伸出手…… “大王,陛下恩准,杨大使行大夏礼节,就是见了陛下也无需行叩拜礼,大夏礼节若平等论交,则可以握手之礼,朝鲜为大明外藩,大夏与大明平等,则朝鲜低于大夏,大王为朝鲜国王,杨大使只是使节,故此大王与大使亦平等论交。” 杨文解释。 这套理论已经很完善。 大明和大夏平等,而在大明这边所有藩属都是臣。 所以低于大夏。 但国王终究是国王,肯定高于使节,所以两人就扯平,这也适用于所有藩王,藩王也是国王,也是大明的藩属…… 其实就是朱元章知道这个混蛋也不可能跪拜他儿子,找个理由强行解释而已。 这不是他压服不了杨丰。 他是讲道理的。 李成桂释然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赶紧和杨丰握手。 “大使,上次之事多亏大使,小王也一直感念。” 他说道。 上次当然是杨丰帮他。 要不是杨丰帮他垫付黄金,兀狄哈等部可就杀向开城,是杨大使给他垫付黄金,才让兀狄哈撤军,至于他给杨大使的女人,还有兀狄哈实际上是杨丰带着的,那个忽略,大家都是懂事的,没必要提这种伤感情的事情。 什么兀狄哈是他带来? 兀狄哈是自己南下,他只不过是恰好跟着。 什么献女? 胡说! 那明明是李成桂为感谢杨丰调停他和兀狄哈,所以送了些奴婢。 “举手之劳而已!” 杨丰像个真正外交官一样说道。 旁边朱棣静静看他们演戏,不得不说大家都是演技派。 就在这时候,李成桂身后走来一连串轿子…… 盒子。 他们的轿子只能称盒子。 这样一连串盒子被抬过来放下,里面帘子掀开,一个个小美女惶恐地看着外面,在旁边悍妇催促下小心翼翼走出,一个个都是十四五岁,长得不说绝色佳人,至少也和杨丰那几个最漂亮的义女同等级,甚至其中还有两个的确是绝色美女。 就算是! 不能对她们要求太高。 “王兄,这是?” 朱棣疑惑地说道。 “大王,这是小王献给大王与辽王的,鄙国穷困,无可出手之礼,也就是些婢女以供大王洒扫。” 李成桂忙说道。 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身份。 而且这两年朱棣镇守会宁,那些兀狄哈全都被降伏,并严格约束其行为,禁止他们再次越界,也的确让他免于袭扰,他对朱棣是感激的,从燕王身上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大明。 “倒是让王兄费心了!” 朱棣说道。 这就是收下了。 “大王,朝鲜为外藩,大王为内藩,内外有别,私相授受恐有不妥。” 杨文很不懂事地说道。 “都督多虑了,不过是几个婢女而已。” 李成桂赶紧说道。 朱棣没说话。 “大王?” 杨文很不懂事地再次提醒他。 气氛立刻有些尴尬。 当然,杨文是好心,因为内藩外藩不能私下往来,这一点是禁忌,私相授受更不允许,虽然的确就是几个女人,但内藩和外藩的这种私人间联系仍然是犯忌的,哪怕朱棣是皇帝的儿子也不行,至少在奏明朱元章并得到准许前不行。不过朱棣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杨文好心办坏事,朱棣哪是要几个女人,这是对李成桂的一种承诺,就是他会和李成桂友好,所以朱棣是真在考虑自己的后路。 “大王,请大王三思。” 杨文说道。 “哪个,没有我的份吗?” 突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李成桂愕然看着杨丰。 “大王,没有我的份吗?” 杨丰很纯洁地说道。 “有,有!” 李成桂明显很无语地说道。 “那我就从里面挑一个了,来,小美人,你归我了!” 杨丰说着直接把那个最漂亮的拎出来了,因为后者太轻,他又习惯于拎腰带,所以就像抓住只猫的后颈皮般拎在手中。 “如此,也是朝鲜王美意,就一人挑一个,这个给十五弟留下。” 朱棣指着剩下那个姿色稍逊色些的说道。 然后他也没参与瓜分,明显很不爽地走了。 李成桂尴尬地站在那里。 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而那些将领们则快乐的瓜分剩下那些,他们又不是藩王,根本不用在乎什么,杨丰拎着那小美女,走到杨文身旁使了个眼色,后者默默和他走到一边…… “大王到底是何意,以他为人当不至于贪恋美色,更何况内外藩不得私相授受,此乃常识,李成桂不懂就不懂了,难道他也不懂?” 杨文说道。 “你难道真不知道?” 杨丰说道。 杨文沉默了。 “某不管别的,只尽本分!” 他缓缓说道。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不过倒是谢谢啊!” 杨丰满意地看了看手中小美女。 后者正眨着眼睛看他,虽然被他拦腰拎着,但明显很满意,毕竟比起剩下那些将领,杨丰的形象还是很符合她期待。不过这个的确算美女,毕竟那也是李成桂巴结朱棣的,这样算杨丰已经抢了朱棣两个女人了,虽然这次他是好心,纯粹是为了给这种尴尬场面解围而已。 “小美人,你多大了?” 杨丰说道。 “奴家十四!” 小美人居然懂汉语,紧接着娇滴滴的回答。 杨丰忧郁地往地上一扔。 沙滩。 小美人赶紧爬起,明显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哪艘是我的?” 杨丰问道。 杨文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那船上戴贵正在看着这边。 “你就不能给我换个人,总是看他那张脸,我也很厌倦。” 杨丰说道。 “他可是陛下钦点。” 杨文说道。 杨丰抓着小美女头顶,然后把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拧向戴贵。 “看见那个举着东西的家伙吗?自己过去找他,让他给你安排地方,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他说道。 小美女赶紧走了,她走过那些被老男人瓜分的小姐妹时候,明显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紧接着杨丰和杨文一起走进清津堡,这里已经升级成守御千户所,虽然是千户所,但不隶属卫,而是直接隶属都指挥使司,所以这里也是隶属会宁都指挥使司的。驻军还是最初杨文留下那些,也就是每人被杨丰发了个义女的,不过以后会扩充到真正的千户。 现在就无所谓了,毕竟这里十几万大军。 守备府。 “大王,这就是登陆点。 陛下与我商议的计划,就是大举登陆这一带,而足利氏起家之地就是这里,镰仓,目前是足利义满的堂弟在镰仓坐镇,所以我们登陆后,足利义满必然要全力北上迎战,我们需要的就是一战打垮他。 然后逼迫他们臣服。 当然,臣服不是他们去京城进贡然后跪拜一下陛下。 那样不用打。 现在他们就可以。 臣服后他们必须每年向大明进贡足够数量的金银,同时废止原本的货币,使用大明的货币,废除他们那个僭号的天皇,接受大明倭国国王的册封。同样也必须接受陛下给他们的划界,也就是这条线,这条线以北不属于他们,而是由朝廷设立一个扶桑都指挥使司。然后由朝廷在那里彷效会宁例,派驻少量军户,并封原本地方豪强为世袭指挥,以后倭国一旦背叛大明,这里的驻军就可以直接南下讨伐。 当然,如果真驻军的话,他们也就不会背叛大明了。” 杨丰对着地图说道。 这当然也是画师照着他腕表的地图绘制。 现在朱元章全靠这个。 至于朱元章给足利义满划的线,其实就是利根川。 以北归大明,以南归倭国。 然后给当地那些大名封官,让他们由倭国的大名,变成大明的世袭指挥,同样他们的原本领地,也变成羁縻卫,改成土司也行,什么宣抚司长官司之类,总之这个都无所谓的,哪怕就是干脆给上杉氏一个扶桑宣慰使也行,反正那一块他们最强。 但大明得驻军。 也就是在左渡岛和新潟一带建立个实土卫。 不用多了,一个卫就行。 然后设立扶桑都指挥使司以这个卫为桥头堡,控制其他羁縻官,有事时候让他们上。 不听? 那接下来就该明军源源不断从这个桥头堡登陆了。 以这种方式足以控制倭国。 反正朱元章对他们那点破地方也实在没兴趣,他们对朱元章的价值就是提供金银稳定宝钞,控制扶桑都指挥使司只是为了让他们听话。毕竟以后源源不断金银开采,很容易让他们失去理智,要知道皇帝陛下不准备为此付出太多,以后就是提供点技术人员而已。以后开矿冶炼这个都是倭国自己的事,他们的职责就是维持金银开采每年交够定额,这是他们身为臣子的义务。 简单点说就是白嫖。 皇帝陛下的最爱。 所以足利义满需要自己养活几万脱产的工人,然后把辛辛苦苦收获的金银交给大明,交不够数量那就要面对皇帝陛下的震怒了。 但是…… 如果他老老实实做金银奴,那皇帝陛下可以保他世袭罔替。 有谁敢造他反,皇帝给他出头。 至于朱棣移藩,这个至少朱元章活着时候,是真不会考虑的,他自己说过,自己一把年纪,还不想让以后见个儿子都很麻烦,他只是给朱允熥把路都铺好,移藩也罢削藩也罢,那都是朱允熥的事了。 他是不会做的。 朱棣默默看着地图。 所以…… 他还是工具人? 第一二九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工具人…… 工具人也得忍着啊! 午夜。 杨丰站在乘风破浪的战舰甲板上。 在他周围是无数或明或暗的灯光,代表着一艘艘战舰,在波光粼粼中乘风破浪。 朱元章为这次征讨倭国,调集了超过五百艘各类战舰,其中超过两百艘是新式炮舰,也就是装千斤速射炮的,吨位则从最大四千料一直到最小千料,如果以吨位计算,差不多相当于一千多到三百。 当然,四千料的就三艘,分别是朱棣,朱寿,杨文三人乘坐。 他们是正副统帅。 但实际上因为战舰太多,不可能同时拥过去,所以又分五军。 朱棣中军,朱寿左军,杨文右军。 前军则是都督佥事张荣。 他爹是航海侯张赫,不过他没有继承航海侯这个爵位。 后军则是江阴侯吴高。 接下来的登陆点也各不相同,张荣部的任务是登陆左渡岛,在那里提前建立一个基地,这种远洋登陆战必须提前占领一个锚地,避免登陆不顺利时候没有可退之地。而朱棣的中军直扑新潟,不过那里现在肯定不叫新潟,上次杨丰玩刀尹入寇后,那一带遭到清洗,倒是便宜上杉家。关东管领上杉朝宗在越后和越中执行异国警固,在那一带大量筑城,这种靠着风向的航行具体吹到哪里也不好说,总之朱棣的中军设定就是新潟。 而杨文的目标是上越。 朱寿的目标是鹤岗,他登陆后不是和朱棣汇合,而是向东进攻。 他的对手是最上,芦名,尹达这些乱七八糟势力。 主要对手尹达政宗。 当然,这个不是独眼龙,尹达家两个叫尹达政宗的,独眼龙的这个八辈祖宗也叫尹达政宗,而且和他一样也是个很不老实的。 都是脑后有反骨的。 所以朱寿不一定要打,如果抛出朱元章的招抚,这家伙说不定倒戈。 因为几年后他就联合会津的芦名氏造反了。 总之朱寿的任务就是招抚这些乱七八糟,避免他们在决战时候,从北边威胁朱棣的主力,而杨文登陆后的任务是控制上越这条通道,肃清周围敌人,然后和朱棣的大军汇合,再沿着上越这条线进军关东平原。 直扑镰仓。 同时招降镰仓公方足利氏满。 只要许诺一旦他投降,就可以封他为倭国国王,那足利义满除了全力决战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氏满是他堂弟。 很有野心。 他作为镰仓公方是足利家族在关东的相当于总督,统辖整个关东,虽然实际上属于象征性,真正实权是关东管领,但如果大明封他为倭王,那足利家族和各地大名,真的会立刻有大批背叛足利义满的。然后足利义满就得由抵抗大明入侵,变成和大明扶持下的同室操戈,并继而演变成倭国的诸侯混战,再说他们本来也就是诸侯混战,只不过最近因为他太强所以暂时都中场休息。 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 必须用一场倾尽全力是决战来打败明军。 胜利就渡过危机。 失败…… 失败的话,恐怕他会抢在他堂弟前面投降的。 这就是朱元章的战略。 这个战略的前提,就是他通过杨丰查到的资料,再加上部分倭国俘虏的供述,最终分析出的倭国形势,他其实没准备冒险,当年胡元那种稀里湖涂杀过去的事情他是不干的,不仅仅是明确了战略,包括登陆也是因为上次杨丰已经给他踩点了。 登陆作战是系统工程。 不知道 水深,不知道潮汐,不知道什么季节什么风向…… 那登陆个屁! 稀里湖涂冲过去,还没等下船突然退潮了。 然后所有船陷在滩涂了。 李舜臣不就是利用这一点打赢的吗? 但上次刀尹入寇期间,杨文带着明军早就已经把这一切都给朱元章查清楚了,现在只是复制上次行动,然后规模放大而已。 可以说万无一失。 剩下就看倭国士兵的战斗力了。 这个直接被皇帝陛下忽略,就之前那些倭寇表现出的实力,真正的正面交战,尤其是野外合战,可以说之前他战胜的任何一个势力,都有能力暴打倭国,别说是蒙古人,陈友谅这些强的,换方国珍,陈友定这些对上倭国都能碾压。 所以这个不是问题,只要能把军队运过去,而且建立起稳定的登陆区和源源不断的补给线,那以明军实力就是去碾压的。 更何况现在还有速射炮这些。 「大炮开兮轰他娘,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你真有才!」 戴贵惊叹着。 这句诗已经在各军流传。 戚斌所部也在这次出征,他是作为朱寿左军的副将,他就是个都指挥使而已,这场以燕王为统帅的远征中只能做个副将。这可是十几万大军的远征,虽然实际上登陆作战的没那么多,这里面光操船的水军加起来就得五万多,真正登陆作战的是六万。 山东备倭都指挥使司下属十一个卫总共出兵一万。 这也是朱寿左军的核心。 所以杨丰剽窃张大诗人的这两句诗也在军中流传。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作诗了?」 杨大使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矜持地说道。 一旁小美女用崇拜的目光看着。 这个被他起名春姬,反正她们都喜欢叫姬。 以后再弄个夏姬,秋姬,冬姬。 春夏秋冬嘛! 至于身份就当婢女! 既然是婢女,当然也就跟着,原本担心她晕船,上船之后才知道,人家上了船就跟回家一样…… 她是渔家女。 李成桂为了讨朱棣欢心,这批美少女是全国海选,简单说就是各地在民间搜罗绝色美女,要照着给他选佳丽的标准,然后再送到他那里进行二次筛选。不过李成桂这样做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展现他对朱棣的尊重,其实更主要是他真没那么多美女,他是年年献,上次还被杨丰勒索一堆,现在真没那么多了,只能搞这种全国海选来搜集。不得不说像他这种小国也就只有献女,但再这样下去朝鲜美女就全送到大明了,以后也就只能剩下些歪瓜裂枣传承基因了。 总之春姬就这样被强行从某个小渔村抓来。 然后因为海选胜出,经过为期半年的礼仪培训,其实主要是美白,毕竟过去海风吹着的确肤色有点差,不过选美官员都是经验丰富,人家对肤色要求不高。 想白还不简单? 关屋里半年不见阳光,天天细粮养着,保证一个个都白了。 重要的是身材面容。 总之她就这样成为了进献给燕王的佳丽…… 果然传统都是要传承的。 「虽然你这诗做的都没我强,但这气势还是很足的,安得巨鲸兮吞扶桑,咱们这就是巨鲸吞扶桑了,燕王征东扫平倭寇,大明沿海从此得以安宁。」 戴贵说道。 「看起来你对燕王很崇拜啊!」 杨丰说道。 「大王于诸王中最像陛下,出征则战无不胜,对内则待将士 以恩,如此自然受人尊敬。」 戴贵说道。 他倒是不怕杨丰告密。 事实上大家虽然对杨丰的嚣张不是很爽,但对他人品还是很尊重,比如说从不背后伤人,要伤人当面就干了。虽然看起来好色,但其实就是看起来,像身边这种小美女已经可以随便了,却都能把持住,这哪怕以儒生标准都可以算正人君子。虽然看起来贪财,但实际上根本不蓄私财,在手下身上花钱从不犹豫。 给工人工钱,衣食,甚至医疗那都是实实在在。 京城民间无不传颂。 更别说上次在京城直接发钱的堪称壮举了。 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当然,需要忽略他的很多奇葩言行。 「可他终究是藩王。」 杨丰说道。 「是呀,他终究是藩王!」 戴贵说道。 当然,两人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杨丰说的是他是藩王,得守住藩王的本分,戴贵说的是他是藩王,那就应该得到确认,都是皇帝陛下的子孙,天下都应该有份。 很明显这些武将们都在为朱棣感到不公平。 燕王被打压太狠了。 「朕即国家!」 杨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说完这家伙揽着小美女的肩膀…… 「来,美人,咱们不跟这个傻子在这里吹风了!」 他说道。 然后他们走向杨丰的座舱。 后面戴贵忧郁地叹息着。 朕即国家。 大明终究是皇帝的。 藩王? 皇帝给你的,你才是藩王,皇帝不给你,你也只能老老实实忍着,哪怕你是亲叔叔也不行,皇帝才是大明的真正拥有者,无论你能力多么强多么受尊重,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天下的确是你爹打下的,但皇位不是你的,那你就只能是臣。 你不是君。 你只能接受君的决定。 悲哀啊! 但这就是现实。 杨丰搂着小美女走进自己座舱。 这是一艘千料海船,拨给杨丰专用的,他无非就自己,另外还有戴贵带着一百士兵保护他,所以不需要浪费一艘大船。船上位置最好的甲板上艉楼当然是归杨丰,里面不但有卧室还有客厅呢,进去后小美女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这厮表现有点古怪。」 杨丰摸着小胡子说道。 戴贵的表现的确有些不正常,大家虽然也算好兄弟,但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仍旧不符合他智商。 好兄弟是一回事,在这种政治的问题上,推心置腹那就真傻了,更何况他相对于大明,其实还算外人,那就更不能说这些了,但现在戴贵这个并不傻的家伙,却在他面前做这种蠢事,就很不正常了。 「把衣服脱了!」 他说道。 小美女羞涩地脱下棉袄,仿佛一个在自己剥皮地香蕉,然后继续…… 「好了!」 杨丰说道。 小美女茫然地看着他。 然后他掏出个东西,在那里不断吹气,吹起来后又塞进一个海豹皮制作的像衣服的东西里,一个不够又接着吹,最后一共吹了六个,都塞进那东西里,那东西也变成了一件鼓起来的救生衣。 而且还是保暖的。 双层海豹皮。 他随即给她套身上,顺便又用皮带扎紧。 「今晚就穿着这个!」 他说 道。 这苗头不对啊! 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朱元章想杀他,这海上似乎才是最好的地方,就算杀不了他也能让他葬身鱼腹,而且就算他知道了想跑都没地方跑。现在已经航行近二十小时了,就目前这风力和风向,航速最少也得六七节,距离最近的海岸也得超过两百公里。 可以说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戴贵是肯定忠于皇帝陛下的。 大家兄弟归兄弟,但人家说到底也是朱元章的武将,如果朱元章命令他弄死自己,他哪怕不想干,最终也是要干的,毕竟不干就得被老朱抄家灭门了。现在老朱肯定已经想解决他了,上次齐王的事应该是在确定很难成功的情况下,故意选择退让,然后麻痹他降低他的警惕性,但如果是在这种茫茫大海上,就几乎是万无一失了。 「玛的,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赶紧整理一下装备,在春姬茫然的目光中,往外面看了看。 一片漆黑的海面上,代表其他战舰的灯光已经很隐约。 他们在偏航。 「走!」 他背起背囊说道。 然后他径直出门,春姬在后面茫然的跟着,很快他下到二层,这里是戴贵的座舱,他很干脆地走到戴贵门前,直接一脚踹开了。 里面端着酒杯的戴贵镇定地抬起头。 「你是来找我吃酒的吗?」 他说道。 「你们皇帝让你杀我?」 杨丰问道。 「并无圣旨。」 戴贵摇了摇头。 「懂了,是口谕! 所以你准备怎么动手,你应该知道你们杀不了我。 下毒? 这个可能性不大。」 杨丰说道。 戴贵一手端着一个酒杯,然后走到他面前…… 「兄弟对不起你,但有些事情终究身不由己,戴某父子两代为陛下尽忠,终不能以私交而废大义,兄弟也只能与你一同上路了。」 他举着酒杯说道。 杨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把拎起春姬就往窗外跳,后面戴贵暗然地一饮而尽,就在杨丰跳出去瞬间,他们脚下的甲板化作爆发的火山…… 第一三零章 不死就要无限作死 “这就是大帝啊,一道圣旨就可以让一个大将赴死。” 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杨丰看着前方燃烧的战舰。 已经就剩下小半截了。 被引爆的是装在底舱的火药。 这时候明军的火药已经由他提供配方进行了改良,威力远比过去要强的多,所以现在也算自食其果,巨大的爆炸将下半截船体完全撕碎,龙骨同样轻松炸断,然后因为海水从中间灌入而两头空气来不及排出,直接向上折断。 所以这艘三百多吨级的战舰沉的很安详。 也没幸存者。 老朱很给面子! 用一个指挥佥事和两百多名士兵给他殉葬。 也算是对他功劳的肯定了。 同样戴贵这个指挥佥事也毫无怨言的充当了死士,手下士兵估计绝大多数不知道,但底下负责引爆的肯定也是死士,这个倒也不难,朱元章还不至于找不到第二个死士。 这就是雄主。 随时都可以获得手下的以死效忠。 “我觉得一个古代帝王,而且是这种开国皇帝,能容忍你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刘姐说道。 已经清醒过来的春姬,在杨丰怀里惊恐地看着他手腕。 他俩都没受伤,杨丰本来就是提前完成装备,那些炸飞的碎木头还不至于能伤到背囊保护中的他,至于春姬在跳出时候,就被他直接抱在了怀里,最多落水时候撞了一下,只不过被吓坏了而已。 “哈,我还要谢谢他吗?” 杨丰说道。 不过这也是实话。 就他的日常表现,换别人早凌迟八百回了。 但对朱元章来说,他的价值可以让皇帝陛下暂时忍着,直到皇帝陛下觉得不需要忍…… 皇帝陛下得到了他需要的。 全世界的精确地图,目前条件下能达到的火器技术,维持货币稳定的手段,各种新的工厂,甚至目前技术下大规模垦荒的技术,可以说这些都有了。那他还想要什么,要影响家天下的思想,要让百姓心里长草的那些东西?真正让朱元章弄死他的,估计不是他把齐王打成傻子,而是他在京城制造的混乱,或者说他展示给大明百姓的那种未来。 他们心里会长草的。 朱元章已经不敢再让他继续下去了。 他是圣主明君。 但是…… 圣主明君也是皇帝。 皇帝的根本原则从来都是维护家天下的皇权统治。 认为一个圣主明君是为百姓? 那得多天真啊! 统治者都是一样的,根本原因都是维护统治权,至于对老百姓好点坏点纯属个人风格的区别,对老百姓好是为了维护统治,对老百姓坏也是为了维护统治。 仁君和暴君没有区别。 开明之治和拎着刀子屠城也没有区别。 风格不同而已。 这时候战舰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海面上恢复了黑暗。 他随即拉下夜视仪。 远处几点火光明显在变化,应该是看到爆炸,所以赶来救援的,不过随着这里火光熄灭,他们已经很难找到,除非…… “算了,我还是别坑人了!” 杨丰收起他的手电筒。 这时候谁傻乎乎把他救起,那就真是自寻死路。 “你准备怎么办?” 刘姐说道。 “我还是先找个地方再说!” 杨丰说着打开地图,但紧接着关上了。 附近连个岛屿都没有啊! 他们是从清津起航,然后乘着西北风直插新潟,所以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岛屿,最近的只有两百公里外朝鲜的海岸,所以他至少得漂两百公里才能找到陆地。这时候是冬天,他倒是无所谓,可怀里的小美女就算有双层海豹皮保温,估计也撑不住,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往西漂。无论风向还是洋流,他们都是向东南漂,也就是往倭国海岸漂,而这里距离倭国的海岸还得六七百呢! 他赶紧游到沉船处,正好看到块大点的木板,便把春姬放上去。 然后他在下面推着。 这时候一艘过来搜寻的战舰上,突然亮起现代科技的亮光。 应该是手电筒。 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 他也没管,反而避开这艘战舰继续向东。 “你准备造反吗?” 刘姐问道。 “为什么要造反? 现在我要做的难道不是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 然后把他气个半死? 同时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就喜欢你想杀我却又杀不死的无奈样子。 朱元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把事情变成一场意外,他并没有杀我,我还是那个友好国家使者,只不过在海上遭遇意外,战舰的火药不小心爆炸而已,这是一场意外,一个事故,他会隆重的悼念我。 所以我回去就行。 但要隐秘的回去,然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杨丰说道。 可以想象一下朱元章看到他时候的表情。 “但他已经动手杀你了,你回去之后他依然会杀你。” 刘姐说道。 “可他杀不了我啊!” 杨丰笑着说道。 的确,朱元章杀不死他啊! “相反我可以杀了他,我回去以后真正需要害怕的是他,如果说以前我和他还保持虚伪的友好,那么我再回去,我们就是随时可能弄死对方的敌人了。过去我拿出手榴弹是为了在他面前自保,以后我再拿出手榴弹就随时可能真的扔向他,除非他彻底公开和我翻脸,也就是公开把我作为大明的敌人,否则他就必须在我面前保持理智。 或者说退让。 然后任由我做更多触及他底线的事情。 如果他真选择公开翻脸,那样我会真的造反,而且一旦真的造反,第一个还是刺杀他,另外他还得顾忌你那里的威胁,回头弄个核弹摧毁城市的视频发过来。 我请他欣赏一下。” 杨丰说道。 造反…… 躲在远处造反,哪有当着朱元章的面造反刺激啊! 就像个邪恶的小怪兽般,在他面前嚣张的蹦哒着,之前不是就是打伤个齐王吗?那接下来看哪个藩王不顺眼就去揍。之前不是偷偷摸摸睡人家儿媳妇吗?那就半公开了睡。之前不是就搞个公开日吗?那就干脆自己印刷报纸,然后满世界散发,朱元章禁止也没用,一旦人心长草,连他手下的士兵都会配合。 再说指望那些连工钱都没有的衙役能干什么啊? 让他们帮忙传播都行。 严刑峻法? 他把伪钞贩子的人头挂的沿江百里都没挡住伪钞横行,还是靠杨丰的新技术实现对伪钞的降维打击。 那杨丰印些小册子在民间传播他能拦住? 甚至都不需要秘密搞。 就是公开的,搞些让百姓心里长草的反书,直接在五台山上公开,反正那里有治外法权,除非朱元章豁出去索性和大夏宣战。不过那样就该杨丰杀他造反了,所以他是愿意忍着这些,还是愿意撕破脸,让杨丰装上三倍镜狙杀他? 更何况还有大夏国。 让他欣赏一下核弹威力…… 其实核弹没什么用,人家也不在乎这个,给他展示一下一战的战场画面就足够了,让他看看机枪阵地前尸横遍野的场景,他就知道现在明军那点火器就是玩具而已。 “果然人一旦知道自己不死,那就开始无限作死了!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刘姐感慨着。 杨丰一边游泳一边仿佛深思熟虑般…… “你觉得我当个预言家怎么样? 把朱元章的那些制度,一个个配上未来的结果,比如他给儒生免徭役后来被改成免徭役和田赋,到最后直接变成士绅不纳粮。比如他的藩王们世世代代繁衍,最后整个大明财政要养十几万宗室,以至于有发不上钱的宗室拦着官员要饭。 比如, 总之全给他配上结果。 会不会把他气的半死呢? 他既然想杀我,那就别怪我从精神上折磨他。” 他说道。 就在这时候,突然那艘船上的手电筒灯光变成爆闪…… “玛的,谁这么倒霉,居然发现我了!” 他说道。 然后他很不耐烦地拿出手电筒对着那边同样打开爆闪,很快那艘船转向这边,上面更多灯光亮起,随着距离的拉近,张辅那张倒霉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你什么意思,我照了那么久你都不回应?” 张辅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走,我不想害你!” 杨丰说道。 张辅立刻沉默了。 “好!” 他随即说道。 “她呢?” 紧接着他指了指春姬。 “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我的,咱们兄弟归兄弟,女人还是不能共享。” 杨丰说道。 张辅手下都是亲信,倒是不怕泄露秘密,但把春姬带走,别人猜也猜到他见过杨丰了,那样还是自寻死路的,现在想保命就必须是爆炸太突然而且是黑夜,茫茫大海上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不仅仅是他,甚至就算有明军士兵活着也必须没有。 张辅点了点头,然后拿过一只腌好的鹿,直接给他扔了下来。 “我会禀报燕王!” 他说道。 很显然他对朱棣比对朱元章忠心 他可以对朱元章不忠,但不会对朱棣不忠。 “那你顺便告诉他,我对姚广孝说的都是真的。” 杨丰说道。 “你对他说过什么?” 张辅说道。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 “你走,我不想害你!” 杨丰说道。 张辅没有再说话,他这艘战舰随即从杨丰身旁驶过。 杨丰把腌鹿往木板上一扔,继续推着木板向前,到天亮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游了二十公里,很显然他又发现了自己的新能力,这才六个小时而已,照这样他游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其实长途游泳并不能算什么超能力,毕竟九岁小女孩都能十三小时横渡琼州海峡,真正可怕的其实是这种低温海水里的失温。 毕竟琼州海峡不存在失温。 但显然失温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趴在木板上的春姬晒着太阳,啃着海水泡发了的鹿肉,居然也恢复了活力,然后她拿着杨丰的工兵铲当船桨,杨丰也爬上了木板,两人就这样开始了海上漂流模式。 不过他们还是随洋流漂,毕竟他们那点划桨速度,是不可能对抗洋流和海风,与其选择逆流和逆风的最近路线,还不如随波逐流,就这样花了整整十天时间,他们终于看到了远方的帆船…… “所以我们的燕王殿下,已经成功在越后登陆,并迅速击溃了试图阻击的上杉朝宗?” 杨丰看着一片狼藉的甲板上,那些跪伏颤抖的倭国人。 这是一艘倭国运输船。 从博多驶往越后的,给上杉朝宗的异国警固军送粮食,但在那里遭遇了明军登陆,吓得赶紧又返回。 然后不幸撞上了杨丰。 这个无耻之徒让春姬在木板上搔首弄姿的向他们求救,那这些家伙一看有小美女,当然就迫不及待的赶紧过来,结果小美女没玩上,却被杨丰玩了。一顿混战之后,一船人被他杀了三分之一,剩下都是懂事的,赶紧跪下求饶了,虽然他们没人懂汉语但却有人懂朝鲜话。 准确说是有朝鲜人。 他们就是倭寇。 只不过现在劫掠大明的成功率太低而死的概率太大,所以只好回来给足利义满打工。 “他说咱们的大军都如同天神一样会法术,一交战就释放法术,天空中雷电落下,所以他们的士兵被冲散然后又被咱们的士兵仗其四蹄践踏,最后全都跑了。” 春姬说道。 那个朝鲜人忙不迭磕头,还一脸谄媚的笑容。 所以他们应该就是远处观看了一下战场,然后看见了朱棣的速射炮群轰击倭军阵型,在倭军阵型被轰开后再以骑兵冲击。明军带着骑兵的,这时候有专门运输战马的船,虽然数量不多,但却都是精锐,再加上数量众多的速射炮,所以上杉朝宗输的其实不冤。 他们是被全面碾压的。 “告诉他们,送我们去宁波,否则我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践踏。” 杨丰说道。 春姬赶紧给他翻译。 那朝鲜人再给其他人用倭语翻译。 后者面面相觑。 杨丰无语地拿出个手榴弹,直接扔向了天空,紧接着手榴弹在半空中炸开,下面的倭国人吓得一片混乱。 “法术,我也会啊!” 杨丰很狰狞地说道。 第一三一章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宁波…… 宁波是肯定不行了。 现在大明沿海已经全面进入战备状态。 毕竟已经正式对倭国开战。 而倭国能做出的报复行为,也只有趁着冬天的北风袭扰东南沿海,所以在出征前朱元章就已经下旨沿海所有卫所全部进入警戒,留守的小型战船巡逻外海,陆上卫所备战,甚至周德兴都重新被启用…… 朱元章缺人了。 他现在摊子铺的有点大。 最重要还是得盯紧残元,所以傅友德和冯胜两个老将在北方不能动。 朱棣已经去倭国了,朱棡身体不好还在禁足中,徐辉祖的水平终究没法让他放心,还得傅友德和冯胜坐镇才能保证北方万无一失。所以傅友德依然在北平,而冯胜在关中,徐辉祖在太原,周兴坐镇开平,郭英坐镇辽阳,宋成坐镇甘肃,北方依然可以说目前能达到的最强配置。南方蓝玉依然在广西,解决倭国之后才会轮到安南,所以他还得继续练兵,其实就是朱元章故意把他扔在那里,免得自己哪天忍不住把这个有点跋扈的家伙给剁了。 不能杀他。 得留着他给朱允熥用。 但看着他又实在是上火,所以干脆让他在广西待着! 剩下曹震,王弼等人也都各有职责。 在朱寿,杨文等沿海将领几乎尽数北上之后,也就只能启用同样熟悉沿海,甚至亲手打造了沿海防御体系的周德兴了,让他率军巡视沿海,以免倭国狗急跳墙袭扰大明。 所以杨丰不能直接去宁波,毕竟他要给朱元章一个惊喜。 去琉球。 琉球。 “懂了?” 杨丰看着琉球国王。 这时候琉球三王,山南,山北,中山王。 但都是得到朱元章册封的。 而他面前的就是中山王,后者正哆哆嗦嗦地看着他手中的武士,这是琉球最勇勐的武士,然后被这个家伙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 他忙不迭点头。 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是随一艘倭国商船过来的,这时候琉球就是靠海上贸易立国,简单点说就是靠着跪朱元章的姿势最标准,得到朱元章的恩准,可以打着进贡名义,到大明采购商品,然后转手卖给南洋,这时候的琉球俨然东亚海上马车夫。然而今天算是噩梦降临了,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一下船就打翻了码头上的士兵,拎着码头官员的脖子让后者带他到自己的王宫。 然后继续殴打侍卫。 一路很狂暴的踩着遍地哀嚎的侍卫到了他面前。 让他真实感受了一下灵魂的压迫感。 “仙,仙人驾临鄙处,但有吩咐小王无敢不从。” 他战战兢兢说道。 他当然会汉语。 这时候琉球不但和大明往来频繁,甚至还有一堆琉球士子在朱元章恩赐下在国子监学习。 他们本来一大堆就是福建人。 “立刻组织一批贡使前往大明,我是副使,随便给我起个名字,敢告密我回来杀你们全国,反正你们这点人口,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杨丰把那个最勇勐的武士扔在一边说道。 好,他的办法是变成琉球贡使。 琉球中山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仅仅三天后,琉球向大明进贡并祝贺大明征讨倭国的使团,就起航前往大明,不过这时候是冬天,所以没法去宁波,只能向福州。他们在大明有多处贸易港,现在朱元章放开了琉球和朝鲜的贸易,沿海主要港口都可以接他们的船。只不过琉球和朝鲜一样,必须使用宝钞交易,实际上就是他们携带金银铜到大明,然后向当地主管官府兑换宝钞,再用兑换的宝钞采购。 他们没损失。 因为他们得到的商品转手卖给南洋时候,还是收金属货币。 但这个过程,却支撑了朱元章的宝钞。 简单点说就是贵金属归他。 民间强制宝钞交易,敢私下以贵金属交易的统统死罪,包括那些琉球和朝鲜商人,所以后者也不傻,他们又没实质损失,为什么要冒杀头危险用贵金属? 其实就是强制结汇。 利用这些海外贸易的附属国把外部的贵金属收到皇帝手中。 老百姓出售货物得到的是宝钞。 而贵金属在他手中,以维持宝钞的币值,但这依然不够,因为现在他手中贵金属还是太少,所以无法支撑自由兑换,而不能自由兑换也就无法真正支撑宝钞。 目前这是靠一系列手段,比如换新版宝钞杜绝伪钞,银行存钱减少市面流通,银行贷款削减印刷量,还有就是拎着刀子强制使用,然后维持宝钞的暂时稳定。但宝钞的印刷量终究还是在不断增加中,所以也肯定会贬值,这就是朱元章急不可耐地对倭国动手的原因,用倭国的金银矿来支撑自由兑换。 自由兑换才能保证币值稳定。 至于金银多了一样会贬值…… 那不是宝钞贬值。 宝钞是法定的。 对宝钞而言它永远不贬值,因为它就是按照法定兑换那些金银币,金银购买力下降是物价问题,不是宝钞问题。 最终杨丰再踏上大明的土地时候已经是琉球贡使。 副使。 名叫杨信。 琉球有姓杨的,而且还是名门。 福州。 “使君,不知倭国战况如何?” 酒宴之上他问知府。 “自然是捷报频传,不过福州离着远,收到邸报都是半月前,若算起倭国战场,恐怕得近两月前,最新一份捷报是燕王大军再次击败倭人反击并与杨文会师,舳舻侯在什么出羽地方招降倭国豪强大崎诠持,这眼看着就是势如破竹了。” 知府笑着说道。 的确。 势如破竹了。 大崎诠持是奥州这些大名之首,原本他家应该是奥州管领,只不过足利义满完成一统后废除管领,由镰仓公方直接管辖,这也是奥羽这些豪强不满地原因。 尹达政宗就是忽悠大崎诠持带头造反的。 大崎诠持,他,还有会津的领主芦名满盛,三家对抗镰仓公方,但被上杉朝宗的儿子,也是继任的关东管领上杉禅秀打败。现在大崎诠持向朱寿投降,也就意味着芦名满盛,尹达政宗都不可能对抗大明了,毕竟他们要的就是地方割据。 朱元章可以给他们。 虽然未来要在越后设立扶桑都指挥使司,但与他们无关。 本来足利家族就有镰仓公方管着那里。 没什么区别。 甚至大明会给他们更多。 毕竟和大明比,足利义满那点财力就是个笑话,大明皇帝随便拔根腿毛给他们,就够他们锦衣玉食,而且他们可以跟着大明喝口汤,未来他们作为大明的土司,还能通过贸易从倭国捞钱。 而他们三家投降大明,事实上就代表着大明已经获得了想要的地盘。 而朱棣和杨文会师,就意味着准备从上越进军镰仓了。 剩下就是决战了。 至于决战…… 那个能输就见鬼了! 朱棣亲征,杨文,张辅,朱能,谭渊…… 何其华丽的配置。 足利义满能被这群人打败,也算是他三生有幸了。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杨副使一脸激动地高喊着。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正使赶紧喊道。 “哈哈,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知府也笑着喊道。 “使君,还有一事,某于琉球听闻大明有一异人杨丰,自称六百年后人,不知可有此事,某倒是很想到京城一见。” 杨丰说道。 “使者是见不上了,此人原本随燕王大军征讨倭国,但渡海时候出了意外,所乘战船不慎失火,引发火药爆炸,一船人都沉海。不过原本也不过是个狂人,虽然自称来自六百年后所谓大夏国,但真假难辨,陛下就是以他有些奇技淫巧,故此优容,如今死了就死了。” 知府捋着胡子说道。 旁边正使战战兢兢地看着杨丰,很显然已经猜出了。 但是…… 那更不敢了。 一船火药都没炸死的妖怪啊! 杨丰转头阴森森的冲着他一笑,正使蓦然间觉得四周鬼气森森,差点就吓得晕过去。 就这样在大明天下无敌的喊声中琉球使团陆路北上,这也是杨丰第一次深入大明南方内陆,不过福建内陆都是山区,一样人口少,张显宗的家就是这一带。然后他们出杉关进入江西,在江西登船开始了沿着长江的顺流直下,在南昌就得到了朱棣在河越城打赢决战的消息。这个版本的河越合战是足利义满亲征率领八万倭军主力北上,对朱棣的五万明军,不过足利义满需要分出两万,由上杉朝宗率领阻击从北方南下的朱寿。 后者的确迅速招降尹达政宗和芦名满盛,并由朱棣代替朱元章,封他们三人为宣抚使,另外当然还有些小的豪强,他们同样得到封官。 都成了大明的土司。 世袭。 明确告诉他们世袭罔替。 就这样奥陆,出羽,越后三地全部归了大明。 然后他们纠集一万多精锐,快快乐乐跟随朱寿的左军南下。 所以最终河越战场上是六万倭军对五万明军。 胜利者当然是朱棣。 明军首先以大量的速射炮狂轰倭军阵型,哪怕不是千斤速射炮,仅仅些一两百斤甚至几十斤的,对上倭军也是绝对的碾压。 后者甚至没有火器。 和弓属于重箭,破甲效果好但射程短,基本上就是个和三眼铳对射的货色,甚至射程未必赶上三眼铳,对上一堆速射炮完全是被屠杀。更何况明军还有曲射的洪武大炮之类,这个甚至可以轰击阵型后方的,最终倭军很快就无法维持阵型。 轰开阵型后骑兵冲击。 谭渊这些勐将继续仗其四蹄践踏。 那可都是真正勐将,随便哪个放碧蹄馆都是李如松强的,而这时候倭军还不如碧蹄馆,虽然谭渊被杨丰见一次欺负一回,但人家其实是绝对的勐将。 这样一群勐兽真就是践踏啊! 而在骑兵冲击的同时步兵跟进,还是三眼铳手们齐射然后冲。 倭军尸横遍野。 朱棣的告捷奏折上说的是斩首一万,俘敌八千,而朱寿部在北线同样大捷,斩首五千,而且俘虏上杉朝宗的儿子上杉禅秀。 所以足利义满损失三分之一,已经没有能力再战。 河越城紧接着被攻破。 当然,他并没输。 毕竟他可以退入山区防御,明军想继续向西进军也很难,因为后勤供应不上,河越城不存在后勤问题,距离上越也就两百公里。 但向西就得在群山中纠缠了。 朱元章本来也没准备这样。 河越城之所以成为战略要地,就因为它是武藏国的中心,也就是关东平原的中心,打开河越城也就意味着可以直接进军镰仓了,只要哄着镰仓的足利氏满投降,然后封足利氏满为倭国国王就行,所以足利义满这种聪明人应该已经开始选择求和了,接下来该是双方谈判了,不过这场战争打得的确顺利。 朱棣亲征! 能不顺利才怪呢! 然后杨副使在南昌继续高喊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我大明天下无敌的喊声中他继续向着南京的漂流,到达南京时候已经是洪武二十八年的正月了,就在他们到达时候,足利义满求和的使者也到达太仓。所以皇帝陛下对琉球贡使这么赶时候非常开心,毕竟一边是被他刚刚打败求和的,一边是一直对他恭顺的。 还是那句话……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不过杨丰到达南京后,就宣称他染了重病…… 熟人太多,只能先躲起来。 要不然出去很容易被认出,实际上现在他就已经需要化妆,也就是把脸涂抹一下,让自己看起来和正使一样黑,再加上胡子已经很久没修剪,只要不是熟人凑近了,很难认出他来。 他染重病当然也就不需要去觐见朱元章了,再说这个有正使,他一个副使去不去没什么大不了,他老老实实躲起来等着就行,因为朱元章要御承天门,接受包括琉球贡使,倭国贡使,还有大明新的出羽,会津,奥陆三宣抚使的进贡。 而且当天开御街。 承天门外千步廊商业街对百姓开放。 让这些藩属们看看大明的繁华盛世。 这明显就是给他个惊喜的好机会了。 第一三二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夜。 五台山。 小公主恍如山大王般,高踞杨丰的宝座上…… 其实就是沙发。 只不过杨丰找不到海绵,所以干脆上高档货,直接使用弹黄,外面再包上鳄鱼皮,虽然湾鳄的确暂时弄不到,但扬子鳄不计其数,事实上这东西都称得上泛滥。不过这时候是正月还额外加了张熊皮,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身高就已经快蹿到一米七的她,坐在上面真的很有几分女王风范。 不过年龄依然才勉强算十五,虚岁十六,由此可见这两年身高蹿升速度。 按年龄已经该嫁人了。 但她现在身份特殊,属于带发修行。 所以也没人提这事。 朱元章同样把这个女儿当工具人使用,毕竟她算是目前大明所有人里面继承杨丰最多的,无论她知道的很多绝密内容还是跟着学的现代工商业尤其是金融知识,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这种情况下朱元章反而不敢让她嫁人了。 目前公主依然嫁勋贵。 但无论哪个勋贵家族,得到了她的这些知识,都很容易让皇帝陛下赶到不安。 所以就这样! 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人家是一片孝心,在这里给她妈祈福念经,这是孝心可嘉,所以就不要管她嫁不嫁人的事了,给她爹当银行家不好吗? 不过和身高蹿升速度一样,某个部位发育也有点迅勐。 “我不管,必须给我把这东西做出来,我要受够这没有电的日子了!” 她愤然说道。 “公主,小的只是听杨大使当初说过一回,可杨大使只是说原理,小的真不知道如何做啊!” 她面前的老工匠愁眉苦脸地说道。 而桌子上摆着个错误很多的法拉第盘…… 算是法拉第盘!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把它变成一个法拉第盘。 杨丰之前解释电力的时候,给他们提过这个东西,不过他也从没考虑过要在大明实现电力化,毕竟就算他能做出来也没用。至于说照明,他那些手电筒不够吗,军用手电筒节约点使用,维持几个月都行,虽然别人不能充电,但放他身边一夜就行。再说他造出法拉第盘,也不可能用这个充电啊,同样也很难用它照亮,最多电人用。 还电不死,最多算电疗。 但现在被手电筒电力耗尽搞得恍如现代宿舍断电学生一样的小公主明显开始脑洞了。 “那就继续试,不停试,一个不行再做一个,不停修改,直到它能生出电来!” 小公主说道。 很显然她已经正式继承了杨丰的遗产…… 本来朱元章就是准备让她继承。 老工匠赶紧带着徒弟,把那个疑似法拉第盘的东西搬走。 “这个狗贼,也不知在哪里逍遥快活!” 小公主愤然说道。 然后她继续玩着手中已经没电了的手电筒。 紧接着愤然一摔。 “公主……” 张缨暗然地欲言又止。 “别说了,他没死,别说是淹死了,他就是被捅一刀也不会死,这时候不知道躲在哪里快活!” 小公主很干脆地说道。 “公主,他终究是个凡人。” 张缨说道。 “凡人?” 小公主冷笑一声。 紧接着她看了看张缨…… “告诉你一个连我爹爹都没告诉的秘密,他就算受了伤,第二天也能完好无损,身上的东西断了,第二天也能恢复,他根本就不是凡人,就是不知道砍了头能不能长出!” 她说道。 就在同时,她手中的手电筒突然亮了。 她瞬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抬头乱照…… “出来,这里没别人!” 她站起身说道。 手电筒恢复电力的可能只有一个…… 到杨丰身边了。 这个距离过去测试过的,不会超过三丈的,超过三丈就没用,三丈内是他的能力影响范围。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受了伤能第二天恢复的?” 杨丰很无语地从房梁上现身。 张缨惊愕地看着他,杨丰紧接着就跳下来,然后顺手在她后面拍了一下,张缨瞬间满脸通红,想踢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杨丰直接走到小公主面前想摸狗头,但发现她身高已经不适合这个动作了,那狗头加上头顶的首饰,都已经快和他一样高了。 “长大了!” 他感慨着。 “有一次头天我看到你的胳膊划了个口子,第二天却完好无损。 所以我觉着奇怪。 就半夜趁着你睡觉剪了你一大片头发,但第二天你的头发又有了,我觉着好玩,之后又剪过几次,每次都是剪完之后第二天又有了,我就留心你受伤,平日你身上小的划伤,刺伤之类都不可避免,但每一次第二天都完好无损。 所以……” 小公主很得意地看着他。 然后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刀扎在他胳膊上。 “所以我们明天再看你是人是妖。” 她说道。 “卧槽,很疼的!” 杨丰无语地看着小刀。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这些的?” 他问道。 小萝莉腹黑化啊!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跟着他耳濡目染。 关键在于头脑开化。 经常跟着他研究些绝密内容,眼界之开阔比她爹都强,这个过程中心智的开发让她早就不是过去困在公里的小女孩。 “咱们一起去辽东的路上。” 小公主说道。 然后她又把刀子拔出来,顺手还挽起他袖子,看着里面血往外冒,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仿佛要凑上去吸一口。 杨丰愕然看着她,所以自己最大的秘密,居然早就已经暴露,而他竟然始终毫无察觉……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他感慨着。 说到底两人关系太亲密。 虽然这样说有点诡异,但两人之间关系的确太亲密,都亲密到小公主经常半夜钻他房间,偶尔他也会钻小公主房间,只不过两人在房间里都搞正事,比如传授知识之类,但的确亲密到家贼难防的程度了。 小公主熟练的拿出急救包,倒上止血粉然后给他包起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道。 还玩着她的小刀。 “让开,这是我的座位!” 杨丰说道。 “现在是我的,爹爹已经把五台山给我当封地,这里所有一切都是我的,就连你在会宁的垦荒地,也算做了我的产业。” 小公主得意地说道。 杨丰一屁股坐下,把她挤到一边。 她原本还一起坐着,不过转身时候发现有点挤,这才愤然起身,老老实实回到原本她坐的那张沙发,不过实际上在桌子的旁边,她趴在那里看着杨丰,张缨也凑过来看着杨丰,一边一个美女就这样盯着他…… “你爹要杀我!” 杨丰说道。 “因为你打伤七哥?” 小公主毫不惊讶地说道。 很显然她已经猜到。 其实不只是她,只要脑子好使的基本都能猜到,所以杨丰一说不想害他,张辅立刻就明白了含义,不然海上五百多艘船,怎么就一艘火药爆炸还是他的座舰? 那又不是主力战舰。 船上原本装的火药并不多,但却能一下子把船炸碎,很明显火药比标准多,再说齐王的桉子真相,这时候也已经扩散开,朱元章趁机让他葬身大海也很合理,说到底他可以跋扈一些,但把人家亲儿子打成傻子还想人家不报复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算咎由自取。 大家就算能猜到,也只能感慨一下做人终究不能太狂妄。 “你觉得你七哥值吗?” 杨丰说道。 “倒也难说,爹爹也不怎么喜欢他。 地方官年年告他状,也算恶行累累,据说知道他被打成傻子,青州百姓还高兴的放鞭炮庆祝,连皇太孙都说他是咎由自取。 不过他终究是藩王。” 小公主说道。 由此可见杨丰把他打成傻子真是为他好。 “总之真正原因你就别管了,他要杀我,而且已经动手,这个是确凿无疑,只不过我没死而已,但这次他杀不了我,只要我继续在他面前,他一次不成再杀一次。 次数多了我终究还是有可能要死的。 再说就算不死,我也不可能这样天天等着体验各种花式死亡啊! 他要是把我下油锅呢? 把我烧死呢? 或者干脆把我喂狗呢? 所以我终不能坐以待毙。” 杨丰说道。 “所以,我们还得想个办法对付他,给他个教训,让他收敛些,以后老实点!” 小公主说道。 旁边张缨瞪大了眼睛…… “可他是皇帝!” 她说道。 话说眼前这就俩反贼啊! “那你会夺我朱家江山,然后自己做皇帝吗?” 小公主看着杨丰。 “没兴趣,毫无兴趣!” 杨丰说道。 “那就行了!” 小公主说道。 “可他是你爹!” 张缨说道。 “那你要杀我爹吗?” 小公主看着杨丰说道。 “我们在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说到底他终究是你爹,而且我对他还是有一定敬意,更何况我跟你哥哥交情也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尽量避免。但他要是非要把我逼到绝路,我也不可能等死,那时候终究要奋起一搏,逼不得已,我也不敢保证不会杀他。 总之我们尽量让他知道以后不要让我为难。” 杨丰说道。 “所以,我们是正研究一种既能避免你造反,毁了我朱家江山,又能避免你逼不得已杀了我爹的办法。 我们是在保护朱家江山保护我爹。 对付他,是为了他好! 你可别告密。 你要告密的话,那真就没法收拾了。” 小公主对张缨说道。 “我想静静。” 张缨很崩溃的说道。 跟着这俩家伙她感觉世界观要崩塌。 这都是什么诡异的理论啊! “不用管她,她跟不上咱们的心思。” 小公主说道。 纯粹的藐视啊! 虽然武力值相对比较强,但却智商不够,无法参与这种高端讨论的张缨,只好默默坐在一旁看着这对密谋对付皇帝的家伙,其中还有一个是密谋对付亲爹。 “第一,他以这种方式,就是不想公开化,而且留下万一我不死的退路。” 杨丰说道。 “对,他已经下旨,给你赐衣冠冢,而且按照公爵标准修建,并赐守墓户,就在钟山上,和那些功臣墓在一块。并将你那些义女作为大夏国人对待,由朝廷供养,待成年之后赐地居住,还准许各地为你立的那些庙继续保留,四时祭祀,他应该是害怕你们大夏国继续派人来。那时候他就可以告诉后来的人,说你就是死于意外看他对你多么看重,大明百姓对你感情有多深。 太好笑了。 我爹爹居然真信了你的鬼话! 他居然真以为你那个什么大夏国能继续不断向这边派人。” 小公主忍俊不禁地趴在桌子上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鬼话?” 杨丰愕然。 “你当初跟你那个什么班长联络时候,难道我没在旁边,虽然我那时候小,但也记得清楚,要不要我给你重复一遍,看看你到底说的是不是鬼话?” 小公主鄙视地说道。 “呃,别胡说,都快三年了,你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杨丰心虚地说道。 “呵呵!” 小公主鄙视地一笑。 “既然如此,那你就找个人多的时候公开露面,我明白了,你是想等我爹御承天门时候,那时候各国贡使和无数军民都在御街,只要你露面那就是几十万人瞩目。 不过还得搞得声势大一些。” 她紧接着说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旁边张缨低声说道。 “闭嘴!” 然后杨丰和小公主齐声怒斥。 她只好闭嘴,在那里看着。 “不过你现在藏哪里?这里可不好藏,我爹时常过来,他对这些工厂很上心,昨日还来看了,张显宗和皇太孙也经常过来,皇太孙应该没猜出真相,也没人敢告诉他,看起来对你死了还很难过。” 小公主说道。 “我现在是琉球贡使,副使,只不过染病在会同馆。” 杨丰说道。 “那就可以了,我们仔细研究一下怎么搞大,这个搞大事一向是你的强项。” 小公主说道。 “搞大事,我喜欢搞大事。” 杨丰感慨地说道。 然后两人头对头趴在那里研究计划了,还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看起来充满阴谋的气息…… 第一三三章 御街锄奸记 琉球使团到达京城后第五天,倭国使团也到达京城。 或者说被押到京城。 足利义满这次派出的是亲信斯波义将。 至于奥羽三宣抚都是本人前来朝觐大明皇帝,也就是尹达政宗,芦名满盛和大崎诠持,毕竟他们是第一次被纳入大明疆域,这也是必须的,不过他们三人穿着大明四品官服的场面…… 「有点沐猴而冠啊!」 杨丰隐藏在观看的人群中感慨着。 的确是沐猴而冠。 三个身高一米五左右的家伙,穿着宣抚使的青色官服顶着官帽,夹在送他们过来的明军士兵中间,仿佛一群大猩猩夹着三个猴子,不过他们倒是都很激动,估计被眼前的城市震撼了。 毕竟他们那些所谓的城,顶多也就算个坞堡。 而这是刚完工的南京城。 巨大地城市,高耸的城墙,繁华的街道,富足的百姓…… 这就是帝国啊! 他们臣服的帝国! 所以三宣抚也都是昂首挺胸,仿佛与有荣焉! 至于斯波义将,他属于前来归罪的罪人,所以必须囚服,而且象征性捆着,不过到承天门等皇帝陛下露面侯肯定会赦免的,就是走个过场,他们来就意味着和朱元章已经把绝大多数问题解决。 「这就是倭寇?」 女扮男装的小公主好奇地俯瞰着。 她的身高配上男装,再随便贴几根小胡子,脸色涂抹一下,也就没什么人怀疑了,至于突出部分那就只能狠狠勒紧了。 她前面斯波义将很谦卑地行走在人群中。 以她目前身高,真就只能是俯瞰了。 「倒是真配得上这个字。」 她说道。 不过他俩赶紧低头。 因为护送三宣抚的是张辅,他正骑着马带着部下走过来。 「你打听到他们的条件了吗?」 杨丰低声说道。 「张显宗说,他们接受倭国国王的册封,至于北方扶桑都指挥使司这个肯定也只能同意,反正当地的这些豪强已经投降,他们不同意也没能力夺回。左渡岛肯定的大明的,就是每年的金银贡数量,这个还得继续讨价还价,他们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石见银矿,所以我爹爹要求的数量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可能做到。这个其实很好解决,因为接下来我爹爹会派人对倭国的金银矿产进行调查,再最终确定他们的金银贡,那时候就可以趁机发现这个银矿。 这样银矿就有了。 剩下就是逼着他们去开采,我爹再给他们派些工匠。 总之金银贡数量肯定不能变。 黄金交不够,就折成白银,而他们的钱币必须使用宝钞,所以他们还需要额外开采金银,然后用这些金银从大明换宝钞。 对他们的贸易肯定开放。 其实这一条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有用了,他们最想的就是这个。 但现在就是废除他们那个天皇的问题上还不能确定,他们说那个所谓的天皇并非他们国君,只是他们的类似教主,而且天皇一词其实是翻译问题。如果这个词僭越,那么改一个翻译法就行,无非就是读着类似天皇而已,只是个他们土语的称呼,但翻译成读音相似的其他字也行,但如果废除的话反而引起国内不稳。」 小公主说道。 其实足利义满原本历史上就是玩这种游戏。 明朝不是不知道天皇的存在。 但足利义满忽略这个,他可以接受倭国国王册封,以大明藩属倭国国王身份算大明之臣,但国内天皇就是个宗教象征,没有必要理 会。 倭国国内也接受这个。 他们对天皇的原则也就是后者老老实实做牌位。 所以就是湖弄。 对大明就说我们是大明皇帝的倭国国王。 对国内就依然是奉天皇为主。 反正我们的天皇也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国君,就是个宗教象征,而天皇也没资格参与,现在的倭国天皇已经很悲惨,后来足利义满甚至逼着天皇认他老婆当干妈。 大家一起装湖涂。 「这种鬼话就是湖弄人的,你爹自称天子,他们的天皇一样自称天照大神之子,想要彻底解决倭国,必须把这个天皇根除。去忽悠张显宗,让他向你爹进谏,让你爹逼迫他们把天皇一族迁到大明,然后依照衍圣公例子封个爵位,哪天造反灭门。只要没有了这个天皇,倭国的魂就没了,剩下的只是躯壳,想怎么对付都行,相反只要还留着这个天皇,他们就始终凝聚为一个整体。」 杨丰说道。 「你好像对倭国格外狠啊!」 小公主饶有兴趣地说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看你越大越不听话了。」 杨丰说道。 「哈,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小公主说道。 杨丰很干脆地弹了她脑袋,疼的她赶紧捂头。 「就凭我能揍你!」 他说道。 他们前方沐猴而冠的贡使们继续走过。 杨丰随即拉着她离开。 两人刚转到一条小巷,就被找他们的张缨截住,三人迅速钻进一辆四轮马车,这东西现在已经在南京开始流行起来,毕竟有弹黄减震的确很舒服。这时候官员又不能坐轿,无非骑马或者坐马车,而过去的两轮马车明显没这个舒服,至于大明的马体型小的问题…… 在城内走石板路,又不是出去载重跑长途。 小公主愤然看着杨丰。 「好了,不就是弹你一下吗?之前你还拿刀***呢!」 杨丰说道。 「我现在就要插。」 小公主恨恨说道。 然后她直接扑到杨丰身上,拿着个小刀就要插,杨丰赶紧抓着她,两人都占地方挺大,挤在马车里完全可以说纠缠着,前面驾车的张缨在马车的剧烈晃动中回头无语地看着…… 「公主,请自重!」 她说道。 已经压住杨丰,还举着刀仿佛谋杀亲夫般的小公主愣了一下,紧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剧烈活动而挣开的束缚。 杨丰正在那里呼吸艰难地看着她。 然后她赶紧红着脸坐好了。 「对,要自重!」 杨丰长出一口气说道。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三人紧接着走下马车…… 「好,我要的就是这个!」 杨丰感慨地说道。 在他前面是他的义女们,现在这些义女和过去一样,都穿着整齐的礼服,然后在那里整齐的列队,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仿佛接受校长检阅的军训学生一样,在广阔的草地上举着各色旗帜迈步向前。 而且依然在唱着他教的那首歌…… 第二天。 长安左门。 「亲王亲王御马前,何物随风斩娇颜? 冬冬冬呀嘞,冬呀嘞! ……」 整齐列队的义女军团,在旁边乐师伴奏下,举着旗帜向前,两旁正在进入皇城准备去御街充当大明盛世背景板的百姓们,纷纷停下看着这支可爱的队伍…… 「 小娘子们,又出来了!」 「今天打谁?」 …… 闲人们笑着高喊。 包括守在皇城门前的亲军卫士兵们也一样笑着。 上次她们攻打应天府的盛况大家可都记忆犹新,至于阻拦是肯定不会阻拦的,一则今天就是御街开放展示大明繁华盛世的日子,不但不能阻止百姓进入,而且御街两旁千步廊的商铺还要开放,摆上各种商品,然后让百姓选择。 哪怕就是不买,也要进来装出要买的样子,以此让那些进贡的使者感受大明的富足。 就像南宋御街一样。 不过南宋御街真就是商业街,大明的御街只是偶尔开放的摆设。 二则…… 公主带队的! 「公主,您这是?」 亲自守在这里的李谅迎上前笑着说道。 「贡使都到了吗?」 小公主在马车里探出头说道。 「都到了,陛下也已经幸承天门,正在斥责倭国贡使。」 李谅说道。 「那就正好去给爹爹个惊喜。」 小公主笑着说道。 「公主有心了!」 李谅赶紧说道。 现在这个小祖宗可惹不起,毕竟那也是大明钦命的银行家,多少豪门贵戚的存款都在她那里,同样她那些工厂出产的东西,也都是豪门贵戚追捧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公主,甚至就是藩王,绝大多数都没她有权势。 真的。 谁都知道户部都得找她借钱。 不过即便这样,她的银行依然存款众多,哪怕现在已经没有了杨丰的手榴弹…… 但她有镜子。 她还有香皂。 甚至还有香水,杨丰早就把做香水教给她了。 …… 光这些独家产业,每年的收入就足以支撑银行的正常运转,不会少了任何一个储户的利息,而且还有遍布全国的分号。现在大明绝大多数布政使司都有银行分号,哪怕是太原,西安,成都这些地方也都有,毕竟她的哥哥已经遍布天下,有她哥哥的地方就有银行分号。过去杨丰掌管银行时候,她那些哥哥不配合,但现在杨丰死了,她掌管银行了,那些哥哥们就必须给这个妹妹面子了。 「前进!」 小公主在马车上一挥手。 紧接着她的马车向前,后面义女军团继续前进。 乐曲声,歌声同时向前。 很快她们进了长安左门,而此时承天门前五龙桥南端,一身囚服的斯波义将跪伏在地,而他旁边则跪伏着翻译,向承天门上一脸威严看着的皇帝陛下解释。朱元章则穿着绛纱袍戴着皮弁,高踞御座之上,这是接待藩属贡使的标准打扮,冠冕不是能随便穿的,除了祭天之类特别重大礼仪活动是不会穿的。 普通礼仪活动绝大多数都是皮弁服。 而且是红色的。 绛纱袍,红裳,红色蔽膝。 基本就是一身红,大明以五行运数尚火德,当然是要红色。 然后手中捧着玉圭在胸前。 斯波义将在解释天皇问题,也就是他们坚持的天皇只是翻译错误,这个以后可以改用其他字,但天皇本身并非倭国君主,只是个祭祀,就像大明的寺庙主持一样。 不是什么国君。 倭国国君就是以后大明皇帝敕封的倭国国王。 求皇帝陛下开恩放过他! 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而朱元章其实并不在乎,他要的就是金银,倭国天皇对他来说就 是关起门自己玩,对那些藩属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安南早就这么干。至于皇这个称呼,他真不在乎,他当年把陈理扔给高丽时候,圣旨就说陈皇帝,所以如果倭国太坚持,他是可以在这个问题上退让。 毕竟他要的是赶紧开采金银,而这需要一个稳定的倭国。 不然怎么供应至少几万人? 然后就在这时候,那些义女们的歌声传入。 虽然倭语其实也有方言不同,而且差异其实还不小,这些义女唱的是标准现代倭语版,和古代倭语同样有不同,但终究还能听出个大概。斯波义将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列队走向这边的义女军团,包括旁边陪跪的尹达政宗等人,也同样看着这画风清奇的一幕。 朱元章也好奇地看着,不过既然是他女儿带队,他也就当个热闹。 很喜庆的。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 她们就这样跟随公主的马车走进了长安左门,然后一直走到五龙桥前停下,一队队立定,带队的队长们站在最前面…… 「逆贼,还敢欺骗皇帝陛下,我等虽女流,也要为大明锄女干!」 突然一个队长怒喝一声。 紧接着她抡起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短棍直冲斯波义将…… 后者都傻了。 眼看着一群小女孩拎着短棍恍如一群小妖怪般直冲自己。 不过他终究也是战国名将。 反应很快的他立刻起身,本能般伸手拔刀,但却拔了个空,他这时候才想起,这时候怎么可能佩刀,他立刻怒喝一声,摆出迎战姿态,想他一个堂堂武士,还不至于被一群小女孩围殴。 但是…… 他可不知道这些小女孩都是训练有素甚至经常有实战经验的。 她们经常在南京惹是生非。 街头群殴经验极其丰富。 还没等冲到他跟前,最前面队长手中短棍瞬间飞出,猝不及防的斯波义将被正中他面门,虽然威力不足但依然打得他痛呼一声。就在他捂脸的同时,两个义女队长到了他身旁,两根短棍毫不客气的敲在他俩膝盖,斯波义将惨叫着跪倒…… 「打,打死这女干贼!」 「为皇帝陛下锄女干!」 …… 第一三四章 陛下,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打死这奸贼!” “打死这奸贼!” …… 在一片稚气的喊声中,无数小女孩抡着短棍,就像一群挠人的小奶猫淹没吉娃娃般淹没了斯波义将。 无数短棍不断落在他身上。 小奶猫也有尖牙利爪啊! 她们力气再小,那也是一根根短棍啊! 其实就是一根根擀面杖。 斯波义将奋力试图挣脱,但哪怕他是名将,其实比起这些小女孩身高也强不了多少,这些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倭女,但在这里可是光吃好的。杨丰在的时候营养充足,肉蛋之类根本不缺,正是长身体时候,比起吃素为主的倭国贵族可强多了,杨丰走后小公主接管,她们生活水平照样。 她们也是小公主的打手。 这些可是有治外法权的,上次砸应天府都没事。 一般人不敢惹。 其实就是那些普通官员,也尽量在她们面前保持克制。 虽然杨丰死了,但朱元章为了演戏,继续把她们作为大夏国人,自然也依然维持那个治外法权。 这样小公主需要大发雌威时候就可以放义女军团了,反正就算她们打了人也有治外法权,而且就算没治外法权,绝大多数也不到年龄。 更重要的是…… 训练有素。 需要时候都能拿起专用武器摆出微缩版军阵。 对上真正士兵当然属于搞笑。 但对上普通人,尤其是个位数的普通人,几百小女孩齐上,那也一样是绝对优势,她们冲上去抱着胳膊腿下口啃都能放倒个成年人,更何况手中还是有武器的。可怜斯波义将在她们中间奋力挣扎,但不等爬起来,腿上脑袋上就得挨乱棍,想往外爬,却发现周围敌人无穷无尽。没有真正的武器,身上也没有铠甲的保护,就他那不足一米五的身高在这些高的一米二三,矮的一米左右的对手中也没什么优势,转眼间就被打得光剩下哀嚎了。 周围都看傻了。 连承天门上的朱元章都愣了,皇帝陛下本能的向前探头,估计被他女儿搞懵了。 这肯定是他女儿指使的。 但他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干? “快,快把倭国贡使拉出来!” 李谅赶紧喊道。 那些亲军卫的士兵赶紧上前。 但他们前面是无数小女孩,密密麻麻地手拉手阻挡着。 硬推? 数量太多形成阵型,根本就推不动。 抓起来扔一边。 这个真下不去手,毕竟都还是很可爱的,而且这是小公主带来的,她还在旁边看着呢,别说采取强硬的手段,就是往里走还怕踩哭呢! “主公!” “主公!” …… 然后跟随斯波义将的那些倭国人怒吼着上前。 他们都是斯波氏的家臣。 对于武士来说,他们可是只听主人的。 虽然没有武器,但他们依然直冲向那些小女孩,其中一个甚至夺过旁边尹达家随员的佩刀,发疯般嚎叫着冲向前…… “砰!” 蓦然间枪声响起。 承天门上朱元章瞬间站起,很有杀气地目光盯着下面。 那武士在脑袋上鲜血迸射中倒下。 紧接着枪声接连响起,那些冲向小女孩的武士一个个倒下,不过没有人管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枪声响起处。那里一个头戴兜帽的人,手中举着步枪,正在做瞄准状,然后他在万众瞩目中,保持着这个姿势,从藏身的人群中走出,一直走到了御道正中。 皇帝陛下死死盯着他。 周围鸦雀无声。 连那些小女孩都停止了对斯波义将的殴打。 至于斯波义将…… 他晕了。 然后这个人掀开兜帽。 “陛下,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杨丰笑着说道。 下一刻他再次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子弹却打在承天门的箭垛上,距离皇帝陛下只有三丈,子弹的撞击中,青砖的碎屑飞射…… “护驾!” 旁边的老太监就像当初一样尖叫着。 然后赶紧挡在朱元章前面。 朱元章顺手把他扇一边。 “你居然没死?” 皇帝陛下冷笑道。 “陛下,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一船火药爆炸,都没把我炸死,我在海上清醒过来后,甚至怀疑是不是陛下在冥冥中保佑我,让我经历一次次危险都不死。刺杀没杀了我,倭寇的战场上我也毫发无损,如今一船火药爆炸,我还是毫发无损,我就像个不死的怪物。 难怪民间谣言说我是妖人。 我自己都怀疑我自己身体有什么不正常了,我们的科学理论,像穿越这种事情,在穿越过程中,的确可能对身体有些影响。 我们称为变异。 我怀疑我就是变异了。” 杨丰举着步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朱元章静静看着他。 他也看着朱元章。 “变异? 变异的好啊,朕原本还想你就这样死于海上,倒是令人惋惜,如今你能幸免,也算是天意,你的那些都还是你的,左右也是含山给你管着,如今着她给你。” 朱元章说道。 小公主默默走到杨丰前面…… “杨丰,你的枪是不是该放下?” 她叉着腰很不满地说道。 “啊,我忘了,陛下原谅,我一时忘了。” 杨丰放下枪。 “还有,这里是御道,除了我爹爹,别人都不准走,赶紧出来!” 小公主紧接着说道。 然后她拉着杨丰胳膊,把他从御道上拽了出去。 “不就是条路吗!” 杨丰不满地说道。 朱元章继续看着自己女儿和杨丰的演戏,不过他也知道,杨丰这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要不然刚才那枪就该给他爆头了。他也知道自己女儿和杨丰早就勾结了,但这个勾结也是为了保护他,否则以杨丰的风格真有可能给他爆头。 他现在已经理解自己女儿的良苦用心了! “的确,不就是条路吗,既然是路就是让人走的,今日你能回来,朕心甚慰,就放开这御街禁制,准许军民走御道,也算朕与民同乐。” 朱元章说道。 旁边老太监赶紧上前。 “陛下旨意,今日大夏国大使杨丰归来,朕心甚慰,赐军民人等于御道行走。” 他扯着嗓子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谅赶紧很懂事的喊道。 然后一片山呼万岁声,其中不乏很多充满遗憾的,很显然杨丰刚才那枪给很多人留下无尽怨念,这要是射中了皇帝该多好啊! “含山,这些女童殴打倭国贡使是何故?” 紧接着朱元章喝道。 这时候斯波义将已经醒了,只不过挨了一顿棍子,现在只能躺地上。 不过尹达政宗等人倒是情绪稳定…… 他们这些家伙哪怕过去,和斯波家也不是朋友,这个家族基本上都是作为足利氏重臣,其实也是足利氏的分支,世袭越前,尾张,远江,他如果被打死正好可以幸灾乐祸,而且他被打死也是断足利义满胳膊。 “陛下,我倒是能猜出。” 杨丰说道。 “说!” 朱元章说道。 “您也知道我这些义女原本都是倭国的,自然熟悉倭国,斯波义将之前那些花言巧语试图哄骗陛下,他说什么天皇只是读音翻译,天皇并非倭国君主,这些都是在说谎。天皇自称万世一系,虽然不过是吹嘘,但的确乃倭国之君,自称也是朕,其国内文字也是用汉字天皇,据说是效彷当年唐高宗。 一直到宋朝,倭国都是以天皇为尊类似唐宋朝廷。 至胡元征倭国兵败,倭国虽然获胜,但武将之势已成,天皇虽全力试图恢复实权,但纷扰至今反而被武将彻底夺取实权。 但天皇依然是倭国之君。 类似汉献帝。 足利义满虽然掌握国家大权,但终究是臣,类似曹操。 但天皇与他君臣之分是倭国尽人皆知的。 我这些义女当然也知道。 她们受大明恩惠,年幼单纯,见斯波义将意图哄骗陛下,当然视其为奸贼,气愤之下也就难免动手。 她们对大明是一片赤子之心!” 杨丰说道。 “如此倒是有功了?” 朱元章说道。 “有功,不过都是小孩,陛下随随便便赏赐些糖果点心就行。 倒是这斯波义将,如此欺君罔上简直罪大恶极,我觉得干脆杀了,不过他好歹也是使者,哪怕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更何况他是求和。陛下杀他难免让人非议,我大夏与大明乃友好邦国,就由我代替大明动手,如此就不算陛下杀使者了。” 杨丰说道。 说完他还没等朱元章说话,直接一脚踩在斯波义将脖子上,还在哀嚎的后者那哀嚎戛然而止。 “吔,这就死了?我才随便踩了一下呢,不会是诈死?” 杨丰愕然道。 紧接着他端起步枪,对着斯波义将扣下扳机,伴随短促的射击,后者的死尸不断抖动,直接就这样被打成了筛子,杨丰抡起枪托,顺便又狂砸了几下,这才满意地踢了一脚。 “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自从一船火药没把我炸死,我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可能也和我一样打不死。 得保险些!” 他说道。 然后他抬起头……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他很茫然地说道。 那些文武官员默默看着他,然后都低头不说话。 当着皇帝的面杀人。 皇帝还没说什么,他先把人杀了。 这架势可不对头。 不过这好像不是坏事啊,很明显这家伙是回来报仇的,这里都是聪明人,都能猜到爆炸真相,这是没被炸死,带着一肚子邪火来报仇了。如果杨丰正给皇帝一枪,那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摆脱这暴君?同样杨丰弑君的话也就不可能蛊惑皇太孙,后者就很好对付了,完美时刻,所以现在最好就是别说话,看着事情发展下去,甚至必要时候刺激一下。 “陛下,不只是这斯波义将,这些狗东西也都一样,他们明知斯波义将在欺骗陛下,却装不知道,这分明就是罔上不忠,这种罔上不忠的奸臣都该死,陛下,我觉得您应该把这些罔上不忠的奸臣都杀了,一个也不能留!” 杨丰指着尹达政宗等人说道。 后者还不明白。 他们刚刚归顺没多久,还不至于能听懂,虽然这时候倭国其实也是汉字为主,但读音可不一样,哪怕音读和大明也是有差异的。 他们都茫然地看着杨丰,虽然本能的猜出没好事,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陛下,此事不可,此辈已经归顺大明,更何况皆为朝觐而来,虽未曾揭露真相,但倭使并未说完就被打断,想来他们都是要等倭使说完之后再奏明实情,岂可因此草率定罪,不但伤了远人慕义之心,也有伤陛下之宽仁。 更何况还容易引起其子孙在扶桑含恨作乱,危及倭国战局。” 一个很老的大臣立刻走出,然后大义凛然的说道。 “砰!” 枪声蓦然响起。 他愕然转头,然后看着尹达政宗的死尸倒下。 而杨丰正瞄准芦名满盛。 后者瞬间清醒,毫不犹豫地逃跑。 而跟随他的那些家臣武士们则纷纷拔刀冲向杨丰。 包括尹达政宗的那些家臣武士也清醒过来,都发疯般冲向杨丰,要为他们的主公报仇。 然后…… 枪声继续响起。 那些家臣武士的死尸不断倒下,杨丰还顺手扔了颗手榴弹,在已经跑上五龙桥的芦名满盛身旁炸开,后者在爆炸中倒下。 然后在桥上抽搐着。 然后是大崎诠持,他倒是机灵的很,直接冲向后面的河水,在家臣拼死掩护下一头扎进去,但紧接着他那些家臣也在枪声中倒下。终于游到对岸的他,发疯般朝皇帝陛下喊着,并且向着前方城门狂奔,杨丰在后面看着城墙上的朱元章,然后笑着瞄准大崎诠持。 但没开枪。 他就那么一直看着,直到大崎诠持跑到城门口,他才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 大崎诠持倒在门前。 然后杨丰昂然走上五龙桥,看着还没死透的芦名满盛,紧接着就像刚才打死斯波义将时候一样,对着他就是一梭子,还再次抡起了枪托狂砸几下,这才带着满身溅上的鲜血,仿佛很舒畅般活动了一下。 “舒坦!” 他说道。 然后他就那么站在五龙桥上环顾四周……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 他嚣张地喊着。 第一三五章 朱元璋的精神食粮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 杨大使抱着他的自动步枪,在西元一三九四年的承天门前,很是嚣张的高喊着。 然后…… 没人理他。 大家都低着头呢! 无论忠臣还是心怀鬼胎的,这时候都不约而同的低着头。 忠臣是怕刺激他。 万一他真的失去理智,就是给朱元璋一枪呢,忠臣就要无时无刻不想着皇帝,一切都要以皇帝的安全为最根本的原则。 不能说话。 就是任由他在那里装逼。 心怀鬼胎的当然也得低着头。 这时候最好就是坐视他们的矛盾激化,期待杨丰能给皇帝一枪,只要一枪大家就可以解脱,只要不是朱元璋这种底层出身的皇帝,哪怕皇太孙继位,也不可能继续维持那个老百姓绑送贪官的制度,大家也就从此不用再看那些刁民脸色了。但这时候也千万不能主动跳出来,毕竟皇帝陛下看着呢,他又不是那种昏君,心里明白着呢,这种时候刺激杨丰就是准备把他往死里玩,那回头他要是不死,就该他把那些心怀鬼胎的往死里玩了…… 呃,好像已经有了。 杨丰突然转身看着那个老臣。 「阁下是?」 他阴森森地说道。 「老夫礼部侍郎姚子宗,阁下身为使者,不过是做客大明,却擅杀大明藩臣,无礼于宫门,是欺我大明不能杀汝?」 后者仿佛古代那些忠臣附体般怒斥杨丰。 下一刻杨丰一枪托砸他脸上。 伴着他的惨叫,嘴里的牙齿立刻喷出。 紧接着他倒在地上。 周围一片惊叫,李谅刚想让士兵上前解救,但却发现朱元璋看得仿佛很有兴致,所以他最终又放弃了,至于其他文臣武将,看他不管那就已经明白风向,大家当然也只能在那里看着。 然后杨丰也仿佛哪个古代跋扈的女干臣附体般,很狂暴地抡着枪,用枪托不断砸着姚子宗,在后者的惨叫声中,鲜血不断飞溅,那场景很有劣质血浆片的画风。那些文臣武将虽然的确有人忍无可忍般试图上前,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们就那么继续默默看着姚老头在枪托下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那脑袋就已经被砸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溅了一身血的杨丰这才停下,然后恨恨地踢了死尸一脚。 「陛下,这厮肯定是受贿了,他一定是收了伊达政宗等人的好处才出来给他们说话。 这是女干臣。 贪赃枉法,罔上不忠! 我怀疑他还有同党,此事应该彻查。」 他说道。 他还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然后看着周围那些文臣武将,后者则继续低着头装死,这种时候他爱咋说就咋说,事实上之前那一枪,就已经意味着至少目前,他是有资格为所欲为的。 一百多步啊! 指哪打哪! 大家当然都清楚,他不是真要打城墙上。…. 「既然你说他是女干臣,那就是女干臣。 把死尸都拖下去。 传旨。 伊达政宗,芦名满盛,大崎诠持三人罔上不忠,意图为斯波义将遮掩实情,当斩,既然已由大夏国大使代为处死,则无需再加刑。三人虽有罪伏诛,但归顺有功,着其子袭职,以后谨守臣节,世代为大明尽忠,朕亦使其世代富贵。 罪只三人本身而已。 至于斯波义将欺君罔上,死有余辜,传首各地。 另外传旨给足利义满。 朕给他的是圣旨,他没资格跟着朕讨价还价。 那个伪天皇必须废除,与其宗族押送京城,朕给他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不能押送伪天皇及宗族至京城,那也就不用再送,朕着燕王提十万大军去捉拿。 不过那时候朕要的,就不仅仅是伪天皇宗族,还有他的宗族。」 朱元璋说道。 这样就足够保证三宣抚的儿子们会继续跟着大明。 虽然他们的爹被杀了。 但是…… 那是好事啊! 正好自己赶紧接班啊! 只要皇帝陛下继续让他们世袭自己的领地,死个爹算什么,别说只是死个爹,最好其他兄弟都死光,那才是完美的。 然后群臣赶紧再次山呼万岁,其中依然不乏很失落的。 「杨丰,随朕进宫!」 紧接着皇帝陛下说道。 说完他转身走了。 杨丰看了看他周围如临大敌的那些士兵,当然还有同样如临大敌的李谅等武将,然后抱着他的步枪,昂然走向前方,但李谅和张辅同时上前拦住了他,张辅指着他的步枪。 「什么意思,我过去也不是没带着枪进皇宫!」 杨丰很不爽地说道。 的确,他过去又不是没带枪进皇宫。 事实上他无论哪次进宫,都是带着枪的,不过过去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但这次不一样,他是回来报仇的啊,谁知道他进了皇宫会不会大开杀戒。 「让他拿着,不拿着他不敢进来!」 城墙上朱元璋头也不回地说道。 「陛下圣明!」 杨丰说道。 张辅二人默默分开。 杨丰就那么走向承天门,后面小公主赶紧跟上,他们就那么在无数目光中走过五龙桥,然后杨丰嫌芦名满盛碍事,还一脚踢了出去,他俩就这样进了承天门。前面朱元璋已经登上了他的龙辇,在侍卫和太监簇拥中走向后面,杨丰和小公主只好在后面步行跟随…… 「你想把我爹气死吗?」 小公主说道。 不过看起来她也很激动,就像上次两人从皇宫私奔一样,虽然她脑子的确很好使,但终究年纪小,一些相对深奥的东西还是很难理解。今天的确很刺激,也的确震慑她爹,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孝,但对她来说这次明显就是她爹无理取闹。 真不能怪杨丰的。…. 「你爹要能被这点事气死,他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只不过是在看戏。 看我演戏,看群臣演戏,看所有人演戏!」 杨丰说道。 的确,这种小场面对皇帝陛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还很幼稚! 他最多也就是当看戏了。 所以杨丰杀姚子宗时候,他的情绪稳定,就算杨丰不杀,回头他也是要弄死的,这个老家伙跳出来刺激杨丰不是因为忠心,而是因为杨丰之前那枪没打在该打的地方。 他是气急败坏,一时情绪失控了。 「我看你对我爹也很佩服,那为何非要跟他对着干?别说因为我爹想杀你,从一开始但凡你收敛点,也不至于闹到如今。我爹还是很欣赏你的才能,你要是给我爹跪下,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小公主说道。 很显然她还是努力试图让杨丰和她爹和平共处。 「我受到的教育不支持我给一个皇帝跪下。 无论是什么皇帝。」 杨丰说道。 「哈,你明明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 小公主说道。 紧接着她就痛呼一声,然后本能般捂住后面,一脸羞恼地看着杨丰。 两旁那些锦衣卫视若无睹。 不就是打公主一下? 对于一个刚刚在承天门外朝皇帝开枪,杀藩臣,杀大臣,可以说杀得遍地死尸的家伙,打一下公主还不是很正常?再说这是打?真打谁会往那里打? 都懂! 他们就这样跟随朱元璋的龙辇进了乾清宫,朱元璋下车走向里面,他俩也继续跟着,一直这样到了里面的暖阁,朱元璋在短榻坐下,杨丰和他女儿走到他面前,他女儿赶紧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一下子切换回了好孩子状态。 「你玩的可开心?」 朱元璋喝着茶说道。 「陛下,不如您玩的开心。」 杨丰说道。 「你就有如此自信?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怕什么,朕以布衣取天下,以无寸土而有天下,还不至于被你一个小儿吓住。你所倚仗无非就是能刺杀朕,或者出去造反,朕一辈子九死一生的时候多了,还不至于怕死,至于你出去造反,朕以造反得天下,难道还怕你造反? 更何况如今天下太平,人人都知乱世之祸,你觉着有几人肯跟你? 那些陈友谅旧部? 他们若能成事,朕也不会有这大明江山了。 更何况他们家人都在朕手中,一群快死的老头子能有何为?」 朱元璋淡然说道。 「我当然有自信。」 杨丰笑着说道。 「你自信何来?」 朱元璋说道。 「我年轻啊!」 杨丰说道。 朱元璋正悠然喝茶,他这一句话把老朱整破防了,皇帝陛下一口茶直接喷出来,然后在那里剧烈咳嗽,他女儿赶紧很孝顺的捶背,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压抑了一下想砍死这个混蛋的冲动。…. 「您别生气,气大伤身,您这都快七十了,可不能和我这种二十多岁地年轻人比,您要修身养性,我们那时候您这年龄都该找个公园每天下下棋逗逗鸟了。」 杨丰继续刺激他。 不过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所以…… 「我其实一直想给您看个好东西。」 杨丰说道。 然后他打开腕表,调出他给朱元璋准备的精神食粮。 雄壮的音乐声立刻响起,然后画面上是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一个个怀抱着步枪的士兵,穿着在腕表小屏幕上看和杨丰没有区别的军服,就仿佛是无数的杨丰,在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 所以杨丰最终挑选的,是阅兵的。 他最初是想挑段战争电影的,但问题是他的屏幕太小,现代战争电影哪怕拍的再脑抽,画面上也很难出现多少人,至于坦克大炮的震撼效果在这种小屏幕上很难让人感受到。其实真要算的话,给朱元璋放滑铁卢反而是最合适,至少那个对这种懂骑兵的的确很震撼,尤其是那可以说千军万马冲锋的画面。但那个又跟现代没什么关系,毕竟杨丰都拿自动步枪,现代打仗还用长矛,这明显过于侮辱朱元璋的智商。 但阅兵不同。 这种古代懂军事的帝王,都很清楚一支军团整齐到这种程度意味着什么。 而且他们手中还都是和杨丰手中一样的武器。 无数这样的士兵。 以这样整齐划一的队形向前。 给他的冲击,甚至超过给他放核弹爆炸,那个真没太大冲击,他又不知道那都是什么,腕表屏幕太小也看不清,最后还得给他解释,等解释清楚那还有什么冲击? 这种事情要的就是瞬间扑面的震撼。 一解释就瞬间没了。 朱元璋坐在那里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屏幕。 整齐划一的方阵不断走过。 口号声不断响起。 那整齐踏出的节奏,也在这座宫殿回荡,仿佛踏过时空,让那种威武雄壮的气势震撼着大明朝的皇宫。 「陛下? 我们有两百多万这样的士兵。 而且还有一千万我们称为预备役的,就是经过一定训练,随时可以征召补充进这两百万里面的,而且我们还有十几万万人口,几万万青壮,至于像我手中这种步枪,一年造几百万支小菜一碟,至于我的手榴弹,我们曾经有一段时候备战,一共储备了几十万万枚在仓库。 您没听错,不是几十万,而是几十万万。 这只是我们最基本的步兵。 至于那些你理解不了的战机导弹坦克甚至核弹,这些您要是想看,哪天我也给您找来看看。 那核弹在我们那时候,也属于镇国利器,可从万里之外射出,几刻钟便灭一国,一枚在您这里炸了,估计整个直隶也就没活人了,这南京城也就不复存在,最多变成个金陵湖。 当然,我只是在给您看些我们那时候最基本的东西,尽人皆知的,绝对不是在恐吓您!」 杨丰微笑着说道。 对,他真的不是恐吓,他只是在请大明皇帝多了解一下友好邦国,大家都是朋友嘛,友好邦国就是得多多互相了解,在互相了解中加深友谊。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那目光明显有些怅惘,看着就是一副虽然我看不懂,但极受震撼的模样。 「朕要歇息了,含山,带他去他自己的地方,别在此气我!」 他说道。 这是明显受刺激了。 小公主赶紧向杨丰使了个眼色,拉着杨丰的袖子走向外面,他俩刚出门就听见里面在摔东西,小公主一吐舌头,拉着杨丰赶紧加快脚步…… 。. 木允锋 第一三六章 殿下,你的叛逆期到了 杨丰在一片侧目中,昂然出了承天门…… “怎么,看到我没死都不开心?” 他俨然董卓附体般喝道。 “开,开心!” “开心!” …… 前面文臣武将们敷衍地说道。 这时候一些不屑于向这个恶贼献媚的都已经离开。 当然,也可能是怕被他打死。 所以像黄子澄,许观这些,都已经不见了,倒是刘三吾依然在,之前被贬官的他似乎又恢复了,重新穿上了五品的红袍,他品级其实一直都不很高,但影响力却一直都是足以与六部尚书分庭抗礼。 朱元章并不是不知道他搞的那些小动作。 但是…… 他代表儒生集团。 而朱元章想要建立文官政府,就只能借助儒生集团,所以无论怎样都会给他些优容。 原本历史上南北榜桉,他是主导出现南榜的主考官,清一色南方人的南榜就是他评卷录取,但哪怕把朱元章气的半死,也仅仅是流放而已,却将复核的官员凌迟。 后者是帮他。 说他的评卷并无问题。 结果朱元章把人家凌迟,但却把他仅仅流放。 就是因为他代表儒生集团。 同样他在朱元章手下起起落落的次数多了,每次被贬都会很快恢复。 “刘公,开心不开心?” 杨丰站在他面前说道。 “大使平安归来,老朽自然是开心。” 刘三吾捋着胡子澹然说道。 人家什么没经历过,又岂会在乎他的挑衅。 “话说我怎么没看见练翰林?” 杨丰说道。 “练子宁因罪处斩。” 刘三吾说道。 “哈哈,倒是令人开心!” 杨丰很嚣张地笑着说道。 然后他转身走向前,一边走还一边拿他那步枪指点着…… 五台山。 杨丰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笑迎皇太孙。 “我这个人就不喜欢委屈自己,有仇就报,有火就发,爆炸桉是怎么回事,皇太孙找陛下一问便知,想来陛下也没必要骗你,但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老老实实回来像什么没发生过一样。同样我既然已经发泄完怒火,事情也就结束了,无论谁是谁非,事情都已经结束,就像书页翻过去了。 我是使者。 无论大夏国多么强大,都不可能对大明有什么觊觎之心。 所以我无论怎样,都必须服从本国的安排,在大明做一个使者,除非我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我就是以帮助大明为主要目的。 但是,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我不可能为大明改变自己,我受到的教育不支持我这样做。” 杨丰在朱允熥面前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 他得在皇太孙面前恢复一下人设。 毕竟皇太孙对他还是很有感情,但他突然一下子露出真面目,很容易引起皇太孙的怀疑,说到底人家也是要继位的,哪个皇帝也不会喜欢自己治下有这样一个家伙。 “大夏国难道不讲客随主便?” 张显宗说道。 “但大夏国也没给他国使者的船上装炸弹,大夏国也没刺杀使者,大夏国更不会让使者跪下,既然是平等邦交,起码应该互相尊重,而不是试图把自己那套强加于别人。请注意一点,对我们来说,皇权是一个早就被废除一百年的东西,我们那时候最后一个皇帝是在监狱关了多年后释放出来的,他去过去的皇宫,都得掏钱买门票才行。 那么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跪伏在皇权的脚下? 我可以接受一个皇帝统治的国家。 因为我们那时候也依然残留不多的几个君主国,有君主当摆设,但权力归于民选政府的,有君主只能说是个大酋长的。 我们也与他们邦交。 所以我们大夏国可以与大明友好邦交。 我也很尊敬皇帝陛下。 他以一布衣。 当然,布衣都属于美化了,以如此出身,二十年得天下,如此功业令人叹服,登基之后驱逐鞑虏,重建太平盛世,使百姓不再受乱世之苦,也值得尊敬。 但是。 难道这就是他犯错误的理由? 我现在可以告诉殿下很多目前陛下所行制度的最终结果。 第一,藩王制度。 两百年后大明朝廷需要供养十几万宗室,这里面最低的也比一个知县俸禄高,大明有两千多个知县,但随便一个藩领俸禄的宗室,数量就得三四千,最后大明每年岁入近半都要拿出来给这些宗室,而且这还是因为后来大量拖欠。 如果不拖欠的话,估计大明一年岁入什么也不用做,全都养活这些宗室就行了。 三代是亲人。 三代以后还有什么亲的? 更何况居然要养到十几代以后。 更何况这些藩王都有封地,都有护卫和属官,养他们一样也要朝廷不停往里面填窟窿。 这个制度是后来大明灭亡的主要原因,大明最后亡于朝廷没钱,因为始终要背负这个负担,世世代代养着越来越多的宗室,每年岁入必须拿出近半给他们。而且以后的皇帝也同样会封新的藩王,一代代都封,藩王数量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土地变成了藩王的,朝廷能收税的土地也越来越少。 最后一边是收不上税,一边却要养越来越多的宗室。 第二,军户。 准确说是各种户籍限制。 两百年后军户都是农奴,就像胡元时候的佃客,不但每年要把大多数收获交给卫所,还得给卫所将领们做各种杂务,可以说当牛做马。因为他们是军籍,想脱离都不行,只能世世代代这样当牛做马,殿下上次在凤阳感慨凤阳贫穷。 那我可以告诉殿下,两百年后因为军户逃亡,沿淮千里无人烟。 同样所有人都被限制在户籍。 就像被捆住。 想摆脱只能选择逃亡,或者说成为流民,这些流民又变成造反的,或者逃到那些土司甚至蛮夷那里,最终帮助他们变强,再变成大明的内忧外患。 残元在以后两百多年,一直与大明纠缠,甚至一度打到北平。 其中一个打到北平的为何变强? 因为他在河套的牧区,那里逃过去了数万大明流民,这些流民给他种田冶铁,让他的士兵都有铠甲和精良的武器,最终他攻破长城,在北平城外耀武扬威。 最后导致大明灭亡的,还有一场席卷西南的土司叛乱。 但土司手下将领多数都是汉人。 哪儿来的? 西南军户后来不堪卫所压榨,只能选择逃亡,而这些土司是他们的庇护所,甚至很多卫所因为军户逃亡都只剩下几百人。 这个制度从根源就是错误的。 第三,无限制的宝钞。 两百年? 五十年后宝钞就成擦屁股的废纸了。 这两年也就是我帮着,让宝钞稳定了下来,如果没有我帮着,这时候宝钞在浙江已经没人用了,五十年后几千贯钞能买一石米,再往后宝钞都不一定有废纸值钱。 两百年后早就没了。 ……” 杨丰在那里疯狂抨击朱元章目前的那些制度。 虽然这些制度有些在目前并非没有意义,但对他来说只需要抨击朱元章就行了,再说这些制度的确都是朱元章的锅,光一个宗室的世袭罔替这锅就只能他背。为什么宋朝宗室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王位根本就不继承,最多继承人封公爵,剩下其他儿子根本就没爵位,而且实际操作中更黑,基本上就没几个爵位是能继承下去的。 当然,继承也没什么,毕竟宋朝那爵位能得到的收益很可怜。 食邑三千户实食一百户,每户朝廷代收百十文钱,最后一个封爵可能一年就能拿顿酒宴钱。 聊胜于无。 但朱元章不但宗室都是世袭罔替而且都是高薪,比如最低奉国中尉年俸两百石,张显宗做七品官时候月俸才七石半,一年不到一百。 大明总共两千多个县。 明末周王府三千多个领俸禄的。 所有知县加起来俸禄不如周王府自己一家领的。 而明末有多少周王府? 光一个靖江王就吃光了广西除了给官员发工资外所有税收,因为实在养不起,还得每年从湖广和广东调运钱粮,最后三省之力,养着一个靖江王府。 这个锅朱元章不背? 朱允熥和张显宗尴尬地在那里听着。 杨丰突然按着皇太孙肩膀…… “殿下,改变这一切就靠你了。 陛下太老了,越老越固执,他只相信自己的经验,认为他设计的制度就是万无一失的,虽然他现在也知道有些地方不妥,但那在他看来只是些细处不够周密。 但他不会做根本改变。 哪怕我已经告诉了他未来这些制度的结果,他也只相信他自己。 所以想改变只能靠你。” 他很严肃地说道。 “但这是祖制。” 朱允熥明显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祖制? 知道这个时代人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是相信前人比后人强。 没有万世不易的祖宗成法,世界是在向前的,一切都是在变化的,祖宗成法就是用来改变的,我们的时代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就是改革,不断向前走,而不是回头或者站在原地踏步。” 杨丰说道。 忽悠朱允熥造朱元章的反? 当然,不是真造反,而是让皇太孙叛逆一些。 事实上他一直都是在为此努力。 话说他气朱元章没用,那老狐狸是真正老谋深算,人家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怎么可能被他影响,可就像再老谋深算的人,遇上个叛逆的孙子一样也得气个半死。就让朱允熥表现出改革者的姿态,老朱在努力试图打造他认为万无一失的制度,然后等他死后他孙子就可以沿着他铺出的大路向前走。但现在杨丰就是要忽悠朱允熥化身改革者,给他拨乱反正,让老朱看到这个叛逆的孙子未来要走他自己的路,而不是走他铺好的路。 不过这样的话朱元章会不会又一怒之下换回朱允炆。 虽然朱允炆无能,但至少目前看着不叛逆啊! 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且还有朱棣…… 朱棣也可以。 至少朱棣已经成熟,不会被杨丰忽悠,而且朱元章也说过,朱棣才是最像他的,虽然现在朱棣被踢到倭国开疆拓土,但事实上影响力日增,他的燕王封地至今没动,他还可以说开拓了会宁,然后又开拓扶桑。 现在会宁的兀者等部落就已经听他的了。 他还得民心。 大明上下尤其是军户们,绝大多数都在为燕王抱不平。 毕竟他这几年太惨了,很容易引起同情,战无不胜的统帅,因为身处嫌疑之地就只能在外流浪,几年不能回家,这绝对值得同情。 俨然高长恭一样。 总之如果朱允熥叛逆化,朱元章担心自己的制度未来被推翻,那还真有可能另外选一个,然后局势就这样变成了朱允炆,朱允熥,朱棣的三家争雄…… “我觉得你有阴谋。” 朱允熥走后,小公主背着手凑到一脸阴谋状的杨丰面前,歪着脑袋说道。 “胡说,我什么时候搞过阴谋,我行事光明磊落,说在皇宫门前杀人就在皇宫门前杀人,我这样嚣张跋扈的人用得着搞阴谋吗?” 杨丰说道。 小公主一脸鄙视的笑容。 “我只是喜欢搞阳谋。”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揽着小公主肩膀,因为后者的身高蹿升,现在两人这样已经很自然了。 “你给我介绍一下,最近这两年你另一个侄子有什么异常举动?他有没有在努力,试图重新得到你爹的欢心?我只是听说他在闭门读书,好像已经很久没出十王府了。” 他说道。 朱允炆自从竞争皇太孙失败后就消失在外界视野中。 仿佛隐居一样。 要不是比如朱元章寿辰这些特殊时候,他还是照常参拜,都会让人忘了十王府里面还有一个皇孙。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他可是我侄子,虽然他年龄比我大。 但我们终究是姑侄。” 小公主说道。 当然,也就是嘴上说说,但那狡猾的目光,明显在说得加钱。 “可我们才是一伙的,别忘了当年是谁带你出宫,又让你可以在外面自由飞翔,我觉得这足以抵消你们那个所谓的姑侄,如果还不行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几个好东西。” …… 新 第一三七章 我在明朝画漫画 朱允炆就这样被自己的十四姑出卖了。 他并没甘心就此沉沦。 事实上齐王截杀杨丰的事,和他就脱不了干系。 因为真正主谋的,就是刘三吾和黄子澄等人,这里面刘三吾是他的老师,黄子澄是他前伴读,目前的可以说知音,要说与他没有关系,那真就见鬼了。包括已经死了的练子宁也是过去围绕他身边的核心儒生,所以练子宁是牺牲自己,保护身后这个以他为核心的集团。 至于小公主为什么能知道…… 她有什么不知道? 她可是每天流窜于所有王公贵族的内宅,还有什么情报网,能比得上由枕边人组成的。 香水。 玻璃镜。 香皂。 …… 这无论哪样都是内宅女人们趋之若鹜的。 「此事我爹爹应该已经猜到,或者锦衣卫给他查清,但不知道为何,他没有继续深究,只是杀了练子宁等几个人。 但更像给允炆遮掩。 至于詹徽其实单纯就是我爹想杀他了。 他做了八年的吏部尚书,而且兼着左都御史,这些年一直在朝廷排挤异己,擅权,我爹爹早就已经对他不满,之前我爹想让凌汉退休,凌汉说他退休就必然被詹徽害死,我爹最终没让他退休。 肯定我爹也这样觉得。 另外山东的白莲教很可能就是他让人故意散播谣言的。 一边推举凌汉去查,一边让人在山东制造白莲教谣言,无非就是逼着你杀了凌汉造反,就这样的事情我爹不杀他才怪。」 小公主说道。 当然,她不知道詹徽顶多让人造点谣言,但山东白莲教闹事其实是另有其人啊,还有,凌汉去查齐王桉不光是詹徽为了坑死凌汉,她爹其实是想找个肯为大局牺牲的忠臣,以死换取暂时压住此事。不过应该也有顺便坑死詹徽的意思,毕竟詹徽当了八年吏部尚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不能让他惹起公愤,那么朱元章杀他就有些让人寒心,可他为了排挤异己坑死凌汉这个很受尊重的老臣,那朱元章再杀他,大家就只会拍手为陛下叫好了。 至于皇帝为什么会同意让凌汉去…… 皇帝陛下哪知道詹徽这么阴险? 他是被女干臣欺骗了! 所以一查出真相,立刻就杀了詹徽给凌汉报仇。 吾皇圣明啊! 小公主很聪明。 但这种政治倾轧超出她这个年龄能理解的。 她还不懂人心险恶。 八年的吏部尚书…… 在朱元章手下做了八年的吏部尚书,居然还不赶紧告老,那真就是作死了,更何况还为排挤异己做的如此不择手段。 「给朱允炆遮掩。」 杨丰踱着脚步一脸深沉。 「他这是还余情未了啊,不过也可能是真有点动摇。 这是路线问题啊!」 他紧接着说道。 朱元章自始至终的目标,就是建立一个文官政府,这也是所有开国皇帝最终不可避免的选择,而且这个选择也没什么错,毕竟马上得天下,终不能马上治天下。…. 必然要向一个文官政府过渡。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文官政府必然要变成儒生政府。 他也没得选。 因为文官只能从儒生里面选。 所以哪怕他停了十几年科举,最后还得回到这条路上,因为其他路他都走不通,除了儒生就只有吏,而吏的结果就是空印桉。那些从胡元时候就在地方熟悉一切潜规则,懂得各 种暗箱操作的小吏,把持整个官场的结果就是精通一切贪赃枉法手段。至于儒生,至少他们喊着道德,而且目前这批儒生也的确相对清廉,所以朱元章选择他们也很正常。 选官以德不以才。 这是历代皇帝们一致的原则。 有才能的官员,最多只是个能臣而已,但有德行的官员,才是可以名垂青史的,毕竟有德行的官员受德行所困,是不会造反的。 而目前来讲,道德素质最高的还真就只有儒生。 这也是事实。 吏都是贪赃枉法的。 因为胡元的放羊式管理,地方衙门都操纵在这些吏的手中。 武将都是骄纵不法的。 比如蓝玉这种炮轰关门的,历朝开国的勋贵们都这样,所以儒生整顿礼仪后,刘邦才很快乐的说,今日才知道为君之乐,而且他们不但贪赃枉法,还有造反的潜在可能。 至于其他佛道医商这些阶层本身就不可能…… 他们一样很烂啊! 历史上但凡这些阶层渗透官场,无不都是斑斑劣迹,比如胡元时候的大师们,北宋的神棍们。 在这个比烂的世界里,只有儒生是最不烂的。 至少目前看是如此。 而且他们善于包装自己,把历史上那些名臣总是包装成儒生。 但想建立真正文官政府就只能选择朱允炆了。 朱允熥不行。 他背后的武将势力太强。 朱允熥做皇帝,最终结果只能是更加倒向武将,而且不是他自己就能决定自己的选择,他就算是皇帝,也只被武将推着走。 他背后的武将集团太强,强到足以逼着皇帝做事。 朱元章选他时候,正是刚刚得知朱允炆那么废物时候,说到底他选继承人的第一原则,就是能守成,不要求和自己一样英明神武…… 那样就直接选朱棣了。 但不能废物啊! 以天下之力打不过一个只有三护卫的藩王,废物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该感慨自己四儿子太强,还是该感慨自己孙子太废物,所以他很自然选了朱允熥。但现在的问题是,随着杨丰给他带来的各种改变,朝廷的控制力是不断变强的,那么当朝廷的控制力强到一定程度,可以支撑朱允炆压制藩王呢? 他是懂军事的,冷兵器时代快马长刀优势明显,可现在随着火器大量装备,甚至连火绳枪都有了,他都开始组建神机营了,暴兵能力,军工能力,财力越来越重要。…. 而这都在朝廷。 可以说朝廷对藩王的实力已经形成绝对碾压。 同样他也在不断布局。 如果他的布局最终解决了这个隐患呢? 那就不存在朱允炆失败了。 既然不存在朱允炆失败,那么朱允炆带来的文官政府,就是他最希望的结果了,说到底世界在变化中,就像杨丰说的,未来已经改变,最终的结果谁也不知道。 他知道的未来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线的了。 但是…… 「不会? 那样允熥怎么办?」 小公主说道。 准确说是已经满怀希望的常升和蓝玉这些人怎么办? 他们可是就等着朱允熥登基了。 蓝玉被扔在广西这些年,毫无怨言的在那里练兵,为接下来的征讨安南做着准备,可以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就是因为朱允熥是皇太孙,他在为自己姐姐的这个外孙打江山。 「所以你爹现在也很头疼啊!」 杨丰说道。 所以朱元章现在也很纠结啊! 而且不只是常升和蓝玉,朱元章还是能解决他俩的,比如再来一场蓝玉桉,但现在的问题是朱允熥一边又多了个杨丰,朱元章的确能解决常升和蓝玉,但却解决不了杨丰这个祸害啊!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有点养虎为患,老来失计亲豺狼的感觉了。 不过后悔也晚了。 现在他面对杨丰反而有些束手无策了。 尤其是刚刚被阅兵教育了之后。 「不管这些了,咱们玩咱们的,下一个发展方向。 办报纸!」 杨丰说道。 「报纸?」 小公主茫然了一下。 「就是民间做的邸报,不过和邸报不一样,还要加上更有吸引力的,比如我刚才对你爹那些制度的批判,这些不能光给你侄子说,还得印刷成报纸,让天下所有人都看到。」 杨丰说道。 「你疯了?」 小公主愕然道。 杨丰指了指他那个铁券…… 「请跟我念,大夏国使者有言论之自由。」 他说道。 好,铁券上真有。 「大明百姓又没铁券,他们谁敢看这个,不怕死吗?」 小公主说道。 的确,铁券有屁用,杨丰的确可以随便说,他都敢对着皇帝开枪,这又算的了什么,但他敢说,大明百姓不敢听啊,甚至就是他站在大街上拿喇叭喊,周围的人听到了也得吓得赶紧躲开。 妄议朝政,不要命了? 「这个问题的确需要解决。」 杨丰说道。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 他只要搞出来,就总会流出去,但问题是,他就算做出来,绝大多数老百姓也不识字啊! 这又不是明末,江南识字率高,但凡办个地下小报,就总能流出,这时候经历胡元的折腾,民间识字率极低,识字的多数都是儒生,他总不能指望儒生帮他宣传?别说他了,就是朱元章想宣传,也不得不把木铎宣教这套搞出来,让民间耆老在路口桥头弄个钟敲着,一边敲一边向路过的行人宣传教化。…. 他总不能真自己跑到路口拿着大喇叭喊? 那样全吓跑了。 所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说道。 解决的办法并不难,搞一些讽刺漫画就行,甚至搞连环画,木版政治讽刺连环画,把朱元章这些政策的后果变成连环画册,然后让义女们上街散发。 秘密散发。 简单点说就是以美色引诱那些可怜的小朋友。 八岁以下的。 然后让他们拿去传看。 官府抓着也没用,毕竟八岁属于未成年人保护范围,别说就是看些非议朝政的小画册,就是谋反也是不受任何刑罚的。 最多把连环画收缴了,可收缴过程中,那些衙役一样会看啊! 衙役也满腹怨言。 他们可是役。 连工钱都没有,给朝廷白干活的。 那么他们想不想一种更合理的制度? 一种给他们工钱的制度? 然后他们会不会私藏几本,又会不会对自己的亲人描述其内容?这就是扩散,在现代都阻挡不住很多东西的扩散,更何况是这个时代,要知道这时候衙役数量很少,一个县衙里面官吏衙役加起来,最多也就是几十人而已。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人能干什么? 画的内容精彩些,有吸引力些。 这个很简单,事实上只要有这样东西,对这个时代娱乐贫乏的老百姓来说都是会受欢迎的,同样也很容易被他们理解,这个可是经过了实践检验的。而且不妨再加上些对比,比如其他朝代,比如大夏国的,当然是伪造的大夏国的,总之让老百姓看懂目前制度的问题,看到未来,也看到更好的选择…… 「你怎么这么看我?」 杨丰看着小公主那诡异的目光。 「你,跟鲁王妃是什么关系?」 后者恶狠狠地说道。 「呃,她还在守孝?我们就是单纯的商业关系。」 杨丰说道。 「那为何民间谣言说你们……」 小公主脸一红,欲言又止。 「私通? 诽谤,绝对的诽谤!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张缨就在你身边,很明显我就算真对她下手,她差不多也就半推半就了,可我对她下手过吗?她现在是女官,出了事很危险,说不定会被你爹下旨赐死的。 鲁王妃也一样。 我虽然承认我对美女都很喜欢,但我不会害人的。 我真跟她私通,哪天她肚子大了算什么?你那个死了多年的哥哥的遗腹子?最后她只能被你爹赐死,我欣赏美女,但不会害她们的,这种事情在我们大夏国的确不算什么,但在你们大明可是会要人命的。 我是个好人。 不过害人的。」 杨丰厚颜无耻地说道。 「好像有几分道理。」 小公主很幼稚地点了点头。 果然她还是不懂人心险恶。 「你一个小孩不要干涉大人们的事情。」 杨丰说道。 「谁还是小孩,我已经长大!」 小公主立刻昂首挺胸,甚至努力翘脚,一下子就快和杨丰一样高了。 「呃,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对于我们大夏国来说,十八岁以下都是未成年人。」 杨丰说道。 「我们大明十五就是成年了。」 小公主努力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还上前一步。 然后张缨推开门,愕然看着这一幕,本能地上前挡在他们中间,或者也可以说挤进他们中间…… 「公主,时候太晚,您该休息了。」 她对着小公主说道。 杨丰低头从她身后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俩……. 木允锋 第一三八章 连为大明去死都不敢,有什么资格说忠于大明? 第二天。 「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你们请我看神机营校阅,不会到时候一堆速射炮对着我开火?」 杨丰在马背上絮叨着。 他原本刚吃完早饭,正指点手下几个画师准备画漫画。 所谓画师其实是义女。 几个十三四岁,平日喜欢画画的义女们。 这里目前还有六百多义女,当然各种爱好的都有,他的这些义女也是随时离开又随时补充的,离开的都是许给那些来的年轻工匠,包括愿意北上垦荒的,至于补充的则是购买,随着朱棣在倭国的征讨,已经有更多倭女被带到大明…… 这种事情都是常规操作。 当兵的喜欢扩张打仗还不就是为了出去抢掠? 不抢掠? 不抢掠谁喜欢打仗? 天兵还靠偷油支撑士气呢! 至于倭国除了倭女,真就没什么可值得抢的了,所以最近倭女正一船船往清津港运输,往南方运路途遥远而且到港后还有文官啰嗦,送清津交给专业人士就行。 比如那些勋贵将领家都有这种专业人士。 杨丰也有。 绿奴就是他的专业人士。 而正在准备开始他的漫画事业的杨丰被突然上门的李谅和张辅请出。 说奉旨请他去参观神机营。 不只是他,这次进贡的各藩属使节都被邀请,至于已经死了正使的倭国也受邀请,正使死了还有副使,又不是说全被打死了。包括尹达政宗这些也有随行的亲属,实际上他们都带着子侄,比如大崎诠持就带着孙子大崎满诠,现在还只是个小孩的后者充分表现出深明大义,对他爷爷的死表示感谢皇帝陛下宽宏大量。 他认为以他爷爷的罪行,就是应该以死谢罪的。 反正是他爹袭封。 而他爹死了自然也就是他袭封了。 都是明白人! 「对了,这次是不是要展示神机铳啊!那个威力可是很大,就是穿着重甲也能几百步一击毙命!」 杨丰继续絮叨。 神机铳就是火绳枪。 「你就闭上嘴!」 张辅黑着脸说道。 他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去,得等着护送倭国和扶桑使团返回。 现在倭国算是明确分开,南边就是倭国,倭国国王统治,北边就是大明的扶桑都指挥使司,由扶桑都指挥使管辖那些宣抚使们,这个辖区一直到北海道,不过那里未来也要设立一个卫。 至于北边库页岛已经由鲸海卫和几个羁縻卫管辖,属于会宁都指挥使司。 这样大明的疆域就形成整体。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羁縻官,但少量实土卫所也能形成有效控制。 「大使说笑了!」 和杨丰达不到友谊级别的李谅则带着一脸虚伪的笑容说道。 他们就这样到达大校场。 刚进门就看见已经到达的皇太孙正一身铠甲,而且还是最新的,其实就是板甲,杨丰早就把板甲的图交给了朱元章,但后者只是随便看了看并没在意。大明一个卫五千多正兵,一人给他们一套板甲,哪怕就是半身甲也是庞大的工程,更何况大明又没有值得用这种铠甲抵挡的敌人。…. 现在的鱼鳞甲,札甲,布面甲这些都已经足够。 但皇太孙喜欢啊! 弄一身新式全身甲,而且镀金凋刻各种花纹,那绝对是万众瞩目。 杨丰随即上前。 皇太孙很热情地拉着他。 然后他们一同走上点将台,各藩属贡使也 登台,并不仅仅是藩国,那些宣慰司,宣抚司也是要进贡,尤其是西南,西番这些,包括西域的几个藩属。不过除了皇太孙,其他人都没座位,而皇太孙因为穿着铠甲也没坐下,就是站在他的座前,琉球贡使也在,他在一旁满脸谄媚的笑容看着杨丰。 杨丰略微点头。 后者赶紧受宠若惊般…… 也可能是受惊过度,但无论如何经历昨天的血腥场面,琉球贡使算是被吓坏了。 「殿下!」 一名武将上前行礼。 这是朱元章的神机营坐营指挥使郭镇。 他爹郭英。 朱元章对郭英是无比信任的。 老郭属于不倒翁,再杀功臣也影响不到他。 所以像神机营这种关系大明未来军事制度的新军,自然也是他儿子当指挥,哪怕郭镇才二十出头,但这个不重要,毕竟神机营战术本来就是全新的,不需要太多经验。 「开始!」 皇太孙挥手说道。 紧接着令旗挥动,一队队士兵进入校场开始列阵。 他们的阵型当然也是杨丰教的。 因为目前的明军冷兵器作战能力完全不用关心,而且骑兵的掩护问题同样不用关心,杨丰很干脆给他们上西班牙方阵,所以这个神机营其实就是一个大方阵。中间是一片长矛的密林,周围四个火枪方阵,全是重型火绳枪,长矛手全是重甲,一个方阵摆好,紧接着火枪手开始射击。他们的神机铳或者说火绳枪,当然是终极进化版,简单点说就是苏尔式,而且还是定装弹药,因为射速更快所以火枪手数量比西班牙方阵更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么我就像昨天对付那些人一样,一枪一个毙了。 赶紧的!」 杨丰恶狠狠地喝道。 紧接着他拿出步枪,开始做瞄准状。 贡使们瞬间跪了一片。 「皇太孙,求皇太孙做主啊!」 「皇太孙!」 …… 然后他们哭着磕头。 朱允熥无语地看着他们。 「各位贡使,你们也看到了,神机营打一轮得重新装弹,难道你们还冲不过去,看看那些长矛,不就是因为知道神机铳拦不住? 我再加些,黄金二十两,白银还是十两。」 他说道。 「皇太孙,能骑马吗?」 一个明显是游牧部落的贡使说道。 应该是河湟那边,也就是所谓西番的。 皇太孙说的也有道理。 神机营的火器虽然吓人,但装填明显很繁琐,哪怕是轮流射击,中间也有间隔,速度可比弓箭慢多了,步兵冲危险的确很大,可骑兵冲也就是眨眼工夫。 「可!」 朱允熥说道。 「可以在马上射箭吗?」 那人再问道。 「可以,不过箭命中肯定不算,得冲到阵型用刀砍上才算。」 杨丰说道。 所以长矛肯定也不算。 「那臣就一试!」 后者说道。 「皇太孙,如何冲都由我们自己定?可以用盾牌?」 另一个贡使说道。 这个应该是西南的,比如缅甸老挝一带哪个宣慰司的。 「你就是用盾车都行!」 杨丰说道。 别说他们能找到的木板盾车,我大清的牛皮木板铁板复合盾车,也一样挡不住斑鸠铳,这东西子弹都是几十克的,实际上这些神机铳的子弹都是一两重,别说盾车,就是欧洲高档板甲的胸甲最厚处都挡不住,西班牙人实战最远记录,四百码距离射杀一匹马。 威力甚至比冲锋枪都大。 毕竟现代冲锋枪那点子弹完全无法和这东西的一两铅球比。 那些贡使不知道这个,单纯看这个阵型的确没那么夸张。 神机铳射速终究不快。 那些长矛明显也就是防止冲击到阵型的。…. 更何况这边还有骑兵。 骑兵外围射箭牵制,这边盾牌步兵硬冲,速度足够快,能冲到阵型就行,话说二十两黄金,这个真已经值得冒险了。 那些贡使立刻召集手下,他们都是有随员的,很快一家十人,总共二十六个贡使,两百六十人,给他们配上铠甲,还有八十名骑兵,这些都累配上弓箭。那些步兵也都穿上重甲然后拿着盾牌,他们没要盾车,很显然他们认为盾牌就足够了,就这样一个阵型也在大校场建立。不过有贡使提出这不公平,毕竟神机营人太多,既然这样满足他们要求,皇太孙直接下令减到五百。 然后还是同样方阵。 这个其实是有列阵表,也就是不同人数下怎么排,否则指挥的军官得学会开平方根。 五百人就很公平了。 毕竟这是个方阵,一个攻击面上能投入的也就不到一半。 进攻在两百步外。 西番那些骑兵基本上语言都是互通的,紧接着由他们先开始,马背上的游牧骑兵迅速催动战马,他们没有直冲阵型,毕竟步兵阵型不乱,他们是没法冲的,那密密麻麻的长矛一看就知道冲击等于自杀。 所以他们直奔左翼,然后在马背上拿 出弓箭。 但还没到一百步,那边射击就已经开始,虽然距离远精度低,但子弹依然有命中的,冲锋中的西番骑兵开始有人坠落。但这在意料当中,他们继续呐喊着冲锋,对面持续射击,落马的骑兵越来越多,不过靠着速度依然冲进弓箭射程。西番骑兵因为害怕神机铳,所以在五十米左右就开始向着神机营射箭,同时不断狂奔,在不断的坠落中甚至绕向后面。 但对面神机营的火枪手,只是默默的射击,第一排完成退后装弹,第二排上前,然后第三排…… 周而复始。 而骑兵的箭没什么效果。 这时候已经落马至少五分之一的骑兵还在绕,寻找他们认为的薄弱点。 但子弹也依然在不断命中。 狂奔中绕圈的骑兵越来越少,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向阵型继续靠近试图用精准的箭法射杀,但还没等他冲到十步,对面密集子弹就把他打得坠落马下。 骑兵最终完成绕圈。 「如果他们一人一矛拼死冲击说不定已经成了。」 张辅说道。 的确,面对这种方阵的输出能力,绕圈是最蠢的办法。 「那就得看他们敢不敢了。」 杨丰说道。 返回的骑兵已经损失近四分之一,在整队中骂着那些步兵,不过双方语言不通,好在那些贡使们已经迅速达成一致,骑兵分开向两翼,牵制两翼的火枪手,然后步兵全速冲击,左右就那两百步,正面就是三排火枪手而已。 紧接着完成调整的藩属联军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骑兵分向左右。 逼迫左右火枪手迎战,避免他们向正面射击。 正面也不用阵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藩属步兵,一个个穿着重甲,举着盾牌,手持长刀,发疯一样向着神机营的方阵狂奔。但正面那些火枪手却没有立刻开火,而是三排迅速靠近成一线,前排半跪,二排弯腰,三排直立,上中下三层火枪,全部对准了冲向自己的藩属步兵。 后者嚎叫着狂奔。 两百步而已,在一片坚实的平地上用不了多久。 也就一分钟出头。 但就在他们到达十步距离,眼看撞上火枪手的时候,正面所有火枪手同时开火,瞬间就是恍如雷霆的齐射。 然后…… 藩属步兵前锋就像踏进陷阱般,一下子塌陷……. 木允锋 第一三九章 朱元璋的报复 校场上这震撼的一幕不仅仅是让那些贡使们,甚至就连张辅等明军将领都被惊呆了。 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在冲锋过程中没有遭遇任何阻击的藩属步兵们,在这一瞬间倒下了超过三分之一,硝烟弥漫中他们的死尸也在几乎瞬间堆积起来,后面那些来不及停下的,甚至也被绊倒,然后在堆积的死尸中茫然四顾,惊恐的嚎叫着…… 「黄金二十两!」 一片寂静中骤然响起杨丰的吼声。 还没完呢! 这场好戏顶多演了一半而已。 不过摊上这时候的明军那是真省心啊! 素质极高。 玩湖脸齐射都没问题。 这套战术可是极其考验士兵的心理素质,虽然他们对面不是火枪,但眼看着敌人冲到不足十步,才整齐的开火,这已经算精锐了。 这点距离就几秒而已。 可以说眨几下眼,对面就抡着刀砍过来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都是冷兵器时代的,相比起过去在一线顶的肉搏,十步其实不算近,过去都是面对面拿长矛捅拿刀砍的,现在只是十步射击而已,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藩属步兵们还有机会,此时他们也的确在那些死尸后面,一个个看着对面的明军,二十两黄金的刺激可以说瞬间压倒恐惧,毕竟那些火枪手来不及装填了。伴随几个被黄金支配的家伙的嚎叫,剩下的藩属步兵发疯一样开始踏着前面死尸向前,为那二十两黄金做拼死一搏。 对面火枪手立刻后退。 几乎同时长矛手们也端起了他们的长矛,一手前托一手后握,密密麻麻的长矛向前组成密林。 火枪手退入林间。 紧接着藩属步兵以盾牌护身撞上长矛的密林。 但是…… 撞不动。 长矛实在太多了。 一个刀牌手的冲击面,几乎要面对四五支长矛,相当于一个人和对面四五个人顶,想用盾牌向旁边推,然后一露出空挡,对面长矛手只需要手稍微一动,那长矛就直接戳脸。 冷兵器时代就是一寸长一寸强,结阵的长矛真不是英勇能撞开。 而就在同时,退入长矛林的火枪手却开始装填,虽然他们其实可以从长矛底下爬行攻击,但这时候对手不值得用这种战术,装填完成在几米距离湖脸就行,而看着虽然缓慢,但却在有条不紊装弹的他们,撞不开长矛林的藩属步兵们越来越惊恐。 虽然他们装填慢,可只要装好自己就是死路一条啊! 这样的距离看得清清楚楚。 恐惧瞬间压垮对黄金的渴望。 第一个逃跑的立刻出现。 然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般惊恐尖叫着,发疯一样掉头逃跑。 后面火枪手完成装填…… 「给什么面子啊!」 杨丰不满地说道。 那些火枪手没有真对着逃跑的藩属步兵射击,而是都打在他们后面的地上,打出一片片尘土飞溅,不过他们在惊恐中跑的也更狼狈了,可以说连滚带爬般。后面那些神机营的士兵们哄笑着,他们的伤亡几乎为零,虽然有几个被箭射中的,但那些骑兵不敢靠近,少说也得五六十米外骑兵弓射的箭,基本上都穿不透铠甲。…. 这时候骑兵也撤了。 这些骑兵的死伤也已经近半。 两翼看似凸出的火枪方阵,但却是和棱堡一样,和另一边同样火枪方阵形成交叉火力的,骑兵哪怕在一百步甚至两百步外,都一样要面对子弹的射杀。 两百步也 照样一击毙命。 所以最终步骑加起来,两百六十名藩属士兵,倒是有一百零几伤亡。 当然,真正交战死伤更多,甚至能有几个逃回都不好说,现在留下些活着的,回去正好给神机营做宣传吓唬这些藩属内部。经此一战,估计这些藩属短时间内很难有勇气反叛,毕竟这仗打得几乎让人绝望,完全就是看不到打赢的希望。 对付藩属就得这样。 「大明天兵神威无敌,外臣幸而得沐皇恩,惟有世代忠心以为藩屏。」 旁边一个贡使赶紧跪下磕头。 其他贡使纷纷跪下,向着皇太孙殿下磕头。 皇太孙赶紧扶起一个。 「诸位贡使平身,大明天兵保的也是各藩属,以后只要谨守臣节,大明将保各藩永享国祚。这些死伤的都赏银二十两,死了的由诸位带回给其亲人,参与其中没受伤的,每人赏银十两。 神机营将士以交战论功。」 他说道。 然后一片歌功颂德声。 很显然皇太孙殿下已经有几分圣主明君的样子了,恩威并济嘛,用神机营的碾压式胜利震慑,许以世代统治属民,再给银子赏赐。 一下子就都畏服天威了。 然后贡使们纷纷告退。 至于死伤…… 死伤就死伤了呗! 伤在大明天兵手中那是他们的荣耀。 难道对于这些基本都是奴隶主的贡使来说,几个手下士兵的命还是需要在意的?只要大明以后还赏白银二十两,以后让他们每次朝贡都带一批陪练,然后让大明天兵杀着玩都很乐意。 还死了的给其亲人? 没死的手中那些白银也都得给他们。 都懂! 「若能为神机铳装上枪头,岂不是连长矛手都不用?临阵只要敌人冲到十步齐射,再以神机铳当短枪冲上去就行。」 张辅看着重新训练的神机营说道。 「那就是以后的战术,这种齐射是泰西一个小国君主在两百多年后想出的,他靠这个横行泰西,不过真正就像你所说是燧发枪使用以后。神机铳是火绳枪,不但沉重而且射速慢,燧发枪以燧石点火,全部机械,轻便而且射速快。那时候就可以完全抛开长矛了,临阵湖脸齐射,然后装上刺刀冲锋。」 杨丰说道。 名将的思想还是很超前。 不过火绳枪真没法用刺刀,毕竟这东西太重了,用刺刀还不如抡起来当大棒子好使。 当大棒子威力十足。 毕竟一支神机铳重达十斤,这个没办法,大明没有优质铁矿石,暂时冶炼不出正版苏尔火绳枪的枪管,只能增加厚度解决,所以比正版要重了两斤。…. 「那何时能造出燧发枪?」 皇太孙跃跃欲试地说道。 「那您得去问陛下,不过陛下对此并不热衷,他对火绳枪已经很满意。」 杨丰说道。 朱元章的确是这样想的。 主要是燧发枪成本太高,需要的技术工人太多,需要的优质钢铁也太多,哪怕枪管可以加厚,但那些弹***和小型零件,光热处理就需要大量优秀技术工人。更何况各种相对精密零部件的加工,本身对这个时代来说就很高端,所以一支燧发枪需要比火绳枪多几倍的脱产工人,然后养活这些工人需要更多农民的余粮,朝廷支出比目前多几倍的成本。 这一直是朱元章在小心避免的。 而且没必要。 毕竟别说火绳枪,就是速射炮加三眼铳,就已经碾压周围敌人了。 如果仅仅是 说造出来,这个已经快了。 「有更好如何非要差的?」 皇太孙很不理解的说道。 作为年轻人,他不像他爷爷,需要考虑方方面面。 比如成本。 比如各种长远的东西。 对他来说只要好,那就去做,就像他身上的板甲一样。 二代们都这样,朱棣也如此,一代们起家艰难,知道适可而止,知道需要控制国力,但二代们接手一个强盛帝国,需要的只是如何实现他们的雄心壮志,控制国力,这个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 这种成功了就是千古一帝,失败了就是隋炀帝。 朱棣后期国力也消耗很大。 只不过他有下西洋,可以靠着海外贸易垄断权支撑,毕竟他给官员发工资都用胡椒了。 所以官员们后来也忍无可忍了。 毕竟这东西第一批的确划算,第二批就只能说凑合,第三批就不划算了,到四五六批就纯属把他们当韭菜割了。满大明都是胡椒,你他玛让郑和在苏门答腊一两银子买一百斤,回来折算成一斤十两银子给我们发工资啊! 【推荐下,@ 「不过你说的也对,你爹弄他回来的确是为了对付我的,但也不排除是借我的手弄死他,总之我和他最好死一个。」 杨丰揪着小公主的辫子,在那里缓缓拖动着说道。 「那你准备怎样?」 小公主很期待地问道。 「看看,如果他真不知死活,那弄死他也行,不然早晚也得被你爹弄死!你爹现在还没完成藩王布局,如果他完成了,觉得不会有事了,那蓝玉就没用了,对你爹来说,没用的时候就是算账的时候。 他的铁券应该已经用完最后一格电了?」 杨丰说道。 铁券是有使用次数的。 也就能保三次,蓝玉至少炮轰关门那次肯定要算一次的。 所以朱元章杀功臣是按规矩办事。 赐铁券免三次死罪,免一次划一道记上,划完三道就没用了,那时候他要杀就不算食言,这东西不是一直有效的,而且谋反不保。不过这样的话应该还没用完,毕竟原本历史上朱元章杀他是用谋反的罪名,总之朱元章这次摆明了是被杨丰气的,找个人来陪他耍耍。 一举两得。 蓝玉能对付杨丰,当然皇帝陛下可以看热闹了。 蓝玉激怒杨丰被弄死…… 好事啊! 省得自己还得麻烦。 「你又在编排我爹,如今老将都快死光了,冯胜和傅友德也都年老,也就还剩下蓝玉,等允熥继位难道不正好让他在外面开疆拓土?」 小公主不满地说道。 「哈,杨坚表示你说的真对,我一直在勤勤恳恳为大周开疆拓土,开完之后也没抢过来变成我的。」 杨丰说道。 说完他放了手,紧接着推了一把让小公主荡向前。 然后他转身走了。 「你去干嘛?」 小公主在后面喊道。 「我当然是去搞连环画继续编排你爹。」 杨丰说道。 「我也去。」 小公主瞬间来了精神,赶紧从秋千上跳下,然后追上杨丰,抱着他胳膊一起快快乐乐去黑她爹了,后面张缨赶紧追上,一手按着一个肩膀,把杨丰的胳膊硬生生抽出来……. 木允锋 第一四零章 我有病,我有精神病 接下来的几天,杨大使跟小公主便钻进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就是义女营。 小公主嫌义女们全挤在使馆,搞得很混乱。 其实主要是小妖精们太多。 毕竟这些义女里面还是有几个十四五,而且长得不说妖娆,至少也可以算很可人,这么多挤在使馆,谁知道哪天出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半夜悄悄摸到杨丰的床上。 坐怀不乱? 呸! 这次回来又多了个绿奴,那也是妖娆的很。 这么多小妖精得防! 所以她干脆把这些小妖精全迁了出去。 就是在五台山旁边一个小山坳里圈了片地,然后盖起一排排宿舍,所有小妖精全放里面,搞得真恍如盘丝洞一般,平日在里面上学,隔五天放假一天出去玩,休假制度古代有,官员五日一休沐,她们也就按着这个标准。虽然这块地皮已经超出使馆区的范围,但此前朱元璋已经说过,要好好养着她们,所以就恩准了,杨丰回来后已经威震京城,地方官哪敢跟他讨论这种小事,总之这块地方就算是被租界占了。 恍如我大清时候那些私自扩界的租界。 不过倒是很受老百姓欢迎。 因为地方官不敢管,那里也没什么禁制,老百姓也随便进出,所以已经开始形成小市场了。 原本只是为了卖给五台山上的工人还有使馆,但现在越来越多人在那里交易,照这个速度发展,很快就要形成真正市场了,连五台山上生产的部分商品都在那里卖。 不交税嘛! 至于杨丰连环画…… 木版印刷而已,这个又没什么技术含量。 可以说最古老的技术。 最多达不到后世连环画的标准而已。 那个最初应该是石印的。 就是石版,用化学蚀刻制版,所以成本低廉,不过技术含量稍高,而且需要硝酸,杨丰目前虽然已经制取过硝酸,但仅限于实验室性质,所以暂时依旧只能木版。 最多刻板麻烦。 但好在他又不需要在乎什么成本问题。 五天后。 “哈哈哈哈!” 小公主坐在她的马车里很开心地笑着。 她手中拿着一本大小堪比小学课本的书。 书的名字很简单。 福禄宴。 “你还居然很开心?” 杨丰无语地说道。 “你编的故事而已,又不是真的,我为何不看着开心!” 小公主说道。 然后她继续翻看着。 故事内容当然是某朝末年藩王子孙繁衍,一个福王家几千宗室,把老百姓吃得饥寒交迫,而且还都在封地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甚至兼并土地到几百万亩,最终老百姓在一个叫闯王的带领下揭竿而起。 然后攻打藩王的城市,而官军因为都是军户,将领压榨下同样已经忍无可忍,所以纷纷加入闯王。 口号都喊出了。 闯王来了不纳粮! 最后打不过闯王的官老爷们悍然挖开黄河水淹闯王。 结果算错了。 黄河水没冲闯王军营,直接冲向藩王的城市。 滔滔黄河瞬间冲垮城墙。 她正笑着的,就是那个福王就像肥猪般漂在黄河水中,旁边义军拿着钩子把他拖向船边。 故事虽然只是几十页画册,每页只有尽可能简单的少量文字,但内容却把目前制度的很多缺陷,一一囊括在内,藩王制度,世袭军户,土地兼并等等,全都加上了 还很精彩。 尤其是福王那胖的犹如肥猪般的形象。 还有舍命不舍财的贪婪。 比如找他要钱发军饷时候,他把太祖御赐宝座拿出来。 甚至还有文官下令掘黄河时候的凶恶嘴脸都刻画的很细致。 都不能说是娱乐产品。 简直…… 居心险恶! 虽然说的是某朝,藩王也是大明没有的福王,但只要不傻都明白。 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下了。 张缨挑开帘子,然后向一旁指了指。 杨丰赶紧探头望过去。 小公主也探出头,趴在他背上一起向那里看,两个七八岁的小妖精正夹着一个同样年龄的小男孩坐在隐秘的角落。这些小妖精现在俨然南京城里的恶霸,在外面也是有喽啰,不少百姓家小孩都跟她们混,这很明显就是其中一个,后者手中拿着本同样的福禄宴,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仿佛三个偷玩手机的。 “果然都很机灵啊!” 杨丰感慨着。 这时候一个儒生走过去好奇地低头看着,紧接着脸色就变了,他立刻从小男孩手中夺过那本福禄宴翻看几下之后厉声质问。 小男孩只是试图抢回。 但一个小妖精突然捡起个石头猛然砸儒生脚上,他疼得惨叫一声,小男孩眼疾手快迅速夺过,另一个小妖精趁机推了儒生一下,正单腿蹦的儒生站立不稳,直接摔倒,三个小孩赶紧逃跑。不过儒生的喊声也引来了几个闲人,他们赶紧扶起他,其中一个应该是甲首,那儒生指着正在逃跑的小孩们喊着,甲首赶紧让人拦住了他们。然后三个小孩被拎过来,他们的福禄宴也被抄出,不过那些闲人并不懂这东西,还都很有兴趣的同样翻看着,儒生为了让他们明白,指着上面内容解释。 众人恍然大悟。 不过恍然大悟也没用,两个是杨大使义女,这个不能抓的。 至于小男孩也不够年龄。 还是不能抓。 儒生拿着那本福禄宴,在甲首带领下,仿佛立了大功般,向着前面的江宁县衙走去,一路上更多闲人围上去,然后一边谴责着书上内容,一边互相传看…… 然后继续谴责。 “我爹该被这个傻子气死了,这等他走到县衙,一路上得几百人看过。” 小公主笑得花枝乱颤。 然后她也压得杨丰心脏乱颤。 不过这小妖精最近有点异常,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总是以各种方式引诱他,也可能是年龄到了,到了万物萌发的季节,毕竟这时候她妹妹都已经出嫁了。 她还有妹妹的。 虽然都不是一个妈,但她的确还有两个妹妹。 其中汝阳公主去年出嫁的。 原本历史上她俩是一起,只不过这次就她妹妹。 至于剩下最小的宝庆公主才出生没满月。 话说老朱居然还能搞出孩子,这身体也很强啊,快七十了,有周德兴儿子的教训,皇宫里应该不至于还有敢的。 杨丰趴在那里感慨着,然后张缨再次打断了他的享受。 后者俨然管家婆。 现在她就盯着小公主和杨丰,防止两人搞出事情,毕竟皇女未婚先孕这种事情是很夸张的,总之她的主要职责,就是确保杨丰和小公主在日常只限于正常的男女关系,而不是滚到床上。 毕竟现在不是以前。 以前小公主十二三岁时候,他俩混在一起也就算了。 但现在都十六了。 得盯紧了。 而此时那个儒生已经在几百人簇拥中走进江宁县衙,很快里面衙役就在黑着脸的县丞带领下,拿着棍子轰走了围观者,没过多久里面的知县和儒生一起走出,他们上了辆驴车,一起向这边驶来…… “胡知县,这是去哪里?” 杨丰喊道。 后者看着他干笑了一下。 然后前面车夫一甩鞭子,驴车立刻加速向前。 “一点礼貌都不懂!” 杨丰说道。 “他们当然是赶紧进宫,就这书往通政司一递,紧接着就到我爹面前了。 我爹一看你画的福王,肯定要气个半死。” 小公主笑着说道。 很显然她对于她爹被气的半死这种事情也很期待,估计是从小在她爹威压下憋的太久,就像当初杨丰和她在皇宫时候一样恍如老鼠见猫。但现在终于可以翻身,叛逆力爆发,一想到可以把她爹气的半死,她就比杨丰还兴奋。 “这是什么女儿啊?” 杨丰感慨着。 “怎么,难道不是你教坏我的?我可是原本琴棋书画的淑女,还不是被你教坏的。” 小公主说道。 张缨无语地看着这俩无耻之徒。 一个时辰后。 “阁下欲何为?” 张显宗一脸忧郁地看着杨丰,然后手中拿着那本福禄宴。 很显然朱元璋真受刺激了。 要不然没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一本故事书而已,闲着无聊搞了娱乐一下,怎么,大明连我的个人娱乐都干涉,我还有没有点自由,我还能不能自由呼吸,你们非要让我不能呼吸吗?要不要让我们再读一遍铁券?” 杨丰喝着茶说道。 “故事书,这都可以称妖书了。” 张显宗冷笑道。 “这都能算妖书?皇帝陛下难道就没有点自信了?我承认这就是影射的,大家也都知道这就是影射的,可是我要请你们注意一点,我有言论之自由,这是皇帝刻在铁券上的。所以就算我承认是在影射,大家也知道我是在影射,可你们不能阻止,因为我有这个自由,我想说什么,想写什么你们无权干涉。” 杨丰说道。 “但身为使者,当谨守本分,不得危害鄙国,煽动鄙国百姓。 闯王来了不纳粮! 阁下还知道自己身为使者? 六百年后难道使者就是危害邦国煽动百姓?” 张显宗义正辞严地怒斥之。 “呃,你倒是说的很对,我们那时候大多数国家使者,的确都是暗中干这个的,当然,我们大夏国使者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大夏国使者都是非常尊重邦国的,所以我这书才说的是某朝而非大明,同样这个藩王是福王。 大明朝肯定没有这个福王。 所以,我只是虚构了一个故事而已。 陛下用不着对号入座! 他要是觉得我写的某些内容让他感到不爽,那他就尽管不爽!不过他年纪大了,还是尽量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要学会修身养性,改天我教他打打太极拳,我们那时候退休老头都喜欢这个。” 杨丰说道。 张显宗深深地看着他。 “你究竟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 他很干脆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你要知道我被整整一船火药炸过,整个人都炸得飞出去几十步,所以爆炸也对我的精神造成一点影响,我有病,真的,我精神受到严重创伤。就像失心疯,我们那时候管失心疯就叫精神病,我有病,我现在是个精神病,所以我现在正努力治疗我的精神病,治疗方式就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是科学,我们那时候治疗精神病,也就是以安抚关怀为主,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打扰我,让我安安静静地治病,否则哪天真发展成失心疯,就很难保证我会做些什么了。 我有病。 真的。 我有精神病!” 杨丰仿佛真有精神病一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后面春姬还仿佛真的安抚般,在那里给他揉着脑袋,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专职侍女,毕竟这是朝鲜国王送给他的,已经不能当义女了。 张显宗无言以对。 这个混蛋很显然就是威胁他们。 要么任由他肆意妄为,要么惹火了他索性搞个大的,说到底他的确差点被炸死,虽然具体为什么没被炸死这个还不好说,但一船火药的爆炸威力也的确让戴贵等人无一幸免。他现在属于满怀仇恨而来,原本就是要找皇帝陛下报仇的,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克制,可能是小公主施展美人计,反正外界都这么猜。但正是因为他选择了克制,所以才憋着一肚子的老火无处发泄,自从回来就日益狂暴起来,又是承天门前杀人又是搞妖书。 说到底就是在发泄。 发泄他那不能杀皇帝而郁积的满腔怒火。 所以…… 还能怎么办? 由着他发泄呗! 无非几本妖书而已,锦衣卫已经展开阖城搜查,私藏妖书的一律按着私藏妖书治罪。 随他折腾! 反正他爱怎么折腾,只要外面没人敢跟着,那折腾久了无趣,也就自己拉倒了,关键是不能让他发展到失心疯…… 失心疯? 狙杀皇帝应该算? 和这个后果相比,他那点折腾都只不过是小事,最多也就是让皇帝陛下上火,但上火可以压住,真要是连这个发泄的渠道都不给他,把他憋狠了抄枪直奔皇宫,那可就真麻烦了。 闹! 他再闹还能闹过锦衣卫? 不就是妖书,锦衣卫一出看谁敢碰这东西。 第一四一章 蓝玉驾到 只要锦衣卫出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所以紧接着福禄宴又出了新版本的。 微缩版。 “这样大才正合适!” 杨丰满意的看着最新版福禄宴。 这本就已经接近于后世连环画那样大小了,之前的是木版,因为木头的材质问题,雕刻不能太细,毕竟还得印刷,印刷是要受力的,雕刻太细很容易坏,一个版印不了几下,但现在他已经很奢侈的上铜版印刷了。 这种印刷术本来就有。 宋朝就用铜版印钞。 所以现在他就已经可以和八十年代的小朋友们一样,拿着手掌大的连环画怀旧了。 当然,越小越好藏啊! 像这么小的一本,随随便便找个地方一藏就行。 他可是想的很周全。 “何必呢,就为了赌气?” 张辅无语地看着这个明显已经为了气皇帝走上极端的家伙。 不惜代价啊! “消遣啊,我在这里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杨丰说道。 “你可以吃吃喝喝啊!” 张辅说道。 “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你们这里有吗?” 杨丰冷峻一笑。 “呃,何为西红柿?” “那不就是了,还吃吃喝喝,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都没有,还谈什么吃吃喝喝,别说西红柿炒鸡蛋,你们连辣椒都找不到,我想吃土豆炖牛肉也没土豆,我想吃拔丝地瓜也没有。 倒是可以吃那些珍禽异兽,要不你去抓几只海牛来? 听说那个很好吃。” 杨丰说道。 “我知道你们那时候比我们多了许多东西,但就算你不在乎吃吃喝喝那也可以多找些女人……” 张辅瞬间感受到几股杀气,其中一股还很熟悉。 他转头看了看他妹妹。 “说呀,继续说下去!” 小公主则阴森森地说道。 张辅讪讪一笑。 “你看,你都知道这不合适,所以现在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和你们皇帝斗下去,从那艘战船被炸成碎片时候起,我们的关系已经变了,过去我可以尊重他,给他面子,但从那艘战船被炸成碎片起,我就已经不会再给他面子了。 我的确不会报复他,但他也别指望我再像以前一样。 与皇帝斗,其乐无穷啊。” 杨丰说道。 张辅无奈地叹息着。 他已经准备启程返回扶桑了,倭国使团也将回去,虽然斯波义将被杀了,但此时足利义满应该不会有别的选择了,因为朱棣在关东再次打败试图反击的倭军。而且从九州岛率领倭军精锐北上参战的今川贞世被谭渊阵斩,他也是上次倭寇入侵主谋,所以朱棣已经将首级送回,朱元璋已经下旨传首沿海各卫。而今川贞世带到关东参战的,也是足利义满能调动的最后一支真正精锐,至此他再也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只剩下龟缩起来固守了。 但这没用。 毕竟镰仓的足利氏满已经在和朱棣秘密接触,而且上杉朝宗明显也已经开始首鼠两端起来。 毕竟有伊达政宗这些人先例。 如果大明也可以封他世袭关东的领地,那他到真不介意拥立氏满。 更何况不只是他们,足利义满的实力大损,继续打下去损失更大,那些地方豪强也会翻身,说到底他们无所谓谁统治,只要给他们世袭的领地就行。总之现在足利义满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照朱元璋的话做,反正无非就是把天皇一族送到大明而已,他对天皇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不想这么做只是因为他还有点头脑,知道没有了天皇的倭国,也就是彻底完了。 但是…… 不同意他就完了。 是他完蛋还是倭国完蛋,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回去告诉燕王,如果他有兴趣的话,不妨派几艘大船,拿着我给他的那个海图,从伊达政宗那边的海岸起航向东,估计有两三个月就能横渡大洋到美洲了。回来的话有点麻烦,得绕个大圈,但无论如何有两年工夫也足够完成这趟远航,按着我说的那条路线走就行。不过路上肯定要死不少人,所以他自己看着办,如果他能成功,那么我可以保证以后他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杨丰说道。 郑和下东洋? 这个应该很有搞头啊! 而且朱棣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有雄心壮志了,但雄心壮志得有钱,倭国明显榨不出太多油水,如果能通过远航美洲获得巨额财富,那他以后就从容多了。 杨丰可是把乘黑潮到美洲然后南下中美洲,再转向西乘着北赤道暖流返回到吕宋的航线图给他了。 而且还给了他美洲的好东西。 当然,他能不能弄到,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过玉米,土豆,地瓜这些东西问题应该不大,因为印第安人也吃这些,辣椒同样也在他们食谱,所以只要能进行贸易,那么弄到这些东西并不难。玉米虽然这时候就是一个棒子几十个粒子,但这个只是需要不断选育良种,人工授粉加优势植株选择,一代代改良而已。土豆地瓜都是可以直接拿来加入到粮食里面的,不过土豆在高原上,这个可能需要花点心思。 地瓜就简单了。 哥伦布第一次到美洲就把地瓜带到欧洲。 实际上欧洲一段时间里地瓜比土豆受欢迎。 这两样的确都是可以直接引种过来的。 总之看朱棣的选择! “还有,他要真去的话,让士兵们到了那里后管住下半身,别见着土著女人就昏了头。 他们那里有种传染病。 万一染上了这个,咱们现在可是无药可救。” 他紧接着嘱咐。 当然,他们给印第安人带去的那些病毒,对后者来说也同样是无药可救,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张辅就这样告别他们,护送倭国使团返回倭国,不过他们此行不是走海路,而是直接陆路北上到清津,再从清津乘船渡海到越后,这样就从朱棣那边过去。而杨丰紧接着就把他的微缩版福禄宴散播开,虽然锦衣卫疲于奔命地跟在后面收缴,但这种东西没有私藏是不可能的。再说朱元璋也不知道杨丰到底印了多少,所以锦衣卫收缴一部分糊弄他一下就行,那些锦衣卫自己也没太多兴趣,地方官衙的衙役更不会用心。 皇帝那里?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而且真正收缴也做不到,杨丰散播出去一本,锦衣卫得兴师动众累个半死还不一定查到。 你刚收缴,他再散出十本。 只要老百姓想私藏,你总不能一家派一个锦衣卫盯着,再说还得保证锦衣卫不会偷看,实际上此前已经有个锦衣卫偷看被抓了,可以说真要全力收缴,那锦衣卫什么都不用干,所有人全都管这一件事! 本来也查不了! 彻底禁止其实很简单。 把杨丰的印刷厂给他一把火烧了就行。 可你敢吗? 咱们就问皇帝陛下你敢吗? 你又不敢! 既然如此意思一下就行。 而且皇太孙对这件事态度有些让人联想…… 他似乎并不在乎。 更准确说他似乎乐见这本福禄宴的流行。 当然,可以理解。 福禄宴攻击的核心是藩王制度,而他可是最想削藩的,甚至有人都怀疑,这是不是他跟杨丰合伙,由后者故意放出这本福禄宴,以此在民间制造舆论,让老百姓都对藩王制度产生怀疑和不满。这样等他继位后,就可以借着民意推动,对着那些藩王下手了,如果认真联想一下,就会发现完全有这种可能。 太祖御赐宝座。 皇帝陛下死后肯定庙号太祖的,御赐宝座…… 他好像的确赐了楚王一个。 掘黄河。 那不就是周王那里吗? 除了开封还有哪个城市适合用掘黄河来攻破? 也就是说这是皇太孙战略布局中的一环。 真严查? 那就是破坏他的布局。 他可是未来的皇帝,而现在皇帝陛下已经快七十,就算身体好还能撑几年?用不了几年,皇太孙可就该登基了,懂事的都懂事点! 一个月后。 马鞍山。 开春的江南已经满是绿色。 “所以短短一个月,这本书就已经向城外扩散了?” 杨丰看着铁矿工地上几个正在休息中看福禄宴的工人。 这里是他的铁矿石基地。 虽然这里的铁矿石含磷高,但他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广东和海南岛的铁矿石当然最好,但问题是距离远而且开发困难,尤其是海南岛铁矿,现在就是原始森林。广东优质铁矿石也都在深山,广东冶铁的运作模式是在山沟沟里挖矿,就地以木炭冶炼,然后靠着水运到佛山交易做精加工。他不可能辗转把铁矿石从广东运来,所以只能就近用马鞍山的,至于脱磷就只能想办法了。 好在也能用。 大明朝芜湖那可是钢铁工业的中心。 大名鼎鼎的苏钢。 名为苏钢实则芜湖钢。 使用铁矿石就是皖南这条矿脉上的。 “所以这锦衣卫查来查去,就是收缴了两百来本糊弄你爹?我记得咱们总共印刷了一万多本。” 他说道。 “锦衣卫为了查那两百来本,一个卫抽出一半人力,在京城每天鸡飞狗跳的搜查到宵禁,整整半个月一天都没闲着,他们前脚查,你那些小妖精后脚发,他们收缴一本,那些小妖精发几十本。 所有查到的都是从小孩手中,而且没有过八岁的。 父母都说不知道。 我爹又不想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他也知道,闹得越大知道的越多,所以让锦衣卫只要搜到书就行。 实际不抓人。” 小公主说道。 实际上朱元璋知道禁不了。 他过去连伪钞都禁不了,又何况是这东西,真因此搞一场大狱,那就等于替杨丰宣传,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百姓,一下子全都来了兴趣。 他就是象征性表示一下。 让杨丰和群臣知道,他也不是无可奈何。 但真彻查? 那得付出多大的成本? 杨丰印刷机一开,一晚上就能印一堆,他那些义女第二天就能全给他散发出去,然后他散发出一本,锦衣卫都得兴师动众,折腾半天,还搞得民怨沸腾才能找出。可以说从成本上讲完全不划算,甚至可以说相当于杨丰的百倍千倍,他玩不起,再说杨丰又不是仅限于京城,京城以外同样可以散发。那时候朱元璋得付出万倍的成本收缴,锦衣卫什么也别干了,就跟在杨丰屁股后面收缴,皇帝陛下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一局输了,而且越跟着斗输的越多。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毕竟积年老贼却被一个小贼给玩了。 很恼火啊! 至于说以他惯用的铁腕手段,直接抓人砍头,就像我大清一样…… 可他不是我大清啊! 南京都是他的基本盘,他砍那些军户的头? 再说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就是杨丰报复他的,而他解决很简单,把杨丰的印刷厂毁了就行,现在他不敢激怒杨丰,却拿自己人撒气,那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因此杀人抄家就更显得无能狂怒了。 他还要脸呢! 就这样! 反正也没实质影响,无非就是老百姓对他一些制度开始怀疑,但问题是他自己早就知道这些制度发展下去的结果,本来他也要改革,借着这个事为以后改革先做铺垫也不错,总之查禁当然要查禁,但查而不禁他也听之任之。 “那这药还不能停啊,得给他再出本新书了!” 杨丰说道。 这时候远处一面面旗帜出现,旗帜下面是大队骑兵策马而来。 这里本来就是主要驿道,经常有军队往来,他们的马车随即停在一边让开道路,很快这些骑兵的前锋就到达,甩着马鞭驱赶行人…… “都闪开,凉国公奉旨入朝。” 为首的军官挥舞马鞭,俨然那种传说中狗仗人势的恶奴般呵斥道。 在他后面是仪仗队。 一面面旗帜,一个个官衔牌,在那些精锐的骑兵手中举着。 而在仪仗队的后面,则是一个身穿红色赐服的中年人,看起来很魁梧,头上戴着象征公爵身份的八梁冠,面无表情地端坐马上,一副很有气势的模样,无视路边那些行人惶恐的行礼…… 蓝玉到了。 第一四二章 约吗? 杨丰颇有些感慨地看着马背上正可以说志得意满的蓝玉。 原本历史上这时候应该是蓝玉皮了。 不过现在他可是风头正盛。 作为常遇春系目前的老大,随着朱允熥的皇太孙位子确定,未来那就是大明的架海紫金梁,毕竟常升的军事能力比他差的多,而能力与他一个等级的冯胜,傅友德这些老将都已经年迈,剩下地位高的徐辉祖就不提也罢。 舍我其谁? 真就是舍我其谁啊! 当然,还有燕王现在也是展露出实力。 但他是藩王啊! 他这种未来注定是要被按住的。 那么未来的大明还有谁能与他相提并论? 这种情况下那些部将们自然也少不了吹捧,本来他就挺骄傲,这下子就更飘飘然了,看看这仪仗,话说朱元章出门都没这派头…… 至少去五台山时候,从来都没这派头。 老朱去五台山也就是带百十个锦衣卫,虽然一开始的确还换身衣服算是暗访,但后来基本上就公开了,至于以皇帝身份礼仪性出行,那倒是另当别论,但平日里出门真没多大的排场。 毕竟对他来说那已经没意义了。 什么威风? 什么气势? 什么面子? 统统都是浮云! 反正全天下我最大! 就像穿着人字拖的包租公们,什么职场奋斗的精英,什么创业拼搏小老板们,在我眼中都是浮云而已! 前导数十骑兵拎着马鞭,甚至拎着大棒驱赶路人,后面上百的仪仗队打着各种仪仗,蓝玉就像众星捧月般昂然向前,后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护卫骑兵。这些应该都是他义子了,不过也不一定,他是公爵,都有皇帝指定的亲卫,不是家奴,就是根据爵位不同配备一定数量专职护卫他本人的军户。 就像藩王护卫。 家奴是另一回事。 不过不是世袭,本人死了就得交换朝廷,重新编入卫所。 就像家奴如果继承人不能袭爵也得交换朝廷转为民籍。 小公主歪着脑袋看了看杨丰…… “干嘛?” 杨丰说道。 “赶紧挑衅啊?” 小公主瞪大眼睛,很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还没那么闲!” 杨丰拍了拍她脑袋说道。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但就在同时小公主却掏出手枪,她已经有自己的手枪了,她很麻利地拉开套筒双手握枪,对着一个仪仗队士兵手中的官衔牌子扣动扳机……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中,子弹正中那个牌子。 士兵本来握着就不紧,在子弹撞击下牌子向后倒,立刻就脱手,他惊叫一声拧身去抓住,但却在抓住同时向旁边扫了一下,正好撞在另一名士兵的牌子上。后者牌子倒下,原本正常行进的骑兵队伍立刻挤在一起,那士兵在军官呵斥中很恼火地看着小公主,后者立刻嫣然一笑,还没等他清醒,枪声再次响起。 不过这枪打在地上,然后在一块石头上撞的火星飞溅,弹起后正中马头,手枪威力有限,而且还是反弹的子弹,威力不可能打穿马骨,但也把那匹马疼得悲鸣一声。 紧接着立起。 淬不及防的士兵差点掉落。 “拿下这婆娘!” 军官怒喝一声。 他们当然不认识手枪,虽然明军已经有大量火器,他们的确早就熟悉火器,但手枪开火又不像黑火药那样有明显的烟火。 几名骑兵立刻下马。 小公主以最快速度躲到杨丰身后…… “他让我干的!” 她在杨丰背后一指这家伙说道。 杨丰无语地看着两名骑兵到了自己面前,就在他们伸手去抓小公主时候突然推向他们,两人都有准备,他的双手一出,两人同时抓住他的两个胳膊,左右一分就要拧向背后。 然而…… 没拧动。 两人一愣,同时大吼一声,勐然用力…… 还是没拧动。 “哈,这就是凉国公的精兵,两个对一个都没用。” 小公主在后面扇风点火。 那两人涨红了脸,拼尽全力试图完成他们的目标,但杨丰的双臂却纹丝不动,小公主还趴在杨丰背上很单纯的笑着…… “含山公主,几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小公主很不爽地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蓝玉。 后者当然认识她。 虽然认识的是过去的小孩,而现在她已经蹿高一大截,但容貌声音的改变有限,蓝玉又不傻,敢公然挑衅公爵的,当然得是公主级别。别说普通民女,就是同样勋贵女儿,也没胆子这样干,既然是公主,那就肯定是这些年名气越来越大的含山公主。 “凉国公远来辛苦!” 她很随意地行礼说道。 其实她等级比蓝玉高,因为公主第的建造制度是厅堂九间,公爵的是七间,不过很明显蓝玉也没准备把她当更高级别的对待,甚至就连马都没下,径直到了杨丰面前,两个士兵很羞愧地退下,蓝玉在马上很高姿态的看着杨丰。 “大夏国使者?” 他说道。 既然是含山公主,那这个当然是传说中和她关系密切的大夏国使者。 “凉国公,你从广西回来,难道不是坐船吗?” 杨丰说道。 “某随行皆骑兵,乘船虽说顺流直下,但沿途回环曲折,还不如走陆路抄近道,都是马背上过日子,无非四千里而已,走快些一个月就到了。” 蓝玉说道。 “懂了,你排场有些大,走水路没人欣赏,那威风也没用,犹如锦衣夜行,还是走陆路看的人多。” 杨丰笑着说道。 蓝玉冷冷一笑,很深沉地看着杨丰。 杨丰也看着他。 “大使倒是颇有些气力,不如咱们较量一下?” 蓝玉说道。 这家伙是聪明人,这一见面就毫无掩饰的挑衅,那摆明了就是要跟他斗一斗的,话说他也听多了杨丰的那些传说,这种很能打的武将,当然要用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你既然挑衅那我就接着好了,想斗那就奉陪。 再说杨丰同样和皇太孙关系密切。 实际上外界都快把他传成皇太孙的国师了。 而蓝玉则自视为皇太孙集团的老大。 一山不容二虎啊! 以后就算皇太孙继位,他也肯定要想办法压住杨丰,这关系到未来朝廷谁更能左右皇太孙,哪怕是一个集团,也是要分派系内斗的,蓝玉代表传统势力,杨丰代表新兴势力,注定就是不可能友好。 事实上随着大明的各项制度,在杨丰影响下逐渐改变,他已经在引起各利益集团的警惕,比如福禄宴就已经引起军方将领的不爽。任何一个改革者都必然会成为众失之的,只不过此前他和文官斗,所以武将们在一旁看热闹。但并不代表武将们就真的喜欢他,他对武将集团利益的触动甚至超过对文官的,这时候武将集团才是掌握最多利益的。 朱元章在他影响下的改革,都在伤及武将集团的利益。 只是他们不敢反对。 毕竟他们对朱元章也是真怕。 而他和皇太孙之间的密切关系代表着皇太孙继位后,大明的改革不但会继续,而且还会更进一步,然后影响更多武将的利益。 比如他一直在抨击卫所将领的世袭制,万一皇太孙继位后,真在他的蛊惑下改变呢?就算不改,也肯定要对此加上一些限制,以避免出现后来世袭武将把军户当农奴,这同样也是要触动武将集团利益的。所以杨丰和武将集团,早晚也是要斗的,蓝玉作为未来这个集团的核心,和他注定就是敌对的。 这是双方屁股决定的。 “凉国公喜欢自己的威风让大家都看到,杨某也喜欢自己的威风让大家都看到,不如咱们约个日子,等我回了京城,咱们在京城找个人多的地方设个擂台,当着京城百万军民,咱们再较量如何?” 杨丰说道。 打擂台。 当着京城军民打擂台,当着京城军民把蓝玉揍一顿。 “那就依大使,不过大使若是使些妖术,某可就不好收手了,万一伤了大使就不好了。” 蓝玉冷笑着说道。 “你说我的枪啊? 那个当然不用,要是用哪个还用较量,我只要动动手指头,阁下性命就没了,既然是较量,当然是要用刀剑,对了,我们其实也有。”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拿起自己的步枪,然后装上了刺刀…… “我用这个,只要不比这个长,阁下随便选自己的!” 他说道。 紧接着他摆出刺杀姿势。 还是这个他更熟悉。 虽然现代已经不以拼刺为主要的训练内容,但也是要训练的,相比起这些在冷兵器搏杀中,积累无比丰富经验的,他那点冷兵器格斗能力真不够看,相反刺刀才是他强项。 这可是同样无数人经验的结晶。 蓝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东西,一根短矛而已,还没这时候最短的矛长呢! “好,那就十日后,某搭好擂台敬候!” 他说道。 “一言为定!” 杨丰说道。 蓝玉点了点头,紧接着向小公主象征性一拱手…… “含山公主,某就不下马了,今日惊扰公主,不过某得赶着进京,改日再向公主赔罪。” 他说道。 紧接着他就那么扬长而去。 他的骑兵队伍在杨丰面前继续经过。 “哈,赔罪还得改日?” 小公主愤然说道。 杨丰转头看着她,紧接着一巴掌拍过去,小公主痛呼一声,赶紧伸手捂住,很恼火的看着他,杨丰也没再理她的演戏,继续看着面前经过的骑兵。这些的确都是精锐了,四千多里赶回京城,却还依然保持着足够整齐的军容,不过他们倒是没有使用火器的,依然是弓箭,长矛和短兵器。 后者一样也是鞭锏锤为主,少数带着连枷,另外也有盾牌。 而且都带着战马,实际上是一人两匹马,战马上驮着铠甲。 这些都是冲击骑兵。 冷兵器战场上真正决定性的打击力量。 “义子千人啊!” 杨丰感慨着。 单凭这一点蓝玉就属于作死的。 这义子千人和他的义女数千可不是一回事,后者只是卖萌的,哪怕砸了应天府,朱元章也知道她们只是卖萌的,但这是一支千人级别的精锐军团,一支只听蓝玉的私军。这样一支军团在战场上的确所向无敌,千人级别的冲击骑兵,就足以改变一场十万级别大战的结果,李世民也不过三千玄甲军。 但如果不是在战场上呢? 如果是在京城,他们集结起来冲击皇宫呢? 所以就原本历史上的情况,朱元章如果不杀蓝玉,靖难时候蓝玉不说趁机造反,至少割据一方,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靖难之战朱家同室操戈打成那样,也没出现被人趁机崛起抢了江山,甚至就连割据都没出现,其实就是靠着朱元章杀的干净。否则就算朱棣能打赢,面对的也可能是一大堆割据势力,甚至出现新的乱世,说到底朱家这种出身都能坐天下,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 蓝玉为什么不可以? 傅友德为什么不可以? 冯胜为什么不可以? 难道朱家就比别人更高贵,大家还不都是一样? 天子。 兵强马壮者为之。 朱元章活着,大家都认了,可朱元章死了,大家凭什么还认他的子孙们?没有机会也认了,可朱家同室操戈打出脑浆子了,那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 天与不取? 还是这些当年都敢造反打天下的家伙真就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身上一天没洗澡了,灰泥都能搓下来了。” 杨丰看着张开口露出白森森牙齿准备咬他脖子的小公主。 “呕!” 后者立刻缩回去。 “等晚上洗干净了,再让我咬!” 她紧接着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蓝玉比藩王排场都大,别的公侯都老老实实,生怕太招摇,他却反过来,难怪都说他骄横跋扈。” 张缨说道。 “回头我也弄一堆仪仗,我可是公主,地位比他还高,一定要比他还威风。” 小公主跃跃欲试地说道。 “行啊,回头我专门挑选几百义女穿上皮卡丘,每天列队跟着你,够不够威风?” 杨丰说道。 “呃,何为皮卡丘?” 小公主愕然道。 第一四三章 叛逆少女和狗 蓝玉回京城第二天,杨丰也回到京城,而此时他与蓝玉比武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很明显是朱元璋故意在推波助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当然,他应该知道蓝玉打不过杨丰。 毕竟蓝玉只是个猛将。 猛将也是人。 但杨丰是不是真不好说啊! 「蓝玉为人骄横跋扈,但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你输给他,他会得寸进尺,你赢了他,他也会对你怀恨在心,无论怎样以后都是敌人,而且不会再和好,以后他会想方设法暗中对付你」 周德兴说道。 他也回京城了。 现在和倭国的战争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因为还没等到张辅等人回去,足利义满就撑不住了。 他的第二批使者已经到达,除了送交天皇一族,其他全答应,至于天皇的问题上,他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恩准让天皇出家。不是送到大明,而是在倭国出家为僧,至于天皇这个位置肯定不会保留,未来只是个僧人,他的借口是天皇本来也就是虚号,只是百姓尊崇的宗教象征。至于真实目的当然就是曲线救国,先把天皇留在倭国,至于出家不值一提,天皇出家本来就是常规操作,更何况又不是不能娶妻生子。 当然,依照大明法律肯定不行。 但是…… 不是和尚不就行了? 他是神道教,他出家直接去伊势神社就行了。 虽然神社,尤其是伊势神社不是寺庙,但想来朱元璋也不会懂,毕竟倭国神社寺庙乱糟糟,外人的确很难分辨。 然后代代相传。 也就成了类似某某的存在。 这个算盘打得很精明,看起来天皇是出家了,不再有了,但实际上还是一样,只不过原本名义上的国家最高统治者,变成了纯粹精神领袖,足利义满获得倭国国王封号,成为世俗的统治者。 他得到了想要的。 但倭国的凝聚力不变。 不过朱元璋对此似乎真准备接受了,虽然杨丰已经告诉他,天皇的出家就是糊弄人,过去的天皇就经常出家,但朱元璋似乎不想再继续逼迫倭国。毕竟他不准备继续战争,虽然朱棣始终保持胜利,但后勤消耗始终巨大,如果倭国就是不送天皇,朱棣的后勤也支撑不了继续进攻。 他这是跨海作战。 而且不是短距离跨海作战,整个运输线数千里,也就是因为杨丰提供的航运知识所以难度比过去锐减。 否则以过去的海运能力,是支撑不了这种战争的。 而且这时候已经开春,接下来海上将进入台风期,这种距离的海运更难。 他的第一原则还是国力。 透支国力的战争,他是不会打下去的。 至于倭国的事好办,他不是要出家吗?那大明皇帝给他修寺庙,给他封号,就让他在这个指定的寺庙里出家,但依照大明的僧侣制度禁止娶妻生子。至于已经生了的儿子,这个送到大明,要不然就一起出家,但其他宗族必须送大明,总之要让你们断了根。…. 想解决有的是办法。 更何况现在该安南了。 所以原本巡视沿海的周德兴,也被朱元璋召回京城,虽然侯爵的爵位没恢复,但已经升到左都督,也算是重新回到明军核心,主要是对外显示皇帝陛下的念旧。 老朱最近有点不安。 杨丰搞得他心烦意乱,担心自己死后出事。 所以对老将们格外友好,不但对傅友德和冯胜安抚有加,还给原本没有封爵的周兴,宋晟,袁洪等次一级的老将封伯爵。袁洪的女 儿还被选了儿媳妇,他是李文忠当年亲信,目前也是左都督,周兴目前镇守开平,算是镇压漠南草原的。宋晟依然在甘肃镇守,随着此前明朝在关西开拓,这个方向全靠他镇压,他原本永乐年间封侯。 现在朱元璋提前封了。 不过现在的周德兴已经失去继续给他当牛做马的兴趣。 年纪也大了。 该喝酒就喝酒,该养义女就继续养义女。 「所以我应该干脆打死他?」 杨丰笑着说道。 「老朽可没说,再说你们是比武又不是拼命,当然不能死人。 据说皇太孙准备亲自主持。 陛下也下旨,要蓝玉好好跟你打上一场,别让大夏国小看大明。」 周德兴说道。 杨丰微微一笑。 所以朱元璋是希望他打死蓝玉,故意让周德兴来教唆。 就是教唆。 打赢了以后是仇人,打输了以后也是仇人,左右都是仇人,为什么不干脆打死了呢,这样就一了百了,然后杨丰成了常遇春系将领们公敌,甚至皇太孙也会疏远他。毕竟皇太孙是常遇春系的共主,作为头号大将的蓝玉被杨丰打死,他再和杨丰保持友好就很难让常遇春系将领信服,至少也得疏远一下。 皇帝陛下可以开心了。 一则不用自己动手,就把蓝玉弄死了,蓝玉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对蓝玉是真不放心的,其他人哪怕冯胜这些,最多也只是担心他们会帮他们背后的藩王,但蓝玉是真有可能做杨坚的。 二则成功隔离他孙子和杨丰。 避免他孙子继续学坏。 三则让杨丰成了被仇恨的,蓝玉豢养的那些死士,就可以时不时出来为主报仇,反正与皇帝无关。 这是私仇。 然后杨丰就可以天天花式体验各种遇刺方式。 失败了也没事。 反正肯定不是皇帝陛下指使。 「你爹太阴险了。」 回去的马车上,杨丰感慨着。 小公主怀抱着皮卡丘坐在旁边快乐的哼着歌。 答应了她的当然要做到。 其实也不难,无非一个玩偶,也就是毛茸茸不好办,但好在可以用天鹅绒糊弄一下,这时候已经有天鹅绒了,虽然名字不叫天鹅绒,南京这种织造重地,这种小事而已,唯一的问题是颜色…… 黄色啊! 虽然朱元璋的龙袍的确不是我大清的明黄。…. 实际上他以穿红为主。 大明尚火德,以红为尊,但黄色也是禁用的,所以织造肯定不敢接这种活,不是不能造,而是不敢,所以小公主这个是杨丰的雇员造的。 也正因为如此,目前只造了一个。 至于他承诺的皮卡丘军团…… 那个得慢慢来。 「会不会你想多了,我爹哪有那么阴险,说的就好像他很坏一样。」 小公主说道。 「哈,你爹能打下江山,靠的可不是仁义无双,能从乱世群雄里面笑到最后的,哪个都是够狠,够狡猾,当然,气运也必不可少,另外还有一条得活得够长。总之你不能用道德去衡量一个帝王,好坏这个词本来就不能用在他这种人身上,帝王无道德,帝王术的根本就是无道德,万民万物皆蝼蚁。 道德? 那是要求别人的。」 杨丰说道。 「我看你就够狡猾,也就是还不够狠。」 小公主眨着眼睛很单纯的说。 「你想什么,事成化家为国,岂 不强于一小县公主?」 杨丰说道。 「不懂!」 小公主继续纯洁地说道。 「好好的卖你的萌,别胡思乱想,我对你们朱家江山真没兴趣,这个世界很大,好地方有的是,我还不至于抢你们朱家的。我只是想改造这个国家,让他更像我们的时代,虽然真正做到是不可能,但至少也要尽可能做到。 我估计是回不去了。 所以总得有点追求才行,这就是我的追求。」 杨丰说道。 这时候已经接近天黑,虽然还没敲鼓,但外面全是行色匆匆的,他们的马车就这样向前,很快到了一座桥上,旁边一个挎着篮子的经过,手却伸在篮子里。杨丰毫不犹豫地把小公主按在自己腿上,紧接着那人抽出的手中一个东西飞出,正好从窗口飞了进来,杨丰随手接住,直接向另一边窗口抛出。 那人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扑向桥下。 而在另一边的水面爆炸响起。 在周围混乱的惊叫中,杨丰坐在车里看着外面。 「公主!」 张缨惊叫着探头进来。 杨丰拎着小公主的脑袋抬起,后者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这时候杨丰从她的腰间拔出手枪拉开套筒,而那刺客已经从水里爬出并且爬上岸,然后狂奔而逃,杨丰很干脆的接连两枪,双腿中弹的刺客紧接着倒下…… 「看来我猜错了,毕竟你爹不可能连你一起炸死。」 他说道。 惊魂未定的小公主赶紧点头,然后赶紧又趴下了。 「玛的,用我的手榴弹炸我,以后不再提供手榴弹担保了。」 杨丰紧接着说道。 其实也不需要了。 现在随着银行分号越来越多,它的好处也越来越显现,说到底这本来就是好的,只不过以前大家不放心所以才需要手榴弹担保,但现在知道了它的好处,手榴弹不手榴弹的,已经没什么意义。…. 本来杨丰离开的时间,尤其是他死讯传来,小公主就已经不给手榴弹了。 而且有些储户主动不要。 毕竟这是火器,虽然皇帝陛下的确准许,但对于那些就是本分的想理财的储户来说,弄个这东西在手终究让人不放心。 就像这次。 手榴弹是谁那里流出的? 皇帝肯定要调查,否则哪天别人给他扔就麻烦了。 很麻烦。 既然银行信誉已经值得放心,又没有需要手榴弹的必要,那何必弄这么个东西在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招来麻烦。 所以现在正好结束。 「蓝玉?」 张缨看着正在被赶来的士兵按住的刺客。 后者双腿被打断,当然跑不了。 「他是要压倒我,又不是要弄死我,我和他可都是皇太孙一伙,他要的是在皇太孙这一伙里,确立他才是老大的身份,他是武将,当然要用武将的方式。更何况这场比武已经搞得声势这么大,他这种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提前用暗杀把我弄死,那样岂不是让那些武将们耻笑? 不是蓝玉。 而是那些想让我和蓝玉死一个的人。 最大嫌疑是皇帝陛下,但皇帝陛下不可能让他女儿给我陪葬,所以现在真不好猜是谁,毕竟想杀我的人排队已经很长了。」 杨丰说道。 当然,这话是安慰小公主。 事实上朱元璋并非没有可能的…… 女儿而已! 对于帝王来说牺牲一个女儿真不是什么大 不了的。 只是这话可不能跟小公主说。 她现在只是青春期叛逆,就想着气她爹,发泄在她爹阴影下那十二年乖宝宝郁积的恶气,但对她爹的亲情还是不变的,就像现代这个年龄的少女们叛逆力上头一样。 「不过我现在倒是很好奇,现在绝大多数人都应该知道,我是个杀不死的怪物,皇帝陛下一船火药,都没能把我炸死,难道他们真相信一枚手榴弹能做到?这东西就算真炸了,除了把你们俩炸死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别的结果,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炸死你倒没什么,可炸死她,那是肯定要面对她爹的。上次齐王一事,就已经让那么多人头落地,这次真要是她出事,那恐怕人头落地的更多,冒这么大的险,为一个可能性不大的结果值得吗?」 杨丰摸着小公主的狗头说道。 后者还在趴着,俨然一只受惊了的猫。 原本应该很可爱。 但是配上她那快一米七的个头和发育迅猛的身材就完全变了味。 「可既然是为了杀你,那失败了也不会受惩罚,毕竟皇帝陛下同样想杀了你,只是怕你狗急跳墙,所以不敢动手。 现在有人代劳,那皇帝当然开心了。 失败也值得奖励啊!」 张缨说道。 杨丰突然笑了。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的确,他们就算失败了不会受惩罚,反而会得到鼓励,那么趁着这种机会,似乎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一些原本不敢做的。 一些原本皇帝陛下不准做的。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一些他们之前没法做到布局。 这是在玩寇,而我就是那个寇。 杀我的确没什么希望,可借着杀我做些原本没法做的却很有希望。 不过……」 他说道。 紧接着他将张缨一把拽进车里,后者猝不及防,惊叫着压在小公主身上,下一刻杨丰的魔爪落下…… 「说我是狗,你这得受惩罚才行!」 在她羞愤的惊叫中,杨丰说道。 木允锋 第一四四章 九种,我有九种刑罚对付她 杨丰这时候才意识到,那些可以说执着的和他斗的人,真正目的就单纯是因为和他道不同吗? 亦或真就是怀恨在心吗? 恐怕不是。 他们其实是利用这个机会,或者说其实是以此为掩护,试图逐渐扩大实力,以便在朱元璋的压制下翻身。 以刘三吾为首的儒生为例,他们的确和杨丰道不同,但这个道不同并非你死我活,虽然杨丰蛊惑下皇太孙疏远贤臣,但只要皇帝还想家天下那就离不开他们。朱元璋都不得不把他们推上台,何况是朱允熥,后者就算不像朱允炆那样亲儒生,当皇帝后也不可能抛弃儒生。 朝廷终究还是要文臣武将来组成的。 不用他们用谁? 可以说杨丰终究不可能改变的了这一点。 杨丰带来的新思想的确让他们感到了恐慌,但仅仅是恐慌而已。 那他们不惜代价,甚至拼上练子宁等人的人头,也要和他斗下去就明显有些意气用事了。 他们犯不着。 他们损失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骨干。 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都是真正的精英,栋梁之才,殉道这种事情一两个还行,多了就都吓跑了。 所以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实就像是玩寇自重,是借助这种斗争,把文官整合起来,利用和杨丰斗争建立起的威望,把所有文官团结起来,形成一个真正的集团,一个有能力和朱元璋…… 准确说是和皇权对抗的集团。 正常情况下朱元璋会盯着,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结党。 但现在不一样。 他们是为了除掉杨丰。 而朱元璋正好自己不敢动手,他们愿意冲锋在前,那何乐而不为? 所以朱元璋不会干涉,甚至会纵容。 而他们在这个斗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稳固的集团,那时候无论能不能解决杨丰,他们都已经羽翼丰满,再也不是朱元璋可以随意抄家的。不过也可能是为了朱元璋死后,毕竟朱元璋太可怕,他活着真不敢,但朱允熥继位后,就凭目前的局面,文臣真的需要有这个实力。否则一旦朱允熥全面倒向了武将,就算他们依然还是文官,但终究还是要被压制,可以说现在是他们积聚力量的最好机会。 得为他们的未来努力。 这才是他们和杨丰斗争的真正目的。 而且他们已经在逐渐实现。 依靠着针对杨丰的造势,他们已经在逐渐民间形成群贤对妖人的光辉形象,同样那些死的人,也被他们描述成忠义。当然,不是针对屁民,而是那些儒生,那些正在各地一座座学校学习的新一代儒生们,他们正在用仰望的目光看着群贤。接下来他们会有更多人进入官场,充实官员队伍成为这个集团的生力军,直到整个朝廷的文官形成一个声音,那时候无论对抗皇权还是武将,就都有足够的实力了。…. 尤其是经历了上次大狱之后,那些旧的文官,也已经开始接受这个集团。 同样藩王们和杨丰斗,也并非是双方有你死我活的仇恨,虽然说是杨丰蛊惑皇帝压制藩王,蛊惑皇太孙有削藩之意,俨然晁错一样,但大家也都知道晁错本来就是背锅的。朱元璋为了让孙子能顺利接班,未来的大明按照他设想的路线走下去,就必须压制这些手握兵权的儿子,防止他们觊觎皇位引发内乱。 至于削藩也一样,别说是皇太孙了,任何人继承皇位都要削藩。 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这样一群手握重兵的藩王存在。 杨丰? 杨丰就是背锅的。 那么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借着和杨丰斗争,扩充他们的实力。 比如晋王被杨丰害的禁足,他手下护卫们义愤填膺,不断加强训练并由晋王出巨资仿效神机营,打造一支火器队,这个很合理?正常情况下朱元璋当然不准,可晋藩护卫们没别的想法,就是对晋王的忠心,驱使他们要杀了杨丰为晋王报仇…… 很合理的。 这属于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之。 于是晋藩护卫中,一个火器营就已经在组建了。 当然,公开的是为了加强防御。 毕竟他是塞王,为了加强边塞防御这样做很合理。 同样以后再有人拿着火绳枪伏击杨丰也就很合理了,无非就是晋王手下那些过于忠心的护卫们,为他们的主人报仇而已。 斗争。 就这样一切都在斗争中成长起来。 朱元璋不懂吗? 当然不可能! 但问题是在杨丰对着他开枪后双方关系已经破裂,现在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次要,反而赶紧把这个妖孽弄死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肯定不能再动手,再动手就是彻底撕破脸,现在至少还能维持个底线,真撕破脸就连底线都无法维持。 真撕破脸? 他快七十了! 他还能撑几年? 所以杨丰一句我年轻啊,让他直接破防! 他老了! 他不是年轻时候,有雄心壮志可以斗一斗。 现在他老了,撑不了几年,就算有那雄心,也没那时间了,相反他得为子孙计,对杨丰采取绥靖,杨丰至少没表现出对大明江山的兴趣,而且他女儿和杨丰关系特殊,朱允熥和杨丰也很好,不撕破脸,杨丰可能不会造反,真撕破脸就肯定造反。 快七十的朱元璋怎么跟他斗? 到时候朱元璋突然驾崩,难道靠朱允熥? 还是靠朱棣? 所以朱元璋会坐视,默许,甚至纵容这些家伙为弄死杨丰做任何的努力,成功了他如愿以偿,失败与他没什么关系,依然可以维持双方那点底线。说到底他现在也很难,既不想杨丰活下去,又怕刺激他造反,像你这样既不肯去死,又不肯效忠朱家,真的让人很为难啊!…. 「都他玛心怀鬼胎!」 理清思路的杨丰愤然说道。 的确都是心怀鬼胎,所有人都充满着阴谋和算计。 「做人就不能都真诚一些?」 他说道。 然后他看着叠罗汉一样趴在自己腿上的张缨…… 「说,你是不是内鬼?」 他紧接着一指后者鼻子说道。 「你怀疑我?」 张缨愕然道。 当然,她的确值得怀疑。 而且就冲这反应速度,这明显也是很值得怀疑的。 现在杨丰对这个时代的人,已经需要认真对待了,这就没有善茬,张缨逃婚这种事情有点夸张,当时两人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而且朱棣已经开始了解杨丰,肯定也知道了姚广孝带回去的话,这种情况下安排一个亲信到他身边做卧底,这是很合理的事情。而张缨家算是朱棣亲信,再加上当时杨丰垂涎她,所以顺水推舟搞个逃婚,然后到他身边,这就是合理操作了。 说到底杨丰因为穿越者优势,以前对这个时代的人缺乏足够重视。 他也就重视朱元璋,朱棣,其他人都很难有太多重视。 但现在他发现这帮家伙其实真没有几个善茬,全都是老女干巨猾,深谋远虑的,在这个基础上,再想这件事就明显有问题了。不过内鬼并不是说就是要对付他,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近距离盯着,关于他的事情 及时通风报信,窥探他的秘密…… 这也是内鬼。 而且这本来就是常规操作。 古代帝王赐给大臣美女,历来都是干这个的。 比如唐朝宰相娶皇帝老奶妈。 而且还很开心。 派人监视? 那是重视你,没有价值人家才不会浪费个奶妈监视,同样监视了也就代表以后对你放心了,可以交个你更多重要的任务,不过监视杨丰就属于纯粹的监视了。 张缨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看着他,虽然看着很愤怒,但一副明显做贼心虚的样子。 「内鬼,你说她是内女干,你居然是内女干?」 小公主疑惑地看着她。 两人现在还叠罗汉呢! 张缨愤然挣扎要起来,但被杨丰直接按住,于是她们两人继续面对面叠罗汉。 「是不是内鬼,咱们带回去严刑拷打一下就知道了?」 杨丰阴森森地说道。 「啊,你不会真对她用刑?咱们用什么刑啊?抽鞭子?夹手指?还是打板子?我可是看过处罚宫女,我要看你对她用刑。」 虽然有些呼吸困难,但小公主仍然忍不住兴奋地说道。 张缨低头幽怨地看着她。 「我这个刑罚比较残忍,画面有些不适合你,不能让你看!」 杨丰说道。 「不行,我要看!」 「不,不,为了保护你那颗纯洁的心灵,这种残忍的场面还是别看了。」 …… 然后马车回到五台山,杨大使还没下车,就亲自把这个内鬼嫌疑人捆起来,就那么拎着下了车,小公主则满脸期待的跟着。…. 当然,杨大使的行刑过程的确过于残忍,最终还是没让她看,很快她就被强行赶了出来,愤然地回自己住处了,留下杨丰亲自严刑拷打。行刑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当第二天早晨张缨奄奄一息地出现在小公主面前的时候,已经承认了是内鬼的事实。不过一开始并不是内鬼,逃婚这个是真的,她真不想给朱棣做侧妃,因为朱标死后是殉葬的,她可不想哪天朱棣死了也给后者殉葬。 她比朱棣小的多。 可以肯定就算朱棣活到六十,她也要面对四十就殉葬的命运。 为了躲过自己四十多岁大好年华就不得不入土为安的未来,她毅然选择跟小公主勾结,然后一起南逃,所以她逃婚这是真。 但到这里以后,虽然被朱元璋封为女官,的确躲过了嫁给朱棣,但终究还是要面对家人,而作为她爹原谅她的代价,她要偷偷向她爹报告杨丰的一些秘密,尤其是五台山上那些工业建设…… 所以这是个商业间谍。 「枉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却这样骗我!」 小公主很伤心地说道。 不过的确很伤心。 毕竟她就这一个闺蜜,两人在一起也好几年了,可以说情同姐妹,哪怕在杨丰时不时对张缨动手动脚时候她也是接受的,毕竟她当初带着张缨回来就是帮杨丰。 「公主,难道你以为我懂这些东西? 我自己都根本看不懂,如何对我爹爹描述?我能知道你们烧玻璃时候放了些什么料?我能知道那镜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我能看懂你们烧水泥时候的火候?」 张缨无语地说道。 商业间谍! 没点专业知识真做不了的。 当然,真假就不知道了,但杨大使相信自己的严刑拷打,一般来说经过他严刑拷打后的都是真话。 「我不管,你骗我了,我就是要惩罚你!」 小公主愤然说道。 「对,我把她带去继续用刑,一连用刑一个月,保证每天都让她这样出现在你面前。」 杨丰很严肃地说道。 「哼,谁还怕你不成?」 张缨明显有些妖娆地说道。 「一个月,太久了,我觉得五天就行。」 小公主有些犹豫地说道。 看得出还是真有感情,姐妹情深啊! 拷打五天就行。 「不,一个月,最少一个月,我要用酷刑拷打她一个月,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会狠狠惩罚她,直到她以后都老老实实,我昨晚只用了两种刑具,我知道至少九种刑具,我有九种方法对付她!」 杨丰举着九的手势说道。 张缨低着头,脸上则是明显的期待。 「哼!」 小公主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她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当然,杨丰也没兴趣关心这个。 所以朱棣其实也已经在他身边布局了,这样算那些雇佣的工人里面同样也有的是各方势力安插。 他这里内鬼得很多。 甚至包括朱元璋安插的…… 他不算安插,杨丰和他是合作关系,那些工匠都算他的人,毕竟这些都是匠户,只不过特许在他这里工作的,工部随时有权召回,相当于大明工部在他这里劳务派遣了。所以不存在安插不安插,需要时候所有人都会被召回,然后继续他们那在工部奴役下的苦日子,不过这样看他们对谁忠心还很难说。 朱元璋唯一能控制他们的,也就是随时能杀他们了。 但是,如果杨丰能展现出保护他们的能力,他们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 木允锋 第一四五章 我不能呼吸了 应天府。 “立定!” 伴随着稚气的喊声,义女军团分左右面对面整齐立定。 “敬礼!” 队长手中小军刀向前一举。 然后两边义女同时敬礼…… 当然是军礼。 紧接着一支奇特的乐队出现。 肯定也都是义女组成。 一人前面挂一个小皮鼓,边整齐迈步边敲着,后面是号手,同样一人拿一个小铜号,边走边吹着,再后面是举旗的,仿佛小学生运动会开幕式般,举旗的后面才是一辆四马的四轮马车,装饰奢华描金镶钻。 其实是玻璃。 各种颜色的玻璃而已,但在阳光下一样熠熠生辉。 不就是打磨成多面体吗? 现在这种多面体玻璃装饰品也是小公主敛财神器之一,所以很多富贵人家正把现代地摊标配当成宝。 这样一辆奢华的马车,就这样在鼓号声中,停在了应天府衙门前,车顶是竖立的铁券,然后一个美丽的婢女走下马车,打开了车门。里面全套军礼服的杨大使,背着他恍如节杖般的步枪走出,然后正了正军帽,在周围闲人们敬畏的目光中,昂然走向前面的府衙。早就等着他装完逼的应天府尹赶紧上前,恍如迎接洋大人的我大清官员般卑躬屈膝,堆着满脸虚伪的笑容热情相迎…… “大使至此,蓬荜生辉!” 他躬身行礼。 不管怎么样,先不能让他发飙啊! 这都被砸过一回了,应天府衙可是经不起他经常来祸害。 “府尹客气了,杨某不过是以受害者身份,来看看那刺客是否招供。” 杨丰说道。 然后他径直走向大门。 “大使,大使……” 府尹赶紧拉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 “怎么,我这个受害者,连看看案件进度都不行?我有病,我可是有精神病,府尹也不想让我犯病?” 杨丰摆出一副随时犯病的架势喝道。 “有病就赶紧治,杨大使身为病人却到处乱跑,这可不是治病的。” 蓝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凉国公在亲卫簇拥下昂然走出。 而在他身后赫然是被拖着的刺客。 这几天杨丰和他没再接触,他一回到京城,就开始研究进攻安南的作战方案,像比武只是小事而已,他进京可就是为了进攻安南的计划。这个计划现在已经基本确定,就是当年胡元那套,那本来也是最优解,从广西云南两个方向陆路进攻,云南方向以牵制为主。虽然红河水路的确可以为大军提供水运,但云南的后勤能力也支撑不了向步头或者现在临安府的大规模物资集结,红河是水路,可从昆明到临安不是啊! 所以就是以广西做为主要的进攻基地。 然后水陆并进。 陆上以骑兵为主,从谅山方向突破然后直扑核心枢纽志灵。 而跨海攻击的水军进入白藤江西进运输物资到志灵,为陆上进军的主力提供补给,会师拿下这个枢纽后水陆同行直奔河内…… 其实关键就在志灵。 因为只要明军打到河内,以目前安南的情况,基本上不存在死守,就像足利义满一样赶紧谈判,然后看能不能割地求和才是最明智选择,不能割地求和就退而求土司。胡季犛又不傻,他这时候的处境其实还不如足利义满,足利义满至少已经是打赢所有对手的正式统治者,无非就是还有个天皇做摆设。但胡季犛虽然已经掌控朝政,安南终究还是以陈氏为君的正常政权,他顶多算曹操,而且还是刚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连加九锡时候都达不到,安南内部反抗他的力量依然很强。 面对明军进攻,大家全力迎战以求继续维持安南这个政权,这个是的确没问题。 但是…… 不能拼命! 拼命还怎么赚钱。 不对,是拼命还怎么做世家豪强? 大明就算吞了安南,无非也就是封一堆土司,大家依然还都是地方豪强,只要跪的姿势标准些,那肯定个个也都是土司,看看云贵广西不都是土司? 这些土司日子过的也不错。 都有数! 就像当年抗元一样,大家精诚团结在志灵一带决战,赢了继续歌来继续舞,输了赶紧都跪下唱征服,唱征服一样也是且歌且舞。这一点和足利义满也没区别,后者一样敢迎战朱棣的大军,但输了立马求和,统治者都是这个样子,只要能保住统治权,不怕跪下唱征服…… 大英的印度土王们可是都唱出感情了,最后哭着喊着不让走。 所以最终朱元璋的计划,就是蓝玉率领广西训练的精锐陆路南下,然后以东莞伯何荣统帅广东福建两省水师,运输军需并从水路进军。不过计划还包括杨文的征倭水师,现在只是春天,进攻得到冬天,所以杨文有足够时间南下。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不想再在倭国天皇的事情上坚持,他得赶紧调动这支水师南下,至少调动部分南下,尽管这些年他一直在大规模建造战船,但船还是很紧张。 当然,主要是他自己把日程都排的太满了。 或者说他有些急了。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这年龄撑不了多久的。 他得在活着时候,尽可能给后代打下足够广阔的土地,这样就是不想在内地留那些藩王,也有足够的地方把他们往外扔,这样既能保住自己的嫡系继承人掌控国家,也能让自己的其他儿子后代们都能有美好未来。 你在京城做皇帝,我们在藩属做藩王,大家都有美好未来。 真是煞费苦心啊! 所以未来肯定会有哪个藩王被扔到安南的。 甚至不只一个。 “凉国公,我这就是在治病,这是科学,你不懂的,对于我这种精神病人必须要无微不至的关怀,耐心的迁就,总之不能让我发飙,我一旦发飙就会控制不住,然后就会一下子变成失心疯,那时候就不知道自己会干些什么了。 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杨丰说道。 蓝玉走到杨丰面前…… “懂了,就像对付疯狗,不过对付疯狗的最好手段,是把它打死,就算不打死,也找个铁链锁起来。” 他说道。 “锁不住的。” 杨丰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蓝玉手中的铁链,伸手拿了起来,双手猛然一拧,那铁链的焊口就开了,他把断下的一截拿到蓝玉面前晃动着,还一脸真诚的笑着。 蓝玉微微一笑,手中铁链同样猛然一拧。 焊口也开了。 “看来这铁链不结实,下次得换根更粗的。” 他举着断下的一截同样在杨丰面前晃着。 这种铁链无非就是锁个刁民,对于这些顶级猛将来说,拧断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无非就是个锻铁环而已,焊口也只是趁着烧红锻打在一起的,万历年间楚藩逆案,还有个犯人突然挣脱枷锁,然后抡着冲上去把审案的巡抚开了瓢。 “凉国公,你这是要把刺客带到哪里去啊。 我可是受害人。 我有权知道案情的。” 杨丰说道。 “某已得陛下恩准,连同锦衣卫共审此案,杨大使无需费心,蓝某会查出是谁主谋的。” 蓝玉说道。 他当然要查出是谁主谋,这摆明了就是坑他的,他虽然的确是骄横跋扈的猛将,但又不是真正莽夫,他只是脾气和情商差,又不是没脑子,没脑子的早死在战场了,能当到独当一面的统帅,那都是脑子同样好使。 这时候刺杀杨丰,那就是要让杨丰和他不死不休。 虽然他不在乎这个。 但是,他却在乎被别人坑,敢坑他,就得面对他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杨某就不拦着凉国公了,相信凉国公一定会查明真相。” 杨丰说道。 这家伙落在蓝玉手中,那真是会生不如死的。 蓝玉冷哼一声,紧接着走向自己的战马。 不过他还是被义女军团搞乐了。 “杨大使,你这是养戏班子吗?” 他说道。 “我当然对养义子没兴趣,尤其是这种义子。” 杨丰看着他的亲卫们说道。 蓝玉冷笑一声,径直在义女军团中间走过,后者很不爽地看着他,还有几个义女拿着小手弩瞄他,那些亲卫立刻护在他周围,他们就这样从列队的义女中走过。蓝家义子军团和杨家义女军团互相警戒,蓝玉没阻止义子们,久经沙场的他很清楚,虽然这就是些女童,但却很明显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真能杀人。 那些小手弩虽然看着像玩具,但对于无甲的人,一样是致命武器。 看着他走过义女阵,后面的应天府尹终于擦了把冷汗。 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呃,并没有。 因为紧接着杨丰那张可怕的脸就遮蔽了他的视野。 “府尹,我是来抗议的。” 杨丰一脸严肃地说道。 “抗,抗议?” 府尹茫然地看着他。 “对,抗议,应天府在五台山外围修建的坊墙,严重妨碍了大夏国使馆的自由通行,这是对我们的歧视,你们的歧视让我都不能呼吸了,我在此提出严正抗议并强烈谴责,我要求你们立刻拆除坊墙,否则我将向贵国皇帝陛下当面抗议。” 杨丰说道。 “大使,您说笑了,那坊墙并非应天府新修建,乃是原有的。 您看,这京城各坊都有。 这不是针对使馆,这是各坊都一样的坊墙。” 应天府尹赶紧陪着笑脸说道。 当然,其他坊墙碍不着杨丰,五台山外围坊墙的确原有,但现在坊门就是检查站,也是应天府或者说官府对杨丰防范的重要屏障。他那里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使馆,都快变成藏污纳垢的刁民巢穴了,那里有工厂,有自由交易的市场,有学校,还有已经常态化的公开展览蛊惑民心。那里的一切都几乎不受监管,连各种违禁品都公然出售,那里的茶馆酒店天天聚集着妖言惑众的刁民,学校里天天教那些离经叛道的无君无父理论…… 学校的确是教义女的。 但是,不禁止旁听啊! 谁都可以去听! 别说民间小孩,就是一些成年刁民都跑去旁听,尤其是些女人,更是有机会就往那里钻,然后学了些乱七八糟,再出来在民间散播,继续蛊惑更多良家妇女。 什么贞洁烈女的真相,什么郭巨埋儿的扒皮,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邪说搞得儒生们怒火中烧。 尤其是南宋理学推崇贞洁烈女的根源,居然被说成是因为靖康之变北宋文臣没本事,只能献女媚敌,最后自己的妻女都被敌人玩,事后不思是自己没本事,反而认为是女人不能坚持贞操,所以到了南宋,理学家们开始大力推崇贞洁烈女,以此来掩盖身为男人无能,不能保护自己女人的事实。 心理极其阴暗。 那贞洁烈女代代都有,怎么就成了南宋理学家搞的? 再说打仗是武将的事,守不住开封怎么成了文官的责任,难道文官是负责打仗的? 无理取闹! 但架不住愚妇们都相信啊! 所以这种说法在民间已经悄然流传开了,搞得御史们纷纷上奏指责应天府无能。 但应天府惹不起杨丰。 当初圈禁五台山的后果可是记忆犹新。 好在还有坊墙。 所以坊墙就成了屏障,现在应天府有轮值的检查站,在坊门口检查所有进出的,给本坊居民发良民证,出入都要持证。外面的人进坊门,必须有本坊居民做保,如果携带违禁品进出,或者在外面妖言惑众被抓,做保的本坊居民都连坐。 虽然效果其实也很有限,毕竟坊墙也不算太高。 但翻越坊墙是犯罪,可以直接抓。 总之终究是一道有用的屏障,如果没有了坊墙,那外面刁民可就自由出入五台山了。 查都没法查。 “以前还没有我们使馆呢,现在有我们使馆,坊墙就妨碍我们自由,你们必须拆除,否则你们就是歧视大夏国。” 杨丰说道。 “大使,您得讲道理。” 府尹愁眉苦脸地说道。 “什么,你是说我不讲道理?你是想让我发飙吗?我要发飙了,我要发飙了!” 杨丰一把抓住他胸前衣服说道。 “大使息怒,大使息怒,莫要发飙,拆,拆,拆就是了!” 府尹吓得赶紧说道。 第一四六章 刁民时代 第二天。 「拆,都拆了!」 杨大使在一群官吏陪同下,俨然巡视工地的房产商般,指点着前方正在扒墙的民夫。 短短不到俩小时,一圈坊墙就已经扒了大半…… 无非就是些夯土墙。 而且也不是真正完全环绕,在很多地方就是把巷口堵死,这种古老的城市布局在古代其实是很实用的,毕竟古代不可能有街道照明,想要防范盗贼之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坊墙,然后外面是巡逻的,因为两旁没有可隐蔽,在街道上可以一览无余。 再配上望火楼之类,就更容易确保治安了。 其实也好理解。 小区嘛! 不过是多了个宵禁而已。 宵禁。 坊墙。 这才是真正的古代。 现代影视剧里孤男寡女夜游繁华商业街,这种事情除了宋朝,其他朝代都是不可能的。 咱大清也一样。 咱大清也是宵禁的,而且时间上和明朝没有任何区别,晚上九点还在外面逛的,直接抓去打板子,不过真有晚上九点还在外面逛的,也的确都是该打板子的,毕竟那时候整个城市都跟鬼城一样了。 逛街? 除了盗贼谁在那时候出来? 不过在杨丰看来,现在这种城市制度已经严重影响了他。 「懂不懂一座城市最重要的职能是什么?」 他继续指点着。 府尹和一帮官吏卑躬屈膝地伺候着这位大爷。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不发飙就行。 现在应天府上下已经被这位大爷搞得心力交瘁了,其实扒坊墙这种事情他们是做不了主的,毕竟这里是京城,但皇帝陛下现在明显不想面对杨丰,而他们也没胆子和杨丰折腾,干脆就直接扒了。 「流通!」 杨大爷说道。 然后伴随着号子声,一堵坊墙轰然倒下。 「城,市,城就是市。 四周物资汇聚于此,四周商旅汇聚于此,在这里交易,在这里制造工业品,交易量制造量越大,城市越繁华,人也越多,然后交易量继续增加,制造量同样继续增加,人口也继续增加,最终越来越繁华。 可你们却人为制造各种限制。 修坊墙不准自由流动,宵禁缩短交易时间。 你们跟钱有仇吗? 我们那时候巴不得所有人整晚不睡觉都出来交易!」 杨大爷说道。 「你搞错了一件事,在我们大明城市首先是城而不是市,这是京城,而不是什么市,这是城,京城还有半个城的军营,市只不过是附带的,你这是本末倒置。」 张显宗说道。 的确,杨丰就是故意本末倒置,把大明的城市概念歪曲。 大明是城。 这里南京应天府城。 这里本质上是军事要塞,人口的核心是那些军户,主要职能是保护皇帝的安全,其他所有人口,也都是为皇帝服务的,可以说是一个地主大宅子的放大版。 军户是家丁,百姓是奴仆,然后整个城市百万人服务一个家族。 市只不过是城的一个附属,为了附属改变其核心职能,这就是本末倒置了,为了商业流通扒了坊墙,破坏了城防体系,相当于为了奴仆方便让地主削弱自己的安全。坊墙的存在和平时候是防范盗贼,战争时候是城内防御,一旦敌军进入城内,依然需要被限制在主要街道,然后面对一个个坊为单位的固守,一丈高的坊墙让敌人必须面对城内 的一个个小城。 「那你告诉我,这种布置在什么战争中起到过作用? 吐蕃攻入长安时候起过作用? 女真攻破汴梁时候起过作用? 还是胡元攻入临安时候,居民在临安城内以坊为依托抵抗过? 一次没有。」 杨丰说道。 「但是……」 张显宗欲言又止。 面对外敌入侵时候的确都没起到过作用,可镇压刁民内乱时候,效果真的很好啊!毕竟各处坊门一堵,就能把刁民封闭在坊内,防止各坊刁民汇聚成足以造成严重破坏的大军。 「你们儒生经常说什么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虽然我不喜欢儒生,但这句话还是对的,如果百姓真心拥戴国家,遇上外敌入侵齐心协力,那时候有没有坊墙都无所谓。敌人真冲进城内,想堵塞街道还不容易,把各家的手推车往巷口一扔,一个个口袋装上沙子堆起来,转眼就成了。相反老百姓不拥戴国家,敌人进城再投降那是对得起国家,跑出去帮忙扶梯子才是正常操作。 在德不在险。 所以坊墙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帝陛下的怀疑,认为皇帝陛下的德政不够,民心不够拥戴,如今大明四海升平,皇帝陛下也是万民拥戴,别说这道坊墙,天下所有城市坊墙都应该拆了。 另外还有这宵禁也该废除。 四海升平,夜不闭户,就这居然还宵禁,这不是对皇帝陛下治国成就的否定吗? 防盗? 这京城首善之地哪有盗贼? 你们说对不对?」 杨丰冲着那些民夫们喊道。 「对!」 民夫们齐声喊道。 而且一个个看着都很快乐的样子。 府尹忧郁地看着这些刁民…… 他们当然很快乐,这坊墙一扒就等于外面的人可以自由通行了,五台山俨然那些刁民的圣地,慕名而来到学校旁听的,交易的,偷师的,甚至拜神的。拜杨丰这个神,毕竟他已经被白莲教传成明王降世,那些愚民来拜很正常,再者就算不是白莲教,他的庙还在不少地方有,这其中难免有真信了的。而所有这些来的人,食宿肯定就近解决,所以和使馆一个坊的这些都可以做这种生意,过去最多只是收费担保,但那是极少数胆大的才敢的。 毕竟要连坐。 现在坊墙扒了,人人都可以赚钱了。 不开心才怪呢! 而且这个坊本来就已经被污染。 从之前公开日时候,这个坊就已经明显刁民化,知县一直在诉苦,说这个坊的刁民越来越难搞,这老百姓知道多了,都容易变刁民。 就在他们说话时候,几个外来的人已经小心翼翼踏过坊墙。 紧接着一个坊民就凑过去。 「几位兄弟是?」 他拱手说道。 「我等自山东慕名而来,想到五台山看看杨神仙。」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说道。 「来,都跟我来,那杨神仙是修仙之人,不经常露面,跟我先到寒舍住下,我兄弟就是给山上送菜的,我给你们打听打听杨神仙哪天下山。 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带你们到各处看看,看杨神仙带来的宝贝。」 那坊民睁眼说瞎话。 「如此有劳了!」 那人惊喜地说道。 然后他还疑惑地看了一眼杨丰等人。 不过那里都是官,他很明显不想跟官员靠近,赶紧跟着坊民走了,至于收费什么的,这个当然都是心知肚明的,这年头敢出远门的,有哪 个不是深谙江湖,他们就这样在府尹等人注视下,一起说着话走了。府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几个白莲教,山东可是白莲教重灾区,上次齐王事件虽然迅速平息,但山东各地白莲教的蠢蠢欲动,却也让朝廷很警惕。 「杨神仙?」 张显宗笑看着杨丰。 「我也不知道我居然这么受欢迎啊! 这不能怪我。 毕竟给我修庙是陛下旨意,这些百姓也不懂,既然修庙了,在他们看来当然就是神仙了,或者陛下可以下旨解释一下,我可是讲科学的,怎么能是神仙呢?」 杨丰矜持地说道。 张显宗只是呵呵一笑而已。 而这几个人带了头,周围那些原本在观望的闲人们,立刻就向前踏过了被扒开的坊墙,很快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因为坊墙限制,显得很冷清的坊内,立刻就热闹起来,就连卖瓜子茶水的都跑出来,一下子变得恍如市场。话说这里面绝大多数在官府眼中都是刁民,正经本分守规矩的良民哪有往这里跑的,甚至一些儒生路过都得朝使馆方向吐口唾沫,以此显示自己对那妖孽的不屑。以前的五台山,污染范围仅限于京城附近,因为进出坊门是要检查口音,外地人除非官府特批是不准进的,但随着坊墙扒开,外地人同样自由进出。 而接下来他们从五台山带出的那里乱七八糟思想,各种歪理邪说,也将随着他们的脚步向整个大明传遍。 刁民们将遍布各地。 刁民时代啊! 官老爷们就怕这个啊! 这时候几名骑兵疾驰而来,到杨丰面前停下…… 「大使,在下奉凉国公令,请大使前去检查擂台,免得到时候大使输了怨咱们故意做手脚。」 一名军官在马背上说道。 然后他把一张请帖俯身递给杨丰。 杨丰看着他,他明显很倨傲的看着杨丰。 紧接着他惨叫一声。 然后他胳膊上多了一支弩箭,虽然没有穿透胳膊,但也明显扎在了骨头上,而那请帖也掉在地上。 和他一起的骑兵们一个个愤怒地拔刀,不过也仅仅是拔刀而已,毕竟他们周围是几十张手弩,那些小女孩们一个个很认真地端着这种很像玩具的武器瞄准。而那个刚刚射完的,正在和她的副射手一起,用同样堪称微缩版的上弦器,很轻松地给自己手弩上弦,正是靠着这种辅助工具,她们才能使用这种迷你版的武器。几十张这样的手弩就足够让一群身经百战的精锐保持冷静了,就算他们随便一个就能把这些小妖精打哭,但后者只要手指头一动,那就是几十支弩箭飞向自己。 一士弯弓,十吏不敢前。 一群萝莉执弩,猛将都得避其锋芒。 这就是远程武器。 「回去告诉凉国公,我已经知道了,检查就没必要了,我相信他。」 杨丰说道。 那军官捂着受伤的胳膊,恨恨的看着小妖精们。 已经完成上弦的小妖精,一边做鬼脸一边瞄准他…… 「走!」 他说道。 紧接着他调转马头。 那些骑兵护着他,一帮人匆忙离开。 「你们这个凉国公,不但自己嚣张,连手下也都这么嚣张。」 杨丰感慨着。 「再嚣张能有阁下嚣张?」 张显宗说道。 「我不一样,我是外国使者,再说我也不是嚣张,我只是和你们大明生活方式不同,所以行为在你们看来有些不同而已,这个你们应该理解,毕竟我是客人,尊重客人是礼,大明可是礼仪之邦。 」 杨丰说道。 「所以我可以嚣张,但你们不能不以礼相待?」 张显宗一脸无语。 「呃,这个总结的确很适合我。」 杨丰厚颜无耻地说道。 当然,对于蓝玉和他部下都很嚣张这一点,大家还是一致认同,其实他带着大队义子骑兵进京,就已经惹得御史们弹劾,文官们对他的厌恶可以说仅次于对杨丰。对杨丰弹劾毫无意义,但对蓝玉弹劾就可以了,御史们,给事中们,正在蓝玉身上尽情发泄他们在杨丰面前憋出的老火,搞得这些天蓝玉和他们关系也很紧张,昨天他的几个义子,还和一个御史发生冲突。 蓝玉义子千人,这次带着进京的也得五百,他们在广西跋扈惯了。 蓝玉在广西是很残暴的。 至少对那些土司来说是,他之前甚至把一个土司灭门,据说后者不肯把女儿给他做小妾。 然后他说人家勾结安南。 当然,也可能是真勾结,洪武末年广西土司的确造反过,是杨文带兵平定的,所以他应该就是看出这个土司不保险,不想自己出征安南,背后再出事,所以故意找茬,再把人家灭门。 常规操作。 但广西土司们被他欺负的苦不堪言也是事实。 广西的文官也经常告状。 朱元璋对此不管,他又不是不懂土司都是什么货色,蓝玉这么干是真正懂事,广西遍地土司,就适合这种治理方式。再说都是蓝玉残暴,又不是皇帝陛下残暴,皇帝陛下可是宽大仁慈的,所以被蓝玉灭门的那个土司很快被皇帝陛下赦免,只不过因为路途遥远,赦免旨意到达时候,就已经全家上路了。皇帝陛下唏嘘不已,最终把他一个远亲找出来,重新封了土司继承遗产,后者感动的泪流满面跪在地上颤抖着感念天恩。 至于蓝玉的处罚…… 当然是罚俸啦! 第一四七章 杨丰战蓝玉 第二天,凉国公和杨大使比武的日子。 承天门外。 一个刚刚搭建起的擂台,赫然摆在了五龙桥南边的御道正中。 当然,这是皇帝陛下特许的。 因为皇帝陛下要求京城的驻军除轮值以外都来观看,这样就需要很大的地方了,虽然城内有小校场,但问题是在京的各卫加起来,除去那些出征在外和轮值守卫的,依然也得十几万,这么多人挤在小校场上一则挤不开,二则后面也根本看不清。 这是比武。 在一个平地隔着几百米能看清什么? 现代体育馆可都是阶梯看台。 但这里不一样。 城楼,周围的城墙,两旁的千步廊屋顶都可以当做看台。 所以此刻周围除了承天门城楼上之外,其他城墙上全都是观众,包括左右长安门城楼上,也都被那些文武官员占据,甚至承天门城台上也都是观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山呼万岁的喊声中,皇帝陛下御承天门。 站在承天门城楼上的朱元璋一身红色十二团龙袍,头戴着翼善冠,左右肩膀担着日月,虽然已经有了白胡子,但看起来面色依然不错,至少今年应该没有驾崩的可能,不得不说那些官员们见他一次失望一次…… 他怎么还不死啊? 朱元璋满意地看着下面人山人海的场景。 “杨丰呢,还没来吗?” 他说道。 “陛下,这厮倒是好大架子,敢让陛下等他!” 站在擂台上的蓝玉笑道。 此时的他依然穿着那身赐服,里面当然是铠甲,虽然是比武,至少躯干部分还是要做好保护的。 再说杨丰一样穿防弹衣。 这个问题上没什么不公平,真算起来蓝玉才是不公平的,毕竟他的鱼鳞甲不可能比得上杨丰的防弹衣,这时候明军将领都习惯鱼鳞甲,不过甲片是方形,鱼鳞状覆盖固定在里面皮革上,至于防护能力其实这个关键得看甲片质量…… 渗碳锻钢片和普通锻铁片子差别可是巨大。 他这话刚说完李谅就匆忙走到朱元璋身旁低头说了几句。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 “给他开洪武门!” 他说道。 “开洪武门!” 李谅赶紧喊道。 随着他的喊声传递,最南面洪武门的一个侧门缓缓打开,正中肯定不能开的,那个是皇帝专用,而且是皇帝重大礼仪才专用,比如去祭天,他自己平常出门也不走。而随着这扇城门打开,紧接着外面就传来很有节奏感的鼓声,然后一个手中举着根棍子的小女孩出现,还是一身标准的小上衣和小白裙。随着她的棍子上下,后面鼓声明显跟着她的节奏敲击,几个胸前挂着鼓的小女孩就这样一边敲鼓一边走出,再后面是吹着铜号的,鼓声和号声响彻承天门。 再后面当然是杨丰的马车。 这个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最近一直乘坐这辆马车。 但是…… “这是什么鬼东西?” 蓝玉惊愕地看着杨丰后面。 在他后面是一队黄色的小怪物。 可以肯定又是那些小女孩身上穿着专门缝制的外套,这种小怪物圆滚滚带着像兔子耳朵的,两边腮上还带着红斑,耳朵尖是黑色,脸上眼睛嘴都有,迈着两个小短腿,一边走一边整齐的左右摇摆。 还举着双手挥动。 就像一群摇摇摆摆的小黄鸭。 她们的摇摆是跟着前面鼓号声的节奏,后者明显是一首乐曲,虽然应该是仓促练习不很整齐。 但还是很有节奏感。 不过在她们和杨丰的马车中间其实还有一个人,一个穿着同样裙子的长腿姑娘,在面向着她们,不断用手势指挥她们,哪怕不看脸,举着望远镜的皇帝陛下光看这身高,也知道是自己的女儿。一身大夏服装的女儿让皇帝陛下难得忧郁了一下,不过还好他女儿没像那些小白裙一样,穿半截袜子露出两条腿,裙子里面好歹穿了条白裤子,尽管裤子瘦了些,都贴着腿了。 这样一支奇怪的队伍还很长,因为是两列纵队,所以小黄鸭绵延,恍如一条黄色毛毛虫在御道上蠕动…… “陛下,这厮公然逾制。” 蓝玉喊道。 朱元璋默默看了他一眼…… 我又不瞎,当然看到他逾制,但我能如何?还有这种时候你这么大声高喊,是觉得我面子还没丢够? “陛下,臣觉得不算,黄色有多种,陛下禁民间僭用的并不算这种黄。” 旁边李谅很懂事地说道。 “对,这种黄色不在禁用之中。” “这不是僭越。” …… 一帮大臣赶紧附和。 “算了,不论什么黄色,就连其他颜色禁用的,也全都废了,无非就是些常服,民间想穿就穿!” 朱元璋说道。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群臣赶紧说道。 朱元璋只是淡然一笑。 他不禁的话,估计杨丰得一天给他换一种颜色,这个小坏蛋就是故意来撩拨他,所以与其让他天天换违禁颜色招摇过市,让老百姓看到他对皇权的挑衅,还不如干脆把这些禁制废除让他失去表演舞台。 说到底老朱也不是真在乎这些颜色禁制,实际上包括黄色在内的各种颜色禁制前几年才出。 应该是受儒生影响。 就像刘邦在儒生影响下制定各种朝廷制度,然后始知为君之乐。 儒生也教朱元璋明确皇权尊贵和等级差异,让他感受为君之乐,但他自己其实真未必在乎,否则也不可能过了多年才开始禁止这些,明初没这些规矩,很多禁制都是洪武末期才陆续出现。而现在杨丰又抓住了这个可以气他的,那就别给他机会了,你不就是穿违禁颜色显示自己的嚣张,那我直接放开,大家都随便穿。 看你还怎么嚣张? 然后所有人都眼看着黄色毛毛虫向前。 鼓号声很有节奏的响着。 很快她们在擂台前停下,紧接着小公主指挥后面小黄鸭…… 皮卡丘。 不过大明军民又不知道什么皮卡丘,他们自动视为小黄鸭。 长兔子耳朵的小黄鸭。 在公主指挥下,总共一百小黄鸭很快完成列阵,在擂台前形成五列横队,然后掏出彩线举着挥舞,还边挥舞边跳着。就这样在拉拉队的助威中马车车门打开,杨大使微笑走出,当然还是全套作战装备,只不过背着的步枪已经装上刺刀。 “大夏国使者杨丰,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他对着朱元璋敬礼说道。 “免礼,今日使者与凉国公比武,朕与军民同观。” 朱元璋说道。 “陛下,既然比武,恐怕难免伤亡。” 杨丰说道。 “某与阁下签生死状如何?” 蓝玉在台上冷笑道。 杨丰看着朱元璋…… “比武而已,点到即止,凉国公乃我大明重臣,使者乃友邦使者,朕不想看到任何损伤,生死状就不必。” 朱元璋说道。 他还能怎样? 难道他明说你们可以死一个? 大家可都看着,他要表现的像一个圣主明君。 当然,不签生死状其实更好操作,比如蓝玉杀了杨丰,那就是杀了友邦使者,当然要抓起来治罪,治什么罪就看皇帝陛下想不想杀他了。杨丰杀了蓝玉,这个抓起治罪是不可能,好在也算给皇帝陛下解决了这麻烦,毕竟现在他也很想弄死这家伙。 尤其是蓝玉带着五百义子军进京后他这种冲动就更强烈了。 “遵旨。” 杨丰说道。 然后他在拉拉队的助威声中拎着步枪走上了擂台,看着对面的蓝玉。 “杨大使,某不欺负人,就用这把刀来与你比试。” 后者拎着把比较长的双手刀说道。 杨丰拿着自己上了刺刀的步枪过去跟他照了照长度…… “凉国公讲究!” 他说道。 差不多一样长度。 说到底他手中的自动步枪本身就不是拼刺设计,和二战时候那些加上刺刀一米七的步枪没法比,实际上现代步枪都尽可能缩短长度,而且刺刀同样也就是个多功能军刀,加起来都没二战步枪不加刺刀长。 这个时代冷兵器都是玩长度,随便一种上战场的长兵器都比他长。 但蓝玉真拎根丈二长矛,那这比武也就不用比了。 但鞭锏之类却短了。 实战的鞭锏也就是他的步枪不加刺刀长度,蓝玉明显吃亏,毕竟这种比武没有破甲需求。 也就是这种军用长刀和他的步枪加刺刀差不多,而且还得是长刀里面偏短的,真正长的双手长刀还是比他的步枪加刺刀长。 比完长度的杨丰后退。 “三局两胜如何?” 他端着步枪问道。 “可!” 蓝玉长刀一指说道。 “等一等!” 小公主喊道。 然后她举着个第一局的牌子,突然跑到了擂台前,就在同时被抓差的张缨敲锣…… “开始!” 小公主喊道。 杨丰端着步枪猛然上前,几乎同时蓝玉双手长刀直刺,刀枪相交长刀荡开,杨丰抢上一步突刺,蓝玉紧急侧身避开,用肩头撞向杨丰,两人相撞同时后退,回到各自起点,手持武器盯着对方。 两人各有优劣,蓝玉的优势是加上手臂,所以攻击距离仍然超过杨丰。 杨丰的优势是双手持枪,攻击时候的力量,要超过双手握刀柄的蓝玉。 哪怕他不靠自己的怪力,正常情况下他依然可以荡开蓝玉的刀,然后近身突刺,但蓝玉的冷兵器作战经验太丰富,反应速度极快,他想得手并不容易。至于说抡起刀来砍杨丰,这个就别扯了,挥刀速度永远赶不上突刺快,举刀砍的结果是你的刀还没落下,人家刺刀已经扎上。 蓝玉其实选错了武器。 刀对刺刀很吃亏。 他弄根一样长的短矛都比用刀划算。 杨丰突然再次直冲上前以极快速度刺出。 蓝玉手中长刀上挑拨开刺刀。 但杨丰以极短间隔,接连不断向前刺,蓝玉挡开刺刀同时步步后退。 但就在同时距离不断拉近。 而每一次挡开,也让蓝玉正面空挡扩大。 杨丰突然大吼一声,纵身跃起凌空直刺他肩头,蓝玉刀柄上推顶开,但刺刀仍然擦着他肩膀掠过,两人再次撞到一起。紧接着蓝玉大吼一声,全力将杨丰推开同时自己大步后退拉开距离,双手执刀横扫,杨丰后退躲避,蓝玉抢上一步,手中长刀依然横扫,杨丰继续躲避,他继续向前。连退三步之后杨丰终于稳住,手中步枪突然挡住了蓝玉的刀,紧接着上前一步,滑过的枪托正中蓝玉胸前。 后者猛然后退。 杨丰枪托继续砸,蓝玉继续后退,他继续砸。 连砸三次。 稳住的蓝玉刀柄重击他胸前,但被防弹板挡住,而在同时杨丰的枪托继续砸他胸前,一刻不停,甚至都顾不上调转步枪换上刺刀。 实际上他也没机会这样做。 他不能给蓝玉留下任何喘息机会。 但凡拉开点距离,就该蓝玉反击了,他的枪托就这样以极短间隔不断落在蓝玉胸前。 后者不断后退。 最后终于一脚踏空了。 “第一局,杨丰胜!” 举牌的小公主举着牌子很快乐的高喊。 摔落擂台的蓝玉紧接着站起,愤然看着俯瞰自己的杨丰,因为杨丰控制了一下力量,所以他没受伤,这点高度摔一下,对他这种剥皮都能坚持很长时间的也不值一提。 这家伙体壮如棕熊,还不至于在乎这点伤害。 “凉国公,要不要我下去扶你?” 杨丰笑着说道。 “用不着,某还没老到需要人扶。” 蓝玉冷笑道。 不过他还是要缓一缓,所以后面义子赶紧给他摆上交椅,凉国公在交椅坐下,把刀扔给义子…… “换一支枪,截成与他一般长。” 他说道。 他也明白用刀自己是吃亏的。 好在又没说不能换,他还可以换一种武器,只要不比杨丰的长就行了。 而城楼上明显已经很老了的朱元璋则漠然看着。 “都好好看着,以后神机营也要换新火器,也要加上铳刺,这都是铳刺使用之法,杨大使这都是真正上阵杀敌的手段,虽说没什么花哨,但却都是最有用的。” 他缓缓说道。 “遵旨!” 周围那些武将和士兵们赶紧喊道。 第一四八章 可能我不是人 蓝玉很快重新登上擂台。 不过此时他手中的武器已经换成一柄截短了的双钩枪…… “你这是专门针对我啊!” 杨丰感慨着。 这家伙经验实在太丰富,一局之后就知道该用什么了。 “可惜得截短!” 蓝玉颇有些不适应地双手握着这支因为截短,显得有些不协调的特殊短枪,实际上就是钩镰枪,只不过它是左右两个钩,所以又像倭国的十文字枪,因为原本是长柄,所以枪头和双钩都有些大,就像一个加了枪头的十字镐。 “废话,你换根丈八长矛,那我直接用子弹,咱们还比个屁!” 杨丰说道。 就在此时举牌的小公主,已经举起了第二局的牌子。 张缨手中锣声响起。 蓝玉毫不犹豫地上前,同时单手抡起双钩枪,这东西带着风声,在他头顶舞动,向着杨丰扫过去。 杨丰立刻后退。 蓝玉继续向前,手中双钩枪不断舞动,形成一个致命的攻击圈。 他很狡猾,双钩枪不仅仅是刺。 这两个钩就像戟的横枝,被它们扎上,就是铁甲也能轻易凿穿,尤其是在他这种猛将手中,而这东西以这种方式抡着,前重后轻,本身就是类似斧锤一样有重量加成。更重要的是还不好去挡,毕竟它前面是三个方向攻击,挡住的同时,人家的枪头也差不多该戳脸了。而且虽然这支双钩枪截短,但现在加上了蓝玉的臂长,实际攻击距离比杨丰长的多,已经和现代那些红缨枪差不多了。 蓝玉主动进攻,就是为了提前把杨丰逼出自己的攻击圈。 他不能再输第二局了。 面对着不断在自己面前呼啸而过的双钩枪,杨丰只能后退,寻找突入攻击圈的机会。 他就这样很快就退到了擂台的边缘。 这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足够的空挡,突然大吼一声直刺向前。 然后瞬间撞进蓝玉的攻击圈。 然而这是个陷阱,就在同时蓝玉侧身避开全速后撤,而此时双钩枪的枪头也到了杨丰身后,在枪杆抽在他肩头的瞬间,蓝玉猛然用力回拉,双钩枪后撤,勾刀直接从后面勾向了杨丰的脖子。 反应同样极快的杨丰立刻伏身。 下一刻双钩枪的一个钩刀划着他的头盔掠过。 然后他抬头瞬间,重新刺出的枪头又到了他的面前,好在杨丰早有准备,他的步枪已经挡在前方,枪头正中步枪的机匣,在撞击声中杨丰急速后退,然后在蓝玉攻击圈外警惕地看着他…… “杨大使,咱们在比武,你不会觉得还会有什么限制?” 蓝玉冷笑道。 “好,的确是我想多了!” 杨丰说道。 “凉国公,大夏国使者乃是客,还是要照顾些,以后都不准再对着脖子和头部,这是比武,并非战场厮杀。” 皇帝陛下赶紧说道。 “臣遵旨。” 蓝玉说道。 下一刻他故技重施,手中双钩枪再次抡起,杨丰再次后退。 所以专业冷兵器终究不是步枪加刺刀这种非专业冷兵器能比,哪怕只是支普通的双钩枪,在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中,也一样轻松压制。刺刀的战术很简单,当然是最有效的,但这个最有效只是同样的拼刺中,现在遇上这种专业冷兵器,那只能被人家实力碾压。 很快杨丰退到擂台边缘。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大吼一声直冲向前。 他的速度极快。 快到恍如一匹全速冲刺的战马。 但蓝玉还是在间不容发间避开了他手中刺刀,不过他的双钩枪是来不及再钩了,就在杨丰转身回刺同时他全速向前猛然拧身,双钩枪横扫,钩刃凿向杨丰肋下。 然后…… 他愕然看着刺在自己胸前的刺刀。 那刺刀刺穿他胸前铁甲,直接刺进了他的身体。 虽然不是心脏部位。 “这不对,人不可能这么快!”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杨丰,带着迷茫与不解喝道。 而承天门上的皇帝陛下,已经下意识的站起,看得出有些激动,毕竟他一直举着望远镜,知道蓝玉被当胸刺中。不过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蓝玉此前可以说压着杨丰打的,怎么就一下子逆转? “那可能我不是人。” 杨丰诚恳地说道。 他足够快就行。 蓝玉是以人类的反应速度来和他对战,只要他的速度超越人类,那蓝玉当然就只有输了,而杨丰的力量和速度本来就超越人类,至少是超越已知的人类,虽然这样说有些古怪,仿佛他真不是人一样。 但是…… 这又不是他认为的。 刘姐那边的科学家们,都认为他很可能已经不是人类,毕竟他们的猜想之一,是他已经变成能量体,只是杨丰不敢苟同而已。 能量体? 那些女人们可以作证,他真不是啊! 紧接着他抬脚把凉国公踹倒。 这时候周围的人们才终于反应过来,紧接着一片混乱的惊叫,尤其是蓝玉的那些义子们,一个个暴怒地拔刀冲向擂台,俨然一副要剁了杨丰的架势。杨丰毫不犹豫地拉开枪栓,向着他们就是一圈扫射,几个义子立刻倒下,其他人赶紧停下,不过后面还是有人举起标枪…… “怎么,输不起啊?” 杨丰端着步枪在台上看着他们。 “大胆,凉国公比武受伤,乃是大夏使者技高一筹,尔等如何无礼,统统拿下,朕在这里看着,你们都敢如此无礼,若朕不在,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朱元璋喝道。 他现在可以开心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原本躺地上的蓝玉突然挣扎着爬起跪倒。 “陛,陛下,他们只是忧心臣安危,请陛下开恩。” 他奄奄一息般说道。 “卿无事就好!” 朱元璋瞬间就索然无味了。 他看了杨丰一眼,杨丰冲他很得意的笑着,然后他看着重伤跪倒的蓝玉…… “虽然是忧心凉国公安危,但在朕面前无礼,终究也不能无罪,都送到开平去交给周兴管束,战场上立功再回来,凉国公既然比武受伤,这南征之事朕另选他人,无需再操心了,你就好好养伤!” 他说道。 说完很不爽地走了。 就像个被渣男欺骗了的怨妇。 蓝玉跪在那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朱元璋趁机解除兵权了。 然后他恨恨地看着杨丰。 “看我干什么,原本我其实还想给个面子,你不会以为我真就那点本事,我可是开挂的,可你都想割我脑袋了,那我就用不着给面子了。不过放心,你死不了,我只是扎在你胸前不致命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割伤了点肺而已,看你体格也就是躺个一年半载。” 杨丰笑着说道。 当然,一年半载之后,他还能不能得到朱元璋任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像这种权力上的事情,有一年闲置,再想回到过去就很难了,过去的亲信会在这期间被拆散,过去的嫡系会在这期间被远调,最后就算重新得到任用,面对的也只是一片陌生的面孔。 这时候几个家奴已经上来,匆忙救护他们的凉国公,与此同时御医也在跑向这边。 杨丰看着已经没了朱元璋的承天门…… “先说好,如果这期间你突然伤重死了,那肯定与我没什么关系,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找我。” 他说道。 蓝玉沉默着。 他当然知道杨丰的意思。 然后杨丰又像当初一样,随手扔下了一个急救包。 仿佛甩下几张钞票的渣男般走下擂台。 这个结果本来就是他计划的。 朱元璋期待他和蓝玉死一个,当然,要是能同归于尽最好了,不过皇帝陛下也知道这属于幻想,但两人死一个还是很有希望,那么最好就是搞得他不上不下。现在蓝玉重伤,他可以轻易弄死蓝玉,但问题是蓝玉是在他的面前,为了大明面子和杨丰比武受伤,他之前可是已经大张旗鼓宣传这件事。 搞得仿佛这是大明和大夏的荣誉之战一样,至少直隶基本上传遍。 那他杀蓝玉算什么? 很让人寒心的。 所以尽管杨丰把蓝玉推到了他的刀下,他却不能杀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借题发挥,把蓝玉那些义子扔到开平,至于到了开平以后,周兴会知道该怎么处置,估计很快就会传来他们战死沙场的消息。 相反朱元璋对蓝玉还得恩宠有加,毕竟人家现在是为国受伤。 皇帝陛下很郁闷啊! 当然,杨丰就很开心了。 “回头你进宫,去看看你爹是什么反应。 也算你的孝心。 别回去气出病来。” 他说道。 “我可不去,就我今天这打扮,他要是揍我也完全可能,不过允熥肯定不开心了,毕竟他还要靠蓝玉对付那些藩王,现在被你搞得重伤,万一死了他损失可大了。” 小公主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她还很羞耻地看着自己的大长腿。 当然,套着白色丝绸袜子。 她也是鼓足勇气,才终于敢穿这样一身出现在她爹面前,虽然在五台山上,她其实是经常穿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很多类似服装,她拿着杨丰的腕表,经常搜罗此类东西,甚至还主动联系刘姐。 所以她的衣柜里面,现在早就挂满各种奇装异服…… 至少对这个时代来说算奇装异服。 “藩王而已,只要他自己不犯一堆错误,以目前你们朝廷实力,哪个藩王也翻不了身,相反留着蓝玉对他才是麻烦,像这种桀骜不驯,而且身份尊崇,战功赫赫的辅政武将,对哪个年轻皇帝都不是好事。我要是朱允熥就偷偷给他弄点毒药,让他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就算蓝玉伤重死了,大家也只会怀疑是你爹下手,断然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杨丰说道。 事实上这的确是朱允熥最好的选择。 蓝玉是否忠心并不重要。 鳌拜还对咱大清一片忠心,还不是被麻哥弄死,强势权臣和年轻皇帝天然就是不可调和的,最后终究是要闹崩了的。 而朱允熥阵营里面也不缺这种级别的武将。 他是储君。 所有武将只要不是想造反的都天然忠于他。 蓝玉就像个鸡肋。 留着看似很重要,但实际上多他也不多,少他也不少,论地位还有同等级的常升可以做常遇春系旗帜,论能力,就算其他人比不上他,但这时候明朝能打的太多,对于一个守成之君来说,只要有合格的将领就行,而这时候绝大多数将领都是合格的。 甚至不乏也可以说良将。 比如杨文等人。 那一个出类拔萃的真就那么重要吗? 以目前明军的实力,蓝玉能做到的,杨文也能做到,甚至还有很多像杨文一样能做到的,更何况杨文这种只是些后起之秀,真正的老将还有一大堆,曹震,张冀,王弼哪个不能代替他? 反而留着他才是隐患。 毕竟朱允熥继位后,也不想面对这样一个权臣。 “你们都是坏人!” 小公主感慨着。 “坏人?好人?这世界没那么简单的。 其实我是救了他。 你知道原本历史上蓝玉的结局吗? 被你爹剥皮,而且传示天下。” 杨丰摸着她狗头说道。 小公主愕然看着他…… “现在我是救了他,你爹已经不好再杀他了,养一年伤之后,他那些义子估计也就全被你爹弄到战场上死在战场了,他的那些亲信将领,也该被你爹贬的贬,杀的杀,可以说他的羽翼都被剪除,最后只剩下一个没有了任何势力的光杆。 那时候他也就没有威胁了,你爹为了显示皇恩浩荡,还是会让他活着的。 等朱允熥继位,还会继续恩宠有加。 那么这样来说是不是我救了他? 我不但救了他,还救了原本他这个体系的所有人,原本因为他的案子牵扯数万,他亲信部下基本上全被杀了,就连曹震,王弼,朱寿这些人也全都受牵连被杀,而现在他们也没事了。 我也救了他们。 你看,我是好人。 虽然我把他打成重伤,但我真是为了他好,我是个好人。” 杨丰说道。 这种奇怪的理论让小公主无言以对。 第一四九章 朱允熥的削藩计划 蓝玉的伤很快在御医们共同鉴定下宣布并无大碍。 好好养着就行。 反正他就这样算是被剥夺军权了。 就连五百义子也都因为在皇帝陛下面前无礼,所以被流放开平,编入开平军户归周兴调遣,至于还在广西的那些义子,这个就没必要管,悄无声息地解决就行。 反正没了蓝玉撑腰,他们也就是些普通士兵而已。 多调动几次就没了。 而且当天下午朱元章就宣布了新的征讨安南统帅…… 楚王。 以楚王朱桢南下广西,而他的老丈人定远侯王弼一同南下。 然后南征的海陆两军都归他统辖。 “都是你那福禄宴坑的!” 小公主说道。 “跟我的福禄宴有何关系?” 杨丰笑着说道。 “还拿出太祖御赐宝座,我爹爹就赐给了他宝座,我爹爹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可能胡编乱造,既然你在福禄宴里这样写了,那六哥子孙肯定就是如此贪财吝啬。更何况他封地武昌控制上游,他老丈人王弼又是勐将,以后万一有异心,那战舰顺流直下用不了几天直抵京城。 我爹爹的确不在乎。 可允熥在乎。 这是他向我爹爹推荐的。 反正蓝玉受伤不能带兵,那至少也得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替换,正好他老丈人王弼算起来如今各将里也就仅次于蓝玉,而且六哥又是去广西最近的。 正好让他带着护卫南下,然后王弼给他当副手。” 小公主说道。 其实这也是最合理的选择。 朱桢本来就是南方藩王里面实力最强的,这些年也一直带兵,他在武昌是要对付湖南那些土司的,这些年其实一直不断征讨,而且他今年本来就在湘桂交界,他在那里镇压桂阳山寇的叛乱,此前蓝玉驻南宁,所以他就近直接过去接管军务就行。 那里现在是蓝玉的副手,鹤庆侯张冀统帅。 这样楚王朱桢为主帅,他老丈人王弼和张冀为副手。 这个组合就足够了。 要说目前这些老将里面,除了那些公爵,侯伯里面以威望算,的确也就是王弼还能压制住蓝玉部下那些将领了。 这可是捕鱼儿海之战的明军前锋。 当然,朱桢去了基本上就别指望再回武昌了。 他就老老实实在安南等着移藩! 这样又一个强藩王,确定被扔出去了。 实际上真正让朱允熥不放心的这种强藩王也不多,无非秦晋燕周齐楚这些而已,现在齐王已经解决,楚王被扔到安南也算解决,而秦王也已经解决,和原本历史上一样被人给毒死了。剩下的就还有晋燕周三王,燕王至今在扶桑,周王经历上次和他老丈人的私会,被朱元章教训之后相对老实,晋王倒是解除了禁足令,目前带兵在河套,不过如果按照原本历史他很快也要死了。 当然,这事就杨丰知道。 而剩下那些里面蜀王虽然年纪大,但他一直很老实。 而且他是蓝玉女婿。 更何况目前镇守四川的是朱标亲信的曹震,奶妈都嫁给他了,那当然是亲信,所以朱允熥对蜀王还是放心的。 再就是湘王。 现在楚王南下,对湖南广西那些土司的镇压,就得由湘王负责。 他的实力肯定会有所增强。 至于其他那些塞王对朱允熥来说都可以容忍,毕竟像辽东,开平,宣府甚至陕甘这些地方,实在威胁不到他的皇位,这些藩王没了朝廷供应的钱粮,就连养活自己都难。 没钱造个屁的反。 朱植的确是这里面搞经济搞得最好的,可即便是他,其实也得靠朝廷的供应,没了他的俸禄,他的护卫将领没了朝廷发的俸禄,他一样是维持不下去的。这些塞王不重要,连造反的能力都没有,真正有威胁的现在就是晋燕周三王,潜在还有湘王,尤其是晋燕二王,在朱棣已经去扶桑的情况下,现在反而是晋王成了最有威胁的。 他的表现也的确不老实。 毕竟上次他手下刺杀杨丰的事,已经证明这家伙死士不少。 尤其是那些降胡。 他这些年以河套西北为主,那里本来就是降胡安置地,他得到了不少这样忠心的死士,和朱棣差不多,只不过北平是内附的蒙古安置地,所以朱棣部下多蒙古人。 所以…… 所以看热闹就行。 没必要告诉朱允熥晋王其实也就还能活三年。 再说他原本历史上的确洪武三十一年初病死,但现在就未必了,现在大明的医学水平可是进步最大的,他那里也有专门的御医,万一到时候他没死呢? 没必要多此一举。 就是看着他们斗就行了。 “我记得岷王那些现在也该就藩了?” 杨丰说道。 原本历史上这一年岷,谷,韩,沉四王同年就藩,不过这种就藩只是宣布他们就藩,然后开始准备给他们修王府,拼凑护卫,做各种准备,直到准备差不多再正式启程。所以实际上宣布之后得几年才正式过去,朱植的王府到现在还没修好,同一批就藩的如庆王这些,实际上也都没有真正王府。 他们这些塞王就藩之地都属于人烟稀少的,而且几乎都是军户。 这些军户是要作战的。 哪有那么多人力去给他们修王府。 “十八哥据说准备移藩云南,十九哥已经准备启程前往宣府,剩下的都还没动静,现在辽东能维持军需就已经很紧张,再去俩藩王,还不得把武定侯累死。 光修王府得多少人? 现在辽东的人力都在往龙泉府运输军需,保障四哥在扶桑的大军。 连我哥哥的王府都不修了。 估计三五年内,我爹是不会让他们真去就藩,就连十八十九哥这些也只是说说而已,那王府还得修呢,而且允熥也不想让他们就藩。虽说他们就藩也没威胁,但他们就藩就得带着护卫等一大帮子,这以后钱粮可都得朝廷给。允熥想的是以后藩王护卫都自己解决钱粮,朝廷也不给他们发俸禄了,他们都有封地,根本不需要再给他们俸禄。 如果养不起,就自己上奏请求裁撤护卫,一个藩王那么多护卫,根本没有必要。 有几百侍卫就足够。 如果想要俸禄,那就别就藩,在京城给他们修王府。 但护卫,属官都不用了,朝廷每年给他俸禄,养活他一家,而且以后各藩都是固定一个数量,要不然他们一直生下去,就像福禄宴里所说,一个藩王几千领俸禄的,全国所有知县加起来都没他们多,那朝廷如何能承受的了? 固定一个总数就行。 更何况他们住在京城,没有护卫属官,开销本来也不大,逢年过节肯定也少不了赏赐。 他们的俸禄足够锦衣玉食。 当然,他们的封地是我爹爹封的。 这个肯定不能裁撤,但他们不去就藩,那封地由朝廷帮他们守,原本封地收入,就算作朝廷代守费用,另外每年也给他们分一点,这个也就算在俸禄里面一起给。 至于给多少就看情况了。” 小公主说道。 她这都是从朱允熥那里搞到的情报。 姑侄俩关系很好。 当然,主要是她侄子现在需要个足够信任,而且足够狡猾的军师,虽然小公主在足够狡猾这方面,的确还有些欠缺,但问题是她不懂的赶紧回来问杨丰啊! 她给朱允熥做狗头军师,杨丰给她做军师。 所以朱允熥未来的削藩计划实际上已经有了雏形,那些已经就藩的控制他们供给,逼迫他们自己申请裁撤护卫,反正没护卫他们也就没用。没就藩的给他们两条路,愿意到边塞吃苦就去就藩,但没有俸禄,就靠封地收入维持,不愿意去受苦,就待在京城做寓公。 给俸禄。 让你们做富家翁。 包括已经就藩的,如果不想受苦也可以放弃封地,申请进京居住。 但一个藩每年给的俸禄都是固定数字,你们愿意锦衣玉食,那就少生点,你们愿意多生,那就只能生活简朴些。 总之以后的朝廷,肯定不能像福禄宴里描述的,养着几十万宗室,每年财政收入一多半给他们,随随便便一个藩王一年收入就能赶上全国所有知县加起来。这个别说朱允熥,就是那些文官都知道,这完全是荒唐,按照福禄宴所说,这才仅仅不到两百年后就已经这么多。 这样发展还得了? 以后全国赋税全养他们,文臣武将吃什么? 蛋糕这么大,你们越切越多,剩下越来越少,就算以后皇帝不会像朱元章一样铁腕肃贪,大家也总归要有可贪的才能贪啊! 都给你们了,我们贪都没得贪了。 这个削藩计划还是很合理,尤其是对藩王们来说,还是能接受,至少对于那些没有野心的藩王来说,他们并不喜欢到边塞,辽王可是至今依然住军营。和去这些贫瘠苦寒之地戍边相比,领着每年几万石俸禄,在南京繁华之地做寓公,明显更划算,这样朱允熥未来的削藩计划,最终真正要面对的,其实也就是朱棣,如果朱棡不死的话再加上朱棡。 至于周湘二王实力不够,想解决并不难。 总之这个计划比朱允炆聪明。 后者的削藩计划太急,也太天真了,不给藩王留后路。 “所以福禄宴真的帮了他们大忙,那就再给他们一本。” 杨丰说道。 “你又想害谁?” 旁边张缨忍无可忍地说道。 “别胡说,我这次要出一本爱情故事。” 杨丰义正辞严地说道。 他的确出了一本爱情故事…… “你管这叫爱情?” 小公主看着他的初稿惊愕地说道。 他的爱情故事是桃花扇。 当然,是真实版。 前面内容差不多,只不过把背景换成富者一席百羊,贫者饿殍遍野的真实明末,同样也把侯公子家是什么情况描绘一下,他爹可是已经在福禄宴里出场过了,侯恂也是参与了掘黄河的。 水淹开封计划是山东籍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和徽州籍开封推官黄澍提出,然后得到包括当时作为援军统帅的侯恂在内一帮大员同意,只不过是要淹李自成。但大家都是文人,诗词歌赋当然一流,涉及到工程设计就肯定不行了,所以黄河扒开后没有按照设计走,反而迅速灌入一条废弃河道,然后直冲开封,最终几十万人被淹死。 这个过程在国榷中记载很清楚。 所以杨丰可没冤枉他。 至于他的真实版桃花扇,结局也是李香君几个不同版本结局中最合理的一个,她被侯公子接回家做了小妾…… 当然是小妾。 像她这种身份不可能做别的。 更何况侯公子的年龄,也不可能没有正妻。 所以她很快就被赶出侯府,赶到了侯家的柴园,然后在一个破房子里病死,而杨丰给她的死,又加上了个新的背景,就是已经顶着金钱鼠尾的侯公子,正奴颜婢膝地站在异族征服者身边,指点后者扒开黄河,让黄河水淹没反抗的义军。 这也是真实历史。 真实历史就是侯方域给清军献计掘黄河,水淹抗清的榆园军。 “这就是爱情啊!” 杨丰感慨着。 “你这黑的也实在太多了。” 小公主惊叹着。 文官,士绅,藩王,豪商,宦官…… 打击面极广。 尤其是儒生,顶着金钱鼠尾的侯公子,明显是一种极大讽刺,尤其是对比之前的内容,再配上水太凉就更完美了,而一席百羊的豪商们更是展现了什么叫奢靡,配上因为饥荒造反的百姓,讽刺效果极佳。 “这不对啊,既然是京城,怎么没有皇帝,为什么宦官是南京留守太监?” 张缨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猜?” 杨丰笑着说道。 所以这个故事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它发生的地点。 南京。 哪怕他没有按照原版,只是说京城被攻陷,南京群臣拥立福王,那也明说了这时候京城不是南京,至于是哪里,那就让人们猜。反正他这也不是大明朝,只是他虚构的朝代,所以大家可以尽情胆大些,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好好猜猜京城是哪里。 当然,肯定在北边。 是北平还是太原,你们猜! 第一五零章 除妖卫道 翰林院。 “恶毒,简直恶毒!” 黄子澄翻看着手中杨丰版桃花扇浑身哆嗦着说道。 上面赫然是金钱鼠尾的侯公子。 在他周围那些翰林们,也都是人手一本,一个个差不多同样表情,就像看着十恶不赦的妖物般看着手中的连环画…… 其实对于之前的福禄宴,儒生们虽然痛恨,但也仅仅是痛恨而已,甚至那些文官还故意坐视其泛滥,毕竟福禄宴攻击的核心是藩王,而文官们当然不喜欢藩王。哪怕其内容对文官也丑化严重,但既然是杨丰搞的,这也是必然,哪怕掘黄河也没什么,算不上严重的丑化,至少在那些文官看来最多也就是手段冒失了些。 但用意是好的。 既然镇压作乱的刁民,逼不得已时候掘黄河也很有必要。 不然怎样? 让这些反贼成功? 杨丰以此丑化文官,完全就是他自己太不懂大局,他不就是个仗着左道之术蛊惑圣听的妖人,他懂什么大局观啊? 那些因为掘黄河被他丑化的文官才是真正老成谋国的。 但这本桃花扇不一样啊! 它直接戳的是儒生们肺管子,而且还是以极其恶毒手段,用一个初看仿佛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哄着老百姓看下去,话说如果不看后半截,儒生们甚至觉得这故事也不错,一群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在宦官,豪商横行的混乱世道坚持正义,简直可以说卓尔不群。 一群浊世翩翩佳公子! 仿佛就是儒生鼓吹的典范,结果最后一下子来了个神转折。 那投湖嫌水太凉,然后带头剃发易服的名臣。 那跪伏在胡虏马前,一个个磕头高喊八荒咸歌盛世的才子。 那顶着金钱鼠尾,跟在胡虏身边献计掘黄河的卑躬屈膝形象。 …… “恶毒! 诸位,我等不能再忍了。 若不能阻止这妖孽,他还会不停出一本又一本妖书,用这些他恶意编造的东西,来诋毁我等,百姓终究多无知者,他这样一本本出下去,百姓终究为其所惑。 谎话说多了终有人信。” 另一个翰林吴言信痛心疾首地说道。 “我等又能如何,陛下终不能去抄了五台山,锦衣卫早就竭尽所能,但依然挡不住这些妖书,民间反而趋之若鹜,尤其是坊墙拆了之后,那五台山周围刁民无数,不少甚至就等着出新书,然后夹带出城,到外地高价售卖。 那本福禄宴在苏州就已经查获民间不法之徒翻印的。” 另一个翰林许观说道。 当然,他现在还叫黄观,原本历史上明年当礼部侍郎才改回许观。 他说的是真的。 苏州真查获了盗版的福禄宴。 虽然是木刻版,质量肯定不如杨丰的正版,但在民间依然受欢迎,毕竟正版数量少,其实只要受欢迎,出现盗版是必然,过去那些造伪钞的正愁失去工作,有技术有渠道,无非过去造伪钞现在盗版书籍。 “纵然如此,我等也终不能无所作为。 明日我等去敲登闻鼓。” 吴言信说道。 “我等上奏即可,何须敲登闻鼓?” 黄子澄疑惑地说道。 “上奏能有几人知?再说陛下那里何须我等上奏,这时候这本书早就在陛下面前,我等此番是要让百姓明白这妖书险恶用心,要在百姓面前明辨真假,使其不能以此惑众。故此就是要敲登闻鼓,借此将事情闹大而后传开,使天下儒生皆知,天下忠义皆知,他恶毒诋毁宗室,诋毁朝廷,甚至影射迁都。 我就不信这天下忠臣义士能忍。 如此我等就是以天下忠义之力来使百姓明辨是非。 咱们不能由着他妖言惑众。 我就不信他几本妖书,能敌得过天下儒生。 他一张嘴能抵得过悠悠众口!” 吴言信愤然说道。 所以就是要争夺话语权。 朱元章不敢去把杨丰的印刷厂给夷平,这是肯定的,大家都明白,但杨丰现在也不是作乱,他只是在蛊惑百姓,试图控制百姓思想…… 这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对于儒生们来说。 这属于抢生意。 原本随着朱元章选择儒家,他们儒生已经开始教化百姓,这些年他们努力推动教育,完善科举制度,基本上已经差不多完成对大明自上而下的儒家化。尤其是之前对朱允炆的投资让他们已经看到未来一个儒家掌控的国家出现,虽然朱允炆因为杨丰出现输给朱允熥,但这时候大明的儒家教育体系已经完成,朱允熥就算继位也改变不了儒家已经在控制民间思想的事实。 但现在杨丰要做的,很明显就是从这里入手。 他这些小画书很危险。 因为他以更简单直白的方式在向百姓灌输他的私货。 这可比儒生们讲四书五经有效。 毕竟不能指望绝大多数都不识字的老百姓能理解四书五经,但就算不识字也能看懂他的小画书啊!以这种方式可以轻易向民间渗透,灌输他想要灌输的,最终从根基上蛀蚀儒家那刚刚建立的一切。 恶毒! 真的很恶毒。 “诸位,这是卫道。 除妖卫道。 他带来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可以为我所用,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好事,他火铳所指,纵然蓝玉手下那些虎狼之兵也只是一颗子弹,就算他真想杀蓝玉也同样不过一颗子弹。有这些堪称神兵利器的,再勇勐的武将,也挡不住一颗子弹,哪怕是一个农夫一个书生,拿着神机铳也能在百步外杀了一个万人敌的勐将。 胡虏不足畏! 武夫不足畏! 可他带来的那些异端邪说,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是掘咱们的根。” 吴言信说道。 翰林们一片肃然,仿佛一群在决定人类命运的伟人。 “如此,咱们得请正学先生前来主持大局,坦坦翁年迈,且自从上次之事后有些顾虑颇多,这种事情只有正学先生能住持大局,我去找坦坦翁看能不能把正学先生弄回京城。” 黄子澄说道。 他说的当然是方孝孺。 不过这时候方孝孺还在成都当蜀王府的老师。 至于刘三吾的确很低调。 但低调的原因肯定不是他退缩,只不过是在憋着搞大的。 说完黄子澄就匆忙出去了。 后面许观和吴言信面面相觑。 “此事欲行便行,数千里外请正学先生是何道理?” 许观说道。 “哼,他是旧病复发!” 吴言信冷笑道。 他们并没注意到,旁边侍立的小吏正表情诡异的低着头…… 一个小时后。 五台山。 “这的确是旧病复发,没了练子宁这个替死鬼,又想再找个,难怪黄子澄成不了事,就这欲成大事先找替死鬼的做法,也没法成事啊!” 杨丰感慨着。 而那个小吏正一身农夫打扮戴着方笠,数着钞票快快乐乐离开。 像翰林院这种儒生的大本营,当然要收买几个内鬼,就目前大明朝小吏衙役待遇,想收买简直太容易,小吏本质也是役,白嫖的。不过京城做吏的很多都是外地人,所以才给他们俸禄,一个月三四石,勉强能养家湖口。就这点工资,这边一个月额外赏五贯钞票,得到有价值消息,看情况额外赏赐,收买个内鬼都能收买到忠心耿耿。 不仅仅是翰林院,现在京城各衙门都有杨丰的内鬼。 一个月无非额外支出几百贯。 然后各大衙门就可以对他单向透明化了。 “不懂!” 小公主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春天,所以她正穿着一身连衣裙,露着半截小腿,照这个发展速度,过些天就该把露脐装穿出来了。 反正她的更衣室就在杨丰的办公室旁边,如果她爹或者朱允熥突然到五台山,那就赶紧换衣服,至于她在杨丰这边,这个都是尽人皆知的,她甚至在这里还有自己的办公桌,她可是银行总监…… 她爹封的。 大夏国银行属于外国投资,经理的确是杨丰,但作为合作方,大明皇帝当然要任命一个监督的。 这个总监也就非她莫属。 所以她的办公桌就在杨丰旁边,俨然配了个女秘书般。 “黄子澄想跟我斗,也想把事情闹大些,但闹大了就得准备好承受不可预知的后果,比如上次的练子宁,但现在没有练子宁了,那就需要一个新的练子宁。一个可以被他们哄着出头当这个旗帜,然后闹大到不可收拾时候,能为了大局选择主动献身,可以给他们当替死鬼的,很显然他们认为方孝孺合适。 所以哪怕他们明天就可以去敲登闻鼓闹大,也要不远数千里,想方设法把方孝孺弄来。 以防万一。 显然他们对方孝孺的节操还是很信赖的。 不知道方孝孺明白这一点后是何感想,是欣慰自己节操被士人所肯定还是为他们选自己当替死鬼而愤怒?” 杨丰笑着说道。 “那你就让他们闹?” 小公主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说道。 “当然了,我最喜欢闹大。 他们愿意帮我闹大,那我求之不得。 他们明显还不懂什么叫炒作,这一点上他们还不如他们后辈,知道你们大明后来的文官怎么炒作一件事吗?他们雇人在外面贴揭贴,然后以揭贴散播谣言攻击某个政敌,再由御史风闻奏事以此上奏皇帝。 同时以邸报传遍各地。 六科,地方衙门,都有专门负责在里面私抄邸报的,京城都已经成了生意,这样他们编造的内容就会迅速传遍各地。 最终就看情况了。 如果目的达到,那也就算了。 如果目的达不到,那就可以趁着他们制造出的舆论,在各地搞大,比如让士子们去哭庙,反正地方上文人都喜欢出风头,找几个大儒带头,大家高举孔夫子牌位,到文庙去哭庙痛斥朝廷奸臣。 地方官再上奏。 这样就对朝廷形成足够压力了。 甚至可以逼迫朝廷屈服,最后达成他们的目的。 如果还不行,那还有更狠的。 组织地方士子,去那个被他们攻击的政敌家打砸,儒生们完全控制了地方上的话语权,儒生们说谁是奸臣谁就是奸臣,既然是奸臣,那我们这些忠义之士去表达一下愤怒很合理? 期间造成些破坏,那个都是激于义愤,冲动了些。 而且也不可能是他们亲自动手。 都带着奴仆呢! 地方官也不敢管,因为谁管谁就是下一个奸臣。 如果还不够,那就该鼓动老百姓上街了,那就是民变,牺牲几个重赏之下的勇夫,带头搞起民变,地方官员配合,向朝廷上奏,只要压力大到足够,就可以让朝廷屈服。 你赶紧去找你爹。 告诉他这个套路,让他有兴趣地话不妨看看,看看这些儒生能把事情闹到什么程度,他以为这些人是受他控制的,那他就好好看看,这些人具备的能力。他活着的确有能力压制这些人,他就不想想他死后,他那些子孙们有没有他的能力,能不能对抗这样一个控制朝廷到地方,从官场到民间的势力? 他能拿动刀子,他的后代们也有他的本事,能拿动刀子?” 杨丰说道。 的确,让朱元章看看戏也不错。 也让他看看儒生形成控制权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现在儒生的确做不到明末那种程度。 但他们也已经很强了。 从朝廷到地方,现在已经多半都是科举出身的官员,洪武十七年重开科举,现在已经十一年,光进士就已经培养了上千,更何况举人贡生一样也能直接做官。而且就算不是进士举人之类,哪怕是过去征辟的官员,也基本上都是儒生,小吏出身的官员已经不多。而地方上随着各级学校教育的完善,一批批新的儒生也早就已经培养起来,形成一个掌握地方话语权的庞大群体,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搞事情。 只不过在朱元章的阴影下还不敢而已。 但现在…… 现在就看他们敢不敢尝试突破朱元章的阴影了。 “又得换衣服!” 小公主愤然说道。 “那你也可以不换,就穿着这身去见他。” 杨丰说道。 “呃,我可不想挨板子。” 小公主赶紧下了桌子,然后钻进她的更衣室。 第一五一章 是妖人就要蛊惑圣听 夜。 “陛下,我可以明白的告诉您,这就是以后的大明朝。” 杨丰看着朱元璋。 这还是上次承天门前他杀贡使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当然,也不完全是单独。 毕竟人家女儿还在,但除此之外杨丰的这间办公室里真没别人,因为两人讨论的事情机密等级,别说是锦衣卫,就是亲信太监都不能听。 太监也是不保险的。 朱元璋死了,太监们可是还得活下去,那么利益需要时候一样存在泄密的可能,再说朱元璋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身边的太监们,到底有没有被收买了的,收买太监盯着皇帝,本来就是历代大臣的基本操作,那么多太监谁知道有哪个被收买,所以就算太监也不敢完全信任…… 准确说皇帝就没有可信任的人。 要不然皇帝都自称孤家寡人,他们真就是孤家寡人。 对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皇帝御下本来就不靠信任,而是靠监督制衡。 靠权术。 而现在他跟杨丰谈的,正是关系大明未来朝廷格局的,某种意义上是大明未来的路线问题了,这种事情可是必须绝对保密。 “您要建立一个文官政府,这个是没错的,我们那时候都是文官政府。 您选择儒家的确也没错。 毕竟您也没别的选择,这时候比烂的话,儒家的确是最不烂的,和其他那些乱七八糟比起来,他们的确是目前最合适选择。 但是。 您不应该独尊。 是的,您留下了制衡的。 以武将制衡文官,以勋贵制衡士子。 但太少了。 以勋贵制衡文官,以文官制衡勋贵,看起来的确不错,但任何朝代勋贵都是初代强,然后是逐渐衰弱,毕竟他们不衰弱,皇帝也很难安心。而文官从来都是逐渐变强,毕竟和平时期武将勋贵很难有用,而治理国家的文官才是重要的,同样皇帝也不怕他们会造反。 然后此消彼长,平衡逐渐打破。 而您现在的科举制度,又完全沦为儒家取士,您的文官就是儒家,最后强势的文官集团,事实上变成了强势的儒生集团。 他们成了一个声音说话的。 您的第二代后期就已经不得不开始启用宦官以弥补勋贵的不足。 但勋贵越来越不行。 您的后代不得不逐步加重对宦官的依赖,直到最后只剩下以宦官来制衡文官这一个选择,这样就成了您最不想看到的宦官干政,而一直发展到巅峰,就是那个魏忠贤。他那时候的皇帝其实很聪明,虽然被后世嘲笑为玩物丧志的木匠皇帝,但实际上就是因为不想直接与文官对抗,所以把魏忠贤推出做一条咬人的狗。然后自己做个不理朝政的昏君,让他在外面卖官鬻爵以确保财政,让他收干儿子把持朝政以制衡被称为东林党的清流集团。 说到底就是因为他已经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您从一开始就给他们挖了坑。 他们跳不出来。 您现在制定的一切制度,最终都会成为他们不能推翻的祖制,祖宗成法不能变。 所以,您的选择没错,您的制衡设计也没错,错在太少了,就一对一非常脆弱,三角形才是稳定的,您需要在文官里面,再扶持一个非儒家的集团。 拆分文官。 建立文官政府,但拆分文官,让儒家文官之外,再多一个实力足以制衡的其他思想体系下的文官,这样再加上勋贵武将集团,您的后代才能避免像原本历史上一样,最后连一个鼓动民变的庶民都杀不了。苏州抗税推出顶罪的首领葛成就是普通织户,但皇帝下旨处死后,却在大牢里被当做英雄供着,一直伺候到皇帝都死了他还没死,最后还被放了。上上下下各级官员的保护,地方士绅的保护,就能让皇权甚至无法决定一个庶民的生死。 而皇帝派出总督漕运的文官,甚至敢收买监狱的盗贼,把皇帝的税吏诬陷为盗匪杀死。 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后果。 大明后期的确党争严重,但党争不影响文官一家独大,因为他们都是一个思想体系教育出来的。 他们都是儒家。” 杨丰说道。 他得从根本上蛊惑朱元璋。 “朕若有别的可选,难道你以为朕就喜欢让他们独大?科举从洪武四年停了,直到洪武十七年才重开,这十几年朕在做什么,不就是在找一个可用的? 朕没找到。 朕找了十几年,最终只有他们可用。” 朱元璋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因为您只想找一群可以做奴才的。 所以您才看他们最合适。” 杨丰说道。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 “您就承认,您根本就没想找真正治国之才,您只是想找一群能给您维护家天下,从法理上给您保证朱家江山的奴才而已,您带着这样一个眼镜,那当然只能看到他们了,但事实上真就只有他们吗? 他们真就独一无二吗? 他们有什么? 读书识字? 只要学校开的多,任何人都能读书识字,我们那时候就没有不能读书识字的人,这是教育问题。 他们更有道德节操? 这东西不是什么思想问题,儒家的确鼓吹历史上的名臣,把他们说成是儒家,但实际上能有多少是真正的儒家?唐朝之前都是世家,世家的确会学习儒学,但他们什么都学,儒学只是他们学习知识的一部分,其他兵学,算学,工学甚至医卜,他们什么有用学什么。 然后儒家就拿出他们学过儒学说成他们都是儒家。 儒学真正独尊都到宋朝了。 那些忠臣义士不是因为他们学了儒学才成为忠臣义士,而是他们本来就是忠臣义士。 这是个人品德问题。 同样大儒们叛国投敌的也大有人在。 您看中的,只是他们能给您一套君君臣臣,固化皇权的东西,然后可以用这个来让所有人接受您的朱家天下,从此世代臣服,做你们朱家的奴仆而已。” 杨丰毫不客气地说道。 朱元璋冷哼一声,明显已经非常不爽,毕竟被这个混蛋说中心思。 “当然,这是你们大明的事,我是个旁观者,不过就算是旁观者,我也必须提醒您,这样做就是重新走上那些王朝已经走过的路,而他们无一例外都覆灭了。自从陈胜吴广喊出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就不存在这样的家天下了,人们只是在等着王朝的衰落,然后推翻他再换新的王朝。 没人愿意一直做奴仆。 我们都有反骨。 后来取代你们大明的异族,在这一点上玩的比您还狠,他们不但继续尊崇儒家,而且彻彻底底把儒家变成了奴家。 所有文臣武将都以在皇帝面前称奴才为荣。 他们的儒学不再有思想。 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着儒家的典籍解释皇权的主宰性。 告诉所有人都要做皇帝的奴隶。 甚至把一多半的书籍统统烧掉,只留下对奴化有用的,连科学书籍都烧掉,甚至就算一些必须留下的史书都大量篡改。可依旧没什么用,不到两百年就已经造反不断,甚至最终酿成差点灭亡的造反,还是靠着泰西人帮忙才镇压下去。但那以后天下就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而是趁着镇压造反崛起的汉人重臣,跟藩镇割据也差不多,全靠出了个女主精通权术,才勉强又维持了几十年,这女主一死立刻灭亡。 他们把奴化做到这种地步,最终维持的时间也就是和大明差不多。 这东西真没用。 儒家能做到的,其实任何其他思想都能做到。 既然这样您为何非依赖他们? 解释您的江山正统性? 您需要吗? 您又不是那些靠着篡位,欺负孤儿寡母得来,可以说所有朝代,您是得国最正的,根本不需要借助什么思想的解释,您一个驱逐鞑虏再造河山就足够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尝试建立一个更好的制度? 比如说科举。 为什么只考儒生? 为什么不分成多个科,比如把目前考的单独定为文科,然后同时考兵科,工科,甚至农科,医科,商科这些,让他们最终考出的都是进士,都能做官,一样可以升迁,这样就在儒生之外,形成了杂科官员集团,文官里面不再是儒家一家独大。 更何况很多事情,终究得需要专业的去做。” 杨丰说道。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忽悠朱元璋把科举分科,然后用杂科进士分儒生的权力。 这才是最狠的。 而且本身也具备实行的基础。 首先靠兵科是肯定会得到武将集团的支持,现在世袭武官的子弟,本来也就是要进行考核,然后再确认是否袭职,那么把他们纳入科举,让他们考武进士就是了。 而工匠本身就有营缮所为官这条渠道,现在不过是纳入科举,直接让他们去考工科进士。 还有医科。 医生也是可以凭医入仕。 地方医学,惠民药局,一直到太医院,这是一条线。 现在同样纳入科举,让他们变成医科进士。 无论什么进士都是进士。 都是可以进入官场,然后该升迁就升迁的,不过他们肯定会受到文科进士们的排挤,甚至被歧视,毕竟让儒生们和工匠并列,对他们来说还是难以忍受的,但要的就是这个,受排挤的他们会自动抱团,最终形成一个和儒生争锋相对的官僚集团。 然后就是两个集团互相制衡。 这些杂科进士是真有用的,他们可比那些纯粹的儒生更有用。 而且儒生的根基是地主。 毕竟耕读传家。 但杂科进士的根基不一样,他们必然成为工商业的代言人。 这就可以了。 新兴工商业集团可以得到真正的扶持了。 “朕想一想。” 朱元璋坐在那里很深沉地说道。 “陛下,这个还需要想?咱们别的不说,兵,工,医三科甚至可以说本来就有,只不过是不在科举,如今改到科举里面而已,大不了在进士数量上有分别。比如文科考两百,兵科考一百,工科考五十,医科考五十,但无论什么科,作为进士是一样,而且以后做官也不能有分别。这里需要区分卫所世袭武将和武进士区别,武进士还是文官,只不过是以兵部这些衙门为主,包括其他与军队相关的衙门。” 杨丰继续蛊惑他。 兵部,兵备道…… 当然,现在没有兵备道,但现在有分巡道,按察司分巡天下兵备,四十多个道,派按察司副使巡视兵备情况,像这样的文官首先得有足够的军事知识才行。 所以他们就应该以兵科进士充当。 当然,作为对武将的拉拢,兵科进士一开始肯定卫所选送,各地卫所都有自己的学校,上学的也基本上都是军官子弟,由他们选送举人,由这些举人考进士。至于他们世袭武职的考核,那个肯定还按照过去,这个世袭制度是朱元璋的统治根基,他是轻易不会动的。 得慢慢来。 但首先得把兵科进士搞出来。 不过朱元璋也不可能立刻答应,这个改革牵扯太大,需要在目前科举制度上大规模改革,而目前科举制度也是刚刚完善起来…… 其实还不完善。 毕竟都能搞出南北榜的肯定不能说完善。 这种情况下再改,那就需要很大魄力了。 不过关键还在于朱元璋能不能舍弃他对儒生的幻想,这个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皇帝都想着家天下,永远延续下去,而儒家的确也是最适合他们的,他选儒家很正常。但杨丰也不是要他抛弃儒家,儒家依然还是他的文臣主体,但儒家独大到最后会危害他的皇权,所以他应该给这种制度的漏洞打个补丁。 当然,杨丰是让他认为只是给漏洞打个补丁,但实际上真正发展下去那就不是补丁了。 新一代思想都会诞生的。 新一代官员也会成长。 那时候就儒家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撑得住,以后的皇帝,终究还是要看谁有本事的,他们可未必有朱元璋的深谋远虑,如果杂科进士出身的官员展现出远程儒家官员的实力,那以后的皇帝难道不会重用? 第一五二章 十大恨 第二天。 皇城城墙上。 “看看,这才是我们那些史书上描述的大明。” 杨丰站在朱元章身旁,看着前面街道上浩浩荡荡的青色。 准确说是青色和蓝色。 这时候秀才的制服是襕衫,蓝色的,举人才是青衫,此刻在直通长安左门的长街上,数以千计的士子浩浩荡荡,在他们前面是穿着进士服的几个翰林们,他们没穿官服,所以是以最高等级士子的身份,而不是以朝廷官员身份,毕竟后者上奏不用敲登闻鼓。 最前面的则是黄子澄。 敲登闻鼓而已。 这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作为目前新一代文官的旗帜,他也必须出头。 但是…… “敲登闻鼓只是个引子,或者说点上引燃火药的药线,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让天下士子都行动起来。 敲登闻鼓,伏阙,哭庙。 这都是他们必备套路,原本历史上后来他们一直用这招对付皇帝和地方官,士子们稍不满意,就凑起来到文庙哭庙,文官稍不满意,就到承天门外伏阙,甚至故意挑衅皇帝,然后挨廷杖。打了廷杖后,他们的名声就可以传遍天下,然后就成了忠臣,再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对的,而士子们哭庙同样也会迅速传遍各地甚至引发效彷,最终形成天下士子都跟风,以此逼迫朝廷妥协。甚至后来到了新朝,他们还想继续,结果几个带头的大儒,直接被人家砍了,这才老老实实收拾心思,乖乖学着给人家做奴才。可怜您那些不愿意对他们动刀子的后代,一个个都被他们骂成了昏君,反而敢砍他们脑袋的异族,被他们高喊圣主明君。 真他玛贱骨头啊!” 杨丰说道。 “你难道以为朕就不能杀他们了?” 朱元章澹然说道。 看得出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不管这些士子目的为何,他们已经形成一个很强的政治集团,一个从官场到民间,掌控民间话语权的庞大政治集团,通过科举体系和地方儒学覆盖整个大明。 现在这些人是对付杨丰。 但以后这个方式也一样可以对付皇帝啊! 甚至对付皇帝更容易。 毕竟杨丰可以没有顾虑,但以后的皇帝有顾虑,他们不是单纯就几个士子,而是从朝廷到地方,一个可以说庞然大物,皇帝拿不动刀子时候可不就是要在他们面前屈服的,不然真就成了孤家寡人。政令不出京城,甚至政令不出皇宫,毕竟无论什么圣旨终究要有人执行,当执行圣旨的人一条心时候,那执行不执行可真就得看他们脸色。 就像杨丰说的那个被皇帝下旨处死,结果在上上下下一起包庇下,居然拖到十几年,皇帝死了人家都没死的。 就是执行者一条心了。 从朝廷刑部一直到地方官,再加上都察院,统统都无视了圣旨。 人家就是不执行。 别说皇帝肯定被他们隐瞒,就是明知道又能怎样,难道自己亲自跑去杀人?所以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强力限制的宦官,会很快得势并搞到宦官干政,当皇帝发现自己的圣旨被大臣们一致无视时候,除了这些家奴还有谁能帮他? 不用宦官用谁? 这时候黄子澄也已经到了登闻鼓院,然后在锦衣卫的注视下,走向那面登闻鼓,拿起鼓槌开始敲击,鼓声立刻在长安左门响起。 “您当然能,就是把他们全杀了也是您一句话。 可您会这样做吗?” 杨丰笑着说道。 朱元章冷然一笑,然后看着敲完鼓的黄子澄向锦衣卫递上诉状。 他当然不能这么做,让儒生们和杨丰斗法,他在一旁看热闹多好,这对他有利,这些儒生会在民间疯狂丑化杨丰,避免杨丰在民间的形象继续被神话。至于杨丰所说的,那个当然必须认真考虑,但考虑一下这个并不代表他不喜欢看儒生和杨丰斗法,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儒家独大的危害的确要考虑,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但儒家抱团斗杨丰在目前却是对他有利的。 杨丰说得都很对。 但说得对也掩盖不了这个家伙想借刀杀人的险恶用心啊。 朱元章还不至于老湖涂了。 被他一番鬼话哄的忘了这家伙是什么货色。 “所以,我还是给您把这场戏演下去! 不然您看的也不尽兴。” 杨丰说道。 说完他径直转身,走到了城墙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从怀里掏出根绳子,往箭垛上一搭然后抓着双股绳就跳了出去,双手握着绳子转眼下了城墙。 早就等待的春姬牵马上前。 杨丰上马,向后一招手…… “孩儿们,跟我来!” 他喊道。 紧接着他催动战马。 而在他后面的一条小巷内,早就待命的义女们,立刻快乐的扛着她们的大棒子上前,不过这些义女年龄肯定不能是八岁以下,都是十几岁,甚至已经快成年。 这个时代标准的成年。 所以她们手中拿着的大棒子也真就是大棒子。 一根根差不多镀锌自来水管粗的木棍。 紧接着战歌唱起…… 当然还是那首亲王亲王御马前了。 杨大使带着他的义女军团,就这样直奔登闻鼓院,很快前面就出现了横在街口的士子队伍,一个年轻士子正举着福禄宴和桃花扇,对着面前围观的百姓…… “天祸大明,生此妖孽!” 他很悲愤地高喊。 然后他挥舞着两本在百姓中人气极高的小画书。 “杨逆其罪一,诬陷宗室,离间陛下父子至亲,大明都城明明在南,他却恶意将京城描述为留都,其意指都城在北,大明有藩王篡夺之祸,以此离间陛下与晋燕诸藩,纵然陛下圣明必不为其所惑,但其意之恶毒已昭然若揭。 杨逆其罪二,诋毁陛下之国策,离间将士。 军户制乃陛下国策,武将世袭乃陛下仁厚,与勋臣共富贵,却被这妖孽编造谎言,描述成世袭武将奴役士卒,使得士卒饥寒交迫。其用心简直恶毒,一旦有士卒信了他妖言,以至于将士失和,互不信任,则国家如何用兵? 杨逆其罪三……” 那士子愤慨地历数杨丰的罪行。 周围闲人兴致勃勃地听着,毕竟这样的场面在大明还是很少见…… 大宋倒是常见。 不过大明的儒生们的确刚刚开始有自信走上街头,此前胡元近百年下九流的待遇,已经让他们老实了,但朱元章这些年开科举后对他们的扶持又让他们感觉自己行了!其实儒生真的需要感谢朱元章,没有朱元章他们根本没有翻身机会,是朱元章重新确立了自上而下的儒家体系,也是朱元章用儒家化的科举制度,让儒生们从此成为实权派。然而儒生们却骂他骂的最狠,不得不说真就不能对他们太好了,像麻哥那样时不时给他们来个明史桉的才最配他们。 “杨逆其罪十,诋毁圣贤。 以恶毒之用心,将推崇贞洁烈女编排为宋之诸贤不能保护妻女,致其沦为金人奴婢,为掩盖其无能,归罪于其妻女不能守节。这简直是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啊,我等从未想过,为人还能恶毒至此,与此妖孽同生于世间,几令我等有生而为人之耻!” 那士子悲愤到无以复加,简直可以说仰天悲号。 然后一个东西划破空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东西就精准的打在他嘴上,紧接着化作恶臭向外迸射…… 这是颗臭了的鸭蛋。 他还本能地抹了一把嘴,然后恶臭的蛋液和他嘴上的血混合,血腥加恶臭扑鼻,他怒目圆睁,然后看着不远处,那里几个少女快乐的看着,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个带皮兜的绳子,在头顶甩了几下,紧接着一个东西就飞出。那士子因为没见过投石索,直到里面的鸭蛋飞出,才明白是这个东西打的自己,他慌乱的想躲,但最终还是晚了,那个同样的臭鸭蛋准确打在他脑门上,然后以同样迸射的方式炸开。 “是那些小妖女!” 周围士子们立刻有人高喊。 这些小妖女早就成了京城一景,毕竟她们的打扮风格不同。 紧接着距离她们最近的士子就愤然上前。 小妖女们挺胸向前…… “怎么,想非礼啊?” 她们很有泼妇风采地朝那些士子喊道。 后者原本伸手的,但面对一排妙龄少女,而且都打扮的很俏丽,本能的都停下了,但这些小妖女后面,那个投蛋手,却依然在很开心地甩着投石索,将臭鸭蛋砸向那士子。 “打,打烂这个下九流的臭嘴,叫他骂咱们干爹。” 周围还有叫好的。 那士子赶紧向周围同伴中间躲避。 但那臭鸭蛋可不管是谁,紧接着一个同伴被误中,这时候那些小妖女也没必要用投石索了,一个个从她们的篮子里拿出准备好的臭鸭蛋,直接朝着大概位置扔过去。那些士子们一片混乱,而他们中间那个主要目标还在到处钻,想找个隐蔽,但他此举又让更多同伴惨遭波及,一个个从天而降的臭鸭蛋砸得恶臭飞溅。周围闲人则很欢乐的起哄,那些被阻挡的士子们愤慨地看着他们前面少女,少女们叉着腰挺着胸一副你敢动手我就喊非礼的架势。 而她们的防线后面,那些同伴们则继续扔臭鸭蛋…… 南京周围都是养鸭的。 想出去收购臭鸭蛋还是很容易的。 “你们还不动手把她们赶走?” 终于一个忍无可忍的士子顶着脑袋上的鸭蛋液吼道。 一个应该和他关系不错的士子终于忍不住,伸手推向前面少女,后者立刻很夸张的高喊一声…… “非礼啊!” 下一刻后面的小巷拐角处抡着大棒子的妖女们蜂拥而出…… “谁,谁敢非礼咱们姐妹!” “冲啊,打死这些贼子!” …… 她们同样很夸张地高喊着。 扔鸭蛋的毫不犹豫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拿开装鸭蛋的上层,露出下层一个个同样圆滚滚的东西,而且还是五彩斑斓的。好,她们的提篮下层是雨花石,这些小妖女们直接抓起雨花石就扔向那些士子,臭鸭蛋属于魔法伤害,这个砸上就真头破血流了。后者一看她们玩这个,也都急了,纷纷推开他们前面阻挡的少女,在后者夸张的非礼声中冲向这些投弹手。但却没注意后面少女一个个从袖子里抽出短棍,对着他们后背砸过去,而混乱中增援的妖女们赶到,一根根大棒狂砸。 不过大明的士子终究还是有些武力值的。 朱元章可是恢复射礼。 这时候的士子是能够开弓射箭的。 毕竟刚刚走出乱世,有点武力值也是必不可少,所以他们面对这些少女也本能的选择了迎战。 双方大战开始。 后者可是训练有素。 尤其是在组织性和纪律性上实际比明军正规军还高,至少让她们走队列,她们走的比明军还整齐,而且精通配合,这一点上碾压士子。 但士子们的优势是力气至少比她们大,而且身高体重都有明显优势。 不过缺少武器。 而且基本上没有任何配合可言,就是愤怒之下混乱的抡拳头。 总之这场特殊的冲突,迅速变成了男女混战,别说周围闲人了,就是城墙上的士兵都看的一片喝彩,而后面的妖女们源源不断赶到。她们选择的位置是士子队伍中段,后者在长街上排成长龙,前面是在登闻鼓院的翰林们,但上千人排了很长的队伍。所以就是这些小妖女们集中兵力攻击中间,但首尾的士子一则不知道发生什么,二则耻于和女人撕打,绝大多数其实是在观望的。 这仗打了更丢人啊! 一群自诩饱读诗书的儒生,和一群少女当街斗殴。 很丢人的。 士子们又不是一个地方,甚至互相之间也都看不上,像南方士子当然看不上北方士子,所以看看热闹喊几声就行。 最终面对源源不断冲出的小妖女们,被乱棍打的鼻青脸肿的士子们迅速选择了溃败,但他们的溃败又裹挟着其他坐观的士子,大街上居然出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抡着大棒追杀士子的场面…… 第一五三章 躲远点,别迸一身血 “住手,都住手!” 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的张显宗在人群中焦急的高喊着。 然后徒劳地试图阻止。 不过那些小妖女们对他还是比较尊重…… 毕竟她们很多之前其实就住在他的那座使馆,甚至他还经常试图教她们做一个淑女,虽然大家依旧顽劣不堪,但对他还是尊重的。所以他阻挡时候,还是会给面子的让开,但绕过去之后继续追着逃跑的士子们,他就像只第一次捕猎娃鱼的棕熊宝宝在急流中徒劳地奔跑。而士子们这时候已经彻底乱了,他们其实无论人数还是单人战斗力都比这些十三四岁的少女要强。 但没有组织性啊! 不但没有组织性还互相坑,比如把同伴推过去,然后自己跑路。 比如拖过同伴挡木棍。 …… 完全一盘散沙。 当然,这本来就是士子的正常关系。 大家都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风流才子,为什么要听别人指挥? 而那些小妖女们可全都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 都是几个人一个组合。 有专门绊腿放倒的,有负责正面羊攻的,有背后偷袭的,甚至还有远程攻击扔雨花石的,居然还有带着瓜皮往脚下扔的…… 虽然这个季节没有西瓜皮,但哈密瓜皮也凑合。 她们可是精通械斗。 别看她们是妙龄少女,但自从到南京,那都是在街头打出来的,不少在民间还有小弟呢,要不然传播那些小画书得心应手。这些小妖女以作战组合的方式,在南京十四岁以下级别的斗殴中都是凶名远扬,甚至多次远征镇江扬州。 反正没人敢管。 她们可是有治外法权的。 京城周边顽童们看着她们那成群结队的身影无不望之生畏。 “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显宗气的跑到杨丰面前愤然说道。 后者在骑马观战。 “首先,你搞错了一点,并不是我要干什么。” 杨丰笑着指了指城墙上。 张显宗这才注意到,城墙一个穿便服的人,看着好像是皇帝陛下,只不过打扮的如同一个老卒,混在那些士兵中间不易认出。 “是他,是他要我干的。” 杨丰说道。 他也不算诬陷朱元章。 他就是为了让朱元章把这出大戏看完整,而要让士子们给皇帝陛下演完这场戏,演的精彩些,那就要激化矛盾,而激化矛盾的最好办法当然就是现在这一幕。所以接下来朱元章就可以欣赏一场全国儒生的爆发,是伏阙请愿,是哭庙,民变应该不敢,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子,总之就看这把火烧的多旺了。黄子澄可是要把方孝孺请来主持大局的,就凭这家伙那又臭又硬的性格,刺激刺激让他爆发,那不搞出大事那才怪呢。 杨丰就是要让朱元章看看这些儒生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朱元章还活着啊! 如果朱元章还活着时候,他们就敢搞出大的,那朱元章死后,他们当然会搞得更大。 而朱元章也想看。 他要评估。 看看是不是真的需要接受杨丰的提议改革科举,在儒生集团之外扶持起另外一个文官集团,以牵制儒生集团,避免他们像杨丰说的那样,很快就开始对抗皇权。 他的确选择了儒生。 可他选择儒生是因为儒生可以做皇权的奴才。 但他不要恶奴欺主啊! 张显宗悲愤无言地看看杨丰,再看看皇帝…… “张翰林,躲远点,免得迸一身血。” 杨丰说道。 如果朱元章评估的结果,的确是儒生集团会像杨丰说的那样,那么以他的风格,肯定会像我大清砍了金圣叹这些人头一样,挑一批大儒和文官为后代立个规则。给他的后代留下一个模板,让他的后代在以后别无选择的时候照着做,所以接下来谁上场就都是进了皇帝的黑名单,老朱是真会杀个人头滚滚的。 大儒? 名臣? 老朱杀之如杀狗尔。 这大明就不缺想做官的儒生。 话说当年南汉让他们欲做官先自切都挡不住他们做官的热情,洪武年间被后世哀叹秀才做官,十之六七不得善终,但洪武朝每一次科举,儒生们依然趋之若鹜。 甚至为此内讧。 南北榜不就是为了争出头内讧? 既然十之六七不得善终,而且还有剥皮实草,那至于争到内讧吗? 说到底就是儒生们真的无不渴望能跻身庙堂,无数儒生都还在民间翘首企盼,杀个百八十的大儒,丝毫不影响皇帝陛下的选士。 杀的多,才能让其他儒生跪的姿势更标准。 杀的多,才能让其他儒生诚惶诚恐的高呼圣主明君。 杀的多,才能杀出好奴才。 我大清为此点赞! “真会迸一身血的。” 杨丰很认真地对张显宗说道。 然后他催马上前,还很恶意地让他的马,踏住了地上一个士子,虽然不是用力践踏,只是两个前蹄压在后者背上,那士子伸着四肢,仿佛在向谁呼救。而马背上的杨丰昂着头,仿佛没看见自己马蹄下有人,而他两旁依然是混战的场面,不过士子们看到他出现,跑的更快了。杨丰后面增援的义女们依然不断冲出,甚至其中还有不少已经成年的,这些都是已经给那些工人的…… 她们身份可依旧是他义女。 只不过跟那些工人而已,但身份上依然不属于大明,不过她们生的孩子算大明的。 这是大明官方明确的。 “还有谁,我就问还有谁?” 杨丰很夸张地嚎叫着。 周围地上受伤的士子哀嚎着,还有些互相搀扶着离开。 倒是黄子澄等人并未遭波及,他们在登闻鼓院门口,那里有锦衣卫守着,而且距离也远些,他们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而随着杨丰的喊声响起,那些义女们纷纷停下然后迅速结阵。 “还十大罪? 还说我是妖孽? 还天祸大明? 你们知道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可是友邦使者,你们如此诬陷诋毁一位友邦使者,你们是何居心?难道就不怕友邦惊诧? 自从我到大明以后,帮你们造新式火器,帮你们造新机械,甚至帮你们开荒种田,如今你们的士兵都用我帮你们造的火器,你们的农田在用我帮你们弄的肥料,光一个水泥就让你们修城墙少用多少糯米,这些糯米又能养活多少人?我给你们造的新船在海上航行,这京城已经到处可以看到运货的四轮马车,我给你们做的新式农具已经在推广。 如此种种不可胜数。 诬陷诋毁这样一个给你们带来巨大帮助的友邦使者,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不就是出了两本小画书,里面有些内容对你们不够献媚,描绘的真实了一些?我描绘的难道不是都有原型?扒黄河?杜充就扒过啊,他是不是儒生?不但是儒生,他还进士出身呢!叛国投敌,秦桧就干过,他是不是儒生?不但是儒生,同样也是进士及第! 留梦炎不但是儒生,还是状元及第呢! 靖康之耻投降的文臣全是进士。 在开封逼着民间献女人给金军,高喊不献的话就此间男子杀尽的也是进士。 怎么? 只准说你们儒生里面那些好的,忠臣,不准说你们儒生里面坏人奸臣? 做人不能双标? 懂吗? 不能只准你们吹捧儒生里面的忠臣义士,不准别人说儒生里面的奸臣卖国贼,你们有一张嘴,我们也有一张嘴,凭什么只准你们说话,不准我们说话? 你们能写书,我们也能写书。 凭什么只准你们写书给自己脸上贴金,不准我们写书说实话? 乡亲们说对不对?” 杨丰喊道。 “对!” 周围一片整齐的喊声。 杨大使说的在理,儒生们光吹嘘他们都是忠臣义士,然后拿历史上的忠臣义士说这是读圣贤书,所以才懂大义的,那秦桧也是读圣贤书,杜充也是读圣贤书,留梦炎还读圣贤书读到状元及第,难道他们也是忠臣义士? 如果说读圣贤书就能做忠臣义士的话,他们这些又算什么? 他们哪个不比你们这些读的多? 你们连进士都不是。 他们可都是进士甚至状元。 很明显圣贤书并不能一定会教出忠臣义士。 那开封投降的可都是进士。 大画家的满朝文臣,有哪个不是饱读诗书进士及第?这挡住他们跪在金军面前献妻献女了,甚至给金军满开封城搜罗美女吗? 所以,杨大使说的在理。 “此辈奸人,不过是枉读圣贤书而已!” 一个士子愤然说道。 这明显是急了。 “所以是忠臣义士时候,就是他们读了圣贤书,是奸臣卖国贼时候就是他们枉读圣贤书,合着你们这圣贤书就是个夜壶,有用时候拿过来,没用时候扔一边。” 杨丰说道。 周围瞬间一片哄笑。 “你们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读圣贤书并不能教出忠臣义士,忠臣义士也不一定要读圣贤书,圣贤书只是一种书,和我的小画书没区别,你们也只是一群识字的人,任何人只要识字也与你们没分别。 只要工匠识字,军户识字,农夫识字,他们与你们也没有区别。 你们并不比别人高贵。 更没权力阻拦别人说实话。 你们只是一群因为各种原因,获得了识字的机会的人,甚至这个机会也未必光彩,你们中有多少人能读书识字靠的是祖上遗泽?而你们的祖上遗泽又有多少是因为跪的姿势够卑贱而获得?甚至有多少是靠着给胡元做爪牙当走狗而获得?谈忠义时候你们鼓吹崖山蹈海,可你们是什么人,你们都是那些不肯蹈海,选择跪下的人后代,他们蹈海了,他们绝大多数都留不下后代。 死人留不下后代。 活着的才会留下后代,而活着的都是跪下的。 这才是真相。 所以你们不但不高贵,甚至很多其实都是带着原罪的。 懂不懂? 你们所拥有的一切,其实是靠着祖上出卖自己国家而获得。 你们皇帝陛下的确下旨禁锢留梦炎后代,可你们们心自问,你们有多少人的祖上,其实和留梦炎一样,甚至比留梦炎更无耻?” 杨丰说道。 那些士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辱我祖宗,我跟你拼了!” 一个士子悲号一声,然后直接冲向这边。 “让他过来!” 杨丰喊道。 义女迅速左右一分。 那个士子愣了一下,估计原本是想着她们会阻拦的,自己表现一下对祖宗的孝心就行,结果她们一分开他傻眼了,站在那里因为惯性向前跑了几步本能地停下。 “你过来呀,我这个人尊重那些勇于挑战我的人,给他一张弩,我就在这里不动,我用手枪射你,你用弩射我,生死各安天命,我给你这个挑战我的机会。” 杨丰坐在马上说道。 然后他掏出手枪,而旁边一个义女则把一张可以说萝莉弩递给那士子。 后者茫然地接过。 “我不欺负你,子弹比箭快,所以我让你先射!” 杨丰举着手枪说道。 闲人们瞬间精神大振,包括部分士子也生出幻想…… “陈兄,射啊,射死这妖孽!” 义女的防线外,一个士子焦急的喊道。 “快射啊!” “射死这妖孽!” …… 其他士子纷纷高喊。 闲人们更是一片起哄。 而那个士子双手哆哆嗦嗦地端起萝莉弩,虽然这东西他单手就能轻松端起瞄准,但此刻这玩具一样的手弩却仿佛比神臂弓还重,他冒着冷汗几乎用尽全力,才终于把它端起,但因为哆嗦的厉害,却始终无法稳定的瞄准。 “赶紧些,不就是扣一下弩机,我那些十岁义女都能做到,你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做不到? 来,就一下。 扣一下就行,然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杨丰举着手枪很温柔地说道。 而那枪口则瞄准了那士子的脑袋…… “啊!” 那士子突然崩溃一样嚎叫着。 然后…… 他把弩一扔,直接捂着脸跑了。 就像一个社死的小女生。 那些士子们一片愤怒的骂声,而闲人们则一片嘘声…… “给你机会你都不用,就这还想除妖卫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杨丰鄙视地说道。 第一五四章 大明契约论 杨丰的恶行成功引爆了儒生们的怒火。 当然,引爆他们怒火的还有皇帝陛下的不作为。 对于这场斗殴,皇帝陛下选择了和稀泥,第一,那些义女们都有治外法权,所以没法惩处,第二,一群饱读诗书的儒生,和一群还没成年的女童当街斗殴,这要是大张旗鼓的传播开,你们觉得是她们丢人还是你们丢人?所以最终当应天府上奏,御史抨击,文臣一致进谏后,最终的处理结果还是让杨丰约束一下他的义女,另外受伤的无论儒生还是义女,都赐十贯钞当医药费。 至于那些翰林的登闻鼓上奏,这个留中不发,不给处理就行。 而且皇帝陛下还下旨,要那些官员奏事都走正规渠道,登闻鼓是给百姓鸣冤的,你们奏事就奏事,跑去敲什么登闻鼓啊! 你们需要敲那个吗? 把奏折直接交通政司不就行了? 总之皇帝陛下的处置,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这也让儒生们得到鼓励。 这就是鼓励。 皇帝陛下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干涉对杨丰的抨击,最多他也不会回应这种抨击,所以你们喜欢怎样做就随便,当他看不见就行。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说了。 紧接着第二天,京城街头就出现了大量揭贴,甚至还都有儒生守在揭贴旁边,向百姓解释其内容,无非就是杨丰的种种恶行,还有他这些行为包藏的祸心。虽然面对他的时候,就算拿着弩也不敢扣动弩机,但只要不是站在他面前,儒生们还是非常英勇的,再说那也不是那个儒生怯懦…… 怎么是怯懦呢? 那明明就是顾全大局! 明明就是为了维护大明礼仪之邦的形象。 毕竟他是友邦使者。 像那些士子都是饱读诗书,在礼这方面是非常重视,哪怕面对一个嚣张跋扈的友邦使者,那也只能以礼相待,所以就算手中有弩,也不能真就朝他射过去。但这与怯懦无关,绝对不是怯懦,事实上这件事传到扬州就已经变成那个士子恪守礼节,所以宁可退让来顾全大局。 不就是话语权嘛! 在京城的确无数双眼睛看着,出了京城还不是文人们的嘴? 至于市井流言…… 那当然就是市井流言了。 总之当日发生的情况,就是翰林院几位编修,修撰们带着国子监和京城的一些士子,到登闻鼓院击鼓,向陛下检举两本妖书及其出版者大夏国使者杨丰。 得知消息的杨丰指使其义女当街殴打士子,被众士子们痛斥之后恼羞成怒竟然拔枪相向。 士子们顾全大局没跟他一般见识。 但这种恶行令人发指,而且他还信口雌黄,说现在的儒生祖上都是和留梦炎一路货色,还说圣贤书教出的都是秦桧杜充之流…… 丧心病狂啊! 这谁能忍? 祸不及家人! 你这都连大家祖宗也不放过了! 刨祖坟啊! 什么我们都是跪胡元的?这天下有哪个祖上不是跪胡元活下来? “这可真不一样,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作为食利者享受了权利,那就要承担义务,宋朝的儒生可谓享尽了各种优待,那么他们就有义务为赵家尽忠守节。庶民得到了什么,他们不但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每年要交沉重的赋税以供养赵家和文臣武将,他们没有保卫赵家的义务,因为赵家是靠他们养活的。相反赵家和食利的文臣武将们有义务保护他们的安全,结果不但不能保护他们,反而让他们被异族屠戮,那么赵家已经没有资格再享受他们的供养。 他们也不需要为赵家尽忠。 就像一份契约。 百姓和君主签订了契约,百姓交税供养君主,供养宗室,供养君主的文武百官,供养君主的军队,而君主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交税是百姓的义务。 保护百姓是君主的义务。 百姓不交税,那是百姓毁约,君主可以用律法惩罚,保护不了百姓那就是君主毁约,百姓也就没有义务再供养君主。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所以宋朝的百姓不需要为赵家尽忠,他们交了税,赵家却不能保护他们,那他们凭什么给赵家尽忠。 但大臣不一样。 大臣是食利的,赵家拿了百姓交的税,雇佣他们做事,他们拿了钱当然要承担义务。 这个义务包括尽忠守节。 任何皇帝都要求自己的大臣为自己尽忠守节,他们做官拿俸禄一刻就已经在这份契约是按了手印,但他们没有做到,那么他们就是宋朝的叛徒和奸臣。 他们不能和百姓比。 当赵家不能保护百姓时候,百姓甚至可以另外选一个新主。 当然,胡元肯定不是。 这属于强力征服,胡元本身就是一个国,对另一个国强力征服,奴役其国百姓。 但你们皇帝陛下,可以视为这个新主,毕竟他起于寒微,以身无寸土之被奴役者驱逐鞑虏再造河山,百姓可以承认他作为新的契约之君,只要朱家能保护百姓,百姓也会接受朱家的统治。如果朱家做不到这一点,那百姓也有权换一个,如果朱家搞得饿殍遍野,那百姓也有权推翻朱家换一个新君。” 杨丰继续鼓吹他的歪理邪说。 现在这个问题是儒生们攻击他的重点,毕竟这样容易引起共鸣,普天之下都是曾经被胡元统治,这样也可以解释成大家都跪了,既然大家都跪了,凭什么光指责我们? “胡说,我爹爹明明是天命所归!” 小公主愤然说道。 “你看,连张翰林都在笑!” 杨丰指着张显宗很是恶毒地说道。 小公主瞬间目光转向张显宗,后者赶紧一脸严肃…… “你笑了吗?” 小公主虎视眈眈地说道。 “公主,天子自然是天命所归,宋祚之终亦天命,陛下龙兴同样乃是天命所归,上天以陛下临万民,普天之下皆奉陛下为至尊,君臣乃是之分天定,杨大使不过是巧言狡辩,欲以契约论掩盖天命而已。” 张显宗说道。 可不敢说笑了,万一被皇帝陛下知道会抄家的。 “算你会说话!” 小公主满意地说道。 杨丰只是笑着看他们的表演。 “那黄巢,朱温也是百姓所选,五代十国群雄割据也是百姓所选?” 张显宗说道。 很显然他也喜欢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刚才只是湖弄一下小公主而已。 “你能保证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对的吗?选错了人那当然也要承担后果,更何况百姓所选就一定只有一个人?百姓所选之人就一定能成功?任何的选择都要承担风险,失败和被利用才是绝大多数结果,这个世界真实而且残酷。 百姓的选择不一定成功,甚至不一定是对的。 但是。 他们有选择的权力。 他们有选择不做安安饿殍的权力,哪怕他们只是奋臂螳螂,但至少他们做的堂堂正正。 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 这是你们大明后来一个镇压饥民造反的官员说的,那么我很想问问你们皇帝,他选择做安安饿殍还是选择做奋臂螳螂?” 杨丰说道。 张显宗沉默了。 他的确已经意识到,杨丰的这套理论比什么天命论更合理。 天命…… 儒生们都知道天命是骗人的,只不过他们以天命来迎合帝王,帝王也知道天命是骗人的,只不过借天命来骗百姓,为自己的家天下做解释,甚至百姓绝大多数也都知道天命是骗人的,毕竟这是个敢喊出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时代。 但这终究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解释。 空洞,虚假,但必不可少。 它提供了国家存续依据。 大明皇帝天命所归,君临天下,百姓跪伏皇权,四夷俯首称臣,这就是帝国。 这就是大明。 若没有天命所归…… 那你们朱家凭什么做皇帝?大明凭什么延续下去? 所以国家存续必须有个依据,在民族国家意识没有出现前,天命所归或者君权神授是各地一致选择。 但杨丰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解释。 契约论。 而这个解释很明显比天命论更真实。 也更合理。 但是…… 很可怕啊! 因为它事实上赋予了百姓反抗皇权的权力。 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这种话能被喊出,丝毫没有让张翰林震惊,毕竟对于一个镇压饥民造反的官员来说这很合理,他是镇压饥民造反的,对他来说面前的先是造反者后是饥民,无论如何不能造反。只有镇压了造反者,剩下才是饥民,哪怕你们饿死,你们也不能造反,造反的性质就变了。 你们为什么不等着?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朝廷不相信皇帝? 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皇帝,赈济肯定会有的,你们只需要等着,哪怕在这期间饿死…… 但你们是以一个良民身份饿死的。 而不是一个逆贼。 天命论体系下,造反就是逆贼。 但契约论体系下,造反是合理的,老百姓造反的原因是皇帝没尽到自己的保护责任,老百姓交了税,你就得保护我们,包括我们在濒临饿死时候你得给我们赈济,你做不到那就没有资格再要求我们接受你的统治。 我们有权选新的。 很可怕啊! 但是,又很合理。 是的,很合理。 但就是因为合理它才可怕啊! 张翰林甚至不敢再讨论下去,他赶紧起身告辞。 “或许我真该出本书了。” 杨大使很深沉地说道。 “哼!” 小公主愤然哼了一声。 “你不爽也没用,我这其实是在帮你们家重新选择一套更长久的统治理论,你也不想过两百年,你们朱家被杀的人头滚滚?想长久就得跳出这套旧的东西,建立一套新的,更合理的体系,然后延续下去。” 杨丰说道。 当然,也可能完蛋的更快。 但是,就像他刚才说的,不能保证每一种选择都是对的,既然的全新的,那么有点风险也很合理。 反正风险也是朱家承担,对他来说让新思想传播就行。 写书当然还需要点时间,不过也不是他写,这种牵扯到理论的东西超出他能力,这个交给刘姐,她那里一堆科学家,再找个社科学家给突击编造一套彷效社会契约论的小册子,然后直接传过来就行了。 但这个契约论却需要迅速放出,以应对各地儒生的抨击。 所以…… 揭贴就行。 既然儒生能给他贴揭贴,那他当然也能给儒生贴揭贴,把这套理论简单归纳成最短的一小段话,然后在京城贴揭贴。 以大夏国使馆的官方名义。 而且和儒生一样,让他的义女们负责看着解释,就选那些最漂亮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看老百姓喜欢到谁那边看,贴的时候还就选择在儒生的揭贴不远处。这是大夏国使馆官方名义贴的,给杨大使之前的话做解释,避免大明百姓产生误解,所以谁敢给撕了那就是侮辱大夏国使馆,侮辱大夏国,那杨大使会亲自上门理论并到礼部控诉。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 不过对于京城的军户,还有那些武将们来说,他们也没必要管这种事情,因为这同样帮他们解释了祖宗的道义问题。 他们绝大多数人的祖宗又没做官的,更没有宋朝做官的。 他们祖上都是庶民。 所以当赵家不能保护他们祖宗时候,那他们的祖宗当然也不需要为赵家尽忠。 甚至他们祖宗还不乏反抗胡元参加过战争的。 这样就更没有道义负担。 真正矛头直指的,其实就是那些南宋时候降元,然后元末又降其他势力,最后全都跪伏朱元章的世家,尤其是儒学世家,这些才是最符合杨丰所指。甚至部分平民出身的儒生也被区分出来,比如张显宗,他家就是平民百姓,全靠他妈编草鞋和朱元章的普及教育才成长起来。 他也没有符合条件的祖宗。 虽然他是儒生,肯定要指责一下杨丰,包括其他那些没有这方面负担的儒生也一样会指责一下杨丰,但却已经可以置身事外了。 这样就分化了敌对势力。 所以杨丰的揭贴在各方默契配合甚至部分儒生别有用心的抨击下,迅速向各地传播。 第一五五章 良心,我们一定要讲良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儒生们和杨丰的斗争愈演愈烈。 当然,说斗争并不恰当。 准确说是一只狗隔着铁栅栏朝老虎的狂吠…… 打开栅栏明显就尴尬了。 毕竟儒生们肯定不敢在杨丰面前朝他狂吠的。 儒生们能做的就是在他的魔爪所及之外表演自己的,比如在一座座城市张贴揭贴然后向百姓揭露杨丰的邪恶本质,比如组团到文庙哭庙,再比如顶着孔夫子牌位,到地方官衙去请愿,请求地方官向皇帝进谏…… 请皇帝驱逐杨丰! 驱逐这个祸乱大明的妖孽。 当然,地方官肯定不会上奏,毕竟大家都知道,要是能驱逐的话,杨丰就不至于猖狂至此。 而儒生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是演戏而已。 或者说炒作而已。 他们的真正目的还是像杨丰之前说的玩寇,通过这场席卷全国的驱杨风暴完成儒生们的结党,朱元章的纵容让他们以为自己很行了。 “闹! 别看如今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杨丰坐在马车里,阴险地看着外面结队走过的儒生。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作死啊! 他们以为道路尽头是主圣臣贤的煌煌盛世,却不知道其实是朱元章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些儒生还是太单纯,他们以为朱元章和稀泥是爱他们,那其实是在害他们啊!就他们还想趁机结党,皇帝陛下已经在磨刀了,现在他们闹的越欢以后死的越多,朱元章现在憋着劲,准备给他的后代立一个典范,一个血淋淋的典范…… 】 “刘三吾向我爹爹再次举荐方孝孺。 我爹爹已经下旨召他进京。 至于到时候什么官职,这个还不好说,他过去只是个府学教授,从九品的芝麻官,就算进京最多也就是给个七品,估计是御史之类。 我不明白你对这个人为何如此在意? 他就是在儒生中有些名气。 另外还是罪臣之后。” 小公主说道。 现在这辆马车已经改造的很适合双人乘坐,甚至里面都装了沙发,这样下面有弹黄减震,里面有弹黄的沙发软垫,坐在里面已经很舒服,尽管和现代无法相提并论,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堪称穷奢极欲。 “罪臣之后?” 杨丰意外了一下。 “他爹是因为卷入空印桉被处死的济宁知府,不过此前已经因盗用官炭被革职,空印桉发后处死。 而且他爹和胡惟庸关系不错。” 小公主说道。 她现在已经很有几分秘书风采。 所以方孝孺他爹这是集齐了,至于是不是冤枉这个就不好说,毕竟空印桉属于地毯式打击,这是朱元章彻底扫清胡元遗毒的雷霆手段,有点从严从重的味道。冤枉的肯定不少,但严格来说也不能算冤枉,泥潭里打滚的,说自己身上就是干干净净,那真就是湖弄鬼了,就像我五毒俱全但我是个好人。空印桉的根源就是胡元时候腐败的吏治没有根治,所以在朱元章这里依旧延续,各种潜规则,各种贪赃枉法的手段都依然在各处官衙因为那些官吏,衙役,等等老油条而存在。 的确有温和的解决办法,比如制定更合理的规则,完善监督体制…… 好,真没有。 这些有个卵用啊! 历史早已经证明,这些东西对这些人毫无意义,人家有的是招数对付甚至玩坏,人家都是在规则里面玩了一辈子的,就不怕你搞规则。 更别说就朱元章手下那些大臣能制定出什么合理规则? 监督体制更白搭。 都是一伙的。 还是朱元章的屠刀效果更好。 “这个人,我在意他,恰恰就是因为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杨丰笑着说道。 的确,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得一人可失天下,有这样的人来充当儒生们的旗帜,那想不自寻死路都难。 说话间他们的马车在聚宝门停下,杨丰拿起身旁一卷纸,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小公主则拎起旁边的浆湖桶跟着,两人在这座最繁华的城门最繁华的时间段,在进出的无数行人瞩目中,一起走到了第一道瓮城的城门旁…… “都忙你们的,我就是来贴个揭贴而已!” 杨丰朝守门军官说道。 后者赶紧陪着笑脸上前给含山公主和杨大使行礼。 “大使,这不妥?”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理论上的确是不能,不过现在京城到处都贴,应天府不管,毕竟应天府是和儒生一伙,既然朱元章已经不介入,那他们肯定帮儒生。但既然不管儒生贴揭贴,同样也就不能干涉大夏国使馆贴,人家有治外法权,本来也不归应天府管,但这里是军事上的设施,和城内的民宅不同。 “你就说能不能贴!” 杨丰说道。 军官看看他,再看看公主,后者明显正考虑把手中的浆湖桶给他扣头上,所以他最终还是萎了。 “大使有治外法权,末将自然不敢阻拦。” 他说道。 “那不就是了!” 杨丰说道。 旁边小公主拎着桶上前,然后在周围一片议论声中,开始往城墙上刷浆湖,刷完之后杨丰打开揭贴,两人一起理开,然后将这张揭贴贴在了城墙上,杨丰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紧接着用手一指…… “贰臣录! 日读圣贤书,所许谓何!却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何以见先帝? 鄙人近来读宋之亡,看到谢太后怒斥群臣的这段话,一时间很好奇宋亡之时,倒底有多少读圣贤书的文臣投降了胡元,只是才疏学浅,除了贵国皇帝陛下钦定的留梦炎,黄万石这些,其他所知了了。故此今日在此张贴贰臣录的揭贴,以求搜集此辈名单,民间有知晓者可填上,并到使馆向鄙人介绍其后事及其子孙繁衍至今有何人,能添一人,并证实者,赠钞五百贯为谢。 其身份需符合以下条件。 第一,必须举人。 第二,必须投降胡元。 第三,必须在胡元为官。 三条必须全部符合,然后可列入贰臣录。 武将就不用了。 只要有知道符合这三条的,告诉我其后事,其子孙繁衍至今如何,并且经过查证属实,那就有五百贯的赏钱。 当然,只是知道其部分的,也有赏钱,不过根据多少递减。 哪怕就是只知道个名字,不能确定其他的,也有赏钱,赏五贯。” 他说道。 围观的军民一片沸腾。 五百贯啊! 哪怕就是个七品官,这也是近五年的收入,要知道现在一贯钞能买两石米呢!因为水泥的大量应用,导致各地建设的糯米用量锐减,这东西不光是修城墙,其他类似建设也是大规模使用,有了替代品后当然粮食供应量大涨。而七品官月俸才七石半,也就三贯半,加上其他的能有五贯就不错了,现在杨丰开出五百贯,就这个数字只要能干一票,基本上就等于有了第一桶金…… 再说光知道个名就有五贯呢! 那还不赶紧行动起来? “当然,这上面已经有的不算!” 杨丰赶紧说道。 上面已经列出他知道的几个,比如留梦炎,黄万石这些,这都是朱元章下旨禁锢子孙后代的。 黄万石是江西置制使,和留梦炎并列是因为行为太恶心,他劝降抗元将领时候,后者不听所以急了,很没形象的喊着,我的官衔多到一张纸都写不完,我这样的都投降,你们凭什么不投降? 最终在朱元章这里喜提世代禁锢。 宋朝灭亡之后文臣表现的确比大明文臣强的多,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更有节操,而是元朝对他们并不是很重视,就算想为新主子效力,至少也得人家要才行。元朝主政的大臣们对他们兴趣不大,就算文臣人家也有北儒,尤其是那些世侯家族的,所以八荒咸歌盛世的不多。但也仅仅是比明末少一些,实际数量依然众多,所以现在就是发动百姓的力量,来一场深挖根源,把这些家族都揪出来,哪怕朱元章不会惩罚他们,但也得用这个贰臣录明确他们形象。 其实朱元章也不一定真不会动手,他最多有选择性的动手。 如果真把这件事搞大,那么肯定会形成一种舆论风潮,在这种忠奸的问题上,皇帝必然得有所表示,所以还是会挑些行为恶劣的,然后再继续禁锢一批子孙。 世家嘛! 他也一样喜欢打击。 更何况还符合他的胃口。 武将就不用了。 这次打击的是文臣世家,毕竟杨丰的真正目的是儒生。 “大使,末将倒是知道一个。” 旁边守门军官凑过来说道。 “谁?” 杨丰说道。 “翰林学士刘三吾祖上就是大儒,以他如今年纪算,他祖父一辈就得是宋臣了,就是不知是否进士,不过他爹的确是胡元翰林,而且他还有几个兄长,也都是胡元的官员,算算他爹最少也是宋朝出生。” 军官明显居心叵测地说道。 “我觉得你可以去仔细查查,你在湖广的卫所应该有亲戚故旧,可以让他们帮忙去查,查出来分钞票,无非就是几封书信,这种事情咱们在京城不易知晓,无非他自己说,可是湖广他老家的人应该清楚,如果查出来是真的,那这五百贯可就到手了。” 杨丰同样居心叵测地说道。 这项工作的确最适合这些军户们去做。 因为他们路子广。 各地卫所都是从他们这个系统内分派出去的,像这种军官在各地卫所找到些亲朋故旧并不难,这样就形成一个内部的调查网络,几封书信就能做到杨丰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做到的。 而且武将们对这种打文臣脸的事情也很喜欢。 “末将懂了! 末将的表兄的确在茶陵卫做百户,末将这就修书与他,让他仔细查访刘家祖上。” 军官笑着说道。 然后两个坏人一起笑了。 刘三吾今年八十多了,他是西历一三一三年出生,他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这样算他爹基本上可以确定出生在宋元之交,毕竟到他出生也就三十多年,而他祖父刘养正是大儒,而且据说宋末还曾阻挡地方起兵的杀几个大族,这样也可以肯定是宋末有一定威望甚至可能官职的大儒,至于是不是进士不好说。 但举人的可能性极大。 而举人就可以做官了,只要他领过赵家的俸禄,按照杨丰的契约论就等于他自动和赵家签了效忠契约。 那他就得为赵家尽忠。 而他不为赵家尽忠,反而做元朝的官,那就是贰臣。 所以只要能查出他祖父是宋朝举人就可以列入贰臣录了,刘三吾可是儒生的教父级别,如果他祖上列入贰臣录,哪怕杨丰这个是非官方的,也等于声名大损。 儒生鼓吹的就是忠义啊! 那杨丰就从这个下手,你们一群贰臣后代,有什么资格鼓吹忠义?如果他们想辩驳,那就辩驳好了,这个问题会引发一场全面讨论,而说到底目前的儒生,真正祖上有资格列入贰臣的反而是少数。 多数都不够资格。 他们才不会为了保这些家伙,把儒家的根本毁掉。 这些人还不配。 而且就儒生们互相坑的风格,说不定还有人会趁机踩着这些世家出生的儒生上位,所以一场原本只是杨丰本人恶意性质的私人行为,最终会顺利演变成席卷全国的大讨论,然后继而发展成一场对旧宋元两朝儒学世家堪称挖坟掘墓的风暴。 而这才是杨丰真正最想看到的。 不过…… “必须要是实情,你们不能为了钱编造!” 杨丰对军官说道。 “大使放心,末将最实诚了,怎么会编造,不过毕竟也过百年,当地百姓有时候也记不真切,可能有些不准的,也可能说法较多,这个末将可是不敢保一定准。” 军官笑着说。 “这个的确是难免,时间久了说法有些多,但我们做人只要凭良心,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良心,一定要讲良心。” 杨丰很严肃地说道。 “大使教诲,末将铭记,末将一定嘱咐他们要凭良心,绝对不能为了钱编造。” 军官同样很严肃地说道。 (全家阳,除我之外) 第一五六章 和尚摸的,我摸不的? 大家都是讲良心的,一定不会编造! 不会就见鬼了。 这种事情肯定会编造的。 利益驱动下这些无良的家伙什么干不出来。 五百贯啊! 拿出几十贯就已经足够他们收买些目标人物同乡刁民编故事,拿一百贯就能收买一堆此类刁民然后一起编造众口铄金的野史了。现在是洪武朝又不是万历朝,地方上多数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刁民,那些世家控制不了局面,真有能力控制地方的世家早就被朱元璋清理了。所以地方刁民们只要有钱可赚,绝对不会有什么负担的,真的当然要揭发出来,实在没有编一个也可以…… 呃,怎么是编呢? 我明明是听我爷爷说的,我爷爷说的当然是对的。 至于找我爷爷对证? 他都死十几年了,有本事你们就去对证! 不过这不关杨丰的事,他就算记录的是这些刁民伪造的又如何?什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杨大使只是因为个人好奇,纯属私人爱好,又不是什么官方记载的历史,就算真给某个大儒的老祖宗,搜集到了些不被其承认的逸闻…… 那就搜集到呗。 逸闻野史多了,又不差杨丰这一种。 那些文人笔记里面连玄幻向的逸闻野史都有呢! 他们可以记载玄幻向野史,给某个名臣加上神鬼故事,而且不会为真假负责,杨大使为什么不能记载些与其后人所说不同的野史,连御史都可以风闻奏事,杨大使为什么不能风闻搞贰臣录? 私人行为! 纯属私人行为! 不需要为真假负责! 再说这本来就是儒生们搞臭某些人时候的惯用手段。 怎么,和尚摸的,我摸不的? “殿下,我们现在的确不是为了清算什么。 而是要让后人记住该记住的。 当年发生的一切的确都过去了。 但是,不能被掩盖,更不能湮灭于历史,它是真实存在的,不应该被遗忘,我们那时候有句话,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背叛良知,背叛那些真正的忠臣义士。皇帝陛下禁锢留梦炎,黄万石等家族,贬蒲寿庚家族为贱籍,这些都是足以垂范百世的,但当年就只有他们吗? 看看这些名字。 潜说友,平江知府,献城投降,王积翁,福建置制使,以图籍献胡元为内应,赵孟传,沿海置制使,知庆元府。 这都是高官显贵。 赵孟传还是宗室。 而他们背叛赵家投降换来的是什么? 王积翁儿子王都中一直做到胡元的尚书,忽必烈一次赐田就八千亩。 若背叛者皆子孙富贵,死节者何以瞑目? 的确,事情已经过去百年,大明也不是大宋,没有义务为赵家惩罚其叛臣,但至少要让百姓知道,让后世子孙记住他们的名字。而不是让他们那些以儒学传家的后代,以私心美化他们的行为,掩盖他们的卑劣,甚至改奸为忠,让后世忘记真相。这些儒学世家手中最强的武器,是他们手中的笔,您要明白,我们现在看到的历史不是真实的历史,而是文字描写的历史。 是写历史的人让我们知道的所谓的历史。 谁掌握了这支笔,谁就掌握了左右后世认知的能力。 我掌握了这支笔。 我就可以把忠臣变成奸臣,把奸臣变成忠臣,我掌握了这支笔,就可以把秦桧变成顾全大局,为国为民深谋远虑的忠臣,把岳武穆变成野心勃勃的军阀。然后当我歪曲后的历史一代代传下去,过百十年,已经没有人记得真正历史时候,人们就相信秦桧是忠臣,岳武穆是军阀。 而现在这支笔就掌握在那些儒生手中。 而那些儒生有多少是当年这些叛臣的后代?死节的人很多都是没有后代留下的,崖山蹈海带走的,是大宋朝绝大多数有节操的忠义,而活下来的就算不全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背叛赵家的。他们在胡元有权力,有财富,很容易延续他们的世家,延续他们家族流传的学问,当大明定鼎之后他们的后代可以很容易凭借这些走科举成为进士。于是他们又成了大明的官宦世家,继续掌握这支笔,继续记载那些他们想要让后世知道的所谓历史。 是不是很可怕。 我们知道的历史不是历史,而是别人给我们脑子里灌输的历史。 他们支配我们的认知。” 杨丰蛊惑着皇太孙。 他的收获还是很丰富,现在贰臣录里面已经有几十个人了,毕竟官方史书上还记录了不少,不过他那个五百贯是要查清其后代情况的,光给他几个名字没什么用,最多也就是得个几十贯而已。 想得五百贯还得继续挖。 深挖。 把这些人的后代都挖出来,然后把贰臣录编成一本书,给各地学校赠送。 “所以朝廷要掌握这支笔?” 皇太孙很有觉悟地说道。 “那么又是谁来组成朝廷,难道不一样是儒生? 儒生修的历史结果还不是一样? 元史是宋濂修的。 把脱脱夸的俨然脱脱不死大元不灭一般,但事实上真正原因是宋濂的老师叫吴莱,吴莱的爹叫吴直方,吴直方的学生叫脱脱,他是儒生们在胡元的希望所在。但事实上最终点燃胡元天下大乱导火索的变钞和开河全是他干的,至于围攻高邮的兵败,也只证明了他根本不懂军事,还从包括西域在内各地征集四十万大军,上一个这么干的叫苻坚。而胡元灭亡的真正原因,只不过是一个征服强权在经过长期的安逸日子后,因为武力的弱化已经失去了统治能力。 红巾军打穿整个北方啊! 连上都都被烧了。 这还是当年所向无敌的蒙古骑兵? 被一群没有后援的农夫,万里凿穿从山东到河南到河北到山西再一口气打到朝鲜? 连他们都挡不住的蒙古骑兵,就算给胡元十个脱脱又能怎样?之后为胡元打仗的有几个蒙古人?陈友定是蒙古人吗?李思齐是蒙古人吗?张良弼是蒙古人吗?当胡元的保卫者过半都是汉人时候,他们这个征服强权还有什么统治的基础?” 杨丰说道。 脱脱被元史吹捧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他是吴直方的学生。 吴直方的儿子叫吴莱,是元史主编宋濂的老师,儒生们吹捧一下自己培养的贤相而已,但脱脱本人其实就是个志大才疏的典型,有点隋炀帝的风采。 他其实是加速了元朝的灭亡。 包括后来围攻高邮的兵败,也不是因为他被拿下,纯粹就是张士诚的死守时间太长,导致了元朝财政的彻底崩溃,而之所以三个月就崩溃则是因为他调动的军队太多。至于为什么四十万各族联军三个月打不开一个高邮城,这件事苻坚已经告诉他了,拼凑一堆被征服民族,如果不能打势如破竹的顺风仗,那结果就是要自己崩了的。从西域,吐蕃,高丽等等召集的联军是希望元军胜利吗?他们真正希望的是元军兵败啊!只有元军兵败了他们背后的民族才有摆脱奴役的机会啊。 连这都不明白,唯一能证明的就是脱脱蠢啊! 然后他把这么多心怀鬼胎的被征服民族聚集起来,很真诚地向他们展示大元朝的衰弱,告诉他们,我们蒙古人现在已经衰弱到连一座城市都不能攻克。 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们,曾经镇压一切的蒙古铁骑已经废了。 连盐贩子都打不过。 连造反的农民都镇压不了。 这时候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当然快快乐乐地落井下石? 不然怎样,难道知耻而后勇,大家踊跃争先,为大元平定反贼? 凭什么? 就凭你们大元朝对我们满满的爱? 然后就像苻坚一样,紧接着就是各军的崩散,而这些崩散的各族军队又成了搅烂北方,毁掉秩序的重要推动力量。这才是真正的脱脱,在帝国崩溃的下坡路上,总要有一个踩油门的,而他就是大元帝国崩溃的下坡路上那个踩油门的。 “您看,儒生不但支配了我们对历史的认知,也支配了我们对能臣庸臣甚至忠奸的评定。 可以说支配我们的思想。 我们认为的,尽职尽责的文臣,其实只服务于他的屁股,他坐在哪边,他就为哪边说话,同样我们也不能指望儒生修的史书,能够不在儒生的立场上描述历史。我们无法知道他们在史书上篡改什么,故意遗漏什么,甚至自己编造了什么,毕竟孔夫子就已经笔削春秋了,这是他们的可以说基本操作。” 杨丰说道。 “那谁能修史?” 皇太孙的大脑已经有点超负荷了。 “很简单,谁都能。 只要识字就能修史,这本来就是个文字记录的事,只要识字就能把自己知道的已经发生的写下来,这就是历史。 谁都可以写! 只要会写。 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开启民智,教育庶民,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当民智开启时候自然能学会辨别,毕竟有些东西只要百姓会思考就会发现问题。但教育的内容不能再是教儒家那些,我们教育百姓的目的是开启民智让他们学会思考,而不是培养一群新的儒生。 我们教他们识字,算数,基础的科学知识,甚至教他们强身健体,简单的医疗知识。 然后挑选那些在某个方面学的好的。 再让他们学更高深的。 再辅以改革后的科举,让他们成为儒学之外的进士。 那时候不需要我们去管,他们自然会思考,会发现过去的问题,然后自己去想怎么解决这些问题,而记载历史只是最简单的,可以说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甚至不需要是专门的史书,他们日常记录事情的文字都可以作为史书的一部分,成为后人认识他们所经历的历史的依据。现在我们的确无法改变儒家控制的那些,毕竟我们现在连识字的人都不多,但我们要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夺回教育的控制权。” 杨丰说道。 “但如今的学校都是儒生,从乡村社学到国子监,全是儒生,我们如何夺回?” 皇太孙说道。 “很简单,我们单独搞一个。 以大夏国和大明联合办学,然后由大夏国出钱,在民间开办学校,大明承认其学历,比如和官学一样,给每一所这种学校每年秀才名额,考中的就是秀才。而乡试同样分科,考出杂科举人,这些杂科举人再到京城参加会试考出杂科进士,而无论杂科进士还是儒学进士都一样是进士,一样授官。” 杨丰说道。 这才是最狠的。 贰臣录最多就是恶心一下儒生们。 但这个才是刨根。 儒生们手中最大的筹码,其实就是教育权,因为从地方到朝廷,所有教育机构都是他们控制的。 最多还有个医学,但医学并不是开放的,而是地方上医户,他们和真正的教育体系并不相干,医户上医学做医生,走惠民药局路线,最终一直到太医院,这是一个单独的体系。 但地方上从乡村社学,到县学府学一直到国子监,统统都是儒家教育在控制,这才是儒生最大的倚仗,他们背后有遍及全国,可以源源不断供给的生力军。我们一代斗不倒你,只要你是儒家的敌人,那大不了等下一代,再不行再下一代,只要教育权在手,我们一代代熬也赢了。朱元璋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这样输的,他活着时候儒生斗不过他,他死了之后试图靠着朱允炆翻身也失败。 但儒生有的是时间。 后面一代代新的儒生会接过他们的任务,最终胜利者还是他们。 所以想要赢,就得向教育下手。 当然,杨丰想要的真正改变,也随着这些学校的建立开始了。 开启民智…… 难道民智开启后,只会对付儒生? 那时候儒生算个屁啊,皇权才是民智开启后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当然,这个也就是哄一下皇太孙,估计哄不了朱元璋,他已经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计划真正的危险何在,所以肯定不会同意的,但好在他就还剩下三年了。 第一五七章 这厮用心歹毒啊! 朱元璋当然不会接受杨丰这明显包藏祸心的计划。 他又不傻! 儒生控制教育是控制思想,那杨丰控制教育就不是了? 儒生控制教育至少教的是君君臣臣的君臣之道,杨丰控制教育会教些什么那就真只有鬼知道了,这个家伙本来就在他那个使馆区散播各种歪理邪说,但那终究好控制。毕竟这时候信息传播速度慢,就他那种民间流传的速度,真要是传遍大明估计得个十年八年,事实上稍微控制点,就能让他的歪理邪说不出京城。 如果给他放开这个大门,那岂不是等于开闸洪水泛滥? 更何况还是帮他办学。 那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掘墓啊! 老朱要的是家天下,要的是朱家江山永固…… 虽然他也承认这属于幻想。 帝国总会灭亡,无一例外。 但是,人终究要有理想,能撑多久撑多久呗。 是他选择了儒生。 而不是儒生选择了他。 所以儒家治国的原则是不会变。 至于他偶尔收拾一下儒生,收拾他们是为了他们更好的成长,这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杀几个也无所谓,这儒生如韭菜,也是割一茬生一茬,杀一茬生一茬,哪怕杀一万后面也还有一万高喊着圣主明君跪伏他脚下,而且跪伏的姿势会更标准。 但是…… 杨丰教出的是什么? 就这混蛋的风格教出的学生,老朱认为真的不会比自己更老实了! 他当年最多也就是为活下去,为了能吃饱饭,很单纯的,他连做皇帝都没想过,毕竟当时他那个处境也不可能有这么伟大的理想,但杨丰教出的学生可没他这么简单纯朴的思想。 所以对于皇太孙兴冲冲的提议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而且难得拉着他孙子语重心长地说了些真心话,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等等挑明,尤其是杨丰的真实意图这些,然后结果并不是他孙子幡然醒悟,而是…… 祖孙俩谈崩了。 新人类和老古董很难不谈崩的。 浩荡长江上,含山公主的座船顺流直下…… “允熥明显是受你蛊惑太深,认为你的国家理论更合理,大明是我爹爹驱逐鞑虏再造河山,只要坚持这个观念并不断加强,向百姓灌输,尤其是再给我爹爹向上一代增加些传奇,比如我曾外祖父这些,最终在百姓心中形成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么岂不强于儒家那套虚无缥缈的天命论?天命论的最大问题在于,那就是件衣服,给谁穿都是穿,儒生们给胡元穿过,给女真穿过,给契丹穿过,再远了给鲜卑也穿过。 这件衣服早就烂了。 没人会真认为做皇帝是天命,毕竟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而且天命论无法解释那些并存的王朝,比如老百姓肯定认宋,可宋的确向金称臣,那天命论谁才是天命所归? 就像当年南朝那个皇帝,因为星变光着脚在大殿走了一遍,后来北朝的皇帝应了星变,自己气的骂虏亦有天命? 没法解释。 就算儒生的确可以强行找出个糊弄人的解释也很难骗人。 大家又不傻! 你可以说宋朝皇帝无能,但你要说胡元皇帝好所以天命所归,这明显就是昧着良心了,人家明明是靠杀的人多,整个四川都杀的没人了,如果这都是天命所归,那被杀的老百姓有什么错。 你这老天也太狠了。 信天命论就解释不了这些靠杀人杀出来的王朝,因为天至少不能是恶的,但天若是善的就不可能选这样的天命所归。 这样与天命论相比,你的这种以再造河山之功得天下,明显更能让老百姓信服,毕竟是我大明北定中原收复幽燕,一直把鞑虏驱逐出漠南,就连已经辽东都已经收复。 这是实实在在的。 老百姓都看着。 不过我爹觉着这种理论根本没有保障。 这等于把品评帝王的权力交给了百姓,现在皇帝有能力控制天下,百姓自然不敢说别的,肯定接受这个理论,但日后百姓对帝王不满,帝王也没能力控制局面,那百姓也可以说帝王没有资格统治天下。毕竟就算祖宗有功,也不能享受千年,有一两百年就很给面子了,那时候一旦皇帝没能力控制,那都可以打着这个旗号来反抗皇帝。 但天命论稳固。 毕竟天命的解释权归儒生,只要儒生听皇帝的,那就可以给皇帝解释这天命所归。 而我爹如今已经完成对儒生的降伏,后者也愿意为我爹解释天命,这种时候抛弃天命论,换成你的功劳论完全是胡闹。” 小公主说道。 她对这场祖孙密谈可是很关心。 当然,朱元璋也不怕她打听到再来告诉杨丰。 大家都是明白人,用不着藏着掖着,杨丰想干什么,皇帝陛下当然很清楚,同样皇帝陛下想干什么,杨丰基本上也懂。 “所以这就是新旧冲突了。” 杨丰很深沉地说道。 实际上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朱元璋的思想是对的…… 当然,对的不是说对老百姓好的。 作为一个统治者,最重要的当然是维护统治权,帝王当然是维护其家天下的世代统治权,而家天下的最重要手段就是愚民化。以儒家文人化的政府,加上儒家教育和科举化产生的儒家精英集团,在天命论的旗帜下形成稳定的统治。至于在此之外的各民做好他们的本分就行,种田的老老实实种田,做工的老老实实做工,再说也不是没给你们留上升渠道,毕竟张显宗他妈卖草鞋都能让他中榜眼。 王朝初年嘛! 机会多的是! 这是一个对于朱元璋来说最稳固的理论体系。 但杨丰的这套…… 当然,对他本人还是很好的。 他也承认功劳论适合他,甚至简直就可以说是为他量身定做,除了他还真没有哪个皇帝有资格,这种感觉让他还是很受用的。 可不稳固啊! 这就等于把帝王统治合法性的评定权给了百姓。 天命论是上天定的。 上天虚无缥缈大家又不懂,天道幽远,对于不存在的东西当然是解释权归谁就谁说了算,但杨丰的功劳论是实际的,实际的就众说纷纭了。老百姓接受你的统治时候,说你是祖上有功理应如此,不接受你统治时候就说你祖上遗泽已尽,我们凭什么听你个无道昏君的? 杨丰的恶毒用心就在这里,给朱家的皇权加个锁链。 皇帝得受百姓监督。 得爱护百姓…… 虽然老朱也认为这是皇帝该做的。 但这应该是皇帝对百姓的恩赐,而不应该是百姓对皇帝的要求,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一个皇帝爱护百姓是皇恩浩荡,一个皇帝不爱护百姓那也只能忍着。 你不能以皇帝不称职为借口造反! 而杨丰的功劳论就是给百姓以皇帝不称职造反提供合法性。 这厮用心歹毒的很。 而且还用个很让朱元璋受用的包装掩盖。 但老朱慧眼如炬,才不会被他的伎俩蒙蔽。 但这种比较深远的东西,不能指望朱允熥这种高中生年纪的理解。 他正属于热血沸腾的年纪。 你让他去接受儒家这种陈腐的东西本能的反感…… 新世界已经在他面前打开大门。 四书五经谁看啊!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不考虑皇权合法性问题,毕竟他才第二代,在他看来功劳论反而更合理。 这样祖孙俩就很难一致了。 “他身边的亲信呢?没有劝他反思的吗?” 杨丰说道。 “他身边哪有几个亲信,张显宗算是一个,但张显宗的学问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毕竟张显宗很多东西还没他懂,最近蓝玉养伤,他倒是想去看看蓝玉,不过也没什么收获,现在已经不喜欢去了。 毕竟蓝玉一样什么都不懂。 最多也就是告诉他一下外面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新式火器的好坏而已,但他喜欢的那些东西,对蓝玉来说也无异于天书,两人说话就是鸡同鸭讲。 而且他知道如今给军队的新式火器本来就是临时的。 很快就会淘汰。 要说他真正信赖的亲信倒是有一个。” 小公主说道。 “谁?” 杨丰问道。 “我啊!” 小公主很坦诚地说道。 杨丰无语地揉乱她的狗头。 所以皇太孙也很孤独,身为皇太孙却找不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亲信,也就这个差不多年龄的姑姑,还能和他有些共同语言。 关键是别人都没他懂的多。 他已经在杨丰这里混了多年,拿杨丰的腕表电影都看过。 他懂的已经太多。 已经到了四顾茫然的地步。 能跟他讨论问题,那至少也得有讨论的话题,他一句你知道望远镜的原理吗?你一句此乃奇技淫巧,那还讨论个屁啊,赶紧滚一边去!而现在朝廷的文臣武将,跟他讨论问题已经没几个能接上的了。 也就张显宗还凑合。 但张显宗明显也有很大差距。 “他倒是和那些工匠,太医,尤其是戴御医这些还算谈的来。 另外经常往工部跑,所以和工部尚书严子敏关系不错。” 小公主说道。 “严子敏,他是什么出身?” 杨丰问道。 他其实和严子敏交往也比较多。 当然,仅限于公务交往,实际上严尚书和其他官员一样,都尽可能的和他保持距离,唯一的印象是做事很有条理,算是个合格的官员,不过洪武朝官员水平都不低,毕竟水平不够的早死了。 “粮长,因为家里田多钱多,所以每年给朝廷交粮从不短缺,反正不够就自己添上,地多也不在乎,因此得到我爹赏识提拔为官,一直做到工部尚书。” “呃,还有这样做官的?” “这样的一直都有,不仅仅是粮长可以提拔为官,一大堆我爹觉着可用的都能做官,之前没开科举时候,我爹选官手段多了。就是这些年开了科举才都是进士举人,我爹其实就是年纪大了,实在没精力去管,开了科举选出进士直接就授官多轻松。 过去他得挨个看谁有才能。 如今选出那些进士放到地方去做县丞,再由吏部考核升迁就行。” 小公主说道。 这个倒是很正常。 毕竟任何君主都是要走上这条路的。 不过这个严子敏倒是很符合沈万三的标准,甚至也是乌程人…… 这时候根本没有沈万三。 乌程的确过去有个富商沈万三,但别说朱元璋了,连张士诚都没见着过,他就是个元朝富商,他儿子倒是后来为张士诚运粮大都。 “这个人不行,得给你侄子安排些年轻人才行。” 杨丰说道。 这时候张缨走进来。 “公主殿下,赶紧整理一下您的易容,咱们到太仓了。” 她看着公主的鸡窝头说道。 太仓。 鼓乐声中换上了公主朝服的含山公主很雍容地走出船舱,然后在她的侍从女官搀扶下登上码头,迎候码头的一群大师们赶紧行礼…… 今天是杨丰那个大师团启程访印度的日子。 不过这个使团规模不小。 一则大师们都对此满怀热情,毕竟朱元璋对他们限制太多,他们也想靠着这次出使扩大在民间影响,所以经过大师们内部串联,总共有近百名大师前往。这么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长途航行是有不低的死亡率,多去几个还能活下来的多些。 二则还有大明官方使节,行人司的两个行人作为正副使节。 所以整个船队乘坐十二艘船。 都是这两年不断改良出来的最新式帆船。 当然也都带速射炮。 毕竟他们此行中途遭遇海盗是必然的。 “大使,此行若成,大使功德无量!” “阿弥陀佛!” …… 迎接完公主的大师们,迅速把献媚的目标转向杨丰。 公主是配角,大使才是主角。 “诸位大师,杨某虽非信徒,但诸位大师为弘扬佛法,甘愿远涉重洋之精神,依然令杨某敬佩,此行路途万里,杨某在此祝诸位大师一路顺风!” 杨丰在大师包围中说道。 一边说话他一边往外挤,不过紧接着却傻眼了。 大师们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人家妖娆地走向了公主…… (已阳,全家终于整整齐齐,躺了两天,目前已不发烧,就是浑身疼,咳嗽,仿佛胃里有毛不停扫过一样。) 第一五八章 三个鸡蛋上跳舞 “大夏国使者杨丰见过王妃。” 杨丰一脸虚伪的笑容,凑到人家姑嫂相会中。 “未亡人能襄此盛举,倒是多亏了大使创意,愿佛祖保佑大使。” 已经脱下守孝服的鲁王妃也很虚伪地款款还礼,仿佛一个贤良淑德的贞洁烈女,然后人家就不再理他,继续和她小姑子说话了。她已经出了守孝期,出嫁的女儿就守一年,而且对于这趟百僧西渡的盛举,她是最大赞助人之一,自然少不了亲临。 小公主和她嫂子聊得挺开心。 毕竟她嫂子也是银行大客户,哪怕未来的鲁王不是她生的,她也是正牌鲁王妃…… 嫡母啊! 所以鲁藩财产依然她说了算。 虽然现在没有鲁王,但鲁藩的藩田这些都依然存在,鲁王府经营的各种产业也都在,这些加起来依然是巨额财富,因为没有鲁王,就几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反而开销锐减,财富更是迅速积攒起来。 而小公主对于能给她送钱的人总是充满感情的。 杨丰在旁边很受冷落地站着,而张缨冷眼旁观中…… “大使!” 一个声音在后面喊道。 杨丰赶紧转头,后面是此行的正副使者。 “鄙人行人司行人钱古训,奉旨以正使出使西洋,这位是副使行人司行人李思聪,临行前陛下有旨,此行当依大使指点。 不知大使是否有空?” 为首的说道。 此行还有一些明显属于阴谋的东西,这种当然不能由皇帝陛下耳提面命了,而别人又不懂,这个的确是杨丰的活,朱元章早就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 杨丰很不情愿地看着姑嫂俩,两人手拉手聊的正开心,鲁王妃还不时拿团扇挡着笑出声…… 笑得杨丰毛骨悚然。 不过最终他还是跟这俩走了,边走还不时回头看着。 “大使,公主与鲁王妃姑嫂相会难道还有什么危险,为何大使一脸不放心模样?” 钱古训笑着说道。 他是新科进士,三甲第三十几名。 “呃,人家姑嫂相会哪有危险?更何况此处倒是都是士兵!” 杨丰说道。 她俩的确没危险! 可他有危险啊! 万一被小公主看出什么问题,那回去可是也很能闹的,这小姑娘现在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警惕,早就不是过去的乖孩子了,要是知道他和自己守寡的嫂子真有什么勾搭,那可是很难预料其反应,话说杨丰现在真的很怀念那个毫无邪念,直接帮他引诱张缨的小公主…… 多么单纯可爱! 曾经的美好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和两个行人随即上了后者的座舰。 行人司在明初是很重要的。 这个衙门里目前有司正一人,副职两人,行人三十七。 但是…… 所有行人全部进士。 三甲进士里面除了外放地方做县丞之类,主要就是安排进行人司。 四十个进士啊! 有几个衙门能有这种待遇? 这些行人只奉圣旨做事,其他任何衙门无权干涉,而且也不仅限于出使这种事情,事实上行人目前的职权很杂,出使藩属,宣慰土司,巡视藩王封地,甚至替皇帝探查民情,他们统统都干。 有点像巡按御史。 但又不像巡按御史是固定一个区域。 他们是皇帝想起哪里,那就让他们去哪里走一趟,就连茶马贸易甚至征辟贤才都有他们,连一些特殊的桉件审理他们也会奉旨参与,实际如果细算,他们倒是和后来那些宦官的权力倒是重合…… 所以不用宦官的朱元章,就是用他们来做后来宦官做的。 或者说后来那些无法再信任文臣的皇帝用宦官取代行人的职权。 包括出使很多也是宦官。 “二位,其实你们的真正使命就只有一个,哄着德里苏丹献马。 其他那些都不重要。 比如合伙对付帖木儿,这个你们不说他也巴不得,帖木儿是他的可以说死敌。比如通商,这个同样是他们梦寐以求,只不过他们过不了南洋而已,马六甲海峡那几个小国根本就不准他们过。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不用在乎,随便许诺,尽量哄着他们,关键就是要他们献马,只要他们愿意每年献马,那其他的都好说,献的越多越好。 如果他们同意献马,那么你们回来时候海运带一部分。 另外主要还是陆路。 陛下会安排甘肃总兵宋成派兵出嘉峪关南下接他们使者。” 杨丰说道。 德里苏丹国的价值就这点。 他们除了能够为大明提供好马之外真没别的了,就算有也都是可以用正常贸易来解决的,而战马从来都不是在正常贸易里面的,实际上古代印度对马瓦里马一直是管控的,并不对外贸易。 这种战马对他们自己来说也是很宝贵的。 当然,除非给的太多。 再说和马瓦里马相比,能得到一个对付帖木儿的强援更重要。 他们后来可是被帖木儿灭了的。 而马匹的大量运输,肯定是要选择陆路,也就是从印度走喀喇昆仑山口的商道,这时候于阗一带属于羁縻的罕东卫,而从于阗到嘉峪关沿途都已经是明军活动区。实际上在杨丰出现之前,蓝玉就曾经率军过去,之后晋王被逼着西征,从哈密到于阗包括青海几个酋长都归降,现在宋成和肃王镇守甘肃,进军目标已经开始转向吐鲁番。所以这条运输线已经很安全了,哪怕能从另一边威胁的乌斯藏各部也都已经臣服,总之只要德里苏丹国愿意献马,那么就可以通过这条线源源不断送交明军。 而这时候大明又不缺养马的地方…… 到处都是荒地啊! 尤其是大豆种植业搞起来,高粱种植也搞起来,以后饲料充足,放开了养马就行。 不仅仅是骑兵,骑兵的确需要好的战马,而运输一样需要马匹,辽东的木轨都修到辽海卫城,根据那里的反应效果很好,动用人力不变,这段距离的运输量比过去翻几倍,所以正在继续向前延伸,准备一直修到吉林城。 但这可是马车撑起来的。 没有马是不行的。 “若他们要火器该如何?” 钱古训说道。 “给! 你们无非带了些速射炮和三眼铳而已。 这些最多十年就得从大明的火器里面淘汰,变成没人要的破烂,只配给老百姓拿去打野鸭,这些东西根本没必要在乎。” 杨丰说道。 这些真没必要在乎。 毕竟现在火绳枪的产量已经开始稳步提高,上次实战演习让朱元章对这东西很满意,那可是真正的实战演习,充分检验了其价值。至于轻型加农炮也已经在铸造,不过因为作战对象没有坚固城墙,所以朱元章选择的是铸造一斤炮弹的。在草原上追游牧骑兵当然越轻越好,实际上明军最爱速射炮,尤其是骆驼背着的,哪怕现在部分将领对轻型加农炮也不是很感兴趣。 速射炮才是草原上王道。 骆驼一蹲,对着游牧骑兵狂喷五连发,然后骑兵冲出砍就行。 但未来明军又不是光打游牧骑兵。 到了西南山地,南洋这些地方,总不能指望那东西轰人家城墙。 还得靠真正的加农炮。 所以哪怕速射炮和三眼铳都是新式火器,现在也没必要藏着,而这时候印度没有火器,他们最早的火器是五十年后出现,所以有这些火器做诱饵,更容易让他们献马。 再说他们得到火器后,肯定第一时间挑衅帖木儿。 这是好事。 如果真能让德里苏丹国和帖木儿打出一定成绩,那大明以后只需要不时拉他们一把就能把帖木儿耗死,最好他们能形成长期拉锯战。 “还有一件事,你们得注意一点,德里苏丹或者你们过去习惯翻译的速檀可不是信佛的。” 杨丰说道。 “大使,鄙人浙江余姚人,世代与海商交往,还是清楚速檀是何意,但正因为如此,鄙人才有些不解,速檀统治下的国家,难道真会有什么佛法?大使让一群僧人去速檀统治之国寻求佛法朝拜佛教圣地,鄙人怎么觉得有些荒唐啊?” 钱古训笑着说道。 “呃,这个,也不能说那里都是德里苏丹统治的,那里其实也有很多小国,就是德里苏丹国里面也还有些其他教徒。” 杨丰摆出一副我就是睁着眼说瞎话的姿态说道。 “原来如此,这位速檀倒是宽仁,真难得了!” 钱古训也摆出一副既然如此我也睁着眼说瞎话的姿态说道。 然后两个无耻之徒同时笑了。 其实这种事情大师们也未必就真一点都不知道,毕竟过去几百年一直都是海上贸易繁荣,印度佛教的情况这边应该有点耳闻。但这种事情终究也只能算传言,再说对于大师们来说能不能得到佛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宣传效果。 看看岸上那些欢送的百姓,就知道这场西行的效果了。 佛法不重要。 让百姓们都因此而关注起佛法才是最重要的。 “大使,我二人此行不只德里,陛下还有旨一并前往缅甸宣旨,调解麓川与缅甸纷争。” 李思聪说道。 “这样正好,你们可以先去德里苏丹国,等回来时候带着马到缅甸,然后走陆路去云南,否则长途海运到京城还不知道能剩下几匹活着的,走陆路就好办了。不过时间要算好,一定要冬天过去,否则碰上雨季二位能不能保万全就难说了,他们一年凉旱雨三季,雨季就是疾疫横行之时,旱季热的很,就冬天凉季最舒爽。至于缅甸和麓川之间的事,那个杨某就不是很清楚了,无非就是些利益争夺而已,他们那破地方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不过就是个抹谷宝井。” 杨丰说道。 就让他们回来时候走缅甸。 万一发生点什么呢? 他们回来估计得明年,他们是官方使者,和那些大师不一样,完成和德里苏丹国的官方交往就可以直接回国了,正好那时候安南之战也差不多结束了。 安装最新版。】 他们带着大批德里苏丹国的礼物和战略资源级别的马匹走缅甸,万一引起哪个土司贪心呢? 那不就完美了吗? 至于现在缅甸和麓川的事,其实是麓川首领思伦发挑衅大明被连续殴打之后不敢了,但又不想放弃自己的雄心壮志,所以转头去揍缅甸,缅甸向皇帝陛下求助,朱元章派人去让他们两家都老实点。这时候大明皇帝在西南权威还是足够,而且这时候的缅甸实力并不强,真正强的就是这个麓川思伦发,但他已经到了下坡路,很快还要面对内乱,总之那片地方没有真正值得大明重视的。但对于杨丰来说,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尽可能创造机会,万一真有哪个脑抽的,就是一时昏了头呢? 再说就算没有,那也无非就是让这俩使者受点累而已。 就这样两位使者从杨丰这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杨丰紧接着下船。 而聊完了的小公主和鲁王妃已经在等他。 “大使,倒是公务繁忙。” 鲁王妃澹然说道。 “呃,一点小事,主要是贵国陛下所托。” 杨丰说道。 这个女人越发妖艳了。 当然,也可能是憋的太久了。 “嫂子说跟我们同船回去。” 小公主说道。 “同,同船,那自然是欢迎。” 杨丰说道。 “我还怕大使觉得我一个外人上船不方便呢!” 鲁王妃说道。 “王妃说笑了,你们才是亲人,我这才是外人。” 杨丰说道。 这时候那些大师们开始了登船,趁着小公主目光转向那边,鲁王妃妖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在背后竖起三个手指,杨丰明显愕然地看着这三根手指,紧接着前面响起这个妖妇很有挑衅味道的笑声。 “看什么看,我也不懂她在干什么!” 杨丰看着张缨说道。 然后张缨笑吟吟在他面前也举起了三个手指头…… “你不要胡闹!” 杨丰忧郁地说道。 他这是三个鸡蛋上跳舞啊! “哈,我才不管,到时候等着我幼。” 张缨同样妖娆地说道。 (现在我感觉自己就像精力耗尽的老头,得写一点然后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再写一点,然后再休息再写,我烧到脸上褪皮,我妈一扫头发掉一地,我老婆眼皮都疼,就我儿子现在完全恢复了) 第一五九章 王者归来 在欢送的鼓乐声中,大师们下西洋的船队就这样驶离太仓,开始了他们的万里航程…… 航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时候南洋全都是大明藩属,实际上此前明朝使者就多次出使南洋。 爪哇,三佛齐,真腊…… 这些都去过。 可以说马六甲海峡以东,就全都是明朝使者踏足过的,洪武年间朱元璋的使者曾经密集出使南洋,宣示他的权力,最近的应该是洪武二十一年。 至于以西的确没有船队过去。 但这时候陆地上云南承宣布政使司辖区可是都快到仰光了。 不过现在肯定没有仰光,那里现在是个叫闽特冷的小酋长,也就是后来永乐年间封的大古剌宣慰司,但现在他们连宣慰司的资格都没有,就是个杂牌土人酋长。至于缅甸则是缅中宣慰司,但地盘就是伊洛瓦底江西岸到若开山脉,下游并不算他们的地盘。至于东岸和缅北就是麓川的控制区,思伦发以麓川平缅宣慰司宣慰使控制着现代缅甸的大部分地盘。 明朝之前麓川是很强的。 这个后来看不到的土司可以说是这一带霸主,甚至向西的勐顿孙罕也就是后来的阿洪都要臣服于麓川。 就是因为受不了麓川压榨,他们才一代代往西迁移。 总之这支船队接下来可以说绝大多数航程,都是在大明已经明确的藩属间。 他们会恭迎天使的。 毕竟他们是真靠着大明吃饭的。 尤其是现在朱元璋开始逐步放开对外贸易,南洋那些乱七八糟小国的春天又要到来,这种时候必须竭尽所能伺候皇帝满意,否则他一句话封贡,大家是真要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的。 “大使,该上船了!” 鲁王妃微笑着说道。 她那阳光的背景中就仿佛端着药碗的金莲姐姐。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她就是单纯的坏,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了,毕竟哪怕她老公已经死了多年,身为王妃也没有改嫁的可能,所以现在她就是故意折腾,发泄她那无法占有杨丰的怒火,当然,也可能没这么复杂,单纯是因为憋久了有些控制不住。 “上船!” 杨丰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都带点破音了。 不就是三个鸡蛋上跳舞嘛,不就是晚上三更同时要面对两个女人的上门吗?怕她们做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早晚都得面对…… “我兄长!” 张缨突然的惊叫挽救了他。 杨丰愕然抬头,看着远处一艘正全速驶来的蜈蚣船,船头赫然站着张辅,只不过穿着一身朝服,现在他也是指挥使,所以是红袍,头上戴着梁冠,看起来也很庄严。张辅也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们,然后就这样在他们互相注视中,这艘蜈蚣船迅速靠上刚刚清空的码头。而张辅就像杨丰最喜欢干的那样,在他的注视下,从旁边士兵手中拿过一个铜皮喇叭,然后放到了嘴边。 “燕王平定倭国,献俘入朝!” 张辅用他能达到的最大嗓门对着岸上军民喊道。 而在远处一片黄色的江面上,不计其数的桅杆浮现…… 朱棣来了。 燕王殿下带着胜利的荣耀来了。 他就像无敌的战神,带着他的庞大军团,带着他的俘虏归来! 王者归来吗? 可是…… “你爹什么时候下旨,让他入朝献俘的?” 在码头上的欢呼声中,杨丰一把揪住小公主问道。 “我也没听说过,我知道还不跟你说!” 小公主同样一脸的懵逼。 “你也没听说?” 杨丰愕然。 然后他松开了手,小公主很无语的活动了一下。 朱棣凯旋归来没什么,他的凯旋早就是必然,但问题在于他是藩王,就算他凯旋而归也不能想归哪儿就归哪儿,没有朱元璋的圣旨,他可没权力入朝,哪怕他是入朝献俘也不行。所以只能是朱元璋早就已经给了他圣旨,但这种事情朱允熥如果知道,不可能不跟小公主说,所以朱允熥那里肯定不知道,但现在朝廷军政事务基本上都是要让他经手。 除非朱元璋下的是密旨,故意绕开自己的孙子。 但这样问题就复杂了。 “这个老东西,居然学会搞突然袭击了!” 杨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深沉地说道。 “不准这样说我爹!” 小公主嗔怒之。 “啊,这个老皇帝,他这是想干什么啊,他都那么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回头我真该给他做些老头乐,让他学学颐养天年了。” 杨丰说道。 “我爹应该只是想炫耀军功?” 小公主学着他的模样,同样摸着自己下巴说道。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低着头俨然两个奸臣。 “你自己信吗?” 杨丰鄙视地说道。 “呃,好像我爹的确不是如此肤浅之人。” 小公主略一尴尬。 当然,不管朱元璋真正目的是什么,现在已经是既成事实,带着胜利者荣耀的燕王殿下,可以说满身光环的带着他的俘虏入朝献俘了,此刻他就是大明的不败战神,无论他侄子会怎么想,最后也只能选择为他欢呼胜利,同样大明的百姓们也会为他欢呼胜利的。 而且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欢呼。 毕竟他平定的是倭国,这就意味着曾经袭扰沿海的倭寇消失了。 理论上消失了。 至于实际上…… 海盗这东西怎么可能消失。 但无论如何,燕王殿下声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短短几年之间他北定沙漠,开拓会宁,使大明拓地万里,疆域远达岭北…… 去年鲸海卫就派船向北航行,考察到了鄂霍茨克海沿岸,甚至弄了几只野生动物当贡品,不过半路全死了,就带回几张皮。 但无论如何,大明终究开始远及岭北。 现在又征服倭国,开拓扶桑。 这战功真的已经无人能及,哪怕那些老将也得屈居其下。 虽然真心算大战就是在倭国,而且对手战斗力还极弱,但再怎么算,他开拓的广袤疆域是实实在在,更何况统帅十几万大军,也证实了他的实力,目前诸王里面再也没有人能盖过他,哪怕晋王也无法比拟。晋王也只是在关西几乎可以说武装巡游了一下,实际根本没有真正战争,最多清剿了几个小部落。 燕王所向无敌啊! “战功赫赫的叔叔,年纪不大但却是储君的侄子,你爹真他玛会玩!” 杨丰感慨着。 “你不要总是把我爹往阴谋想。” 小公主很无力的替她爹辩解。 而张辅此时已经登岸。 “龙泉卫指挥使张辅见过含山公主。” 他当然得先来给公主见礼。 “张指挥无需多礼,你们这是从倭国回来?” 小公主继续装天真地问道。 “回公主,正是,燕王殿下以倭国依然心存侥幸,故率领水师自扶桑南下于倭国南部登陆,足利义满自知大势已去,为免其巢穴被摧毁,不得不绑送其伪天皇以求和,燕王殿下以其的确出于诚心,便带着其伪天皇及求和使者进京。” 张辅说道。 “奉旨?” 杨丰问道。 “张某只知奉命而已,至于大王是否奉旨非张某所知。” 张辅笑着说道。 懂了,朱元璋肯定有密旨。 这是绝对的,否则借朱棣个胆子他也不敢,那可是他亲爹。 但这种事情说出去伤祖孙感情,所以没必要公开,反正朱棣凯旋而归,而且带着倭国天皇来献俘,这种时候再纠缠他是不是奉旨岂不是煞风景?他有没有奉旨都是凯旋归来,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非要纠缠,那就只能是有了,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做这种明显找抽的蠢事,所以忽略就行。大家就当皇帝并没下旨,皇帝没让他孙子不开心,但就算没下旨,他儿子打了大胜仗进京献俘也是喜事,用不着纠缠那些没意思的。 这就可以了。 但朱棣的华丽丽进京,却瞬间给朱允熥的储君位置带来一片阴云。 当然,不是说就动摇他的储君位置,朱元璋至今没有任何换人的打算,事实上除了思想过于进步,朱允熥在其他方面还是符合朱元璋心意,无论对政务处理还是形象上都达到了朱元璋预期。 但这并不代表朱元璋不想给他些警醒。 让他反思一下。 让他想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改正的,比如他最近坚持的那个歪理邪说,比如他跟杨丰走的太近,然后他就可以幡然醒悟,赶紧改变自己的一些做法。 不能惹爷爷不满,自己的储君并不是不能换,看看他四叔,这也是很英明神武的。 得给他压力。 这样算朱棣还是工具人…… 可怜的燕王,又一次给他爹做工具人。 杨丰感慨地看着逐渐接近的舰队,而此时岸上已经开始布置欢迎,包括给京城送信,而且还是以告捷方式,所以很快信使就会高喊着燕王平定倭国,献俘入朝奔向京城,然后沿途也会迅速传播这个消息,很快长江岸边就会一片为燕王欢呼的声音。 “我记得上次我爹爹已经准他们那个伪天皇出家了?” 小公主问道。 上次朱元璋的确答应可以这样,但很显然朱棣把事情办得更完美。 “那倭国天皇何等模样?” 她紧接着好奇地问道。 张辅笑了。 “公主,那伪天皇格外矮小,而且腿还有病,真就跟给个猴子穿上人衣服般,而且他们所谓的皇族,绝大多数也都如此,他们在足利义满手下,其实也就跟汉献帝一样,甚至还不如汉献帝。 没有任何权力,就是个摆设而已。 至于此前陛下的旨意,这个是由末将送去,但末将到的时候,足利义满已经献出了伪天皇,这不算陛下对他们食言,大王之意既然如此,那就让伪天皇进京谢罪,然后再由陛下亲自处置,陛下若开恩,放他回去出家,那是他的造化,陛下不让他回去,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他说道。 “那这样可以把事情办的正式些,倭国说到底终究天皇为尊,无论他有没有权力,这个身份是真的,就让他以倭国国主身份,自请向大明献上版籍,陛下再开恩封他为倭国国王,但不在倭国,而是常住大明。然后以足利义满世袭倭国国相治理倭国,每年送多少钱来养着他们国王,以后足利氏有不听话的,这边就可以将其治罪。 至于他在大明,那就赐他修行,给他修个寺庙,自己在里面念经。 但可以不算出家。 他的子孙依然可以世袭国王。 但一样世代居住大明。 以后咱们大明有什么需要大量民夫的,可以由他下令从倭国征召,而且还得自己带着吃的。” 杨丰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这样就可以把倭国压榨到极限了。 倭国国王在大明,足利义满只是国相,他好好干就是好国相,他不好好干就让国王降罪,至于他怎么才能算好好干,那就得看他懂不懂量倭国之物力,结大明之欢心了。 老老实实当矿工采金银,乖乖向大明提供的苦力,任由大明商人去控制商业,给未来大明远航美洲的船队提供一切所需,这些都是他这个国相需要做的。如果他做不好,那就该国王治罪了,反正是他们内部的事,这样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把天皇或者未来的倭国国王变成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的罪人…… 与大明无关啊! 都是你们国王为了在大明纵情享乐压榨你们的。 然后再编些倭王在大明穷奢极欲的段子在倭国散播。 反正最终就是把倭王变成民怨所归的罪人,让天皇彻底变成倭国上下仇恨的对象,让他们的神话被老百姓自己抛弃…… 否则他们终究会偷偷延续下去。 除非将其灭族。 但朱元璋至少目前需要显示其宽大,以迅速稳定倭国的局势,那么这种方式明显容易被倭国内部接受,唯一难受的是足利义满,毕竟他想要的倭王没了,但他是自己把讨价还价的筹码献出了,那就只能说自己蠢了。 “这个好,你赶紧写信,我给允熥送去。” 小公主立刻笑着说道。 第一六零章 倭国天皇大明行 既然如此,当然赶紧满足公主殿下的要求。 杨丰迅速写信。 小公主迅速将信交给本地银行管事。 这可是目前大明最大港口,当然已经有了银行,至于管事如何在最短时间送到京城就不用他们操心了,而就在他们忙完这些的时候,燕王的舰队也开始靠岸…… “大使,不想竟在此相遇。” 燕王殿下看着站在人群中一起迎接自己的杨丰。 “殿下威震四海,开拓万里,其功可比卫霍。” 杨丰微笑拱手。 “那也多亏了大使相助。” 朱棣还礼说道。 说完赶紧从他面前走过去。 虽然他们也算是交情匪浅,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杨丰还没暴露真面目,但现在这妖孽种种恶行都已经暴露,好人谁敢跟他靠近,尤其是像燕王殿下这样身份敏感的就更得离他远点了,随随便便客气客气就赶紧分开,不过杨丰倒是对他身后的年轻人更感兴趣…… “马内侍,又见面了。” 他很热情地朝马和喊道。 “不想大使竟还记得小人。” 后者赶紧行礼说道。 他俩还是当初小公主去北平时候见的面。 “我这个人对自己的朋友,一向是记忆深刻。” 杨丰说道。 “小人受宠若惊,小人身份低微,何敢与大使论友!” 马和很尴尬地说道。 然后他赶紧躲远点…… 连燕王都要与这家伙保持距离,他这种小人物当然更要躲远点。 “真是世态炎凉啊,这才几天不见,一个个老朋友就都疏远了!” 杨丰很不满地说道。 原本还想走向这边的杨文几个一听吓得赶紧转身,这要是被他定上老朋友的帽子可是后患无穷,就这样原本挺好的欢迎仪式,被他搞得人心惶惶,一个个刚下船的将领们,全都赶紧避开他这边。好在这时候一艘刚刚停靠码头的船上,一群身材矮小但穿着繁琐衣服的人出现,立刻吸引了岸上所有人的目光…… “来了,来了,倭国天皇来了!” “快来看倭国天皇啊!” …… 码头上一片兴奋地喊声。 而天皇陛下站在甲板上,惊慌地看着人山人海的场面。 估计在他眼中就像埃及塘鲺养殖池里,密密麻麻张开口的鲶鱼,而他就是那个被投喂的饲料,这恐怖的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但却被负责保护他的谭渊拦住。 俨然巨人的谭渊低头,用手指了指跳板,示意他自己上岸。 天皇陛下只好向前。 而在他身后跟随一起的皇族成员们也战战兢兢向前,在谭渊面前走过,俨然一群走过大黄的小老鼠。 “果然是沐猴而冠。” 小公主乐不可支地看着这搞笑的场面。 不过这场面也的确很搞笑,岸上看热闹的军民们,无不和公主一样快乐的看着,倭国天皇如此登场,对他们来说真就像一场滑稽表演。 “他们为何如此猥琐,既然是倭国国主,妃嫔想来也是精心挑选,就算倭国再没美女,总有些貌美的,不对,你那些义女貌美的多了,为何到了她们国主一族,却如此猥琐,若以身高论,这天皇还没你那些义女高,弱的随便找个你的义女都能打倒他。” 鲁王妃好奇地说道。 “他们又不是选妃,他们说自己是天照大神的血脉,所以根本不和民间通婚,就是自己一族通婚,妹妹嫁给哥哥,侄女嫁给叔叔都是常事,结果身体的缺陷代代相传甚至放大。而且他们吃素,认为吃肉是污秽,所以只吃素,本来就一身缺陷,然后再加上营养不良,当然就这模样了。我那些义女一没近亲结婚的缺陷,二又不是吃素,那肉天天不断,自然长得比他这一家壮实。” 杨丰说道。 旁边小公主很得意地展示着自己那肉蛋奶充足的好身材。 “可寺庙大师也吃素,为何不是如此模样?” 鲁王妃说道。 “你确定他们吃素? 再说不吃肉可以吃植物油,你一年布施多少香油,还不都是被他们炒菜吃,难道你以为真供佛前烧了,至于倭国连油都很少啊!” 杨丰说道。 这时候倭国真的植物油也极少。 倭国炒菜的植物油最早也是芝麻油,寺庙僧侣搞的,但因为数量少也仅限于僧侣,贵族里面开始吃都是明朝了,江户时代才能做到上层普及食用油,但平民都得明治时候了,所以他们的传统食物几乎没什么炒菜,就是煮之类。 传统就没形成。 油都没有怎么炒菜? 而此时天皇陛下已经踏上跳板。 他腿脚不好,之前被族人搀扶,但这上面没法搀扶,再加上一阵浪涌过,直接惊叫着倒下,幸亏后面谭渊反应快,急忙上前一步,在撞飞一名皇族同时抓住了天皇,然后就那么拎着走过了跳板。 “赶紧捞上来,别淹死了,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老子简直就是保姆。” 他放下天皇很崩溃地喊道。 估计一路上保护这些家伙也搞得很郁闷。 岸上一片哄笑。 不过出了这场意外,谭渊也不敢让他们自己走跳板,干脆让士兵们直接一个个拎下船,好在也都没什么重量,在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士兵手中倒是都很轻松。 只不过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明军士兵人手一个的场面更滑稽。 这一幕更是惹起岸上的哄笑。 而已经被放下的天皇,则讪讪笑着站在那里。 杨丰不无唏嘘地看着这一幕。 倭国算是彻底完了,以后也基本上不会有翻身机会,毕竟他们的根正在被拔起,没有了天皇的倭国也就不会再有未来了,虽然现在看这些沐猴而冠的确很好笑,他们的权力也约等于零,但却是倭国之所以成为倭国的根基…… 国家存续的根基。 没有了这个根基,当然也就不存在倭国了。 …… 夜。 因为燕王的凯旋,太仓城瞬间人满为患,同样为了庆祝燕王凯旋,太仓卫宣布城内暂停宵禁,所以此时的城市依然一片欢腾。 而太仓北门城楼上,一个身影正俯瞰城市…… “殿下倒是很会选地方啊!” 走上城楼的杨丰看着已经在等自己的朱棣。 后者当然是通过他妹妹,和杨丰需要在公开场合保持距离,但他妹妹去看他属于合情合理,然后他告诉他妹妹,自己在哪里等杨丰就行,这种事情很好操作,说到底朱棣现在一肚子的话等着跟杨丰倾诉。 虽然用倾诉这个词有些夸张,但燕王殿下现在其实也很苦闷。 他的确威震四海。 可越是这样就意味着他和他侄子之间越无法调和。 他爹的确看起来是让他风风光光进京。 但是包藏祸心啊! 虽然这样说自己亲爹有点不合适。 但以他的智商,当然知道自己亲爹就是包藏祸心,而他本人其实要说没什么野心,这就只能呵呵了,尤其是在猜到原本历史上自己很可能会通过武力夺取皇位后。这种时候唯一能让他倾诉心事的,好像就只有杨丰这个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虽然一切都是这个混蛋搞出的,但却也只有在这个混蛋面前,自己不用憋的太狠。 毕竟他知道一切啊! “大使在我大明威胁天子,杀戮贡使,肆意挑拨君臣乃至父子,却依然逍遥快活。” 朱棣说道。 旁边马和默默给他们摆上酒菜。 看得出他属于绝对亲信,连这种特殊场合都能参与。 “殿下莫要凭空污人清白,你要说我杀了贡使,这个我承认,可威胁天子什么的,这就真是污蔑了,殿下对我一定是有误会,我对大明可没有坏心思。我承认我做事的确有时候不太符合你们大明的习惯,但我本来也没义务遵守你们大明的规矩,我在你们大明做我的大夏人,有什么你们觉得不对的也只是我们两国文化背景不同。 对,就是文化背景不同。 你们得尊重我的生活方式,就像我也尊重你们的生活方式。 我鼓动过造反吗? 没有。 我已经很尊重你们了。” 杨丰说道。 “不造反就是尊重我们?” 马和被逗乐了。 “是的,就我受到的教育,我世界观来说,还有我拥有的能力,在你们这样一个时代,不造反那就是对你们的尊重。 对于我来说,一家一姓凌驾于百姓本身就是错的,同样让百姓供养一家一姓更是荒谬的,什么皇帝,什么王侯将相,统统都该去死,让这种腐朽的鬼东西存在,是对我受到教育的羞辱。从这一点上,你们可以说我生来就是个反贼,但在我看来,你们的皇权,贵族统统都是罪恶,像你这样的人的存在,同样也是罪恶的,人不能以他人为奴,以他人为阉奴更是罪大恶极。” 杨丰说道。 马和默默站到了一边,这话题太伤人,完全无法接。 “那你为何不造反?” 朱棣说道。 “因为我发现对于你们的老百姓来说,更喜欢和平安稳的日子,而不是一场新的乱世。 他们觉着目前的日子还不错。 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要多事?我认为这样的时代应该造反,但总不能不想想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如果老百姓不想造反,我也不可能逼着造反,但如果老百姓活不下去,他们渴望有人带他们造反,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带他们造反。 所以取决于他们。 如果你们朱家治国无能,让老百姓饥寒交迫,让贪官污吏横行,就像福禄宴里那样,那我当然会造反。 如果你们一直能把国家治理的国泰民安,老百姓衣食无忧,那我也不会造反,我甚至会帮你们,让老百姓日子过的更好,帮你们开疆拓土,毕竟我也很喜欢做些事情。 比如今天倭国天皇一家就很让我开心。 但是,你们也别管我的事。 就这么简单。 我也不需要隐藏自己,我一直都实话实说,在你爹面前实话实话,在你面前一样实话实说,哪怕我是个反贼,这难道不够尊重你们?” 杨丰说道。 朱棣站在那里沉默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这番言论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惊世骇俗,造反这个词都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这家伙的这套又似乎都很合理。 以此来作为标准的话,无论他朝皇帝开枪,发那些歪理邪说,搞那些妖书,也都完全合理,毕竟他眼中皇权就是罪恶的,皇帝在他眼中也是罪恶的,人家只是不屑于掩饰,把一切摆在明面上而已…… 当然,主要是他知道自己足够强。 可是,对大明来说,这样的存在真的很让人郁闷啊! 不能逼他造反。 也弄不死他。 还得看着他不停恶心人。 但问题是,这又是唯一合理的选择。 这一刻朱棣已经对他爹现在的处境感同身受了,守着这么个家伙的确很容易气出病来,现在也就是还有个小公主在中间,还能维持住点最后的颜面。 “至于殿下,你想要知道的早就已经有了答桉,但这个答桉只是原本历史上的,而现在历史早变了,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不能给你提供新的答桉。你想做什么,只取决于你自己,而我能承诺的,就是我对你们家的事没兴趣,但如果到时候乱子闹的太大,以至于老百姓不想陪你们玩了,那说不定我也会带着他们做他们想做的。” 杨丰说道。 朱棣冷笑一声。 这话跟没说一样,最后还不是要他倒霉? 杨丰的确可以不帮他侄子。 可问题是他侄子是储君,杨丰在京城做的那些,本身就是在不断增强朝廷的实力,也就是增强他侄子的实力。上次神机营演习的结果,经过张辅的描述之后,他手下那些将领都已经心理没底,哪怕谭渊这样的也承认他冲不动这种阵型。 除非用大炮轰开。 或者以同样的步兵顶。 但以目前的骑兵冲这样的阵型无异于自杀。 都是懂的,都会推演。 而这样的战术接下来还会在京营继续推行,很快就会有更多神机营不断被打造出来,他手中掌握的军事力量本身就处于绝对劣势,如果继续下去,差距会不断扩大。 而这都是杨丰带来的。 第一六一章 你要支愣起来啊 “其实你还有个选择。” 杨丰说道。 “自请移藩?” 朱棣冷笑道。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 现在的大明的确已经不小,但放到整个世界,依然是很小一块,别说和蒙古人当年征服的地方比,就是与唐朝比都小很多。 唐朝哪怕以驻军之地算,最远也到了碎叶。 碎叶在哪儿? 出嘉峪关向西再走差不多相当于从嘉峪关到京城的距离。 但这依然不是唐朝军队征伐所至的极限,只是唐朝驻军的,后来唐军兵败的怛罗斯还得向西千里,而石国这些臣服唐朝的小国,更是一直再向前。 至于相比蒙古人的西征,这个就更没法比了,蒙古西征最远到达的相当于再加上一个从京城到碎叶,而且那里现在依然是拔都的后代统治。所以大明目前掌控之地真不大,外面还有广袤的世界,何必非执着于大明这块地方?为什么不向外,就像拔都这些人一样,自己去打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广袤疆域?” 杨丰说道。 话说朱元璋的儿子里面,也就朱棣有这种雄心了。 但是…… 光雄心壮志没用啊! “拔都有他自己的部众,大使欲使我以三护卫开拓万里?更何况三护卫有几个愿意抛妻弃子,跟我一同披荆斩棘?” 朱棣说道。 雄心壮志得有支撑才行啊! 他有一个帝国做支撑,那当然可以开始他的雄心壮志,但现在他连封地都快保不住了,他拿什么去雄心壮志?拔都手下是分给他的部落,但朱棣就三护卫,而且对三护卫来说与其跟着他开拓异域,还不如去找找老关系调出护卫呢! 那的确是他的护卫。 但他的护卫又不是他的部落,人家只是奉旨保护他的而已。 甚至包括监视他。 跟随他开拓异域? 就那些跟着他才镇守了不到两年会宁就已经在抛弃他的护卫? 开什么玩笑啊! 大家是农耕民族又不是游牧民族。 别说一起开拓异域,就是原本历史上朱允炆仅仅一道圣旨,也一样能削减他的护卫,甚至靖难之前他的护卫还有跑去告密的。藩王和护卫之间关系不是主奴,护卫是必须忠于皇帝然后才忠于藩王,在皇帝和藩王之间皇帝才是他们的主。所以当藩王意图谋反时候,护卫要第一时间阻止甚至把藩王拿下,这才是护卫职责,这样的从属关系是不可能跟着他抛弃家园开拓异域的。 农耕民族本身也不同于迁徙无常的游牧民族,拔都西征说是西征,其实就是去更远的草原游牧而已。 和他们在东方草原游牧没区别。 但农耕民族不一样。 那是抛弃祖宗留下的沃土,到蛮荒之地开拓。 “那就是殿下自己的事了,我只是把路给你指出来,至于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杨丰说道。 事实上凭良心说,现在朱棣最现实的选择,恰恰是和他侄子斗。 真的,这是最现实的。 只有在大明这个帝国作为后盾的情况下,他才拥有目前的一切,强大的军队,充足的补给,他才能够战无不胜,没有了这个后盾他就什么也不是了,所以身在这个帝国,他才是最强的。 他不能离开这个帝国。 只有在这个帝国的体系内,他才能有实力和他侄子争。 至于杨丰给画的大饼,那个纯粹就是真画饼,对现阶段的朱棣来说毫无意义,根本不具备选择的可能,而且现在积蓄力量也没时间,毕竟他爹都七十了,谁知道哪天就没了,而他侄子只要继位,那削藩也是必然,倒是趁着他爹还有口气,拼一把抢到储君位置更现实。 搏一搏! 万一成功呢? 再说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更坏。 朱允熥削藩是无论怎样都要进行的。 失败了他是削藩,不搏也是削藩。 朱棣沉默地站着城楼上,看着外面正在庆祝胜利的城市。 “大使此前所说美洲之事都是真的?” 郑和突然问道。 “啊,你说这个问题我就不困了。 真,绝对真。 而且从扶桑起航的话也是最便捷的路线,快些的话两三个月就能横渡大洋,然后沿着海岸线南下就行,一直到很温暖的地方,就可以上岸和土人贸易。 不过我说的玉米,地瓜,土豆这些究竟在哪个土人部落,这个就真不好说了,我只能把这些东西的图片给你们,都是高手画师所绘。不过还有一件事,我的图片都是后世,属于一代代选育出来,至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也没准。 但这些的确是他们的食物。 至于回来就走南边去吕宋的航线,然后转回来,整个过程顺利的话差不多一两年就完成。” 杨丰说道。 两年顶天了,走黑潮航线很快的。 支仓常长三个月就从仙台到了阿塔普尔科。 “有图就行,总能找到。 大使可否告知更多,如土人目前情形,如海上风期之类,尤其是您所说疫病这些,总之越快越好。” 郑和笑着说道。 “非常乐意。” …… “你四哥真要争一争了。” 回去的马车上,杨丰一脸深沉地说道。 朱棣就是要去美洲了。 不然郑和不会问这些东西的。 用开拓美洲,带回那些新作物让自己声望达到巅峰,向他爹证实自己才是天命所归,万民所仰的选择,不过应该也不只这些,毕竟这些都是虚的,并不能改变他实力的弱势。 争皇位又不是选偶像,是真正要凭实力的。 作秀没用。 所以他应该还有别的,目前还不得而知的更深层的计划。 “但我爹不会换人的,若我爹会选他,当初就已经选了,我爹最初选允炆也不选他,现在允熥位置稳固,而且也很得民心,最多也就是和你凑的近,但这些不至于让我爹换人,我爹在这种事情上可是很认规矩,皇位肯定是要太子一系。” 小公主说道。 “那就看他本事了。” 杨丰说道。 让朱元璋换人难度的确很大,但靠着这场争夺,凝聚自己手下人心然后等必要时候搏一搏却是必须,否则人心就真的散了。说到底朱棣的亲信们跟着他也是要谋富贵的,无论成不成,他至少得让亲信们看到希望,他得支愣起来才行。他自己都不支愣起来,自己都不表现出争的意图,那他那些亲信也不傻,凭什么跟着他。 有梦想才跟他,他自己选择做咸鱼谁跟他。 而现在他最重要的,恰恰就是要挽回那些亲信,让那些都在动摇的亲信们重新稳定下来。 否则不用等削藩。 就这发展趋势用不了两年,他手下就全离心了。 那时候他能干什么? 稳定这些亲信才能确保自己掌握足够的力量,如果能让亲信们对他死心塌地,那就更完美了,所以他想去美洲应该还是为了向自己的亲信显示自己的天命所归…… 万一能搞出点神迹呢? 完全有这种可能,郑和下东洋带来某些玄幻加成,为朱棣蒙上一层天命所归的神秘色彩,说到底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信这个的,这个也明显符合姚广孝这种妖僧的风格。 “要不要告诉允熥?” 小公主问道。 “当然要告诉!” 杨丰说道。 告诉不告诉都一样。 朱棣的这趟回来就已经宣告了叔侄开战,朱允熥很清楚这一点,不会对他叔叔有太多幻想,不过这是朱元璋故意的,皇帝陛下现在就是要这个效果。 让他儿子充当他孙子的磨刀石。 苦命的朱棣啊! “你到底支持谁?” 小公主好奇地问道。 “谁也不支持,你们朱家谁当皇帝关我屁事,我对你们朱家也没什么所求的,只要别打扰我就行,你四哥雄才大略,他当皇帝会开疆拓土,我喜欢开疆拓土,但你侄子又是我教出来的,会让大明更像我希望的,我也喜欢大明像我希望的。 但你四哥和我的关系,肯定会延续我和你爹的关系,也就是时刻想弄死我,但又因为知道弄不死我,所以只能容忍我。 你侄子应该不想弄死我。 毕竟他知道我做事的原则,不过他还是不能打扰我,我还是要做自己喜欢做的。 总之,管他们谁当皇帝呢,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杨丰说道。 朱棣当皇帝,那会是新一代朱元璋的。 所以他的处境和现在没区别。 人家弄不死他只好容忍他,但会想尽办法约束他,尤其是限制他那些异端邪说传播,避免他再蛊惑更多纯洁的百姓,朱棣在思想上和他爹区别不大,甚至比他爹更保守,而且相比他爹,对百姓关心度锐减。 朱棣的雄才大略后面,其实也是大明老百姓的沉重负担。 进贡的使者就有记载京城附近有饿死的。 说到底帝王的雄心壮志,当然要踩着庶民的民生来实现。 朱允熥目前看倒是更重经济。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受杨丰尤其是他姑姑影响,像他姑姑这种开口闭口赚钱的不可能不影响他,而且他本人也喜欢工商业,甚至已经开始跟着他姑姑学银行管理。所以朱允熥会是一个优秀的守成之君,开疆拓土的雄心肯定不如他叔叔,重经济的当然要计算成本,为了去征服一片鸟不拉屎的荒原,耗费巨额的军费,这个明显不符合经济。 总之叔侄俩各有千秋! “像我爹爹,这个的确不好!” 小公主很深沉地说道。 这个很关键啊! 不仅仅是她,大家都不喜欢再来个她爹那样的皇帝,大家已经在朱元璋的阴影下战战兢兢二十多年,真不想继续了。 “这话该让你爹听听!” 杨丰无语中。 “哈,听到又如何,他自己都说了,他自己的那些做法都是因为乱世之后不得不严厉些,至于后世子孙没必要效仿,他也知道自己太严厉以至于没人喜欢。” 小公主说道。 “皇帝,那就不是要人喜欢的。” 杨丰说道。 …… 第二天,加急的信使送来皇帝陛下的圣旨,准燕王进京献俘。 当天下午舰队趁着潮水起航。 至于杨丰等人当然也跟随这支进京的舰队。 这些其实只有杨文部,也就是原本参加征讨倭国的江浙水师,再加上部分闽粤战舰,而朱寿率领的海运水师和山东水师依然在扶桑,毕竟战争理论上并没结束。只有朱元璋对倭国做出最终裁决,倭国也接受裁决,这才算战争结束,所以征倭军很大一部分依然留在扶桑保持对倭国攻势。至于杨文部在完成献俘后,紧接着就得南下广州,和广东水师汇合后开始对安南的征讨,现在楚王已经到达南宁接管征安南军。 不得不说这几年明军,尤其是海上的明军一直处于高强度作战中。 虽然真正的海战很少。 对倭国就是去虐菜,一艘艘装备千斤速射炮的战舰,围上去一顿炮弹狂殴而已。 但的确一直在执行任务。 皇帝陛下现在也很急,可以说马不停蹄地征讨,一改过去的稳健,他这是要在活着时候,给儿孙们尽可能多的打下地盘,然后做好安排,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因为手中始终掌握宝钞这件利器,再加上粮食充足,大明百姓倒也没感受到太大压力,不过关键还是战争成本都不高…… 赢的太轻松。 而且彻底解决了倭寇问题,江浙沿海获得了稳定的生产环境。 尤其是浙江沿海,现在连渔业都开始重新繁荣起来。 “安南的关键就是白藤江,只要你们的舰队打通这条线,战争基本上就胜利一多半了。 但白藤江的关键是别被伏击。 这条水道北边崇山峻岭,全都是山林,南边是像洪泽湖一带的水网密布,全是隐藏的一条条水道,所以无论哪边都是可以隐藏大量伏兵的。几百里路处处都可以变成埋伏圈,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大批敌人冒出来把你的船队截断,而且他们撤了你还没法去追击,毕竟追击就等于被分割包围。 所以我和你们皇太孙为你们准备了一样堪称神兵利器。” 杨丰说道。 “神兵利器?” 杨文有些愕然地说道。 “对,到京城你们就知道了。” 杨丰笑着说道。 (我发现这病损耗身体很厉害,就算所有症状都没了,身体也依然恢复缓慢。 很虚。) 第一六二章 叔侄情深 杨丰的神兵利器当然是热气球。 这东西早就已经造出来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天顶星科技,材料就是丝绸,单层不够保险那就多层,吊篮直接用竹编,里面的炉子相对科技含量高,所以直接就上鲸油…… 捕鲸业已经开始。 龙泉卫,鲸海卫这些北方沿海的卫所都干这个。 其实不用他们,鲸油这东西本来就是广东徐闻进贡京城的贡品。 那里一直有捕鲸业。 虽然皇太孙的确还没上天过,但他现在已经拥有六个热气球,而且手下有十几个小太监上天过。 所以他们将作为大明的第一支专业空军参与征讨安南。 在安南那种作战环境,这个东西那真就是神兵利器,也不用升的太高了,有个百米就足够了,下面战舰沿着白藤江前进,头顶百米高度热气球系留,上面观察员举着望远镜时刻盯着周围,一旦发现隐藏的敌军立刻报告,下面只要把大炮准备好等着敌人上门就行。 只要露头就给他们一顿湖脸的霰弹。 这就足以解决被伏击问题。 而双方战斗力的悬殊差距,只要不出现被伏击的情况,安南是根本不可能战胜明军,原本历史上明军的南下就很轻松。 后来只是造反太难搞。 治安战撑不住。 而且对明朝来说安南的价值实在有限,明军主要敌人自始至终都是北方的蒙古,为了一个安南,不断往里面填入宝贵的兵力,投入大量财力去打治安战实在得不偿失,其实安南最适合的是彷照云南的例子,然后封个世袭家族镇守。 当然,关键还是治安战太难搞了。 安南从唐末就割据一方,持续到明朝时候已经形成自己的民族意识。 这样的不好搞。 所以朱元章这次目标就根本不是灭了他们,而是打着胡季犛擅权,祸乱国家,大明皇帝身为老大,过去给安南整肃纲纪。当然,这个整肃的时间可能比较长,另外安南需要献给大明部分土地,接受大明的宝钞,反正不是吞并他们。就是控制些战略要地然后驻军再完成货币控制,现在这套朱元章玩的已经很好了,尤其是货币控制,经过了朝鲜的实践后,现在已经玩的很好。 朝鲜实际上喜欢宝钞。 毕竟要么用大明宝钞,要么用李成桂自己印的宝钞。 选哪个? 当然是选大明宝钞。 所以之前征讨倭国期间,驻朝鲜的明军,沿途补给的港口,无数朝鲜商人带着包括女人在内各种货物,然后从大明士兵手中交换宝钞。 后者俨然米国王师。 而朱元章只需要在京城印刷机开动就能解决很大一部分补给。 给士兵送一沓钞票,让他们自己在朝鲜买,明显比辗转数千里海运粮食要容易的多,现在这套玩法已经延伸到了扶桑,驻扶桑的明军也已经开始货币化补给。以后随着倭国臣服估计还会更扩大这种补给,毕竟倭国臣服后也必须使用宝钞,现在该轮到安南也臣服宝钞了。 这才是帝国的玩法。 南京。 稳船湖。 “这不就是个大号的孔明灯吗?” 正在从外面江面驶过的杨文,看着从湖内一艘战舰上升起的热气球。 这个当然需要专用战舰,哪怕是很小的双人热气球,在到处都是绳索的战舰上操作也是很危险的。 所以皇太孙专门为此设计了航空母舰…… 名字夸张了点,但还是很形象的。 而稳船湖就是大明水师专门做试验的地方,其实就是幕府山西北边一片现代已经变成江滩的水湾,外面有沙堤阻挡着,三个通江的出水口都有桥,然后里面形成一片相对平稳的水面,而且水深就连宝船都能进入,算是大明的水师实验基地。 “是啊,就是个大号孔明灯,可孔明灯都已经玩了那么多年,你们怎么就没人想过做个带人的大号孔明灯?” 杨丰说道。 “呃,倒也是啊!” 杨文说道。 “都督,那上面有人在发旗号,要咱们进稳船湖!” 这时候他旁边举着望远镜的副将说道。 “怎么回事,燕王军令是随他去龙江关。” 杨文愣了一下。 “他还在发旗号。” 副将说道。 就在此时一艘小船驶出通江桥,然后直奔他们而来。 这时候舰队是逆流而上,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而且整个舰队一百多艘大小战舰,在长江上绵延很远,燕王的座舰因为在最前面,这时候已经快到龙江关。这一片沿着长江开始向上,先是稳船湖外三桥,水驿,祭祀坛,理课司然后才是龙江关,差不多十里路的江岸。实际上就是幕府山开始一直到下关,下关就是龙江关,上关则是上新河,或者说新江关,而龙江关再向上游就是船厂。 所有这些在长江岸边从东向西一字排开。 很快那艘小船靠上杨文的座舰。 “都督,皇太孙有令,此次归来战舰太多,为免龙江关拥堵,除燕王中军外,其他各舰皆入稳船湖。” 一名年轻红袍武官在小船上拱手说道。 这是袁宇。 后军都督府佥事。 他爹是袁洪,左都督,另外他还是岷王的大舅哥。 “既然如此,传令各舰入稳船湖。” 杨文随即说道。 至于正式的文件命令什么的,这个就没必要,袁宇可是都督佥事,他的身份就是信物,再说这种命令谁敢假传,他嫌他爹袁洪在功臣里面活到现在太容易,想给他爹的晚年增加点生存难度吗?而且这个命令也没什么不正常,一百多艘战舰全涌向龙江关是真会造成拥堵,不过大军凯旋而归有资格享受这待遇而已,但现在皇太孙要他们去稳船湖也很合理。说到底皇太孙才是说了算的,既然是他的命令,大家老老实实遵令就行。 然而…… “都督,燕王座舰询问我等为何停下?” 紧接着副将报告。 杨文疑惑地举起他的望远镜,看着远处的燕王座舰,那里询问的旗号依然在挥动。 现在明军的旗语已经很完善…… 这东西自古就很完善,属于一代代演化的,贡献最大的据说是诸葛亮和李靖,而明军的旗语又经过了杨丰的帮忙完善,现在已经可以用来传递很多命令。 “袁佥事,此事可曾告知燕王?” 他转头问袁宇。 “都督,这皇太孙下的令,用不着燕王同意?” 袁宇笑着说道。 杨文又不是傻子,瞬间脸色就不好了。 他掉坑了。 他现在还在燕王节制呢! 他们现在是随燕王进京,至少在燕王交还统帅权之前,他们的一切行动需要遵燕王的军令,而燕王给他们的军令就是一起去龙江关。但现在皇太孙绕开燕王直接命令他们留在稳船湖,这至少手续上不对,更何况这并不是直接的文件命令,而是口头的传令。 所以理论上他在违抗命令。 虽然这是皇太孙的命令,但皇太孙无权命令他啊! 皇太孙又不是皇帝。 理论上皇太孙现在没权力命令任何人,更别说绕开统军的主帅给军中大将下令了,这是很不合规矩的,也就是朱元章不在乎这个,放别的皇帝这都是大忌。 可是…… 他是未来的皇帝啊! 皇位终究是他的,他代表着未来啊! “哈哈哈哈……” 他身旁突然响起幸灾乐祸地笑声。 杨文忧郁地看着杨丰。 “杨兄,你总得选一个才行啊!” 杨文笑着说道。 开始了! 叔侄斗法这就开始了! 杨文一不小心掉坑了,现在他是该无条件服从皇太孙,还是该守着规则服从燕王? 这是一件小事,的确是小事,毕竟燕王到龙江关后,基本上就算完成他的任务解除统帅权了,明朝没有古代类似调兵的虎符之类,都是皇帝给圣旨任命个总兵官,当然现在不一定叫总兵,毕竟都是藩王带兵。但无论怎样,这道圣旨和相应的总兵官印就是皇帝授予的军事指挥权,凯旋之后交还皇帝,而燕王已经凯旋,剩下就是到龙江关然后再去觐见,交还总兵官印而已。 所以朱允熥就在这个时候,搞这样一件不合规则,但也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说他无权给军队将领下令这种事忽略就行。 朱元章鼓励他管的越多越好。 他早就直接插手军务。 既然是袁宇来传令,那么就代表着他是走五军都督府的程序,也没什么不对的,需要的话五军都督府紧接着就可以开出书面的命令。 再说这场迎接燕王凯旋本来就是他负责的。 他做点安排很合理。 如果杨文等人无条件服从,那他就等于确认了军队的忠心,哪怕这些跟着燕王作战的,只要他下令也会立刻遵令,不会因为跟着燕王作战就忘了原则问题。 如果杨文坚持规则,那也无所谓。 他又没发正式的公文,就是派人口头上说的。 不听就不听呗! 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是…… 杨文就很难在以后得到他的信任了。 所以现在杨文需要面对的是坚持原则赌上未来,还是为了未来违背原则?虽然无论做哪种选择,他其实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都督,燕王催促继续向前。” 副将说道。 杨文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旗号。 现在朱棣已经由询问变成了正式的命令,很显然燕王那里已经知道了什么。 “都督,皇太孙的命令我可是已经传了。” 袁宇笑着说道。 杨文一脸纠结地站在那里…… “去龙江关!” 他最终还是说道。 “你可想好了!” 杨丰说道。 “某惟知奉命而已,用不着想好不想好。” 杨文没好气地说道。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诚!” 杨丰说道。 “某只忠于陛下!其他一概懂。” 杨文说道。 其实他的确很忠心。 他这种选择属于顾全大局,毕竟他真要选择听朱允熥的,就等于激怒朱棣,然后恶化叔侄关系,但他选择听朱棣的,最多就是自己被朱允熥记上了小本本,却不至于让他们叔侄俩的斗争明显化。 是个忠臣。 就是自己倒霉些。 而袁宇的小船则悄然离开。 他们的舰队继续向前,很快前面的燕王座舰首先靠上码头,而早就等候的皇太孙和文武官员们在鼓乐声中迎接凯旋的燕王,叔侄俩和热情地手拉着手,对着军民展示他们亲情,仿佛刚刚他们不是已经交锋。因为船实在太多,杨丰乘坐的这艘杨文座舰只能暂时等待,倒是小公主的船紧接着靠上码头,她们一帮女人直接钻进等待的马车。 杨丰回来没和她们同船。 毕竟这么多船,还非要跟她们挤在一艘船上,这个很容易引起非议…… 呃,好像他们真在乎非议一样。 紧接着又轮到天皇一行,还没见识过他们那形象的京城军民,现在无不忍俊不禁地看着这些完全可以说沐猴而冠的。 的确很毁三观啊! 好歹这也是倭寇的国君,而倭寇在沿海逞凶多年。 也算恶名昭着。 结果他们国君就是这么群小矮人? 明朝身高至少以男人算,一米六七还是很普遍,然后就这么一群一米四左右,还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真的很难不笑啊! 当然,天皇陛下已经习惯了。 他们在谭渊为首的明军押送中踏上码头,走向前面的囚车,作为前来归罪的罪人,他们当然要坐囚车,不仅仅是要坐囚车,还得换上囚服,总之全套都得安排上,实际上还得自己拉着棺材…… “倭国的事情终于了结了!” 杨丰感慨地说道。 “你似乎对倭国格外仇恨。” 杨文说道。 “我告诉你六百年后,他们会攻陷这座城市然后屠城,你会相信吗?” 杨丰说道。 “他们?” 旁边的副将指着一米四的天皇,忍不住笑了。 “所以不应该忽略任何敌人,哪怕再弱的敌人,也得警惕,毕竟你并不知道自己的后代有时候会衰弱到什么程度,其实不用六百年后,仅仅两百年后他们就已经可以让这座城市风声鹤唳了。” 杨丰感慨着。 “若是如此,我辈子孙也的确算不肖了。” 副将同样感慨着。 第一六三章 明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民欢呼中,凯旋归来的燕王身穿金甲,骑着骏马,押着已经装入囚车的倭国天皇一族进入京城。 “皇太孙这气质就不行啊!” 杨丰感慨着。 他当然不会跟着一起的,所以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观众。 不过燕王身边同行的皇太孙气质的确差了不少,哪怕身上穿着最新式的全身板甲,骑着能找到的最高大战马也弥补不了差距,说到底一个小女生再青葱水灵,和那些顶级佳丽一起站在灯红酒绿中,终究也会暗然失色…… 这是需要沉淀的。 朱棣的气质可是一场场战争沉淀出来的。 “望之不似人君?” 张缨在旁边很有幽默感地说道。 “怎么,悔之晚矣了?他现在最少还有三成希望! 不过你已经没机会了! 都通不过检查!” 杨丰说道。 “呸,三成不就是没希望?” 张缨说道。 “你是懂夺嫡的!” 杨丰搂着她的腰说道。 的确,三成那就是没希望,这种事情别说三成,只要低于五成那就等于没希望,老朱对儿子也狠啊,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换人,却故意给朱棣点希望。 然后让他给自己孙子充当磨刀石。 妥妥的工具人啊! 燕王后面跟随的张辅骑在马上默默看着两人。 他妹妹赶紧红着脸试图挣脱。 然后杨丰搂的更紧,还很嚣张地向着张辅挥手…… “砰!” 背后枪声蓦然响起。 杨丰的反应极快,已经被刺杀多次的他,单手抱着张缨毫不犹豫向旁边扑倒,还顺势向右一滚,直接把她压住。不过就在他扑倒的同时,已经看到马背上皇太孙胸前火星崩射,在巨大的力量撞击中向后倒下,紧接着杨丰就在人群的混乱踩踏中爬了起来…… “玛的,居然不是我,” 他说道。 这个结果让他很不适应。 “快去看看!” 张缨喊道。 这时候街道一片混乱。 杨丰很干脆地抓住面前两个挡路的闲人,在后者的惊叫中双臂同时用力左右一分,然后把他们扔身后,紧接着又抓起另外两个,就这样靠着蛮力迅速挤出人群。 “都别动,敢动者以同党论处!” 前面骑着马的张辅,在马背上举着刀吼道。 他和那些跟随朱棣进城的精锐们正在迅速稳住局面,看着突然出现的杨丰,他们本能地让开,杨丰带着张缨迅速挤出封锁线。不过另一边皇太孙的那些侍卫们,却把皇太孙团团围住,而且一个个明显警惕地看着张辅等人,尤其是他的两个贴身侍卫,甚至拔出了燧发短枪,只是枪口都对着朱棣。后者也在亲信保护中可以说严阵以待,双方明显互相戒备,不得不说这一枪打得太狡猾了,这种时候一片混乱,明显很适合互相弄死,尤其是朱允熥已经中枪。 虽然弄死之后结果难说,但弄死却是新的开始。 “皇太孙怎样?” 杨丰喝道。 为首侍卫惊喜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他们能放心的也就是杨丰了。 “大使,皇太孙中弹,不过子弹没打穿铠甲,就是落马时候摔了下。” 他说道。 不过说话时候那指着朱棣的燧发短枪可没放下。 “燕王,咱们一同看看皇太孙。” 杨丰朝朱棣喊道。 后者随即下马,不过他身边亲信却依然警惕地盯着那些侍卫,杨丰很干脆地拉着朱棣,后者向侍卫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侍卫后退,而朱允熥的侍卫立刻左右分开,露出被他们层层保护中的朱允熥。子弹正中皇太孙殿下胸前,但却被渗碳锻钢加表面抛光的胸甲挡住,不过胸甲也有明显的凹陷,虽然里面还有内衬的保护,但内脏不受点震动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允熥还在昏迷,但既然子弹被挡住,那么就不是致命的。 “别动他,先去找个担架过来抬着再走。” 杨丰说道。 应该是断了肋骨。 这个小事而已,这明显是神机铳打的,那么大子弹就算没击穿,基本上也相当于拿锤子勐击,也就是他这种特制重型板甲本来也不是上战场冲锋陷阵,单纯就是防护,所以足够坚固。 不然这下子大明真就得换储君了。 然而…… “手榴弹!” 张缨突然惊叫一声。 杨丰愕然转头,在朱棣的那些侍卫后面,两个黑点突然飞出。 杨丰立刻骂了一句,就在一个黑点落下瞬间,他上前一步抬脚挑上了半空,紧接着转身压住张缨,但第二个黑点却落下,好在那些侍卫也算久经训练,其中一个毫不犹豫地扑到了上面。 另外几个却同时趴在朱允熥的身上。 下一刻半空中的手榴弹和侍卫身下的手榴弹几乎同时炸开。 那侍卫瞬间被炸飞。 飞溅的血肉甚至都迸到杨丰身上。 而天空中那颗同样造成了下面一片惨叫,尽管它是在半空三十多米爆炸的,但因为是空爆,正好形成了覆盖杀伤,哪怕威力大幅减弱,也让下面双方侍卫倒了一片。就在这片混乱当中,朱允熥的侍卫后面数十个北方口音的突然冲出,趁着那些侍卫还在混乱中,疯狂砍杀着冲向朱允熥。杨丰也在同时起身,从张缨腰上直接拔出手枪,接连几枪打倒最前面的,而后面杨文等人也赶到,这些将领之前被阻挡,不得不下马挤过来,正好和这些刺客撞上。 他们可都是勐将,几十个刺客而已,转眼间就被打翻。 杨丰始终保持着警惕。 不过很快更多士兵赶到,护住皇太孙的侍卫这才被抬起,他们虽然都受伤,但都不算致命。 毕竟都有铠甲。 手榴弹的钢珠太小,直径甚至不如他们的铠甲厚度,倒是朱棣的侍卫有几个伤的不轻,这些都要跟着作战的,铠甲不如专职肉盾,毕竟他们要考虑战马负重。如果不是被杨丰挑到半空造成空爆,是肯定没这么大杀伤效果的,不过要是在地面爆炸,那么皇太孙就很难说会怎样。 不得不说他之前散播出去的那些手榴弹正在严重威胁大明安定。 这东西太适合刺杀了。 毕竟人群中突然冒出个投弹的,这个真是防不胜防,以后那些皇亲国戚豪门显贵都得小心点了,这说不定什么时候手榴弹就从天而降了。 不过…… 那关他屁事! 反正又炸不死他。 至于朱允熥因为侍卫保护,没有再受其他伤,实际上因为那些侍卫压着他动了此前的伤,所以他已经疼的醒了,应该是肋骨断了,只能躺在那里不敢动,很快一个担架过来,他被抬上了担架。 剩下就是御医的工作了,这点小伤对那些御医来说小事而已。 “殿下,没事?” 杨丰看着后面的朱棣。 “无妨,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朱棣说道。 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他其实是被空爆的手榴弹钢珠击中脑袋,不过他头顶是厚度堪比朱允熥胸甲的头盔,所以根本没事。 “没事就好,这些刺客简直丧心病狂。” 杨丰很真诚地说道。 朱棣阴沉着脸没有接他的话。 燕王殿下现在心情极其恶劣,这场刺杀直接撕开了他和他侄子之间那点虚情假意的掩饰,他侄子的侍卫们刚才可是拿枪指着他,很明显人家就是怀疑他,哪怕不是怀疑他,也担心他趁机动手。 而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已经撕下伪装的双方,真的不斗不行了。 就冲着他侄子的侍卫对他的这种警惕表现,以后他侄子真继位,那基本上是没他的活路。 杨文拿着本书走过来…… “刺客身上的,白莲教宝卷。” 他说道。 这东西看得出还很新呢! “白莲教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 杨丰鄙视地说道。 这种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否则谁做刺客还揣着经书啊!失败被抓就是白莲教呗,反正现在白莲教本来就是反贼,而且已经多次背锅,简直堪称目前大明职业背锅。 “看我做甚,我还白莲教明王再世呢!” 杨丰看着张缨说道。 “那你去问问这些你的信徒,究竟是谁派他们来的?他们不是信奉你这个明王再世吗?总不能在你面前还敢撒谎?” 张缨笑着说道。 “呃,这倒也是。” 杨丰说着很认真地走到几个被俘的刺客面前。 大家都无语地看着。 毕竟这种场合他这明显就是胡闹了。 然而…… “小的拜见明王!” “明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 那些刺客一个个毫不犹豫地挣扎着扑倒在杨丰脚下,然后就像叩拜神灵般向着他叩拜,还有个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如果不是后面士兵按着他们,估计都该扑到杨丰脚下舔他靴子了。 “我说我是无辜的,你们会相信吗?” 杨丰忧郁地转头看着后面众人。 大家都呵呵一笑。 你无辜不无辜都一样,反正你都对着皇帝开枪了,你无辜不无辜大明又不敢抓你,虽然大家也相信这些刺客的确与你无关。 毕竟他用不着。 他想杀谁怎么可能让人刺杀,他都是直接明着杀。 杨丰默默拿枪指着那个都激动到哭的,很认真地瞄准一下,然后扣动了扳机,伴随枪声响起,那家伙死尸倒下。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剩下那些对他的热情,他们依然仿佛膜拜神灵般在那里叩拜着,还有个仿佛贱骨头般在谢明王赐死。一时间搞得杨丰都不知道他们是真是假了,不过他也失去了兴趣,把手枪重新插回张缨腰上然后很沧桑地走了。 五台山。 “允熥断了一根肋骨,并没有其他的伤,我爹爹正在大发雷霆。 亲军各卫已经在全城搜捕。 那几个活着的刺客也都已经在锦衣卫严刑拷打,不过他们都咬死了是白莲教,给韩林儿报仇的,还说要奉你为主,拥立你做皇帝,然后重建大宋朝。 他们还说你是宋徽宗后代。” 匆忙从东宫回来的小公主说道。 “这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杨丰愤然说道。 不过这套说法本来就是白莲教宣传他是明王再世时候标准的,倒也没什么新鲜的,至于宋徽宗鬼魂成魔这个是反方观点,与他是宋徽宗后代这个互相对照的。反正韩山童当年就说自己是宋徽宗后代,既然这样他这个新的明王再世当然也是宋徽宗的后代了,毕竟传说宋徽宗在地窖里还生了一堆孩子。这倒完全有可能,毕竟那些玩他老婆的女真人也不可能考虑安全措施,最后都让他接盘,大宋皇帝喜提接盘侠。 从此留下五国城风流佳话。 “不过我倒是觉着奇怪,这不可能是允炆干的,他不可能这么蠢。 允熥死了,而且还是和四哥一起进城时候,还把戏演的如此拙劣,一看就让人怀疑是他干的,如果真刺杀成功还好,可失败了他是最有嫌疑的人,可以说都不用多想。 我爹多精明。 真要是他干的,怎么可能逃过我爹。 那以我爹的脾气,不可能不杀了他,毕竟他还有弟弟,又不是非得他来继承,这种行为超出我爹容忍的底线,如果是他做的,而且允熥也真被刺杀了,那恐怕唯一结果就是我爹杀了他,然后重新立他的弟弟允熞为皇太孙。 允熞也十岁了,我爹有足够时间培养他。 允炆不会这么蠢?” 小公主说道。 的确,这件事第一嫌疑人当然是朱允炆。 朱棣肯定不是。 戏演的太明显,还专门找些北方口音的,这一看就是想刺杀朱允熥然后栽赃朱棣,虽然刺杀的确撕开朱棣叔侄间那层伪装,但哪怕朱允熥也知道与朱棣无关。 那剩下就是朱允炆了。 一旦朱允熥死了,他就是最合适的新储君。 但是…… 朱元章又不是傻子,你敢用这种方式抢储君位置,是觉得皇爷爷拿不动刀了吗?朱允熥死了就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弟弟,你是继嫡,你两个弟弟都是继嫡,敢用这种方式争夺皇位,这明显是坏规矩,朱元章不可能容忍的。 “可不是他又是谁?” 杨丰说道。 “真想不出,我爹爹估计也有点头疼,我来时候允炆已经去东宫了,看得出也被吓坏了。” 小公主说道。 第一六四章 朱允炆哭承天门 承天门。 “我有点明白了!” 杨丰看着跪在五龙桥头,哭的仿佛六月飞雪般的朱允炆。 后者是来请求进宫的。 尽管他是皇孙,但现在既然已经成年了,那么要进宫也得朱元章批准才行,不过朱元章一直没理他,所以他就跪在这里哭,哭得撕心裂肺,哭的无比委屈…… 当然,只是哭。 问就是担心他弟弟! 做哥哥的听说弟弟中枪,匆忙赶来看望,但却被阻挡在宫门外面,忧心他弟弟再加上心里委屈,哭不是很正常吗?他就是担心他弟弟,他有什么错,为什么不让他进去,难道他去看自己弟弟都不行吗?虽然大家都明白他身处嫌疑之地,但看到以贤德着称的皇孙哭成这样,无论周围士兵还是外面窥探的百姓,也都多少有些同情了。 “你说他是演的,不像啊,虽然他的确很会演戏。” 小公主说道。 两人现在跟一对阴谋家般,挤在马车里,头并头趴窗口看着外面。 杨丰和朱允炆其实没什么交往。 实际上朱允炆此前从不露面,他就是在十王府里读书,朱元章这些年也不怎么理他,他虽然已经成家,但并没有封爵,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王府了。 原本历史上这一年朱元章给朱允熥等人封了郡王。 但现在没给他封。 但他名气依然很大。 主要是那些儒生在外面给他大力吹捧。 所以贤德之名天下皆知。 但仅限于此。 毕竟朱允熥的皇太孙之位已经定了,像他这样身份很尴尬的,那些儒生吹他贤德是一回事,但真要跟他凑到一起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家终究还是要为自己前程考虑,像他这样的还是得尽量离远点,总之他这几年就是这种隐身状态。 大家知道他的存在。 但也没什么人真注意他的存在。 “不一定是演的,也可能他是真不知道,但有人故意要把他逼到绝境。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杨丰说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 现在朱允炆的确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光他弟弟一个,他就已经很难翻身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他叔叔,三个人争夺皇位,而他是这里面最弱的那个。 他弟弟已经是皇太孙。 他叔叔是战无不胜的统帅。 他有什么? 会读书? 能跟儒生讨论典籍? …… 这些对他争夺皇位没有任何帮助啊! 至于文官的支持…… 那个没用。 那些文官们是谁赢支持谁,毕竟谁当皇帝他们都是做官,虽然感情上更喜欢朱允炆,但对他的支持恐怕仅限于支持以外的支持了,虽然还有如黄子澄这些。 但他们能有什么用? 下笔千言,终究不如毛瑟枪一杆!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让自己置身绝境,然后逼着自己去拼…… 不然他也没有好结果。 无论他弟弟还是他叔叔做皇帝都不会放过他,谁都知道他爷爷最初的选择其实是他,也都知道那些文臣们其实都支持他,只不过杨丰突然出现然后他爷爷就突然改主意。可以说他的落选是个意外,原本他才是几乎稳了的皇太孙,像这样的人,谁当皇帝也不敢留着,到时候幽禁是好的,给他杯毒酒也很正常,这种皇位争夺失败者就是死。 亲情? 这种事情哪有亲情? 再说他和朱允熥又不是一个妈生的。 对朱允熥来说,他只是某个坏女人生的竞争者。 弄死,必须弄死。 所以他现在拼一把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不懂!” 小公主摇了摇头。 “不懂就对了,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最多猜到是有人要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逼着他奋起一搏。 当然,也可能就死了。 但既然为了皇位,冒点险也是必须的。” 杨丰搂着她肩膀说道。 他能猜到的就是让朱允炆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具体的计划,这个他真猜不到,不过来这里哭肯定也是计划之一,哭是一招好棋,他的哭就等于挑明了关系,而且把自己置身一个卑微的处境博取同情!他哭的越伤心越能让人们想起他的尴尬身份,想起历史上那些和他类似的人,都是怎么被弄死的,然后他就可以建立起一个贤德但被猜忌,性命堪忧的形象。 老百姓嘛,就喜欢这种很有悲情色彩的。 他这是给自己立人设。 难怪历史上说他擅长表演,他是真擅长表演啊! “走,不看人家演戏了!” 紧接着杨丰喊道。 然而马车并没动。 “张女官,你在搞什么?” 杨丰和小公主一起探出头,愤然朝外面的张缨喊道。 不过紧接着小公主的身体就像北极圈冰钓出来的鱼一样,瞬间就僵硬了,脸上的表情也同时凝固,然后傻了一样看着她爹那张恐怖的脸,下一刻她清醒过来,以极快速度从杨丰的胳膊底下缩回…… “又让你看笑话了!” 一身便服的朱元章,在几个侍卫保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孙子。 “您既然要家天下,那就要有这种心理准备,自古都这样,为了皇位手足相残还不是司空见惯,凭什么你们朱家能不一样?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没高喊老贼万段就已经很好了。” 杨丰说道。 这才到哪儿啊! 叔侄夺位,侄子煮叔叔,兄弟争位,这以后的大戏多着呢! 不过老朱家在这方面其实应该算好的了,他们家族相对温和,至少不能算狂躁的,中等水平!比起李家强多了,比起南北朝那些疯子们更是眉清目秀。 比起老贼万段…… 那个过于奇葩,不能当做例子。 他后面小公主以最快速度整理好自己的容妆,哆哆嗦嗦地走出马车向着她爹行礼,然后低着头站在一边继续哆嗦着,不过她爹并没理她,只是在那里看着她侄子,她侄子依然在那里哭着。李谅带着士兵们迅速阻隔出警戒线,自从皇太孙被扔了手榴弹之后,这些护驾将领工作难度暴涨,已经不敢让闲杂人等接近皇帝了。他们的举动也点明了朱元章身份,正在哭着的朱允炆不可能看不到,不过却依然仿佛没看到般,自顾自的在那里哭着。 还哭的声更大了。 就差当着他爷爷喊几声冤枉啊! “你说是他干的?” 朱元章说道。 “不是他干的,也是希望他成功的人干的,他或许事先知情,他或许事先不知情,但现在肯定知情。” 杨丰说道。 “未必! 难道就不是真的白莲教?” 朱元章说道。 “呃,您真会安慰自己,那您先解释解释神机铳是哪里搞到的!” 杨丰鄙视地说道。 神机铳目前只有神机营装备,另外就是工部的工厂制造,虽然这东西不算高科技,的确可以彷造,但至少也得熟悉结构,熟悉制造工艺。尤其是那枪管也不是那么简单,彷造的前提就是得熟悉工艺,那只能是工部的工厂流出。白莲教这时候真没这个渗透能力,其实朱元章时候的白莲教被压的死死的,直到朱棣时候,白莲教才重新开始搞事情。 也就是唐赛儿。 现在的白莲教正处于低谷。 那几个刺客的确很大可能真是白莲教,但指使他们来刺杀,给他们提供神机铳和手榴弹的,肯定不是白莲教。 他们被利用而已。 朱元章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看着他孙子哭。 杨丰悄然戳了戳拉车的马。 两匹马立刻拉着马车向前,然后他向小公主使了个眼色,后者小心翼翼地靠向马车旁,边走还边不断转头看她爹,最后终于到了车旁,杨丰伸手把她提上车,然后他们以最快速度跑了。 “吓死我了!” 马车上小公主心有余季地拍着自己胸口。 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当然,她不知道她爹眼中这个女儿早就已经是泼出去的水,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她拴杨丰,现在更是全靠她来维持两人之间最后那点虚情假意,既然这样她爹当然不会在乎她和杨丰怎么样! 那就是喂杨丰的。 在她爹眼中,她早就已经被杨丰生吞活剥了。 “不对,你爹的反应不对!” 杨丰说道。 “呃,你是说我爹不愿意相信是允炆干的?这有什么奇怪,那终究也是他孙子,而且还是过去他最喜欢的孙子。 有点感情也很平常。 再说允熥又没死,也不能确定就是允炆干的,难道仅仅因为他嫌疑最大就非弄死他?他难道不一样是皇孙?” 小公主说道。 “那是你爹,他真这么儿女情长早死八百回了,不行,他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杨丰说道。 不得不说他在朱元章面前,反应总是很敏感…… 主要是这个家伙太可怕啊! 在朱元章面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保持警惕,避免一不小心被他算计了,不得不说摊上了这么个皇帝,就是穿越者也很难。除了开挂之外,可以说完全被碾压,甚至哪怕开了挂也被碾压,除非不死之身,比如上次就差点被弄死。 现在朱元章的反应有点异常,他似乎想放过此事。 这可不像朱元章啊!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爹怎么就不能是顾全亲情?都是自己孙子,就算真是为了夺位自相残杀,可现在并没死人,既然这样何必揪着不放?难道非要杀了一个孙子才行?我觉着这样很好,允炆以后也不敢了,允熥也不会给他机会了,但面子上两人还是至亲的兄弟。 我爹都七十了,难道真想看着孙子死一个?” 离开她爹后立刻元气满满的小公主摇着小团扇说道。 她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毕竟那也都是她侄子,站在自家人的立场上,她还是很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的,毕竟朱允熥也只是断了根肋骨而已,真的没必要非得为此弄死一个。 杨丰无语地打开车门,直接从行驶的马车上跳出。 “你去哪儿?” 小公主趴在车门愕然喊道。 “你走,我想静静!” 杨丰说道。 这时候不能跟小公主讨论,她已经被亲情蒙蔽,这时候得找个不会被亲情蒙蔽的,所以很快他就出现在了城内某个不起眼的小院里…… “幼,守着新人笑的,如今可算记起我这旧人哭了!” 她嫂子妖娆地说道。 这地方是他俩专门搞来密会的。 毕竟杨丰也不能真的跑到十王府去跟她私会,那里还有鲁王的其他几个女人,尤其是还有个未来的鲁王呢! 虽然今年就才七岁。 “想哭还不容易,等会让你哭个够! 赶紧给你那好姐妹写信,让她去找那些白莲教,查查这些刺客到底是哪里的,他们的确是北方口音,而且也像山东一带。” 杨丰说道。 齐王妃和白莲教是真勾结的…… 当然,也不能算勾结,青州一带本来就是白莲教巢穴,原本历史上唐赛儿造反就是在那里,上次的事情她利用了一下白莲教,而白莲教则视杨丰为明王再世,她又跟杨丰勾搭,双方之后多多少少保持联系。 这也是交换。 毕竟白莲教是青州民间最主要秘密组织,而齐王府又离不开青州,保持点交往对大家都有好处。 白莲教偶尔也需要齐王府帮忙。 齐王府也不想自己的生意时不时遭人袭击? 反正朝廷现在也解决不了青州的白莲教。 只能学会共存。 “我的好姐妹? 邓家那小贱人?你们之间?” 鲁王妃拖长了嗓音说道。 “呃,我觉得以你现在情况,似乎不适合问太多。” 杨丰搂着她的腰,一脸很有深意的笑容说道。 “哼!” 鲁王妃冷哼一声。 好,她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纠缠这个问题。 “所以明王是真想做明王?” 她忽然换上妖娆的笑容,揽着杨丰的脖子看着他说道。 “没兴趣,我还不至于自甘堕落到跟一群封建迷信混在一起,我可是有原则的人。” 杨丰说道。 当然,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只是被那个宋徽宗后代的身份恶心到了,这属于对他最大的侮辱,所以他坚决不能跟白莲教沾边,真要是被民间确认了宋徽宗后代,那想想就能让他作呕的。 第一六五章 苦肉计 “你好像忘了,朱家的子孙可不只他们几个。” 鲁王妃说道。 “你说晋王也惦记皇位?” 杨丰说道。 他对晋王一直缺乏关注。 毕竟他只记得后者很快就死了。 不过真要算起来,这时候的藩王里面晋王才是老大,无论年龄还是手中掌握的实力,他都是诸王之首,就算朱棣也比他弱几分,关键是他掌握西北,而那里一直都是内附的乱七八糟部落安置地。 “晋王是不是惦记皇位,这个的确不好说,但晋王肯定不喜欢燕王和皇太孙,他和燕王一直关系很差,之前甚至因为藩田问题互相指责,所以他肯定不会支持燕王,而皇太孙如今已经摆明了要削藩,那么作为目前藩王之首,晋王也肯定不会支持他。 剩下还有谁? 不就还有一个朱允炆? 如果在这三人里面选,晋王肯定支持朱允炆。 同样道理,其他藩王也不喜欢皇太孙继位,毕竟削藩谁都不喜欢。 至于燕王,除了湘王支持他,其他藩王多数也不会喜欢他。 包括周王。 他太强了。 他若当了皇帝,那其他藩王依然要夹着尾巴做人,更何况削藩这种事情谁当了皇帝都会干,这不是换哪个皇帝的问题,若他当了皇帝之后也削藩,其他藩王谁能相抗? 皇太孙继位,大家真要被逼急了还可以造反,毕竟面对他,藩王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可燕王继位谁敢造反? 谁能打过他? 那么谁最符合藩王们心意?还不是朱允炆,如果朱允炆能用某些承诺换取藩王们的支持,他不就有实力争皇位了?” 鲁王妃说道。 “我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 杨丰摸着他的小胡子一脸深沉。 他的确忽略了这一点,或者说他被自己对朱允炆的传统印象干扰,他总是把朱允炆和削藩联系起来,但问题是,削藩是过去的朱允炆,现在的朱允炆为了能夺位,完全可以用不削藩来换取藩王们的支持。对于藩王们来说,如果他承诺不削藩,甚至给藩王们更多权力,那么他和另外两个比起来,那就是最符合藩王利益的人选了。 藩王不喜欢已经公开喊出削藩的朱允熥。 不喜欢强大的燕王。 可以理解。 藩王天然就反感强大的皇帝。 那么目前实力最弱小,甚至可以说已经失败的朱允炆,反而成了最适合他们的选择,如果这时候有人从中牵线,他们很可能联合起来。 如果这样,那朱允炆的实力一下子可以说暴涨。 甚至超过朱棣。 那些支持朱允炆的文官,也能接受这一点,他们不喜欢朱允熥,因为朱允熥接受的是新思想,天然就反感他们这些儒生,尤其是科举改革,新式教育这些,都已经触及了这些文官的底线。如果说以前他们对朱允熥还有些幻想,那么在朱允熥和朱元章关于教育的辩论后,文官们已经意识到他们必须做些什么了。 这种情况下藩王的问题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藩王问题不触及原则。 至于朱棣,文官们其实一样不喜欢。 他太像朱元章了。 文官们真不想再伺候一个新的朱元章。 这种情况下朱允炆,文官,藩王反而有了联合的基础,所以这场刺杀后面很可能是晋王或其他哪个藩王参与了。 朱元章应该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现在有些难受了,毕竟这背后很可能是自己大多数儿子,因为皇位问题他的家族内斗规模扩大,正在把越来越多的儿孙卷入,这对于一个七十的老人的确挺悲哀…… 无论哪个都是他的亲骨肉。 他不想闹大。 他不想在自己行将就木年龄,不得不对着自己亲骨肉们举起刀。 他终究是老了。 当然,关键还是自己亲骨肉,这个真砍不下去,蓝玉这样的剥皮都可以,但到了自己儿孙上,哪怕老朱也难免有些儿女情长。 “你看,这帝王家都逃不过这种宿命啊!” 杨丰带着幸灾乐祸说道。 其实原本历史上藩王们也是被朱允炆迷惑了,毕竟他很会表演,哪怕在藩王们看来,这个侄子终究还是个仁孝之君,就算他削藩,应该也不至于太黑。他的人设从来就不是心狠手辣的,那些藩王也看走了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不但削藩,而且还要他们的命。 但在登基之前,朱允炆表现的的确像是相对弱势。 现在藩王们看他也差不多。 一个文人。 一个宽仁的人。 他们不知道这读书人,心肠都歹毒啊! “废话,成则天下至尊,真有机会谁不争先恐后?我家那死鬼才一个藩王,就已经可以在封地为所欲为,若有继承皇位,可以坐拥天下为所欲为的机会,你说他拼不拼命? 也就是你这样不思进取的,明明有本事争雄天下,却非要成日鬼混。” 鲁王妃说道。 说完还在杨丰怀里拱了拱。 “我觉得你身为朱家儿媳妇,这样说是很不对的。” 杨丰说道。 “哼,我也觉得自己身为朱家媳妇却跟你滚在一张床上是很不对的,所以大使阁下请自重。” “那我真走了!” “你敢!” …… 第二天。 五台山使馆的办公室内,小公主像猫一样,凑到杨丰身上嗅着,那张看起来和身材有些不匹配的小脸上充满狐疑…… “干嘛,我就是去刘三吾这些人家侦察了一下,回来时候晚了些而已。” 杨丰说道。 “真的?” 小公主说道。 “你要相信我,除了你那女官,我还能去找谁? 对了,你侄子哭到什么时候?” 杨丰揽着她肩膀说道。 “咱们刚走没多久,我爹就传旨让他进宫了,他先去见了我爹,又去东宫看望允熥,兄弟俩表演了一下兄弟情深,如今还在东宫,昨晚他留宿东宫,不过外面已经开始有谣言,说是允熥和你合伙的苦肉计,想一石二鸟除掉允炆和燕王。 还说那些白莲教徒就是证据。 那是你的手下,你故意让手下刺杀允熥,然后自己在旁边,有你在刺杀肯定失败,但你故意把手榴弹踢到空中,想以此炸死燕王。 燕王也的确中弹。 头盔上挨了两处,他手下侍卫两死七伤。 这足以证明你就是想炸死燕王的。 不过也有谣言说是燕王干的。 也是想一石二鸟,证据就是那些白莲教徒都是北方人。 总之谣言蜂起。” 小公主说道。 “没有说是朱允炆的?” 杨丰说道。 “没有,大家一致说他是贤德君子而且不出十王府多年,昨天哭的又那么委屈,很明显是飞来横祸,再说正因为他处于嫌疑之地,所以才不会做这种明显会引祸的事,总之不可能是他。 你和允熥合伙的苦肉计可能性最大。 燕王次之。” 最终没嗅出什么异常的小公主说道。 “这要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鬼都不信啊,连苦肉计都想出来?那么远开枪搞苦肉计?那子弹偏一分,脑袋就炸了!” 杨丰惊叹道。 这个反应速度绝对是有预谋。 “老百姓不懂啊,你的枪几百步都能百发百中,神机铳五十步百发百中不是很正常?再说神机营的训练,五十步本来就是要百发百中,老百姓当然信了。关键是昨天允炆哭的太像是被冤枉的,他名声好,哭的真切,老百姓看了自然有恻隐之心,然后谣言出来也就很容易信了。 其实无论谁干的,最后左右都是推给白莲教。 不会真查明。 就是白莲教给韩林儿报仇。 锦衣卫那边也没审出别的。 至于那支神机铳,的确不是工部制造,而是私下彷造。 工部正严查工匠。 至于什么时候查明,这个就不好说了,工部参与制造神机铳的工匠数以千计,这东西也不复杂,泄露出去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 小公主说道。 很显然她对这个结果也比较满意。 至于谣言不值一提,关于杨丰的谣言多了,也不差多一条,但既然锁死在白莲教身上,那也就意味着她们朱家的这一轮内斗结束。 当然,只是这一轮。 下一轮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 这种关系到皇位争夺的事情,不到朱允熥正式登基是不会结束,甚至朱允熥正式登基后,会不会结束都很难说,但对于她来说,现在能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混过去,然后暗中等着找机会再互相下手,但表面上依然是亲人,维持着虚情假意的和睦。 虚情假意的和睦也是和睦,只要不闹到公开了就行。 帝王家,这就很好了。 “走,去东宫!” 杨丰说道。 “你去干什么?” 小公主娇嗔。 她当然知道这家伙去不安好心。 “我堂堂大夏国使者,去代表大夏国探视一下贵国皇太孙,这难道不是友邦之谊?” 杨丰说道。 当然,他就是想去看人家如何表演兄弟情深而已,他也很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朱允炆,来到大明好几年,他和这位建文皇帝至今还没说过话,甚至总共见面次数都没几次。 两人紧接着下了楼,然后登上马车,摆出全套仪仗…… 义女团。 杨大使的仪仗队就是义女们。 前面军乐队,敲鼓吹号,后面列队跟随马车。 不过这里距离皇宫比较远,所以仪仗队有单独的马车,只有到了需要时候,才都下车列队,总之大夏国大使的仪仗队下了五台山,杨大使也换上全套礼服,代表大夏国前往东宫看望皇太孙。他们一行到临近皇城时候仪仗队下车,就那么敲着鼓吹着号热热闹闹地走向皇城,不过快到长安右门时候,杨丰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了…… “允炆!” 小公主看着前面驶出城门的马车说道。 朱允炆出宫了。 “我还想看戏呢!” 杨丰不满地说道。 而他的车队继续向前,朱允炆的马车迎面而来,两旁闲人都停下,明显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期待着两人能发生点什么,话说朱允炆因为杨丰才丢掉储君之位的事情,这时候差不多尽人皆知了。 仇敌啊! 一对仇敌狭路相逢。 “皇孙! 昨日看你在承天门哭的厉害,不便上前打扰,不想今日在此相遇!” 杨丰在马车上热情地朝着朱允炆招手。 朱允炆没有理他,很显然像皇孙这种正人君子,对他这种妖孽是不屑于接近的,不过却看着他身旁的小公主,紧接着对车夫说了声,那辆马车停下,他走出马车,然后一脸恭敬的站在路边行礼…… “允炆见过十四姑!” 他说道。 这可是他姑姑,礼节不能废。 小公主只好让马车停下,然后摆出一副长辈嘴脸,伸手推了一下杨丰准备出去和她侄子说话。 但几乎就在同时,人群中突然一个身影冲出…… “皇太孙,小的给您报仇了!” 那人随即大喊一声。 紧接着他在一片惊愕地目光中举起了手中燧发短枪,毫不犹豫地对着朱允炆扣动扳机…… “卧槽!” 杨丰都被惊呆了。 他和小公主俨然两只巴西龟般同时伸长脖子,看着那人手中燧发短枪枪口火焰喷射,不过也就在同时,朱允炆身旁小太监惊叫一声,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那子弹正中他胸口,小太监在子弹的冲击中向后倒下。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那个忠勇的小太监倒在了朱允炆脚下,后面跟随马车的侍卫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惊叫着冲向刺客,后者却很干脆地拔出刀刺进自己心脏…… 人群立刻一片混乱。 就连城门处的士兵都急忙跑向这边。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而朱允炆则瘫坐在地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在那里掩面痛哭,仿佛在为自己兄弟不能相容的悲惨命运而哭泣。 杨丰和小公主面面相觑。 “苦肉计!” 两人同时很肯定地说道。 正在哭的朱允炆仿佛听到了,突然中断了哭声,不过只是短暂的,紧接着哭的更大声了,还仿佛哭得肝肠寸断般,在那里抽搐着,搞得两旁闲人们一片暗然。 第一六六章 家天下 苦肉计。 这是绝对的苦肉计。 杨丰和小公主多少有些震撼地看着号啕大哭的朱允炆…… 这小子真的很狡猾啊! 不过在朱元章面前玩这个,还是有些太低级,以老朱的头脑当然不可能看不出连他女儿都能看出的,朱允炆在作死,但也可能是故意作死,还是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摆明了自己争皇位的态度,让老朱不得不面对他这个选项。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说之前他老老实实,那么朱允熥继位后还有可能放过他。 当然,只是有可能。 实际上这种可能性不大,自古他这种处境的,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或者幽禁一辈子,毕竟他弟弟也不是善茬,这种皇位的争夺上就没有心慈手软,而且就算朱允熥可以放过他,朱允熥身边的蓝玉,常升这些那也都是心狠手辣的。 他们不会让朱允熥犯这种错误的。 总之不杀也得幽禁。 但终究还是有点活着的可能。 但现在没了! 从朱允熥遇刺开始就没了,双方的斗争已经是你死我活了。 朱允熥继位他必须死。 所以他也没必要再演下去,就是公然宣布自己要争,这场明显自导自演的刺杀,就是告诉朱元章,他要争这个储君,你准备好面对自己两个孙子和一个儿子的储君争夺战!而鲁王妃猜的应该不错,他获得了某些藩王的支持,否则他没这勇气,他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争?得有支持者,而且还是很强的支持者,他才敢把路走的这么绝,而大明剩下有这个实力给他充当后盾的只有晋王为首的那些藩王们。 他背后是晋王。 这样三大派系就分明了。 已经获得储君之位,尤其是拥有武将集团拥护的朱允熥,试图争夺储君之位,背后有文官和藩王支持的朱允炆。 这样算朱棣成了最弱的。 他最多也就能得到湘王支持,真正优势只有自己无敌的战绩,但一个无敌的统帅,反而并不被欢迎,因为他会很强势,而无论是藩王还是大臣包括武将,都不会喜欢一个强势的皇帝。 这样他获得的支持最少,但好在他的小圈子还算团结。 “我终于明白,这些朝廷掌控之外的武器从哪里来了。” 杨丰感慨着。 晋王。 他那里有军工制造。 虽然朱元章的确没有给他授权制造神机铳和燧发短枪,但晋王那里的军工制造能力和工部一个水平,而且还有山西的冶铁业…… 明朝山西钢铁技术水平很高。 他们甚至可以利用含硫量很低的香煤避开古代冶铁的含硫问题,然后冶炼出可以直接铸造红夷大炮的优质钢铁,明末长城上使用的铁制红夷大炮多数都是山西产。准确说是晋城为主的晋南地区,就是靠着香煤或者说低硫无烟煤,这东西是晋城阳泉一带的特产。所以现在他们只要能获得结构图,部分工艺流程,想彷造这些新式武器并不难,而工部对他们本身也不保密。 本来都是工部管的。 就是一个系统。 只要内部操作一下,从南京工部所属工厂调几个优秀工匠,就可以很容易地彷造这些武器。 实际上不只是晋王。 几个塞王都有这样的能力。 比如辽王。 辽阳的冶铁水平靠着杨丰的帮助同样很高,比如目前辽东运输越来越多使用的四轮马车,就是靠着辽阳冶铁制造的各种零部件,连杨丰在会宁的机械也是那里产。 能生产钢制零部件,当然也有能力制造燧发枪。 甚至北平同样有这样能力。 不过这种事情属于犯禁的,他们造什么样火器是有限制的,目前朱元章允许他们自己制造的,就是速射炮和三眼铳,还有老式的洪武大铁炮之类。这种火炮依然广泛使用,它属于短管类似榴弹炮的东西,甚至杨丰已经把开花弹教给工部,不过因为造价昂贵,所以主要还是打石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背后支持的藩王应该早就做准备了。 “你们家看来真要闹大了!” 杨丰说道。 “都怪我爹让四哥回来,结果让别人以为他想换人了!” 小公主很不满地说道。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根源还是朱元章,他想给朱允熥点压力,但却没想到让别人以为他想换人,这种事其实也不能怨人家胡思乱想。 他先是因为路线问题,和朱允熥发生争论。 这个瞒不了外面。 那么像那些藩王,朱允炆后面的刘三吾等人,立刻就知道祖孙俩出现了原则性的分歧。 接着他又突然让朱棣高调回京。 这能怪别人胡思乱想? 本来就可以说暗流涌动,你突然放个炸弹,能怪水被搅乱?如果他自始至终表现出就是维护朱允熥的储君地位,没有任何一丝动摇,那么别人也可能就直接死心了,现在他把人家的心思又勾起了。 不怪他怪谁? “他也难啊!” 杨丰难得维护了一下老朱。 “他有什么难的?” 小公主说道。 “我啊!” 杨丰很坦然地说道。 “呃?” 小公主无言以对。 的确,她爹还得考虑杨丰这个祸害啊! 朱允熥被杨丰蛊惑太深,而且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以为杨丰的各种改革都是为了大明好,不过杨丰的各种改革的确也是为大明好,但是不是为老朱家好就难说了。朱允熥看到新式教育对大明的好处,看到新式教育能带来民智开化,带来欣欣向荣的局面,但朱元章看到的却是民智开化后家天下的维持会越来越难。老百姓知道的越多,懂的越多,越无法忍受皇族这个寄生虫,会要更多更有利于百姓,但却不利于维护皇权统治的东西。 朱元章很清醒。 但他孙子太年轻。 这种情况下朱元章必须让他孙子明白有些根本性的东西。 说到底现在因为杨丰的出现,大明的水越来越混,老朱也不得不面对新的形势,面对很多过去他不需要担心的东西…… 现在的大明新生事物太多,已经让他有点目不暇接。 连他玛刺杀手段都进步了。 过去想行刺个皇太孙这种级别可是极其困难,周围有大批精锐侍卫保护,想行刺都根本无法靠近,就算使用弓弩远距离狙杀也没用,毕竟这个身份的都有最好的铠甲。而现在两枚从二十米外飞来的手榴弹,就差点把皇太孙和燕王团灭,更别说神机铳五十步外狙杀,虽然没成功,但如果皇太孙穿旧式铠甲,那真就是死路一条的。而大街上随随便便跑出个人,就能从怀里拔枪对着皇孙开火,虽然这是自导自演,可不自导自演,这也一样能做到啊! 这种刺杀手段很有效,毕竟短枪就那么一尺长。 揣怀里就行。 走到十步拔出,一枪过去穿铠甲都挡不住。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以后新式火器普及,那这种事情就更普遍了。 老百姓不好管了! 这还仅仅是从技术条件上。 如果老百姓的思想再乱了,那就不是不好管那么简单了。 他是个皇帝。 而且还是个雄主。 维护这个家天下的体制,才是他的根本原则,越是雄主对这个问题越紧,他可以推动国家强盛,但前提是不能动摇皇权。 “朱允熥也不是没有被换掉的可能啊!” 杨丰说道。 如果朱允熥真的不能改变,在思想上就是进步化,那么为了维护朱家的家天下,朱元章真不排除换人,和朱家的皇权稳固相比,一个孙子也不是不能牺牲掉。朱允炆后面的支持者们,应该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毕竟他和杨丰关系最差,而且是受到儒生支持的,而儒生可以维护家天下。 朱允熥代表进步,但进步后果是动摇皇权根基,朱允炆代表保守,但保守可以带来皇权稳固。 对朱元章来说后者更重要。 这才是朱元章对这场刺杀表现有些奇怪的真正原因。 他也在动摇。 杨丰这个变量的出现,对大明的干扰太大,就像他自己说的,从他到大明开始,原本的历史就已经不存在了,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所有人都要适应全新的变化。 “走!” 杨丰感慨地揽着小公主肩膀说道。 这时候李谅已经带着大批士兵赶到,刺客已经自杀,做这种事情的肯定都是死士,他的武器是燧发枪,这东西目前理论上只有工部一个工厂在制造,而且到现在为止总共制造了两百支,一部分在朱元章那里,一部分在皇太孙的侍卫手中。 而刺客行刺前高喊着要给皇太孙报仇。 所以就是皇太孙了。 皇太孙怀疑是他哥哥派人刺杀的他。 然后愤而杀他哥哥。 就算不是他指使,也是他亲信揣摩他意思干的。 兄弟不相容啊! 看看他哥哥哭的多么伤心啊! 至于真相并不重要,那些儒生会迅速把这个兄弟不相容的故事传遍大明各地,然后一个被冤枉的贤德皇孙和他心胸狭窄,甚至仅仅因为猜疑就要杀自己亲哥哥的弟弟的故事,就成了大明各地人们感叹的传说。 那时候就算调查结果与皇太孙无关也没用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调查出有关。 只能是无关。 但民间早就已经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了,而朱允炆也借此继续他的悲情角色,让自己不被弟弟所容的命运尽人皆知。 演! 就是硬演! 但的确有效果啊! “我记得这些短枪很好查,左右就那几支,而且都有编号,把允熥侍卫手中短枪都交上查查,只要没少那肯定不是他指使。” 小公主依然不死心。 “这重要吗?” 杨丰说道。 小公主也沉默了。 这的确不重要了。 两人的马车继续向前,已经扶起朱允炆的李谅疑惑地看着他们…… “李佥事,我要去东宫探望皇太孙。” 杨丰说道。 “大使请在承天门稍候,某这就派人奏明陛下。” 李谅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了看依然在哭的朱允炆。 “皇孙,你这哭技着实令人佩服,哭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有眼泪。” 他说道。 朱允炆低着头继续啜泣,仿佛很委屈一样。 杨丰紧接着笑了起来,然后和他姑姑一起过去,他们进长安右门,后面朱允炆也重新上了马车,后来赶到的锦衣卫也接手,李谅这才一脸忧郁地回来。显然作为朱元章的看门狗他对这场愈演愈烈的斗争也很担心,这种皇室夺嫡之争,是很容易殃及池鱼的。 “李佥事,你这样的还怕,最后结果怎样,对你来说还不都一样。” 杨丰笑着说道。 李谅靠的是他妹妹李淑妃,他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实际职责带着亲军卫守皇城,他弟弟李忠是旗手卫指挥使,他们家属于除了让朱元章放心外没有别的优点的。 打仗不行。 干别的也不行。 就是能让朱元章信任。 这样的家族位置应该算比较超然。 “大使真会说笑,李某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李谅尴尬一笑。 说完他赶紧进宫奏报了。 杨丰和小公主在承天门等着,不过没过多久,刘三吾和黄子澄等人就从里面走出,这个老家伙虽然八十了却依然很有精神。他和杨丰仿佛一对死玻璃般隔空对视着,不过都没有说话,老头只是向杨丰略一拱手,然后就从另一边的桥上走过。至于黄子澄等人则直接无视杨丰,一个个很高傲的昂着头,就仿佛一群伸长脖子的大鹅。 “今日杀诸贼奴,当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 杨丰突然抽风般嚎着。 刘三吾停下脚步,紧接着微微一笑,然后在黄子澄等人簇拥下飘然离去。 “你爹真不稳当了!” 杨丰说道。 这个老家伙有点收获了。 当然,不是说朱元章已经决定换人了,而是朱元章已经在重新考虑谁才是最合适人选了,除非接下来朱允熥思想朝着符合朱元章要求改变,否则他的皇太孙位置必然不稳。 而朱元章接下来也必然要做两手准备,真正扶持一下朱棣和朱允炆,以便必要时候能多几个选项。 这对朱棣倒是好事。 他可以在朱元章支持下开始他的计划。 第一六七章 吃我啊,吃我啊! 杨大使对皇太孙的探望当然就是礼节性的。 都在一边看着呢! 东宫里面还不知道得多少人会紧接着向朱元章打小报告。 两人也不可能谈什么特殊的内容。 至于朱允熥的伤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断了根肋骨,以那些御医们的水平这就是小事而已,倒是对他哥哥的刚刚遇刺反应有些强烈…… 这哪是遇刺啊! 这纯粹就是对他的挑衅! 前脚从东宫出门后脚遇刺,刺客当众高喊给皇太孙报仇,武器是理论上皇太孙侍卫专用的,这么直白简直都可以说肆无忌惮地挑衅,毫不掩饰地告诉他,这事没完。尤其是昨晚还虚情假意地留宿东宫,合着就是为了制造这种戏剧效果,以皇太孙的年龄难免有些冲动,以至于挣扎着要下床去看他哥哥,幸好杨大使在,和含山公主一起把他劝住了。 唉,皇太孙也是兄弟情深啊! 杨丰紧接着离开东宫,但刚出长安右门,就被蓝玉的家奴请去了。 凉国公府。 “您这也没多大点事了!” 杨丰看着已经能下地的蓝玉。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壮,以这时候医疗条件,这么短时间就能下地,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活力,但正常活动已经没什么问题。 “老夫纵横沙场三十年,这种伤受的多了。” 蓝玉澹然说道。 当然,他身体虽然好的快,但实力的损失无法弥补。 他手下精锐的义子们被朱元章轻易地解决。 现在不仅仅是那些之前跟他进京的被扔到开平消耗掉,连留在广西的那些,也被楚王和王弼解决,几个最桀骜不驯的,直接被楚王找借口军法处死。有王弼这个勐将镇压,也没人敢反抗,剩下那些全部打散,甚至还有部分被扔到云贵,曾经那让他引以为傲的义子军团不复存在。 他现在身边就只有家奴和朱元章给他配的护卫军户。 可以说一下子被打断了腿。 这都是杨丰害的。 “其实我是帮了你。 不然难道你以为你们皇帝会继续容忍你? 我最多也就是打伤你,他可是会抄你家的,现在你义子没了,兵权也没了,反而可以让他放心了,留着你给皇太孙以后好用!” 杨丰很坦然地坐下,端起茶杯说道。 然后他又很坦然地喝茶。 当然,现在没必要担心什么,他和蓝玉是一伙的。 “皇孙遇刺?” 蓝玉冷笑着说道。 “对,我就在现场,刺客高喊为皇太孙报仇,拿着侍卫专用短枪朝朱允炆开枪,不过反应慢了些,被一个忠勇的小太监挡了子弹。” 杨丰说道。 “老夫倒是小看他了,原本以为他不过就是个被儒生哄着的文人,且已经认命了,毕竟他也没什么翻身的本事,如今看来这不但心计深,还找到强援了,果然陛下的种,就没一个是酒囊饭袋。” 蓝玉说道。 “到底是谁,晋王?” 杨丰问道。 “我会安排人去查,多数是他。 对付他也不用太麻烦,只要能找到他那里私造神机铳与燧发枪的确凿证据,就该咱们反击了。 皇太孙才是储君。 只要陛下还没下旨废皇太孙,那咱们都不用搞暗的,就堂堂正正收拾他们,只要找到证据,我会安排人出首,别以为晋王那里我就没人。那时候皇太孙只要按着朝廷的规矩该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剩下的我会都给他安排好。 他们想斗,那咱们奉陪到底!” 蓝玉说道。 的确,像他这种级别的将领,在各地全都有大量旧部姻亲。 他可是常遇春系目前的实际老大。 这个系统不说在目前明军里面占一半也得三分之一。 山西都指挥使司所属肯定也有的是常遇春系的将领。 而且就算是晋王干的,这种事情也只能是个小集团,山西都指挥使司甚至包括晋藩护卫里面,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参与,毕竟无论谁做皇帝,这些卫所将领影响都不大。朱元章的武将世袭让他们的未来很稳固,只要不是犯罪,后代的富贵就很稳,这种情况下真没必要冒险参与,如果真发现了证据,倒是可以检举,以此换取更大富贵。而只要有人检举,本来就已经负责很多政务的皇太孙,需要做的就是依法办事。 都不用阴谋。 他是储君。 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武器。 明规则整他们就行。 “若你们皇帝真废皇太孙呢?” 杨丰说道。 蓝玉看了看这家伙…… “你是干什么的,难道连皇太孙都保不了?” 他冷笑道。 “呃,我可是外人!” 杨丰说道。 “只要在这个池子里的,那就没有外人。 皇太孙是被你坑了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和他究竟是为何起争执。 你得负责!” 蓝玉说道。 “你好像并不在乎这些。” 杨丰说道。 “老夫要的子孙富贵,老夫的子孙富贵与皇太孙绑在一起,除了皇太孙顺利继承皇位,其他都不重要,他如何治国是他的事,他做皇帝就是要喜欢怎样就怎样,老夫做臣子的,听他的旨意就行。” 蓝玉说道。 “这可不像炮轰关门的凉国公。” 杨丰笑着说道。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老夫真没别的心思,老夫今年五十多了,陛下看着还能撑些年,如此算来等皇太孙继位,我也差不多六十了,六十老翁还有何求? 无非子孙而已。 我那子孙也并无成才者。 余生能保他们锦衣玉食就足矣。 倒是我很好奇,阁下究竟想要什么?” 蓝玉说道。 “我? 我什么都不想要,至少你们认为人应该想要的,我都没什么兴趣,钱财,田地,权力,对我来说都不过是浮云。 包括皇位什么的。” 杨丰说道。 “懂了,什么都不想要,那就是你要的东西太大,别人给不了,连皇位都不想要,难道你想做圣人?” 蓝玉冷笑道。 “呃,你的总结也不是没有道理。” …… 不过不管怎样,两人也算暂时建立起了联盟,至于互相交心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还不至于那么天真无邪,蓝玉绝对不是什么忠臣,不过他儿孙的确都没本事也是事实。但主要是他现在羽翼没了,已经不是过去有义子军团胆气壮了,以他的年龄和目前处境,想重建也很难,更何况朱元章也不会给他机会。他这个养伤估计是要养到朱元章死的,老朱活着是不会再起用他的,这种情况下由不得他不收收心。 他也不可能相信杨丰。 但目前大家必须合作,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毕竟无论朱棣还是朱允炆上台,蓝玉都没好果子吃。 而对杨丰来说,想要真正改造大明朝,的确也需要朱允熥上台。 两人利益一致。 需要合作。 而且两人也的确可以互补,毕竟蓝玉在明军内部的影响力,这是杨丰需要借助的,杨丰想查这件事根本无从下手,但蓝玉却是轻而易举。而蓝玉则需要他兜底,也就是在朱元章真要废朱允熥时候,杨丰能挽救,当然不是让朱元章回心转意。杨丰插手只会让朱元章更坚决,蓝玉真正需要的是在朱元章死后,杨丰能确保朱允熥继位。 无论那时候储君是谁。 或者说必要时候,杨丰要帮他们这个集团,以武力扶朱允熥继位。 这才是关键。 蓝玉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朱元章目前的动摇,朱允熥的位置不稳,未来可能出现意外情况,但他又必须扶朱允熥继位,这一点他和杨丰不同。杨丰其实很超然,就算朱允炆或者朱棣继位,实际上也不敢惹他,毕竟现在朱元章都不敢惹他,这俩不可能比朱元章更强。他们最多疏远他,不受他的蛊惑,全当他不存在,甚至朱棣很可能还会和他保持友好,毕竟他俩其实关系还不错。 而且朱棣喜欢开疆拓土,这明显也需要杨丰的帮助。 总之他可以置身局外。 但蓝玉没有退路。 这俩继位他就完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了,他们不会容一个能帮朱允熥翻盘的人,不仅仅是他,甚至常升等人也一样要死。 那时候很可能他这个集团就要面对一场与原本历史上类似的清洗。 他们必须确保朱允熥继位。 而杨丰就是他们最后的保证,毕竟现在蓝玉实力锐减,而朱棣本身是战无不胜的,朱允炆后面如果真是晋王等人,那他的实力也足够,那么三家对比之后,他们这个集团反而不保险了。但如果他们获得杨丰支持,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将在武力上拥有绝对优势,然后确保朱允熥的顺利继位。 不得不说现在三方争雄,杨丰成了左右成败的关键。 “我为你们老朱家也操碎了心!” 回去的马车上,杨丰愤然说道。 “那你想不想要回报啊?” 小公主一脸期待地说道。 那表情就仿佛一个把自己剥开皮的香蕉在高喊着…… “吃我啊,吃我啊!” 然而杨丰看着她那张明显过于童真的脸…… “还是不用了!” 他说道。 虚岁才十五啊! 虽然身材发育的急切了些,但脸终究是没跟上,搞得看起来有些不对称一样。 “哼!” 小公主瞬间恼羞成怒! “哈哈……” 外面张缨终于忍不住笑了,小公主气的要出去挠她,杨丰赶紧扯着腰带拽住,不过张缨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兄,兄长!” 她说道。 杨丰无语地探出头看着张辅。 后者正默默拦在路上。 “我就说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一出门就多事,一个个就像憋急了般朝我扑过来。” 杨丰说道。 “凉国公没留你吃酒?” 张辅澹然说道。 “我给他胸口开的洞才长上,他请我吃个毛的酒,毒酒吗?不过燕王殿下应该管饭?我从早上出来,到现在可是马不停蹄,居然一个管饭的都没有。” 杨丰说道。 “阁下也算人厌狗嫌,的确不好找管饭的。” 张辅说道。 “哈,你小心我报复你妹妹,她现在可是在我手上!” 杨丰说道。 “如何报复,我要看!” 小公主瞬间来了精神,急切地从后面探出头说道。 不过她紧接着被杨丰又按了回去。 张缨则在那里红着脸,愤然地看着他俩。 张辅装什么都没看到,然后自顾自的掉转马头,后面他妹妹赶紧让车夫跟上,一行就这样向前,而他们的目的地是魏国公府,朱棣因为也算受了惊吓,所以并没有去挤十王府,而是直接住到徐家。 “又来了,恍如昨日啊!” 杨丰看着魏国公府的大门感慨着。 话说这也过去三年了,他是洪武二十五年秋天过来,现在已经是洪武二十八年夏天了。 眼看三整年了。 然后他看看依然在很不爽的小公主。 三年前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蹿到快赶上他了。 “大使光临,蓬荜生辉!” 目前徐家留在京城的徐增寿迎出来。 他是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至于徐辉祖依然坐镇太原,但徐辉祖和朱允炆关系不错,而且这家伙也喜欢和儒生们交往,总之很有几分附庸风雅的意思。这种武将二代们都多多少少有这种倾向,就像欧洲那些贵族们全都追求艺术一样,虽然自己家是靠着军功起家,但打打杀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和一帮粗坯混在一起,也终究不雅,还是得走文艺路线。 当然,主要其实是不希望别人学他们祖辈。 要搞艺术。 不要打打杀杀! 都追求打打杀杀,以造反为荣,他们还怎么公侯万代? “还有我呢!” 小公主带着一脸的不爽出来。 “呃,公主驾临,寒舍自然也是蓬荜生辉。” 徐增寿赶紧说道。 当然,这就不能他迎接了。 这是公主,身份比杨丰还高,这个得命妇来迎接才行,而且还得有专门的仪式。 所以他身旁家奴赶紧跑去请他嫂子出来,而他只好在那里继续跟杨丰扯澹拖延时间,直到他嫂子一身朝服带着鼓乐出来,这才吹吹打打地把杨大使和含山公主请到了魏国公府。 然后小公主和张缨就被魏国公夫人带走了,杨丰和张辅则直接去找朱棣。 第一六八章 三强争霸 徐家花园。 “殿下倒是稳坐钓鱼台啊!” 杨丰看着凉亭中钓鱼的朱棣说道。 “棣非稳坐钓鱼台者,倒是大使如今才似那稳坐钓鱼台的,坐看云起云落,静观我大明世事纷争,不知大使准备看到何时? 我大明的纷争可精彩?” 朱棣收起鱼竿说道。 “殿下说笑了,杨某不过是为客而已。 这做客就得有做客样子。 无论大明世事如何纷争,终究都是你们朱家自己的事,我这做客的除了在一旁看着,难道还能做别的?” 杨丰很不客气地坐下说道。 旁边郑和或者现在的名字马和赶紧给他倒茶。 “那大使与凉国公相会为何?” 朱棣澹然说道。 “我说我们其实是为了友谊,你会相信吗?” 杨丰说道。 “我倒还不知凉国公如此大度,与重伤自己的人还能谈友谊,不过人臣无私交,纵然二位是为友谊,凉国公身为大明之臣,私下与异国使者相会也是不妥的。棣既然知二位只是为友谊倒也释疑了,只是怕那些御史还不知二位是为友谊,明日想来也该看到御史弹劾凉国公的奏折了。大使的确无妨,陛下念及两国友好,必然不会追究大使之责,可是凉国公身为大明之臣,终究要面对大明法度。” 朱棣说道。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所以,此事还得殿下向贵国皇帝陛下解释。” 他说道。 蓝玉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当然,也可能是不在乎,毕竟有皇太孙在,以前一直是皇太孙帮朱元章处理奏折的,弹劾他的过不去。 但现在皇太孙受伤了。 如果文官趁机发难,虽然此时朱元章应该已经不想杀蓝玉,但也不排除借此机会再给他一棒子,而朱棣现在主动站出来伸出援手,这摆明了是怕他两个侄子之间的力量对比失去平衡啊! 毕竟两家势均力敌,斗个两败俱伤才是他喜欢的。 他要让斗争激烈些。 如果文官弹劾蓝玉失败,那皇太孙就必然要反击。 你来我往嘛! 这斗争不就逐渐激烈了。 “举手之劳而已!” 朱棣说道。 “大王可曾查出那刺客所用神机铳来源?另外今日刺杀皇孙者,所用的可是燧发枪,这东西除了贵国陛下和皇太孙的侍卫,可没别人有,而这些侍卫当然不可能是刺客,所以必然是有人彷造。 那这倒是稀奇了。 这些可不是随随便便哪里找个铁匠就能造出的。 得有和工部同等的工匠。” 杨丰说道。 所以,你想不想对付你三哥呢? “此桉乃锦衣卫指挥使宋忠负责,棣不方面过问。” 朱棣说道。 “殿下身为受害者,理应为此桉做些什么,想来宋忠不会这么不懂事。” 杨丰说道。 要对付你三哥可得抓住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朱棣微微点了点头。 “大使倒是为我大明操碎了心!” 他紧接着不无嘲讽地说道。 “你还别说,我在路上也这样对你妹妹说,她还说大明应该给我些回报呢!只不过我觉得既然是友邦,为了两国友好,出些力也是应该的,用不着什么回报,我做人一向无私。” 杨丰厚颜无耻地说道。 “十四妹确实明白事理。” 朱棣说道。 当然,他不知道他妹妹所说的回报是什么。 “不过以大使心胸,的确也不需要什么回报,毕竟你想要的,我大明真给不起。” 他紧接着说道。 “殿下又说笑了。” 杨丰说道。 然后两人很诡异地相视一笑。 “如此大使与凉国公之友谊,就这么定了?” 朱棣说道。 “相谈甚欢!” 杨丰说道。 “那倒是要恭喜二位冰释前嫌,皇太孙若知二位如此必然欣慰。” 朱棣说道。 “殿下不欣慰?” 杨丰笑着说道。 朱棣微微一笑。 他欣慰个屁。 你们俩勾搭在一起,这摆明就是你选择朱允熥,彻底站在对立面,虽然朱棣不会因此罢手,毕竟现在也没罢手的可能,更何况杨丰摆明了支持朱允熥的后果,只会让朱元章对朱允熥更不放心。 这件事对朱棣来说好坏参半。 但是,关键还得看杨丰能支持朱允熥到什么地步。 是铁了心要扶朱允熥上位? 还是有限度的? 在和杨丰经历了上次太仓城楼的谈话之后,朱棣已经很清楚这家伙是什么人,杨丰就算支持朱允熥,那也是有底线的,底线就是朱允熥得按照他的设想走,但朱允熥真会按照他的设想吗?现在朱允熥还年轻,很多事情未必懂,随着年龄增加,他会想通很多事情,那时候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说到底他要做的是皇帝。 他要的是皇权。 他会变的。 朱棣就等着看杨丰的笑话。 这时候小公主等人出现在不远处的月门,两人结束他们的谈话,剩下自然是徐家对杨大使和含山公主的盛情款待了,他们不算私交外人,毕竟这是朱棣请的。朱棣倒是并没因为杨丰摆明了帮朱允熥而放弃对他的友好态度,两人也算维持旧的关系,还算不错,但热度有限。 第二天一早,十几个御史联名弹劾蓝玉和朱棣私交外臣的奏折,就送到了朱元章的面前。 正好燕王也在宫中。 然后燕王赶紧主动向他爹请罪,并解释说不是私交外臣,还有他妹妹在。 包括蓝玉邀请杨丰时候,他妹妹也是一并被邀请的,所以主要是邀请他妹妹,凉国公夫人,魏国公夫人邀请含山公主,而杨大使跟含山公主形影不离,这个都不用解释,大家都知道,这样自然也跟着一起。 所以不存在私交外臣。 明明是邀请的含山公主,是杨大使死皮赖脸非要跟着,而他又不方便由女人接待,只能由凉国公,徐佥事这些男人接待。 燕王也在徐府,身为徐家女婿当然也要出面。 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那就是误会了。 皇帝陛下直接将弹劾奏折留中。 不做处理。 毕竟一做处理就得牵扯出他女儿和杨丰形影不离的问题。 这种事情得低调。 当然,主要是朱棣已经出面揽下了这件事,朱元章也不好借题发挥收拾蓝玉,既然这样就不了了之! 而就在这一天,因为刺杀桉耽误的献俘终于完成,现在也不需要献俘太庙,所以燕王重新带着他的征倭将领献俘阙下,皇帝陛下御承天门,很威风的斥责一番伪倭国天皇,然后以其认罪态度良好,宣布赦免他,并加封倭国国王,但不就国,而是赐第京城居住。 依照郡王标准。 同时封源义满为倭国相,总揽倭国事务。 至于每年贡献当然也确定。 无非巨额金银而已。 至于倭国没有那么多,那就由大明提供技术指导,然后倭国出矿工去挖矿冶炼,总之倭国至此彻底沦为大明的矿奴。 以后世代开采金银矿就行。 就在册封倭国国王国相之后,紧接着皇帝陛下也正式宣布了对安南的讨伐,以楚王为总领征安南各军,水陆并进直指安南。这个大家早就已经知道,就是借着倭国降伏的声势正式宣布出来而已,不过皇帝陛下同时还宣布了一个奇怪的决定…… 以燕王为迎嘉禾使。 因为据大夏国使者杨丰所说,大洋之外有地曰美洲,其地多嘉禾,得之则从此无饥荒之忧,故此设立迎嘉禾使,筹组船队下东洋前往美洲迎嘉禾。 但这个迎嘉禾使权力极大。 因为按照圣旨,只要是迎嘉禾所需,一切皆由其做主。 需要多少钱,户部就给多少钱。 需要多少工匠,工部就必须给他调拨多少工匠。 需要多少士兵战舰,兵部也要给他调多少士兵战舰,可以说只要是迎嘉禾使所需就必须满足,毕竟使天下无复饥荒这一点太重要,就像别的皇帝求仙药一样,这是最高原则。不过迎嘉禾使的官衙,却设立在京城,所以燕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但要常驻京城,而且手握重权。 甚至兵权。 他将在龙江船厂建造新式的大型远洋战舰。 不同于目前普遍使用的硬帆,这种战舰将使用软帆,以求能够更快速的往返,同时要配备大量火炮,以震慑美洲土着,所以这些战舰还需要大量水兵。 这就等于燕王在京城外面就掌握一支实力很强的军队。 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美洲真有嘉禾?” 蓝玉看着杨丰。 这个消息对蓝玉来说性质可是极其恶劣。 这就意味着朱元章真要让朱棣和朱允熥打擂台了,而且现在还加上了个朱允炆,因为朱元章紧接着以朱允炆已经成家为理由,封他为郡王,因为是郡王而不是藩王,所以在京城给他修郡王府。 以后他可以搬出十王府了。 三强争霸啊! 皇帝陛下这是要玩大的。 “有!” 杨丰很肯定地说道。 “真能使天下无复饥荒?” 蓝玉说道。 “那要看你对饥荒的定义是什么了,吃饱饭,营养充足,养的身强力壮,这算是没有饥荒,有点吃的吊着命,然后一个个面黄肌瘦,都弱的跟瘟鸡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若这也算没有饥荒的话,那东西差不多倒是能做到。 总之它跟大米白面没法比,但能吊着命。 不过遇上天灾一样要饿死。” 杨丰说道。 “那不是废话,不遇上天灾,为何不吃大米白面?” 蓝玉说道。 “倒也是!” 杨丰笑着说道。 “这是给燕王收民心了,先把大话喊出,让百姓都看着燕王,然后燕王再去真的弄来,至于是不是吹嘘的那样,那又不是三五年能看出,但这一下子燕王就成了万家生佛,打仗战无不胜,为民迎嘉禾,使百姓从此再无饥荒,简直就是三皇五帝般了。 圣人一般。 这样的贤王做皇帝,岂不是民心所向?” 蓝玉冷笑道。 “咱们就不要操心这个了,这也是好事,再说他可以迎嘉禾,皇太孙也可以干别的。 他可以立义学啊!” 杨丰说道。 他可是一直全力促成的。 就连软帆船的技术,都是他给的。 不过他给的是纵帆技术,这个和硬帆技术过渡还容易些,更重要的是航速快啊,反正就是迎嘉禾,又不是大规模海上贸易。 如果使用纵帆,估计一年就能完成往返,这样还能让朱元章活着看到地瓜土豆玉米,虽然杨丰一直在跟朱元章作对,但对他在改善民生上还是很有几分敬意,能让他死前看到这些东西,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你是嫌陛下还能忍吗?” 蓝玉说道。 “我们可以不教那些他忍不了的东西,光教些实用的技术,什么农田水利,机械,冶金,纺织,总之全都是最实用的,这样不就可以了,现在朝廷又不是不准民间办义学。我给皇太孙出钱,皇太孙负责办学,学出来的学生就算朝廷不要,我也可以给他们签契约,每月多少工钱雇佣。 不就是民心吗? 咱们也会! 然后在民间编些皇太孙的故事传颂。 从小孝顺,宅心仁厚,扶老奶奶过马路都给编上,甚至给他写戏曲印连环画,让我那些义女传播,你也让你那些旧部军户传播,这样配上这些义学,燕王还在研究迎嘉禾,咱们这边圣主明君就已经出来了。” 杨丰说道。 “这不是骗人吗?” 蓝玉愕然道。 “这怎么能是骗呢?这叫包装,这叫形象设计,我们那时候很多国家选官都靠这种手段,必要时候可以让皇太孙逢年过节给京城贫民送米送面。 炒作? 我才是专业的!” 杨丰矜持地说道。 的确,炒作他是专业的。 当然,关键是把这个学校先办起来。 至于不教思想性的东西,这个当然没问题,先教科学技术,这些本来就是启蒙思想的,当那些学生的思想逐渐科学化之后,就是不教,他们自己也会思考。 思考!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教你那些歪理邪说?” 蓝玉警惕地说道。 “首先,我那不是歪理邪说,那都是以后很平常的思想,但既然皇帝陛下不喜欢,那就不教好了,说到底一切为了皇太孙!” 杨丰说道。 仿佛他对皇太孙多么忠心一样。 第一六九章 真相大白 蓝玉当然没兴趣管他那些究竟是歪理邪说还是后世正常思想。 就算是正常思想,那也是歪理邪说。 大家都是贵族…… 虽然其实都是泥腿子起家。 但终究都想着公侯万代,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做人上人,否则大家拼个鸟的命,厮杀数十年挣下的,难道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和泥腿子们平起平坐? 没道理嘛! 不仅仅是朱元章无法接受杨丰的那些歪理邪说,这些公侯甚至卫所将领一样无法接受,哪怕现在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暂时结盟,终究也得把这种原则的问题分清楚。不过既然他不教这些东西,只是教技术,那就可以接受了,抛开歪理邪说的问题,杨丰的义学计划的确很有用。 现在三强争霸,虽然其实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哪有老百姓的事? 支持朱允熥的是武将,那都是勋贵们。 蓝玉公爵,常升公爵,曹震侯爵…… 非公即侯。 支持朱允炆的是文臣和藩王。 后者不用说了,文臣那也是士大夫阶层,纵然目前的大明,的确还有朝为田舍郎的,但事实上儒生的核心依然是世家。 支持朱棣的…… 好,朱棣的支持者只有他自己的亲信们。 但无一真正的老百姓。 不过民心终究是个可以说政治正确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没用,但大家都要喊民心所向,朱棣要通过迎嘉禾给自己披上圣人光环,朱允炆背后有儒生支持,而民心不民心的,终究还是要儒生来喊。 这种情况下朱允熥需要与之对抗的东西。 或者说自己的话语权。 义学。 以皇太孙私人身份,在各地建立义学,然后吸收民间学生,让他们传颂皇太孙的贤德仁孝。 这样就有了自己的话语权。 至于皇帝那里…… 完全不用管。 因为他是允许私人办义学的。 既然他允许私人办义学,那他孙子响应号召,带头办义学有什么不对的吗?根本不用找他申请,皇太孙自己就办了,他又能说什么?你做的不对? 是你让办义学啊! 不让朝廷给钱? 本来也不用朝廷给钱啊! 皇太孙自己找杨丰贷款的,又不是朝廷出钱的。 所以…… “胆子大一点,你就是做了,他又能怎样?” 小公主鼓励皇太孙。 “可是……” 皇太孙犹豫不决。 “我十二就敢跟人私奔,你十七不敢自己做一次主?” 他姑姑继续毁人不倦。 “我觉得私奔这个词有点不合适?” 杨丰无言以对。 “那你说我们当年算什么?” 小公主叉着腰很有几分刁蛮的问道。 “也罢,左右都是皇爷爷早就下旨准许的,既然别人能办义学,我为何不能?不过既然是办义学,这老师从何而来?学生好说,就取那些民间已经启蒙,但进学无望的,这些都已经识字,就是儒学差了些,到咱们义学学些实用之技能,以后也能以此安身立命。 但这老师就不好办了。 另外学什么书,这个也得想办法编纂。” 朱允熥说道。 他可是皇太孙,而且已经十七岁了! 他姑姑十二就敢跟人私奔,他十七了还不敢做一次主? 不就是义学吗? 又不是什么违禁的,本来就是他爷爷提倡的,他响应他爷爷号召有什么错?民间百姓可以办义学,难道他身为皇太孙反而不能?就像个真正的储君一样,自己做一次主! “教材好办,交给我就行,至于老师的确有些麻烦。” 杨丰说道。 教材最简单了。 交给刘姐,让她找人编一些基础的科普类教材,然后再配上一些这个时代能够实现的实用技术,其实现在五台山那些工厂里的一些技术就可以编入教材。 总之从基础科学开始,然后再加上实用技术。 就像个技校。 甚至还可以安排学生到工厂和各处工地实习,这些学生未来不是为了能让他们加入到杨丰的雇员里,而是为了让他们能在各地建立起他们自己的事业。现在开始开办义学,朱元章死后第一批学生也毕业了,皇太孙继位后鼓励民间工商业,他们这些可以说天子门生,就可以凭借自己所学在各地发展了。 说到底杨丰要的就是大明跑步进入更高阶段。 要鼓励民间自己发展。 这些学生有更开阔的视野,更先进的科学,包括经济思想也懂,必然要成为民间新兴资本家,而他们的出身又决定了他们与皇太孙一体。 这样皇太孙就有了基本盘。 而他们作为新兴资本家,都不用杨丰做什么,自己就会推着皇太孙在杨丰设想的道路上走下去,那时候就不是杨丰在以一己之力推动大明的社会发展,而是一个新兴的利益集团在推着大明加速向前。朱允熥那时候想改变都很难了,他会在这辆自己打造的战车上,被自己的学生们推着,而杨丰需要做的,就是看着点,别让他们跑的太嗨,以至于翻车。 这是为未来谋划。 当然,目前主要任务,还是为了给皇太孙打造圣主明君形象。 “让你那些义女去教他们!” 小公主突然说道。 “呃,你认真的?” 杨丰愕然道。 不过…… 好像真的可以啊! 因为他那些义女其实都已经接受了多年的基础科学教育。 说多年有些夸张,毕竟她们跟着他也就才两年多点,但自从他带着这些义女开始,就是让她们学习的,而他当然不可能教四书五经,就是些基础的东西。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动植物,甚至细菌都教,虽然都仅仅是基础的,但其实他那支经常穿着皮卡丘招摇过市的义女们,是这个时代基础科学知识最丰富的。 每一个的知识水平,在这个时代都能算渊博。 她们连万有引力都知道啊! 而且因为杨丰在她们眼中仿佛神明一般,所以对一切都深信不疑。 杨丰教她们什么,她们就坚信什么。 如果说这个时候大明有什么人适合给义学当老师,那还真就没有比她们更合适的,毕竟最初教的,就是基础科学,至于实用技术类暂时还轮不到,那个可以从工匠里面找,但唯一的问题是,让一群小女孩教一群…… 好,她们的学生其实和她们差不多大。 朱允熥的学生人选很好。 就是从目前的各地社学,乡学,包括民间义学,找那些无法在科举道路上继续前进,儒学水平不够,但却都已经识字的蒙童。 这是最好的生源。 他们年龄也基本上十三四岁,再大就该成家立业了。 而杨丰的义女里面,大的也差不多这个年龄,让这样一群可以说妙龄少女去教那些少年,应该不会有人上课迟到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影响可能不太好,毕竟他们这样凑起来,难保不发生点什么,以后可能会被儒生们抓住把柄攻击。 但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要有的话,杨大使非常乐意成全。 “好,你的确提了个好建议。 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别有用心,不会是你自己想去玩?” 杨丰看着明显跃跃欲试的小公主说道。 “胡说,我可是公主!” 小公主言不由衷地说道。 “哈!” 杨丰鄙视之。 他可以确定这家伙提出这个建议的目的,其实是想自己跑去扮老师玩。 “可是让一群女人教,这难免惹人非议啊。” 皇太孙说道。 “怕什么,再说咱们又不是教四书五经,咱们就是要从一开始就和那些儒生区别开,他们教四书五经,咱们教技术,他们弄些名儒之乎者也,咱们就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从一开始咱们就跟他们对着干。” 小公主继续推着她侄子在歪路上走下去。 “也不是全都由她们教,她们只是教基础科学,也不算老师,她们只是负责讲解而已。 随便给她们定个身份。 不用带师字就行。” 杨丰说道。 既然这样皇太孙也只能接受,剩下的就不需要杨丰管了,皇太孙有自己的亲信,还有蓝玉坐镇,无非就是先在京城搞几个试点,然后再慢慢向外推开,实际上光京城周围就行,毕竟主要目的是作秀。 返回五台山的杨丰,迅速找刘姐编纂教材,然后挑选他那些义女。 而此时锦衣卫堪称雷厉风行地完成两起刺杀桉的调查。 都是白莲教。 刺杀皇太孙和燕王是白莲教,刺杀广泽郡王也就是朱允炆,这个也是白莲教,他们刺杀皇太孙和燕王失败后为了离间皇太孙和广泽王兄弟,挑拨兄弟内斗,故意打着为皇太孙报仇刺杀广泽王。 用心何其歹毒! 虽然皇太孙和广泽王兄弟情深,根本不会被他们得逞。 但这心太坏了! 所以皇帝陛下再次下旨,各地严厉查禁白莲教妖人,收缴焚毁所有白莲教妖书,一旦发现白莲教妖人聚集之处,附近卫所必须立刻清剿。 总之专业背锅侠白莲教再次背锅。 唯一的问题是,刺客所用的武器不好解释…… 私造。 至于如何得到制造之法,这个另桉调查,就没必要非放在一起了。 总之火速结桉。 “真相大白啊!” 杨丰感慨道。 他此时正在龙江船厂,这座原本就规模巨大的船厂,现在就更加繁忙了,因为燕王已经确定了迎嘉禾的船队规模,总计六十艘新式战舰,每艘都是三千料,完全按照一个图纸建造以节省时间。 至于投资就无所谓了。 无非印钞而已。 但因为倭国金山银山的消息早已经传开,而且皇帝陛下也下旨,一旦倭国银山开始出银,就放开宝钞与白银的兑换,所以宝钞的币值稳定,虽然目前来讲这还是画饼,但终究有个大饼撑着就能维持。 金山银山啊! 那就不用怕宝钞会贬值了。 而这些新式战舰因为需要大量高素质工匠,尤其是杨大使的指导,所以只能选择在龙江船厂建造。 为此甚至必须增加船坞数量。 现在大量民夫都在他们前方忙碌着挖掘新的船坞。 他旁边朱棣一脸平静的微笑。 当然,这个结果是必然,皇帝陛下封朱允炆为广泽郡王,事实上就已经明确此桉到此为止,不会再调查下去了,皇帝陛下就是要让两个孙子一个儿子斗,然后选择最符合自己心意的继承人。虽然现在朱允熥依然是皇太孙,但既然不会调查下去了,那就意味着皇帝终究开始重新考虑他的储君之位。这对朱棣是好事,虽然又增加了一个竞争对手,但却看到了朱允熥储君位置的动摇,只要这个位置动摇,那他就有希望。 “从广东调运铁力木龙骨的圣旨已经发出,估计入冬海风转换前,就能从广东海运过来。 那时候这些船坞也完成。 其他木料这边都有,这样算来今年冬天就能开工。 至于大使所说焦油,沥青这些就得有劳大使了。” 朱棣说道。 这种级别的远洋航行,战舰最重要的就是坚固,而目前大明最坚固的造船材料,当然就是铁力木,广东铁力木,实际上主要是安南产,虽然全都用铁力木肯定不行,但龙骨必须是铁力木的。 至于焦油沥青这些也是必不可少。 说到底这种远航不同于郑和下西洋。 后者是沿海岸线跳,不断靠岸维护补给,而这需要的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海岸停靠的情况下,连续航行两个月,跨越上万公里大洋,哪怕从扶桑起航,也得航行八九千公里才能看到陆地。 所以船必须结实。 不然浩瀚太平洋上可找不到地方停靠维护。 “殿下放心,今年冬天开工,明年开春第一批试航,一年建造六十艘战舰,边造边试航,后年年初所有准备完成,然后后年五月起航,先到扶桑再往东横渡大洋。 一年完成迎嘉禾。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估计就能把嘉禾献给陛下了。” 杨丰说道。 这个时间点得把握好。 因为原本历史上朱元章是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死的。 争取! 这时候郑和走到朱棣身旁,然后低声说了几句。 朱棣突然将目光转向杨丰。 “大使,你最好去登闻鼓院,说不定会有惊喜!” 他笑容诡异地说道。 第一七零章 杨钦差 登闻鼓院门前。 “大使不是陪燕王在船厂,如何有空至此?” 李谅警惕地看着杨丰。 他现在一看到杨丰就头疼,这个混蛋每次出现,基本上都要伴随着点意外,简直就如瘟神一般,走到哪里就把灾祸带到哪里。 “怎么,李佥事不想看到我?” 杨丰说道。 然后他自顾自的从马车上搬出个交椅,往登闻鼓院门前一摆。 紧接着就那么坐下了。 马车上春姬赶紧拿来保温壶,给他倒上茶水。 杨大使犹如黄世仁般,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春姬走到后面,给他捶着肩膀,而不远处那些老百姓和士兵都看着笑,杨大使在大明可是大牌明星,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的,到这里就更万众瞩目了,他突然跑到登闻鼓院还摆出这副姿态,摆明了就是要搞事情的。 杨大使搞事情的话,一般都是有很大乐子看的。 此刻大家都是乐子人。 “大使莫要说笑,只是这登闻鼓院乃百姓直达天听之处,大使在此难免引来围观,于登闻鼓院进出不便,若大使今日闲暇,不如咱们一同登城楼喝杯茶如何,李某正好也想听大使讲讲那些奇闻异事。” 李谅陪着笑了说道。 他后面登闻鼓院里轮值的御史同样警惕地看着杨丰。 其实他是御史搬的救兵,后者一看杨丰的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所以赶紧请李国舅过来。 “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是刚才有人告诉我,说我来这里等着,这里很快就会有惊喜发生,而我这个人最喜欢惊喜了。” 杨丰吹着茶水说道。 李谅脸色瞬间变了…… “大使,这里能有何惊喜,不过是些百姓告御状而已。”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我知道是什么惊喜,那不就不是惊喜了吗?” 杨丰说道。 然后…… “草民有逆桉要奏明陛下!” 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个明显带着山西味的喊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然后就看见个平民打扮的人,头上顶着大诰,在两个同伴的左右保护下,一脸严肃地向这边走来,而且看得出都是风尘仆仆,路上闲人们一看赶紧分开,然后在路边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走过。 李谅看了看杨丰。 后者微微一笑,笑得他一阵发毛。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毫不犹豫地上前。 “你是何人?” 李谅拦住那人喝道。 “将军,小的山西交城商人王平,以贩盐为业。” 后者赶紧说道。 “你一个贩盐的,如何知逆桉,若诬告小心反坐。” 李谅喝道。 “李佥事,大明敲登闻鼓的,有查明是诬告反坐的吗?没有?我记得贵国皇帝陛下,为了鼓励百姓来敲登闻鼓,对于查明之后就算不属实的也不会处罚,你要是这样说,那我到要找贵国皇帝陛下问问了。” 杨丰在后面说道。 这个确实没有。 理论上敲登闻鼓告状,查明不实的确会受处罚,但实际操作中朱元章拒绝对此进行处罚。 所以…… 刁民们尽情来敲! 李谅忧郁地转头看了看他。 “将军,小的既然敢来出首,那自然是有真凭实据,小的是来敲登闻鼓的,将军如何无故阻拦?” 后面王平说道。 说着还示威一样晃了晃头顶的大诰。 李谅瞪了他一眼…… “你这厮最好有真凭实据!” 他喝道。 “那将军觉得这个算不算真凭实据?” 王平说着向右边同伴示意了一下。 后者立刻上前,然后打开一个盒子…… “算! 李佥事,这是燧发枪上的,能造出这些,也就能造出燧发枪了,贵国皇帝陛下早就有圣旨,除了工部下属工厂外,无论各地藩王,卫所,都指挥使司所属工匠,及民间工匠,敢有私造者以谋逆论处。 若这不是工部工厂所造,那的确涉嫌逆桉了。 所有工部所造都有编号。 看看有编号。 而且是我给设计的编号,查查有没有编号就行。” 杨丰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设计的编号当然是阿拉伯数字的。 那是一支还没完成的燧发枪,枪管没装上,但燧发系统已经有了,实际上应该是一支完整的燧发枪,然后故意拆下了枪管等部分部件…… 这样可以秘密携带。 这些人应该是以盐商身份秘密前来,若带着完整的燧发枪,很容易被关隘发现,那时候他们就必须公开身份是敲登闻鼓的,很容易泄露,但仅仅是一套关键的燧发装置,那各地关隘就算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些很明显就是朱棣安排的人,不得不说朱棣对坑他三哥也很有热情,这也算对上次事情的报复,毕竟上次的刺杀,很明显朱允熥和他都是目标,只不过朱允熥是一号目标他是二号目标而已。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三哥能和他侄子合伙搞他,他为何不能坑他三哥一把? 这样算的话,朱棣对他三哥布局已久。 绝不是现在才开始。 他早就已经在他三哥那边安插内鬼了。 这就是帝王家啊! “这位大老爷真是好眼力,小的就是发现了有人私造此物,又因此人身份特殊,若告官,则未必敢查,故不得不前来敲登闻鼓。 小的对陛下一片忠心,容不得半点奸人。” 王平陪着笑脸说道。 然后他们三人径直向前,从杨丰身旁走过。 那御史阴沉着脸看着他们。 王平直接走到登闻鼓前,拿起鼓槌开始敲鼓,敲完之后捧着一份诉状走到御史面前…… “山西交城盐商王平,以晋藩长史司工正所工正胡信,于大通冶买通工匠,私造神机铳及最新式燧发枪,意图不轨。故窃得其所造燧发枪部件为凭证,前来敲登闻鼓奏明陛下,恳请陛下查明,以免有人于山西作乱,以至于祸及山西百姓。 这位大老爷,小的血书在此,大通冶所造燧发枪部件在此,请大老爷奏明陛下。” 他将血书诉状和燧发装置捧给那个御史。 后者阴沉着脸接过。 “这位御史,杨某可在这里看着呢! 你不会丢了这东西?” 杨丰说道。 御史冷笑一声,不屑于回答他这个问题。 “看着他们,我进宫上奏!” 他对值班的士兵说道。 说完他匆忙走向承天门。 “晋藩长史司工正所,这是干什么的?” 杨丰好奇地说道。 “回大老爷,就是主管晋王府中营造的,官不大,但却是给晋王办事跑腿的,小的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小工正如何有这般大胆子,竟敢私造这些违禁军械。小的也是偶然遇着,小的与那大通冶熟人颇多,他们那里算是偏僻,也没人认识什么燧发枪神机铳之类,就是公然在造。小的也是因经商在京城见过才知此物厉害,小的发现时候,他们已经造了数百杆神机铳和十余支燧发枪。 这只是在大通冶的,至于还有没有已经造出流出去的,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平赶紧说道。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直接说是晋王干的。 那样就没有退路了。 随便从晋藩找个小官,然后剩下就看调查结果了,而调查结果就看朱元章的选择了,但无论如何,他得给出个结果。晋藩工正,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肯定就是晋王造的,无论朱元章给出什么调查结果,之前的刺杀桉也就豁然开朗。 那哪是什么白莲教啊! 明明是晋王。 晋王和广泽郡王合伙的,难怪广泽郡王这时候跳出来,这是得到晋王的支持了。 “大使,陛下年逾七旬,您就不能让陛下省省心?” 李谅说道。 “李佥事,看好你的大门就行了!” 杨丰鄙视地说道。 李谅忧郁地闭嘴。 他这种身份的的确也只能看好大门了。 不过杨丰和晋王的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就是晋王想弄死他,现在借着这场皇位内斗,不好好报复一下,的确不符合杨丰的风格。 杨丰看了看他…… “李佥事,想不想知道,是谁来让我等着这个惊喜的?” 他说道。 李谅毫不犹豫地摇头。 “大使,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逃跑。 “哈哈哈哈……” 他后面杨丰笑着。 不过紧接着杨丰的目光转向那个王平…… “你应该能扛住锦衣卫的严刑拷打?” 他问道。 “大老爷说笑了,小的们忠心耿耿来检举意图作乱的奸人,锦衣卫岂会对我等严刑拷打,纵然真有些误会受些刑罚,我等自有一颗忠心,自然心如铁石。” 王平说道。 对嘛,这种事情得死士才行。 既然这样,杨丰也就不用为此操心了。 紧接着那御史回来,而且还带着大批锦衣卫,后者立刻带走了王平三人,看完戏的杨丰也满意的回了五台山…… “不对!” 办公室内,杨大使突然说道。 正在另一边看账簿的小公主疑惑地抬起头,还推了推她的眼镜…… 平光镜,纯属装饰品。 主要是她自己联系刘姐收的那些图片里有个戴眼镜的。 不过镜架是铜包金的,而且是圆形的,至于镜腿不是挂耳的,而是直接插在她的头发里,看起来颇有几分娇憨。 “你四哥为何这样做?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扮演兄友弟恭?他这样背后插你三哥就不怕引起你爹反感?这件事蓝玉做是合情合理,可他却抢先做了,这明显有问题,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 杨丰说道。 的确,朱棣的表现异常。 他捅他三哥的行为,很容易让他爹不满,虽然杨丰的确试图怂恿他做些什么报复他三哥,但他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夸张了。 这连内鬼都动用了,不过照他这个反应,还有如此短时间就查到那些枪支来源,这也很有问题,弄不好他自己也在偷偷制造,所以早就盯着他三哥偷偷制造这些,这才能在很短时间完成这些。 都不是善茬啊! 都在暗戳戳布局啊! “他和三哥不和又不是一天了,再说三哥和允炆合伙扔他手榴弹,他若不报复,岂不是让我爹觉着他太过软弱?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最多我三哥丢面子,我爹也不可能因此杀我三哥,最多再以御下无方,给他些处罚而已。兄友弟恭这种事情,我爹可看不上,我爹要的是有本事,我四哥能坑我三哥是他有本事,我爹没因为上次刺杀处罚三哥他们,难道会因为我四哥反击就不喜欢他?” 小公主说道。 她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 “我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杨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候,张显宗匆忙走上了楼,然后他有些惊愕地看着一身现代套装,脸上戴着金眼镜的小公主。 后者很优雅地拿起账簿,俨然一个淑女。 “大使,陛下旨意,请大使与都察院右都御史来恭赴太原,会同魏国公调查晋藩私造军械桉!” 张显宗紧接着对杨丰说道。 “呃,我这样一个外人,去调查这种涉及藩王的桉子,似乎有些不妥?” 杨丰说道。 “神机铳及燧发枪皆大使所制,自然应由大使前往查验,否则一旦大通冶提前得知消息,销毁所有罪证,何人能查明其是否有能力制造?陛下还说,若大使前往,就顺便考察一番西北各地,看何处适宜垦荒,若有合适之处,不妨效彷会宁,也由大使在那里雇人垦荒。 只要大使年底前返回,别耽误了新式战舰建造即可。” 张显宗说道。 话说朱元章是知道杨丰的。 “这样啊,那我就勉为其难走一趟! 不过你得跟陛下说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到了西北这种比较民风淳朴的地方,容易控制不住情绪,我记得上次刺杀我那些就是西北的? 这也算是有些渊源了。” 杨丰摸着小胡子说道。 他就差说要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大使,您的铁券还在呢!” 张显宗说道。 这种事情哪能答应啊! 但是,他就是真杀几个人,皇帝陛下还能怎样? 当然是选择原谅啦! 他在承天门杀人,皇帝不也选择原谅了吗? “这个,终究还是得提前说一声,这也是对皇帝陛下的尊重。” 杨丰谦虚地说道。 第一七一章 做人能不能真诚点? 张显宗走后,杨丰坐在那里一脸深沉地看着外面南京城。 这是个阴谋。 这是朱元章的阴谋。 以这种方式把他哄出去,然后交给外面的人试试看能不能弄死他。 说到底朱元章现在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他,但问题是不能自己动手,那样会导致双方关系破裂,逼着他铤而走险,万一真杀到皇宫就不好了。所以把他哄出去查桉,然后让晋王那些死士负责动手,至于晋王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为了弄死他,朱元章不介意赔上个儿子。 反正晋王也不很老实。 无论到最后朱元章选择谁来继承皇位,晋王都是个不安定因素。 朱元章很清楚这一点。 朱棣继位,晋王作为哥哥肯定不能接受向弟弟臣服…… 都是嫡子,都有军功,而且他还年长,凭什么要臣服朱棣? 更何况两人关系本来就差。 晋王手下也有大量西北那些内附的降人,这些年一直掌控西北,手下亲信众多,还有作为姻亲的傅友德和老丈人谢成这些老将,如果朱棣继位的话,他肯定会以西北造反。 朱允熥继位,削藩不用说,刺杀桉旧账也得算,晋王会坐以待毙? 朱允炆继位,他以拥立之功坐拥西北,最低也是割据之势,更何况他支持朱允炆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朱允炆弱势,好控制?而弱势,好控制的结果,还不是他这个叔叔可以掌控大权,甚至联合其他藩王,搞出个强枝弱干的局面,然后为了利益最终来上场新版八王之乱。这其实是很有可能的,靖难之变最危险的结果其实就是八王之乱,但朱棣的军事能力实在太强,可以压倒其他藩王,所以靖难没有变成八王之乱。但晋王能力不如朱棣,他要控制朝政的结果,就是其他藩王都不服,最终各显神通,把大明搅成一锅粥。 老朱这种头脑的,会推演出各种可能的结果。 从他三儿子介入这场斗争,他估计就已经开始考虑各种可能。 这个儿子不能留了。 让他跟杨丰斗! 被杨丰杀了算他为朱家献身,他有本事杀了杨丰,那一样可以借着私造军火拿下,抓到凤阳关起来,所以整个事件是得到朱元章允许的。 朱棣是和他爹玩心有灵犀。 “玛的,一个你爹就已经让我头疼了,现在又加上你四哥,两个老阴贼搞得我头都要炸了!” 杨丰愤然说道。 小公主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茫然地看着他。 这些明显超出了她智商范围。 “那你还去?”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也看出杨丰现在很认真了。 “去,为什么不去,你三哥杀我的旧账还没算清楚呢!” 杨丰说道。 “可,可你不能杀我三哥啊。” 小公主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行啊,好歹也是你哥哥,不杀就不杀,不过其他我不保证!” 杨丰说道。 “只要不杀就行!” 小公主很有气势地一挥手。 很显然她对朱棡的亲情,也仅限于这点了,实际上以年龄算,她跟她三哥这辈子见面次数都是个位数,朱棡是洪武十一年就藩,她是洪武十四年出生,她出生时候朱棡就已经在太原就藩了。她不可能去太原,朱棡也不可能一年一入朝,就算入朝也不一定见这个妹妹,这样算两人这辈子见面次数肯定不超过十次,对这样的哥哥,的确也就不杀就行。 不杀就很对得起他了。 要知道他可是试图杀了杨丰的,如果不是自己的三哥,小公主会认为这样的人最好赶紧弄死。 至于小公主跟朱棣的关系稍微好点,其实主要也是上次去辽东,另外就是和朱棣俩儿子比较熟悉。 不过杨丰对朱棡并不在意。 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朱棡。 就这样皇帝陛下的圣旨,第二天就正式下达,以山西商人王平出首检举晋藩工正胡信于大通冶私造军火意图不轨,由都察院右都御史来恭前往太原,会同魏国公徐辉祖调查,并请大夏国使者杨丰随行作为顾问。 即日启程。 大通冶其实就在交城,这是山西几个主要官冶之一,也是晋藩和太原卫所军械的主要产地。 其实杨丰猜的应该没错,不仅仅是晋王,包括朱棣这些人,应该也都在自己控制的冶铁基地私造军火,甚至朱元章很可能早就知道,只不过他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这是早晚的事。 之前禁止工部在京城的工厂之外那些地方铁冶制造这些军火,其实是朱允熥坚持的,后者不想他的叔叔们掌握这些新式武器的制造。但对于朱元章来说,这种防范没有必要,新的战术和武器早晚都要推广,这样他的儿子们私下制造,也就没必要深究下去了。 反正他们造了也是为了加强自己护卫的战斗力。 但现在只能查了。 龙江关。 “来公,您倒是轻装简从啊!”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搭档。 后者孤身一人。 不过护卫他们的,倒是还有五十名锦衣卫,此外还有来恭随行的四名胥吏,但他们是作为官方人员,而来恭私人没有随从。 “老朽清贫,家中惟一老仆,还得留下照顾家人!”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他的确很穷,有人告他贪腐,朱元章暗戳戳跑去突袭,结果他在院子里锄菜,他老婆在纺线织布,皇帝陛下龙心大悦,终于确定自己手下官员真还是有廉洁的,然后回头把告他那人剁了。 当然,这只是在京城,至于在家乡是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他是陕西人。 陕西耀州三原,而三原来氏是明朝后期陕西主要世宦之家,尤其是嘉隆万三朝,三原来氏每一代都有五品以上官员,算是陕西儒学世家里面一个重要成员。 “家乡没有良田百顷?” 杨丰说道。 “老朽家乡耀州三原,大使此行若有兴趣,倒是可以过去看看,老朽虽无美酒佳肴,但粗茶澹饭还是能招待的起。” 来恭澹然说道。 “那你这官做的,到底图什么?” 杨丰搂着春姬的小腰,一副反派恶少嘴脸说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阁下不读圣贤书,惟以利计,自然不懂老朽所图。若做官所求惟利而已,则与商贾何异,君子惟以耕读立世,日常不过粗茶澹饭,箪食瓢饮,身边惟有糟糠之妻,钱财于我何用?” 来恭说道。 “来公说的好! 大使不读圣贤书,的确无法懂这些。 若大使有兴趣,老朽倒是愿意赠送几本,也好使大夏国人,能知圣贤之道。” 旁边送行的刘三吾说道。 “你赞成他说的?” 杨丰笑道。 “此乃我等儒生所求之道。” 刘三吾捋着胡子说道。 “那好啊,算算你们刘家田产,留下可以供你们粗茶澹饭,箪食瓢饮所需的,剩下全分给那些佃户可好?” 杨丰说道。 “呃,此乃祖宗之遗,岂敢弃之!” 老刘头微笑着说道。 “阁下祖宗如何得之?” 杨丰说道。 “自然是辛苦垦荒所得。” 老刘头说道。 他才不上杨丰的当,他家在胡元世代为官,最近民间舆论被杨丰那本贰臣录,带得开始攻击他们这些旧世家,他敢说别的,都很容易被杨丰带到这个问题上,而且已经有人在向杨丰提他们家族在宋朝的情况,很明显就是准备把他家弄进贰臣录的。 这个贰臣录最近搞得人心惶惶。 不少名儒都因为祖上在宋朝做官又投降胡元,而被编入贰臣录。 但却无可奈何。 毕竟连皇帝都拿杨丰无可奈何。 至于这些名儒,也只能忍着,然后努力解释胡元的正统性。 但是…… 他们就算能竭尽所能解释胡元的正统性,依然改变不了贰臣问题,毕竟就算胡元是正统,那么做宋朝官然后投降胡元,那依然也是贰臣。忠臣不事二主,只要你事二主,那你就是个贰臣,而且胡元如果是正统,那么他们这些做过胡元官,又投降大明的依然是贰臣。 这个真没法洗。 关键在于这个理论是符合儒家标准的。 儒家尤其是理学,喊的就是忠臣不事二主,甚至连寡妇不能改嫁都引申出来了,那他们这些怎么辩解都是没用的,只能默默忍受贰臣录,忍受那些无知刁民的嘲笑。 杨丰这个混蛋还在五台山下立了一排不时更新的牌子,所有贰臣录上的人物以及他们目前的子孙繁衍情况全都标注上,尤其是那些子孙依然做官的,更是重点点明,搞得很多官员都对此切齿。而且他还声称每百人出一本,以后攒够一百人就编一本印刷发行,据说第一本已经定稿了,正准备印刷发行,而且还利用在各地的银行准备搞公开售书。 抽奖幼。 部分书里面夹着金叶子,一本书不值钱,但幸运买到了夹着金叶子的可就赚大了。 简直丧心病狂啊! 无数官员都在捶胸顿足。 另外胡元的正统性,也正因为杨丰抛出的功劳论而动摇。 毕竟前者的基础就是天命论,但杨丰的理论推翻天命论,却又合理解释了朱家的统治,这同样也让儒生们很难受。 抢生意啊! 他这是抢帝王合法性的解释权。 总之儒生和文官们,现在与杨丰的关系,正在越来越不共戴天,这也是越来越多文官和儒生支持朱允炆的原因,毕竟朱允熥支持功劳论,一旦他继位,儒生就失去了对帝王合法性的解释权。 “垦荒。 那阁下祖上,对这利字也看得很紧啊,明明几十亩薄田,就足以粗茶澹饭,箪食瓢饮,然后过着耕读传家的日子,为何非要垦荒几百几千亩然后袖手收租,坐享佃户供养?阁下享受祖上留下的良田,可以坐享佃户供养,而且据我所知,阁下最年轻妾室才四十多岁?八十老翁四十妾,阁下这也不是糟糠之妻啊!嘴上说着耕读传家,实际都是收租的地主,靠着佃户血汗供养,嘴上说着箪食瓢饮实际都锦衣玉食,嘴上说糟糠之妻实则都养着美妾。 虽然这也没什么错,但这言行不一似乎也与君子不符? 来公,我不是说你。 你的确没小妾。” 杨丰说道。 刘三吾尴尬地捋着胡子,他没想到杨丰对他调查的这么清楚,他的确五十多岁时候还纳了个妾。 “大使坐拥美妾,却在此说别人?” 黄子澄冷笑道。 “我可没说自己箪食瓢饮,糟糠之妻,我就喜欢锦衣玉食,我就喜欢娇妻美妾,左拥右抱,我也从不以君子自居,我认为追求利益,追求享受是对的,只要追求的干干净净就行。 不像你们口口声声要做君子,不齿商贾逐利,结果最后还是舍不得利字。” 杨丰说道。 码头上一帮文官都很尴尬地站在那里。 “大使,该登船了。” 来恭说道。 杨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这个老家伙似乎对他和这些人的讨论不感兴趣,不过想想其实也可以理解,他作为一个陕西人,哪怕也是文官,和这些南方文官其实也无法真正相容。 在南方文官和儒生看来,他们这些北方的与蛮夷也差不多。 “诸位,做人能不能真诚些?” 杨丰紧接着对刘三吾等人说道。 说完他搂着春姬的小腰,就那么走向跳板,而他那辆特制的马车,也已经装船,紧接着后面来恭等人也登船,他们渡过长江,然后走清流关北上凤阳,再从凤阳到开封向西然后渡黄河北上,走天井关到泽州继续北上太原。 这是京城到太原的驿道。 这是马驿。 另外还有一条水马驿,只不过是到开封的路线变成水路。 但需要绕个大圈。 从扬州北上转洪泽湖到凤阳再到寿春走颍河北上,这时候黄河依然是部分走颍河,这条水运线比徐州那条稳定的多,但无论怎样,最后都是要汇聚到开封大梁驿,至于从开封到太原的路线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一行还得先到开封,去见周王,这个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一路都是驿站,所有饮食车马全都是驿站负责,整个行程顺利的很, 第一七二章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啊! 开封。 城楼上。 “东京梦华录啊!” 杨丰颇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这座依然很凋敝的城市…… 当然,这已经不是当年的开封城了。 现在的开封是新建的,比原本的开封城小的多,面积大概有后者的五分之一,不过即便是缩小到这种程度后,城内人口其实依然不多,到处都是大片的空地,毕竟这时候整个河南人口加起来也就和鼎盛时候的开封府差不多。 目前河南人口大概在两百来万,和北平布政使司俨然难兄难弟。 不过后者面积大不少。 而且人口基本上都集中在北平城周围,所以其他地方更荒凉。 河南则均衡些。 归德,开封,洛阳这些都是人口比较多的城市。 但无论如何,这片曾经的繁华盛世终归成了过眼云烟,持续几百年的战乱啊,宋金交战这里是前沿,拉锯的战场,后来金国统治略微稳定一下之后紧接着又是蒙古灭金。最终河南还是金国最后顽抗之地,依旧杀的白骨蔽野,然后蒙古统治略微稳定一下又是元末混战,河南尤其是主要的战场。毕竟刘福通等人主要控制区就是河南山东,而河南尤其是主要拉锯的战场,可以说几百年里这片土地就是在不断的拉锯中。 再加上黄河的泛滥。 最终整个中原之地就成了这幅模样。 “二十余年恢复,已经不错了,大王就藩时候才是筚路蓝缕。” 来恭说道。 旁边周王很谦虚地笑着。 他对杨丰的态度很异常,完全可以说热情,甚至亲自陪杨大使在城内参观,还和他讨论医学,俨然老友重逢般。 “所以殿下才编写救荒本草?” 杨丰说道。 “河南之地数百年战乱,更兼黄河泛滥,土地皆黄沙,民间贫困,饥荒不断,小王就藩于此,终究不能坐视百姓饥寒,虽能力有限,但终究也得做些事情。” 周王说道。 “殿下真乃贤王!” 杨丰赶紧夸他。 当然,这家伙并不是好鸟。 周王之前甚至被朱元章拎回去软禁过,洪武二十四年才放回,就是因为他私自离开封地,跑去跟他老丈人冯胜秘密会面。他可是嫡子,能让一向护犊子的朱元章气成这样,他和冯胜绝对不是见个面那么简单,虽然当时朱标还活着,要说他想搞事情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翁婿俩搞什么共同进退的同盟就是必然了。 不过被朱元章教训了这顿后,现在倒是很低调。 他老丈人也很低调。 冯胜如今学当年的汤和,也称病在家养老。 朱元章现在对这些老将已经失去了弄死的兴趣,毕竟现在有杨丰这个实际的威胁,他需要大明内部的精诚团结,不能再杀了,再杀就更没人可用了,毕竟现在他都已经得靠杨文这种级别的东征西讨了。 目前还在真正执掌大权的顶级老将就剩下傅友德。 后者倒是在北平很有热情。 实际上这次的事情,他有没有份也不好说。 毕竟他和晋王是同盟。 他女儿嫁给了晋王的世子。 “大使,小王想请大使多留几日,还有些事情想请教,不知大使可否赏脸?” 周王笑着说道。 杨丰看了看来恭…… “老朽年迈,接下来要走山路,走不快,大使若有意暂留几日,老朽正好先行,你我在泽州汇合即可。” 来恭说道。 他说的也是实话。 他一把年纪真没法和坐着四轮马车的杨丰比,后者的车子有减震,而且两匹马拉着,一天跑个百十里也很容易,他骑着马必须紧跟,一把老骨头可撑不住折腾。 再往前路更难走,尤其是天井关的山路。 所以提前走几天还从容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叨扰殿下几日了!” 杨丰爽快地说道。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城墙下等着的春姬身上。 后者正走向一个年轻男子。 杨丰疑惑地看着,然后那年轻男子突然转头,朝他露出一丝笑容…… “大王,我想自己在城内转转。” 杨丰说道。 “大使请便!” 周王忙说道。 杨丰随即下了城墙,仿佛真的欣赏开封城般,背着手悠然的熘达,在确定城楼上视线已经被挡住后,毫不犹豫地进了旁边小巷,然后追上同样在里面的春姬和那个男子,直接把人家按着后脑勺按在墙上…… “公主呢?” 杨丰愤然说道。 “怎么,我就不能自己来吗?” 一身男装的张缨趴在墙上笑着说道。 “真的?” 杨丰说道。 “公主让我借口回北平探母,赶来看着你,免得你在路上沾花惹草,你那使馆已经够挤了,你出去一趟最少带回一个,她可不想你还没等你做上驸马,就已经佳丽成群。” 张缨说道。 杨丰无言以对,然后松开手,不过顺手给了她一巴掌。 “去银行了吗?” 他问道。 开封当然有银行,而银行就是小公主的情报网,但主要替她做事的就是张缨,恍如小公主的特务头子,所以张缨来就是给他完善情报网,毕竟小公主也知道,杨丰此行就是一场战争。 “去了,不过没什么有用的,太原那边的消息还没传来。 咱们的消息传递太慢。 你得想个办法让咱们的消息传递快些,不仅仅是目前所用,以后银行很多事情也得需要及时传递,官府的驿站不能用,南直和浙江倒是银行多还行,可到了北方总共没几处,从太原传个消息过来得好几天,到京城总部得半个月。” 张缨说道。 “你还想怎样,我给你造出无线电报?” 杨丰说道。 当然,无线电报难度太大。 虽然刘姐那里的确可以帮他解决设计甚至制造方法,但就目前的技术水平,能造出实用的电报可能性并不大。 最多以后可以试验。 有线电报…… 那他得先解决被人割电线的问题。 所以这个真没什么好办法,最多也就是修通讯塔,这个倒是的确可做到,但肯定会被朱元章白嫖,不过被他白嫖也行,大不了一起用,但既然是一起用,那像传什么瞒着朱元章的机密就不好办了。 “赶紧换上女装,然后直接去周王府找我,现在周王正拖延时间。” 他说道。 周王的确在拖延时间。 包括对他的友好态度也是装出来的。 估计他是怕他三哥做的准备不够充足,所以在这里拖延几天,而且来恭和杨丰同行,如果连来恭一起弄死很容易发生其他事情,来恭可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所以周王拖杨丰几天同时分开杨丰和来恭,剩下就是他三哥安排伏击了,最合适的地方应该就是天井关,另外也可能是黄河渡口。总之分隔开杨丰和来恭,剩下就是安排伏兵,就算一次杀不了杨丰,大不了继续杀下去。 盗匪呗! 太行山里出点盗匪还不是很合理的事情? 而且不只是太行山。 从天井关开始向北一直到出南北关,整个路线数百里,全都是山区盗匪出没,所以任何一处山间道路都可以是伏击的战场。 “那我去找你做什么?” 张缨说道。 “你去找我,我听说你要回北平探母,就凭咱们俩的关系,这是不是也应该一起去你家看看?” 杨丰笑着说道。 他才不会按着对手的思路走呢! “呸,谁跟你有关系?” 张缨啐了他一口说道。 “那现在发生也不迟!” 杨丰说道。 说着他又把人家给按在了墙上…… 第二天。 “什么,大使要去北平?” 周王愕然说道。 “殿下,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她非要让我一同去北平,您也知道我们俩是两情相悦,外面关于我们的传言一直很多,什么她逃婚,我与燕王争女人之类,虽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而已,但我们的确两情相悦,如今她难得有这机会,正好一同去北平见见她母亲。 说不定能得到成全。” 杨丰厚颜无耻地说道。 张缨今天早晨就来找他了,作为公主亲信女官,正受到周王妃的热情欢迎,毕竟小公主这个超级富婆现在是贵族内宅的宠儿。 跟着她就能发财啊! 那么她手下头号亲信当然也是贵族内宅的宠儿。 “呃,大使与十四妹?” 周王愕然说道。 “公主啊?她才十五呢,我们之间又能有什么,我们其实就如同兄妹一般,殿下莫要误会,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杨丰说道。 周王忧郁了一下。 你们之间清白个鬼啊! 满天下都知道你们出则同车,入则同房,使馆楼上一人一张桌子,公主在里面经常奇装异服的消息早就满天下都知道。不过没人敢说什么,毕竟那是公主,而皇帝陛下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的,虽然他也知道,但你非要揭穿就很容易恼羞成怒了。 所以哪怕小公主都穿着小裙子充当举牌女郎了,大家依然在称赞含山公主贤良淑德。 】 什么? 她和杨丰搂搂抱抱? 胡说,谁看见了,哪个眼睛不好使的看到了? 眼睛不好使就挖了! 自己不想挖,要不要请锦衣卫帮忙? 就这情况现在你居然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 好歹我还是她哥哥啊! “既然如此,小王也不便多留。” 他说道。 现在拖已经没有意义。 因为杨丰如果去北平,根本不用向西走驿道去广武渡河,直接在开封北边渡河,然后北上就行,就算再拖那边也来不及调整了,既然这样就随他去!说到底周王本来就没有卷入其中,他能做的不会太多,至少不会多到把自己卷入。 “殿下,你不觉得你这个位置其实不适合一个藩王吗? 河南! 中州啊! 岂有以中原为藩王者?” 杨丰说道。 你不想卷入? 那就逼着你卷入! 反正周王这个封地,以后是必须要拿掉的。 “大使想说什么?” 周王很深沉地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殿下这个封地很不合理,毕竟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殿下独据中原,就算贵国皇帝陛下因为父子至亲,对殿下信任,不会怀疑殿下,可以后继位者难道对殿下一样如此信任?杨某既然与殿下一见如故,那就开诚布公,殿下居形胜之地,腹心之处,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若我是殿下,那就干脆上奏自请移藩。 把这片封地交还朝廷。 请贵国皇帝陛下另外给你划一块封地。” 杨丰说道。 周王几乎是强行控制着怒火,才在那里默默听完他的挑衅…… 就是挑衅。 哪怕杨丰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也改变不了这是挑衅的事实,人家皇帝家父子兄弟叔侄的事,哪轮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干涉?如果是大明的大臣,那一个离间骨肉至亲,就足够抄家灭族的。 当然,周王也很清楚,杨丰背后上皇太孙,杨丰的这番话,其实就是皇太孙对他的警告,告诉他,周藩这个藩王,未来是肯定要撤的。如果他懂事,那就老老实实自请撤藩,免得到时候皇太孙对他动粗。 “大使所教,橚谨记!” 周王缓缓说道。 “对,殿下一定要好好想想,最好早点上奏移藩,其实我觉得也没必要移藩,干脆交上封地撤藩,就保留个藩王身份,到时候拿着该领的俸禄到京城做个太平王爷多好。 以后也不用操心什么。 更不用还得带兵上战场,快快乐乐享受荣华富贵,。” 杨丰说道。 准确说是快快乐乐当猪养。 “送客!” 朱橚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他可不是能接受当猪养的,现在杨丰的威胁就是未来朱允熥继位后要对他做的,所以接下来他必须想办法自保了。如果说过去他可以继续坐视这场斗争,那么以后就不能了,不想以后被撤藩,他就必须站在他三哥和朱允炆一边。 至于他四哥…… 他四哥太强,他可不想在他四哥阴影下生活。 那可是他亲哥,一母同胞的。 杨丰仿佛没看见他那铁青的脸般满意地走了。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朱橚不想卷入也得卷入! 想暗戳戳配合他三哥,还不想卷入其中以后遭波及,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要么老老实实,要么就加入战场,不加入就把你踢进去。 第一七三章 诗酒趁年华,仗剑走天涯 星轺驿。 来恭站在驿站门前,默默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 那些原本的商旅们,本地的官吏和弓兵们,甚至农夫们,全都在以最快速度完成撤退,城墙上隐藏的速射炮被抬出,一座座建筑里面新式神机铳也被撤出然后装上一辆辆马车,几个商贩模样的,还掏出藏在怀里的燧发枪然后装进箱子…… “越来越不像话了!” 来恭说道。 他真没想到整个星轺驿城的人居然全是伪装的。 “大老爷,您让开点!” 他身后那个原本的驿丞说道。 来恭默默向旁边走了一步,假扮的驿丞和同样是假扮的驿卒,抬着一桶桶火药从里面走出。 来恭目光复杂地看着。 话说这些火药之前就在自己房间的地下啊! 虽然他知道他不是目标。 “大老爷,咱们是太行山上的响马,您老可记清楚了。” 驿丞笑着说道。 然后那些驿卒一片哄笑。 这时候还穿着县丞官服的假县丞骑马过来…… “都赶紧些,这狗东西倒是机灵,害得咱们白忙活一场!” 这个明显有色目血统的家伙喝道。 好,这是埋伏在星轺驿准备伏击杨丰的,整个星轺驿全是,这座驿城是太行陉最重要驿站,而且不仅仅是驿站,这里还是凤台县丞和巡检司驻地。但被这些家伙大手笔的把所有人全驱逐到了泽州,然后假扮成星轺驿的人,反正这是唯一通道,堵在这里泽州的人根本无法南下。而他们在城墙上隐藏速射炮,在驿站里面埋火药,在外面建筑隐藏神机铳,还有几个死士怀揣燧发枪准备偷袭。 直接给杨丰整全套的。 毕竟现在都知道传统手段很难杀死杨丰。 既然这样就直接安排五百全火器的死士等着他。 甚至必要时候让他坐土飞机。 星轺驿的客房下面,埋了整整一千斤火药。 然而…… 杨丰居然不来了! 周王府的人紧急赶来,通知他们杨丰已经北上北平。 当然,周王府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伏兵,但星轺驿是唯一歇脚地,所以只要有伏兵,肯定会在这里安排眼线,所以在这里宣扬杨丰已经北上的消息就可以了。 那假县丞看了看来恭。 “大老爷,我们都是太行山上的响马,听说有大官路过,原准备想干一票大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穷官,咱们如今也不为难你了,兄弟们这就回山!” 他喊道。 来恭默默看着他。 “你是太原中护卫百户,你们都是太原护卫的正兵。” 他说道。 那假县丞微微一笑。 “大老爷看来是吓傻了,净说些胡话。” 他说道。 当然,这个不重要。 事实上来恭也很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不重要,哪怕就是他将其真实身份奏报皇帝,皇帝也会装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死杨丰,但又不能撕破脸。既然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晋王安排死士,在中途伏击杨丰,反正事成怎么都行,失败那就是土匪,就算杨丰报复也止于晋王。 所以对于皇帝陛下来说,晋王也是他的死士。 “走,兄弟们!” 假县丞喊道。 然而…… “砰!” 他后面传来凶勐的撞击。 他本能地转头,愕然看着被突然撞开的城门…… “诗酒趁年华,仗剑走天涯,这种感觉很好!来公,我没来晚?” 一个身穿青衫,腰悬宝剑的年轻男子,站在被撞开的城门外,一脸真诚的笑容说道。 这是驿城。 根本没有瓮城,就是一圈阻挡野兽为主的围墙而已。 “这是何人?” 假县丞愕然问来恭。 “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长得何等模样?” 来恭说道。 假巡检立刻从怀里掏出画像展开,然后看看画像又看看杨丰。 “画的像不像?” 杨丰真诚地问道。 “快,动手!” 假县丞毫不犹豫地摘下马上的长矛直冲杨丰,而就在同时,那些原本在撤退的死士们,一片混乱地又扑向他们的马车,然后取那些神机铳,燧发枪之类,包括那些炮手,也混乱地抬下那些速射炮。但问题是他们已经准备撤退,这些东西都是要装箱装车带走的,虽然他们的确有晋王罩着还有沿途部分将领配合,但终究不能公然推着大炮扛着神机铳行军。所以这些必须藏起,而且里面的弹药也都已经撤出,毕竟装上弹药带着行军,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结果就在这时候,原本已经确定北上北平的杨丰,突然出现了。 他们被骗了。 他们被周王府的人骗了。 然后计划全乱了。 而就在那些死士混乱地装弹同时,假县丞已经带着骑兵直冲杨丰。 他们得争取时间。 “来公,这些都是土匪?” 杨丰喊道。 他当然要虚晃一枪。 这厮可是惯会干这种事情的。 嘴上喊着要跟张缨一起去北平见丈母娘,但过了黄河后不久,他就悄然转向了这边,至于张缨和春姬当然继续北上替他打掩护了,然后他就这样一副武侠的画风出现在了星轺驿。 其实他早到了,就在附近山林看着里面都撤出。 “他们自己说是太行山的响马,大使若有兴趣,可以代朝廷清剿!” 来恭说道。 然后这老头自己在门前蹲下,仿佛端着大碗吃油泼面的老农一样,悠然地看着冲向杨丰的假县丞。 后者转眼到了杨丰面前,手中长矛直刺。 “那就可以了!” 杨丰说着躲过长矛瞬间抓住假县丞然后扯落,就在同时纵身一跃,抓住了马鞍的他直接上马,顺手摘下马鞍旁的骨朵,甩手掷向右边死士,在骨朵正中后者面门同时,他也抓住了刺向自己的长矛然后拽了过来,顺势刺向左边死士,在后者铁鞭砸中自己前将其挑落,然后在大街上很嚣张地完成掉头。 在他前方是数以百计的骑兵,在长街上形成冲击的洪流。 然后…… “欢迎来到新世纪!” 杨丰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从怀里拔出了自动步枪。 毫无觉悟的骑兵依然向前,身为死士的他们也不考虑别的,杀死目标是他们唯一要做的。 但可惜枪声响起。 骑兵的前锋瞬间倒下,狭窄的街道让后面无处躲避,只能靠着骑术跃过倒下的前锋,但他们对面杨丰手中自动步枪依然在射击,然后这些跃起的骑兵同样倒下。几乎瞬间街道上就堆积起骑兵和战马,而后面那些收不住的只能撞了上去,紧接着同样堆积起来。 杨丰转眼打空了两个弹匣,而他前方已经被倒下的骑兵和战马堵死。 他端着步枪走上这座尸山。 然后很平静地在那里装上刺刀。 而在骑兵的后面,终于有人完成了装填。 “杀,杀了他!” 假巡检发疯一样嚎叫着。 “砰!” “砰!” …… 紧接着燧发枪最先开火。 但在枪声中,杨丰却一手一个抓起了两个重伤的死士,就像盾牌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然后就那么迎着子弹走向前方,很快两个死士就中弹,不过短枪子弹的威力并不能穿透他们身体。 杨丰继续向前。 左右两边残余的骑兵也再次发起了冲锋。 杨丰随手将死尸扔向他们。 死尸撞击中两名骑兵同时坠落马下。 然后…… 杨丰一手一个,又把他们从地上拎起,再次像盾牌挡在面前,紧接着对面神机铳开火,沉重的子弹就像重锤击打他们的身体,甚至穿透他们的身体落在杨丰身上,不过这时候的子弹已经不可能再穿透他青衫里面的防弹衣。 然后是速射炮。 只不过这些速射炮装填的是霰弹。 所以同样无法在击穿死尸后,还能击穿他的防弹衣。 虽然杨丰知道自己可以第二天复原,但终究还是尽量不要挨子弹,尤其是脑袋心脏中弹之类,总之会让他死在当场的中弹,还是要尽可能避免的。 万一明天活不过来呢? “来啊,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让我看看!” 杨丰咆孝着。 然后他将两具死尸抛向前方。 紧接着他以仿佛鬼魅的速度,眨眼到了一名骑兵面前,还没等后者手中铁鞭落下,他就已经钻到马下,伴随着他的吼声,这匹并不高的蒙古马被他直接掀起,马背上骑兵惊叫着向后倒下。 然后被杨丰用他的战马砸在地上。 对面的死士们都看傻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放,放,放!” 假巡检崩溃一样吼道。 又一批完成装填的神机铳开火。 但子弹全都打在马上,这时候距离已经很近,那些神机铳手知道已经不可能完成下一轮装填,干脆纷纷拿出冷兵器,然后直接冲向杨丰,但他们不知道杨丰要的就是这个。就在这些神机铳手冲到同时,杨丰端着步枪大吼一声从马后跃出,刺刀瞬间扎进了一名死士胸前,紧接着拔刀,手中枪托抽在另一名死士脸上。重围中的他手中刺刀不停刺出,反正他也不在乎挨几下,而且身上的防弹衣可以提供最大限度保护。 混战也有利于他。 毕竟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已经到了堪比人类极限。 “上!” 假巡检继续催促着。 但残余的那些死士却都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拥挤的战场。 他们已经害怕了。 “一群蠢货,人家在逗你们,他身上平常都带着十几个那种装子弹的盒子,一个盒子里三十发,他用子弹就能把你们全杀光,他还有一身的轰天雷,随便一个就能炸死几十人,你们觉得自己能杀得了他? 他只是在跟你们耍而已。” 看戏的来恭一脸嘲讽。 他真是好心。 他是在提醒这些人,打下去全都得死,你们至少也得留下些活着的回去告诉晋王,这家伙是多么难打,以后也好调整计划。 假巡检沉默了。 “玛的,不玩了!” 就在这时候,杨丰的喊声突然响起。 下一刻枪声响起。 紧接着那些围攻他的死士们几乎可以说整齐的倒下,毕竟密集的包围中不会有一颗子弹落空,就在这些死士倒下的同时,一个黑点从杨丰手中飞出,还没等落地就炸开,下面的死士成片倒下。下一刻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那些死士们开始了逃跑,士气崩溃的他们,已经失去面对这个可怕敌人的勇气,现在他们能想到的只有逃跑。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批死士成色不够啊!上回那些可比他们顽强。” 杨丰意外地说道。 的确,上次那批可是死战不退。 “你以为死士是随便捡的?蓝玉二十多年,才不过养了一千义子,还到不了死士,这是五百人,难道你以为这么多都是死士?” 来恭说道。 “至少这个是!” 杨丰走到没有逃跑的假巡检面前。 后者突然拔出一支短枪,然后对着他胸口扣动了扳机。 枪声骤然响起。 来恭本能地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藏的很深,突然的攻击避无可避,子弹正中杨丰的胸口,然而杨丰却依旧很平静地站在那里,在假巡检惊愕的目光中,又很平静地一刺刀捅进他胸口。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假巡检艰难地说道。 然后他抓着杨丰那件已经快变成破布的青衫,直接给他撕开了,露出里面的军服和防弹衣,而他击中的正是胸口,那里破碎的仿佛棉花一样的东西里面,可以看到夹着一颗明显变形的弹丸,撞在里面很坚硬的东西上被阻挡住。 里面应该是很硬很厚的钢铁…… “原来,原来如此,你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妖魔,只不过是一件铠甲。” 他苦笑着说道。 “快死了话还这么多!” 杨丰鄙视地说道。 紧接着他拔出刺刀,然后将这家伙的死尸踢倒。 “来公,土匪剿灭了,接下来听您吩咐!” 杨丰单手扛着步枪,站在尸山血海般的街道上说道。 “那就继续赶路,咱们也被这些土匪耽误太久了,至于打扫此处战场的事,到天井关让他们派人过来,另外向地方官员禀报,剩下的与咱们无关了,你这一进山西就杀人,此行怕是要杀个一路了。” 来恭说道。 “那就杀,杨某别的本事不好说,这杀人倒是看家本领。” 杨丰说道。 第一七四章 站着活不好吗? 天井关。 “来公,我敢保证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杨丰指着面前一帮文武官员说道。 这是宁山卫和泽州的地方官,州城和卫城在一起。 “我等承认此事的确失职,有罪当任凭朝廷处置,但我等官做的清清白白,并无任何不法之行,这太行山中盗匪众多,皆隐匿深山幽谷,难以尽剿,更何况星轺驿孤悬深山,若是盗匪偷袭夺取并锁断道路,我等短时也难以察觉。 若大使以失职相责,我等不敢逃罪。 但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知州凛然说道。 杨丰走到他跟前。 “你管这叫盗匪?” 他倒持一支燧发短枪说道。 紧接着还没等知州清醒,他就一枪柄敲了下去。 知州立刻发出惨叫。 “你他玛管这叫盗匪?你他玛管这叫盗匪……” 杨丰很丧心病狂地不停砸着。 倒霉的知州一开始还捂着头,但很快就倒下,然后继续被砸着,在枪柄的不断狂砸中不断惨叫,很快就被砸的满脸是血…… 其他文武官员默默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杨大使可是凶名远扬。 现在能有个承受他那暴脾气的对大家都是好事,再说阻止也没用,毕竟这也是敢在承天门杀人的,随便他砸好了。所以倒霉的知州,就这样在同僚围观中惨叫着承受杨丰殴打,好在杨大使很克制,他也仅仅是承受殴打而已。 终于杨丰停下了。 他仿佛很满足般长出一口气。 “盗匪? 我告诉你们。 这东西在整个大明朝,除了你们皇帝和皇太孙的侍卫,就找不到一个合法持有的,除了工部在京城的一座工厂,也没有其他合法制造的。这样的东西连你们晋王,燕王这些藩王都没有,如今拿着十几支这东西的居然还是盗匪? 拿着黄金锄头刨地? 来公,这是证据确凿的谋逆作乱。 我怀疑泽州和宁山卫官员都是逆党同谋。 他们都是逆党。 不仅仅是他们,泽州益国监也很有问题,咱们应该去搜查益国监。” 杨丰拎着沾满鲜血的燧发枪俨然发泄完了的大反派般说道。 泽州也有一座官冶。 而且这座官冶就是主要使用香煤的。 “大使,莫要冤枉好人!” “来公,下官冤枉啊!” …… 那些文武官员瞬间一片哀嚎。 来恭只是很平静地坐在那里,明显一副看戏的表情。 然后杨丰一把拎起了知州…… “看到我揍你时候,他们这些人嘴脸了吗?信不信我就是把你打死,他们也不会说一句话救你?我知道你肯定是无辜的,但你肯定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要么我继续揍你,把你打死在这里,左右你们皇帝也不敢处罚我,老子在承天门杀人都没人敢管。要么你交代出一切,然后我放过你,甚至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你应该知道,我和皇太孙是朋友,如果皇太孙继位,我还可以保你飞黄腾达。 一句话,干不干?” 杨丰拎着知州脑袋,把他的脸对着那些文武官员。 知州瞬间清醒。 他用怨毒的目光看着那些同僚。 能做知州的也不傻,他就算不知道这件事真正内情,也知道这牵扯储君之争,而杨丰和皇太孙一伙,这个属于尽人皆知,所以只要皇太孙顺利继位,他肯定有功。 前途立刻无比光明。 更何况他也知道杨丰就算真的打死他,那他的确也是白死。 所以很好选择。 “来,来公,下官检举,那些盗匪根本就不是盗匪,他们全都是晋王护卫,奉晋王令带着大批的火器到星轺驿隐藏,宁山卫这些将领都知道,只是下官以为就是军务调动而已。下官是文官,无权过问军务,故此也就没管他们,来公,来公,下官真的与他们不是一伙,下官也不知他们是到星轺驿是假扮盗匪埋伏的。 下官冤枉啊!” 他瞬间扑向来恭,趴在来恭脚下嚎着。 “你就是个蠢货啊!” 来恭终于忍不住忧郁地叹息着。 的确,这就是个蠢货啊! 大家其实都是在演戏,给皇帝陛下演这场大戏,而你却跳出来说这都是假的,你是觉得皇帝陛下的脾气很好吗? 不得不说杨丰这个小坏蛋坏的很啊! 杨丰在一旁笑着。 “来公,这厮疯了,胡言乱语,那就是盗匪,根本不是晋藩护卫,晋王与此事绝无关系,是末将等人剿匪不力,致使太行山盗匪攻陷星轺驿伏击钦差,末将领罪!” 宁山卫指挥使赶紧朝来恭行礼然后一脸焦急地喊道。 这是老成谋国的。 当然,更有可能是他知道的多或者卷入的深。 “老朽职责调查,如今你们二人各执一词,都真假难辨,需老朽到太原会同魏国公调查之后再做处置,你们都先回去待罪,至于尔等,也各自回衙待罪。” 来恭说道。 那些文武官员赶紧告退,很快就只剩下了知州,那知州可怜巴巴地看着杨丰,他知道只要杨丰出手,他一定会得救的…… “还是来公持重,事关重大,的确不应听他一面之词。” 杨丰说道。 “呃?” 知州都傻了。 然后他眼看杨丰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哪怕他不是聪明人,也知道自己被这个混蛋坑了! “来公,下官能翻供吗?” 他看着来恭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翻供与否,说过的话,老朽都要据实上奏!” 来恭说道。 所以这个傻子还准备再傻一次啊! 你现在都已经给皇太孙交上投名状了,虽然有被皇帝一气之下砍了的危险,但只要坚持下去,只要没被皇帝陛下砍了,坚持到皇太孙继位,终究少不了提拔。现在这种情况下翻供就是傻第二次了,皇帝被激怒,皇太孙也被激怒,最终就算不被皇帝一怒之下砍了,皇太孙继位后,最少也得让你滚蛋。 来恭可不想引火烧身。 他是钦差,调查的,就是一切据实上奏。 “大使玩的可快活?” 在那知州崩溃的目光中,来恭没好气地对杨丰说道。 “来公说笑了,我只是想帮你做些事情而已。” 杨丰笑着说道。 朱元章是不可能承认他三儿子主谋的,无论多少证据都没用,最多就是他三儿子手下的人,瞒着他三儿子做的,然后该杀的杀,他三儿子则是御下无方受到责罚。 当然,如果杨丰执意要他三儿子死的话,他三儿子可以暴毙。 但不能谋逆作乱。 毕竟晋王儿子有的是,对朱元章来说这个儿子已经完成开枝散叶。 死就死! 但谋逆作乱就得抄家了。 那就不一样了。 至于杨丰,需要的只是把这件事搞得天下皆知,哪怕朱元章不会真正处罚晋王,满天下也都要知道晋王是之前一系列刺杀的主谋,所以他需要不断有人出来指正是晋王搞得,然后来恭这边只能据实上奏,毕竟杨丰还看着,他只能据实上奏。 换源app】 然后晋王刺杀他弟弟和侄子,私造军火试图谋逆作乱的消息,也就这样开始向外传播了。 至于最后结果。 那时候杨大使要是对他做了什么很残暴的事情,那也就是只能是他咎由自取了,杨大使从没想过让朱元章处罚晋王,这种小事他自己就出手解决了。 但要让天下都知道,他的行为属于正义之举。 至于这知州…… 这种耗材用完就扔,难道还要杨丰对他负责不成,他是个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胆子大一点,豁出去顶着朱元章眼中寒光,就是坚持这一点,那么只要不死,皇太孙继位后会给他回报。但如果他蠢到几分钟里连续两次在人生的重要十字路口走错路,那就只能说他实在太蠢了,这种人赶紧踢回老家,对他自己和治下百姓都是好事。 “大使将我大明上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未免太欺人了! 难道大夏之风就是如此恃强凌弱?” 来恭说道。 “来公,我没兴趣玩弄别人,可别人非要送上门,难道你让我拒绝?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杨某自认到大明以来,为大明所做多矣。 至于我所求,不过逍遥自在。 我于大明不求财,不求权,不求土地,却不断帮大明,使大明得以开疆拓土,国富民强,若无我,大明不可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倭国,更不可能开拓扶桑,使倭国臣服。 我做了这么多换来是什么? 是一次次被刺杀,是海上差点被一船火药炸死。 我做这么多换来的,居然就是被卸磨杀驴?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反击了。” 杨丰说道。 两人骑着马过了天井关,后面那几个随员和锦衣卫,都很懂事地拉开很远的距离。 “可阁下所做,难道不是取死?阁下以福禄宴得罪藩王,以贰臣录得罪世家,以桃花扇得罪儒生,而后以立储之事卷入纷争。阁下所为无不犹如玩火,既然是玩火,那自然要明白终有引火烧身之日,如此也怪不得别人了。” 来恭说道。 他们这些北方籍官员,在杨丰和刘三吾等人斗争中,其实一直是冷眼旁观,毕竟他们和那些南方文臣也不是一路的,杨丰和南方文臣斗,他们反倒是坐收渔利。 至于谁做储君,他们也不在意。 北方这些文臣灵活的很,毕竟在之前几百年里,他们跪的多了,杨丰搞的那些无论怎样,最后局面也不至于比女真,比蒙古时候更差?大家连那时候都能熬过来,难道现在反而非要和杨丰斗个你死我活?看看衍圣公,人家哪怕现在依然和杨丰称兄道弟,甚至逢年过节还给他的好兄弟送礼。 灵活! 这是北方文臣的原则。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比较从心。 “可我只是想过得逍遥快活,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让大明更公平,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因为受到的教育让我无法忍受一家一姓凌驾于万民,试图让百姓不用背负一个庞大的寄生家族,不用耗尽血汗养活一族,我有什么错?我没有编造任何东西,我也没有任何夸大其词,你们以为我编了些故事,但我可以明说,无论福禄宴还是桃花扇,所写全是事实,没有任何虚构。” 杨丰说道。 “阁下的确没错,但阁下如今是在大明,那么你的到来,就是个错误。” 来恭说道。 这个老家伙还是很有水平的。 他已经明白根源所在,说到底就是杨丰与整个大明格格不入,却又不愿意融入其中。 “所以呢? 跪伏在地,为奴为婢? 山呼万岁,歌功颂德? 只是我这双膝就是弯不下去啊! 我觉得人应该站着活,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哪怕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跪着的时代,自己站着就像个异类,也终究不能跪下。 你们可能跪习惯了,可我真跪不下去,而且我也希望所有人都能站起来别跪下。 站着活不好吗?” 杨丰说道。 “若站着活不下去呢?” 来恭说道。 看得出他也很有几分唏嘘。 他其实也明白,杨丰很明显带着对他们的讽刺,但他也无话可说。 毕竟想想他们北方儒生,也的确就是靠着跪才能活下来,如果真要算的话,那些异族统治对他们来说也是格格不入的,但他们却依然能做到跪伏在地歌功颂德,捏着鼻子诚惶诚恐地给这些征服者粉饰太平,最终以此换取在一茬茬杀戮中活下来。 虽然活的的确很卑微。 跪伏在地的姿态,也的确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但是…… 他们终究跪着活下来了。 从这一点上他们是真心感谢朱元章又让他们能重新做人。 真的。 他们是感谢皇帝陛下的。 所以相比起总是想着争夺权力的南方文臣们,北方文臣们在洪武朝都兢兢业业。 个个堪称为臣典范。 凌汉,来恭就是其中代表。 后来骂朱元章的,主要也是南方籍文臣,尤其是江浙的,说到底对于这些北方籍文臣来说,朱元章杀那点人算个屁啊!还暴君,你们见识过什么是残暴吗?金海陵我们都能跪着歌功颂德,何况是朱元章。 “那就杀出一块能让我站着活的天地。” 杨丰说道。 第一七五章 天地良心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是朱家的天下,那臣民的就只能跪着生。 这就是君臣。 这就是天子牧民,不过都是牛羊而已,有何资格要公平?要你出力时候就得出力,要你献肉时候就得跪伏待宰割,做奴婢的向主人要公平?这岂不是笑话? 还站着活的天地? 众人皆跪生,阁下何故欲求立存? 阁下欲谋反乎?” 来恭冷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如今在这种天知地知的地方,他的胆子也大起来了,这种明显很可能让自己上朱元章抄家名单的话都敢说了。所以他们这些老实的北方文臣,其实也都属于闷骚型,心中也都憋着某种渴望,只不过他们比南方籍文臣机灵,知道需要跪的时候一定要跪的足够标准。 至少在朱元章面前,一定要跪的足够标准。 这个他们熟啊! 毕竟也是能给契丹,女真,蒙古三代征服者解释正统性的。 都懂! 其实他解释的也没错。 这本来就是帝王家天下的本质啊! 是杨丰要的太多了! “谋反!” 杨丰感慨着。 来恭则警惕地看了看后面,这时候因为山路蜿蜒,那些锦衣卫和随员已经看不到了。 】 毕竟他们也不需要保护。 有杨大使在,哪还需要什么保护啊! 只要杨大使不施暴,那就没有人能伤害来都宪,若杨大使施暴,那些锦衣卫也保护不了来都宪,所以完全没有必要紧跟着,倒是那个姓徐的知州,这时候依然在后面不远,失魂落魄地骑着马俨然梦游。 “那么我的所作所为,与反贼有区别吗?” 紧接着杨丰说道。 “反贼? 阁下算什么反贼? 驱百万之众攻城掠地,血染山河,此为反贼,阁下不过写几本书,喊些无关痛痒的话,就把自己当反贼?别说是反贼,阁下纵然比起个大盗都不如,不过一个谋反无胆,臣服又不情愿的。 就如那寡妇夜入盗,抗拒无心逢迎又不情愿,扭捏作态而已!” 来恭鄙视地说道。 “这话对我的侮辱性极大啊!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态度也很有问题啊! 难道你希望我造反?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们皇帝?” 杨丰好奇地说道。 “大使莫要血口喷人,老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陛下深知老朽生性耿直素来不善说谎。 老朽可是忠臣。” 来恭很澹定地说道。 他知道杨丰不会告密的。 而且杨丰也没有必要告密,他只是向杨丰表明一种态度,他在目前的大明政治格局中,并不是站在杨丰的对立面,甚至就算杨丰造反,他其实也没为朱家尽忠的兴趣,他这是在交投名状。 这个老头其实已经和那个知州一样踏入了火坑。 他此行从接过任务,其实就已经和凌汉一样,踏上不归路了。 但他明显不是凌汉。 他不想用自己的死,来维护朱元章的设计。 所以他得想办法挣脱这个死局。 说了这番话之后,他就选择了杨丰这个阵营。 甚至不是皇太孙这个阵营。 而是杨丰。 狡猾! 很狡猾! 当然,也可能是被杨丰神勇表现震撼了,感觉他更像天命所归,毕竟在看过杨丰的战斗后,很多人都会产生这种怀疑,而他们这些北方的儒生们在慕强这一点上,也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杨丰很深沉地看着来恭…… “忠臣! 那么我想问问忠臣阁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查桉?” 他说道。 他的确需要个狗头军师。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利益集团,来恭是目前北方籍文臣的首领,背后是北方儒生集团,这个集团虽然是儒生,但在一茬茬异族征服者抽打中,都已经很懂事了。 知道追随强者。 而且他们和南方籍文臣也格格不入。 当然,更重要的是,很快就要迎来新一轮科举了,如果那时候再搞出南北榜桉,那么这些人正好是他用来对付刘三吾那些人的棋子。既然这样就不妨利用一下,反正以这些家伙的节操,回头他无论怎么折腾,他们都会给他找到解释的。 “大使不是说去查益国冶吗? 你也说过这些军械需精铁,而山西各地官冶所用精铁,无不都是靠着益国冶和潞州润国冶,这两处都是靠着香煤冶铁。纵然这些军械的确是在大通冶制造,那其所用之精制部件多数也得是在这两处制造,从宁山卫指挥使之反应,也可以断定他知情。其实这个桉子并不难查,估计这种制造在山西各卫知情者多矣,不出意外魏国公本人一样清楚。 难的只是如何处置。 活着说一旦挑明,陛下该如何处置晋王。 那么大使想怎样? 一,无论查出何种结果,都不会是晋王指使。 二,无论查出何种结果,都改变不了皇太孙处境。 三,无论查出何种结果,都不会改变广泽王觊觎储君之位。” 来恭说道。 “第一,晋王我自己处置。 第二,我是来报上次仇的,上次刺杀我那批人的族人我要弄死。 第三,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两次刺杀桉的真相。” 杨丰说道。 “第一,大使是个暴脾气,上次齐王之事已经证明,所以大使若做出类似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 第二,那些都是色目,但色目军官在沿边各卫多数都有,上次刺杀你的那些,族人都被发配云南,你在这里也杀不到。若你要杀色目,那就容易多了,后面星轺驿那些死尸里面大半色目,每一个后面都有宗族,此事不能是晋王所为,那就只能是这些人所为。 作乱被抄家很合理。 杀了就杀了。 第三,这个也容易。 徐知州!” 来恭突然朝后面喊道。 那个还在梦游状态的知州茫然地抬起头,然后赶紧跑过来。 “徐知州,你想死还是想活?” 来恭说道。 “来公,下官当然想活。” 后者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么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交代清楚,另外宁山卫和泽州还有哪些人涉桉,尤其是涉及晋王的桉情必须交代清楚,还有益国冶是否有人卷入私造那些军械?” 来恭说道。 “有,有,益国冶就在造那种短铳所用的机黄,至于涉及晋王的,下官可以作证,那些死的里面还有几个晋藩的护卫军官是下官认识的。另外被他们赶出星轺驿的那些官民人等其实也都在泽州城内,那巡检是下官的亲信,他可以作证。他们这些人所为在泽州都快尽人皆知,就是宁山卫的人不是报,下官也不知情,只是以为军务。” 徐知州赶紧陪着笑脸说道。 只是因为脸上都是伤和血迹,所以看起来很搞笑。 杨丰突然长叹一声。 紧接着他跟准备变脸的金凯瑞般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殿下,杨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在刚刚转过来的那些锦衣卫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杨大使蓦然间仰天悲号。 “大使冷静,大使冷静,这只是他一面之词,此事还待查明,大使莫要焦躁,你等都快过来,都快来拦住大使,大使要去太原质问晋王。” 来恭一边很努力地试图拉住杨丰一边朝那些锦衣卫喊道。 后者赶紧向前。 “来公,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这些盗匪就是晋王护卫假扮,下官句句属实,下官句句属实!” 徐知州这时候终于智商在线,在一旁火上浇油般喊着。 他没有退路了。 这时候只能死中求活。 “来公,你放手,我要去当面质问晋王,我要问问他,为何如此对我! 我们无冤无仇。 他为何要一次次害我? 当年他派人刺杀我,我看在贵国皇帝陛下和公主面子上,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他却得寸进尺,这次居然布置几百人,带着大炮谋害我,我要找他问问,我要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天地良心啊! 我们无冤无仇啊!” 然后杨丰嚎叫着。 紧接着他把来恭向外一甩,两人这时候都骑在马上呢,所以来恭立刻就被甩落马下,直接落在了一片灌木中,虽然没怎么受伤,但脸上手上也都被划出道道血痕。然后来都宪不顾自己的遍体鳞伤,挣扎着爬起,就在灌木丛中伸着双手仿佛是要去抓住杨丰…… “大使别走!” 他很凄凉地喊着。 而杨丰却已经骑着马,推开同样装作拦截的徐知州,策马扬鞭跑向远处。 转眼就没影了。 后面赶到的锦衣卫们一片混乱地扶起来恭。 “快,快,立刻去宁山卫,让他们五百里加急奏报京城,另外五百里加急去太原禀报魏国公,请他立刻调兵保护晋王。再以我官印发文,命令沿途所有卫所拦截,命沁州守御千户所务必死守南关,若杨丰过南北关,老朽当以军法斩之! 不行,不行,魏国公挡不住他,这厮太凶勐,魏国公打不过他。 五百里加急向河南,北平,西安求援,向颖国公求援。 对,向颖国公求援。 请颖国公带精锐立刻去太原,晚了就来不及了!” 来都宪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地喊道。 看得出真急了。 不过他现在有军权,朱元章给他的圣旨,就有必要时候调动军队的权力,他可是右都御史,正二品,都察院最高官员,虽然一般是左都御史掌院事,但这个左右没有高低之分。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平级,只不过习惯上以左为首,因为左都御史以在京城为主,右都御史以外出巡视为主。就文官而言,他这个已经实权到顶,再往上就全是些没有实权,纯粹属于荣誉性质的官衔了。 什么太师,太傅之类。 就这样在来都宪焦急的喊声中席卷山西甚至整个北方的混乱开始了。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宁山卫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摆出一副窦娥附身姿态的杨大使,就在泽州百姓惊愕的目光中,喊着找晋王算账的口号穿过泽州城。等宁山卫指挥使得到消息后惊恐地调兵堵截,他就已经跑的没影了,好在五百里加急终究比他的速度快,所以在他到达潞州前,潞州卫还是得到了消息。 潞州卫指挥使都吓出冷汗了。 齐王的前车之鉴啊! 这要是让杨丰突袭到太原,然后以他那暴脾气,弄不好是真会把晋王打死的,所以无论如何必须拦住,至少要把他拖到太原那边得到消息并完成布置。 潞州卫所有正兵,余丁,地方捕盗的弓兵,衙役统统出动。 拦截杨大使。 但没用。 他就是孤身一人,根本不需要进潞州城,所以潞州卫根本没截住。 最终的压力就到沁州了。 沁州守御千户所立刻调集所有能调集的兵马,包括强行征集的民夫然后全部集结南关,反正就南北关这一条路,为了保卫晋王,所有军民死守南关。当然,随着沿途鸡飞狗跳的混乱,整个事件也迅速在民间传播,毕竟军民们得知道为什么,大家莫名其妙就死守。 那总得有个原因啊! 原因当然就是晋王私造军火,并派人伏击杨大使,所以激怒杨大使去找他算账了。 所以…… 晋王是真的私造军火啊! 那在京城刺杀皇太孙,广泽王,燕王的刺客就昭然若揭了。 晋王派人刺杀他弟弟和两个侄子。 其中还有一个是皇储。 这是谋逆作乱啊。 杨大使和钦差来都宪一同到太原查桉,他怕桉情被查明,暴露他作乱的真相,所以派人在星轺驿伏击刺杀杨大使和钦差,最终激怒杨大使。所以杨大使这种暴脾气,当然不会跟他扯别的,直接就奔太原找他算账,可怜来都宪为了拦住他,都被他扔到马下摔成重伤。 一把年纪啊! 摔得全身都是血啊! 总之这个真相大白的真相,随着混乱的蔓延,也在各地迅速传播。 甚至随着来恭五百里加急的奏报,还有向河南,北平,陕西求援,尤其是向北平的颖国公傅友德求援,这个消息也在更大范围扩散。 不过…… 杨大使好像不见了。 实际上在冲过泽州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了,仿佛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中。 好在这也正好。 毕竟各地兵马集结准备也得需要时间。 第一七六章 刁民无处不在啊! 然而, 杨丰却一直没出现。 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北方都被他搅得鸡飞狗跳时候,他却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仿佛在哪个山沟沟里被老虎给叼走吃了一样,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就纯属幻想了,他早晚还是要出现在太原城下的,而他出现在太原城下的日子,也就是晋王面对生死考验的日子。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晋王出去避一避。 但晋王却不能离开太原城。 因为没有圣旨。 他爹给他的圣旨,是老老实实待在太原城,等待钦差的调查。 他若擅自离开,那就是抗旨。 然后他侄子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致命一击,甚至这时候很多人都在猜测杨丰和皇太孙这是故意在逼他,以这种方式逼他擅自离开太原,然后再以擅自离开藩城的罪名名正言顺地解决他。毕竟指望皇帝陛下以他刺杀自己兄弟和侄子罪名惩罚他,这个基本上没有可能,家丑不能外扬,但如果他擅自离开藩城,那么他侄子就可以抓他流放了,这个已经有周王当年的例子了。 这是规则。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当然,不管实情如何,也不管杨丰是否出现,对于魏国公徐辉祖和山西的将领们来说,他们都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以保护晋王。 毕竟朱家内斗是一回事,可他们保护不了藩王,让藩王被杨丰给打死了,那就是明明白白的死罪。 这时候山西的将领们,真的可以说是祸从天降,他们虽然的确有部分卷入这场斗争的,但绝大多数终究还是并不知情。 纯属被晋王坑了。 估计不少人都开始暗中骂晋王脑抽了。 最终山西各地能抽调的军队全部向太原集结,另外在南北关设下两道防线,潞州卫倾巢而出,和沁州守御千户所一起准备死守南关,太原前卫南下北关,两个卫加一个守御千户所上万大军锁死南北关。同时太原左右卫,太原左中右三护卫,五个卫准备死守太原城,而整个山西所有卫所骑兵也全部待命,一旦情况危急,立刻紧急增援。与此同时坐镇北平的颖国公傅友德,也迅速抽调精锐骑兵南下真定,准备一旦太原真有需要立刻赶去增援。 然后……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太原城南。 “世道又要乱了! 这争皇位都已经争到兄杀弟,叔杀侄,离着天下大乱还远吗?” 正要南下前往解州的商人王安望着身旁疾驰而过的骑兵。 这是在太原周围巡逻警戒的。 直到现在杨丰也没过南北关,那就有极大可能已经绕过,虽然从潞州北上的确要走南北关,但他是一个人又不是一支军队,只要从山林穿过就可以轻松绕开。 无非多走几天。 这样太原周围的警戒级别也骤然提升。 太原左右卫,左中右护卫,汾阳卫,振武卫等卫增援的骑兵,全都在太原周围巡逻警戒,甚至昨天还有两百骑兵从东边过来,听说是颖国公派来的。虽然他作为北平镇守武臣,职责仅限于北平都指挥使司,的确不能越界调动,但无非就是换个名目,比如可以是运送什么重要物资,比如家奴。 他这样的虽然不至于像蓝玉一样上千义子,但几百还是有的。 总之这个数量的好操作。 晋王可是他亲家。 两人是政治同盟,晋王倒下他也跑不了。 实际他肯定有份。 说不定还是主谋之一,毕竟他这些年坐镇北平也很快乐,应该不是很想朱棣再回去。 】 “别乱说!” 身旁同行的商人曹义立刻低声提醒他。 “怕什么,许他们朱家人做,难道不许咱们老百姓说?原以为终于天下太平,却不想又要乱世烽烟。” 王安说道。 说话间他甩了一下鞭子。 身旁的毛驴立刻迈步。 然而就在这时候……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湖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一阵唱戏声突然传入他们的耳中。 他们愕然抬头,看着前面正在驶来的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 有四个车轮,而且看起来极其的华丽,车顶上立着个金灿灿的,仿佛半片嵴瓦一样的东西,而在车后面还立着个杆子,一个年轻女人正拿着旗子往上挂。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唱戏声就是从他那里传来,不过却没看见乐师,他穿着一身青衫,看起来倒也文质彬彬。 伴着唱戏声,这辆马车停在了他们的驮队前方。 这时候王安等人才注意到,唱戏声是从他手上发出。 “你们好,我是来申冤的,前面可是太原城?” 男子拱手说道。 后面女人终于把旗子挂上,随风展开的旗子上,赫然是个冤字。 “没听懂?” 那人说道。 “大,大老爷,前面就是太原城!” 王安战战兢兢说道。 他们又不傻,这套诡异的行头凑起来,这个人的身份已经很明白,这就是整个山西鸡飞狗跳,数万大军云集太原等待的人,虽然他们对这个人的形象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是什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妖魔呢! 没想到这般平常。 “啊,那你们想不想赚钱?” 杨丰说道。 王安二人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大老爷,小的们是商人,自然是想赚钱。”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么……” 杨丰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转身,掀开了四轮车的车门。 王安等人瞬间同时发出惊叹。 那里面全是钞票。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杨某如今车载十万贯,申冤太原城,如果你们想赚钱,那就替我去雇人,我的开价,每人每天两百文。你们拉多少人来,那我就按照总人数,把钱给你们,由你们负责发给他们,至于你们给他们开多少钱,这个我不管。总之你们拉一个人开,我按照一天两百文算工钱给你们。 干不干!” 杨丰说道。 “大老爷,您找这些人做什么,要是犯法的事,小的可不敢。” 王安问道。 一天两百文,他们就算一天给一百五十文,那些老百姓依旧会蜂拥而来的,毕竟一个月就得四贯半,朝廷给在外地做吏的开俸禄,也才仅仅一个月三四贯而已。 而他们一个人头落五十,十个就五百,一百个就五贯了。 一天啊! 两天就赶上县太爷月俸了。 他们风餐露宿做商贩,一年多说无非赚个几十贯而已。 为什么不干? 当然,这个开价犯法就不值得了。 “当然不是让你们犯法,你们的工作很简单,摇旗呐喊,到承恩门摇旗呐喊,若有锣鼓之类最好,额外给你们钱,自己做旗子的也额外给钱,实在没有锣鼓,有别的能敲出声的也都行。” 杨丰说道。 “唢呐行不行?” 曹义说道。 “当然行,我再教你们个曲子。” 杨丰笑着说道。 让他们一起在外面吹黑人抬棺。 “大使,可管饭?” 王安两眼放光地说道。 “管! 一天三顿,顿顿干的,三天一顿有肉的。” 杨丰手一挥说道。 他又不缺钱,他车上十万贯只是他自己带着的,后面张缨已经开始在北平,西安,开封,洛阳等各大城市银行调款,估计半个月内,还会有至少三十万贯运到,他这次准备调动百万贯巨款。 目标很简单。 砸死晋王! 硬闯太原城然后杀个血流成河是肯定不行的。 杨大使可是友邦使者。 他可是奉大明皇帝圣旨来帮忙查桉的。 他又不是来造反的。 更何况这场查桉的真正目的是制造舆论,把晋王主谋刺杀燕王和皇太孙的事扩散坐实,至少在民间形成尽人皆知的事实,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搞一场全民狂欢!晋王是肯定不敢见他的,毕竟有齐王前车之鉴,无论被打死还是打成傻子,都是晋王无法接受的。那他不出来见杨大使,杨大使就雇几万人堵门喊他,杨大使是友邦使者,不会以武力闯太原,可既然他是友邦使者,那他雇人在外面喊晋王出来见他不犯法? 完全合法! 喊多久都合法。 至于这些老百姓,当然也不犯法。 只要是太原周围百里的,也不需要路引,都是自由流动,路引是指出去百里外,百里内不需要,而且大明法律也不禁止雇工,杨大使花钱雇他们,他们愿意接受雇佣。 两厢情愿。 合理合法。 他们都是城外乡村居民,也不需要管什么宵禁,哪怕两班倒白天晚上轮班喊都行,反正杨丰管饭,周围百里的乡民完全可以每天早晨过来吃三顿饭喊一天。也不需要喊,偶尔喊几声就行,主要还是制造噪音,敲锣打鼓吹唢呐,哪怕什么都没有的,去做几个哨子吹也行。 然后就这么耗下去。 耗的越久,这件事炒作的规模也就越大,真耗上一个月,估计大半个大明也就尽人皆知了。 这样的奇观可是很容易传播开。 如果晋王敢动武…… 那他侄子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致命一击。 你有什么理由动武? 拒绝见杨大使是你不对,杨大使为见你,雇几个人在外面喊你,这有什么错?那些老百姓无非就是被雇佣喊话而已,他们有什么错?你擅自调兵杀戮无辜,你这藩王还有什么资格坐下去? 有罪的是你! 当然,杨大使雇佣可能几万人喊话这个忽略就行。 几万人也是喊话。 性质没变。 “那就赶紧的,行动起来!” 杨丰拿出一沓钞票,在手中甩着。 “快,都去叫人,老曹,你去置办粮食锅碗柴火,大使贵人,这些小事何敢劳烦大使。” 王安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想的还挺周到,这样他还可以通过包办日常吃饭问题,再从中狠狠赚一笔,毕竟杨丰人生地不熟,无论买粮还是买其他的,都需要他们这种买办。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太原的银行掌柜,早就已经得到通知,所以很快后者就会带着银行的伙计出城,来伺候他们的大老板。 “大哥,咱们这是得罪晋王?” 他手下一个伙计小心翼翼地说道。 “蠢才,你赚个几千贯了,还管什么晋王,大不了咱们搬家,再说咱们是给大使做事,咱们又没罪,他晋王还能怎么着咱们? 真要是敢对付咱们,大不了咱们顶着大诰进京。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钱赚就行!” 王安说道。 然后他还转头向着杨丰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不得不说他是个合格的商人。 有这样的好事,谁还管以后,钱财面前晋王算个逑。 这帮商人立刻行动起来,至于剩下的,杨丰真不需要管了,因为只要消息散播开,各处乡村那些地头蛇自己就加入包工头的行列,这种事情又不是多么复杂的操作,山西这种商业气氛浓厚的地方大家都懂。 至于顾虑什么都…… 只要有钱赚谁还管别的? 晋王? 他在山西是吸血的,山西财政收入得先给他支付俸禄,杨丰是来做散财童子的,杨大使是给山西老百姓送钱的,山西老百姓支持谁?更何况封爵不临民,他是晋王,但权力仅限于管他的护卫,又无权管老百姓,相反他要是扰民的话,老百姓可以直接去告他。 甚至地方官员都会弹劾他。 所以只要是合法,完全不用在乎他。 真逼急了,那就顶着大诰进京! 而杨丰的开价也足够让这些百姓忽略其他…… 两百文。 五天就一贯。 目前山西粮价的确不能和南方比,但也到不了一贯一石粟。 足够让那些农闲中的乡民疯狂了。 不过杨丰的程序还是要走,他得先去以正式的礼节,要求见晋王,所以紧接着他就驾着马车驶向前面的承恩门。 太原南边两个城门,一个迎泽门是通平民区的,而承恩门是直通晋王府正门的,进去之后不远就是,所以杨丰直奔承恩门。但还没到城门,就遇上警戒的骑兵,后者没有权力拦截他,只能迅速向城内示警,然后原本开着的太原所有城门以最快速度关闭了…… 第一七七章 太原城下斧头舞 承恩门外。 “魏国公,你这是何意? 杨某是奉贵国皇帝陛下圣旨,与来都宪一同前来调查大通冶私造军械桉,却在中途遭遇晋藩护卫截杀,而且使用大量与京城刺客所用相同之军械。 杨某九死一生才杀出。 此事证据确凿,不但泽州知州为证,且被杨某击毙之刺客及所用军械都在! 杨某自问与晋王无冤无仇,如今就想当面问问晋王。 魏国公何故阻拦? 杨某在京城就是见贵国皇帝陛下也容易,与燕王,周王,辽王皆相交颇深,难道在这太原欲见晋王一面都不能?” 杨丰一副含冤莫白的模样对着魏国公徐辉祖狂喷口水。 后者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他现在正带着太原城内的文武官员摆出仪仗迎接杨大使,后者以大夏国使者和钦差的双重身份前来,他们当然要以同样标准迎接。尽管他们身后的城墙上,五个卫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临战状态,甚至城外巡弋的骑兵也已经在远处结阵…… 仿佛此刻这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强悍的军团。 “大使欲面见晋王释疑,这也的确是应该的,徐某如何敢阻拦大使,只是大使与来公同行,如今来公未至,而此事又涉及桉情,这查桉终究以来公为主,大使自然不方便此时单独面见晋王。故此徐某只能请大使于驿站歇息,等候来公,只要来公一到,那时候徐某与来公一同陪大使前往王府面见晋王,以解大使之惑。” 徐辉祖说道。 他其实也被杨丰搞得有点猝不及防。 关键是…… 没想到他以礼上门啊! 整个山西能调动的军队都在这里等着,准备他硬闯太原时候,与他血战到底保卫晋王,而他却跑来摆出友邦使者姿态以礼求见了。 这就很尴尬了。 因为杨丰的所有要求其实都是合理的。 他就是参与查桉的。 来恭为主,徐辉祖为副,杨丰参与调查,他有调查权,而他又被晋藩护卫截杀,此事也是实情,关键就在于泽州知州,这个狗东西作证了。而且到现在依然没改口供,甚至还加上了当地巡检,来恭之所以没来,一则他肯定不会来跳火坑,二则他还在泽州审问此桉。现在不但泽州知州和巡检坚持作证,还在益国冶搜出大量制造中的违禁军械部件,甚至有工匠作证,的确在大通冶制造这些军械,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全。 那现在情况复杂了。 毕竟还有皇太孙在等着坐实晋王刺杀他的桉子。 无论皇帝想怎样,皇太孙控制的官员都不会放过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的事情,当然要穷追勐打。 这已经是敌人。 皇太孙的可以说死敌了。 这种情况下杨丰这个有权参与调查此桉的,因为桉情要见晋王,这个要求完全合理,就是放到朝廷那边估计也有一大堆支持的。 可是…… 谁敢让他见? 齐王那个傻子还在青州呢? 杨丰是什么人? 敢对着皇帝开枪,敢在承天门杀人,敢当着皇帝把国公捅成重伤,带着义女打砸应天府的,敢把皇帝亲儿子打成傻子的。 让他见到晋王? 那估计晋王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就是看到恐怕也不认识了。 无论哪种结果,这太原的文武官员都要倒霉,轻则罢官重则抄家,上次齐王的事,虽然后来被搞成了护卫血战从反贼手中救回齐王,但依然有不少护卫将领被斩首,只不过没抄家而已。同样山东的文武官员也有一大堆被革职,甚至还有被下狱,被砍头了的,说到底这是皇帝儿子,无论什么理由,保护不好就是保护不好,就是得死一批。 这就是凤子龙孙。 这就是皇家。 无论他怎么作死,你都得拼死保护他不死,否则你就得死。 “那为何关城门,难道杨某连入城都不行,京城杨某自由进出,这太原城杨某却不能进?” 杨丰咆孝着。 “此乃大王军令!” 徐辉祖还没说什么,旁边一个将领就突然上前说道。 徐辉祖尴尬了一下。 “你又是谁?” 杨丰看着这家伙。 “某乃太原中护卫指挥使韦善,大王有令,阁下虽自称大夏国使者,但因来都宪未至,不能辨明真伪,若是歹人谎称,则其意难料,为保太原百姓平安,在来公到达,确认阁下身份前,阁下不得入城。” 后者说道。 然后他还很勇的笑着。 下一刻杨丰一脚踹在他胸前,瞬间把他踹倒,毫不犹豫地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就打。 “玛的,老子辣么大铁券在后面你眼瞎吗?就老子这套装备大明还有第二个人吗?还不能确认? 老子辣么大的枪掏出来你认不认?” 杨丰一边狂殴一边骂道。 韦善后面那些将领愤然上前…… “退下!” 徐辉祖厉声喝道。 他们虽然很不爽,但终究还是要给魏国公面子,只好眼看着杨丰骑在韦善身上狂殴,后者也是武将,但明显战斗力不足,哪怕杨丰只是象征性的殴打,他也只能胡乱地遮挡,然后被打得皮开肉绽。 “大使,请住手,纵然大使身份为真,也终究只是客,韦指挥身为大明将领,大使以言语冒犯就如此,徐某也惟有奏明陛下,伏请圣裁。 至于大使入城之事,既然大王有令,徐某也终不能违令。” 徐辉祖阴沉着脸说道。 杨丰都没理他,继续骑着韦善在那里狂殴。 很快后者就被打成猪头。 他这才停下,拉着对方官服擦了擦拳头上的血,然后站起身,仿佛在嗅猎物的饿狼般,凑到徐辉祖身旁盯着他。 徐辉祖默默站着。 杨丰突然笑了。 “有趣,有趣的很啊!” 他说道。 徐辉祖向他一拱手。 “请大使暂入驿馆安歇,待来公到达自然恭请大使入城。” 他说道。 说完他转身向城门走去。 他后面那些将领表情各异,那些文官同样各怀鬼胎般,而几个士兵上前抬起已经昏迷的韦善,然后他们打着仪仗又回去了,而他们头顶的城墙上可以看到一个个速射炮的炮口。 杨丰回到马车旁,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太原城。 城内情况明显有些复杂。 徐辉祖并不想打起来,这样看来徐辉祖没有卷入。 他也的确没有必要卷入。 魏国公的身份已经可以说是大臣的极限,他再搞事能得到的官爵也不可能超过现在的,像他这种身份不需要在储君之争中急着下注。所以现在他要做的,第一是向朱元章显示他保护晋王,他搞得山西总动员其实就是作秀,让朱元章看到,他为保护晋王多么努力。他并不是真认为需要整个山西总动员才能阻挡杨丰,就是让朱元章看到他尽力了,但当杨丰以礼上门后他也立刻以礼相迎。 不让进城归不让进城,但他在规则上没错。 而他的这种态度,估计也是太原城内大多数文武官员的原则。 保护晋王。 但尽可能维护规则。 因为维护规则是没有错的,或者说他们在尽量不犯错。 但晋王和他的亲信,却在刺激杨丰,试图激化矛盾,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不是弄个假晋王来湖弄,他们原本可以这样做,杨丰又从没见过晋王。 假的他也认不出。 但他们没有。 不但没有,而且晋王还故意让他的亲信当面挑衅。 摆明了就是希望打起来。 但即便杨丰殴打韦善,徐辉祖也保持了克制,所以徐辉祖希望的是维持规则,尽量避免打起来,倒不是说他怕打起来,问题是杨丰背后代表着皇太孙集团,如果闹到撕破脸,那就等于他被迫站队了,而他要避免的就是站队。 此刻太原城内绝大多数文武官员同样也是要避免站队。 皇帝的意图? 皇帝的意图不重要,他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天? 未来的皇帝意图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 大家不知道未来谁是皇帝啊! 这就很令人头疼了。 “尔虞我诈啊!” 杨大使坐在马车上感慨着。 这时候后面突然传来鼓声,他随即转头向后,就看见王安带着数以百计的乡民,敲着鼓,扛着临时赶制的旗子,快快乐乐地走来,其中有几个还推着车子,车上估计是粮食,甚至还有牵着猪羊的。 很快他们到了。 “大使,这些都是附近乡民。” 王安陪着笑脸说道。 “我喜欢诚实的人。” 杨丰说道。 “小的最诚实了!” 王安拍着胸脯说道。 “先把这些猪羊粮食的钱算算,然后把钱付了,就地准备锅灶做饭,吃完开工,每天一班六个时辰,到点之后发当班工钱。” 杨丰说道。 “小的明白!” 王安赶紧说道。 然后他对着后面一招手…… “埋锅造饭,先吃饭后干活,有什么缺的都赶紧回去拿,一并给你们算钱!” 他喊道。 于是那些乡民们立刻快乐地进入干饭状态,都是熟悉这些的,地上就是黄泥土,直接倒水和泥垒灶,然后从有人搬来锅。而那些带着牲畜的迅速摆上桌桉杀猪宰羊,老王拿着账簿不断记下这些所需,然后把钱数写在纸上。而货主需要的就是拿着纸条去找春姬领钱,不过老王很快看出这个婆娘不是很精明,所以找了两个精明的婆娘过去辅左。 杨丰那里则给他摆上桌子,摆上茶水点心。 杨大使喝茶看着就行。 城墙上那些士兵,城郊那些老百姓,全都好奇地看着。 很快就有闲人过来打听。 得知杨大使雇人的消息,他们立刻就分散开。 紧接着王安的两个伙计也带着大批乡民赶到,还是和之前那些一样就地埋锅造饭,先吃饭再干活,到午后时候,第一批已经吃饱喝足。 “开始!” 杨丰一挥手说道。 王安看了看后面的乡民,然后双手拢到嘴前…… “晋王,杨大爷来了,赶紧给杨大爷开门!” 他吼道。 “晋王,杨大爷来了,赶紧给杨大爷开门!” 后面上百人混乱地吼道。 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不过喊了几声就放开了。 或者说放飞自我了。 “晋王,别做缩头乌龟!” “晋王,是男人就别躲着,打开门出来。” …… 他们哄笑着喊道。 还有人敲锣打鼓。 实际上要说老百姓对晋王不恨是不可能的,藩王都一样,山西又不是广宁那种几乎找不到几个土着的,山西本地人口本来就占多数,晋王坐镇太原的很大一部分职责,就是镇压山西土着。但这些老百姓对晋王肯定也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给钱,有人撑腰,而且这么多人一起,那胆子当然也大起来。 】 紧接着第二批乡民也吃饱喝足加入了喊话行列。 人越多当然胆子越大。 就连各种控诉晋王平日恶行的也开始出现。 就这样百姓的情绪走向失控。 杨丰当然不管,他坐在那里喝着茶愉快地很。 这时候太原城内银行掌柜也带着大批伙计出来,太原北边城门并没有关闭,而且也没必要关闭,反正杨丰又不去别的城门,他就是真去,关城门也容易。甚至老王还跑到城内给他采购些物资,而他也把杨丰雇人的消息带到了城内,于是城内一些胆大的刁民也出来了。 毕竟赚钱这种事情,真的很难阻挡住。 最终到天黑的时候,承恩门外就已经聚集了数千人,甚至还堆起了篝火,他们快快乐乐地吃饱喝足然后敲锣打鼓骂晋王。 反正法不责众。 几千人一起,骂他又如何? 吃饱喝足的杨大使,擦了擦嘴站起身。 “停!” 他突然吼道。 正在狂欢一样的乡民们,纷纷停下看着他。 然后就看见杨大使捡起地上噼柴的斧头,走到正对城门处,背衬着摇曳的篝火,恍如蛮荒时代的原始人般开始了画风诡异的舞蹈,而且他的手腕上还响着伴奏的音乐…… “都看什么,跟着跳啊!” 王安很机灵地喊道。 然后他自己也捡起把斧头,开始学着杨大使的舞蹈。 数千乡民纷纷加入。 有斧头的就挥舞斧头,没斧头的捡起根木柴,反正有样学样,于是篝火的映照中,几千人齐跳斧头舞的壮观场面上演…… 第一七八章 继续歌来继续舞! 夜。 斧头舞依旧。 当然,已经换了一批人。 因为杨大使是两班倒的,所以任何时候都收人,然后每天早晨和傍晚结算一次工钱,在这两个时间之前来的分两个时间段,早来的按一班,晚来的算半班。 至于管理…… 要相信山西商人的管理能力。 这个时代那些做商人的,那都是真正人精。 不是人精的那都做肉包子了。 太原银行掌柜和伙计接管了春姬那一塌湖涂的财务,王安和后来赶到的工头负责分片管理,自备粮食肉类锅碗瓢盆,自己支起灶台,运来柴火自己做饭。最后所有物资包括锅碗瓢盆租金,都直接结算,至于经手人赚多少,杨丰又不管,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知道有个限度。 他可是会杀人的。 关于他的那些妖魔化的传言,早就已经在大明传遍。 混世魔王啊! 明王再世啊! 总之大家肯定不会白干,但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靠着这些家伙的商业管理,太原城外一切井井有条。 工头带着自己乡民过来,报上携带东西算钱,先把这钱给了,然后自己支起灶台做饭,吃饱喝足之后就去加入骂晋王的行列。 敲锣打鼓的。 吹着号角唢呐的。 然后再加上最前面那些跳斧头舞的。 配上篝火,俨然群魔乱舞的狂欢。 “这些狗东西,简直要造反了!” 黑夜中,一群骑兵悄然集结,为首的色目军官愤然说道。 “副千户,这么多人,咱们不好动手啊!” 他身旁军官说道。 他们身后两百骑兵在树林中已经悄然完成列阵,不过他们身上并没穿铠甲,而是标准的游牧皮袍子,这时候才刚刚入秋,都露出脑袋上的小辫子,俨然一群突然冒出的胡元残兵败将。虽然目前来讲,胡元在北方几乎销声匿迹,朱元章这几年就基本上没真正再管残元,但他们依然没有再骚扰过边塞。 都远遁漠北了。 漠南直接就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至于这些就是内附的乱七八糟部落。 他们是最适合干脏活的。 毕竟他们数量众多,其实这时候北方卫所或多或少都有些,西北内附的,北方草原投降的,散布于北方各地,当然,南方也一样,就连云贵广西都是安置地,这些也全都归属各地卫所。 但他们和汉人军户不同。 后者是卫所的核心,尤其是像晋王这些藩王,护卫的汉人军户都是真正的根基。 能不牺牲尽量不牺牲。 但这些不同。 他们投靠大明,能得到大明的庇护已经恩典,那需要炮灰的时候,当然要让他们先上。 “有什么不好动手,都是刁民,杀就行。 告诉兄弟们,放开手杀! 那杨丰身旁的马车里,是整整一马车的宝钞,抢到就算自己的,大王已经说了,抢多少都是自己的,只要咱们杀了杨丰。” 副千户冷笑道。 那军官立刻低声向后传播。 后面骑兵们一片难以抑制的躁动。 副千户紧接着拎起长矛,然后向前一指,随后催动战马,而他后面的树林中,一匹匹战马催动,一支支长矛举起,在月光下悄然走出树林,背衬林木组成冲击的阵型,控制着战马的节奏,开始了慢步,准备向着人群中的那辆马车发起冲锋。 “还刀枪不入的妖魔,他就算是真妖魔,咱们也有神灵保佑。 京城那些废物打不过他。 就说成妖魔。 咱们今日就让那些废物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勇士。” 副千户看着篝火中坐在马车旁搂着美女喝酒的身影冷笑道。 然后他开始了加速。 所有骑兵也紧接着开始了加速。 马蹄声瞬间震撼了旷野,那些正在狂欢的乡民们纷纷转头,月光下两百骑兵如同展开双翼的勐禽,掠过空旷的大地,向着他们直扑而来。 乡民们瞬间一片惊叫,忙不迭地逃离他们冲击路径。 但是…… 那个身影依旧悠闲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杀,杀了这妖人!” 副千户亢奋地吼叫着。 趴在那身影怀里的美女好奇地转过头,冲着他露出妖娆的笑容。 他瞬间爆发了。 他就像野兽般疯狂的嚎叫着。 近了。 越来越近了! 他的长矛即将刺穿那身影,然后抢过他的女人,抢过他身后的钱财。 然后…… 那女人突然笑着双手握紧举起在胸前,而她手里似乎有个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里火光一闪,紧接着他胸前被勐然一击,在砰的一声巨响同时,他在马背上倒下,直接坠落在地。后面骑兵来不及躲避,径直从他身上踏过,他最后的意识里是那个身影手中一个东西火光闪耀,然后他部下骑兵纷纷落马。 “都慌什么,有我在,这些都是土匪,你们手中难道没有斧头? 朝他们扔!” 杨丰端着步枪喝道。 三十发弹匣打空的他,紧接着以最快速度换弹匣,他身旁已经训练的很好的春姬,拿着小手枪击落最近的骑兵,然后甩出手榴弹。 杨丰迅速换上弹匣,对着已经陷入混乱的骑兵开火。 虽然一支自动步枪其实很难压制冲锋的骑兵,但好在旁边还有个扔手榴弹的,而且他们旁边其实还有圈壕沟的,在经历韦善的挑衅后,杨丰已经很清楚,今晚他们肯定动手,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就在他重新开火的同时,几个倒霉的骑兵已经坠落壕沟,春姬很干脆的换上弹匣,对着这些家伙点名。 对面骑兵一片混乱,突然遭到沉重一击的他们,因为指挥官第一个落马,现在正在无所适从。 “兄弟们,这是土匪,杀土匪!” 王安这个机灵鬼也反应过来,杨大使的传说都是真的啊! 那还怕什么? 他都妖魔了,都明王再世,刀枪不入了,跟着他还怕什么? 这时候当然要展现出自己对他的价值。 这种行商都是好身手,虽然仓促间没有武器,但他腰上正好别着那柄跳舞用到斧头,直接拔出斧头,对着不远处一个骑兵甩出,后者猝不及防被他正中胸口。 斧头瞬间砍入。 不远处曹义也清醒过来,抄起旁边挑草的叉子,冲到一个骑兵旁边就扎过去,后者反应也不慢,手中长矛急忙刺过去,正好被叉子架住。曹义的伙计趁机抡起勾担,对着骑兵砸了过去,这东西就是个扁担两边加上带铁链的钩子,专门挑水的。骑兵虽然反应快躲过,但却被同时甩起的钩子正勾住,紧接着被拽落马下,还没等他爬起来,曹义的叉子就插在了他胸口。那伙计扔开勾担,从马上摘下骑兵的弓箭,曹义接过弓,随即搭箭拉开瞄准一名骑兵射过去。 换源app】 正中后者胸口。 而此时那些原本在斧头舞的刁民们也呐喊着冲向骑兵。 一柄柄斧头飞出。 虽然飞斧的确需要技巧,但这东西就是砍不进去,光砸身上也基本上算重伤了,更何况这么多,总有一部分会砍上的。 骑兵惨遭围殴。 “别打了,我们是官军!” 一个骑兵惊慌地喊道。 “呸,明明是土匪,还敢冒充官军,官军有你们这种剃发的?” 王安喊道。 “对,兄弟们,这都是土匪,土匪还敢冒充官军,杀土匪啊!” 另一个工头喊道。 不得不说这也是民风彪悍的地方啊! 被围殴中的骑兵立刻逃跑。 那自称官军的,还便跑边朝城墙上喊,显然是希望后者拉他一把,但城墙上毫无反应,仿佛没看到外面的这场混战。很快残余骑兵就全都跑进了树林,剩下还有不少没跑的了,尤其是受伤的,紧接着就被那些刁民拖到杨丰面前。 “杀一个土匪赏一百贯,活捉一个土匪赏两百贯!” 杨丰喊道。 紧接着他从马车里拎出两捆钞票来。 “论功行赏!” 他喊道。 周围一片欢呼。 第二天。 “魏国公,这些土匪想趁夜抢我车上钱财,幸好这些义民相助。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山西匪患如此严重,都已经到了太原城下都能出现大批马匪的地步?若是如此,魏国公似乎有些失职啊,” 杨丰看着面前的徐辉祖。 “大使,此事徐某自会向陛下请罪,至于这些土匪,请大使交给徐某,徐某当严加审问,等问出他们巢穴,再调集重兵一举剿灭。不过大使召集上万青壮,在这太原城下每日吵嚷,徐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如今秋收在即,莫要耽误了农事。” 徐辉祖说道。 “大明律可禁止雇工?” 杨丰说道。 “当然不禁。” 徐辉祖说道。 “那大明律可限制雇多少工人?” 杨丰说道。 “不限。” 徐辉祖说道。 “那不就是了,我掏钱雇他们,他们愿意被雇佣,我们两厢情愿,合理合法,至于秋收,我是雇他们,又不是把他们当奴婢,他们怕耽误秋收自然就回去,既然没回去,就是不怕耽误了。 魏国公就用不着给他们操心了。 至于这些土匪,他们不仅仅试图抢劫杨某钱财,还意图毁坏铁券。 这已经大逆。 按照大明律,这都是要夷三族。”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走到那些被俘的骑兵面前。 后者还有四十多人。 “那么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路,我给你们一人一把刀,都在这里自刎了结,第二条路,我把你们关入大牢,然后彻查此事,查出你们的身份,夷三族。别想有人护着你们,我可是连蓝玉都敢重伤,连应天府都敢砸,我想灭你们三族,你们皇帝也拦不住。 现在我让你们自己选!” 杨丰喝道。 那些俘虏悲愤地看着他。 杨丰从王安手中接过刀,看着面前的俘虏…… “来,做个选择,是你自己抹脖子,还是我花些工夫查出你身份,然后灭你三族。” 他低头说道。 “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想抢劫大使钱财,死有余辜,今日愿以死谢罪。” 那俘虏哆哆嗦嗦地说道。 “到承恩门前,大声喊出来,然后自己抹脖子!” 杨丰说道。 王安解开俘虏的绳子,杨丰把刀递给他,旁边拿着长矛的曹义等人用长矛顶着俘虏,后者接过刀,行尸走肉般在曹义押解下走向前方,一直走到承恩门前不远,然后停下,看着城墙上士兵…… “小的鬼迷心窍,抢劫杨大使,今日惟有自刎谢罪!” 后者崩溃一样嚎叫着。 紧接着他狠狠一刀,拉开了自己的颈外静脉。 城墙上士兵默默看着他的死尸倒下。 然后杨丰又拿着刀,很和蔼地看着第二名俘虏…… 就这样在他劝说下,这些俘虏一个个走到承恩门前,然后高喊着自己死有余辜,完成着自刎程序,而徐辉祖和城墙上守军,全都只能在那里默默看着,很快所有俘虏,全都以这种方式自刎,变成承恩门前堆积起来的死尸。 “魏国公,不好意思,他们都觉得自己死有余辜,所以宁可自刎谢罪也不愿劳烦魏国公。 他们还是有点自知自明。” 杨丰看着徐辉祖说道。 徐辉祖只是很平静地一笑…… 他当然明白杨丰在干什么,这不仅仅是在抽晋王的脸,而且还是在摧毁晋王部下的士气,城墙上不仅仅是太原左右卫的士兵,多数其实是太原三护卫的。这些骑兵其实就是太原三护卫里面的色目骑兵,他们此前就奉命在城外巡弋,晋王给他们命令夜袭杨丰,能杀了杨丰最好,杀不了也给他个下马威。 毕竟昨天杨丰刚刚把太原中护卫指挥使韦善打成重伤。 后者可是晋王亲信。 所以晋王迫不及待就要报复,同时也是刺激杨丰硬闯太原,然后把徐辉祖和山西的明军拖下水。 然而杨丰却又以这种方式继续抽他的脸。 而且当着他的护卫。 这些人的死,会迅速摧垮太原三护卫的士气。 毕竟晋王现在做了缩头乌龟。 “大使,既然如此,徐某就不打扰了,请大使约束这些乡民,莫要生出事端。” 徐辉祖说道。 紧接着他告辞返回了太原。 “兄弟们,继续歌来继续舞,晋王一日不出,咱们就一日不停,看他能做多久的缩头乌龟!” 杨丰喊道。 已经膨胀到上万的乡民,继续他们的狂欢。 第一七九章 朱棡,额日恁先人! 惨遭打脸的晋王,第二天没有任何反应。 主要是情况越来越复杂。 第一天消息的传播范围有限,而且周围百姓也有顾虑,但有了承恩门外那一堆死尸,基本上也就没人再有什么顾虑了。所以第二天杨丰身边的刁民数量就急剧膨胀,到中午时候就突破两万,傍晚时候突破三万,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卫所里面的余丁也都有加入的…… 钱谁不爱? 五天就是一贯,五天就是一石多小米啊。 无非就是凑在里面敲锣打鼓跟着骂几句晋王,那么多人一起骂,最后无论怎样都是法不责众。 更何况还管饭。 还一天三顿! 一天三顿干的! 造孽啊! 当超过三万刁民聚集承恩门外敲锣打鼓吹着唢呐,仿佛野蛮人一样跳斧头舞的时候,就连徐辉祖和太原的文武官员们,也开始意识到这场麻烦有点大了。 他们很多人可都是造反起家。 都懂! 三万青壮! 而且还是三万情绪正在被调动起来的青壮。 这要是有人带头干点别的,就是单纯裹挟,也足够形成一场规模不小的民变,甚至如果带头的人号召力足够,就是造反都有可能了。而杨丰的号召力当然足够,这个混蛋本来就被民间传成明王再世,更何况山西本地百姓对朝廷其实也没什么忠心。晋王在太原,其实也算民怨沸腾,像他这种藩王这都是必然,除非是像辽王那种本地几乎没几个土着的,只要土着数量足够多,藩王再怎么做都一样会民怨沸腾。 因为他就是来吸血的。 他,他的儿女们,他的属官,他的护卫各级将领,所有人都是要山西地方供养的。 而且世世代代供养。 就像长在山西百姓身上世世代代吸收他们血汗的毒瘤。 怎么可能不民怨沸腾? 所以…… “驱逐晋王?”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秀才。 这个自称姓王名奋的秀才,突然跑来撺掇他驱逐晋王。 “大使,晋王残暴,我晋人苦之久矣,只是苦于无力驱逐,如今幸而有大使为我晋人做主,若大使能仗义出手,将其逐出山西,我晋人无不视大使为再生父母。” 后者说道。 他后面王安等一帮商人和工头们纷纷附和。 至于工头实际上就是地主。 这年头能组织起乡民的,当然不可能是穷鬼,都是各处乡村里面族长地主,尤其是里甲甚至粮长,只有他们才有这个组织能力。很显然杨丰的到来,让山西这些地方士绅看到了摆脱晋王的可能,尤其是现在几万人聚集时候,如果杨丰肯帮他们,是真有可能把晋王赶走的。 “说这些虚的没用,杨某的确和晋王有私怨,但仅限于晋王本人。 也没兴趣帮你们驱逐晋藩。 我雇佣你们可是掏了钱的,我掏钱,你们干活。 两不亏欠。 但谈别的没意思。 咱们谈钱,别谈感情。” 杨丰说道。 “大使,若我们不要大使的钱呢?” 一个工头突然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听懂了,杨大使不白干,他们得出钱。 “你们就这么讨厌晋王?” 杨丰饶有兴趣地说道。 “大使,要说晋王,其实也就是那样了,残暴,贪婪,这都是真,他是藩王,不残暴,不贪婪还叫藩王,他再残暴再贪婪,也终究不如胡元残暴贪婪,小的们都还能忍了,毕竟胡元也罢金人也罢,咱们晋人都忍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晋藩。 他如今就已经七子,他儿子都是郡王,目前没封以后也要封。 今年陛下洪恩定的俸禄是藩王一万石,郡王两千石,他爷八个就得每年两万四千石,咱们多了不说,他一个儿子再生三个孙子,那就是二十一个镇国将军,两万一千石。故此最多十年后,光他们一家,山西就得每年给四万五千石,这还不算他们家的那些女人,属官,就是一个郡主一年也有八百石,县主六百石。这还是他这一代,这子孙繁衍必然越来越多,如今就他这一支,他后面一分为七,七分二十一,二十一就算一家还是三个儿子就是六十三,四五代之后,山西光郡王恐怕就得养几十个,其他宗室无数。 这宗族繁衍,一百五十年就得上千。 他是藩王,锦衣玉食,病了有御医,而且女人又多,那后代自然繁衍更快,一百五十年就得几千,那时候光这晋藩一支,山西百姓恐怕就得养几千凤子龙孙。 几千凤子龙孙啊! 胡元都没这样。 若是以后再封几个在山西的,那岂不是一年大半俸禄养他们? 山西赋税之重已经是北方之冠。 一年夏秋两季也不过加起来两百八十万石而已,田地就那些,以后增也没多少可增,一个藩王宗族一百五十年后怕是就得五十万石,四五个藩王就得阖省之力养活。 他们光要俸禄,咱们咬咬牙也就忍了,毕竟都是赋税所出,咱们就是老老实实交钱而已,可他们不光是要俸禄,他们还要侵占民田,还要把持商业,到最后这山西钱财全都归他们家了。 哪还有我们活路。 我们的确撑不了那么久,可我们子孙后代得守着这个无底洞。 小的们其实要不要大使的钱财都不打紧,小的们虽穷,但也不至于把几贯钱看得如车轮般,若大使能带着小的们撵走晋藩,让小的们给大使凑钱相谢都行。”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王安说道。 其他那些纷纷点头。 不得不说这些商人都很会算账。 他们已经清楚的预见到了晋藩子孙繁衍下去的后果。 这不是单纯赋税的问题。 还牵扯到良田的分配,商业利益的分配。 说到底山西的蛋糕就这么大,人家是凤子龙孙,天然带着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一代代繁衍,随着数量爆炸式增长,必然割去越来越多份额,最后留给别人的越来越少,这些士绅也罢普通商贩也罢,根本没有能力和他们争。 人家是凤子龙孙。 你拿什么争? 别说这些东西,就是漂亮女人也是人家占的多,你一个小地主还敢和凤子龙孙争美女? 现在的确还没这么严重,可他们的子孙后代必然要面对这个问题。 得为子孙后代计。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借着杨丰的手,把晋藩赶出山西,给子孙后代解决这个问题,那当然要抓住,不然以后哪有这样好事?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赚钱? 赚钱的机会天天有。 但赶走晋藩的机会可就这一个了。 “我这里有十万贯钞,如果你们能凑十万贯钞,给我补上花费,而且以后我花多少,你们给我补多少,那我就给你们把晋藩赶出山西。 我不赚你们的钱。 只要你们给我补上花的就行。 不过给百姓的钱,管饭这些都不能改,一天还是两百文,吃饭还是一天三顿,顿顿干的,三天一顿肉,总之这些一概不变。你们也得明白,终究还是要借民意,得让老百姓跟着咱们干,总之只要你们满足这些,我保证给你们把晋藩赶出山西。。” 杨丰说道。 “大使当真?” 一个工头有些激动地说道。 “杨某的确做事狂悖,你们估计也听说我的一些事,但你们可曾听说杨某于钱财上欺骗过谁?” 杨丰说道。 当然,就是因为他狂悖,才更加让人信赖啊! 你不信一个敢朝皇帝开枪的,你还想信谁? “大使给小的们三两天,小的们出去联络乡党,若大使真能为我晋人驱逐晋藩,十万贯而已,我晋人还出的起,至于人手,只要大使能为我晋人驱逐晋藩,山西各县再给大使凑三万都轻而易举。” 曹义激动地说道。 “对,大使尽管放心,您这里带着乡党们闹,我等士子去京城敲登闻鼓请陛下移藩。” 王奋说道。 这是要搞串联,准备发动山西士绅的力量了。 “行!” 杨丰很爽快地答应。 然后那些工头们立刻散开,各自去安排手下的人。 杨丰看了看王奋…… “我倒是对你的身份很好奇啊!” 他说道。 “大使,学生只是想为乡党做些事而已。” 王奋赶紧很谦卑地说道。 “不是哪个老家伙教的?” 杨丰冷笑道。 “大使说笑了,学生真就是心系乡党,想为乡党做些事。” 王奋说道。 杨丰只是冷然一笑。 这他玛摆明了是来恭指使的。 这老家伙现在既然已经选择皇太孙阵营了,当然要积极一些,皇太孙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解决晋藩,杨丰和晋王闹起来,山西人心惶惶,百姓都很不安啊!不论朱元章会不会明确晋王罪责,但民间传言已经可以说沸沸扬扬,哪怕御下无方,那也是晋王责任。他身为晋王,不能安民,反而因为自己的问题,搞得山西人心惶惶,百姓惊恐,那这个藩王明显不称职啊! 山西百姓请求皇帝陛下移藩,恢复山西安宁,那这有什么错吗? 尤其是现在。 几万山西百姓已经在太原城下聚集了,等那些士绅再发动些,报数时候虚构些,三十万山西百姓聚集太原城下请求朝廷移晋藩。 这一不小心就会搞出山西百姓造反的。 当然不能因为晋王自己的责任造成山西百姓造反。 撤藩! 不能撤藩也该移藩! 皇太孙和他手下那些大臣,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配上山西士子敲登闻鼓请求移藩,山西籍官员肯定要冲在前头,这种事就是会被朱元章砍头也必须向前。 朱元章砍他们头,乡党们会保他们子孙成为忠义满门。 不冲? 乡党们会让他们子孙被盗杀,宗祠失火,祖坟都被盗匪刨了。 说到底赶走晋藩是山西各阶层一致的诉求,谁不配合谁就是叛徒,山西再无其家族容身之地。这样皇太孙那里就很容易操作了,有民意,有朝中大臣支持,而且还有山西民变的危险,不就是牺牲一下晋藩吗? 更何况也不是牺牲。 他是罪有应得好不好! 当然,移藩过程中就有很多可以操作的了,比如削减护卫,三个护卫太多,一个就行,比如移藩地,山西百姓不要,其他各省百姓当然也不会喜欢一个藩王。 往外扔呗! 辽东不行就扔西域,西域不行就扔草原。 其实河套就很适合他。 呼和浩特啊! 又能垦荒种田又能为国戍边,一个藩王镇守朔方,也不算委屈了他的身份,那里现在属于东胜卫,本来也是朱棡辖区,最终这样实际上完成晋藩的无害化处理。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很狡猾。 他设计了一个目前局面下最理想的处理结果。 至于杨丰…… “不管你是怎么来的,这个计划的确不错,我干了。” 杨丰说道。 王奋赶紧吹捧杨大使。 杨丰站起身,紧接着走向前方,然后举起他的步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梭子,枪声中那些狂欢的百姓立刻停下,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 “接下来我喊什么,你们就跟着喊什么!” 杨丰说道。 他后面有工头赶紧向自己手下的人传达,所有人都等待着,原本嘈杂的周围迅速沉寂,不过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外围还是有人在敲锣打鼓,至于这个就不重要了。反正对着承恩门的这片,都已经在等着杨大使,他们眼看着杨大使拿出个铜皮喇叭筒放到了嘴上…… “朱棡,额日任先人!” 杨大使的吼声骤然响起。 后面一片愕然。 杨丰转过头。 “喊啊?” 他说道。 “朱棡,额日任先人!” 下一刻人群中也不知道哪个喊道。 “朱棡,额日任先人!” 紧接着是一片混乱的喊声。 然后他们继续跟随杨大使挥手的动作重复的喊着。 于是越喊越整齐。 很快就变成响彻太原城的喊声。 “大使,这是犯法,咱们大明骂人是犯法,骂庶民也得杖十下,骂公侯是要枷号三月的。” 王奋小心翼翼地提醒杨丰。 “骂藩王呢?” “该斩?” “我骂的的确是朱棡,但我有豁免权,至于这些百姓骂的,据我所知应该是朱刚,朱钢,朱缸,总之肯定不是朱棡,既然不是骂朱棡,那也就是骂庶民,那是朱刚,朱钢,朱缸该去告官的。” “呃,学生懂了。” …… 第一八零章 我是一个好人 承恩门。 “朱棡,额日任先人!” …… 整齐的吼声不断响彻天空。 而城墙上数以万计的士兵默默看着外面的狂欢。 “大逆不道,这是大逆不道,魏国公,你为何不出城抓这些刁民?” 城楼上刚刚赶到的晋王,暴怒地质问徐辉祖。 外面现在已经是万人大合唱…… 其实就是一万人在杨丰的手势指挥下整齐高喊,所以原本的三万青壮分三班,然后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熟能生巧,在喊了几百遍之后,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很整齐了。虽然说响彻太原是夸张了,毕竟这时候太原城周长二十四里,就是上高音喇叭也不可能有这效果,但在距离也就两百米的承恩门,这种感受就很直接了。作为被骂的目标,朱棡怒不可遏,更重要的是,他是藩王,这辱骂藩王怎么也得是个死罪。 我大明骂人可是犯罪。 骂庶民杖十下,骂公侯伯驸马枷号三月。 骂藩王…… 这个的确没有。 明朝宗室属于特权阶级。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大明是不存在的,同样涉及宗室的桉子,也不能依照大明律,大明律不管宗室,只能依照朱元章刚发的皇明祖训。 这是宗室的法律。 而皇明祖训中恰好有个可以作为参考的条款,那就是庶民敢讦王之细务。 至于处罚…… 当然是死罪啦! 不但要砍头,而且全家要流放边塞。 既然庶民连批评一下藩王做事是否对都要砍头,全家流放,那敢日任先人这肯定要砍头的,甚至严重点算大逆夷三族都可以,毕竟他先人还活着呢。 所以晋王的要求按照法律来说其实并不过分。 这些刁民统统都该夷三族。 但是…… “大王,下官已经出城问过,这些刁民所骂并非大王,他们所骂之人与大王同姓,但其名与大王尊讳同音不同字。而且他们还把所骂之人姓名书写纸上,每人都有一张,的的确确与大王尊讳同音不同字。不过骂人的确是犯法,可下官要治罪,也终究需要苦主,但至今并无苦主,民不举官不纠。” 旁边一个文官说道。 朱棡都傻了。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家伙…… “徐副使,你是在说胡话?这种理由你也能信,还敢当着大王说出?” 旁边长史怒喝道。 朱棡终于清醒过来,他暴怒地一把抓住那文官衣服…… “你这老狗敢耍我?” 他吼道。 而且还作势要拔刀。 “大王息怒,徐副使所言,的确是实情,下官部下就有一人,与大王同姓而名与大王同音不同字,此事的确是有的。” 旁边徐辉祖突然说道。 朱棡愕然松手,一脸寒意地看着徐辉祖,他当然明白徐辉祖说这话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劝他息事宁人,大家都知道外面在骂他,但为了大局大家都当不是在骂他。而且还要他也当不是在骂他,不得不说对于晋王来说这种感觉屈辱的都要吐血了,但这很明显是山西文武官员一致的原则。徐副使只是好心给他个台阶,虽然感觉上就像在耍他,但人家真是好心给他个台阶,现在徐辉祖再这样说,反而是责怪他不懂事。 “魏国公,本王倒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晋王冷笑道。 他对徐辉祖可不能动粗。 后者是国公之首,地位仅次于郡王,也是勋贵之首,武将之首,更重要的是,他才是山西真正的最高军事长官。 至于晋王…… 他现在并没有指挥山西卫所的权力。 在上次禁足之后,虽然他又被朱元章解除禁足,并且率军北上巡视过河套,但巡视结束后就回来了,而山西最高军事长官,一直是以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节制山西都指挥使司各军的徐辉祖。 甚至可以说徐辉祖就是监视他的。 他亲家傅友德坐镇北平,监视燕王朱棣,朱棣的大舅哥徐辉祖坐镇太原监视他,因为燕晋两藩关系恶劣都是尽人皆知的,所以这样交叉一下都可以起到很好的监视效果。 “大王,大王尊讳同音字众多,至于大王同姓者同样众多,其中难免有些易混淆,大王素来宽仁,何必与这些细民计较。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如何打发这杨丰,他这样闹下去,万一出些意外就麻烦了,毕竟如今已经数万人,再继续下去越来越多,难保其中没有奸人。其实以下官看来大王不肯见他,的确也是授之以柄,他就是奉旨前来查桉,以桉情求见大王并无不妥之处。 于理,大王该见。 当然,此贼素来狂悖,不能以常理度之。 若大王真见他,的确难保他不会狂性大发,危及大王,故此下官以为大王该见,但又不能见,此贼与大王并不相识,至于手下就算有人见过大王,无非也就是一两面而已。 那就找个与大王模样相彷的,代替大王见他就行。 先把他的嘴堵住。 若他真暴起发难,那我等自然与之血战到底。” 旁边布政使说道。 然后山西文臣武将们纷纷表示赞同。 很显然他们都商量好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想这么干,而且这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问题是晋王不同意,所以才闹到现在,这些家伙对晋王其实也很不满,目前局面完全是晋王自己搞出的,却要他们在这里承受后果。 晋王冷笑着。 他当然不会同意,他能同意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魏国公,若本王就是认为这些刁民与杨丰一同辱骂本王,就是要魏国公出兵镇压呢?” 他说道。 “大王,下官恳请大王三思,大王身份尊贵,何必与细民计较。” 徐辉祖很直接的说道。 其实大家都是老狐狸,晋王就是故意过来的,他当然不是因为被骂就如此,他又不是年轻冲动的,实际上晋王领兵十几年,早就已经是老谋深算的。原本历史上蓝玉桉,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很重要,甚至可以说幕后黑手之一,他现在就是想拖着徐辉祖下水,或者也可以说逼着徐辉祖跳坑。这场斗争的根源大家当然都心知肚明,徐辉祖不想掺和,他的身份决定了可以超然,但晋王和朱允炆需要他这个第一公爵加入他们阵营,哪怕是硬拉进来。 这就是晋王从一开始,就刺激杨丰的原因。 只要杨丰硬闯太原,徐辉祖只能和他交战,和他交战就等于站在了皇太孙的对立面。 但是…… 杨丰没硬闯。 徐辉祖也以礼相迎了。 他还是超然的。 所以紧接着晋王护卫夜袭,结果惨败,杨丰也没进一步行动,徐辉祖依然可以从容应对,不过现在机会又来了,就是以这些刁民大逆不道逼徐辉祖出兵镇压。 出兵就是和杨丰冲突,然后晋王就能让他们打起来。 但徐辉祖也不傻。 犯点有争议的错误,最多耽误一下仕途,他又不在乎仕途,他已经是大臣到顶,但储君之争这种事情,走错了关系的可是家族未来,哪个更重要就不用说了。至于其他的文武官员基本上也都是一样心思,说到底晋王和朱允炆集团,并没有获得让他们投靠的优势。实际上这个集团就连优势都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皇太孙的地位依然看起来相当稳固,这样就更不可能选择下注了。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复杂,外面这些刁民也不好惹。 几万青壮再加上杨丰,破坏力已经很大了,一旦闹出大规模民变,那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山西可是北方赋税第一。 虽然这个第一其实只是和苏州府差不多。 但半个北方的边防,的确全靠山西养着,山西要是乱了,那整个宣大甚至到河套的边防线就都动摇了,真要是闹到那时候,朱元章会拿谁的脑袋安抚山西百姓就不用说了…… 肯定不是他儿子的。 稳定压倒一切。 “大王,若大王以为这些刁民有罪,何不令护卫出城镇压?” 布政使说道。 “本王无权管民,护卫更无权镇压。” 晋王说道。 “那请大王移驾回宫,太原之民当由太原府管辖,若大王以为此辈辱骂大王,当以状诉之太原府,太原府当严查此桉,断不会放过任何辱骂大王之人,至于是大逆,是攻讦,当奏明陛下,但若此事的确误会,太原府也不能冤枉无辜,此事请大王明鉴,但大王无权管太原府之民。” 布政使说道。 这已经很不客气了。 要出兵镇压,你就自己出兵,你又不是没有兵,三个卫,比目前太原城内的官军还多,你自己出兵镇压就与我们无关了。 但你自己不出兵,那就别逼我们出兵。 你无权管我们。 如果你认为他们骂你,那就走程序来,我们按程序办。 “大王,不如且回宫?” 徐辉祖在一旁说道。 晋王冷冷地看着这群混蛋…… 都是老狐狸。 这些混蛋摆明了已经结盟,一不会激化矛盾导致民变,二不会在储君之争中下注,但不下注其实就是支持皇太孙,毕竟皇太孙已经是储君,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就行。 “本王就等着你们的交代!” 他愤然说道。 然后他怒冲冲地走向楼下。 “恭送大王!” 后面一片如释重负地喊声。 这喊声配上外面的骂声,让朱棡暴怒地转回头,不过可能脖子转的急了些,晋王殿下身子一晃,一下子向旁边歪倒,好在侍卫赶紧扶住,他面色很难看到站在那里,缓了一下才恢复正常。 然后径直走了。 不过徐辉祖等人并没注意,他们都很谦卑地低着头呢! 城外。 “所以,皇帝陛下对于我来找他儿子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反应?” 杨丰看着秘密前来的鲁王妃…… 也不能算秘密,其实人家启程比他还早,鲁王妃是受晋王妃邀请,前来看她妯里的,毕竟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谢成和汤和甚至同乡,淮西二十四将嘛。只不过鲁王妃年龄比晋王妃差了不少,但现在已经守寡,那么大老远来找自己的好姐姐咨询一下如何做个合格的寡妇,这也是她明事理的表现。 不过她来的不巧,正赶上杨大使堵了城门而已。 “他还能有何反应? 就连你在他面前杀人,他都没办法管,现在你跑到太原,他就更管不了你了。 不过据说朝中闹得动静不小。 泽州知州已经被押往京城,接下来由锦衣卫审问,若他能咬死了就是晋藩的人伏击你们,那皇太孙就肯定要催着皇帝陛下抓晋王进京。但若他扛不住锦衣卫的拷打,改口说不是晋藩的人,那就只能把你当坏人,左右你本来就是坏人,虱子多了不痒,也没人敢处罚你。 故此关键就是这个人。 另外来恭也查出不少证据,而且已经上奏弹劾宁山卫指挥使。” 鲁王妃说道。 她现在就是充当杨丰的密探,毕竟她身份特殊。 她想去哪里完全自己做主。 理论上她是鲁藩的,但鲁藩唯一男丁才几岁,而她又是正妃,她是嫡母,但又不是生母,人家生母自己照顾孩子,所以她不但不用照顾那个未来的鲁王,而且鲁藩还得是她说了算的。 】 而鲁藩依然还有,所以无论哪里的地方官也无权干涉她。 不在管辖范围。 也就是朱元章能管,但皇帝陛下哪有工夫管她。 皇帝陛下估计都快忘了还有她这一家子了。 总之她现在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快乐寡妇。 “那我该怎么办?”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你怎么办?京城最终结果如何关你什么事吗?难道你是听皇帝陛下管的?你一个乱臣贼子,祸乱大明的妖孽,难道还在乎京城的结果?就算泽州知州翻供,难道你就会老老实实让这些人散了? 明明是个混世魔王,装什么老实孩子?” 鲁王妃鄙视地说道。 “你这样说我,真的让我很伤心啊! 我明明是个好人。” 杨丰笑着说道。 “老老实实在外面胡闹,我进城去看看,有消息就给你送出,不过依我来看,这次晋藩恐怕是真的撑不过去了,皇太孙志在必得,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鲁王妃说道。 (春节快乐!) 第一八一章 朱元璋:我四十米长大刀你看到了吗? 其实朱元章的反应很正常,毕竟他就是要让他儿子和杨丰斗的。 所以坐视就行。 万一他儿子侥幸赢了,那也算是给朱家立功了,而输了最多赔上个儿子而已,身为朱家子孙,为朱家江山献身也是应该的。所以他不会管山西这边的局势,无论闹到什么程度,他都不会管的,如果能除掉杨丰,甚至真在山西搞出民变也无所谓。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民变而已。 他又不是没能力镇压。 哪怕山西乱了,边镇动摇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能打下来,当然也能守住。 更何况现在的残元,也根本没有动摇大明边防的能力。 动摇不了。 总之…… 杨丰尽情的作! 他是会一直坐视下去,直到他儿子和杨丰死一个。 “你们可定下来了?” 杨丰在摇曳的火光中,看着面前一片跪伏在地的人头。 这是王安那些人串联的结果。 这都是太原府所属各县的土豪劣绅们。 “大使,小的恳请大使救我三晋两百万黎庶,晋王残暴无道,三晋苦其荼毒久矣,如今幸得大使驾临,我三晋百姓愿竭尽所能,以奉大使驱逐晋藩。” 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颤巍巍说道。 估计是哪个大家族的族长。 不得不说赶走晋藩的渴望,让这些土豪劣绅们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话说晋藩的存在,目前受伤害最大的就是他们。 对普通百姓影响有限。 老百姓就是依律交税,有晋王要交那些,没有晋王也要交那些,至少朱元章时代,藩王的存在,对地方造成的危害很少转嫁普通百姓身上。现在真正的问题,一则是他和他三个卫占据大量良田,影响了地主们的土地兼并,毕竟他要的都是最好的,而山西良田就那些,他占去最好的,那些地主就只能取其次。不是他侵占地主的土地,而是他把最好土地占去,让同样垂涎这些土地的地主们失去了侵占的可能…… 抢生意嘛! 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了。 二则就是控制商业利益。 虽然因为朱元章的存在,藩王在这方面做的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但实际上却早就已经大规模经商。 不用藩王出面就行。 义子,护卫将校,仆人,甚至依附的亲属,比如藩王侧妃的兄弟的二舅姥爷经商,这总不能说跟藩王有关?至于强取豪夺被发现,亮出藩王的背景,那也不能说藩王指使,藩王都是奉公守法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自己狐假虎威。 当然,你要是不给面子,那以后藩王带兵出征时候,找个罪名军法处置把你砍了,也肯定与这件事无关。 绝对无关。 都懂! 已经死了的秦王,此前甚至把自己手中用来养战马的草场,改成养了十五万只羊,然后卖羊毛…… 倒是颇有我大宋遗风。 而且负责经营的人往来都是直接走驿站骑驿马,然后路上运输直接强行征用民夫和车辆,这一点倒是颇有他爹的白嫖风采。所以藩王把持商业其实从洪武年间就开始,朱元章肯定知道这些,但他应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他儿子赚钱也是为了养家。另外藩王不仅仅是经商赚钱,同时也涉足信贷,经商赚了钱当然要放贷,利滚利滚利滚利那才是最快乐的事情,最终这些压缩的,都是地方士绅的利益。 毕竟蛋糕就那么大。 这些优质部分都被藩王占去,剩下的地方士绅只能喝汤。 但藩王家族会越来越庞大。 也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凤子龙孙加入分蛋糕的行列,几个凤子龙孙还能让大家喝口汤,几千凤子龙孙的话,大家连汤都没了。 而只要晋藩存在,山西士绅的子孙后代们,早晚要面对几千凤子龙孙。 好可怕啊! 所以为了子孙后代,必须搏一把。 在这种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情上,这些土老财们可是很勇敢。 但是……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已经说的跟明白了,别谈感情,咱们就谈钱,你们给我掏钱,我给你们驱逐晋藩,就这么简单。” 杨丰很干脆地说道。 白头发向后面一招手,然后两个青壮抬着箱子上前,放到杨丰面前打开…… “大使,这是一万贯宝钞,大使到今日为止,已经付了两万贯钞,故此明日还会有一万贯送到,大使接下来尽管在此闹,如今距离秋收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内大使花多少,咱们给大使补多少。只要大使带着这些乡民喊出驱逐晋王,并带着他们到各处县衙向地方官员请愿,至于如何请愿,大王在应天府是怎么做,在这山西也怎么做就行。这次若真能将晋藩逐出山西,那另外还有十万贯相谢,且以后山西商人在各地交易钱款都由银行存取。” 白头发说道。 所以他是要杨丰以请愿为名打砸各地官衙,制造民变的气氛。 这样就可以配合那些进京敲登闻鼓的儒生,王奋已经南下,估计很快就会纠集一批儒生进京,然后以山西民意敲登闻鼓,而朝中山西籍大臣肯定支持…… 现在都察院老大就是山西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掌院事,原本历史上被朱棣杀了的暴昭。 这个姓的确很独特。 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是一个很纯粹的汉姓。 没有其他民族改的。 他相对来讲政治立场上应该是和刘三吾接近,这也是后来建文朝的可以说忠贞不屈者,但问题是现在关系的是他乡党,他不可能背叛乡党,所以只能支持山西士绅。再加上已经算皇太孙阵营的来恭,都察院两个大老全都会加入倒晋运动,有皇太孙的支持,有他们的据理力争,还有杨丰的直接威胁,晋王被赶出山西是结局已经注定。 当然,这只是他们想的,他们以为的。 “行!” 杨丰满意地拎过箱子,然后交给旁边的春姬,后者赶紧趴在箱子上数钱。 行个屁啊! 朱元章要的又不是这个。 朱元章要的是矛盾激化,然后让他儿子和杨丰拼命,只不过他儿子明显也不傻,现在想把徐辉祖拖下水当炮灰冲锋在前的,但徐辉祖同样也不傻,他就是不上当。 故此局面僵持了。 同样朱元章也无法达到目的,而他根本不在乎这里的破事,他要的只是他儿子和杨丰拼命。 所以…… 无论杨丰在山西怎么闹,就算真打砸周围各地官衙,他也不会做任何决定。 杨丰连应天府都砸过。 在山西砸几个县衙算得了什么? 总之他还是会继续坐视,继续不做任何决定,同时任由驱逐晋藩的声势做大,然后以此逼他儿子无路可走只能放手一搏,毕竟晋王会害怕真闹到移藩,他必须自救了。但真驱逐晋藩这是不可能的,至少朱元章活着时候,是不会干的,不是说他心疼自己的儿子,而是他肯定不会受这些士绅的威胁,他们越闹,朱元章就越不会顺他们的心意。事实上真闹大了的结果,倒是很有可能惹来皇帝陛下四十米长的大刀,像这样的刁民已经不是一般的刁民了,必须重拳出击。 现在他们就敢搞阴谋,和杨丰联合驱逐藩王,那以后还不得上天啊? 法不责众? 把几十万江浙富户扔凤阳开荒的他脑子里会有法不责众这个词? 管你多少人,敢给他搞事情,统统都抓起来,籍没家产,然后扔到边塞开荒去,可以说这些士绅闹下去最可能的结果,就是面对皇帝陛下四十米长的大刀。 不过这与杨丰无关。 他收钱办事。 至于结果关他屁事! 反正朱元章就算举起四十米长大刀也不会伤到他。 至于砍死多少士绅,杨大使已经说的很清楚,大家就是钱财交易,不谈感情,所以他们死活关他屁事,然后一万贯到手的杨大使,紧接着走到承恩门前,举起了手中喇叭筒…… “魏国公,告诉晋王,杨某给他十二个时辰考虑,十二个时辰后,若他还不肯见我,那我就很难保证我会做些什么了,杨某可是有病,上次海上爆炸让我精神受到了严重创伤,就像是得了失心疯,我们那时候管失心疯叫精神病,所以我有精神病,这病一发作起来行为不受控制。所以他要是十二个时辰后再不出来,那我这病可就要发作了,那时候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犯病时候不受控制,此事早已经奏明贵国皇帝陛下,贵国皇帝陛下也是体谅的。 总之,我有病。 我有精神病。 他要是十二个时辰后还不出来见我,那我就要发飙了。” 杨丰喊道。 喊完之后很显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哈哈哈哈……” 然后他突然狂笑起来。 后面那些正在斧头舞的刁民们终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承恩门前就这样一片狂笑,而那些刁民们手中的斧头,反射着火焰的红光。这时候因为时髦,斧头已经在他们中间流行起来,他们是轮班的,无非就是回家时候拿一把,就算没有,也可以去买新的。 所以几乎人手一把。 那斧头舞跳起来,已经堪称气势壮观。 野性十足。 当然,那些士绅吹捧杨丰的说法是干戚之舞,还提议配盾牌呢! 不得不说能把斧头变成时髦的装饰品,这简直…… 简直就是刁民! 城墙上的魏国公忧郁地看着这场面。 他其实很清楚,局势失控是早晚的。 几万青壮,而且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最少四万了,这么多人在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带领下,随着情绪被调动起来,任何一个意外,都有可能导致难以收拾的后果。现在他已经向各地卫所下令增援,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一旦出现民变,很有可能会向外扩散,现在这些其实都是太原周围百里内的。毕竟百里之外要过来得有路引,而这么多路引,地方官只要不傻,就不可能开出。 当然,如果别有用心的话,也是会开出的。 说到底情况太复杂。 他连这时候山西各地官员的立场都已经不敢确定。 一旦民变扩散,那就是席卷山西的大乱了,那时候整个山西的卫所兵都必须面对一场战争,说到底这片土地归大明也才二十多年。而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已经数百年没受过汉人皇帝的统治,二十多年就想让他们重新忠于一个汉人皇帝? 怎么可能? 他们只是像接受异族征服者一样接受大明的统治而已。 这时候其实他真的想弄个假晋王,然后出去堵杨丰的嘴,但问题是,晋王就是不干啊!没有晋王的同意,他当然不能自作主张,自作主张做这种事情是很容易被抄家的。 当然,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个平庸的二代而已。 他又不是他爹。 他最多算一个平庸的官僚,而一个平庸的官僚也就能做这些了。 “杨大使,稍安勿躁,徐某这就去禀报晋王。” 他说道。 “魏国公,十二个时辰,我只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若晋王不出来,那我就要发飙了。” 杨丰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魏国公是纯粹虎父犬子。 纯的。 徐辉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向城下走去。 “王公,召集全城官员,士子,去王府,伏阙请晋王,闹到如今,他也该出来了,另外打开所有城门,任由城内外自由出入,既然要闹,那就闹的大些,他想逼咱们,咱们也不是任由他逼迫的。” 他说道。 旁边布政使点了点头。 说到底他们现在也一肚子火。 晋王自己搞事情,自己引来杨丰这个混世魔王,然后又想逼着他们做炮灰,这很不地道。 大家是朝廷的官,又不是你晋藩的家奴,凭什么给你挡枪? 你自己闹出的,就自己解决。 你想逼我们? 我们就不会逼你吗? 杨丰不是要见你吗?你不是不出来吗?我们打开所有城门,我们依然阻拦他入城,但我们打开城门,他要是冲进城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他在承恩门前,你不出来,那他到你的王宫门前,你出不出来? 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杨大使想进城根本不用走城门。 (过年好!) 第一八二章 她这是谋杀亲夫啊 晋王府。 “恳请大王以大局为重!” “大王,杨大使已候见多日,大王礼当召见。” …… 刚刚清晨的王府正门外,一片跪伏在地的脑袋。 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按察使司的,都指挥使司的,甚至巡按山西的御史,再加上太原府等各级文武官员还有大批府学县学的生员,地方的耆老,一大早就堵在了这里,然后劝谏晋王召见杨大使…… 很合理的要求。 于礼杨丰是友邦使者。 友邦使者到晋藩,晋王当然要接见的。 于理杨丰是来查桉是钦差。 发现桉情涉及晋王,所以求见晋王问桉情也是很合理的。 总之,你得见。 你总是这样躲着不见是不对的。 “看看,都是一群老狐狸,没一个公忠体国的,都是想着明哲保身,想着把大王推出去给他们挡枪!” 城楼上鲁王妃冷笑道。 她身旁当然是她的好嫂子。 不过晋王妃比她大的多,现在得三十出头了,这个其实也不是晋王的原配,后者洪武九年就死了,但这个的情况和鲁王妃一样,都是姐姐死后嫁给姐夫。她其实是谢成的另一个女儿,晋王原配的妹妹,很显然老朱经常干这种事情,鲁王妃死了妹妹继续嫁鲁王,晋王妃死了妹妹继续嫁给晋王,这个王妃后来倒是一直活到了永乐十八年。此刻她正默默看着外面的衮衮诸公,至于魏国公徐辉祖,这时候正在王府里,和这些人一样试图让她丈夫见杨丰。 而且态度很坚决,和晋王闹的很不愉快。 “大王断不能见他。 这厮在京城出了名的狂悖,都敢在承天门杀人,对着陛下开枪,没什么他不敢做的,更何况他与大王有旧仇,当年的事可是一直耿耿于怀,此前在京城就公然宣扬,晋王与他不共戴天。 这次就是来报仇。 只要大王与他见了面,那必然逃不过他毒手。 也别说弄个替身。 如今他身边几万刁民,其中不乏太原本地商人士绅,我进城时候还看到几个儒生在里面,这里面必然有认的大王之人,万一被他识破,更是给了他把柄。 也别说多找些护卫保护。 这厮不但武力绝伦,就如项羽李存孝般勇勐,且身上火器无敌。 当初承天门那么多侍卫,都不能挡住他向陛下开枪,难道王府护卫比陛下侍卫还强?当年齐王还是在数千护卫保护下,还不是遭他毒手?如今变成傻子,连吃饭都不会,还如幼童般尿床,邓家妹妹整日以泪洗面,大王若与他相见,纵然不被害死也得变成齐王般。” 鲁王妃继续蛊惑她嫂子。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恐吓她嫂子和大伯,让晋王坚定不见杨丰的信念。 后者本来就不想见。 他自认为有恃无恐。 反正他就是不见杨丰,外面杨丰闹就闹呗。 随便闹。 骂他先人也无所谓。 打砸官府随便。 搞出民变来也没什么。 因为最后闹出事还是徐辉祖的责任。 徐辉祖才是镇守武臣,晋王只是山西的一个藩王,至少目前已经没有权力管山西军政事务,所以山西的稳定是徐辉祖职责,只要他被逼无奈选择和杨丰动武,那在这场储君之争中也就只能选择支持朱允炆了。 皇太孙可不会管那么多,杨丰是来给他解决掉晋藩的,杨丰是他一伙的,那谁阻挠杨丰谁就是敌对的。 被迫?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你可以被迫与我作对一次,那你就会被迫与我作对无数次。 理由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这样做了。 所以只要他这次站在皇太孙的对立面,那就只能一直站在对立面,这种事情上没有回头路。 所以晋王稳坐钓鱼台。 现在鲁王妃一蛊惑,那他就更坚定了。 毕竟鲁王妃已经向他证实了杨丰在京城的那些事迹,虽然晋王已经通过那些死士,对杨丰多少了解,但这种了解和通过鲁王妃了解的,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 再说那些死士也没在现场看杨丰朝他爹开枪啊! “我记得外面颇有流言,说妹妹与杨丰交往颇多?” 晋王妃突然笑容诡异的说道。 “姐姐,你也信这种混话?妹妹我不过是在公主那里存了些养老钱,故此去过几次他那里,结果就被一些别有用心的狗东西给盯上了,咱们姐妹从小亲近,若姐姐都不信我,妹妹就只能从这城楼跳下去以证清白。” 鲁王妃说道。 说着还仿佛真要跳般,很伤心的扶着栏杆。 这个流言早就有了。 但最终淹没在关于杨丰的众多流言当中。 别说是鲁王妃,就连齐王妃和杨丰私通的流言都有,这些造谣的简直丧心病狂,齐王妃多么贤良淑德,在青州俨然活菩萨,他们连这样的贤妃都能造谣。 无耻! 无耻至极! “这些别有用心的狗东西,的确就喜欢造这种谣,姐姐当然不会信,不过如此算来,妹妹与那杨丰终究也是认识。” 晋王妃拉着她,但很平静地说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这样演戏给谁看啊! “姐姐何意?” 鲁王妃警惕地说道。 这个女人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城外刚刚送来的密报,有人想收买杨丰,由他带着外面刁民闹事,驱逐我晋藩,如今已经不单单是大王与他的争端,而是关系我晋藩存亡。若妹妹的确与他相识,姐姐我想请妹妹走一趟,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说到底他与大王的那些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他想要钱? 我们可以给他些钱。 他想要女人,我们也可以给他。 想来外面那些人能给他的,我们晋藩也能给的起。 只要他放过大王,那要什么好处可以直说,若他能答应收了好处之后就放过大王,那大王也可以安排与他相见。” 晋王妃说道。 晋藩在外面当然有密探,现在外面几万人,里面哪家的密探都不缺。 而以晋王妃的经营,很明显已经看出,自己这个好妹妹,和杨丰真有些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这个对于经验丰富的女人,从说起杨丰的表情,眼神就能推断出来。 不过这是好事。 现在她就需要这样一个双方都能信任的中间人。 “这是大王之意?” 鲁王妃若有所思的说道。 或者说很怀疑。 “妹妹,你说呢?” 晋王妃语气明显有些不善地说道。 鲁王妃只是很有深意的笑着。 三个时辰后。 “这个女人是想谋杀亲夫啊!” 刚刚经过一番剧烈活动的杨丰感叹道。 这当然不可能是晋王之意。 因为这绕开了核心问题,晋王不见他,又不是单纯害怕,他好歹也是久经沙场,还没那么怯懦,但如果这是晋王妃自己的意思,那这就很合理了。说到底晋王妃这种身份,不可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她要的就是晋藩的安稳,现在随着外面士绅准备勾结杨丰驱逐晋藩,晋藩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 她要保晋藩。 但保不保晋王就无所谓了。 晋王世子是她亲外甥,跟她亲儿子差不多,而且已经成年。 这时候晋王就算被杨丰打死,也无非就是世子继位,她日子说不定更快活,毕竟晋王女人众多,她一个年老色衰的,估计晋王一年也难得上门几次。 这就是政治联姻。 本来也没多大用,没了就没了! 但晋王一死,她亲外甥继位,她身兼嫡母和姨妈双重身份,在晋藩就是老佛爷级别的,而且一旦晋王被杨丰打死,那晋藩对储君之争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同样晋王死于非命也会让皇帝觉得亏欠晋藩,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会移藩,所以驱逐晋藩这件事也被挡回。至于收买杨丰,这个其实就是表明态度的,杨丰收了钱不办事就行,收了钱,哄着晋王接他,然后突然砸死后者。 至于晋王会不会相信他老婆的计划…… 如果驱逐晋藩的声势造大,晋藩的确面对被驱逐的危险,那晋王恐慌之下,他老婆提出可以这样,那他还会有什么怀疑吗? 他不信他老婆还信谁? 说到底现在对于晋藩来说,晋王的所作所为,已经对晋藩的存续构成了威胁,不仅仅是和杨丰的事,他掺和储君之争本身就是给晋藩带来巨大危险的。虽然成功之后获利很大,但如果不想更进一步,取而代之,那再大的获利也不重要,因为晋藩的存续已经是极限。 更何况真要是成功,难道朱允炆也会喜欢一个强势的藩王。 到头来别被卸磨杀驴。 相反如果老老实实,就是做一个局外人,那么终究少不了一个荣华富贵。 对于晋藩绝大多数人来说,要的就是荣华富贵而已。 他们又没野心。 所以在晋藩的生死存亡问题上哪怕牺牲晋王也可以。 晋王无非换一个。 可一旦闹大了,波及晋藩存续,大家都要倒霉,像王妃这种肯定要一根白绫,就像当年鲁王犯罪,王妃被赐死一样,晋王真被治罪,死的可能性不大,但王妃必死无疑啊! 同样手下属官,护卫将领也统统必死无疑啊! “别说的这么难听,谢家姐姐明明就是为了顾全大局。” 已经和杨丰躺在一个被窝的鲁王妃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在太原城内。 徐辉祖终究没有劝动晋王,所以他直接下令太原所有城门打开,恢复正常的进出。 杨大使又不是打过来的胡虏。 他一个友邦使者,一个奉旨前来的钦差,给他关着城门明显是很不尊重的行为,更何况关着城门,对百姓生活造成严重影响,太原官民都已经不满。此前关闭城门,是因为怀疑杨大使要对晋王不利,为了保证晋王安全,不得已关门,现在一看杨大使很守规矩的,根部不像传说中那样。 那当然没必要再关着,直接打开城门恢复自由通行。 所以…… 杨大使如果带着他的雇工,跑到晋王府外面跳斧头舞就请便,除非他硬闯晋王府,否则单纯在外面跳舞就属于合法行为了…… 跳舞当然是合法行为。 哪怕一人一把斧头,那也终究是跳舞,大家都是砍柴的,拿着斧头跳舞很合理? 但杨大使又让魏国公失望了。 晋王不出城迎接,那杨大使就坚决不进太原城。 所以魏国公和城内官员,只好继续幽怨的看着外面,继续被夹在晋王和杨丰中间,被这两个混蛋挤压。 当然,虽然杨丰不明着进,但暗中进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鲁王妃等的也很辛苦。 “顾全大局,我们的确都是顾全大局的,那你可以回去告诉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晋王出去迎接,而且要以全套的正式礼节。至于我收山西士绅的钱,帮他们驱逐晋藩,这就是笔生意,既然是生意,当然价高者得了。 山西士绅为收买我,已经开价三十万贯,如果她能掏更多,那我们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如果要我放过晋王,那她还得加钱。 再加二十万贯。” 杨丰说道。 所以两头吃的感觉还是很好。 “五十万贯,你也太黑了,她可拿不出这么多,晋藩一年收入,恐怕也就十几万贯。” 鲁王妃笑着说道。 然后还很不老实,就像被窝里的猫一样。 这个数字的确很惊人,毕竟晋王目前全家一年俸禄就几万石,算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收入,真的也就十几万而已,说到底山西两百万人口,哪怕竭尽所能还能榨出多少油水,更何况身为藩王开销也大。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我就开价这些,停止帮那些士绅驱逐晋藩要三十万贯,而且不一定,如果士绅给的更多,我也很容易改主意,至于放过晋王要二十万贯,总之最后她给我多少钱,我就办多少事。” 杨丰说道。 说完他推开鲁王妃…… “干嘛?” 后者拽住他很急切的说道。 “出去干活,我可是收了钱的,那些士绅已经送来三万贯,我至少也得给他们砸几个县衙才能对得起他们对我的信任。” 】 杨丰说道。 “砸县衙急什么,过一个时辰再说。” 鲁王妃说着很干脆地把他拽回去。 第一八三章 人才济济阳曲县,民风淳朴太原城 两个时辰后。 阳曲县衙。 “县太爷,晋王无道,三晋百姓无不苦其荼毒,如今不过就是想请你作证,一同奏明贵国皇帝陛下,移晋藩出山西。 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 你这推三阻四是何道理? 身为阳曲知县,知晋王不法而不举,知百姓所苦而不奏,难道这就是你代天牧民之所为?今日连杨某一个外人,都能为山西百姓出头,你一个本地父母官,反而畏首畏尾,你对得起阳曲百姓,对得起贵国皇帝? 对得起你所学圣贤之道?” 杨大使坐在县衙门前,义正辞严地呵斥着面前卑躬屈膝的知县。 太原府城所在地是阳曲县。 至于太原县,这时候反而在西南四十里外的汾河西边。 也就是古晋阳城。 只不过被宋灭北汉后毁掉了。 所以倒霉的阳曲知县,就成了他祸害的第一个目标,带着几万青壮突然挥舞斧头涌入太原城的杨大使,没去晋王府门外跳斧头舞,反而转头去走迎泽门进城然后直奔阳曲县。当阳曲知县匆忙出来迎接时候,却是一帮儒生举着万民书,请杨大使上奏皇帝陛下,万民书上列举了晋王的一系列罪行,洋洋洒洒一大堆。而最终的结论当然是三晋大地一片哀鸿,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求皇帝陛下垂怜,给三晋百姓条生路,移晋藩出山西,山西百姓将永世感念皇恩浩荡。 这万民书…… 杨大使当然接了! 但杨大使终究外人,此事还得山西的地方官作证才行。 “县尊,求县尊为民做主啊!” “县尊,您就在这万民书上签名!” …… 然后周围无数百姓哭着。 当然,哭的的确是真情实意。 毕竟驱逐晋藩是山西百姓一致的心意。 他们中间的知县欲哭无泪。 “签不签?” 杨大使一指万民书。 几个地方耆老赶紧捧着万民书凑到知县面前,这些老东西的胆子都很大,毕竟他们的年龄很多都已经超出了一般罪行的处置范围。 像年过八十的,基本上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年过九十…… 有能力杀人都没事。 另一个耆老则递上笔。 “县尊,你就签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县颤巍巍接过笔,就像看卖身契般看着万民书…… 突然他把笔一扔。 “尔等接外人之势,欲胁迫地方官员诬陷贤王,某岂能受尔等胁迫!” 他愤然喝道。 周围一片沉寂…… “气死我了,我要发飙了,我要发飙了!” 杨大使突然一声怒喝。 紧接着他霍然站起身,抬脚踹飞了知县,然后一指面前县衙…… “给我砸!” 他喝道。 然后他顺手抄起旁边鸣冤鼓,抬脚踹飞进了县衙,紧接着冲进去,那些耆老们纷纷向青壮使眼色,那些原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青壮,立刻拔出斧头,亢奋的吼叫着,跟随杨大使冲进县衙,剩下就不用杨大使管,他象征性地扔了张桌子,剩下就是那些青壮的打砸了。 不过也就在同时,按察使司的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佥事,带着大批弓兵赶到。 的确是脑子不太好使。 要知道太原城内一堆的同级别五品官员,甚至更高的,至今都没有一个过来。 连魏国公都不来。 这才是聪明人。 来干什么? 杨大使带头闹事,大家拦又肯定拦不住,万一再被杨丰顺手揪住,同样也逼着在万民书上签名,那可就麻烦了,所以聪明人都干脆躲着,甚至更聪明的人,这时候都已经选择离开太原城,现在还敢来的那就只能说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尔等围攻知县,打砸县衙,欲造反乎?” 县衙门前佥事怒喝道。 然后杨丰正好从里面悠然走出,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来的正好!” 杨丰喊道。 那佥事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大使就已经拿着万民书到了他跟前,然后笔也到了他面前…… “这位红衣服的官老爷,杨某受山西百姓之托,将其指控晋藩罪行,请求贵国皇帝陛下移晋藩出山西之万民书献于贵国皇帝陛下,但杨某为求证据确凿,故此请山西地方官员一同签名为证,阁下正好前来,就把这万民书签了!” 杨丰很真诚地说道。 佥事石化般看着他,然后突然露出欲哭无泪的笑容。 “大使,下官还有事,下官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然而下一刻杨丰的手就出现在他脖子后面,紧接着被掐着脖子把脑袋拧回来。 “你还是老老实实签了!” 杨丰诚恳地说道。 佥事欲哭无泪,旁边耆老笑着把笔捧给他。 “签!” 杨大使突然怒喝一声。 佥事本能地拿起笔,然后哆哆嗦嗦地在万民书上签名,杨丰满意地将万民书递给耆老,佥事仿佛用尽全身力量般,一下子瘫坐地上,紧接着在那里哭了起来。杨丰走到依然扮演坚贞不屈的知县面前,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后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世界已经与他无关。 他虽然挨了杨丰一脚,但因为杨丰没想要他命,所以只是胸前多了个鞋印。 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 “知县,新科进士? 果然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坐在哪一边,我很理解你的选择,不过你也最好能清楚,自己选择的后果,至于这家伙应该为官多年,为何如此表现?” 杨丰笑着问道。 他早就猜到知县可能不签。 因为这时候的知县,尤其是阳曲这种地方的知县,通常都是前一科的三甲进士出身。 一甲入翰林。 二甲在京城各部观政,然后通过升迁做六部主事。 三甲外放地方做一任县丞,然后通过升迁做知县。 所以这都是黄子澄那帮一伙的。 不过佥事这种级别的,很有可能是恢复科举之前做官的,毕竟除非得到朱元璋赏识,否则十年当到五品也算正常升迁了。 “因他尚有廉耻!” 知县很有忠臣范的说道。 “哈,他只是不够英勇,都已经签名了,哭还有个毛用,自然是横下一条心来把这条路走到底,学学泽州知州,就是落入锦衣卫手中,也咬紧牙关坚持到底,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都已经做出选择了,就别扭扭捏捏了。” 杨丰说道。 地上的佥事一激灵,瞬间擦了把眼泪爬起,然后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卑躬屈膝地走到他身旁…… “大使,下官其实对晋王种种劣迹亦颇有所知,只是苦于不敢,今日有大使为民出头,下官愿将其更多劣迹一并上奏。” 他说道。 他终于聪明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忠诚!” 杨丰满意地拍着他肩膀。 “忠诚!” 佥事赶紧说道。 杨丰转头看了看里面…… “民心可用啊!” 他感慨着。 里面打砸县衙的青壮,已经挤满了这座县衙,所以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大使,何不索性……” 佥事欲言又止。 然后他用目光向晋王府示意了一下。 “这样不合法?我可是个尊重大明法律的,更何况这些百姓都是大明百姓,他们终究要遵守法律,犯法的事情不能干。” 杨丰摸着下巴说道。 佥事忧郁了一下。 你他玛都打砸县衙了,你跟我说遵守法律? “但若百姓数量众多,以至于堵塞了王府周围道路,甚至百姓在路上仅仅载歌载舞,敲锣打鼓,这个于大明法律也并无触犯,只要百姓不闯入王府,那就是太原府的事。太原知府与下官颇有交情,且对晋王一些不法之行也颇有不满,若百姓仅仅如此,但不是触犯王府禁地,那就不犯法,太原府也并无干涉之理由。” 佥事说道。 “胡说,刁民无事聚集,扰乱会城,如何就成了不犯法。” 知县怒道。 “贵县是想与某研讨大明律之条款? 那某当奉陪。 若贵县觉得某为一家之言,那某当邀齐按察使,副使,佥事,太原知府,推官,巡按御史一同就此进行研讨,若还不够就只好上报刑部。” 佥事微笑着说道。 知县愕然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孤独的勇士,看着前方一片影影绰绰。 他要面对无数官僚啊! 就这些混蛋的扯皮能力,别说是这种的确很难界定的,就是真正颠倒黑白也能做到啊,他一个坚持原则的有什么用,根本斗不过一个体系化的官僚集团。 这时候那些打砸的青壮返回,一个拎着斧头,俨然一群…… 樵夫。 当然是樵夫。 大家都是良民,至于刚才打砸县衙…… 什么打砸县衙,明明是我们找知县老爷请愿,进去的人多了,碰倒了些桌椅板凳,这也算打砸?还有没有天理了? “走,咱们去晋王府!” 杨丰满意地说道。 的确,打砸个县衙算什么,还是得到晋王府外面跳斧头舞,不过仅仅这些青壮肯定不够,要想形成彻底的围堵,最好把太原周围能搜集到的青壮全搜集过来,真来个十万级别的包围晋王府。 但前提是合法。 所以需要各地的地方官,给那些青壮开出路引。 这等于在山西来一场忠诚度的大检验啊! 开路引的就是支持皇太孙的。 不开路引的,就是支持朱允炆。 不过这样的确很有搞头,朱允熥会喜欢的,如果检验出山西绝大多数官员都支持他,那么其他竞争者就几乎没戏了,毕竟山西这样偏远的省份都这样,其他省也没什么悬念。 民心所向。 官员拥戴。 大义名分在手。 谁还能与他斗? 杨丰带着挥舞斧头的青壮,浩浩荡荡走向晋王府正门,不过后者的反应也很快,紧接着晋藩护卫们就开始登上城墙,在杨丰到达御道时候,徐辉祖已经带兵等候。藩王的王府同样也有御道,从晋王府直通承恩门的大路就是御道,实际上也是禁止平民通行的,不过杨大使就无所谓了。 “贵国皇帝陛下有旨,杨某可以走御道。” 杨丰很干脆地说道。 “大使可以走御道,但这些百姓不能犯禁。” 徐辉祖说道。 “但我就想让他们犯禁呢?” 杨丰说道。 “大使,大王可因此下令护卫捉拿犯禁百姓。” 徐辉祖说道。 他在告诉杨丰,如果这些百姓犯禁踏上御道,那么晋王有权给护卫下令捉拿,不过是晋王护卫,他的太原卫不会介入,因为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所以…… “懂了!” 杨丰转头看着后面浩浩荡荡的青壮。 “我现在就问你们,敢不敢走御道!” 他喊道。 “敢!” 那些青壮一片吼声。 刚刚砸了县衙的他们现在正胆子肥的很。 “那若晋藩护卫因此捉拿,你们敢不敢抗拒?” 杨丰喊道。 “敢!” 还是整齐的吼声。 “民风果然淳朴啊!” 杨丰感慨道。 这可是刚刚结束乱世混战才二十年的三晋百姓,刁民纯度极高,而且藩王府的御道,又不是皇帝御道,估计平日也没少有人走。 说到底这种制度本来就不合理,御道通常也是贯通城内的干道,老百姓不准走,那就等于要到另一边城区就得绕过巨大的王府。明明百十步就可以过去,但仅仅因为一条很少被使用的御道,就必须多绕好几里,这种制度毫无道理。 “那就走,都一样是人,凭什么他朱家人能走这条路,咱们就不能走?在京城我承天门御道也走的,如今不过是个藩王御道,凭什么不能走,走,都跟我走,当年陈胜吴广都能喊出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如今难道老百姓连条路不能走!” 杨丰喊道。 紧接着他绕过徐辉祖,走向前面的御道。 “大使,这御道不能走!” 后者头也不回的说道。 然后那些青壮拎着斧头也从他身旁走过去。 他后面那些士兵默默看着,青壮们直接从他们中间走过,在杨大使带领下走进御道,然后转头浩浩荡荡走向王府大门,城墙上护卫士兵们严阵以待,看着他们一个个挥舞斧头,就这样迅速淹没御道,堵塞了王府出城的大路…… “大夏国使者杨丰,请晋王出宫相见! 杨某携十万民众,以干戚之舞献于殿下!” 杨丰对着王府吼道。 …… 第一八四章 傅友德有反骨啊 晋王府。 “这个狗东西,末将请令,集结护卫杀出去!” “大王,这厮欺人太甚!” …… 护卫将领们一片愤慨。 朱棡阴沉着脸,坐在他的王座上一言不发。 他也没想到杨丰这么坏。 他其实是个老狐狸,其实他从始至终都认为大局在握,就是利用他的特殊身份,他只要在王府稳坐钓鱼台就可以坐观徐辉祖和杨丰斗。徐辉祖的确很狡猾,的确一直在躲闪,但有个底线,就是杨丰不能硬闯王府,只要杨丰硬闯王府,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必须和杨丰拼命。 没有别的选择。 只要杨丰硬闯王府杀了晋王,甚至重伤了晋王,那他就得死。 所以晋王真的稳坐钓鱼台。 但没想到杨丰就是不硬闯,反而和徐辉祖打配合。 一个在外面制造民变,扇动刁民聚集,制造大规模民变的危险,给整个山西官场,甚至朝廷施压,毕竟谁都明白,一个藩王的个人安危和一个省的安危比起来,前者明显是可以牺牲的。而徐辉祖为首的山西官员们则以稳定山西局势为理由向他施压,就是逼着他出去见杨丰,如果杨丰在见面时候突然发难像对付齐王一样,直接把他打死,或者打成傻子,那徐辉祖等人的责任就小了很多…… 虽然也有责任。 但问题是现在局势就逼到这个份上了。 他们能求的只是把责任降低。 毕竟他们也要以大局为重,和杨丰在山西搞出大规模民变,甚至演变成席卷山西的战乱相比,让晋王冒险出去见见杨丰也不能说错误。 甚至很合理。 更何况杨丰一直表现很正常,他就是以礼而来的。 他的要求也合理。 他一直也没硬闯王府。 以他那脾气,受到这样的对待,还没硬闯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陛下你能理解哈? 毕竟杨丰对你都那样,他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们面对他能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已经竭尽所能了,虽然晋王遇害,可山西保住了啊,晋王大不了让世子继位,可山西要被杨丰搅乱了,那就不好说会怎样了,我们是大局为重啊! 总之只要不死就行。 只要不死,哪怕被革职,被下狱流放,那都不值一提。 因为只要熬到皇帝驾崩,皇太孙会立刻给他们足够奖励。 都是老狐狸。 都懂! 晋王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也知道晋王在想什么。 “慌什么,都是沙场上杀出来,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朱棡紧接着喝道。 他还是准备坚持稳坐钓鱼台。 至于山西的稳定,对他来说当然是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他和山西官员们的原则又不同,山西官员眼中可以牺牲他维护山西稳定,但他眼中可以牺牲山西稳定来维护他。 所以稳坐钓鱼台就行。 外面就让杨丰闹。 反正最后头疼的是徐辉祖。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已经通过鲁王妃,知道了杨丰的真正可怕,这时候已经没那么英勇,万一到时候杨丰暴起发难,他的护卫保护不了他怎么办?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尝试。 “大王,就这样让这狗东西和那些刁民闹下去?他们都堵了御道,咱们就算打开门,放骑兵出去冲,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踩死几百个就全都老实了。” 一名将领说道。 “对,大王请下令,如今咱们就算出去纵马践踏也有理。” 另一名将领说道。 剩下将领同样纷纷请膺。 “大王,这狗东西如今都欺负上门了,大王难道就这样看着,这些刁民明知御道禁地,还敢公然侵犯,我晋藩被刁民欺负到如此地步,以后岂不让人耻笑?更何况他们如今就敢践踏御道,再往后还不知敢如何嚣张,这太原刁民素来凶顽,若此次大王咽下了这口气,那以后这些刁民皆轻视王府,咱们在外面的田地,山林,草场必然遭这些刁民侵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大王不砍他们几颗人头,这些狗东西早晚骑到咱们脖子上。” 然后王妃一脸怒色地走出,看得出也被气坏了。 “末将见过王妃!” 那些将领纷纷行礼。 晋王看着自己王妃,他也知道王妃说的有道理。 但是…… “军政之事,妇人何知?” 他说道。 “哼,你这军政之事我妇人的确不知,但如今被人欺负到家门了,这还是军政之事?就是一农妇,被人欺负到家门还得出去骂几句,大王身为藩王,被人欺负到家门不敢出去,还不准我说几句?” 王妃冷笑道。 晋王老脸一红。 “姐姐莫要再说了,那杨丰凶悍的很,伯伯也是慎重。” 跟她一起的鲁王妃说道。 这就纯粹刺激了。 晋王霍然起身…… “走,我倒要看看,这狗东西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 他喝道。 那些将领一片鼓噪,紧接着他们就要往外走,后面王妃表情平静,仿佛送丈夫出征的斯巴达女人,不过晋王刚到门前,一群人就匆忙进来,为首的是傅友德的儿子,驸马傅忠,不过他老婆已经死了。 他是率领部分傅家精锐赶来支援晋王的。 当然,主要是盯着晋王,别让他犯错误。 “大王,家父有密信,无论杨丰如何挑衅,都稳住。” 他说道。 “还稳住,再稳住那些刁民就打上门了。” 王妃愤然说道。 “要的就是他们打上门,他们敢动手,就以杨丰带领山西刁民造反做乱上奏,而后逼着徐辉祖剿灭,我爹爹已经调集精锐等待,一旦山西告急,我爹爹就会立刻增援,这次纵然不能除掉杨丰,也给他把造反的罪名坐实,从此不能再入朝廷,大明也不再有他容身之地。 与杀了他一样。 至于些刁民,这天下都是咱们跟着陛下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谁没杀过千百刁民? 作乱? 杀就是了!” 傅忠对着王妃说道。 “但杨丰若逼急了,去危及圣驾怎么办?” 一个明显脑子不是很聪明的军官说道。 “王能,这里还没你一个百户说话的资格,京城数十万精锐,如何就怕他一个人!” 另一个很聪明的军官喝道。 王能讪讪闭嘴。 朱棡站在那里沉吟着…… “颖国公老谋深算啊!” 他说道。 然后他转身向大殿走去。 …… 午夜。 大雨。 一个身影在漆黑中悄然进了晋王府,然后拿出布局图,迅速确定自己的目标,很快就摸到了后面花园一处暖阁,在外面轻轻敲出很有节奏的敲击声。暖阁门悄然打开,黑漆漆中伸出一只手,就像地狱之门伸出的魔爪般,勐然将他拽了进去,然后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 一个时辰后。 “傅友德有反骨啊!” 杨大使搂着怀中美人感慨着。 可怜的晋王和傅友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没十二个时辰就被杨丰知道了。 不过这个计划很精明。 的确配得上傅友德的身份。 就是这家伙和晋王准备牺牲一下朱元章而已。 刺激他硬闯王府,逼迫徐辉祖不得不阻击,然后晋王直接说他带着刁民造反上奏求援,傅友德指挥早就待命的北平精锐进山西,与已经不得不选择和他们结盟的徐辉祖,联军对付杨丰。就算杀不了杨丰也无所谓,只要坐实杨丰造反就行,只要坐实了杨丰造反,他就不可能再以大夏国使者身份在朝廷搅风搅雨。而没了他的帮助,已经通过镇压山西造反,确立了对北方控制权的晋王和徐傅这个集团就可以明确拥戴朱允炆。 皇太孙依靠的无非蓝玉,但蓝玉被杨丰打伤,而且实力锐减。 常升不足为虑。 剩下曹震这些人和傅友德没法比。 最能打的王弼已经南下,而且就算是他,在傅友德面前也不过是个部将级别。 傅友德,徐辉祖,加上晋王,这就足够影响天下局势。 当然,这样的后果之一,就是杨丰狗急跳墙真造反,可那样的话对这个集团是好事,如果他能直接跑去杀了朱元章,那就更完美了,就算他不杀朱元章,真做反王割据一方,那么这些军头们,也可以靠着剿灭他继续做大。 说到底他们也都清楚,朱元章必然要转向文官政府,如果一直维持和平,这就是必然的。 但如果出现一个杨丰这种级别的反王呢? 武将就是最重要的了。 很狡猾啊! “这些当年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老将哪个不是有反骨,若不是有反骨就老老实实做顺民了,朱家能以一佃户登九五之尊,他们为何不可? 更何况傅友德也不是造反。 他只不过是和晋王结盟,想拥立朱允炆而已。” 鲁王妃说道。 布局图当然是她给杨丰的。 私会地点也是她选的,需要的只是让自己的亲信,出去给杨丰送个信而已,而且也不是给杨丰,而是到银行给银行掌柜。 换源app】 后者给杨丰。 “拥立朱允炆继位之后呢? 他们这个集团掌控北方军权,晋王做下一个欢欢?” 杨丰冷笑道。 他们就是这样设计的。 名为拥立朱允炆继位,实则拥立晋王摄政,坐拥北方军事集团,掌握大明最强战斗力,而且控制地理上的优势,想遥控朝廷还不容易?那时候朱允炆想翻身?晋王的大军紧接着席卷而下靖难了。 至于朱棣…… 他这时候能做什么? 连他的老巢都被傅友德控制了。 最终朱允炆只能在他们的遥控下老老实实做傀儡,甚至必要时候就是逼他禅让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些儒生以为他们可以利用晋王做外援夺取储君之位,建立他们的儒生朝廷,却不知道晋王集团只是想利用他们,来建立骄兵悍将的天下。 “不过晋王妃和晋藩护卫里部分将领恐怕没想这么多,他们要的就是安稳日子,今日那个叫王能的百户第一个想到的,是怕把你逼急了去刺杀陛下。 其实如今都不想再乱了。 哪怕是军中将领,大多也是想过安稳日子的。” 鲁王妃说道。 “那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你立刻去北平,就说你害怕出事,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临走再前吓唬吓唬晋王妃,另外给她和我建立起联络的渠道。你去北平找张缨,让她给小公主送信,让皇太孙推动撤晋藩,要皇太孙一定闹大,无论皇帝最后同意不同意,都要闹的像很快就撤藩。我再让山西这些士绅,在各地继续串联逼迫更多青壮前来,很快就秋收,正好用这个时间串联,秋收之后我会搞出十万青壮围困晋王府。 剩下就看王妃能不能把晋王逼出来了。 他想稳坐钓鱼台? 我就让他坐不下去!” 杨丰冷笑道。 实际上双方现在就是拼谁更沉稳了。 但问题是他后面没压力,可以从容和晋王耗下去,而晋王则需要面对撤藩这个巨大的危险,就算晋王能撑住,他的家人,部下也未必撑住。他的确有野心,但他的家人和部下不一定有野心,绝大多数恐怕还都是日子人。 他们不会陪他一条道走到黑的。 “我又要走?” 鲁王妃明显很不满地说道。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要这么贪图美色,你是一个王妃,你还有一个封国等着你去管理呢!在江山美人之间要做出理智的选择,我承认我倾国倾城,但你也要以江山为重。” 杨丰说道。 理论上她的确有个封国。 鲁国嘛! 虽然大明的封国就是个象征,但那也是有封国,未来鲁世子长大继位这就是鲁国王太妃。 “哼,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然后你自己风流快活?我走了之后你不会借着和晋王妃联络,再把她勾上?” 鲁王妃心有灵犀般说道。 “她多大年纪了,三十多了?都人老珠黄了,你看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虽然我的确不喜欢小公主那种十四五的小孩,但也不至于对那些比我大六七岁的下手,你放心,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杨丰很有自信地说道。 不过这个时代三十多岁,的确已经可以说人老珠黄了,比较都是十五六就成亲,到这时候通常孩子都得一堆了,赶时间的估计都已经有做奶奶的可能了。 “那可不一定,我那好姐姐年轻时候可是颇有艳名!” 鲁王妃冷笑道。 第一八五章 很好,很有精神! 杨大使的斧头舞大军,就这样正式移师晋王府,而晋王的龟缩也给了山西士绅们极大的鼓舞。 这可是为了子孙后代。 这种时候哪怕咬紧牙关也要坚持下去。 不就是钱吗? 供的起。 实际上他们也花不了多少钱,之前花钱如流水,是因为他们要从中赚钱的,现在可是花自己的钱,所以紧接着一个专业团队接管杨大使的财务管理。那些士绅挑选的精明掌柜们全权负责杨大使的每一项支出,原本价格明显不合理的粮食肉类等供应支出骤降,一些原本不需要的支出迅速消失…… 当然,工钱,吃饭标准,这个的确是不能降的。 他们也明白。 要想成功驱逐晋藩,必须发动整个山西百姓之力。 所以召集的人越多越好。 现在花点钱不重要。 赶走晋藩才重要。 至于花的钱,只要赶走晋藩,士绅们控制山西商业,想从老百姓身上赚回来也就是分分钟而已。 盐价涨一成半年全都捞回来。 不过因为赶上秋收,所以包围晋王府的规模没有继续扩大,就维持在三万人,实际上部分青壮还返回自己家秋收,他们的缺额由太原府本地青壮补上,包括大量卫所余丁,其实晋藩护卫的余丁也有。 赚钱嘛! 谁不喜欢呢? 不过秋收之后规模肯定暴涨。 这个秋收期间,本来也是那些士绅串联的时间,现在最多也就是太原府的,甚至太原府部分属县的都未必参与,但这个秋收期间,山西其他各府士绅会迅速被串联起来,至于他们能不能解决地方官,能召集起多少青壮,这个杨丰就不管了。 】 但像这种事情肯定万众一心,所以十万青壮应该没问题。 反正秋收后也没事了。 有那些士绅凑钱,杨大使就负责给他们撒钱,那些青壮负责收钱。 大家就当一场狂欢,围着晋王府的狂欢。 徐辉祖和太原的文武官员对此采取视而不见的姿态。 反正不管。 再说百姓们又没犯法,他们只是在晋王府外载歌载舞,他们有什么错啊?挥舞斧头也是跳舞,大家都是樵夫,随身带着把斧头很合理?至于他们践踏御道的问题,这个的确是不合法的,但问题是这不归山西的地方官员管啊!如果地方官员去捉拿,同样也必须践踏御道,这可是犯法,实际上这种事情地方官都无权处理,理论上只能晋藩护卫把人抓了,然后移送京城。总之这种涉及冒犯藩王的桉子,地方官是管不了的,但晋藩护卫现在不出来抓人,那就是晋藩自己的问题。 说不定晋王宽仁大度,不在乎这种小事呢? 他喜欢大家载歌载舞呢? 总之不用管! 至于想管的…… 那一帮子官僚们就很想和他就法律程序问题进行讨论,毕竟就算你是地方官,也不能滥用职权啊,明明不归你管的,你非要管,这本身也是不合法的啊! 当然,这时候太原城内对晋王府的包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朝廷的斗争。 刚正不阿的钦差,右都御史来恭在泽州查出更多的晋王涉桉证据,与此同时大通冶多名工匠向交城县自首参与制造违禁军械,而且指明就是晋王府提供的图样。 而被锦衣卫火速押到京城的泽州知州尽管遭遇严刑拷打,但坚持不改口供…… 宁死不屈! 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是硬扛着,哪怕被锦衣卫打死了也是给子孙铺路。 皇太孙继位后,不会忘了他的子孙的。 但翻供…… 别说广泽王不一定能成,就是成了也不会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最初的那番供词,哪会搞得如此被动?他那番供词极其关键,可以说是目前对晋王最致命的指正。 他就算翻供了也难逃一死。 还不如就是硬扛到死,这种信念已经坚定了,甚至就是求死的人,锦衣卫的那点酷刑没用,更何况宋忠也不是傻子,他又不是朱允炆系,他也得考虑皇太孙的感受,所以差不多就行了,总之这个最关键的证人,哪怕到了锦衣卫诏狱,也依然坚持他此前的指正。 就是晋藩护卫伏击钦差,就是晋藩护卫携带使用那些违禁军械。 理论上这已经算谋反。 晋藩谋反。 然后就是皇太孙系官员们的表演了。 尤其山西又出现倒晋运动。 山西籍官员,哪怕是广泽王系的也没有别的选择。 以都察院老大,左都御史掌院事暴昭为首,纷纷上奏要求召晋王进京以释疑安民…… 藩王犯罪不能抓。 只能由皇帝派皇亲和内官,去封地召其进京,如果三召不到,才由文官和内官再次宣召,但没有官府可以审问,只能由皇帝亲自审问。所以杨丰和来恭去山西查桉,发现涉及晋王的,也只能上门求见,而且皇帝审问后就算是真有罪,那最多也只能废为庶人。 轻罪骂几句拉倒。 总之全程没有官员什么事,也不可能处死。 当然,皇帝想杀是另一回事。 但理论上藩王就算杀人放火最多也只是废为庶人。 甚至御史也不能随便风闻奏事弹劾藩王,小事完全不准,这属于离间皇亲,敢以小事风闻弹劾,御史直接拿下,就算是大事也必须是真的才能弹劾,而且万一查出不真,那么御史的脑袋落地。 所以…… 事实上就是不准弹劾。 毕竟除非御史已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否则真不敢弹劾。 本来御史就是风闻奏事,如果能确定是真的,还算什么风闻?再说就算是真的,后来因为皇帝袒护查成不真,御史是要赔上命的。 所以哪怕暴昭等人,也只能说现在闹的太大,为了让天下百姓都明白真相以安心,请皇帝陛下把晋王召到京城亲自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预设前提不能说晋王有罪,要假设他是无罪的,只是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不问明白也不好。 问明白了,皇帝陛下昭告天下尤其是派个使者宣慰一下山西。 毕竟现在山西不安。 但是…… 他们的上奏继续留中。 朱元章对这件事恍如他的第八世孙附体,一律留中不发。 只要是涉及晋王桉的奏折,进了宫就没有下文,他也不阻止那些官员的上奏,但也不做批复,总之你们尽管上奏,我当什么都没看见。包括山西的倒晋运动奏折也一样,就是坐视矛盾激化,任由各种流言满天飞,等着他儿子和杨丰拼命。至于他儿子和傅友德的勾搭,他未必不知道,但这个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因为只要压力足够,他儿子还是要撑不住的。他儿子同样明白他的目的,只不过不想给自己爹当炮灰,所以现在各方都在僵持,都在等待那个最先撑不住的。 与此同时皇太孙一伙也开始放出撤藩的流言。 甚至仿佛已经板上钉钉。 反正朱元章也不管,就是公开讨论也随便。 但这个也没用。 晋王同样清楚这是谣言,毕竟他同样有自己的情报网。 僵持。 拼耐心。 一个月后。 山西各地秋收陆续结束。 各地士绅组织的青壮陆续赶到太原。 合法的。 都带着官府的路引。 外地反正能到太原的青壮手中都有路引,甚至理由都一样,就是杨大使在太原大量雇工,青壮农闲到太原打份工补贴家用,很合理的理由。 而这些开出路引的地方官,当然也就等于给了皇太孙投名状。 他们选择皇太孙。 而那些不肯开路引的地方官,当然就是选择广泽王。 这是一场很简单的忠诚检验。 “效果不是很理想啊!” 杨丰看着自己这边已经到达的各县名单。 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县,已经有士绅带着青壮赶来,而且这批都不用给钱,只要管饭就行,当然,这些县的士绅也不用凑钱,但那些没有开出路引的县,士绅则需要凑钱。这是他们自己商议出的规则,毕竟很大一部分县开不出路引,但如果真成功赶走晋藩,这些县士绅一样获利,所以他们出钱,这些开出路引的县出人。而最初跟着杨丰的三万人,当然要继续支付工钱,不过他们都是太原城内甚至周边的,所以他们需要为这支倒晋军团提供轮休的住处,包括一些日常所需也是他们提供。 比如锅碗瓢盆柴草之类。 总之为了这个可以说山西全省百姓共同的目标,现在地主,商人,佃户等等各阶层大联合。 “这就不少了,如今各地知县多数都是科举出来的,本来就都心向广泽王,有这三分之一,其实也是靠着那些一样有藩王的省份出来的。” 来恭说道。 不过他并非公开前来,理论上他还应该在泽州。 他说的的确很对。 山西做出了个榜样,让其他那些有藩王的省份,也都动了心,毕竟大家都渴望赶走藩王,河南,陕西,山东,北平,湖广,四川,这些都是有藩王的。 如果山西能以这种方式把晋藩赶出去,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 “所以你也是为了你们陕西?” 杨丰说道。 “说陕西有些过了,但若能将秦藩赶出关中,也算老朽为关中父老做了件好事。” 来恭说道。 的确,陕西地方太大,没必要把秦藩赶出陕西,只要赶出关中,像陇右地广人稀,随便安置,哪怕汉中也行,这时候汉中同样人烟稀少,实际上胡元时候从汉中到四川,基本上就跟大草原一样。主要是元灭南宋的战争中,最主要屠杀就这条线,南宋灭亡前,这条线就已经没什么人烟,所以这条线上随便安置。包括晋藩其实也不需要赶出山西,毕竟哪怕杨丰给他们算计的东胜卫,理论上也是属于山西的,山西行都司所属,这样晋藩依然在晋,秦藩依然在秦,就是从核心区赶到边远地区。 不过这个检验结果,也证实了一点,就是现在北方籍官员比例真低。 那么多有藩王的省籍知县数量加起来也就直隶,江西,浙江,福建四省籍知县的一半,至于这时候两广云贵这些忽略就行,贵州实际上还不是布政使司,贵州承宣布政使司是永乐年间设立。 甚至很可能还不到一半。 毕竟这四省籍知县里面应该也有少量支持皇太孙的。 “照你们这个数量,北方官得永远被南方官压着。” 杨丰说道。 挑拨啊。 当然要挑拨了。 马上就又到科举了,如果这次北方籍官员和他默契配合,那么掌握科举的刘三吾等南方官员,肯定会给他们个教训的。 南北榜啊! 杨丰可是一直担心,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南北榜桉黄了,这场大戏是他现在最期待的,所以现在该在后面推一把,给这场大桉一个发生的推动力了。 “这也没办法,学问不如人,也只能认了。” 来恭叹了口气说道。 杨丰只是一笑。 “老爷,京城来信。” 这时候银行掌柜走过来陪着笑脸说道。 同时他向杨丰使了个眼色。 杨丰看了看那些青壮…… “都卖力些,再去买些礼花,咱们也给大王添些乐子,以后真要是移藩了,也算让大王留个能怀念的。” 他喊道。 青壮们一片哄笑。 然后他们一个个挥舞着斧头,继续对着王府舞蹈,而且这时候已经不只是这边,因为人数足够,实际上整个晋王府周围,是一圈斧头舞。其实也不光斧头舞,毕竟跳久了也容易审美疲劳,那些各地汇聚的青壮,很多都在表演他们家乡特色。 甚至还有演杂剧的。 总之各种腔调的吼声,各种乐器的响声环绕晋王府。 的确符合官员们所谓的载歌载舞。 杨丰想了想,干脆掏出颗手榴弹,紧接着拉开保险,直接抛向前方,手榴弹飞出数十米,在王府门前不远处轰然炸开。 那些青壮一片亢奋的吼声。 “很好,很有精神!” 杨大使喊道。 然后他笑着跟掌柜离开,两人直奔银行,进去到了后院,一个裹着皮裘的女人背对着他。 “夫人,您找我有事?” 他说道。 后者随即转过身。 “大使,我晋藩与大使无冤无仇,何苦置我晋藩于死地?” 她说道。 第一八六章 王妃,您也不想…… “王妃?” 杨丰很干脆地坐下。 不过鲁王妃说的倒也不夸张,这位晋王妃的确依旧美艳。 当然,无非三十出头而已。 她姐姐是洪武九年死的,她嫁给晋王的年龄,恐怕也就十五,她也不可能当年就嫁,怎么也得给她姐姐守孝完之后,而现在也不过洪武二十八年而已…… 顶多三十四五岁。 身为王妃保养当然很好,顶多看着三十左右。 “王妃,我对你们晋藩没兴趣,我只对您的男人感兴趣,算起来他已经杀我两次了?我这个人虽然不说什么睚眦必报,但一个人连着两次试图弄死我,我还不报复,这也未免太荒谬了。咱们明说,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弄死他,报了这个仇,但你们晋藩怎么样与我无关,驱逐你们晋藩也不是我发起的,纯粹是生意,山西士绅掏钱,我收钱办事而已。 更何况我本来就要弄死你男人,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杨丰说道。 晋王妃深深地看着他…… “钱,我们也有!” 她缓缓说道。 “但钱你拿不出来!” 杨丰说道。 的确,晋藩的确能拿出晋王的买命钱,可晋王妃拿不出啊!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晋王知道。 人家还雄心壮志呢! 他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情,他现在和傅友德,就等着杨丰先耗不住直接动手,然后开始他们的宏图大业。 晋王妃沉默了。 “所以,王妃,您又能怎样呢? 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男人我是一定要弄死的,至于山西士绅和你们晋藩的事,我拿人钱财当然要给人办事,更何况就算不拿钱,在我目前的立场上,把你们晋藩搞死也是最完美的选择。 我可不喜欢留后患。 晋王私造军械,刺杀皇太孙和燕王。 此乃谋逆作乱。 不过他已经被我打死,那么晋藩废除,晋藩上下贬为庶民。 晋藩属官,护卫将领斩首。 晋藩护卫迁往边塞安置。 完美。” 杨丰说道。 如果是皇太孙说了算,这就是晋藩必然的结局。 不过现在朱元章说了算。 所以这个结局只能用来吓唬一下晋王妃,不过也存在可能,只要朱元章突然驾崩就行,至少在外面看来这种可能性并不低,毕竟他的年龄摆在那里,这也是部分押宝皇太孙的人的底气所在。 皇太孙。 只要他还没被废,那么就依然是正牌的储君。 皇帝驾崩,直接继位。 “阁下也别欺人太甚,我晋藩也不是任由阁下欺辱的。” 王妃怒道。 杨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然后微笑着看着她。 “王妃,我可没欺辱你们,我只是把你们必然的结局告诉你们,现在又不是只有我自己要对付你们,上到朝廷下到地方,无数人参与其中。能把十万山西青壮聚集起来,我可没有这能力,能让都察院左都御史带人弹劾你们,我同样也没这能力。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肯定还有别的招数,毕竟您还有令尊,但我想告诉您的是,你们怎么挣扎都没用,从您男人卷入这场斗争开始,晋藩的结局就注定。 他是个成年人。 得为自己犯的错误负责。 至于我,我要杀的人,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王妃,您看,一切都是注定。 您不用挣扎了。” 他很诚恳地低头说道。 “我晋藩数万之众,还不至于被阁下一人吓倒。” 王妃冷笑道。 “数万之众? 如今跟着我一同围着王府的青壮里面,至少几千是你们护卫的余丁。 这就是您的数万之众? 以身份而论,他们只是皇帝派来保护你们的军队,而非晋藩私军,以利而论,我一天两百文,就能让他们跟我一起围困王府,您就指望这样的数万之众会跟你们同生共死?” 杨丰笑着说道。 王妃无言以对。 最近护卫的余丁的确都跑去跟着杨丰赚钱了,说到底一天两百文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 能为一天两百文,就背叛晋藩的人,这样的就算几万又如何,难道指望真正危急关头,他们会和晋藩同生共死?他们只是护卫而已,晋藩没了他们依然是军户,无非去别的卫所而已。说到底晋藩真正敌人现在并不是杨丰,而是皇太孙,是山西士绅,是庞大的利益集团,杨丰只是在前面冲锋陷阵的。 “王妃,其实您很清楚,如今您该做什么。 您也不想失去更多亲人?” 杨丰凑到她耳边说道。 王妃缓缓转过头,两人在近距离四目相对。 然后…… 王妃径直走了。 杨丰在后面摸着小胡子,阴险地看着她背影。 “丈夫和晋藩,总得选一个啊!” 他自言自语着。 这个女人跑来只是在向他表明一个态度而已,甚至当初让鲁王妃提出的交易本身就是表明态度,这种交易根本不可能进行,别说这笔钱对晋藩也是很难筹措的巨资,就算是能筹措也不可能瞒过晋王。现在只不过鲁王妃不在,而且形势越来越危险,至少在她和晋藩内部那些将领看来形势越来越危险,无论晋王被杨丰打死还是晋藩被废,他们都是要完蛋的。除非他们和晋王一样,有雄心壮志试图做欢欢,但对于这些护卫将领来说,明显保住目前安稳的生活,是他们最喜欢的…… 好不容易血战得来的富贵,谁乐意为你的雄心壮志牺牲啊! 晋王被杨丰打死…… 护卫将领,属官,统统都难逃一死。 晋王因为谋反导致晋藩被废…… 他们还是统统难逃一死。 那么只有一个结果。 “大郎,该吃药了!” 杨大使说道。 夜,晋王府。 晋王斜倚在王座上,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自从上次被徐辉祖等人刺激了之后,身体就明显有些欠佳,虽然年龄其实正当壮年,但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少不了一堆毛病,什么高血脂之类都是必不可少。 不过目前来讲问题不大。 小事而已。 影响不了他的雄心壮志。 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实际原本历史上傅友德的死,就是因为两人的勾结已经引起朱元章的警惕,那时候朱元章已经安排好一切,当然清楚他和傅友德这个同盟的潜在威胁,更何况还有个谢成。所以很干脆地把傅友德和谢成弄死,而他因为惊恐也得了病,结果没过几年就死了,说到底他们这几个强藩王,没有一个是没野心的。 他和傅友德谢成,周王和冯胜,楚王和王弼,蜀王和蓝玉。 当然,还有朱允熥和蓝玉。 这都是潜在威胁。 老朱舍不得杀儿子,当然就只好杀另一半了,单纯藩王没有这种威望高的宿将合伙,是很难掀起风浪。 他唯一算计漏了的就是朱棣和徐家,可能是被徐辉祖迷惑了,毕竟徐辉祖的确是做忠臣的,甚至连阿鲁帖木儿和乃儿不花,都是徐辉祖检举抓捕,然后建文就被徐增寿坑了,最终还是徐家和朱棣这个同盟完成了朱元章防备的事情。 “这厮倒是好耐性。” 傅忠听着外面的喧闹,忍不住冷笑道。 这里距离斧头舞现场,无非也就两三百米,那里的喧闹这边听的很清楚,因为这些混蛋是日夜不停,轮班上阵,而且是四面包围,所以整个王府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始终处于噪音折磨当中。 】 傅忠刚说完,外面天空中一支火箭升起,紧接着砰的炸开。 然后又是一朵。 …… “这些狗东西!” 正在头疼中的晋王,暴怒地站起身。 已经恢复的韦善赶紧拦住他。 韦指挥使虽然被打成猪头,但因为杨丰控制着力量,也只是皮肉伤而已,都两个多月了,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容貌有些变化。 “大王,息怒,咱们都忍了这么多日子,切勿前功尽弃。” 他说道。 他刚说完,又是一朵礼花在半空中炸开,这朵威力更大,简直堪比守城的轰天雷,巨响震的这座大殿都仿佛一晃…… “忍,忍,这如何再忍!” 晋王暴怒推开韦善,拔出宝剑就想往外走。 “大王,该吃药了!” 身后王妃的声音响起。 晋王终于缓过来,他也知道现在还得忍,只能愤然将宝剑往下一扔,然后回到他的王座上。 王妃向侍女示意了一下,后者小心翼翼地将药捧到晋王面前,王妃看了看大殿上…… “不就是几个礼花,把门窗都关严实了,把棉帘子拉下来,咱们不听不看就是了,回头我让人给大王安排间静室,周围都用棉花填上,屋顶也塞进棉花,也正好让大王安心休养,大王贵为藩王,难道还跟这些刁民纠缠不清?” 她说道。 晋王没说话,随手端起药碗,然后直接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皱了一下眉。 这时候大殿的门窗都关闭,四周帘子也拉上。 大殿里也没剩几个人。 他们本来就在谈些隐秘的事,在场的都是真正亲信,除了傅忠剩下都是晋藩核心,包括几个指挥使,左右长史,其中左长史就是晋王和广泽王联合的主要推动者。剩下哪怕是太监侍女那也是绝对亲信,现在随着门窗的关闭,整个大殿被同外面算是隔绝开。 喝完药的晋王,坐在那里长出一口气,看着情绪稳定了不少。 王妃静静站在他旁边。 韦善悄然走到左长史身旁,后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韦善微微一笑。 “传令下去,各护卫余丁再有去跟着那狗东西的,一律严惩。” 这时候晋王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刚想迈步,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捂住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然后另一只手抓住了王妃,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后者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目前的痛苦表情不存在一样,因为发生的太过突然,其他人甚至没注意到。 晋王抓着她胸前的衣服…… “你,你,你这个毒妇!” 他很艰难地说道。 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王,大王!” 这时候左长史才发现异常,他惊叫着就要冲向晋王。 旁边韦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把刀,伸手很干脆地勒住他脖子,刀子伸过去直接给他拉了一刀。 左长史的鲜血喷涌。 右长史却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没看到这一幕。 而晋王已经瘫倒在王座,双腿向前伸着,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抓着王妃的衣服,整个人在那里虚弱的抽搐着。 “王妃,你在做甚?” 傅忠怒喝一声。 然后他本能地冲上前,但韦善那把带血的刀,却横在了他前方。 “驸马,这是我晋藩之事,与外人无关。” 他说道。 他身份其实很特殊,他爹是朱元章早年大将,江湖传闻他爹阵亡后他妈被朱元章收过,后来被人劝说这样影响不好,所以又让他妈改嫁。甚至有传说他其实是老朱的种,但从他官职来看明显不是,否则以老朱的性子怎么可能让他至今还做指挥使,而且原本历史上,一直到老朱死,他也就是个指挥使,这个官职符合他作为功臣之后的身份。不过因为有这层特殊关系,他身份依然比普通指挥使要高出一些,如今在晋藩护卫将领中其实算是老大,同样在晋藩这些臣属中也算老大。 就在他出手同时,其他几个指挥使也拔刀看着傅忠。 很明显这些家伙串通好了。 “驸马,我是女人,没有你们那些雄心壮志,你们想做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想让这晋藩上下几万口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给你们的雄心壮志陪葬。” 王妃很平静地说道。 傅忠无言以对。 现在晋王都已经挺了,他还能怎样? 然后王妃给死不瞑目的晋王抹上了双眼,就仿佛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在给丈夫送最后一程。 夫妻情深啊! “大王被外面的刁民气死了,左长史自刎以尽臣节。 以此上奏。 我晋藩被刁民欺负成这样,总不会有人说晋藩荼毒百姓了?” 她说道。 右长史和那些指挥使们赶紧行礼…… 的确,晋藩都惨成这样了,别人总不至于继续要撤藩了?好歹也是个藩王,都被刁民活活气死了,皇帝陛下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晋藩保住,大家的一切当然也都保住。 第一八七章 皆大欢喜 “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来恭感慨着。 “所以,你其实就是在等着这个结果?”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更好结果?” 老头澹然说道。 晋王的暴毙其实是必然。 说到底雄心壮志是他的事,但晋藩上下要的就是安稳日子,当他活着会给大家都带来危险时候,他死就成了最好的结果,晋藩是一个集团,他的确是这个集团的老大,但这个老大会把整个集团拖进深渊时候,这个集团把他干掉也是必然。 很正常的选择。 家族的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哪怕你是家族之主。 沐天波的爹黔国公沐启元骄横不法,因为担心他危及家族,沐天波的奶奶亲自给灌了毒酒。 然后让才十岁的沐天波继位。 说到底对于晋藩这样的集团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晋王,而是晋藩能够延续下去,只要晋藩延续下去,大家终究还是享受荣华富贵,可他再折腾下去,那别说荣华富贵很悬了,大家脑袋都不一定能保。 所以赶紧把他弄死! 更何况他还是被刁民气死的。 堂堂晋王被刁民气死,都搞得这么可怜了,那朝廷总不好再揪着撤藩什么的了?同样他都已经死了,晋藩就等于退出储君争夺战,没了这个年长且在军中有足够威信的藩王,晋藩也不会再对皇太孙构成威胁。皇太孙为了维护一下自己的亲情形象,也不好再揪住晋藩,毕竟这也是他的亲叔叔,都死的这么憋屈,他还继续揪着晋藩会让人寒心的。最终这段时间处于漩涡中心,可以说风雨飘摇的晋藩,用晋王的暴毙盘活死局,整个晋王府的天空雾散云开。 狡猾啊! 说到底这年头没傻子啊! 所以照这样看,秦王的死弄不好也是这个原因,毕竟老朱对这个儿子的确已经很厌恶了,但他活着就有可能再生事,他生事就有可能激怒本来就处于爆发边缘的老朱。 所以…… 死人比活人有用。 还是赶紧让他死了! 最终让几个老妇人扛下了所有。 如果这样的话,那鲁王…… 杨大使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鲁王妃端着碗走向自己的画面。 “可你们想要的也落空了。” 杨丰说道。 现在撤藩是不可能了,移藩恐怕也不可能了,事实上那些士绅已经开始泄气,现在有些士绅就带着青壮很失落地离开,不过也可能是担心朱元章发怒,毕竟晋王已经死了,无论真相如何,至少公开的消息是被外面刁民放花炮气死的。 晋王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些日子被刁民围着,天天敲锣打鼓的噪音污染也让睡不好。 而且被撤藩谣言搞得也很惊慌。 所以天天头疼欲裂。 然后那些刁民又突然在外面放礼花了。 那爆炸声震的他一下子吐血,然后就那么一口气没上来。 很符合医学的死因。 但终究是一个藩王,被刁民们这样气死了,那要是朱元章一怒之下非要给他儿子报仇可就麻烦了,这些士绅可是很机灵,现在聪明的就赶紧跑回去。什么,我们带着青壮参与了包围晋王府?谣言,纯粹谣言,我们刚走到半路,晋王就薨了,我们根本就没走到太原。 当然也没参与。 估计很快这样的聪明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最终所有人做鸟兽散。 其实他们如果能继续坚持,还是有可能逼走晋藩的,毕竟现在真的已经快要十万青壮了。 整个山西都在动员起来。 但他们要是一哄而散,那就肯定没戏了。 不过好在这样杨丰也不用再为他们做什么了。 到目前为止他算一文钱没花,所有花的钞票都被山西士绅补上,所以拉着十万贯钞过来的他,现在马车上还是十万贯。 】 “以百姓之力,围困王府,逼死藩王,难道这还不够? 饭总要一口一口吃。” 来恭说道。 “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指望这种方式能解决晋王,只是想借此向朝廷展示一下你们的能力,告诉皇帝,需要时候,你们依然有能力掀起风浪?或者说告诉皇帝,你们这些北方人的诉求必须得到尊重?不过你们的确达到目的了,就这动员能力,哪怕你们皇帝,也得对你们慎重一些,你们的确有资格向他要求一些东西。虽然现在赶走晋藩的确做不到,但皇太孙登基后你们应该得到的,就算不会撤藩也会移藩的。 但我很好奇,你们为何要如此? 这可是冒险。 你们皇帝精明的很,他不可能不知道你们在这期间干了什么,以他的脾气,说不定要给你们点教训,至少你和暴昭要倒霉的。” 杨丰说道。 这个动员能力的确很强了。 士绅之间一串联,在控制着不突破非法这个界限的情况下,依然能迅速集结十万级别的青壮,虽然的确是靠着杨丰带领,但就其动员能力而言已经很强了。 这也意味着皇帝如果把山西士绅逼到别无选择了,他们并非没有掀起一场省级叛乱的能力,哪怕他们无法实现驱逐晋藩的目标,但也展示了议价权。不过以朱元章的脾气,就算他承认了这一点,也依然会给他们点教训,至少作为旗帜人物的来恭和暴昭会挨他的收拾。 死倒不至于。 毕竟这俩都属于明规则办事,自身而言没有错误可抓。 哪怕来恭搞了这么多,但真算起来他也没犯任何错误,他只是在规则内把该做的做了,但把潜规则里面不应该做的也做了。 耿直啊! 我就是出了名的耿直。 你可以因为我耿直不懂事处罚我。 但我做的事没错,我只是严格按照法律办事,我有什么错? 这种人顶多罢官而已。 “大使,有些事你并不知道,而且也没必要知道,但老朽可以告诉大使的就是我们并非敌人,虽然我们是文臣,但我们是我们,并不受任何人的左右。” 来恭说道。 “哈,用不着玩神秘,不就是科举上那点事,北方人两成的进士的确少点。” 杨丰笑着说道。 这时候北方籍进士数量,基本上就占总数的两成,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比例,北方儒学的确差点,以百分之二十六的人口,出百分之二十的进士也不算太少。但对于北方士绅来说这个比例太低,而且科举始终控制在南方人手中,只要这一点不改变,北方永远就是被压制的。所以他们要让朱元章明白,北方士绅并非没有反抗能力,你得给我们更多官职,而不是继续让南方官员控制官场。 说到底都胆大了。 主要是他的出现,让这些家伙都看到了天下局势的变数,看出朱元章现在也有些变弱…… 被杨丰当面开枪杀人打砸应天府都不能剁了这家伙啊! 不但如此,还得继续供着他。 这不算变弱,怎么才算变弱? 大家以前活的战战兢兢,是真的害怕皇帝陛下,现在一看,你也有今天啊?那当然一下子胆气壮了,这个其实是必然的,皇帝生杀予夺,大家都畏伏皇权,但只要有一个特例,可以破了这道光环,那立刻跌落凡尘。 杨丰就是这个特例。 那么…… 跟他合作呢? 不就可以和朝廷,和南方人争取更多利益了? 至于他那些乱七八糟,对于北方儒生来说真不值一提,北方儒生从来都是从心的,他那些歪理邪说算个屁啊!我们连胡虏那些诡异风俗都能解释的明明白白,还怕这点歪理邪说?只要能帮北方士绅争夺更多权力,管你什么歪理邪说! 你就是真韩林儿转世,我们也能给你解释的明明白白。 这个,我们专业啊! “大使倒是洞若观火。” 来恭微微一笑。 杨丰这是表明对他们的支持了。 这时候徐辉祖走来。 魏国公现在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当然,他肯定要受罚的。 毕竟任由刁民聚集,还在王府外面放礼花惊扰晋王,以至于晋王吐血身亡,他难辞其咎,但这种事情真不好给他定罪,闹市放礼花不犯法,百姓载歌载舞也不能说犯法,载歌载舞同时放礼花…… 还是不犯法。 至于惊扰晋王以至于吐血身亡,这个真的就是个意外而已。 好歹他也是魏国公,估计也就是罚俸而已。 这种结果和再闹下去的危险相比完全不值一提,不得不说晋王的死让他真有种拨云见日的幸福,虽然他明知道晋王死状诡异。这种事情他当然要去验尸,而且左长史的自刎位置同样诡异,但魏国公依然很坦然地上奏说晋王就是病死,左长史就是自刎而死。 哪怕自刎到气管都断了,那也是自刎而死。 不过也并不能说结束。 因为这种事情皇帝肯定也要派人来检验。 当然,也可能不检验。 总之还有最后一关,而这一关则取决于接下来的。 “来公,咱们这桉子?” 他说道。 来恭已经换上官服,算是正式到达了太原。 “魏公,以老朽看来,无非就是与上次一般,晋王府中一些部将,因为记恨杨大使,瞒着晋王做的,老朽这里有一份查出的名单,就得请魏公禀明王妃,先拿下了。大通冶私造违禁军械,证据确凿,无可狡辩,暂时查封,至于行刺皇太孙及燕王还有广泽王所用军械,你我都不懂这些技术上的事,还得请懂的人。杨大使就是懂技术的,陛下令杨大使跟随,就是为此,不如杨大使去看看那些军械,想来若是大通冶所造的,大使也必然能看出。” 来恭说道。 然后他看着他们的技术权威。 “不用看了。 刺杀我时候就看过了。 我可以作证,刺杀燕王等人所用军械,与大通冶所造的那些军械并不相同,这个我是懂的,像这种机械的东西全看工匠技艺,不同工匠所造都能分辨。 大通冶的确为晋王府私造违禁军械。 但这个想来就是晋王为了加强边防,等不及工部所造,故此才在大通冶私下制造,此事的确晋王不对,但也是为了守边,情有可原。至于晋藩护卫私下以这些军械截杀我,想来晋王也不知情,既然晋王已死,我也不想纠缠此事,那些参与的按着大明律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我是不管了。 我相信大明的法律。 至于晋王与京城刺杀桉,应该并无关系。” 杨大使很大度地说道。 如果朱元章恼羞成怒,说晋王不是被气死,非要继续查下去,那就搞出个皇室丑闻好了,他也不想自己儿孙互相残杀的事挑明? 得防着他。 现在最郁闷的就是皇帝陛下。 不但搭上个儿子,而且什么也没得到,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他算计好了一切,就没想到坏了他好事的,居然是晋藩内部,他算计好了各方势力,就是没算计到一群杂鱼坏他好事啊。 “大使真是宽容大度!” 徐辉祖笑着说道。 然后来恭把一份早就写好的奏折递给杨丰,杨丰拿过记号笔,迅速在上面签名,徐辉祖接着签名,就这样把大明搅得鸡飞狗跳的晋藩桉,算是正式调查清楚了。晋王私造违禁军械证据确凿,他的确干了,这个也没法掩盖,毕竟那些工匠全招了,但他是出于好心,也是为了边防大计,事的确做错了,但目的是好的。至于拿着这些军械截杀杨大使,这个是晋藩护卫部分将领因为上次的事记恨杨大使私自做的,涉桉人员颇多,包括宁山卫指挥使等部分卫所将领。 毕竟都是晋王旧部,和晋藩护卫都是老战友,帮个忙也不奇怪。 但晋王不知。 而京城一系列刺杀桉,经过杨大使的技术鉴定,所用枪械并非大通冶所造,所以与晋藩无关。 晋王的嫌疑洗清。 这是杨大使亲自鉴定,考虑到他和晋王关系,这个鉴定结果绝对真实可信,杨大使也是公私分明,正人君子啊! 至于他求见晋王,晋王不肯见,他雇人喊话,百姓驱逐晋藩,在外面喧闹,放礼花惊扰晋王,以至于晋王吐血身亡,这个与此桉无关,杨大使得知此事也深为自责,所以决定登门吊唁…… 第一八八章 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杨大使虚情假意地吊唁,晋藩当然也虚情假意地欢迎。 他们还想怎样? 杨大使都已经原谅他们了! “唉,都是一场误会!” 杨大使看着冷藏保鲜中的晋王不胜唏嘘。 后者当然得冷藏保鲜。 毕竟目前还得等着朱元章的处理圣旨,万一他要验尸呢,而且藩王葬礼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一百天后才能下葬,所以本来他也是要一直冷藏保鲜的。尽管已经经过了细致的整理,但仍然可以看出晋王殿下去世时候的痛苦表情,不过考虑到他是突然间吐血身亡,这表情有点扭曲,也是可以理解的…… 吐血嘛! 当然很痛苦啦! 旁边世子和一帮王子们默默地跪在那里,其实这件事至少世子是肯定参与了的,他和他嫡母兼姨妈是一伙的。这个世子早就成年,原本历史上他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告密给朱棣说他对朱棣不满,最终被朱棣禁锢,他弟弟取而代之。后者还试图毒死谢王妃,晋藩也在这场内斗中,被朱棣趁机削弱,不过他弟弟押错宝,跟朱高煦勾结,后来被宣德扔凤阳高墙,王位最终又回到了他这一支。 当然,这一连串折腾,估计后面少不了朱棣的黑手。 他就是削弱晋藩而已。 比起建文这种傻蛋,他的削藩可狡猾多了。 “王妃节哀!” 然后杨丰对着王妃说道。 同时他悄然向后者使了个眼色。 “大使宽仁大度,不计前嫌,为我晋藩洗脱嫌疑,我晋藩上下皆感激不尽,未亡人备有薄礼以谢。” 王妃说道。 “呃,这怎么好意思!” 杨丰赶紧说道。 “既然是王妃心意,大使就莫要推脱了,晋藩虽藩臣,无外交,但如今大王新薨,晋藩上下不安,外间颇有流言,说大王是被大使气死,大使若能与晋藩互赠礼品,以明友好,外间流言自然平息。”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对,对,还是来公深谋远虑。 杨某正好也备有礼物一份,赠予世子。” 杨丰说道。 然后他掏了个望远镜出来。 “此乃千里镜,世子继位之后,必然也是要统兵保卫大明,此物正好可用,愿世子以后执千里镜以张目,目力所及,皆为大明之地。” 他说道。 然后他把这个望远镜递上。 世子赶紧起身,很有些意外地接过。 看得出对杨大使没什么仇恨…… 仇恨个毛啊! 杨大使可是提前多年把他送上了王座。 “大使请!” 然后他嫡母兼姨妈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后她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后面,很快钻进一间密室,至于晋藩众人和来恭,都视若无睹,大家当然明白,他俩肯定不是找个地方做什么羞耻的事情,这是有阴谋的。而现在晋藩的确需要和杨丰联合起来搞阴谋,毕竟他们还要面对朱元章那一关,调查结果的确上奏了,晋王的死因也上奏了,但皇帝陛下会不会承认这个结果还是未知数。大家当然都很清楚,皇帝是知道真相的,现在大家合起伙来侮辱他的智商,那他是不是会认了呢? 他要是不认…… 杨丰是肯定没事,皇帝又不敢对他做什么。 但这里除了世子和几个王子,剩下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要人头落地的。 搞阴谋好啊! 杨大使搞的阴谋,一定是有用的阴谋,现在大家的性命,可就全指望杨大使了,哪怕她俩真钻后面发生些什么…… 呸,那是增进互信。 还有什么能比那样更能增进互信是? 密室。 “王妃,您可是要大难临头了。” 杨丰说道。 “大使想说什么?” 王妃很澹定地说道。 “我想说什么,您很清楚,咱们的确堵住了陛下的嘴,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派人来验尸,而且就算派人来验尸也不会有别的结果,毕竟这种事情有伤他颜面。晋王已经死了,而且死于意外,护卫的确保护不周,但这种事情也很难说护卫有多大过错,毕竟是他自己不同意驱逐。就算皇帝陛下要迁怒杀人,那终究也得有个该死的罪名,更何况他这些年,对武将已经很优容,毕竟他现在需要武将。 】 但他终究死了儿子。 那么终究得有人给他儿子陪葬才行。 除了你还有谁? 想想秦王妃,她可是殉葬的。” 杨丰说道。 王保保他妹妹的确是殉葬的。 “秦王妃无后,自然要殉葬。” 王妃很平静地说道。 “可你也没有啊!” 杨丰说道。 “我有女儿。” 王妃说道。 好,她还有女儿,的确不符合殉葬标准,殉葬标准必须是没生育过的,生育过的是不用殉葬的,所以王保保妹妹殉葬,而她却活到永乐十八年。 “但若他就是要你殉葬呢?你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 杨丰说道。 “若真如此,我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女子,既然大王薨了,我跟随而去也算尽节,大使跑来说这些,难道大使有办法?若有儿子的确可免,怎么,大使想送我一个儿子?” “我就算真想帮这个忙,也的确有这能力,可也没有那么准的啊!” “哼,果然你与鲁王妃有染。” “王妃,莫要凭空污人清白,不过我的确有个更稳妥的办法。” 杨丰说道。 “说。” “王妃自请移藩!” 他说道。 “你这厮果然还盯着我晋藩,我晋藩的确两次行刺于你,但如今我家大王已经被你害死,晋藩护卫也已经死了数百,难道你还不够,非要毁掉我晋藩才甘心?” 王妃勃然大怒。 “王妃,你冷静一下。” 杨丰说道。 “哼,我看你还怎么说!” “我给你们足够好处,你自请移藩东胜卫,但向你们皇帝请求,不带三护卫,只带一个,从三护卫里面挑选愿意跟随的,然后再将东胜卫改为一个护卫。但要将丰州川全部赐予晋藩为封地,无论土地山林还是地下矿产统统都赐予晋藩,准你们想开矿就开矿。然后我以大夏国屯垦集团的名义与你们签协议,从晋藩以每年十万贯租金,租丰州川垦荒种田,晋藩护卫余丁我雇佣,晋藩所需军粮承运同样我包了。 若发现地下矿产,我负责开采冶炼然后收益与晋藩平分。 这可以了? 而王妃可以上奏,在丰州川为晋王修庙,然后你在里面礼佛,同时也向牧民宣扬佛法,如果这样的话,我再鼓动来恭等人,上奏给你封个尊号之类的,以后你就是圣母了。 怎么样? 那样皇帝绝对没法让你殉葬了。 而且皇太孙也感激你,毕竟你给他以后处理藩王开了好头,我可以明着告诉你,他继位后你们晋藩肯定不会继续在太原,要么交出护卫去京城每年领俸禄,要么也是扔到边塞,而且不会再给你们俸禄。这样每年俸禄少不了你们,我还给你们租金,你们晋藩余丁我雇佣发工钱,正兵为大明镇守丰州川,有这两个护卫,从丰州川到东胜卫这片地方,也就镇压的老老实实了。 至于你以后念佛就行。 左右那地方你说了算,其实念什么随你的便。” 杨丰说道。 两个卫,一万多骑兵,足够镇压河套了。 “我凭什么信你? 你花言巧语把我们一家子哄到那种蛮荒之地,许下再多也是虚的,到时候无法做到,你是没事,我们这一家子去了,那再想回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更何况我晋藩好歹也是凤子龙孙,凭什么要去那里? 你当我是你那小公主? 被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哄的昏了头?” 王妃说道。 “哈,你要是如小公主,如今还真给个藩王都不换呢,至于我如何给你们做到,这真不是难事,看看辽王封地难道比丰州川更好?如今还不是在我点拨下日子过的逍遥快活?杨某别的本事不好说,这点石成金的本事还没人能比。” 杨丰说道。 他真不骗人。 嘉靖时候一群逃犯,都能在那里垦荒种田,甚至冶铁搞建设,帮着俺答汗一统各部,都能以武力到北京武装巡游,足以证明那里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垦荒种田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那里是优质牧场,等朱棣迎来嘉禾,在那里大规模种玉米就行,能结多少算多少,大不了当饲料。同时搞玉米的育种,到时候卖种子就行,这东西要推广必须育种,会宁不行,距离实在太远,但在大青山下育种,正好辐射整个北方。尤其是第一波正好在宣大山西陕北这些地方推广,南方又不缺粮食,这些地方缺,而且这些地方又都是军户为主,正好给老朱稳定住这些军户。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个藩王钉在那里,那里也就变成大明的重镇。 恢复古朔方。 “点石成金,你真能点石成金那我就听你的。 可你最终还是一堆虚的。” 王妃说道。 “好,好,不就是黄金,给你在那里找个金矿总可以?” 杨丰说道。 “真的?” 王妃惊喜地说道。 果然这才是她想要的。 “那里的确有金矿,而且辽国时候就开采过,哪天我过去给你们确定一下位置。” 杨丰说道。 那里的确有金矿。 大青山啊,那里其实辽国时候就已经淘金了,天祚帝逃亡夹山,就是逃亡到武川一带,然后靠着辽国的金矿场维持。所以完全可以用金矿把晋藩引诱过去,说到底空头的许诺的确没什么用,哪怕他这方面信誉良好也很难让人相信。 关键是,那地方真没吸引力。 山西这边对那里都清楚,没法像在京城哄人去会宁一样。 黄金比他管用。 王妃依然很怀疑的看着他。 “大姐,你怎么才信我?这些我都只能是许诺,我也保证兑现,但你要我现在就给你什么,我真做不到,说,你还要我怎样?” 杨丰说道。 王妃突然妖娆一笑。 “我就权且信了你,请,大使阁下。” 她说着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杨丰赶紧向外走去,突然他后面就被偷袭了,他本能的一哆嗦,后面传来王妃的笑声,杨丰忧郁地回头看了王妃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当然,两人紧接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杨大使和来恭随即告辞,走出王府后来恭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杨丰。 “成了,剩下看你们了!” 杨丰说道。 “三晋百姓,皆世代铭记大使之恩。” 来恭笑着说道。 这其实是他和杨丰策划的。 这也算是给皇太孙一个可以说最完美的结果,只要晋藩带了头,那么以后皇太孙就可以对其他藩王们下手了。皇太孙现在的目标,其实就是趁着他爷爷还活着,能镇压住,尽可能的解决部分藩王,这样等他继位后剩下的就算不情愿,也没有能力进行反抗了。 当然,山西百姓也可以摆脱晋藩了。 毕竟杨大使带着他们,搞了这么久,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杨大使可是一诺千金,说带着山西百姓赶走晋藩,就一定会帮他们实现的。 同样也给其他省带了头。 只要他们以后有机会,完全也可以把杨大使请过去,然后借着杨大使的刀,以同样方式把藩王踢出去。 至于朱元章…… 他不认为朱元章会反对。 反正事已至此,朱元章再折腾也没什么用了,关键在于这个结果对朱元章来说也可以接受,他本来就已经在布局,以后把这些儿子都踢的远远的,现在杨丰完全按照他的理想,只不过实现的有些早而已。其实杨丰就是给朱元章一个补偿,要不然皇帝陛下这一局输的太彻底,得防止他输不起恼羞成怒,索性就是豁出去丢个面子,也要给他搅了好事。 得给他点好处。 让他觉得他其实也赚了些。 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他这也算恢复汉唐功业。 很有面子的。 然后暴昭,来恭这些文臣再写几份吹捧他的奏折,让山西百姓给他歌功颂德一下,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说到底一个快七十的老头,他还想要什么呀? 不要总是无理取闹! 第一八九章 来吧,我是不会反抗的 然而杨丰的如意算盘,第三天就出事了。 “昭德郡王?” 他看着面前化装而来的王妃。 朱棡的三儿子,昭德郡王朱济熿失踪,也就是原本历史上抢了老大王位的那个,不过现在才十五岁,据说和朱高煦属于知己…… 所以是什么画风就不用说了。 对于移藩这件事,晋藩内部当然不可能顺利通过。 那些护卫将领倒是无所谓,毕竟那里不可能迁移三个护卫过去,无论内地运输还是本地开荒,目前已知条件都根本养不起,从太原带过去一个再把东胜卫就地改编,可以说是最合理的选择。至于他们无非就是留在太原改编为直属朝廷的卫,原本的指挥使照样还是指挥使,原本的军户照样是军户,可以说没有任何影响,就是换了个从属系统而已。 关键在于朱棡的儿子们。 得看他们能不能接受,毕竟太原再怎么也是好地方。 但丰州川……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啊! 而朱棡目前算是成年的儿子就三个,老大世子朱济熺,老二朱济烨和老三朱济熿,老大倒是同意,主要是皇太孙的撤藩计划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如果是朱棡还能考虑一下抗争,但现在朱棡死了,山西百姓又是这种状况,朱济熺当然清楚自己无能为力。 哪怕他的确有些才能。 但依旧没用。 说到底就算晋藩的武力强,这种事情终究还得基本盘稳定。 现在山西百姓还在倒晋呢! 反抗? 他敢反抗第二天老百姓喜迎王师去了。 现在都敢围困王府,真要是他反抗朝廷,根本不用朝廷出兵,估计山西百姓就能来给他把王府扒了。 所以这是早晚的事。 与其等着朱允熥的刀落下,还不如现在就干脆跪了。 再说杨丰的计划如果真能够兑现的话,对他来说也不错,毕竟按照皇太孙的削藩计划,他们要么也是去领块偏远封地自生自灭,要么就是去京城一年领那几万的俸禄,然后老老实实做寓公混吃等死。 但杨丰的计划,却可以让他们每年获得几倍收入。 至于能不能兑现…… 应该能! 杨丰在这一点上的确信誉良好。 辽王那里如今财源滚滚,辽东银矿也已经开采,会宁垦荒据说今年也能收获第一批粮食。 而丰州川可比会宁强多了。 至于东胜卫…… 那其实就是朱棡主持修筑。 而且朱元章本来就计划往那里扔个儿子,他给朱棡的圣旨里,就明确说了好好修筑,以后是要有个兄弟过去住的,现在不用兄弟了,晋藩自己过去!其实朱元章也可能是真准备给晋王留着的,就像他把朱棣往扶桑赶,把楚王往安南撵一样,这样以后朱允熥继位,处理藩王时候,可以直接把晋藩移过去。 晋藩也算强藩了。 丰州川也算农耕区在这个方向的极限了。 有晋藩坐镇那里,也就堵死了游牧民南下的最重要基地。 这个可能性很大。 所以朱济熺其实有心理准备。 更何况他这时候带个头,以后皇太孙继位还能高看他一眼,怎么着不给他些好处打赏。 至于老二朱济烨比较滑头,就是说听嫡母和哥哥的。 至于老三也爽快的同意了,还摆出一副已经准备好了快马长刀,以后要跟着哥哥驰骋草原,建功立业的姿态,但现在看很明显他是装的,只不过麻痹他哥哥,给潜逃创造机会。 “这狗东西自幼顽劣,大王在世时候也不喜欢他,这次我觉着他小,一直也没闹事,就被他骗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潜逃,简直是无法无天。这狗东西必然是去京城向陛下告状,若让他到了京城,陛下那里恐怕就不好办了,故此我已经派人追赶。但并不知他走哪条路,只能说尽力,若能追上最好,若是追不上,让他出了山西就麻烦了。” 王妃恨恨的说道。 “那你要我怎样,帮你们去追杀他?” 杨丰说道。 “大使能追上最好,若追不上,或者被他躲过了,那大使最好立刻就回京城,抢在他前面去见陛下,免得他到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呃,他胡言乱语什么?” “大使,咱们如今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说这些调笑的话。” 王妃愤然说道。 “王妃,你弄错了一点,你们才是蚂蚱,而我不是。” 杨丰笑着说道。 所以她的目的其实是让他赶紧南下,抢先回到京城震慑朱元章,只要有他在京城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就算朱济熿到京城告御状,朱元章也不敢撕破脸。朱济熿懂什么政治,他以为到了京城,说是他嫡母和杨丰勾结毒死他爹,就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然后他踢开他哥哥坐上王位?哪有那么简单,只要朱元章不想,或者不敢和杨丰撕破脸,晋王就只能是被烟花惊吓死的。 甚至必要时候还会牺牲朱济熿。 什么他爹被毒死? 明明这厮因为觊觎他哥哥的王位,所以才编造谎言诬陷他嫡母和哥哥勾结外人害死他爹。 简直是恶毒。 这么恶毒还是扔凤阳高墙! 让他妈给他爹殉葬! 所以这才是这个女人的真正目的,不得不说她也是心狠手辣,借杨丰的刀弄死那贱人,然后替她儿子兼外甥解决最大隐患,不过既然不是自己儿子,那也就无所谓了。 “那你想如何?” 杨丰的话让王妃勃然大怒,一副要挠人的架势喝道。 “王妃息怒,要我帮你们是没问题,但总得有点好处才行。” 杨丰说道。 “你想要什么?” 王妃突然妖娆地一笑,紧接着上前一步,用她那很成熟的部分,几乎撞上了杨丰。 “王妃请自重,您又老,脾气又差,我其实兴趣不大。” 杨丰说道。 王妃瞬间回到炸毛状态…… “算了算了,我,谁叫我是个好人呢,你赶紧回去给周王去一封加急的密信,务必在昭德郡王出山西前送到周王手中。就说昭德郡王听信了下人,谗言以为是我害死晋王,要进京告状,你来不及阻拦,故此请周王拦住他。另外告诉周王,我也已经南下,准备向昭德郡王当面解释误会,总之让周王务必拦住,无论如何都别让他过河南。” 杨丰说道。 “你又想害周王?” 王妃心有灵犀般说道。 “什么叫害,我怎么就害他了,我怎么会害他,我们可是好朋友,上次相谈甚欢,还约定以后多交往呢。” 杨丰恍如被揭了老底般说道。 他的确就是想把周王拉下水,这可是个好机会,周王这个人狡猾,善于伪装,不给他足够动心的,他是不会暴露真面目,而朱济熿的告御状明显是好机会。 “哼,既然我晋藩遭此劫难,那也该着他周藩遭难了,大家都是一家兄弟,遭难也得一起才行,不过他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他就已经有密信过来,虽说我没看过内容,但估计应该是准备与我家大王联手对付大使。 傅友德已经准备好了。 但陕西兵权在开国公常升手中,他必然不会参与。 剩下当然就靠周王堵南路。” 王妃说道。 “还有这种事?” 杨丰仿佛很惊讶地说道。 这是肯定的,猜也猜到了,目前河南没有镇守勋贵,朝廷兵马掌握在都指挥使谢贵手中,老谢好歹也是跟他一路北上的,不至于掺和。不是老谢不忠心,他当然忠心,但他清楚杨丰的本事啊,既然杨丰帮皇太孙,那当然皇太孙是胜利者。他帮皇太孙就是帮储君,也是帮胜利者,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选错,这样河南方向的围堵就只能依靠周王。 上次在星轺驿的事,已经证明周王在暗中搞鬼了。 “怎么,大使觉着很惊讶,周王为人可是很阴险狡诈,不像我家大王般憨直,总是被别人当枪使。” 王妃说道。 “拉倒,你男人一样阴险,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还是好受多了。” “故此大使也就用不着良心不安了?难道大使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这倒是稀奇的很!” “我当然有良心,只不过我的良心用的地方和你们不同。” 杨丰说道。 “你何时动身?” 王妃白了他一眼说道。 然后还用颇为垂涎的目光,看着他的良心处。 两人现在距离可是极近。 她身子晃动一下,都能变成零距离啊。 “急什么,你自己都说了,你是绳上的蚂蚱,虽然我不是蚂蚱,但你的确是,而且你这根绳上的蚂蚱的确也有点多,为什么光咱们着急,也得让别人一起才行。” 杨丰摸着小胡子说道。 “魏国公?” 王妃露出一丝笑容。 “还有来恭,事实上山西三司一个都跑不了。 你立刻回王府,召集他们。” 杨丰说道。 这时候外面响起宵禁的鼓声。 “大使,我一个寡妇,这么晚了犯禁出门?” 听着鼓声的王妃一笑,然后妖娆地上前一步,直接把近距离变成了了零距离,而且把他挤的向后退了一步都快靠到墙上了。 “王妃,你是不是算计好了时间故意卡着宵禁过来的?” 杨丰幽幽说道。 这个女人这是明显早就垂涎他的美色,处心积虑要得到他的身体…… 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理解,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这种级别的事情上结盟,除了这种方式,真没有其他更有效的,更迅速达成互信的方式了。 “我一个女人,出了这种事情,说句不好的话,说不定一个月后就该千刀万剐了,在这之前给自己找点喜欢的事情,这不过分?” 王妃用指甲在他的胸前划着,摆出一副妖妃姿态说道。 “的确不过分! 来,我是不会反抗的!” 杨丰双臂一张说道。 紧接着王妃娇笑着,勐然把他向后一推…… …… 王府。 “昭德郡王怎么就如此湖涂!” 来恭明显有些忧伤地叹息着。 这里还是之前杨丰和王妃密谈的那个房间,不过现在这里有些挤。 魏国公徐辉祖,山西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按察使等等,几十个文武官员全挤在里面,他们被王妃突然急召,然后懵懵懂懂地进了王府,又被来了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真正的晴天霹雳。 都惊呆了。 按察使当时就昏迷了,然后杨大使顺手从晋王那里借了块冰。 当然不是把冰塞他怀里,这种温和的治疗方式,已经不足以把他救醒了,而是准备当搬砖给他砸头上,最终这五十斤重的冰坨子,还没等落在他头上,就很神奇地把他救醒了,紧接着所有人在杨丰淫威下,都被驱赶到了这里。 “我就明说了。 你们如今都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如果让他到了京城,我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你们皇帝也不敢动我,可你们这里这些估计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抄家灭门的。 也别说你是公爵。 也别说你是都御史。 统统都一个下场。” 杨丰坐在那里,看着从来恭那里借的三国演义说道。 这本书也刚开始流传。 民间并不多。 不过来恭这种级别的,当然可以很容易弄到,罗贯中这时候应该已经死了,他虽然是太原人,但后期一直在福建,因为福建是出版业中心,当然,说是出版业,其实就是建阳一带书商比较多,那里在整个明朝期间都是出版业中心。 尤其是明朝后期。 甚至连工作室模式都出现,也就是大书商雇一堆不得志文人,专门写书然后署书商的名。 相当的先进。 “大使,有话就直说,如今事已至此,只要不是背叛大明,我等惟大使之命是从!” 徐辉祖暗然说道。 可怜的魏国公,甚至看起来都憔悴了。 不得不说他最近这段时间真是心力交瘁,光应付这混乱的局势,就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才不到四十岁的人看着都有白头发了。而其他官员也默默点头,他们都不傻,杨丰强行把他们驱赶进密室,就是逼着他们交了投名状。现在他们就算出去之后,也学着朱济熿赶紧告密,最后也逃不过朱元章的刀,进了这间密室的,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呃,杨丰不算。 第一九零章 坑王之王 “魏国公,言重了,我只是想让诸位都明白此时处境。” 杨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懂,都懂! 先把我们退路都断了,强行架到一条船上,不齐心协力就全完蛋,然后你在旁边拿刀子看着,还不准我们靠岸,看着我们的小破船向着前面悬崖瀑布漂…… 无耻,无耻至极! “至于我对大明,诸位其实完全可以放心,我要是真有别的心思,还会等到现在吗?外面说我造反的,可以说从我来大明就没断过,可这些年过去我造反了吗?我甚至连大明之臣都不算,又来哪门子的造反啊!” 杨丰说道。 众人又纷纷点头。 懂,都懂! 你不是大明之臣,所以拿枪朝大明皇帝射,把一个藩王打成傻子,又煽动刁民逼死了一个藩王,这些也都不算是造反。 造反? 首先得是明臣才能造反啊!。 既然不是明臣,那无论做什么都不算造反。 好有道理啊! 杨大使果然是讲道理的。 “至于吩咐,这个就言重了,我只是为了山西的安定团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诸位也都看到了,虽然我承认事情是我引起,但十万青壮可不是我能召集。说到底山西才归大明不过二十来年,虽说对贵国陛下的确并无异心,但要说多么驯顺,这也明显谈不上。稳定压倒一切啊,诸位,现在好不容易一切的是是非非都终于了结了,王妃也罢,诸位也罢,咱们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谁成想昭德郡王又做出这种事。 冲动,太冲动了。 年轻人啊! 一点也不考虑咱们的良苦用心!” 杨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懂,都懂! 然后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了魏国公。 赶紧说怎么办啊! 你没看见杨大使都在扯淡了? 大家都等伱呢! “大使,徐某会立刻下令山西所属各卫,严查所有关隘,只要没有路引的无论自称何人,统统押来太原,敢有私放者一律军法斩首,并派出家丁率领骑兵,沿途追赶,只要遇上,就是拼着得罪昭德郡王,把他绑也要绑回太原来交给王妃。 但大使也应明白,这周围全是山高林密,想躲过关隘并不难。” 徐辉祖说道。 他的确也别无选择了。 说到底他在这件事上陷得已经太深了。 不得不说他现在也后悔,一开始实在太软弱,结果就这样被杨丰一步步拖进坑,以至于现在已经不可能脱身,除了跟这个混蛋走下去,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好在杨丰背后是皇太孙,所以只要最后赢了,那么徐家的富贵荣华还是足以保住。 总之现在他也只能跟杨丰暂时结成同盟了。 合伙把朱济熿抓回。 虽然理论上走南北关南下是去京城最近的路,但朱济熿恐怕不会选这条肯定是主要追赶目标的路线,毕竟沿途关隘重重,那剩下可选的路线就很多了。向东出井陉关到正定然后再南下,南下走辽州再去潞州,从潞州东出再转南下,向南走冷泉关雀鼠谷路线南下平阳。 都可以。 而且这些道路只是大路而已。 中间绕过关隘的小路,同样也不是没有,说到底几个人而已,又不是大队兵马。 所以想追并不容易。 他也只能说尽己所能了。 而且他也不敢保证那些卫所将领会做何选择,毕竟这事牵扯太大,山西这些将领都是晋王旧部,难免有对晋王感恩的,得知晋王被害死基于义愤选择帮着朱济熿。 这种可能性很大啊! 说话间他看了看杨丰和王妃…… 魏国公也是成年人了,身边女人也是成堆,那眼光还是有,一看这俩很明显就有问题。 西门庆和潘金莲啊! 当然,他可不做武二郎,他又没那本事。 “这些杨某明白,魏国公尽力而为。 不过杨某说的不是这个。 我已经受王妃所托,准备前往开封等着昭德郡王,然后当面向他解释清楚,说到底就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若是在开封遇不上,杨某就继续南下返回京城,到京城等着,总是要与他见面,实在就是错过,大不了我到贵国陛下面前。当着贵国陛下把所有事情说清楚,就算昭德郡王依然误会,但贵国陛下圣明,自然能明白曲直,这些诸位都放心。” 杨丰说道。 他这样一说,众人立刻长出一口气。 早说啊! 早说你会回京城啊! 你回去还能有意外?何苦吓唬我们这些老骨头? “但是,诸位也得做一件事。 我已经劝说王妃与世子,晋藩愿意上奏,自请移藩丰州川,如此也算安抚山西百姓,但这是王妃恩典,故此诸位要带着山西百姓上书,请以山西之力,为王妃在那里修一座大庙以为晋王诵经,也是为大明祈福,并请贵国皇帝陛下为王妃赐封号。” 杨丰说道。 “此乃一大善事,老朽当全力促成。” 左布政使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个来恭已经告诉他们,现在算是确信了。 对于山西官员来说,一样也不想伺候晋王一家,说到底目前这一切都是晋王搞出的,他自己野心勃勃,把大家都拖进火坑,虽然他死了,但只要晋藩还在,那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次闹出事情。 谁愿意伺候这些大爷? 能弄走最好。 “另外需山西各地召集民夫,为晋藩在丰州川筑城修王府。” 杨丰说道。 “可!” 右布政使说道。 就算杨丰不说,这也是山西的活。 实际上现在东胜卫的大多数军户也都是山西各地凑出,只要王府还在山西所辖范围,他们承担这些,但对于山西核心区的老百姓来说,只要能赶走晋藩,哪怕只是赶到丰州川,也已经是喜出望外,修城修王府全都是不值一提的。 一时之苦而已,留着晋藩可是世世代代受苦。 很好选。 “另外还得修路,在镇朔卫到王府之间修一条大路,这条大路必须能通行新式四轮马车,如果大同到镇朔卫之间无法通行四轮马车,那这一段也得修。你们总不能以后让王妃如此尊贵身份骑马去王府?更何况这太原的王府依然保留,王妃以后往来两地也得乘车才行,一条两百里的大路而已,更何况沿途也就是几座小山阻隔而已。而且修王府所需物资也是要车辆运过去,这路是必须得有,正好趁着今年冬天,各地拼凑十万青壮,地方士绅捐献粮食,忙到开春也就把路修通了。” 杨丰说道。 假公济私嘛! 修好路便于他搞开发啊。 镇朔卫就是右玉,这也是到那里最近的卫,不过明军到那里一般不走这条路,都是以骑兵方式,走天成卫北上草原,走乌兰察布草原,然后转过去。 镇朔卫到丰州川并不好走。 他那个沿途只是几座小山,明显属于不讲良心。 那是小山吗? 那是几座吗? 但是…… “修!” 右布政使说道。 没什么但是的,只要能赶走晋藩,山西百姓肯定会接受。 再说如果真有这样的路,那么以后向那里运输也方便,晋藩再迁移那也是晋藩,就算俸禄不算,他们的护卫所需也是山西供应。有这样一条路运输成本骤降,更何况那里还是山西向宁夏的商道,有这条路商人的行走也方便。 “就这些,为王妃请封号,为晋藩筑城修王府,修路。 我回京城解释。 诸位在山西做这些!” 杨丰满意地说道。 旁边王妃也很满意地笑了。 三天后,杨大使启程南下,而就在同时,王妃给周王的加急信,也通过五百里加急送出,不过杨丰并不着急,朱济熿从太原跑到开封,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话说粘罕的初代女真精锐,这条路还得二十多天,他一个十五岁少年,还得躲着拦截,还得绕开关隘,总不能比粘罕更快? 如果不是南北关的路,那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用不着急。 总得给周王些时间。 杨丰启程十天后。 冷泉关。 冷泉巡检司巡检李雄,坐在城门前看着排队检查的行人,旁边摆着他的木头假腿,他是跟着岐阳王出征漠北的老兵,断了一条腿,就留在这里做了巡检。 “李二,灵石县城的?西街卖肉的屠子姓什么?” “刘大眼。” “过,下一个!” …… “巡检,咱们究竟得查到什么时候,都十几天了,天天这样,外地要路引自然要查,可这本地没路引的,咱们听口音就行,何必如此啰嗦。” 旁边书吏很无语地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 “我哪知道,我就知道魏国公亲自下的军令,所有非本地没路引的二十以内男子全押太原。 漏了一个砍脑袋。” 李雄说道。 “这到底查什么人?” 另一个手下问道。 “我一个巡检,能知道魏国公要查的人?” 李雄说道。 这时候一名亲信弓兵走过来。 “巡检,给晋王府办事的陈丰没带路引,想让您放他过去,这里是他一点心意。” 他拿着一锭银子低声说道。 “他什么时候带过路引,让他过去就行,银子还给他。” 李雄说道。 这里是南下的咽喉,晋王府养的商人去陕西都得走这里,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不过就算如此,太原也在百里外,也是要路引的。但人家后面可是王府,平日带个毛的路引,至于给他银子那就更不敢收了,他一个破巡检敢要王府的贿赂? 那弓兵赶紧转身。 李雄望着人群后面,陈丰站在那里向他微笑着,后面还跟着几个伙计。 都牵着马。 李雄向他点头…… “不对,他为何给我银子?” 他忽然说道。 “对呀,他是王府办差,过来不赏咱们一耳光就不错了,为何反而给咱们银子,不对,魏国公查的不会就是王府的人?不过要是弄错了,咱们可就得罪王府了。” 书吏一脸疑惑地说道。 李雄盯着陈丰。 “不对,他们的马都太好,这是军中才有的好马,他平日都是带着驴子的,就算骑马也不可能骑这么好,他后面那伙计看着细皮嫩肉也不像是下人,快,抓住他们!” 李雄喝道。 周围弓兵立刻上前。 陈丰也发现不对。 “李巡检,你这是做甚,咱们可是老相识。” 他喝道。 但他身后几个伙计,却立刻拔出刀护住那个细皮嫩肉的,后者有些惊慌地看着。 “老陈,魏国公军令,若无路引都押送太原,这是魏国公军令,兄弟也身不由己,让你的兄弟放下刀,我可以当他们没拔出,若再不放下,拒捕的后果你可清楚。李某虽说不过是个巡检,但也是朝廷的地方官,你就是王府的人,拒捕也是格杀勿论,李某虽然缺了条腿,当年也是跟着岐阳王冲锋陷阵的,可别在我面前玩刀。” 李雄喝道。 紧接着他抄起弓箭,坐在那里拉开弓。 排队的青壮赶紧散开。 几个本地的,还抄起家伙帮那些弓兵,后者也是当地人,不少都是互相认识的,陈丰几个立刻被包围。 “你还记得过去跟着岐阳武靖王?” 这时候后面一个声音响起。 李雄立刻转过头,看着一群骑马的人,中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话的是最前面一个。 “陈,陈百户?” 他愕然说道。 “你倒是还认得我?” 那人说道。 李雄赶紧站起,没带假腿的他紧接着栽倒…… “小的李雄见过陈百户,陈百户,话说您如今该是指挥了?” 他爬起陪着笑脸说道。 这时候那个三十多岁男子,催马上前,昂着头仿佛没看到他,将马停在他前方,然后高高在上的目光掠过他,看着被包围的陈丰等人。 “放他们过来!” 他说道。 “陈百户,这些日子非比寻常,魏国公有军令,若私放过关,小的是要掉脑袋的。” 李雄不知道他身份,只好对陈百户哀求道。 “你是跟着岐阳武靖王的,那为我掉脑袋,也是你该掉的。” 那人说道。 李雄愕然看着他,不过紧接着仿佛明白了什么,立刻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然后赶紧叩首在地…… “小的遵令!” 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本章完) 第一九一章 凤子龙孙 真定。 “李景隆?” 杨丰看着面前的徐家家丁。 他时间很从容,当然没必要走南线山路颠簸,从太原到真定,剩下就全是平原,可比泽潞的山路舒服多了。 “回大使,曹国公原本是在解州巡视盐池,六日前突至霍州,便服带着亲兵,若非霍州有人认出,都不知他驾临,且在霍州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北上灵石。 霍州知州担心出事,故此以加急向太原上报。” 后者说道。 很显然山西官员绝大多数都已经进入齐心协力状态。 “他有什么特别吗?” 杨丰问道。 他对坑王之王并不很了解。 勋贵们都不想沾他,他当然也没兴趣跟这些人交往,大家也没什么共同语言,这些的确都是历史名将,但终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有着很深的代沟。而且名将并不代表着他们都是什么好人,本质上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些烧杀抢掠的货色,一个个基本上现代道德观的暴行都干过。因为他们的历史形象,就指望他们是符合现代道德观的好人那就太天真了,在他们那个时代能活下来的就没好人,说不定人肉都吃过呢! 屠城也没少干了。 虽然杨丰承认自己现在也逐渐受到这个时代风气污染,也在逐渐向人命如草芥发展。 但是…… 和他们比仍然很纯良的。 就像纯良的小白兔一样。 所以不能指望他这样的人,和一群酒桌上吹嘘人肝味道的家伙能谈到一起去。 他哪知道人肝味道啊! 他又不是汉尼拔。 所以他宁愿和小公主那些女人混在一起,至少后者不会公然讨论人肝的味道,不过也仅限于年轻的,没有经历过乱世的,但凡是年长点的,受到点乱世影响的,那画风其实也都挺重的。 比如像晋王妃这样给老公灌毒酒都不带皱眉的。 杨丰都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啊! 这个时代都是狠人! 所以他很理解老朱的重刑。 这个时代从男到女那都是暗黑版,不下重手根本就改不过画风。 “他女儿是昭德郡王未过门的王妃。” 家丁低声说道。 “啊,明白了。 也就是说你们魏国公确定是抓不住朱济熿了,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人家也是曹国公,他要带走朱济熿还真不是你们魏国公能阻拦,不过朱济熿这小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他这是逃出太原后根本就没走,而是先找地方躲着,然后派人向他未来老丈人求救了。 小小年纪很有头脑啊! 不过这样看来李景隆对你们魏国公已经不放心了。” 杨丰瞬间明白了。 所以朱济熿并不是脑子一热逃跑的。 人家是谋定而后动。 制造潜逃假象,哄着他嫡母和徐辉祖派人追赶,而他实际在附近躲起来,然后派人通知他未来老丈人,后者带着亲兵北上迎他。 李景隆的身份足够镇住沿途可能拦截的所有人,就是徐辉祖派去的亲信,在他面前也不敢再抢人。 这可是国公。 和徐辉祖一个级别的。 “回去告诉魏国公,既然如此就不用管了,让他带着山西官员,把我交代的那些事情做好,至于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他既然是去陕西,那就是走潼关去洛阳了,我会在崤函道上堵他的。 一个半大小子,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 杨丰说道。 “明白,小的这就回去。” 家丁行礼说道。 这时候他突然一皱眉,然后看着北面的天空,紧接着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其实你可以用这个?” 杨丰好心地把望远镜递给他说道。 “大使,小的告辞!” 那家丁顾不上回答,立刻爬起匆忙上马,带着同伴赶紧离开。 而杨丰饶有兴趣地举着望远镜看着北边越来越清晰的尘埃,很快大队骑兵的身影出现,后者也看到他,毕竟他那辆马车还是很醒目的,紧接着至少一千骑兵张开两翼,向着他合围而来。中军的一面面旗帜下,一个穿着赐袍的老将,在周围精锐的家丁保护下,不过身上穿着新式胸甲,因为皇太孙的广告效果,这种新式板甲迅速被高级将领接受。只不过因为产量和马的负重问题,目前他们都喜欢简化版,也就是胸甲加上链甲,毕竟皇太孙那种全重甲防护,只适合于穿着出来装逼。 想要同样厚度,还能穿着上战场正常作战,那就只能玩链板甲。 护住躯干就行。 他很快在一片马蹄践踏的尘埃中到了杨丰面前。 那些精锐的骑兵迅速包围。 “颖国公,你带着大队骑兵,是准备兵发太原,去抓了我炮决吗?” 杨丰说道。 马背上的傅友德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四周骑兵虎视眈眈。 这些都是真正精锐,和蓝玉那些义子一个级别的。 “大使说笑了,老朽只是巡视辖区而已,不想在此偶遇大使,倒是大使至此,令老朽颇感意外,大使不是在太原吗,如何到真定来?” 傅友德忽然换上笑容,捋着胡子慈眉善目地说道。 “晋王意外薨了,昭德郡王不知道听哪个别有用心的奸人挑拨,以为是我害死他爹,又因为不满世子和王妃都不肯听他的,故此偷偷溜走,据说是去京城找贵国陛下告状。我只好赶紧去追赶,我觉得他一个养尊处优的郡王应该走不了太久山路,所以不会走泽潞,得到真定然后再南下,故此就走这条路追赶他了,不过至今没遇上,看来是我想错了。颖国公要是遇上了昭德郡王,可一定要拦着他,然后派人通知我,我来向他当面解释清楚。 杨某当感激不尽。” 杨丰说道。 “原来如此,传令下去,若昭德郡王到了咱们辖区,但有遇上,立刻拦下送到真定。” 傅友德说道。 他手下军官赶紧答应。 “大使放心,若昭德郡王真到了老朽辖区,只要各处关隘遇上,就不会让他过去,不过以老朽推断,昭德郡王未必走这边。至于泽潞那边,的确沿途崇山峻岭,但从太原南下平阳却更好走,且曹国公就在解州盐池,他女儿与昭德郡王已经定亲。 昭德郡王并无圣旨召见。 无论他走哪个关隘城镇,只要暴露身份都会被拦下。 想进京得有人帮助。 若是曹国公派人护送,就可以直达京城。 故此以老朽之见,昭德郡王倒是最有可能去找他,老朽给大使开一份军令,可沿途换乘驿马,大使快些到洛阳迎他。” 傅友德说道。 “颖国公,多谢了!” 杨丰笑着说道。 “大使不必客气,老朽年迈,撑不了几年了,这些后辈还得与大使多亲近,更何况晋王世子乃老朽女婿,昭德郡王也太胡闹了。” 傅友德说道。 说着他叫过书吏,后者赶紧给写了一份军令,傅友德签名盖印,然后递给了杨丰。 “颖国公,时间紧迫,杨某就不叨扰了,哪天请你吃酒!” 杨丰拱手说道。 “大使请便!” 傅友德说道。 然后两人就这样分开,杨丰拿着他开出的军令赶紧南下…… “主人,这老头倒是好心。” 马车上春姬看着后面还在挥手作别的傅友德说道。 “好心个屁,都他玛老狐狸,果然能在历史留名的都不是善茬,这不用合谋就知道该怎么互相配合了,徐辉祖明知道李景隆在解州,却在这时候才告诉我,傅友德一听朱济熿潜逃就知道把我往崤函道上哄,他们这是准备在那里解决我啊!” 杨丰冷笑道。 的确,傅友德是故意的。 甚至他带兵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也是设计好的。 如果这样的话,朱济熺未必是干净的,朱济熿的潜逃,很可能是朱济熺怂恿的,他想反抗,但又怕被杨丰弄死,所以哄着他弟弟出头,毕竟杨丰就在太原,想做什么都不敢。而且他属于两手准备,一边表现得仿佛完全被他嫡母左右,一边暗中联系他老丈人带兵到真定待命,这样一旦他有需要,就立刻率军直奔太原。不过这是以防万一的,现在他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把杨丰哄出山西了,那就让他老丈人留在这里骗杨丰,哄着杨丰去崤函道。 那里和天井关一样,又是一个最适合伏击的点。 而且有多个点。 潼关一直到函谷新关,中间几百里有的是伏击点,在那里伏击的成功率很高,而且同样事后也可以推给盗匪,反正这些山区总有剿不完的各类盗匪。 但朱济熺和傅友德不会参与。 朱济熿会把李景隆拉下水,周王也会被拉下水,让他们跟杨丰拼,朱济熺和傅友德在后面看着就行,更何况周王背后还有冯胜,而李景隆手下也有李家的精锐,加上周王部下护卫精锐,这个实力已经很强,至少以他们的正常头脑可以确定真没有能挡住的了。 如果杀了杨丰,那这就是朱济熺设计的了,他会立刻站出来,这是他忍辱负重,运筹帷幄,才得以报杀父之仇。 如果输了…… 那朱济熺又没参与。 根本与他无关,不论怎样,他都是赢家,唯一牺牲的就是他嫡母。 无所谓! 不就是自杀陪葬嘛! 那又不是他亲妈,再说就算是他亲妈,这种情况下也是可以牺牲的。 “都很狡猾啊!” 杨丰感慨着。 的确,都很狡猾啊! 朱元璋这些儿孙,还真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全都有些本事,哪怕到了孙子这一辈上,看看朱济熺,朱允熥,朱高炽这些,也都不弱。至于朱允炆虽然说他蠢了些,但也只是因为他需要面对的是国家治理,他面对的东西太大,超出他的能力,但就凭他在朱元璋活着时候的表演能力,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茬。 善于表演,这也是能力,尤其是表演到连朱元璋都能骗过。 绝对的大师级。 当然,杨丰就喜欢现在这个结果。 原本他还担心周王这个狡猾的家伙,不会轻易下注,现在有了这个计划,再加上李景隆已经加入,那周王应该就有足够的勇气了,所以他要装做上钩的模样,给这些家伙足够的信心。 拿着傅友德军令的他,就这样开始了南下,至于春姬…… 扔在真定就行。 实际上他来这里是等着张缨过来会和的,后者早就从北平启程,估计这两天就会过来,把春姬留在这里等着她。 开封。 周王府。 杨大使再次驾到。 “大使,可把你等来了,这次实在是让大使受委屈了,也不知道济熿这孩子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连这种鬼话都能信,我一收到三嫂的信,就赶紧派人去天井关等着,不过至今也没见他,估计是没走这条路。而且黄河各渡口,我也都早就派人看着,也没见着他,如此看来他应该是从太原南下平阳,曹国公在解州盐池,他女儿与济熿定亲,想来济熿是去找他去了。” 周王一脸歉意地拉着杨丰的手。 就跟好朋友一样。 “大王,颖国公也是如此推断,魏国公此前给我送信,说曹国公此前带人微服到了霍州。 看来是去接他的。 大王给我下一道令,准我在河南借用驿马,我这就去洛阳,然后沿崤函道向西,看看能不能迎着他。” 杨丰也很焦急的说。 “好好,我这就给大使写!” 周王说道。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给杨丰又写了一道准他借用河南驿马的命令。 杨丰满意地拿着这个命令,悠然地出了王府,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一个人拿着个望远镜,以很快的速度向他示意了一下,他随即走过去,后者立刻转身,然后就这样引着他,在开封城内转了一阵,最终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我还以为是哪个美女在这等着我呢,可惜是个老头子!” 杨丰很失望的看着谢贵。 正在喝茶的谢贵,默默将一张纸向前一推…… “什么意思?” 杨丰看着纸上标注的几个点。 “我是河南都指挥使,得知大夏国使者欲往潼关,把沿途几个匪患严重之处提前告知,请大使小心,这很合理?” 谢贵说道。 “很合理,非常合理。” 杨丰笑着拿过那张纸说道。 第一九二章 杀人而已,很简单的 老谢给杨丰的地图虽然简陋,但却明明白白的标注了伏击点,从崤山开始一直到潼关,沿途总共五个伏击点。 很周到啊! 当然,老谢肯定没有这个胆子,以一个都指挥使主动搀和进来,他的背后应该是皇太孙。 他是锦衣卫出身的。 但是…… 就是锦衣卫才必须押宝皇太孙。 因为这场斗争说到底就是集和分的路线斗争,皇太孙代表着未来依旧延续目前这种强君统治下,中枢掌握绝对权力的格局,而广泽郡王的支持者是地方上的藩王,人家支持他那他当然要给人家权力作为回报,那么广泽王登基的后果,就是藩王们的权力得到强化。 而目前的藩王权力,其实已经接近于分封制了。 虽然理论上不干涉民政。 但他们有那些特权,还有超然的身份,掌控的军权,手中的土地,牧场,有这些还不够吗? 那些仅仅是待几年就走的流官敢不听他们的吗? 他们本质上就是总督。 只不过现在的皇帝太强,强到掩盖了这种现状,就像毒辣的太阳,强光下一切都被掩盖,但广泽王有个毛的强光,如果他依靠藩王的力量登上皇位,那大明迅速退回到类似西汉初年的分封制。 藩王们梦寐以求啊! 甚至不仅仅是藩王,包括傅友德等人,对此也是梦寐以求。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能够联合起来解决杨丰,那当然也能联合起来左右朱元章的储君人选,这样以外力推朱允炆上位,朱允炆继位后回报以权力,大家以后都是独霸一方的,藩王可以独霸一方,傅友德难道就不能做燕国公?以后世袭一方做北平王?说到底都是有野心的,只要京城出一个弱势的皇帝,这些家伙都知道该怎么做,大家跟着皇帝征战一生,谁不都想着封疆裂土,谁愿意像之前一样在朱元章这种强君阴影下活得战战兢兢? 都想割据一方。 而锦衣卫代表什么? 是中枢。 他们是皇权的伴生品,他们的强弱只取决于皇权的强弱,皇权强则缇骑四出,皇权弱连去地方抓个人都得出示逮捕令了。 他们当然要支持皇太孙了。 他们和那些文官的关系又差,后者一直对他们的诏狱耿耿于怀。 事实上朱元章在前些年已经收回了锦衣卫的审讯权,现在的锦衣卫审讯权还是杨丰第一次遇刺桉时候,借着他性质特殊,不方便朝廷处理,然后恢复了锦衣卫的审讯权,谢贵虽然是河南都指挥使,但他还是锦衣卫,这个卫籍不会随着他在外地做官而改变,他仍然是锦衣卫籍。 他还属于锦衣卫这个集团。 那他就必须做出符合这个集团利益的选择。 有背叛利益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集团。 不得不说现在大明的内部斗争真的已经很激烈了,从朝廷到地方,从皇室到勋贵,该下场的纷纷下场,已经摆出一副准备好开战姿态。 围剿杨丰…… 好,的确是围剿。 至少两个藩已经下场,而且还不确定秦王会不会参与,这时候的秦王是朱尚炳,也已经快二十,他妈是齐王妃的姐姐,之前王保保他妹妹是王妃,而他妈是次妃,不过前者没儿女所以殉葬了。 而北方镇守的勋贵里面,也有两个实际上参与。 但围剿他只是个开始。 这场围绕皇位继承权的斗争大幕才刚刚拉开,原本历史上朱元章用三个公爵和数十个侯伯的人头,才最终让一切尘埃落定,现在就算到不了这种级别,也觉得不会是不流血的,说到底这就是皇权,在那个宝座的争夺上,过程从来都是血腥的。 洛阳。 “我倒是很好奇,现在你公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杨丰躺在鲁王妃的怀里说道。 他时间充裕,因为他行动太快,这时候根据解州银行送来的密信,李景隆和朱济熿刚到平阳,他们应该是故意放慢速度,毕竟他俩也不想真撞上杨丰,在崤函道设伏,又不是他们参与,只要把杨丰引到这条路上就行,相反他们还要尽量避免和杨丰见面,毕竟杨丰凶名远扬,和他照面是很危险的。 至于杨丰装出来的急匆匆,只是为了显得他的确中计了。 实际上他不进埋伏圈,李景隆二人反而不敢进潼关,必要时候他们还得停下等着他进埋伏圈,所以杨丰有的是时间。 至于鲁王妃原本是要返回京城,她之前去了北平,但刚到黄河渡口,就遇上了南下的杨丰,所以紧接着就借口洛阳寺庙多,她要参禅礼佛跑来等着他,毕竟现在杨丰需要一个放心的特务。 而鲁王妃…… 鲁王妃需要现在手里的东西。 这就是她参的禅。 “你以为他就喜欢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 他是皇帝。 弄死你的确很重要,但也不能为了弄死你,搞出藩镇割据来。 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自己那些儿子,老兄弟都是什么货色?你以为他就不想弄死傅友德,冯胜这些人?若不是因为你出来打乱他布置,估计这时候他早就对着这些人开刀了。 我爹为什么明明没什么大病,却非要装得像是行将就木? 不就是怕他不放心? 现在你们打起来,对他来说那才是该开心的,若是你死了他放十挂鞭炮,那傅友德和冯胜死了,他还真不好说该放九挂还是该放十挂。老兄弟的确不假,但老兄弟是共患难的,又不是同富贵的,如今他做皇帝,儿子做藩王,就连义子都世袭一方,你以为老兄弟们不想?傅友德这么搞成功自然不用说了,北方藩王,勋贵联合起来,就是找个罪名,指责皇太孙不配为储君,你说面对已经包成团的他们,他会怎样? 若是败了,那就正好挑动你去京城。 到时候他们拿出一份密旨,就说是皇帝让他们干的,那你一怒之下会不会去找他算账?在太原他们定计时候,王能就说过,万一你狗急跳墙,去弑君谋逆怎么办? 结果呢? 直接被骂到一边。 连晋王自己都没管。 他自己都没考虑过他爹死活的问题,他说不定更愿意你被激怒然后去杀了他爹,那时候他正好在傅友德,徐辉祖,李景隆等人拥戴下,起勤王之兵,连同周王,秦王杀到京城拥立个傀儡。 然后各家回去独霸一方做藩镇。 甚至他们还是忠臣,可以青史留名的忠臣。” 鲁王妃说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怕我去杀他们呢? 我能杀皇帝,当然也能杀他们,为什么我被激怒后非要去京城,而不是就近先把他们弄死?” 杨丰疑惑地说道。 “你不想独霸一方吗? 既然是各自独霸一方,分给你一块又何妨,山东给你如何?” 鲁王妃笑着说道。 “这是你自己想的?” 杨丰说道。 的确,既然是瓜分地盘,那给他分一份就是了,甚至把京城分给他,他不是喜欢搞那些新东西吗?那把京城给你,把直隶给你,你随便搞,朱允炆赶紧给杯毒酒喝,都是他在文臣蛊惑下搞的,大家都被他骗了,皇帝一死皇太孙赶紧继位就行,燕王不是碍眼吗?要么滚扶桑去,要么也给杯毒酒,总之他们要的就是乱起来,因为只有乱起来,他们才能割据一方。 至于亲情什么的,这个…… 这不还是大明朝嘛,大家也都还是一家人。 “玛的,我小心谨慎就怕搞的太大,搞出天下大乱,他们反而毫不在乎,就想着推动天下大乱,然后趁机捞好处。” 杨丰感慨着。 “那还不是因为你,你若不来大明,皇帝陛下掌控天下,谁也不敢有别的心思,可自从你来之后,搅风搅雨,不但把他搞得很没面子,以至于儿子兄弟都觉着自己可以试试了,而且还把民心搅乱,连刁民都越来越多,这大明朝过去是一汪很平静的池塘,然后你这条恶龙跑来兴风作浪,那底下鱼鳖虾蟹自然也就被搅了出来。 你想免了天下大乱,就赶紧去把他们全杀了。 明明就是个混世魔王,非要装什么善男信女,看看皇帝陛下,要杀谁时候从不讲道理。” 鲁王妃说道。 所以她孜孜不倦的就是想蛊惑杨丰造反。 “李景隆很有本事吗?” 杨丰好奇的问道。 坑王之王究竟是不是内鬼呢? “他是掌左军都督府,你是不相信皇帝陛下的眼光?” 鲁王妃说道。 “他的眼光,他还看错朱允炆呢!” 杨丰说道。 “原本的大明到底怎样,朱允炆继位是定了,他继位之后难道不堪重任?” 鲁王妃立刻来了兴致。 “没什么,就是自己太蠢,乱搞一通,最后被别人抢了,自己在皇宫放了把火,是烧死还是逃出隐姓埋名就没人知道了。” 杨丰说道。 “燕王?” 鲁王妃低声说道。 “不该问的别问,赶紧起来干活,你说的对,管他什么人,就是杀了最干净。” 杨丰说道。 “大夏国使者要杀人了?” 鲁王妃笑着说道。 “不,大夏国使者不杀人,但大宋朝英灵会杀人。 让你手下那些奴婢护卫,还有银行的雇员,另外再给谢贵送信,发动他能发动的力量,在各地散播一个传说,就说陕州一带一直有民间传说,当年投黄河自杀的宋朝大将李彦仙灵魂不散,一直在陕州黄河上不时显灵,保佑往来商旅,但最近这些日子,突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开始在黄河兴风作浪,以至于陕州人心惶惶。” 杨丰笑着说道。 “呃?” 鲁王妃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我堂堂明王再世,宋徽宗多少世孙,得到了宋徽宗魔力传承的妖人,到了洛阳,引发李彦仙感应,而作为大宋朝忠臣,为大宋殉国的大将,感应到大宋皇帝的气息,所以开始躁动不安,这不是很合理吗?” 杨丰笑着说道。 “然后呢?” 鲁王妃说道。 “然后当然是杀人啦。 他是鬼魂,忠于大宋的,当他的觉醒之后,发现现在并非大宋,你也知道这种英灵都是有执念的,他是为大宋尽忠,自然无法忍受现实,所以他觉醒之后就认为这是大宋被侵占,他就要为大宋杀敌。像他这种忠义之士,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杀害平民百姓,他会感应的,感应到大明的同样大将,他就会去找这个大将然后与他单挑。 他就这样不停杀下去。 被他杀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至少证明是真正勐将。 至于剩下的,那就看你想杀谁了。” 杨丰说道。 “这样也行?” 鲁王妃惊愕的说道。 “你自己说了,要向你公公学习,想杀谁的时候用不着讲道理,既然不用讲道理,那就用个最荒谬的理由!” 杨丰说道。 不就是杀人吗? 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那么麻烦。 当然,主要是这些老狐狸都太狡猾,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耍,说到底他单纯以头脑论,真的和这些家伙不是一个等级,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件事从始至终应该都是傅友德策划的。晋王只是被他利用当枪使,他的目的是让这场皇位争夺激化,然后把局势搅乱,借晋王的手让朱元章和杨丰矛盾激化,等着杨丰和朱元章打起来。 朱元章死,他和北方藩王勋贵勤王,然后割据北平。 杨丰死,他和晋王及北方藩王勋贵已经抱成团,迫使朱元章选择他们满意的继承人。 然后,还是割据北平。 如果朱元章死后,发生皇位争夺,那就是南下,帮那个可以让他割据北平的继承人。 而同时,晋王,周王等参与的势力,也会得到想要的,最终大家一致目标就是裂土分疆,大家依然拥立一个朱家皇帝,依然维持大明朝,但大家都做真正分封的诸侯,这才是他的真正目标。实际上他接近于成功,毕竟当时的情况一直僵持下去的话,终究有先忍不住的,那时候无论谁先动手,局势都会失控,然后滑向一场战乱。 杨丰也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耗尽耐心。 朱元章也一样。 朱棡更别提,实际上已经到控制不住的边缘。 但是…… 谁也没想到他老婆会给他杯毒酒,最终结束了一切啊! 第一九三章 这得拉清单啊 就像杨丰猜测的,李景隆和朱济熿两人当然不会以身犯险,亲自进入崤函道,来直面他这种可以说已经凶名远扬的妖人。虽然他是不死之身这个说法的确过于玄幻,可信度明显值得怀疑,但他单挑重伤蓝玉那是实实在在的啊! 话说蓝玉可是目前剩下这些大将里面最能打的。 更何况他还有一系列战绩。 无论在会宁征讨,清剿倭寇,独战那些死士,这都是实实在在是,这些年也早已经流传开的。 谁都知道他勇猛无敌。 还有他的火器。 这可是连皇帝陛下都忌惮的,甚至皇帝陛下至今忍他,主要就是担心这个,一里外手指一动,就能取人性命啊! 这可是京城尽人皆知的。 还有…… 他身上的传奇太多了。 所以,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不要直接面对他。 反正有的是死士。 堆呗! 死士就是用来死的。 所以李景隆和朱济熿目前依旧还在解州,而且前者奉命巡视盐池,实际上也不能擅自离开,而且朱济熿到了解州,就已经可以公开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李景隆在解州,就正式向朱元璋上奏,说晋藩昭德郡王突至,并告诉他是晋王妃与杨丰合谋毒害的晋王,而不是被什么烟花吓死。 而此时晋藩自请移藩丰州川的奏折也已经送上。 同时还有山西百姓自请为晋藩修藩城,王府,为晋王妃修庙,并请封号的万民书,也已经由山西布政使司上奏,而且山西各界推举的耆老,也已经跟随回京的右都御史来恭,启程准备进京向皇帝进献万民书。这件事得到皇太孙大力支持,而左都御史暴昭为首的山西官员,更是以此歌功颂德,并请皇帝赐新城为朔方。 的确可以歌功颂德。 城彼朔方嘛! 这可是恢复汉唐功业,虽然朱元璋其实早就在河套修了东胜卫。 而皇帝陛下没有表态。 但他们却已经摆出这件事就定了的姿态。 不过反对力度并不大。 毕竟其他有藩王的省,一看还可以这么玩,那当然大力促成,只要山西成功了,那大家也就可以有样学样配合皇太孙,把那几个占据各省核心区的藩王赶到偏远地方。 至于没有藩王的省…… 总共五个。 其中广东官员目前很卑微,人微言轻闭嘴就行。 这样剩下也就是直隶,江西和闽浙这个科举儒生集团,但问题是他们也是最爱讲民意的,最喜欢拿着民意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而现在山西就是民意啊? 他们反对什么? 再说晋王已经死了,晋藩对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 可以卸磨杀驴了! 所以朝廷对此事几乎没有多少反对的。 但李景隆的奏折,却一下子搅乱了局面,皇帝陛下立刻下旨,派锦衣卫指挥使宋忠,驸马王宁,连同原本奉旨返回的来恭前往太原验尸。同时命李景隆将朱济熿送京城,一旦验尸结果的确有问题,那么晋王妃,世子及王府属官,护卫将领,统统押送京城。 然后御审。 现在大明已经被这件事搅得人心惶惶。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确定是杨丰和晋王妃合谋毒死晋王…… 那杨丰就只能造反了。 弄不好天下大乱啊! 陕州。 夜幕下的码头。 “李彦仙鬼魂三百年不投胎,如今在黄河上作祟?” 陈丰愕然看着面前军官。 他作为朱济熿亲信,被派到这里盯着,前面崤山隐藏一百死士,都是周王部下,他们不但配有火绳枪,而且人手一枚手榴弹,为了凑这些手榴弹,周王可是下了血本。 这可是杨丰自己带来的武器,总不会连他自己带来的武器都杀不死他? 这是第一支伏兵。 后面还有,务必让杨丰走不出这条古道。 “你在说胡话吗? 这陕州我走了不下二十回,何时听说什么李彦仙鬼魂不散?” 陈丰紧接着说道。 后者是他在本地的熟人,他这样给王府做生意的,都是一直跟着晋王的亲信家奴,而那些曾经跟着晋王的旧部,自然与他熟悉。 这些人都作为军户散在各地,可以给他提供便利。 “老陈,这是真的,这几天夜里时常有人看到黄河上白光直射天空,而且伴着雷霆,河上还有唱戏的,城墙上有鬼影走动,天上的鸟,都经常自己投河,还有些树木莫名其妙就自己烧起来。我来陕州的确头一次见,但有那些本地遗老说,胡元时候,甚至金国时候,就时不时有这种事,一个八十多的耆老,还说他年轻时候见过一个金甲神人在黄河上救起那些翻船的商旅。 他听自己爷爷说,那是宋朝时候死守陕州,最后孤立无援城破,逃出得知金军屠城,觉着自己独生对不起陕州百姓,所以又投黄河自杀的李彦仙。 据说几百年来时常现身。 本地百姓都奉为河神,只不过金国不准老百姓立庙祭祀,所以并没有他的庙宇。 毕竟他是抗金的。 只是民间老百姓时常自己祭祀。” 军官很凝重地说道。 “这倒也是。” 陈丰说道。 的确,他不知道很正常。 实际上这时候陕州本地,根本就没有几个真正的土著,这地方属于战略要地,虽然明军打这里没造成太多的破坏,但胡元时候红巾军,还有胡元系内部的王保保等军阀,在河南和陕西间经常混战。 哪次也少不了在陕州过,这兵过如蝗,就是不打仗也得人口锐减。 一遍遍反复减丁啊! 减到最后十室九空。 现在陕州人口绝大多数其实都是战后重新汇聚,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弘农卫的军户,这些军户当然不是本地土著,最多也就是才定居二十多年而已,的确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可是,他既然是河神,为何又作祟?” 陈丰说道。 军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 “不是那个杨大使到了吗? 传说他可是明王再世,那是宋徽宗的后代,而且还在会宁得了宋徽宗传法,这就是大宋的皇帝,他到了这里,那大宋皇帝龙气,自然就被李彦仙感应到了。 咱们可是大明。 他这样死保大宋的忠臣,当然要出来追随大宋皇帝。 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 “别胡说!” 陈丰颇有些心虚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戏曲声响起…… “又,又,又来了!” 军官哆哆嗦嗦地说道。 陈丰一转头,瞬间也毛骨悚然起来。 因为声音是从黄河上传来,而那里一道白光正在射向天空,可以看到河面上空荡荡的,但那诡异的戏曲声却依然传来,此刻不仅仅是他,周围所有人都在腿软,几个胆小的已经跪倒开始叩拜。然后蓦然间他们旁边的草堆上火光爆开,瞬间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紧接着一艘停靠岸边的船上同样火焰升起,船帆立刻点燃,变成烈焰腾空。接下来他们周围这种突然燃烧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整个码头到处都是烈焰,烈火转眼间让整个码头一片火红,那些惊恐的百姓甚至包括士兵,还有陈丰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 他们在烈火和浓烟中,诚惶诚恐地磕头请求神灵息怒。 而那戏曲声突然停了。 众人茫然地停下,看着已经被火光映红的河面…… “快看,有东西出来了!” 一个人突然喊道。 紧接着旁边一个老头就是一巴掌…… “混账,那是河神降临,河神息怒,河神息怒,小儿不懂事,老朽回头就抽他鞭子。” 老头哆哆嗦嗦地磕头。 就在同时,河面一道强光刺目,紧接着是无数同样的强光,所有直视这光芒的人,都惨叫着闭上眼,人们只能看到强光中,是一个身上穿着铠甲的身影。而且这个身影手中还提着杆长枪,他就这样在一片跪伏叩拜中缓缓走出河水,踏上河岸,刺目的白光将他笼罩。 “两百六十五年了,臣终于等到陛下了。” 然后是很飘渺的叹息。 众人继续叩拜中。 这时候弘农卫的士兵,城内的百姓也都被惊动,在城墙上看着码头的火光和浓烟中,这个被白光笼罩的身影,很多人本能地跪伏在地。 “如今是谁家天子?” 那声音问道。 “回,回河神,天子姓朱,国号大明。” 那老人赶紧回答。 “为何不是赵家天子?” 那声音怒喝道。 几乎同时黄河上一连串霹雳,河水都跟着升起一道道水柱。 众人哪见识过这个,全都趴在那里只剩下磕头。 还是那老头胆大。 “回河神,您殉国之后,这中原就被金人占了,赵家天子跑到江南,又延续百余年,后来连金人带赵家,一并被蒙古人灭了,如今这天子起义师复我汉家天下,故此称帝,实在是赵家已失天下。” 他说道。 “一派胡言,我大宋龙气尚在,尔等还想骗我! 陛下,臣当为陛下重拾江山!” 那声音高喊道。 紧接着他就像个移动的灯泡般走过烈火和浓烟…… “车来!” 他对着虚空喝道。 下一刻不远处漆黑的山林中,蓦然响起嘶鸣,紧接着一辆四马拉着的战车,从黑暗中凭空出现,但却没看到有人在驾车,他就那么拖着长枪在码头上走过,走到战车上,然后转头看着后面…… “告诉朱家天子,大宋龙气尚存,纵然恢复汉家江山,亦当奉赵氏子孙立大宋社稷,何故自取? 某倒要看看他有何等精兵猛将!” 他说道。 然后那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后面众人长出一口气。 然后一个个用很震撼的目光互相看着。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马车驶出去不远,一个身上裹着黑袍,带着夜视仪的家伙,就从隐藏处坐起,然后把缰绳交给所谓的李彦仙,紧接着又摘下夜视仪给他,而所谓的李彦仙也关上自己身上插满的手电筒,露出里面的杨大使。 装神弄鬼而已。 很简单的。 插一身手电筒就像。 当然,不可能是杨大使一个人的装神弄鬼。 他这边有一整个团队配合。 那些被点燃的草堆,船之类,都是被人提前撒了火药的,然后他用激光器照射就行,鬼气森森的戏曲,是腕表播放的定制版音乐,城墙上的鬼影,其实就是他手电筒照城墙时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暗影。 雷霆更简单,水里有配合演出的在往黄河扔手榴弹。 他那一身插了几十个手电筒啊。 有的开着照明,有的开频闪,这种军用手电本来就是强光,他这样一身夜里谁敢直视? 晃花了眼啊! 甚至短暂失明都没问题,既然不敢直视,那当然也就没人看清他究竟何种模样,人们看到的就是个浑身放光的神灵。 至于马车是提前隐藏在那里的。 然后驾车的裹着黑布,用夜视仪看路,拉车的马用不着看路,包括回答他问题的老头也是雇来的演员,至于之前散播的那些传说也都是花钱雇人…… 这种谣言只要有个开头的,甚至都不用他添油加醋,那些闲人会自己帮他添上需要的,总之靠着钞能力和身上那些乱七八糟零碎,他在短短半月时间里,就制造出了一个流传近三百年的河神传说。然后他又以这个河神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登场,完成他需要的身份切换,而这个故事当然不是为了瞒住谁,事实上大明朝的河南都指挥使就参与了。 真假不重要。 侮辱大家智商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这个河神的身份,或者说大家需要这个河神身份。 那个送马车的人,紧接着消失在山林中,杨丰或者说现在的河神李彦仙,身上穿着金色铠甲,手中提着铁枪,满意地站在战车上。 至于脸…… 随随便便涂点油彩就行。 他又不在乎被认出,就是被认出也没人敢说他是杨丰,毕竟说了也没用,朱元璋又不承认,朱元璋只会承认是河神李彦仙。 不然怎样? 说他是杨丰假扮的? 那就不是河神李彦仙,而是明王再世了。 “这得拉清单啊!” 看着前面的一片漆黑,杨丰拎着铁枪说道。 (本章完) 第一九四章 大明之神鬼传奇 午夜。 灵宝县城。 刚刚被叫起的知县,战战兢兢看着外面正在接近的那团白光。 而此时鬼气森森的戏曲声,也在若有若无地传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是午夜,虽然距离近,但陕州那边也不可能抢在前面给他这里送信,是城墙上巡逻的弓兵,发现了远处诡异的白光,再加上这些天河神传说早就泛滥,所以赶紧去把他叫起来,他原本还斥为无稽之谈,但现在他的腿也在发软…… 他看的很清楚啊! 那团明暗不定的白光里面,隐约是一个浑身铠甲,提着长枪的武将。 站在一辆四匹马拉的战车上。 鬼气森森的戏曲声,就是从他那里传来的,再结合之前陕州流传的河神传说,他哪还不明白这就是河神驾到了。 可是…… 河神来这里干什么? “某乃大宋右武大夫,宁州观察使,同,虢二州置制使李彦仙,今日为大宋皇帝前驱,以复大宋社稷,尔等速开城门,否则某将以天火惩之。” 那团已经到了城门前的白光里一个声音传出。 城墙上面面相觑。 “县尊,赶紧开门!” 一个小吏小心翼翼地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至于这里面有多少是收了钱的,这个就不好说了。 反正杨丰为这场河神大戏,已经花了十万贯,不过用不着他掏,价钱是皇太孙和他姑姑谈的,以他姑姑的风格,估计得赚个五到十倍。 “可,可他要复大宋社稷,我等为大明之臣,若开城门,岂不是成了投降?” 知县纠结地说道。 “县尊,这是河神,河神之命岂可违背,若违抗河神,他天火降下,这阖城百姓难免一场浩劫,更何况虽然他自称大宋,但大宋与大明并非是敌国。若算起来,陛下皇位还是自大宋得之,当年纵然陛下,也是向韩林儿称臣,奉龙凤年号,日月重开大宋天可是陛下所说。如此算来纵使他自称宋朝,也不过是不食周粟之忠臣,如伯夷叔齐般,至于复大宋社稷,这个无非就是他一番忠心。 又不是真如此。 谁都知道陛下应天受命,大宋早就已经没了。” 一个刚刚赶到的耆老说道。 这个就肯定是收钱的了,不过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毕竟这些朱元章的确都做过,日月重开大宋天也是他说的,他也的确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是奉龙凤年号的。 “对,对,正是如此。” 小吏附和。 其实大家都明白,开城门的确是有投降嫌疑,但问题是…… 就在此时,他们后面城楼上火光突然亮起,紧接着化作熊熊烈焰,城墙上一片惊恐的喊声,那耆老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县尊,求县尊救救这阖城百姓!” 他很悲怆地喊道。 然后城墙上瞬间全都跪下了,一个个趴在那里,对着知县哀求。 “尔等还不开门!” 外面白光里怒喝传来。 几乎同时,一声奇怪的响声,紧接着城楼一角轰然炸开,已经在燃烧的城楼碎块,变成火雨落下,这下子城墙上更恐慌了,甚至已经有人在惊恐地逃跑。虽然真要是打仗,他们应该还能坚持,可现在这是河神,全都是超自然力量,他们怎么敢抵抗,当然是立刻逃跑。 而耆老带着其他人,依然在哭着哀求知县。 后者最终无可奈何地一挥手…… “开门!” 他说道。 管他后果如果呢! 反正目前这局面,无论外面河神还是城里百姓,都不可能给他别的选择,先顾了眼前这关再说,再说这是河神又不是凡人,如果是敌人的确需要死守,可问题是这不是人。 这是河神。 作为地方官,他的确有御敌的任务,可御敌包括不包括抵御鬼神呢? “河神息怒,河神息怒,小的们这就开门!” 那耆老赶紧喊道。 然后那些小吏弓兵一片混乱地跑下去,匆忙打开了城门,紧接着外面的河神昂然进入,而他身上的白光更加强烈,不断发出刺目的闪光,甚至看一眼都会瞎。至少短时间内瞎,如此神威真令人敬畏,所以包括知县在内,所有人都吓得跪伏两旁,一个个诚惶诚恐地以头触地,不敢抬头冒犯这位可怕的河神。 他经过之处一片明亮,仿佛行走的太阳。 而城内百姓此时也纷纷涌出,以同样姿态跪伏在地,还有人搬出香桉焚香,甚至神位都摆上了,此刻在他们眼中这就是真正的神。 而河神的战车就这样在他们中间缓缓行驶着。 伴随他的向前,灵武城内仙乐飘飘。 …… 而此时。 不远处的函谷关。 当然,准确说是函谷魏关。 函谷关一共三个,骑青牛过函谷的是秦关,新安县是汉关,但秦关北边靠近黄河还有魏关,因为军事上的价值,已经完全被潼关取代,所以秦关早就只剩下遗迹。 但魏关因为是曹魏开凿了专门用来运输粮草的,所以取代了秦关通过的那条天然隘口,反而是一千多年来东西交通的主要道路,不过其实也没有关,就是驿道上一个隘口。而灵宝县城其实就是对着关口,甚至可以说这个县城就是为此而建,所以与其隔河相望。 而县城北边则是黄河渡口。 只不过现代都是水库抬升后的黄河滩区了。 “怎么回事?” 趴在山坡上的陈百户疑惑地看着灵宝县城的火光。 在他身旁一道道沟壑中,一百名士兵隐藏,而在这些士兵手中,是一支支火绳枪…… 他们是第二组伏兵。 因为在身份上终究还是要假扮土匪,所以不可能在县城设伏,而适合埋伏的也就是这里,本来就是曹魏时候在山梁上硬生生挖开的,可以说两边架上火枪完全封锁通道。只要杨丰到这里,那么就是一百支火绳枪齐射把他打成筛子,不够还有三十枚手榴弹和五十枚明军使用的轰天雷。 就是大号的陶瓷手雷。 守城用。 虽然因为重量问题,根本不可能单手投掷,但威力的确足够,一则装药量多,二则这时候明军火药工艺是杨丰给他们改进的,所以威力也比过去大。 杀伤力可以说堪比手榴弹。 当然,就是引信问题,并不能保证杨丰不会轻易躲开。 毕竟还是引信点火。 但这不是问题。 只要数量足够多就行。 他们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十几天,但杨丰到洛阳后,紧接着就失去了踪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肯定已经在西行路上了,因为有人在汉函谷关见过他。 不过崤山的第一组伏兵,至今没传来消息。 没有伏击成功的,也没有失败的。 最大可能是他还没过崤山。 “失火?” 一名手下疑惑的说道。 他们一起看着。 然后…… “那是什么?” 手下指着一点白光说道。 没人回答他,毕竟他们都没见过这东西,目前来讲手电筒虽然被杨丰当做礼物赠送,但能收到的都得是他真正关系好的。 大明有这东西的不多。 更何况又没法充电,除非是他身边的如小公主这种,普通军官士兵见过的同样没几个,李景隆和杨丰几乎没有交往,他手下更没见过,他们就这样看着那个白光出了灵宝,然后踏上了涧河桥。这时候已经隐约能看出这是个诡异的发光体,这年头可是都很迷信,本来在这里埋伏多日的士兵们全都有点后背发凉,当它过了涧河桥的时候,连那鬼气森森的戏曲声都传来。 “鬼,鬼怪?” 手下嘴唇明显有些哆嗦。 陈百户也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好在都是久经沙场,还不至于被这个吓住,怕是肯定的,这种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个这东西,再加上那专门从刘姐那里定制的,从某经典鬼片里下的音乐,就是现代人乍一碰上也得毛骨悚然。 “怕什么,若真有鬼,那也是怕恶人。 咱们哪个没杀过人! 准备迎战,就算是鬼怪,也先吃咱们排铳! 别用轰天雷和那个手榴弹。” 他说道。 那个是对付杨丰的。 他的职责又不是除妖收鬼,这只是个意外,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了他的真正任务。 那些埋伏的士兵们,立刻点燃他们手中神机铳的火绳,然后开始等待这个鬼怪进入隘口,很快他们就能看到,那白光里是一个穿着铠甲的,而那鬼气森森的戏曲,同样也已经很清晰了。 空寂的旷野,古老的战车,一个铠甲,浑身发光的武将,驾驶着古老的战车,孤零零向前…… 士兵们都在心跳加速。 然后…… “轰!” 他们后面突然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某乃大宋右武大夫,宁州观察使,同,虢二州置制使李彦仙,今日为大宋皇帝前驱,复我大宋社稷,尔等何敢与某相抗。尔等虽朱氏之臣,然有驱逐鞑虏之功,某虽赵氏之臣,亦为抗金而亡,故无意诛杀尔等,为首之将可姓陈? 既为大将,何故藏匿,出来与某一战。 某不用法术,只与你武艺较量!” 然后一个声音传来。 “是河神,是河神,小的前日去打探消息时,听人说宋朝时候抗金而死的大将李彦仙是河神,近日因为杨丰到来开始现身。 那杨丰是明王再世。 韩林儿可是说祖上是宋徽宗。” 一个军官骇然说道。 “千户,看来真是,否则如何知我等在此,纵然的确有地方百姓知晓告知于人,但千户姓氏却又如何知晓?” 另一个军官说道。 下一刻他们不远处一丛枯草突然冒出火光,紧接着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一下子将整个山坡照亮,而且还在不断蔓延。当然,他们肯定不至于躲在有枯草的地方,但这燃烧的烈火和浓烟,却让整个函谷关一下子气氛肃杀起来。 “玛的,我去试试,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兄弟们都别动。 咱们是杀杨丰的。 只要他不对咱们动手,咱们也别招惹他,” 已经升了千户的陈百户说道。 “千户,这可是河神。” 军官提醒他。 “管他是河神山神,既然他点了我,那咱们也不能让他笑话,更何况他既然是要复宋,咱们是大明官军,难道坐视他过去?” 】 陈千户说道。 紧接着他站起身。 “某陈信。 阁下生为忠义,死为河神,某原本当以礼相迎,备下香烛祭祀,然阁下欲与大明为敌,某为明臣,只好与阁下一战。 若死于阁下手中,倒也无怨言!” 他拱手说道。 紧接着他抄起一把双手长刀,呐喊着直冲下去,李彦仙跳下战车,前方白光迅速澹去,很快消失,只剩下后面的,而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出他一身金甲,但面容却无法看清,那金盔下只是一片斑驳的颜色。他将手中长枪向下一杵,然后负手而立看着陈千户,全速冲锋的后者转眼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刀凌空向下斜噼,瞬间划出一抹火红。 但李彦仙却诡异地躲过,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背,向上提起。 陈千户抓住刀身无刃部分,紧接着调转长刀,很干脆的后刺。 李彦仙松手。 陈千户倒地翻身,手中长刀横扫,在李彦仙躲避同时跃起,紧接着再次斜噼向下。 但李彦仙却以鬼魅般的速度…… 好,他就是鬼。 总之他再次到了陈千户背后,陈千户急忙转身,但却无法跟上他的速度,他就像附骨之蛆般,始终在陈千户背后。 陈千户露出一丝决然。 下一刻长刀调转,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腹部刺了进去,穿透他身体的长刀,终于刺中一个坚硬的东西,但却再也无法向前…… “倒也有些本事!” 李彦仙说道。 然后他重新登上了战车,顺手拔起自己的长枪。 而陈千户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长刀穿在腹部,看上去很惨烈。 “且饶过尔等。” 李彦仙扫视一下起身的士兵们然后说道。 紧接着他的马车开始向前。 两个最近的士兵,以最快速度跑到陈千户身旁,然后扶住了他,这时候可不能拔刀。 “让他走!” 陈千户低声说道。 后面的士兵们默默看着李彦仙的马车驶入隘口…… 第一九五章 既为敌,当受死 第二天傍晚。 阌乡。 “到底怎么回事?” 潼关卫指挥同知吴凯看着已经拔出刀的陈千户。 当然,拔出刀后生死由命了。 不过得益于现在已经普及的皇明医典,还有朱元璋的古典版全民医疗体系,哪怕是阌乡这种小县城,也有具备了初级消毒知识的医生,所以至少消毒是给他做了。 盐开水呗! 至于效果听天由命呗! 这时候河神已经消失,据东古驿传来的消息,黎明时候听到黄河上有雷霆声,应该是暂时回到黄河,不过在这一天里,河神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阌乡,现在阌乡各地愚民愚妇,都在东门外汇聚,甚至还摆上贡品,等着迎接河神驾临。至于吴凯他其实是这次行动总指挥,他是周王亲信,潼关卫虽然是守卫关中大门,但实际上隶属河南都指挥使司,毕竟对于朝廷来说,关中可是很容易关起门割据的地方。 这大门肯定不能给陕西。 古代军事要地多数都这样,比如泽州的宁山卫,尽管控制天井关这个进山西的大门,但也隶属河南都指挥使司。 控制之道嘛! “杨丰。” 陈千户虚弱地说道。 “他在何处?” 吴凯愕然道。 “河神。 我怀疑河神就是杨丰,他身上是真铠甲,若是李彦仙成神,何必穿真铠甲。” 陈千户低声说道。 “那你为何不动手?” 吴凯怒道。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他看着真不是凡人,不但浑身放光且法术厉害,还未见他施法,周围草木就自燃,且会天雷,目光所及就有雷霆炸开。且对我等了如指掌,不但直接喊出我等隐藏,且连我姓陈都知道,行走间似有无数鬼哭相随,我也无法断定到底是不是。 实在不敢贸然行事。 若真是河神,激怒了他,还不知得如何惩罚我等。” 陈千户说道。 他这一说连吴凯也毛骨悚然起来了。 想象一下那画面,的确鬼气森森啊! 下一刻…… “砰!” 门开了。 吴凯被吓得差点坐地上。 “杨丰,是杨丰,那个河神是杨丰!” 直接冲进来的知县,顾不上给他行礼,咬牙切齿地说道。 两人疑惑地看着他。 “他身上白光是一种叫手电筒的东西,可以无火照亮,甚至能刺人双眼暂时失明,我在张显宗那里见过一个,他身边的鬼哭是他手上带着的一个可以说话的东西。据他所说他们大夏国人人都有,不但能说话,还能放出图画,他在京城的展示中,就自己展示过。 根本没什么河神,都是他在装神弄鬼而已。 这个妖孽。 实在是太狡诈了。” 知县说道。 他可是上一科进士。 在京城也是参观过五台山下那些展览画的。 “那天火呢?” 陈千户挣扎着说道。 “民间传说,他手中有个法器,被这个法器照到之处,只要是易燃物就都会烧起来,纵然隔着百步,也能隔空点火。” 知县说道。 这个本来就不是秘密,京城老百姓都知道。 其实也就是这里距离京城实在太远,这个时代信息传递又慢,真要是有个这几年在京城待过的,一看那白光就能猜到了,话说杨丰可是把手电筒摆在展览馆当照明的,京城百姓基本上都见识过。 当然,也可能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很机灵的故意不说。 “雷霆呢?” 陈千户说道。 “你扔一个手榴弹听听,与雷霆有何区别?” 吴凯说道。 陈千户无言以对…… “可他这是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 “河神来啦,快去迎河神,河神驾到。” 外面嘈杂的喊声突然传来。 “走!” 吴凯毫不犹豫地说道。 东门外。 “恭迎河神!” “求河神赐我个儿子!” …… 无数愚民愚妇跪伏在夜幕下,向着战车上的白光膜拜,经历了一整天的发酵后,整个阌乡县,甚至连黄河北岸芮城的百姓都过来,数万男女老幼都在向着河神跪拜。道路两旁全是摆上的香案贡品,还有士绅自觉带着青壮维持秩序,就连黄土的道路都撒水防尘。 至于阌乡城门…… “关上城门!” 他们后面喊声响起。 紧接着知县和吴凯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吴凯后面还带着士兵,而陈千户手下的士兵,也把神机铳架到了箭垛上。 下面的城门缓缓关闭。 “杨……” 吴凯喝道。 但紧接着他就被知县捂住了嘴。 后者用目光向他示意,紧接着松开手转向外…… “阁下生为忠义,死为河神,敝县礼当恭迎,然阁下既以复宋为号,我等皆大明之臣,已为敌国,故不敢开门相迎。城外有大路通城北码头,阁下请移驾,城北有大王庙可供阁下歇息,百姓有愿拜者自便。 拜者无罪。” 他喊道。 河神停下来,抬起头看着他。 当然,因为白光笼罩,根本看不清河神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仿佛很虚幻的形象,这还是隔着几十米,跟前的都不敢看。 “即为敌,当受死!” 然后一个很飘渺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一声不大的异响,紧接着知县右侧城楼上雷霆炸开。 知县立刻发出惨叫。 倒是吴凯因为身上有铠甲,而且雷霆炸响处,和他还隔着知县,所以并没受到真正伤害,不过他已经确定了是类似手榴弹的,因为有烟,但威力不如手榴弹。 “河神息怒,河神息怒!” “快开门,河神震怒了!” …… 外面的百姓怒喝道。 吴凯愤然看着外面刚要说话,趴在箭垛上的知县,突然诈尸般抓住了他的胳膊…… “吴指挥,千万别说他是杨丰,为了天下苍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他是杨丰,就说他是河神,他要复宋咱们就调兵和他打,但无论如何都别说他是杨丰。” 知县很艰难地说道。 说完身子一软,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直接倒在了箭垛旁。 “开火,纵然河神,也吃我神机铳!” 吴凯吼道。 城墙上那些神机铳立刻喷射火焰。 子弹瞬间打在河神身上,不过他却站在那里,仿佛真正的神灵般,最多身子有些摇晃,很显然这些子弹并不能对他构成伤害。所有神机铳迅速打完一轮子弹,城墙上士兵匆忙开始装填,然而此时那些百姓却像疯了一样骤然响起一片吼声,紧接着他们汹涌着冲向城门。而且城墙上并不只有吴凯等人,还有不少本地征召的弓兵衙役,就在那些百姓冲向城门的同时他们也发疯一样跑向下面。 吴凯愣了一下。 “这些刁民!” 他悲愤地自言自语着。 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阌乡可就在黄河边上,而且就是修在算是滩区,老百姓对河神的敬畏可以说是骨子里的。 你敢打河神? 你打完可以离开,我们这些老百姓得承受河神的怒火,他一怒之下掀起滔天巨浪淹了阌乡怎么办?可以说整个阌乡,包括对面芮城来的百姓全都陷入暴怒,紧接着衙役打开城门放他们蜂拥而入。 “撤,快撤!” 吴凯顾不上管河神,急忙对着手下喊道。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好解释,面对这种都陷入疯狂的百姓,最好选择就是赶紧跑路。 然后他沿着城墙狂奔。 但没跑出几步,就被旁边马道冲上的百姓给堵住,后者俨然生化危机里的丧尸,舍生忘死般扑向他,尽管他很勇猛的挥刀砍翻两个,但却还是被按在女墙上…… “只诛首恶,余人勿伤。” 那很飘渺的声音响起。 那些原本也已经被按住,甚至被掀出女墙,都要往外扔的士兵们,终于保住了性命。 那些百姓立刻抬起已经捆住的吴凯走向城下,很快他们出了城门,把吴凯抬到了河神面前,吴凯还很不忿地想怒视,但紧接着惨叫一声,双眼就闭上了,毕竟对面一堆爆闪,而那些百姓按着他,让他跪倒在了河神面前,按着他向河神磕头。 “河神,这厮冒犯河神,小的们将其拋入河中。” 一个耆老说道。 “可!” 很飘渺的声音说道。 “走,把他扔进黄河!” 耆老喊道。 然后青壮们直接把吴凯抬起…… “杨丰,杨丰,你这妖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凯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管别的了。 “河神,求河神开恩,此人乃潼关卫指挥同知,并非寻常军官,求河神开恩。” 城墙上知县又诈尸了,他虚弱地趴在女墙上,很焦急地伸着手,仿佛在召唤什么。 他其实就是被榴弹的钢珠打了,因为榴弹爆炸处有些距离,所以并非致命伤,这时候听吴凯这么喊,吓得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他虽然配合吴凯等人,但也很清楚杨丰公开造反的后果。这些文臣和傅友德这些人的原则不同,文臣的确想杨丰死,但他们害怕天下大乱,所以愿意和杨丰在杨丰划出的圈子里斗,不会做破坏规则的事。但傅友德等人要的是天下乱起来,然后趁机割据,双方在有本质的区别。 “哼!” 河神冷哼一声。 但什么也没说。 原本已经停下的耆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扔,管他是不是指挥,我做主了,扔黄河,扔完我去陕州自首,我八十二了,惟欠一死而已!” 耆老喝道。 当然,他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大明律八十以上没死罪,就是犯了死罪也只是流放,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儿孙代替,九十以上就完全超越法律,杀人都不受任何惩罚。 既然这样,那些青壮也就不再废话了,举着吴凯走向黄河。 指挥同知而已。 法不责众。 更何况这又不是造反。 冒犯河神就该死,冒犯河神导致河神震怒,到时候水灾发动,那这里老百姓反正都得死,这种时候别说他是个指挥同知,就是公侯来了,老百姓一样敢把他扔黄河。 河神却径直入城。 而知县已经被衙役抬下城墙,在路边等着他。 “河神,河神欲何为?” 他虚弱地问道。 “杀人!” 河神说道。 “杀何人?” 他问道。 “杀该杀之人!” 河神说道。 知县沉默了,他跪在那里,看着战车的车轮径直从他面前驶过。 就在河神出城时候,倒霉的吴凯也被百姓拋入黄河。 午夜。 盘豆。 第三支伏兵。 不过在这里杨丰没法乘车了。 因为…… “没多大点事!” 他举着个特制盾牌,在炮弹的撞击中说道。 好,这个伏击是大炮。 这里地形特殊,因为岸上都是一个个黄土塬,中间是很深的沟壑,所以道路就是黄河岸边的滩区边缘,而在这里因为黄河拐弯,所以黄土塬的边缘紧靠河水…… 所以伏击他的是炮舰。 从北岸永乐镇巡检司驶来的民船改装炮舰。 夜幕下的黄河上,六艘这样的内河船一字排开,总计十二门中型速射炮在对着狂轰,为大明带来了这种新式武器的他,现在正承受这种武器的攻击。不过那些炮手都清楚,哪怕隔着不到两百步,也不能指望他们的炮弹准确命中,所以他们都使用的是大号霰弹,威力其实并不比神机铳近距离直射更强。而且他早有准备,他那辆战车下面是一面特制盾牌,用一百多斤优质钢打造,而且还在表面做了渗碳处理。 别说霰弹,就是换上独头弹,这种级别的炮弹也能挡住。 他就这样举着盾牌向前。 恍如一个闲庭信步的旅人,甚至他都懒得还击。 几分钟后,他就走出炮舰射界。 然后消失在山林。 第二天,河神再次失踪,而河神的传说继续发酵,黄河两岸传遍,当然也包括在阌乡发生的事情,而扔完吴凯后,那耆老很干脆地找知县自首说他扔的。至于他八十二了怎么把一个武将扔进黄河的,这个好办,他还有八个同伙呢,最大一个九十了,总之我们老当益壮。因为吴指挥激怒河神,为免阌乡和芮城两地十余万百姓遭到河神惩罚,他们义无反顾地把吴指挥扔进黄河。 县太爷你看着办! 可怜的知县,这时候趴在床上,让医生从身上抠钢珠呢。 他能怎么办啊? 上报! 第一九六章 风陵渡,一见河神误终生 潼关。 午夜的黄河岸边。 “求河神保佑此地风调雨顺!” “求河神赐我个儿子!” …… 在潼关城外无数百姓的虔诚叩拜中,河神驾着他的战车,乘着璀璨的神光而来,而且河神周围还护卫着上百青壮,一个个都穿着宋朝军服,头上戴着毡笠,手中举着旗帜,还有些在敲着鼓吹着号,最前面还有盛装的童男童女在撒着花瓣。 彩纸。 都初冬了,上哪儿找花。 至于这支仪仗…… 当然是花钱雇的。 做戏要全套,只要有钞能力,这都是小事,雇本地的容易泄密,那雇外地的就行了。 但是…… 场面真的很震撼啊! 潼关城墙上,指挥使张杰一言不发的看着。 至于出城阻拦…… 阻拦个毛啊! 现在跪伏在路边的,全都是潼关卫军户的父母兄弟姐妹,再不然就是亲戚朋友,说到底只要是在黄河边住着的,无论土着还是新移民,对黄河那都是深入骨髓的敬畏,对河神当然也是深入骨髓的敬畏。 平日河神不显灵时候,张杰自己都带着地方官员士绅,很虔诚地祭拜河神呢! 现在河神显灵了。 他自己没出去跪路边,就已经属于恪尽职守了。 城墙上一堆士兵都在拜呢! “指挥使,回来的兄弟说,吴同知临死前说河神是杨丰假扮。” 一名部将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 张杰没参与伏击杨丰,他的确也知道这件事,但他并非参与者。 “他昏了头,胡言乱语。” 张杰很肯定地说道。 “指挥,的确可疑。 末将见过手电筒,亮光与河神身上亮光一样,只是河神更强。” 后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也昏了头,胡言乱语?这是河神,岂可冒犯,这是黄河,兄弟们以后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你可知弄错了激怒河神的后果?老夫为陛下拼杀数十年,才得一世袭指挥使,你想我张家葬身鱼腹?也不是三岁小儿,如何连这轻重都不懂了,什么杨丰假扮的? 再敢胡言军法处置。” 张杰怒道。 然后周围士兵全都目光不善地看着那军官。 的确,是不是杨丰假扮,关他们屁事啊!是杨丰假扮,那是大夏国使者,在京城都横着走的,为何要打扰他雅兴?不是杨丰假扮…… 潼关卫繁衍至今,一万多户拿全家性命赌河神脾气好? 军官赶紧请罪。 虽然他很想做什么,但也很清楚再坚持下去就是犯众怒了。 就在此时,河神到达码头,而码头上已经聚集了无数船只,这是从沿河各处赶来迎接河神的,因为此前遭遇过炮舰袭击,为了避免再有人胆大包天敢招惹河神,各地百姓有船的全都自发前来。 甚至包括三艘龙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反正河面上数以百计的大小船只拥挤着,无数火把亮着。 在万民膜拜中,河神走向码头…… “看看,看看,这是能假扮的吗?” 张杰突然很激动地指着码头说道。 那军官也瞪大了眼睛。 因为河神没有上船,而是拎着盾牌走下他的战车,将盾牌和铁枪向河面一顿,然后径直踏上三艘龙舟中间的黄河水面,仿佛那里不是河水,而是平地,这一幕让岸边隔着稍远的百姓一片膜拜的喊声。 隔着近的…… 隔着近的又不敢抬头。 就连张杰也很虔诚地在那里念念有词。 估计是在向河神告罪。 而就在同时,最前面开路的龙舟首先向前,河神在后面踏着河水,仿佛被脚下河水推动着。 两边龙舟赶紧相随。 那些乱七八糟的船只护卫周围。 后面军民继续膜拜这神迹。 至于这神迹…… 左右两艘龙舟尾部是用一块木板连在一起的,风陵渡是黄河最大的渡口,当然有真正码头了,两艘龙舟是尾部靠码头,木板就在水中。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包括周围部分最近的民船,也是花钱雇来,就是为了确保这场戏。 所以在张杰和潼关的军民看来,河神正踏浪而前。 风陵渡。 李景隆驻马黑暗中,看着前面人山人海的码头。 而远处黄河上,那团白光正在不断拉近距离…… “张杰这老狗,果然置身事外!” 朱济熿愤然说道。 他们其实暗示了张杰,让后者在潼关挡住杨丰,这是杨丰假扮,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了,李景隆哪怕和杨丰没什么交情,但也是家在京城,所谓河神的这些东西,他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杨丰是河神,就可以放开手闹了,同样杨丰是河神,也就等于不准备造反,朝廷也会装不知道,他在外面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得不说,这家伙够狡猾。 现在搞的这些,其实就是傅友德想利用晋藩之事激化矛盾,刺激杨丰和皇帝撕破脸而已。 换源app】 然而…… 这混蛋装神弄鬼了。 他一装神弄鬼,就把选择权推给皇帝了。 皇帝想撕破脸,那就说他是假扮河神,然后调兵真正对付他,而他也爽快地造反,皇帝不想撕破脸,那无论如何他就是河神,他爱杀谁最后都是河神杀的。 与杨丰无关。 “昭德王莫慌,且看他演到何时。” 李景隆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 不过这门亲事现在很难说了,毕竟他并不知道朱元章的选择。 如果朱元章选择继续维持…… 那朱济熿就是牺牲品,被废然后囚禁是必然,他女儿难道还能嫁给个囚徒? “曹公,如今正是好机会,这厮踏上河岸之时,我等纵马向前,我就不信他是什么不死之身,咱们数百精锐骑兵冲上去,就算踩也把他踩死,末将愿为曹公前驱,我等此来也别无所求,就是杀了这妖人。” 旁边一个色目将领说道。 “不可,如今码头全是百姓,一旦冲杀误伤太多,更何况激起民愤就麻烦了。” 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将领说道。 “你我都是尸山血海爬出的,还怕死几个刁民?” 色目将领说道。 “那激起民愤呢? 几个刁民的确不怕,几万刁民,几十万刁民呢? 吴凯还在黄河里漂着呢!。” 那将领冷笑道。 “敢乱就杀。” 色目将领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时候那团白光已经快要到码头了。 北岸无数百姓跪伏,一个个激动地膜拜河神,这些甚至有蒲州的,话说在这个时代,别说一个正在明明白白显示神迹的河神,就是几个唬人的神棍,都有可能造成万人空巷。甚至此时还在有更多百姓,连夜从各地向着这里汇聚,等待一睹河神真容,到目前为止,不下十万男女老幼都跪伏在风陵渡的河岸边。 这也的确没法冲。 “魏公,火千户说的对,咱们怕什么刁民,趁着他上岸杀过去。” 朱济熿说道。 而且他还跃跃欲试地拔出刀。 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但身材倒是很壮,老朱家这一代都很壮,比如朱高煦这样的。 “既然如此,就请昭德王与火千户先上,刘指挥,先将百姓驱赶开!” 李景隆说道。 刘指挥还想说什么,但朱济熿和火千户已经催动战马,他也只好向部下一挥手,紧接着开始驱赶前面的百姓。好在虽然人数多,但岸边全都是冬季的麦田,其实也就最前面的码头人密集,后面很分散,大队的骑兵开始向前,这些百姓吓得纷纷躲开。而码头方向,三艘龙舟靠岸,中间龙舟船首顶上码头,左右两艘龙舟向前然后直到木板靠上中间船尾,紧接着白色光芒闪耀,下一刻河神已经站在了中间龙舟上。 他在岸上的膜拜中,一直向前踏上码头。 而此时随着骑兵向前,后面跪拜的百姓也乱起来。 “蝼蚁尔!” 河神那飘渺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他一手盾一手铁枪,走向膜拜的人群。 后者迅速分开。 而骑兵的加速已经开始。 随着隔在中间的百姓,以最快速度向两旁躲开,河神独自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紧接着骑兵端起长枪,这些并没有新式火器,无论手榴弹还是神机铳,都给了伏击的那些,但却几乎没起作用。而这些骑兵是火千户带来的色目骑兵,杨丰可是色目的可以说公敌,之前他在山西,就是主要把山西各卫色目将领,故意诬陷进了那个晋王手下截杀他的桉子,以至于山西各卫色目惨遭一场无妄之灾。 至今还有数千人被关押。 不过因为山西紧接着又出了朱济熿的出逃,所以暂时还没处理,后续如何处置,还得看杨丰的结果。 这也是火千户等人前来的原因。 只要杨丰一死,那些被抓的色目肯定会被释放。 他们可以说是肩负特殊使命。 骑兵的洪流转眼到了,在两旁逃跑百姓捶胸顿足的喊声中,向着河神硬生生撞过去,不过也就在同时他们的战马纷纷惊恐地转头。毕竟河神身上全是强光,对于战马来说,这可是真能短暂失明,冲锋的骑兵一下陷入混乱。 河神手中盾牌飞出,紧接着在盾牌撞上骑兵瞬间,单手持枪的他抡起了铁枪,在骑兵的人仰马翻中撞了进去。 下一刻…… 铁枪凌空砸落。 一个骑兵半边身子都被砸塌了。 他也没什么招数,就是抡起了在四周狂砸。 一百多斤的铁枪,砸哪儿都是一样的,就是砸在战马脑袋上,也一样砸得血肉迸射,而反应过来的骑兵悍勇的合围,甚至因为挤不进去,不少骑兵干脆下马,拎着连枷之类重武器攻击。 虽然他身上强光刺眼,但围攻的人数太多,挤在前面而闭眼砸就行。 整个包围圈层层叠叠,从外面完全看不到河神。 当然,有光。 “我就不信,几百精锐还堆不死他!” 朱济熿得意地说道。 然而他并没注意到,那些跑开的百姓里面,老弱妇孺正在后退,青壮却在向前,而不少青壮手中,已经出现了武器,至少是可以当武器使用的东西,尤其是那些驾船而来的,甚至已经在往外拿弓箭,远处的李景隆倒是笑的很深沉。 “尔等以凡人冒犯神灵,就不怕天罚降下?” 蓦然间一个声音,在包围圈中响起。 “还天罚,咱们又不信你们那些伪神。” 火千户鄙视地说道。 “乡亲们,动手啊!”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他愕然转头。 几乎同时岸边一个船夫手中利箭射出,下一刻正中他胸前,火千户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直接穿入心脏处的利箭,然后缓缓倒下。 “杀啊!” “快去帮河神,不然河神震怒了。” …… 混乱的吼声骤然响起。 无数的青壮蜂拥而来,外围实在挤不进去的骑兵,急忙转头迎战,但紧接着利箭,梭镖,石头一起混乱的砸向他们,骑兵纷纷惨叫着倒下。话说这里可是真正武德充沛,毕竟只要是东西之间的战争,这里基本上就少不了当战场,这里能活下来的土着都得是久经沙场。至于那些新移民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军户,同样也都是死人堆里爬出的,平日的确都是些看着卑微的日子人,拿起武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杀人不眨眼。 几乎百倍优势的他们,可以说瞬间就淹没了那些骑兵。 刘指挥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看到后面李景隆摆了摆手,他赶紧朝已经傻了的朱济熿喊了一声。 后者完全懵了。 他才十五。 从生下来就在王府长大,从没见过老百姓也能这样。 他属于三代了,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爷爷当年是怎么起家的。 刘指挥是明白人,知道激起民变的后果,毕竟他当年很可能也是其中一员,他看朱济熿没动,赶紧催马上前去拉郡王。不远处一个青壮的手突然一扬,他本能地举起旁牌,一柄斧头紧接着砍落,位置正好在他手臂套着处。砍穿旁牌的斧头,顺便把他胳膊砍伤,他惨叫着差点落马,旁边亲兵顺手拽住他的缰绳,带着他掉头撤退。 后面朱济熿终于清醒,惊恐地尖叫着策马逃跑。 就在此时…… “痛快,终于杀了个痛快!” 一声亢奋的吼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后面堆积的人和战马死尸中,是一团耀眼的光芒。 第一九七章 老朱家都喜欢落水 堆积的死尸上,光明的神袛升起。 璀璨夺目。 这一刻看到的人,无不坚信他们看到了神…… 当然,朱济熿跑的更快了。 毕竟如果是真河神,那他更是死路一条啊,如果是杨丰假扮的,或许会照顾一下他爷爷的面子,可要是真河神的话,别说是他了,他爷爷来都不好使啊。而在他身后,那些青壮们简直可以说疯狂的追杀,至于火千户的那些骑兵,这时候就算还没死的也已经被拖走准备扔黄河了。 冒犯河神啊! 那当然是要扔黄河里了。 而在青壮后面,那团璀璨的光芒已经走下尸山,在两旁百姓的膜拜中向着这边走来。 朱济熿回头看了一眼,就几乎可以说肝胆俱裂。 “曹公救我!” 他朝李景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然后他拼命鞭打着胯下战马…… 好在老朱家这一代都依然还是马上家族,他的骑术并不差,而且骑的还是顶级宝马,所以最终还是抢在那些青壮合围前,冲到了刘指挥部下摆出的阵型中。 后者不顾胳膊的受伤,带着三百多骑兵列阵。 再后面是李景隆。 李家亲兵们护卫在左右。 然后…… 那些青壮停下了。 他们很自觉的左右一分,一个个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后面的河神缓缓走来。 那些士兵默默看着他们的将军。 刘指挥则看着李景隆,后者向他摆了摆手,他如蒙大赦般,赶紧下令部下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然后自己下马,跪伏在一旁。这时候他也很怀疑了,毕竟他也没见过杨丰,这架势怎么看都是真神,不过河神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向前,所有士兵全都吓得闭上眼,同时竭尽所能控制着他们那些惊恐的战马。而铁枪在地面拖动的声音,带着恐怖的压迫感,在他们中间通过,直到过去后,士兵们才敢睁开眼,但依旧没人敢转头看河神。 河神径直走到李景隆前方。 后者已经下马行礼。 “大明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曹国公李景隆见过河神。” 他说道。 当然,低着头。 “把他交出,免你之罪。” 河神说道。 “河神,此乃我大明昭德郡王,乃皇孙,非比他人,河神无所不知,当知他不过是一小儿,不懂事,被人利用,河神何必与之计较。若河神肯网开一面,某当奏于陛下,着沿河各地皆为河神立庙以供奉,之前百姓冲动之下种种,皆既往不咎。” 李景隆说道。 他其实是在提醒杨丰。 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清楚谁才是主谋,何必跟他这样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一般见识? 再说他终究是皇孙。 说起来杨丰虽然打傻一个藩王又事实上逼死一个,但真要算起来,他的确没杀过朱元璋任何子孙,齐王虽然傻了,但人活着,据说心宽体胖专心造人。虽然和王妃依旧没子女,但王府中那些姬妾甚至宫女,都一堆有了孩子的,很显然当齐王不再被俗事困扰之后反而勇猛精进了。 多子多福嘛! 对朱元璋来说,一个性情狂悖经常惹是生非的儿子,真还不如一个专心给他造孙子是傻儿子。 至于晋王…… 他又不是杨丰弄死的。 再说就凭他和傅友德勾结,无视他爹的安危这一点,也已经该死了。 王能可是已经告密了。 当然,也可能是王妃故意让他告密的。 王妃现在也怕,那么就让朱元璋知道,他儿子是什么货色,告诉朱元璋,这个儿子死有余辜,同时也告诉朱元璋,谁是整个事件真正主谋,把朱元璋的怒火引向傅友德。 所以虽然这两件事杨丰做的的确很不给皇帝面子,但站在朱元璋的角度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 但现在…… “那你们就一起死!” 河神说道。 李景隆想看他,但刚一抬头就被闪的赶紧低头。 不得不说杨丰目前这身,只要是夜晚走到哪里都压迫感十足,之前的战斗他都没受伤,虽然他身上防护足以抵御子弹,但毕竟还有护不到的地方。但即便这样在数百骑兵围攻中依然毫发无损,主要就是这身行头,毕竟对面士兵根本不敢面对他,但凡睁眼看他,都被爆闪照得暂时失明。 可以说看起来几百人围殴,但实际上靠近了的就成瞎子。 各种武器全是闭着眼抡。 最后甚至绝大多数士兵都是自相残杀。 他只需要抡着铁枪砸。 现在站在李景隆面前,同样把后者压得根本不敢抬头。 “河神,何必呢?” 李景隆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要么交出他,要么你们一起死。” 河神说道。 李景隆沉默了。 “交出那小子!” “冒犯河神就得死!” …… 那些青壮们一片吼声。 李景隆部下明显底气不足的维持着阵型。 的确底气不足。 现在他们已经在杨丰身上爆闪的照射距离,同样不敢直视,这形象完全让他们失去抵抗的勇气,而他们后面朱济熿已经吓得在浑身哆嗦,不过想跑已经跑不了,因为后面也是大批青壮,就连那些女人都拎着大棒子出现,他们现在是被近十万人挤在河岸边一小块地方。 只要河神一个手势,这些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挤进黄河。 李景隆忽然行礼然后转身,径直走到了朱济熿面前,示意后者跟着自己,两人一起走到河岸边,朱济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未来老丈人,后者示意他低头,像是要密谈什么,朱济熿赶紧低头。 然后…… 李景隆双手突然到了他背上,紧接着全力向前一推。 朱济熿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前迈步。 但他脚下被河水冲刷的河岸,也随着他脚步落下塌落,淬不及防的他随之跌向河水,他转头用茫然的目光看着李景隆,但紧接着就砸落在了河湾湍急的水流中。 还穿着铠甲的他,一边尖叫着呼救,一边奋力向上探着双手试图寻找救命物。 但却无济于事。 没有能救他的东西。 也没有救他的人。 无论李景隆还是刘指挥那些部下全都默默看着他在黄河中挣扎。 转眼间他就被黄河吞噬。 李景隆默默看着这一幕,然后在一片惊愕中走到了河神面前。 “河神,某已将他交于河神!” 他说道。 “是你交给河神,还是他失足坠落黄河?”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个家伙很狡诈啊! 这的确是目前最优解,李景隆就是带着目前这里的士兵全拼光,一样也保不住朱济熿,把朱济熿推进黄河也是交给河神,他们这些就可以逃过一劫了。至于以后听天由命呗,反正他上奏肯定是朱济熿失足坠落黄河淹死了,而朱济熿一死,晋藩案就没了检举人。 死无对证了。 当然,如果朱元璋想撕破脸,那他还是可以说验尸结果就是晋王被毒死。 这个好验。 他的死尸就冷藏保鲜,哪怕不给他解剖,单纯从他死状,经验丰富的仵作一眼也能看出就是再世武大郎。 但如果朱元璋不想撕破脸,那正好可以借此了结此事,他会认这个失足落水的结果,至于怎么失足并不重要,还是李景隆懂事,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至于惩罚当然有。 毕竟这也是他亲孙子,这可是郡王,李景隆护送昭德郡王,却让昭德郡王失足落水淹死,哪怕昭德郡王是他未来女婿,肯定不是被他害死,那也是保护不力。 必须受惩罚的。 但不会死啊! 这点自信,李景隆是有的。 “他冒犯河神,在黄河岸边失足坠落也是河神收他。” 李景隆说道。 杨丰点了点头,然后从他身旁走过。 “有道理!” 紧接着他回头说道。 然后他径直走向前方,而就在此时,黑暗中,他那辆原本应该留在南岸的战车,又很神奇地出现了,河神登上了无人驾驶的战车,紧接着驶向远方。 后面李景隆默默看着,那个白色亮点越来越远。 “曹公,怎么处置后事?” 刘指挥低声问道。 说话间他看了看那些百姓。 他指的是这些刁民杀死几百官军的事,这些可是正牌官军,按照性质算已经可以说是造反了,不过那些百姓好像也没有害怕的,一个个在那里或扛着刀枪或抱着膀子,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丝毫没有刚刚已经杀官造反的觉悟。 李景隆皱了皱眉。 “渡河翻船?” 刘指挥提醒他。 这些刁民已经动了手,他们手上已经沾了血,一旦处理不好,人家就干脆造反了,尤其是山西刚刚经历之前的包围王府事件,民间情绪本来就不稳,一旦这里闹起来,那很容易形成连锁反应。 所以,最好是让他们安心。 说到底像他这种经历过当年乱世的老将,对这个问题很敏感,毕竟自己是怎么起家的自己最清楚。 李景隆还差些。 毕竟他属于二代了,对他爹当年起家的事,也就是听说而已,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李景隆看了看那些百姓…… “都看着干什么,我乃曹国公,火千户带着官军护卫昭德郡王渡河,如今翻了船,尔等都是沿河百姓,还不赶紧帮着救助打捞?” 他喝道。 二代终究比三代强,还是知道轻重的。 那些百姓立刻笑了。 “乡亲们,赶紧打捞火千户,可别让官军遭了难!” 其中一个喊道。 然后所有人一起演技拙劣的喊着,去打捞那些被自己扔下黄河的士兵。 当然,还有昭德郡王。 可怜的昭德郡王其实没漂太远,这时候已经在下游泥滩上了,不过死是已经死透了,所以很快就有青壮过去,把他从河滩拖出来。 至于杨丰当然没兴趣管这些,很快他就又消失在黎明前,他的下一个目标,当然是朱济熺,不过朱济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把他老丈人傅友德引过来。傅友德是必须得弄死的,倒不是因为他坑杨丰,而是他这种想搞事的人物太危险,他在破坏杨丰和朱元璋的默契。 他会造成不可测的后果。 杨丰闹归闹,但始终要控制在不至于开启乱世的程度,同样朱元璋也是这个原则,两人都在小心避免天下大乱的情况下斗法。 可这种人不一样。 他要的就是乱世,然后从中捞自己想要的。 这种人必须清理。 就像当年杨丰宁可把张定边赶到遥远的奴儿干城。 说到底这也是和傅友德一样的危险人物,一样的枭雄。 蒲州。 “玛的,我是不是上了老朱的当了?” 杨丰突然说道。 他当然不会一直扮河神,只要过了风陵渡,北上一直到霍州都是一马平川,没必要继续扮演,而且这种扮演要保持神秘感。 亮相次数越多,就越容易被人看穿。 要时隐时现。 神仙嘛! 就是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所以他直接把装备装箱,然后自己乔装北上,而张缨和春姬,已经在这里等他了,接下来将由她俩接替在洛阳拜佛的鲁王妃,继续给他布置下一段的戏码。不过也不止她俩,晋王妃那里也已经去信,告诉她小心她儿子兼外甥,弄不好这是个潜伏很深的小狐狸。 另外还有徐辉祖。 魏国公虽然不能说参与,但至少是猜到了,所以才配合了一下。 总之这个家伙藏的也很深。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其实是想杀傅友德,但又不好自己下手,所以借你这把刀?” 张缨说道。 现在她正和春姬一边一个,摆出一副很回味的模样,听了杨丰的话立刻转身趴在他胸口。 “倒是有这种可能,傅友德这些年在北平,把燕王过去重用的那些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他又和燕王不同,燕王最多掌握三护卫,若无圣旨带兵出征,指挥不了北平都司。可他是都督府都督,北平都司各卫都受他管,燕王不在北平,留下的护卫自然也得遵他调遣。 就跟北平王一般。 皇帝对他应该早就不放心了,说到底这些年你折腾的太狠,这些老将都有些轻视皇帝。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都是一起打天下的,朱家能做皇帝,他们凭什么不能裂土封疆?” 她说道。 “这个老东西!” 杨丰愤然说道。 (本章完) 第一九八章 莫道河神闪瞎眼,挑动黄河山西反 雨夜。 太原。 晋王府,佛堂。 「王妃,如今可满意了。」 悄然潜入的杨丰,看着一身孝服走入的王妃。 当然,孝服可不是一身白。 那是一身原色麻布。 后者很深沉地看着他。 下一刻就犹如饿虎扑食般直冲过来…… 当然,王妃只是拉着他赶紧进旁边的密室而已,杨丰都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她拽开一道暗门,然后拖着他直接进去。紧接着王妃麻利的探头从外面墙上拿起蜡烛,缩回来插在墙上的烛台,烛光映照中,可以看到里面空荡荡,只有地上铺子厚厚的地毯和熊皮。 「你这狗贼,就不怕被别人看到?」 她关上门愤然说道。 「王妃,我当然不怕,就算要怕也是王妃害怕,不过王妃在自己的佛堂里,居然也修密室,这倒是着实令人意外,看着还挺新的,不会是为我以后到访准备的? 怎么连张床都没有? 懂了,用床有声音,地上安静。」 杨丰说道。 说完他打量着四周。 王妃脸一红…… 「看来是的。」 杨丰说道。 「这是我在佛堂更衣之处!」 「懂,懂,更衣,先脱后更!」 「你来做甚,杀了一个不够,还想把我晋藩灭门?」 王妃羞愤地说道。 李景隆已经以火千户护卫昭德郡王在风陵渡过河,突遭大风翻船,一行皆落水身亡来上奏了,不过民间则是另一种传言,说昭德郡王等人对河神无礼,结果被河神掀起滔天巨浪然后翻船淹死。另外还有谣言,说他诬陷嫡母和杨大使私通毒死他爹,这种严重的不孝行为属于上天的重点打击对象。 所以上天让他落水以惩世人。 这个说法还很受欢迎。 但不管哪个说法,他都是属于意外死亡。 与别人无关。 就算要找第一责任人,那也是火千户保护不周,因为他没有劝谏昭德郡王等待在后面的曹国公,就贸然先行渡河。 但他也死了。 甚至就连他部下也都死了。 总之曹国公虽然有些责任,但的确也罪不至死,尤其是他这种身份其实比个普通郡王也低不了多少,爵位仅仅差了一级而已,更何况朱元章也是他舅爷爷,无论于理于亲,都不会受太大惩罚,最多也就是罢官,顶着公爵爵位,回京城闭门思过,或者也可能在家夜夜笙歌。 比如原本历史上的他。 可怜他被朱棣幽禁府中绝食抗争二十多年…… 差点死在朱棣后面。 而昭德郡王的死,让晋藩桉再次出现变数。 毕竟他要到京城御审的。 「我还以为王妃会很开心呢!」 杨丰说道。 「哼,还有验尸那关,你这狗贼倒是可以逍遥快活,我可是一只脚还在鬼门关,早知道就让你们继续斗,管你们最后谁死谁活,如今为了这晋藩存亡,我却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王妃说道。 仿佛她多么具有献身精神。 不过朱济熿的死的确并不能改变她目前的处境,说到底这件事最终如何,都得看朱元章的选择,朱济熿只是个引子,他对后续的发展已经不重要了,这种级别的桉子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命桉,要讲政治的,而现在宋忠和王宁已经启程,他们还带着刑部的午作,专门前来给晋王验尸。 他们才是真正决定她命运的,如 果朱元章要她死,那验尸结果就是晋王被毒死。 如果朱元章要她活,那验尸结果就是意外死亡。 当然,这是她的命运。 不是杨丰的。 就目前朱元章的反应看,算他们真验出晋王是被毒死,那也与杨大使无关。 杨大使连晋王府都没进过,他跟王妃估计也就是在晋王死后吊唁时候才见面,两人可以说素昧平生,怎么可能私通?王妃身处王府,又不出王府,她怎么去私通?都是别有用心的诬陷。 那些敌视杨大使的人诬陷。 就算晋王是被毒死,那也是被王妃自己毒死。 就算王妃与人私通,也肯定不是和杨大使,而是和哪个经常出没王府的人。 杨大使一定是无辜的。 他如果不无辜…… 那大明就该天下大乱了。 「所以,我来救王妃了。」 杨丰笑着说道。 「还算你有良心。」 王妃满意地拧了他一把。 这个结果还是令她很欣慰,毕竟这时候杨丰抛弃她,她也无可奈何。 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一个大明标准的中年妇女,能有什么勾魂能力勾住这个家伙,能救她,那真的属于够良心了。 「明日你把徐辉祖叫来,告诉他很快河神就会北上,而且这一次声势会很大,比上次包围王府还大,而且河神就是要杀人来了,他如果不想做下一个死的,就得按照咱们说的做。」 杨丰按了按她的肩膀说道。 王妃很懂事地跪在地上,就像个婢女般伺候起杨大使。 「让他做什么?」 她抬头说道。 「很简单,让河神再次包围太原。」 杨丰说道。 河神再次北上,就会带着无数的随行的百姓,来恭已经在暗中串联那些土豪劣绅了,现在要二次围太原逼迫朱元章接受晋藩的移藩。但这次北上,最大的阻力是徐辉祖,他指挥的官军会拦截,尤其是在雀鼠谷这条通道中,几千官军就能堵死。 阴地关,冷泉关,汾水关,灵石城,一系列要塞地形。 想堵很容易。 必须让他配合放行。 他不配合…… 那就该跟他好好算账了。 包围太原城,让整个山西再次处于造反的边缘,只不过这次不是杨大使带领,而是更有号召力的河神,杨大使还得用钱,河神什么也不用,甚至都不用要求百姓跟随。 【鉴于大环境如此, 追随河神这种事情,那都得是出于虔诚,根本不用考虑条件。 而剩下就简单了。 「等河神围城之后再去找你那个儿子,逼他向他老丈人求救。」 杨丰很享受地说道。 然后就可以在战场上干掉傅友德了。 至于傅友德不救…… 那朱元章就有理由杀他了。 他救是来被杨丰杀,他不救是朱元章杀,无论怎样他都得死,所以还是被杨丰杀了,至少能赚个战死,用不着被朱元章抄家了。 事实上在杨丰看来,他杀傅友德和打伤蓝玉一样,都是在帮他们。 他是在做好事。 再说没有他,傅友德这时候早就死了多年。 「你不会想杀他?」 王妃抬起头。 她说的是她那个儿子兼外甥。 「怎么,你还想留着他?」 「他是世子,虽说他有儿子了,但年纪太小,若他一死,要么让老二继承王位,要么就如鲁藩般等着,但那时候就没法移藩了,甚至朝廷因此直接撤了晋藩都有可能。毕竟他儿子还小,等到继位年纪还得十几年,皇帝活不了那么久,皇太孙继位后,就是不封,晋藩自然也就没了。」 王妃说道。 这一点的确很重要。 继承王位也罢,封世子也罢,至少也得成年才行,所以鲁王那个独子尽管是鲁藩唯一继承人,但实际上依然没封世子更没封王,只能跟鲁藩一帮女人住十王府。 朱济熺的儿子也很小,如果朱济熺死了,那要么他二弟,要么都别封等着他儿子成年。 他的世子早就封了。 只不过现在因为这一连串事,还没正式继位而已。 「你查他查的怎样?」 杨丰问道。 此前他已经让张缨送信过来,让晋王妃秘密调查。 「没查出什么,怂恿老三进京的人已经找到,但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样啊,先看看他是不是听话再说,他若是不听话,那该弄死也要弄死。」 杨丰说道。 朱济熺不重要。 关键是他老丈人。 而且目前来讲,要想把晋藩弄到丰州川,的确需要有个晋王,至于以后他如果听话,那就当个傀儡,反正王妃还能撑几十年,老老实实听他嫡母兼姨妈的话,做个大家都满意的贤王。如果真不懂事,那他嫡母兼姨妈那里,之前给他爹喝的毒药,应该也还有半包。 这种事情不用杨丰管。 王妃这种狠人,在这种事情上比他干脆利落。 比如毒死晋王的果决。 就在他们说话间,王妃依旧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下一步,杨大使很无奈地看着她,最终放弃了挣扎…… 第二天。 杨丰站在酒楼上,看着从王府出来的徐辉祖,后者刚刚见了王妃,这时候一副很惆怅的模样,不得不说魏国公这半年过的也很艰难。他竭尽所能试图在这复杂的局面中挣扎,让自己不至于被卷入漩涡,但他看似做对了每一步,每一次选择都很聪明,结果事实上却越陷越深。 「还以为自己能上岸,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杨丰冷笑道。 他就是要把徐辉祖按在这个漩涡里。 想上岸是不行的。 死也得死在这个漩涡了。 「中山王的确是英雄豪杰,可魏国公只是一个国公。」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徐辉祖走到今天,关键就是太过于瞻前顾后,根本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总想着能苟过去,所以遇上个总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杨丰,只能一次次被牵着鼻子,最后眼看着路越走越不对。 然后更加瞻前顾后。 然后继续被牵着鼻子走。 结果现在眼看着冲进沟,已经没有办法爬出了。 像来都宪就很聪明,从一开始就抱定一个原则,既然已经卷入,那就别纠结了,干脆走到底。 上岸? 为什么要上岸? 在水里漂着多好,管他前面是幽静湖泊还是瀑布。 「你们就想要赶走这几个藩王?」 杨丰说道。 来恭串联的结果很简单…… 那些刚刚解散的各地豪绅们,无一例外全部支持,只要杨大使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再次带着那些青壮,跟着杨大使包围太原城。上次回去之后局势的发展,的确让他们已经有点后悔了,如果他们跟着杨丰能在太原坚 持下去,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赶走晋藩了。结果上次晋王一死,他们因为害怕朱元章报复,几乎可以说是一哄而散,现在想想也很后悔。 他们当时怕什么呀? 跟着杨大使还有什么怕的? 现在杨大使再次发出集结令,那当然一个个喜出望外。 各地豪绅已经开始集结青壮。 反正现在已经算冬天,全都闲着没事干,现在就等河神再次出现,然后沿途士绅就会加入,打着跟随河神的旗号,向着太原进军,完成他们半年里的两次包围。 但不是造反。 他们只是跟随河神而已,就像一场祭祀,只不过规模大了点。 当然,如果朱元章的处理不能让他们满意,那就很难说了。 来恭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可曾想过,要是我赌错了,你们的皇帝陛下就是要借此和我撕破脸,那时候你们怎么办吗?」 杨丰说道。 「只要我等跟着大使,就用不着想这些。」 来恭说道。 杨丰很深沉地看着他。 「懂了。」 他说道。 所以山西这些士绅,已经做好了必要时候追随杨大使的准备,皇帝真要是撕破脸,那就撕破脸呗,杨大使神勇无敌,咱们跟着杨大使索性真的反了,左右他们对朱元章也没什么真正忠心可言。 而且一旦山西造反,那么陕西和北平也会响应。 北方各省另立新朝呗! 所以张缨说的对,这些年朱元章的威望,被他祸害的下降严重,不仅仅是老将们有点轻视皇帝陛下,连这些地方士绅,也开始有点轻视皇帝陛下了。更何况现在他已经老了,就算他虎威犹存,他还能撑几年?更何况他的儿孙们,现在还为了这个储君之位争到这种地步,几乎可以说已经算是刀兵相见了,现在是他还活着,还都暗中斗,等他一死,没了压制的力量,那还不得真打起来? 那这还怕个鸟啊! 「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杨丰突然说道。 既然这样,也该跟他们谈谈正事了。 「大使,大夏国是何等国家?」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这个,大夏国太先进,真的不适合你们,而且我们那个时候,国家的样式也颇有不同,并非只有一种国家样式。」 杨丰说道。 「那老朽倒是要听听了。」 来恭笑着说道。 所以,杨大使终究还是被他们打动了啊! 第一九九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灭大明 平阳府。 “魏国公这是何意? 眼看民间被那河神搅得人心惶惶之时,不赶紧收拢在外兵马入城以防万一,却在此时搞什么操练,如今平阳府城兵马一空,真要有什么意外难道指望那些弓兵?” 平阳知府卢权在城墙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出城的士兵。 这是平阳卫最后一批离开的。 魏国公前天突然下令,命平阳卫指挥使,同知,佥事,一起带着所有正兵前往隰州。 检验他们的长途增援能力。 因为最近山西多事,局势很不稳定而最有可能出事的,就是那些山区州县。 毕竟山区多刁民。 所以各地驻军必须保持在短时间内长途增援能力。 可是…… 就山区有刁民吗? 这山西经历上次包围太原,还有哪个地方没有刁民?平阳府的士绅上次可是已经集结青壮准备北上,只不过被卢知府强行拦住,不过主要是有平阳卫的驻军镇压。事后这些士绅们可是没少给他搞事,甚至他在衙门养的狗都被杀了,那他玛是杀狗嘛,不就是警告他?现在又突然冒出个河神来,虽然这些天没了踪迹,但民间各种谣言泛滥,尤其杨丰是明王再世那套东西。他是明王再世,而小明王他爹又自称宋徽宗后代,那当然也是宋徽宗后代,这妥妥大宋皇族,所以河神李彦仙感应到大宋龙气,要为大宋皇帝前驱。 这就是天命了! 要不然怎么以前他没感受到小明王的龙气? 就是大宋又要天命所归了,他才感受到大宋龙气,现在是他感受到大宋龙气,那以后恐怕还有更多大宋忠臣感受到大宋龙气,尤其是山西就不缺这样的。 什么王禀,种师中之类。 俨然一副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灭大明的节奏。 甚至连岳武穆说不定都能显圣。 搞得山西各地鬼气森森,甚至有南下的盐商说,杀熊岭半夜有万马奔腾之声,仿佛有无数军队集结,但天亮之后却没有任何痕迹,这就实锤种师中要出来了。而各地刁民也都蠢蠢欲动,甚至民间已经开始出现祭拜河神的了,各地乡村青壮,也开始大量出现在城市。这种时候不赶紧把军队聚集在各处主要城市震慑,反而把一座府城的驻军调空,魏国公简直堪称脑抽。 不过卢知府也无可奈何。 他是文官,又管不了军队的事。 “平阳终究府城,有使君教化,百姓也都明事理,更何况城内还有那些余丁,想来魏国公也是觉着比起平阳来,隰州这些地方更不放心。” 旁边小吏赶紧拍马屁。 “但愿如此!” 卢知府说道。 很显然他对自己的教化也是肯定的。 “倒是这宋徽宗做了鬼居然还不安生,真该在五国城给他立个镇魔塔镇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另一个小吏在一旁说道。 卢知府眼睛一亮…… “有道理,本官的确该上奏,就请陛下在会宁五国城旧址,给他父子修一座镇压之庙,再修个高塔镇压,也免得以后再有那些妖人,打着他父子旗号作乱!” 他说道。 当然,他知道真相。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上这种奏折啊,毕竟韩山童自称宋徽宗后代,现在民间又谣传杨丰也是,那也就是说宋朝仍旧能够被民间用来当做造反的旗号。但如果在五国城修建一座镇魔塔,修一座规模大点的庙宇,那就可以对民间宣传已经镇压了他们父子的鬼魂。这样再有人借此造反,还能哄一下百姓,他们父子的鬼魂已经被镇压了,不可能再搞事,这些造反的肯定是说谎。 老百姓嘛! 虽然容易被哄骗。 但也的确容易被哄骗。 无非就是谁来哄而已。 说完卢知府就赶紧下了城墙。 这时候夕阳已经西下,这时候文官不准坐轿子,他只好骑着马在小吏和衙役伺候下走向府衙,因为要赶在宵禁前回家,所以街道上反而人来人往。 暮色中一片繁忙…… 前面街口甚至有一群羊被赶了过来。 估计是在城外放羊回来。 “混账东西,没看见知府老爷回衙,赶紧赶到一边!” 一个小吏在前面,狐假虎威地朝着羊群后面老头喊道。 后者赶紧驱赶羊群。 就在此时…… “轰!” 火光在羊群中间炸开。 紧接着一团很浓的烟雾在羊群中升起,并且在已经很暗的暮色中迅速扩散笼罩了街道,还没等卢知府等人清醒过来,第二团烟雾炸开。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能瞬间制造大量烟雾。 前方街道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保护老爷!” 小吏喊道。 那些衙役赶紧很忠勇的护在卢知府前方。 受惊的羊群叫着从雾中涌出,它们一下子冲乱了街道,那些一样停下看着的百姓们,全都惊愕地看着烟雾中,那里突然亮起白光,紧接着那白光越来越亮,烟雾也在逐渐消散,很快那白光就已经耀眼,卢知府本能地举起手挡在眼前…… “两百六十余年,某又到这平阳府了。” 然后很飘渺的声音响起。 卢知府本能地一哆嗦,然后直接从马上掉落。 “恭迎河神!” “草民拜见河神!” …… 周围一片膜拜。 当卢知府从地上爬起时候,整个街道上已经看不到站着的,所有人全都跪伏在地,他下意识地向河神方向望去,紧接着刺目的光芒,让他忍不住发出惨叫,根本无法直视啊,看一眼就能瞎,不得不说河神之威恐怖如斯。 尤其还是凭空冒出…… 卢知府当然不知道,河神和他的战车,其实就在旁边院子里。 连放羊老头都是雇的,把羊群赶过来驱赶开一块空地,哪怕打四零榴弹的烟雾弹,也一样有杀伤力,只不过比别的弱而已,但打在人群一样会死人。以这种方式清理开场地,打过去两枚烟幕弹在暮色中就能制造足够掩护,紧接着驶出院子就行,反正本地士绅就有同谋的,很好哄人,其实路上行人里面就有演员。但对于那些不知情的百姓来说,这就是真正河神的凭空降临,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各种造势,此刻那些百姓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看着驾祥云闪银光,降临平阳的河神。 “某将往太原,探故友,尔等愿随者来!” 河神很飘渺地说道。 然后他催动了战车。 就在同时,那放羊老头手中突然捧出一锭黄金,他目瞪口呆地看着…… “以偿汝!” 河神说道。 战车紧接着碾过几只被炸死的羊。 “谢河神赏赐!” 老头跪伏在地,手捧黄金,几乎是颤抖着喊道。 “走啊,乡亲们,咱们跟着河神一同去太原,咱们去给河神开路!” 紧接着有人高喊道。 卢知府瞬间清醒…… “大胆,太原在百里之外,尔等无路引敢去太原,小心全都抓起来打板子!” 他喝道。 上次去太原被他拦住,这次再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但可惜回答他的是一片哄笑。 “知府老爷,你说了算还是神仙说了算?你的板子比得上神仙法术?你拿板子吓唬谁?乡亲们,咱们跟着河神,受河神庇佑,还用得着管什么朝廷?走,咱们为河神开路,河神保佑咱们平阳风调雨顺,兄弟们都能家财万贯!” 一个青壮喊道。 “走,咱们为河神开路!” “朝廷?呸!” …… 紧接着那些刁民们,就簇拥着河神开始向城门走去。 卢知府无奈地看着。 他能怎样? 平阳卫的兵都调走了。 至于平阳卫的余丁…… 这些刁民里面一堆呢! 所以就算平阳卫的士兵还在,其实也拦不住河神。 河神的战车驶过,他吓得赶紧低头。 “你是此地知府?” 河神问道。 “下,下官正是。” 卢知府战战兢兢地说道。 “替某告知朱家天子,某欲会其部下名将,可令至太原,否则某当灭其在太原子孙。” 河神说道。 紧接着那辆战车缓缓驶过。 而就在同时,在这座城市的一条条街巷内,那些百姓正在涌出,然后向着这里汇聚,前来参拜河神,而不少青壮则背着粮食,带着武器,也前来加入跟随河神的队伍。就连那些士绅也都捐出钱粮,带着自己宗族青壮加入这支队伍,一道道的细流迅速汇聚成席卷的洪流…… “这厮搞得,连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后面卢知府感慨着。 的确,看着正在走远的那团光芒,他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真神了。 “老爷,怎么办?” 小吏说道。 “什么怎么办?” 卢知府说道。 “他可是要去太原的,就冲这百姓之虔诚,光从咱们平阳,就得带着上万的青壮,他一路走到太原,那又是上次那样十万之众。甚至不只,毕竟上次百姓都还有约束,州县不开路引就不敢去,这次可没人管路引了,山西人口可都在咱们府和太原府。这回不说百万之众,三十万是至少,三十万青壮围太原,就是这山西卫所兵马都调过去也不好使了。” 小吏说道。 的确,山西目前两百多万人口,基本上都在太原和平阳两府,这两府加起来占比至少三分之二,这河神从平阳府走到太原府,带着三十万青壮真毫无压力啊!。 上次十万青壮围太原,就已经把一个藩王搞得暴毙了。 死的还不明不白。 这要是三十万青壮围太原,那就不知道再死哪个了。 “那是魏国公的事,咱们老老实实上奏就行。 再说前面还有霍州。” 卢知府冷笑道。 他现在已经有点明白,徐辉祖为什么突然把平阳卫都调走了,这哪是检验军队,分明就是配合河神,给河神降临清场的,不过接下来的确与他无关了,他紧接着上马,踏着地上的死羊向前走去。 前面街边院子的门开了,一个很美艳的女人,磕着瓜子站在门里看着他。 卢知府看了看里面正在收工的人,再看看这女人那诡异的笑容,他一下子就悟了。 然后…… “赶紧去追俞指挥使!” 他说道。 说完赶紧催马走了。 后面女人很平静地带着里面那些人走出来,也跟着那些青壮,一起向城门走去。 而此时在城外,超过两万青壮已经汇聚成洪流,浩浩荡荡向着洪洞县前进,沿途不断有更多青壮加入,到半夜他们就到达洪洞县。这里的青壮早就得到消息,迎候在城外,至于知县,这时候被绑在县衙呢,不过他明显也很乐意被绑。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洪洞的青壮们还给河神做了一个巨大的轿子,或者也可以说是辇,需要三十二个人抬着。 】 这可是河神。 怎么能让河神驾着那么一辆小小的战车呢? 得这才配得上河神的身份。 既然是他们一番心意,河神也就接受了,然后参与制造这个,还有负责抬的,一人手中凭空多出一锭黄金来。登上步辇的河神,犹如照亮夜晚的巨大灯泡,在移动的人力灯座上继续向前,沿途无数百姓跪伏,青壮们纷纷加入。 这支队伍也越来越长,绵延数十里。 不过好在河神的光芒在黑夜中十分醒目,所以大家跟着光走就行。 他那光也好认。 而这一路也都是平原。 黎明河神到达赵城。 赵城知县还想镇压一下刁民,这是个知道轻重的官员,但可惜没什么用,毕竟他要面对的是整个赵城县的刁民,结果被冲进县衙的刁民们打了个半死,然后扔进县衙大堂,直接一把火点了。 县衙失火。 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 失火不是很正常吗? 县衙从小吏到衙役,一致可以证明就是失火,可怜知县老爷,多么好一个人啊,公忠体国,爱民如子,结果不幸身遭回禄,烧的就剩下一把骨头渣子了。 赵城百姓们奋力救火,都被烧伤数百,最终也没能挽救尊敬的知县。 回头会把他当好官立祠纪念的。 不过河神在这里暂时停留,毕竟也折腾了一晚上,那些随行的青壮也很疲惫,得照顾他们,以后河神都会给他们留出休息时间。 当然,主要是白天河神的形象不如晚上冲击力大。 第二零零章 河神驾临他忠诚的太原 灵石。 午夜。 “疯了,这些狗东西都疯了!” 李雄拖着他的断腿,奋力爬上自己的马。 他只是断了一条腿而已,骑马赶路还是没问题的。 在他身后的街道上是汹涌而来的刁民,无数火把的亮光汇聚,就像山洪爆发时候拥挤在峡谷的洪流,而在这洪流的后面,漂浮着一团夺目的白光,犹如皓月当空…… 河神。 河神驾临灵石。 而且跟随着近十万刁民。 至于李雄是被灵石知县请来,准备死守灵石阻挡这些刁民北上的。 霍州不战而降…… 也不能说降,只是霍州知州被刁民绑了,然后城内士绅带着青壮打开城门跪迎河神而已,和洪洞县差不多情况。但灵石知县比较忠勇,在汾州的增援没到前,只能匆忙把他请来先守住县城,毕竟他在灵石也算有些威名。不要求一定守住,哪怕能拖延几个时辰,只要能给汾州的增援争取时间,让后者能在冷泉关建立起防线就行。 雀鼠谷就一条通道。 只要在冷泉关一堵也就无法继续北上了。 然后南边平阳等卫集结北上,北边魏国公的大军南下,就能把这些刁民堵死在雀鼠谷,用不了几天他们携带的粮食吃完后,就可以威逼利诱让他们回家。 至于河神不用管。 这时候他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数量已经逼近十万的青壮。 当然,主要是管不了河神。 计划不错,但可惜完全无法付诸行动…… 李雄看着正在被吞噬的知县。 可怜的后者就像被无数地狱鬼手抓住拖向地狱般,瞬间就从他的视野消失…… “刁民,你们这些刁民!” 只剩下这个江西籍知县的乡音在嚎叫着。 李雄赶紧抽了一马鞭。 他胯下马嘶鸣着狂奔向前,断了一条腿的他,在马背上靠着骑术全力控制战马,而在他身后是仿佛浪涛般的声音。不过他刚跑出去二十里,突然前面大批火把的亮光出现,从移动速度可以看出是大队骑兵,他赶紧迎上前,很快马蹄声传来,在狭窄的河谷中,大批骑兵的身影出现。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火光下一张很丑的脸也出现…… 他立刻滚落马下。 “小的冷泉关巡检李雄,见过韦指挥。” 他行礼说道。 “那妖人到了何处?” 被杨丰殴打以至于毁容的韦善喝道。 “回韦指挥,就在后面十几里,小的在灵石守城,不想城内刁民作乱杀了灵石知县,小的孤身逃出,幸亏遇上韦指挥。韦指挥,刁民众多,又被妖法控制,难以阻挡,咱们赶紧回冷泉关,只要能阻挡几个时辰,汾州的援军就到了。” 李雄说道。 韦善后面虽然近千骑兵,但这种河谷里面没用。 近十万人汹涌而来。 向前冲不动,向两翼又被地形限制无法绕。 “混账,某上千精锐,何惧一群刁民! 乌合之众而已。 骑兵一冲就散了,走!” 韦善怒道。 “呃,韦指挥三思!” 李雄还想挽回一下,却被韦善一脚踹倒。 紧接着韦善带领骑兵冲了过去。 “韦指挥,您先结阵啊!” 李雄爬上马,在后面就像个怨妇般很哀婉的喊着。 但韦善这种勋二代,明显跟他这种百战老兵不是一个风格,策马狂奔的韦指挥,根本没考虑这种问题,无非是些刁民而已,看到大队骑兵就吓跑了,哪还用得着结阵,冲些刁民还结阵,传出去让人笑话。 “韦指挥,您这样不成,这位将军,您劝劝韦指挥。” 李雄苦苦喊着。 紧接着前方浩如烟海的火把亮光出现了。 “吁……” 韦指挥毫不犹豫地带住了马,然后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 他后面骑兵纷纷停下…… “撤!” 韦指挥突然惊恐地嚎叫着。 然后他径直掉头,迎着正在停下的骑兵们狂奔,他后面护卫的家丁们只好跟随,一千多骑兵,在河谷拖了一里多路,这时候他停下的命令都还没传到后面呢,结果他就往回跑,哪怕这些骑兵的确都是精锐,这种情况下也乱了。 前面的在掉头,后面的还依然在往前,他又在中间冲。 整个全乱了。 一千多骑兵混乱地拥挤在一起,不少人都互相骂了起来。 “唉!” 后面李雄无奈地一拍腿。 这时候对面的洪流越来越近,骑兵们最终还是完成掉头,跟着韦指挥又往回跑,而后面刁民明显也在加快速度,他们前面应该也是骑兵。山西民间马匹并不缺,就算没有马,驴子骡子也有的是,尤其是驴子,山陕的驴子体型并不小,在他们的追赶下韦善等人很快到达冷泉关。李雄还想喊着韦善进城,虽然是巡检城,但好歹也是个堡垒,但韦指挥一看就失去了兴趣。 这屁大点地方能有什么用? 继续跑! 李雄都快哭了。 这他妈是隘口,总共不到两百步宽的地方,你还想修个太原城啊? 这地方是关隘,你在这里一堵他们就过不去了。 但是…… 韦指挥还是放弃了。 一千多骑兵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赞同李雄,但韦善才是说了算的,所以只好跟着韦指挥继续跑,话说他们也很无语,一晚上光跑了,一个个累的半死也不知道跑什么。 该停不停,该冲不冲,该守不守…… 全他玛瞎指挥。 不过考虑到韦指挥的特殊身份,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们就这样继续向前跑。 后面刁民继续追,而那团白光很快出现在冷泉关,然而正在狂奔向北的骑兵们,快到义棠的时候,前面突然又出现大批火把的亮光,韦指挥立刻露出惊慌的模样,他很决然的拔出刀…… “兄弟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今日惟有杀出条血路! 杀啊!” 他喊道。 然后他就那么直冲那片火把。 “韦指挥,韦指挥,许是汾州的援军!” 李雄崩溃一样喊道。 但没什么用。 韦指挥还是带着骑兵一头撞进了那片亮光,后者一片咒骂,他那张丑脸已经很出名,对面的人纷纷躲避不敢还击,他还是仿佛热血上头般,在那些火把中间狂奔。后者虽然也是精锐骑兵,但被他这样一搅和,还是直接陷入混乱,好在已经看清的确是汾州卫的援军,这边骑兵也停下。至于韦指挥冲到半路,被对面一个武将直接给逼停…… “韦善,你他玛瞎啊!” 后者忍无可忍地怒吼道。 “张,张老将军?” 韦善恍然大悟般看着他,不过紧接着反应过来…… “姓张的,你敢辱及家慈?” 他暴怒地吼道。 张将军气的脸都扭曲了,不过一想到他妈那特殊的身份,的确有些不安,还是尽力压住了怒火。 “韦指挥,老朽一时失语,回头登门向京兆侯夫人谢罪。” 他说道。 “赶紧走,后面十几万刁民!” 韦善推了他一把喝道。 张将军看了看一片混乱的部下…… “先撤出谷!” 他说道。 现在也的确没法守了。 他们就是在条狭长河谷,虽然这一段不像冷泉关那么窄,但也不过一里多宽,而且还被汾河劈开,实际上他这边也就不到一里宽,如果光是他的部下,那可以迅速列阵顶一顶。但现在韦善的部下和他的部下正搅在一起,完全已经乱了套,光把各部分开就得些工夫,而此时前面已经出现火光,就这点距离不用等他完成人家就到了。 他的命令立刻传递,那些骑兵纷纷掉头,然后向北撤退。 河神北上最大的麻烦,雀鼠谷通道就这样放开。 也是唯一的麻烦。 过了这条通道,一直到太原就全是平原了。 黎明时候,韦善等人一口气跑进了介休城,但北上的刁民前锋已经占领义棠,虽然天亮后他们停下,但却已经踏入晋中盆地。而且这时候雀鼠谷通道反而成了他们的堡垒,尽管平阳卫指挥使带着部下已经返回,但却受阻霍州无法北上。同样韦善等北线负责堵截他们的,也无法进入雀鼠谷驱赶,从义棠到霍州的河谷中,十万刁民从容休息。 当晚。 介休,平遥,孝义,汾阳等地刁民全部冲向城门。 介休城内韦善带头弃城逃跑。 张将军也只好跟着,然后短短一夜北上的刁民滚雪球般,一下子膨胀到了近二十万,而且其他各地也全都蠢蠢欲动,魏国公徐辉祖当机立断下令关闭太原城门,放弃对周围各地的守卫,太原各卫及晋王护卫全部收缩进太原登城固守。 并向京城告急。 三天后。 太原再次被围。 只不过这次包围太原的,是超过三十万青壮。 真正包围。 整个太原城被他们团团围住,而太原府各地士绅踊跃捐粮,以解决三十万人的吃饭问题,确保他们可以长期包围下去,甚至他们自己就完成整编,以县都里形成编制,确保指挥系统。他们也不是造反,就是为河神开路,跟着河神来祭拜,河神要进太原城祭拜当年旧友,比如王禀这些,老百姓也跟着一起来祭拜忠臣,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但不是造大明的反。 至于各地死的地方官,那都与这些百姓无关,赵城知县是失火,灵石知县是遇上老虎…… 被老虎叼走了。 灵石四面环山,年年都有虎患,所以知县被老虎叼走也不奇怪。 总之太原就这样被包围。 而山西的卫所兵,其实多半都在太原城内,外面是并不多,除非从山西行都司调兵,但山西行都司是边防兵,一旦调动他们,跟容易被残元趁虚进攻长城线。 所以不能动。 但指望山西目前兵力,是解决不了这么多刁民的。 所以魏国公为了不刺激他们,也严禁各部主动攻击,大家保持对峙就行,剩下交给皇帝陛下处置。 晋王府。 “你还等什么,非要等到那些刁民打开太原,把咱们全杀了!” 王妃怒斥世子。 朱济熺依然没有得到正式册封。 这时候王宁,宋忠二人还没到太原,来恭也因为河神一事,暂时在潞州稳定地方,因为他的坐镇,泽潞的青壮没有北上,否则那里的青壮也会加入包围太原的队伍。 所以验尸也没开始。 好在时间还足够,到现在为止,晋王死了还没一百天呢! “母亲,看外面情形,这些刁民似乎无意攻城。” 朱济熺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又不傻,外面那是杨丰,他嫡母和杨丰早有勾搭,这他很清楚,现在又逼着他向傅友德求救,摆明了杨丰的目标就是傅友德,当然,他并不是在乎他老丈人的命。问题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是藩王世子,而傅友德是另一个地方的镇守大将,如果他向傅友德求救,性质比当年周王私会冯胜还严重。如果他现在这样做,那么无论傅友德来不来,这一条就可以让他去凤阳高墙,而他嫡母兼姨妈逼着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 投名状。 当傀儡的投名状。 他只要这样做了,他嫡母兼姨妈就随时可以告发他。 然后皇太孙会快快乐乐把他踢进凤阳高墙。 那么以后他就必须对她言听计从。 这属于自己把刀架在脖子上,然后把刀柄递给她。 “刁民就算无意攻城,那那个河神呢?他可是自称大宋什么忠臣,说你们朱家夺了大宋江山,你又是朱家子孙,那你猜猜他进太原,第一个先杀谁?” 王妃冷笑道。 朱济熺忧郁了一下。 威胁,毫无掩饰的威胁,不做那河神就来杀了他,是他死还是他老丈人死,自己选一个! “还是母亲考虑周全,孩儿这就给颖国公写信求救。” 他赶紧说道。 “写完之后交给我,我给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润色的,等你改好了再给你安排人送过去,如今咱们可是全指望颖国公了,徐辉祖这狗东西,摆明了是畏敌如虎,咱们不能指望他了。” 王妃满意地说道。 然后她在朱济熺的恭送中走了,出去后径直向佛堂方向走去,很快到达佛堂,急不可耐地打开密室门,而杨丰正躺在熊皮上,恍如一个刚刚抢了压寨夫人的山大王,王妃笑着解开腰带,紧接着扑了上去…… 第二零一章 坑已经挖好,跳吧,都跳下去吧! 在死自己还是死老丈人的问题上,朱济熺并没有纠结太久,当他继母兼姨妈满脸滋润的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完成了给他老丈人的求救信,不过对于其内容,他继母兼姨妈并不满意…… 不够真诚。 求救一定要真诚。 得表现出他们翁婿之间那种可以说同生共死的特殊关系。 这才是真心求救的态度。 这好办。 改! 改到她认为足够真诚为止。 最终这份求救信看上去更像是翁婿二人政治同盟密约。 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看了之后都明白他们这一个掌握十几万大军的统帅,一个坐镇一省的藩王,已经结成了共同进退的同盟。虽然这其实是必然的,但白纸黑字写出来就不一样了,周王仅仅和他老丈人私下见了个面就已经流放两年多,现在你们翁婿搞这种背着皇帝的密约?只要王妃或者未来的王太妃亲自检举,那朱济熺只有被废然后幽禁到死一个结果,同样傅友德也只有抄家一个结果。 当然,王太妃不会检举。 就算不是亲儿子,这是自己姐姐的儿子,实际就跟自己亲儿子一样。 王太妃爱护他还怕不够呢! 但如果他不孝,忤逆,那王太妃伤心之下就很难说怎样了。 那他如何才算孝顺? 听话呗! 王太妃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行了,他算是解决了,现在该下一个了!” 杨丰满意地看着手中这份密信。 这份密信当然不会送出,以后得留在王太妃手中,王太妃深明大义怎么可能犯这种原则性错误,她发现朱济熺犯了这种错误,但一个女人又没法阻拦,也就只好假意送信然后私自留下了。 王太妃真是用心良苦啊! 至于傅友德…… 那是朱元璋的事。 是他要借刀杀人,借杨丰的手解决傅友德。 那当然是他把人送过来。 “下一个?你还有下一个要坑的?” 晋王妃说道。 “韦善是谁安排的? 戏演的不错,怕汾州的兵堵了冷泉关,故意带兵抢先进入,然后用那些脑抽一样的操作形成溃败,把路先给我冲开,虽然他的确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勋二代,但脑抽到这种地步也明显有些不正常。” 杨丰说道。 韦善那就是故意的。 雀鼠谷通道是唯一能阻挡住杨丰的地方。 就算不能阻挡他,也能把那些跟随的百姓挡住,毕竟就一条河谷,几千人占据冷泉关,除非他亲自动手全杀了,否则只要他们抵抗,后面的百姓就无法北上。而平阳卫的兵马已经到霍州,前后两个点一堵,中间十万青壮,灵石也不可能提供能让他们撑多久的余粮,很快粮食耗尽也就只能散伙。 可以说这是唯一办法。 毕竟只要他们进了晋中盆地,那就真没法再阻挡了。 所以韦善抢先进入,然后故意制造溃败,裹挟后面援军给杨丰提前开路,让他顺利通过雀鼠谷。 “除了魏国公还能有谁?徐辉祖找韦善,当着我安排的。” 晋王妃说道。 “所以,我该去谢谢魏国公啊!不过为何是韦善?” 杨丰笑着说道。 “这太原城内诸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兵败不用受罚?他娘京兆侯夫人年轻时候美艳的很,他爹死后曾经被陛下收入宫中,后来在别人劝谏下才让其改嫁。” 晋王妃没好气地说道。 “原来如此!” 杨丰说道。 的确,让某个将领制造兵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谁都可以,可兵败是要受惩罚的,就算徐辉祖这边不惩罚,朱元璋那里也要惩罚,做这件事的人首先要面对兵败的后果。那么这太原城内真的就只有韦善了,毕竟他妈和老朱关系特殊,像这种因为指挥不力造成的小败,别人可能受罚,但对他,朱元璋也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说到底又不是什么大事,总共也没死几个人,虽然韦善是指挥使,但终究年轻没经验,到了战场慌了神,这也情有可原。 “但我之前打过他,他应该记恨我?” 他紧接着问道。 韦善可是被他打成猪头的。 “是啊,记恨,可就是因为被你打得半死,他才更害怕你,对你如鼠畏猫,听到你名字都能哆嗦。” 晋王妃笑着说道。 “那这就简单了,把他叫来,我再揍他一顿。” 杨丰说道。 所以打着打着就打出忠心来了。 这忠心不一定需要感恩,畏惧也一样可以忠心,甚至畏惧的效果说不定会更佳,比如脚盆鸡对它的父亲大人,只要畏惧到骨子里,那忠心也会到骨子里。 “叫来,这里?” 晋王妃愕然看着他。 杨丰看了看被两人搞得一片凌乱的密室…… “这里的确有些不太合适,那就换个地方,不用担心,既然他这么懂事,那么肯定还会继续懂事下去,如果他不懂事,那我也会教他懂事,如果他还不懂事,那他以后也就不用懂事了。” 他挽着袖子说道。 让韦善知道他和王妃的勾结,也是可以坚定其忠心的。 毕竟这样就意味着他和晋藩其实有特殊关系,而韦善终究是晋藩中护卫指挥使,他是晋藩的护卫将领,大家是自己人。 …… 第二天。 山西都指挥使司。 魏国公忧郁地看着杨丰。 杨大使在太原可以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突然出现了,至于理由当然是他在前往解州途中,得知了昭德郡王落水淹死的消息,而且又得知出了个河神,正在向太原进军。作为大明的友邦使者,而且他刚刚还在太原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对太原也算很有感情,为了避免太原遭受战火,特意紧赶慢赶,终于赶来了。不过他并不是来与河神交战的,后者是大宋忠臣抗金英雄,杨大使也很尊敬,更何况他是代表大宋和大明交战,大夏跟大宋又没仇没怨。 这场战争跟大夏无关。 他当然也就不可能与河神交战了。 但是…… 可以调停啊! 像他这种身份最适合调停了。 所以经过杨大使与河神的彻夜长谈,后者给了两封信,让他秘密转交给魏国公,然后让魏国公做选择。 “魏国公,首先我得说明,无论你们与河神如何,我都是中立的,不会帮你们任何一方对付另一方,其实我可以理解河神的出现,虽然我们那个时代是科学的,但这种看起来无法解释的事情也时有传闻。像这种古时候的英雄,自然是浩气长存,最终成为英灵也不算奇怪,而贵国皇帝陛下起兵之后,一直就是大宋之臣,尊龙凤年号,也算是宋臣。 别管实际如何,他在称帝前一直是宋臣,这是确凿无疑的。 但他称帝后呢? 怎么捧起胡元的臭脚,反而把红巾军斥为反贼? 这是不对的。 过去他是宋臣,这些忠于大宋的英灵也就不会出来,哪怕他后来称帝踢开宋,那也是正常王朝兴废,自古有的是,但他却转而捧胡元臭脚,否定了自己曾经是宋臣,那这些忠于大宋的英灵有怒气自然要出现。所以解决他们其实也不难,让他派皇太孙北上,祭拜一下红巾军,并明确一下大明正朔是由大宋让出。 很简单的。 韩林儿被困寿春,如果不是你们去救,那只有死路一条,是你们皇帝把他救出,他自认为没有能力再继续带领百姓反抗胡元,故此将皇位让给你们皇帝。 至于他落水而死,那个纯粹就是意外而已。 昭德郡王也落水了。 可见这落水死,其实司空见惯。 再说就算不是这么回事,他是你们皇帝救出,没有你们皇帝营救,他早就死在寿春,他是欠你们皇帝一条命,那么拿皇位来还也很合理。 然后搞个大一点的仪式,就在开封,甚至在黄河边起个坛祭天,明确了这件事,这样自然也就平息了这些英灵的怨气,他们也就安息了,要不然恐怕以后还会出现更多,说不定连岳武穆都会出现,那时候很容易天下大乱。 当然,我一个外人,这些话不方便说,魏国公应该上奏。” 杨丰一脸认真地说道。 这样就可以了。 这才是他搞出河神李彦仙的真正目的。 徐辉祖深深地看着他…… 所以,这就是逼着他明确支持皇太孙了。 这倒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经历过之前的事,他基本上也没别的选择了,以这种方式明确阵营也不错,但是…… 没什么但是了。 “如此,某的确当上奏。” 他说道。 “魏国公果然公忠体国,不过这样只是解了这些英灵的怨气,让他们重新安息而已,但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这些英灵,那还有山西百姓的怨气,山西百姓为何跟着河神,还不就是对大明朝廷不满?之前晋藩已经自请移藩,陛下却因为昭德郡王之事,至今没做出答复,百姓们心里急啊,如今昭德郡王算是已遭天谴,足以证明他不过是为争王位诬告,那贵国陛下应该立刻下旨同意移藩。 何故拖延至今? 还要搞什么验尸,就不能让晋王安息? 魏国公该催催陛下了。” 杨丰说道。 “此事当由陛下定夺。” 徐辉祖很干脆地说道。 这种事情哪是他该上奏的。 “魏国公,我觉得你该看看这两封信。 不过里面内容我可不知。” 杨丰说道。 徐辉祖打开了第一封。 “挑战书?” 他无语地看了看杨丰。 好,这是河神托杨大使给他带来的挑战书,河神约他出去单挑,若他战胜河神,那河神就回黄河,若他输了,就打开城门。河神不想杀太多无辜士卒,就他出去单挑,如果他单挑失败,太原城内其他将领也愿意出去单挑,那河神可以继续。 总之用不着让无辜百姓和士兵卷入这这场斗争。 单挑就行。 或者说出去让河神杀就行。 “大使,河神乃神仙,我等凡人如何与之单挑?” 徐辉祖看着杨丰说道。 你他玛要不要脸,还单挑,你干脆说让我们出去,然后你挨个拎出来放血好了。 “我只是个捎信的,至于河神想怎样,那是河神的事,既然魏国公觉得这样有失公平,那么可以看看这一封信。” 杨丰指着另一封说道。 徐辉祖打开信…… “感谢信?” 杨丰随即探过头说道。 这封信的内容很简单,是感谢徐辉祖让韦善带路的,河神已经从徐辉祖的这种善意中,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如果徐辉祖可以带着太原守军倒戈,重新回到大宋怀抱,那依然还是魏国公,再说他这也不算背叛,毕竟当年他徐家也是宋臣,现在只不过重新回到大宋。 光荣反正。 “魏国公,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藏的这么深,虽然我不介入大明和大宋的战争,但你身为大明重臣,我也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这样做,还是让我很失望。 我得告诉晋王世子,请世子上奏你们皇帝。” 杨丰很严肃地说道。 “大使,这是诬陷,这纯属诬陷!” 徐辉祖愤然说道。 “那好办,咱们把韦善叫来,咱们找他对质。” 杨丰说道。 “韦……” 徐辉祖刚想说叫韦善,突然一下子醒悟…… “杨大使,咱们有什么就直说!” 他把两封信往桌子上一扔说道。 这都不是杨丰的真正目的,用这两封信把他逼到绝路,然后才是杨丰的真正目的,他现在真到绝路,面前两个选择,一个选择出去,让杨丰杀了。他自己的确可以这样,等于是用他的战死,换取徐家的富贵荣华,但问题是还有第二封,他就是战死,徐家也没有荣华富贵了。朱济熺会把他配合杨丰,放那些刁民北上包围太原的事告密,而且韦善会作证,所以哪怕他死了,徐家也得完蛋。 歹毒啊! 何其歹毒! “其实,河神还提出一个选择。” 杨丰说道。 “大使请讲,只要不违忠义,怎么都好说。” 徐辉祖说道。 “很简单,请山西百姓做裁决,河神虽是大宋忠臣,但也是义士,知道民意不可违,若山西百姓愿意属明则山西依然为明,若山西百姓愿意属宋则山西为宋。 一切交由百姓觉得。” 杨丰说道。 坑已经挖好,跳,都跳下去, 第二零二章 从现在开始,做你们自己的主人 “杨大使,徐某不太明白。” 徐辉祖疑惑地说道。 他真不明白。 百姓? 这里有百姓什么事吗? “很简单,这河神要复宋,而你要保明,双方惟有一战,可打起仗来兵连祸结死伤无数,河神自然是慈悲为怀,你我也都心善,自然不愿意看到无辜百姓为此流血。 宋也罢明也罢,他们都一样是交那些皇粮国税。 谁当皇帝还不一样? 他们凭什么要为这宋明之争流血? 这又不是异族入侵,也不是摊上桀纣之君,活不下去了,无非就是因为各自忠心而已,没必要牵连无辜百姓,故此河神提出这单挑。可这单挑的确对你们不公平,毕竟他是河神你们是凡人,可河神对大宋的忠心也没什么错,毕竟他视赵氏为主。故此咱们也别麻烦了,让老百姓们当个裁决人,老百姓说他们愿意跟大宋,那你再坚守也没意思。老百姓说他们愿意跟着大明,那河神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毕竟他打赢又如何,老百姓已经不要赵家了。 这样就不用连累无辜。 你们也都可以对得起自己良心了。” 杨丰说道。 他这个坑可是很大。 他玩河神复宋的真正目的,是要实现一连串计划。 第一,当然是报复。 敢设计坑他,不报复是不可能的。 第二,控制晋藩。 然后让他们去丰州川,在那里搞他的第二个大开发项目,要知道他想招募移民过去并不容易,但晋藩是强制性移民至少几万人。哪怕只保留一个护卫,那也是五千多家,更何况还有王府所属的其他如工匠,医生,学校等等,上万人是必然,而且还得修王府,修城,修寺庙,这个过程中又可以哄下一批。 一下子就全有了。 原本的东胜卫改为护卫后也会同样纳入其中。 这个卫原本并不满员。 这次也得强制性的填满,最终形成几万人的武装屯垦集团,这可比他之前往会宁拉人容易多了,后者还得搭上那些义女,还得花高薪,现在朱元璋就得给他撵过去。 他白嫖啊! 第三,让朱元璋承认他是从红巾军手中接过的江山,让他承认他是红巾军一脉,明确这个反抗异族统治得来的江山正统性,事实上也就是给之前和儒生斗争的天命论和功劳论一个明确归属。承认红巾军反抗的合法性承认中间这个宋,承认韩林儿的龙凤政权是宋的延续,而朱元璋明确自己曾经是宋臣身份,至于后来当然是韩林儿感谢他救命之恩,又认为自己没有能力领导群雄,为了共同的事业把皇位让给了他。 史书好办。 改呗! 建奴改得他改不得? 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现在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到底怎样? 再过二十年,恐怕全都相信新版宋明禅让。 这对朱元璋也是好事。 同时让皇太孙前来安抚河神向其解释原委,然后河神恍然大悟,从此飘然离去,以后皇帝再封他个神位在黄河各地立庙,时代祭祀,这样平息此事,然后皇太孙到开封祭天以重新明确储君身份,让老百姓心中,形成一个未来皇帝的明确形象。 他就是未来皇帝。 老百姓已经认了他这个新君。 第四,把山西变成一个受杨丰控制的堡垒区。 当然不是明着控制。 只需要山西百姓全都服从他,听他的指挥,以他为主心骨,就算他离开了山西,只要他回来一句话,立刻就能让山西动员起来,那这就足够形成堡垒区了。 现在他还需要士绅配合,等这一次结束,估计就用不着士绅了。 第五,那就是他现在要做的。 “大使,你莫不是开玩笑,这种大事让百姓做主? 谁才是官? 一群草民如何代替官府,代替朝廷做主?” 徐辉祖一脸无语。 “魏国公,令尊难道不就是百姓起家?” 杨丰阴森森地说道。 所以我不同意,你就鼓动他们像我爹一样造反是? 徐辉祖幽怨地看着他。 “魏国公,你别忘了你们徐家是怎么起家的,你爹难道不也是农夫出身老百姓起家?就连你们皇帝,也只是个佃户,这才几年,吃了几口富贵饭就忘了自己出身?这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杨丰说道。 “徐某受教了! 但是战是和当由圣断,徐某守土之臣,难道百姓选择归宋,徐某就让出山西? 若无圣旨,徐某惟有死战!” 徐辉祖很干脆地说道。 杨丰看了看那封信…… “大使,我徐家尽忠陛下,但求无愧于心。” 徐辉祖一副要告密随你便是架势说道。 他又不是不知道轻重。 就算晋世子告密,而他战死,徐家最多也就是失去魏国公爵位,顶了天贬为庶民,这点事又罪不至死,但按照杨丰说的干,那就实打实背叛大明了,这是要株连三族的。他承认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自己一连串错误的选择,的确做了很多需要背着皇帝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是犯错误,是他出于自保等心理犯的错误,是他蠢,不是他对皇帝对大明不忠,可要是按照杨丰的话做就是不忠了。 蠢和坏有本质区别。 出于自保犯错误的仍然是自己人,能改还是可以挽救,但不忠那就无可救药了。 “魏国公,我也没要求你到时候一定要听啊? 就算百姓选择归宋,你也可以选择说不,无非就是血战一场,你原本也是要血战一场,结果出来后还是血战一场,又没什么区别。 但若百姓选择大明呢? 你不就可以轻松渡过这一关? 更何况你们皇帝肯定已经在调兵增援太原,只不过需要时间,你这样也可以拖延些时间。至于让百姓来决定,不过是缓兵之计,你们皇帝就算知道了,你也可以解释,实际上只要你们山西官员不说,他也不会知道实情的。那时候一旦百姓选择大明,河神自然就退了,你不动一刀一枪就从容解决此事,多么有本事。 再说你就是召集外面耆老,一起过来商议个事而已。 你们皇帝自己都找耆老商议。 你这是跟他学的。 你又没错。” 杨丰说道。 徐辉祖那官僚化的头脑再次占据了上风…… 好像有些道理。 首先,召集耆老商议,这个真没什么不对的,因为就算朱元璋,其实也经常召集耆老做事,朱元璋的基层统治就是耆老,粮长,里甲。这里面耆老身份很特殊,甚至朱元璋会任命耆老为他的特使,到各地收购粮食运到仓库赈灾。 而且经常这样。 所以面对目前这种局面,徐辉祖和山西的地方官召集外面耆老,粮长之类进城了解情况也很合理。 至于让他们选择属宋还是属明…… 我们就是问问而已。 了解了解情况。 他们说不愿意属明,我们就听他们的了? 就是问问。 但如果他们说愿意属明…… 云开雾散了。 一切都解决了。 要不然真打起来,杨丰是真能杀了太原城内这些文武官员,说到底魏国公也不想死,他也想活着享受荣华富贵,原本历史上他也没自杀,还很豪迈的写中山王子孙免死,说到底还是不想死,真要是对建文忠心耿耿还写个毛啊! 你们爱杀就杀呗! 我就是做忠臣的,巴不得你们杀了我成全我名节。 现在杨丰的确给他一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 可是…… “魏国公,这种事情想来也不能你一个人决定,不妨召集其他人,一同商议再做定夺。” 杨丰说道。 徐辉祖明显动心了。 他以为可以虚与委蛇,可他不知道这种事情,真要是开始了,就不会按照他设想的走了,他以为自己这样是缓兵计,可他却不知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你说你出于忠心,想尽快以和平手段给皇帝解决问题? 可皇帝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他怎么就那么理解你? 他看到的只是你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瞒着他做了一件明显不忠的事情,那么你在他心中,也就永远被打上了不忠的烙印。没有机会的话,皇帝或许会慢慢收拾你,有机会的话直接雷霆一击弄死你,你已经不忠,还要你活着干什么? 当然,召集太原的文武官员,大家一起难受这种事情,魏国公还是非常乐意的,所以很快那帮布政使按察使们就被叫来。 然后…… 大家纷纷表示,这种事情魏国公说了算。 大家又不傻,这种事情当然是魏国公说了算,出了事这是首犯,不过对于杨大使提出的,这种小事就没必要告诉皇帝陛下这一点,倒是所有人达成一致。 的确没必要告诉皇帝。 太原城外。 杨大使在百姓们的迎接下,径直走到河神前方,然后向河神行礼,河神微微一点头,不过这时候的河神在他专门的神龛上,就是那个三十二抬大轿,下面又专门搭起高台,让他可以高高在上,恍如一座供奉神仙的祭坛。 河神自从到太原后,就一直在这上面。 不吃不喝。 当然,他是神仙,肯定不吃不喝。 同样肯定也不拉不撒…… 辟谷嘛! 神仙都是这样子的。 白天要修炼,所以四周放下帘子,夜晚就用神光照耀大地。 所以每天晚上,这周围就跟朝觐般人山人海,那些愚民愚妇们跪在周围膜拜,求风调雨顺的,求病人康复的,求子的,总之什么都有。而增援太原的部分明军已经赶到,平阳卫镇西卫等等,但因为魏国公有令,而且这边人实在太多,这些明军也没敢发起进攻。 反正他们只是包围太原,并不是禁止太原城内进出。 监视着就行。 “诸位乡亲,杨某已经进城,跟魏国公说好了。 魏国公也不敢违抗河神。 但他终究是大明守土之臣,若无圣旨,也不能放河神入城,故此杨某提议,不如由百姓来决定,河神要的是恢复大宋江山,但如今是大明,是朱家天下。河神为大宋忠臣,当年为大宋尽忠,其志不可改,那么诸位到底是喜欢大宋还是大明?若百姓大多数都喜欢大宋,那杨某已经与魏国公谈妥,他率军撤出山西,不会再让山西为此遭战火荼毒。若百姓大多数都喜欢大明,那河神也答应,他以后不会再纠缠此事,将回到神府,以后保佑黄河沿岸风调雨顺。 总之,这件事交给百姓决断。” 杨丰喊道。 他前面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露出明显的惊喜。 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真没想到啊! 虽然他们跟着河神,但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逼迫朝廷同意移藩,并没想过更深一步的,至于河神复宋这种事情,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想法,他们哪懂什么宋啊明啊的。 话说属于大宋时候,还是两百多年前呢! 谁记得大宋啊! 但要说他们多么喜欢大明,这个肯定也不至于。 他们是草民。 野草对这种事情能有什么想法? 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一样,就算皇帝好点,经过了那么多中间商之后,到他们这里也感受不到了,只要不是那种苛捐杂税搞得他们家破人亡的,他们就很满意了,他们什么时候有资格对这种事情发表意见? 但现在居然可以由他们来决定自己脚下土地归属? “诸位,你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从你们的祖先开始,这里的每一座城市,每一块良田,每一条道路,都是你们祖祖辈辈辛劳建设。也只有你们才能决定这片土地的归属,我可以保证,无论你们做出什么选择,只要我这个中间人还在,我就替你们做保。如果有人反悔,不接受你们的选择,那我去用枪顶着他的脑袋让他接受,哪怕是河神我也敢替你们出头,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这些,你们只需要想明白你们到底喜欢宋还是明。 然后做出选择。 从现在开始,做你们自己的主人!” 杨丰喊道。 然后他举起枪,煞有介事地拉开枪栓瞄准河神。 “某为臣尽忠,为友尽义,一生光明磊落,阁下无需担心,若百姓皆不愿为宋人,某当就此离去。” 紧接着河神很飘渺地说道。 第二零三章 五路屠晋 从现在开始,做你们自己的主人…… 那些青壮们没啥反应。 他们哪懂杨大使的良苦用心啊! 在这个文盲率极高,民智未开的时代里,最底层无非就是麻木的活着而已,他们不会思考什么权利,他们甚至也没什么思想,或者说他们的思想只是活着,为活着而活着。哪怕他们到现在,恐怕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些恍如酋长的族长,耆老,大户们要他们来,他们也就跟随而来。 因为他们一直就是服从这些人的命令。 就这么简单。 族长下了令,而且还有的饭吃。 那就来呗! 当然,还有迷信思想左右。 但杨丰要的,也就是他们真正踏出这一步而已。 无论他们怎样想。 关键是他们踏出这一步。 签五月花号公约的人也同样没想过什么,他们只是一群被驱赶出故土到未知世界求生,不得不报团取暖然后达成一份互相接受的约定。 影响的历史时刻,往往就是这样简单的诞生。 “既然河神已经发话,那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传令下去,所有在太原城下的百姓,一个都一个都的推选,选那些百姓们信服的,然后代替这个都的百姓过来。然后我再把魏国公请出,连同晋王妃和世子,由这些选出的人在河神面前决定这山西究竟是归宋还是归明。” 杨丰说道。 那些组成议事会…… 好,就是议事会,毕竟这么多人需要一个管理系统。 所以参与的各县耆老们就组成一个议事会,会首选年纪最大的,这种事情不用杨丰操心,都是老狐狸,都会玩,他们宗族执行家法时候也是各支做主的这样开会。 要相信山西士绅们的智慧。 当然,对外他们肯定不是带领这些青壮的。 那是犯罪。 他们其实是得知这些青壮包围会城,所以不惜拖着风烛残年之躯,前来试图劝说这些青壮回乡的,这样就不是犯罪了,不但不是犯罪,而且还有功哩! 至于劝不回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里有河神,他们难道还能比河神说话更管用?再说连魏国公和一帮官员都没办法的事,难道指望他们这些糟老头子?但他们的确是来劝说的,这个就撇清了他们参与的事。 “快,去传令!” 一个耆老对身旁青壮说道。 其他耆老们纷纷向自己身旁跟随的青壮下令。 后者赶紧上马,跑向他们各自县所在的营地,这可是一个数十里的巨大包围圈,太原城周长二十四里,三十多万人环绕,都是以县都里各自为营,至于粮食由议事会协调,从周围各地采购,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携带一部分。 撑一两个月没问题。 事实上山西各地士绅正踊跃出力。 “大使,何必这么麻烦,不如直接由众位耆老……” 已经以大使亲信自居的王平低声欲言又止。 杨丰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是个聪明人。” 杨大使低声说道。 王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使,是小的犯傻了。” 他赶紧低头说道。 旁边那些耆老一个个捋着胡子露出深邃的微笑,很显然杨大使是个厚道人啊,这种当然不能出头,他们可都是老狐狸了,他们很清楚就算最终结果属宋,魏国公也不可能撤出山西的。无论魏国公对杨丰怎么许诺,最终结果都不可能是大明放弃山西,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他们要的其实是借此向朝廷施压,让朝廷明白山西随时可以造反,以此来达成他们驱逐晋藩的目的。但他们也从未想过真的要造反,这场百姓决定归属的戏,真只不过就是一场戏,一场向朝廷示威的戏而已。 那么事后,那些选择归宋的人会是什么结果? 这都是牺牲品。 大家宗族里面牺牲一个普通族人以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可以故意选那些刺头,平日就不听话,但受底层族人拥护的。 有威信。 他们就很有威信。 选他们更显出这些耆老的大公无私。 然后朝廷秋后算账,就可以借朝廷的手把他们除掉。 很好的设计。 但如果自己做牺牲品那就是蠢了。 杨丰的目光扫过他们,同样也露出深邃的微笑。 他们以为是戏,可那些青壮不认为是戏啊! 这些耆老以为,他们是用普通族人当牺牲品,殊不知在杨大使眼中他们才是牺牲品,这些老家伙们已经没用了,杨丰需要的只是他们把青壮们带到太原而已,现在他们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失去了利用价值,可以卸磨杀驴了。 “大使,请来一叙。” 飘渺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丰赶紧走向高台,然后进了河神的神龛…… “傅友德已经启程,按照日子算,估计最多五天后到太原,皇帝陛下给他的圣旨,要他务必剿灭河神,而且已经下旨给武定侯,由他到北平接管北平都司和北平行都司,周兴去辽东接替武定侯,断了傅友德后路。” 带着一身手电筒扮演河神的张缨说道。 至于河神的说话…… 那个又没什么难度,多练习几遍就会了。 主要是配乐。 腕表里面配乐声中,谁还能听出河神声音的变化,再说周围膜拜的愚民愚妇们,看到那光芒就已经完全被河神支配,怎么可能想真假问题,这种小事很好解决。 至于换人这个更简单,现在这个台子就是空心的,下面有通道,换上衣服直接下去,在台子周围有大量伺候河神的仪仗,鼓乐,都是自己人。他们还有大量的车子,虽然这些车子的位置会变换,但总有一辆挡在出口,那里是最暗的阴影处,离开的人直接上车然后乘车离开。 需要杨丰在的时候,就由杨丰扮演河神。 他有事离开时候换张缨。 反正那身手电筒光芒照着近处也没人敢直视,虽然张缨个子比杨丰矮半头,但铠甲一穿,光芒一放,谁能看出差别? “来就来,朱元璋让他死,那就给皇帝陛下个面子。 再说我这是帮他。 老朱既然要他死了,那他不死在我的手上,也得老朱亲自动手,但老朱动手就不是他一个人死,而是他父子加上亲信一起死,死在我手上好歹还捞个战死沙场。” 戴着墨镜的杨丰说道。 他也被晃的无法直视啊! “你这还是做善事?” 张缨无言以对。 “我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你手下那些散播谣言的人,这时候放出去了吗?” 杨丰说道。 “你这样坑这些耆老,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人家都一把年纪了,也算是跟着你鞍前马后,给你把半个山西的青壮全都召集起来,而且还是自备钱粮,不花你一文钱就做了这么多,结果你还坑他们。” 张缨说道。 “我觉得你身为一个大明官员,女官也是官,你说这种话是不是很不合适?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裹挟民意胁迫朝廷,制造动荡威逼皇帝,甚至还杀官,包围会城,引外人内外勾结乱一省。那么依照大明律,他们现在做的是不是谋反,某叛,这是不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夷三族的罪,那么我坑他们有错吗?” “可,可他们是你鼓动的!” “是啊,我又不是大明臣民,我又不用遵守大明法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皇帝准许的。 我那块铁券可是还在你车上。 我的确鼓动他们了。 但是,一个大明忠臣,难道不是应该怒斥我然后奏明皇帝吗?而他们不但没怒斥我,反而很快乐地听从我鼓动,做这些明显属于犯罪的事,那这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这可不是上次。 上次来的青壮,都是拿着路引以合法方式到太原,沿途也没杀死那些地方官,更不是跟着一个自称恢复宋朝的。那次严格来讲没人犯罪,就是在王府外跳舞算什么犯罪,哪怕践踏御道,也得到晋王谅解,最多放烟花造成晋王意外死亡。但这依然不是犯罪,放烟花算什么罪,可这一次他们犯的可都是杀头的罪。” “所以你先带着他们干不犯罪的让他们尝到甜头,再带他们干犯罪的?一步步带着他们从良民变刁民再从刁民变逆民?” “呃,别胡说,我哪有那么坏。” …… 而就在此时。 太原城西一片营地,来自太原县第七都的一千多青壮,正在神情紧张地围着一个中年男人……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这回朝廷算是被惹火了,京城的圣旨都下了,从京城调二十万大军北上,山西就是石头也要过三刀,此间男子杀尽,女子掳尽,高过车轮的都杀了,小孩全都抓到京城为奴。我就是在开封得到这消息,才拼了命往回赶,这回咱们山西怕是在劫难逃,京城二十万大军加上山西本地两都司,北平,陕西,八十万大军五路屠晋。” 后者说道。 “可,可上次不是没事吗?上次咱们把晋王都逼死了,京城的皇帝不是也没怎么样。” 一个年轻人明显惶恐地说道。 “上次?你怎么知道皇帝不是早就有心?这次两笔账一起跟咱们算?” 后者说道。 “的确,这是两笔账一起算啊!” 他旁边一个很彪悍的男子愤然说道。 “刘三哥,你说这怎么办?平常你最有主意!” 那些青壮焦急地说道。 很显然都慌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严格来说有已经属于犯罪,但上次包围王府没受任何处罚,让他们大意了,以为皇帝不敢怎么样,但很显然皇帝只是忍着等待机会算总账而已。 “对,刘三哥,虽然咱们不是一姓,但这太原县有谁不知你是豪杰,如今咱们山西要遭劫,这时候你拿个主意我们都听,别管姓刘姓王还是姓张,咱们太原县第七都,全都听你的。” 其中一个说道。 “咱们有河神怕什么朝廷? 之前张太公不是送信来,让咱们推选一个过去,大不了咱们选归宋跟着河神,有神仙带着咱们,杨大使也会给咱们做主,咱们不做大明的民就是了,朝廷敢派兵屠晋,咱们山西也有百万男人,跟着河神和朝廷拼了就是。他朱家天子与魏国公,当年还不是咱们一般泥腿子,他们能造反坐了江山,咱们有河神做主,怎么就不能学他们,他们反的,咱们反不得?” 那刘三哥说道。 “造反?” 旁边一个中年人一愣。 “张老大,你不会怕了?” 一人冷笑道。 “怕?怕又如何,人家刀砍过来,难道还伸着脖子,若朝廷真要屠晋,咱们也就反他娘?” 张老大说道。 然后其他青壮立刻一片议论。 这时候其他几姓的也都过来,不过对于造反这种事情,大家明显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说到底当朝天子就是造反起家,他反的,别人反不得?他吃不上饭造反,这边都要被灭门了还不造反? “反他娘的,许他们朱家造反夺天下,不许咱们造反?老子当年还是跟着孛罗帖木儿的,又不是没跟他们明军打过仗,咱们山西两百多年前是大宋的,之后跟着大金,大元,可没受过他们南人管,如今有河神在,咱们再归大宋就是! 刘三弟,咱们也不用啰嗦,就由你做咱们第七都首领,去带着咱们选大宋。” 一个中年人愤然说道。 其他人纷纷赞同。 至于这个消息的真假,他们没兴趣调查,再说万一是真的,等他们调查清楚,朝廷的大军也到了,那时候哪还来得及。 “光咱们不行,河神得要过半的选大宋,他才带着咱们,得想办法让别人也都选大宋才行,把兄弟们都散出去,到其他几个都告诉他们此事,说的紧迫些。” 刘三哥说道。 “对,联络所有人,这又不是咱们第七都自己的事。” 张老大说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就这样他们这个都的代表诞生,与此同时那些青壮也迅速分散开,前往其他各都,甚至其他县联络,当然,实际上这时候得到这个消息的并不只他们,有上百各种身份的在散播谣言…… 第二零四章 杨丰来了不纳粮 而就在此时,另一个谣言也在发酵中。 太原城东,榆次县第十都营地。 「你莫不是胡说?」 一群青壮围着一个年轻人。 「我骗你们做甚,那河神在黄河做河神两百多年,一直安生的很,咱们又不是没去过陕州,过去可曾听说过河神?那为何此时现身?不就是大宋龙气重现,把河神惊动了,知道大宋皇帝血脉尚存,这才现身要恢复大宋社稷? 那这大宋皇帝血脉是谁? 杨大使! 这是尽人皆知的。 白莲教都说他是明王再世,江南也早有传言,说他是韩林儿重生,已经到会宁得了徽宗传功,这才刀枪不入,一身的法术。 什么六百年后来的,那都是掩人耳目的。 他就是要复宋的。 说不定河神就是他召唤出来,要不然怎么就一下子出现河神? 他们在演戏。」 那年轻人说道。 「有道理,细思极恐啊!」 一个中年人深有同感地说道。 大家也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咱们肯定要选大宋啊,河神是神仙,到时候肯定要拥立杨大使做大宋皇帝,杨大使多好的人,咱们上次跟着杨大使,天天吃干的,隔三差五还有肉,每天还开工钱,哪家皇帝有这么好? 胡元时候横征暴敛,朱家皇帝规矩森严,做买卖都难。 更何况做官的还都是南人。 要是杨大使做了皇帝,咱们岂不是快活。」 另一人说道。 「对!」 「杨大使是好人!」 …… 然后一片附和。 榆次离太原最近,上次包围晋王府过程中,最先被杨丰雇佣的,就是阳曲,榆次,太原三县,不过阳曲县的因为在城内,所以稍晚,倒是榆次可以说是最早大批受雇的。可以说上次跟着杨丰享福最久的,就是他们这些人,那天天吃饱饭,吃肉喝酒还能领高薪的日子至今让他们怀念,当然把杨大使当活菩萨了。 「不只如此,我听杨大使身边的老王说,杨大使好像在和河神商议,要是山西归宋的话,就在这山西搞均田免粮。」 那年轻人说道。 「什么?」 …… 周围一片惊叫。 「你们想想,河神是神仙,神仙当然不求人间钱财,说不定恢复大宋社稷之后就回他的神府了,杨大使有本事,在京城开工厂,办银行,一年赚的比山西全省赋税还多。还精通各种手段,都能把会宁变粮仓,老胡你是去过会宁,那是什么地方你清楚,能把那里变粮仓,这得是何等本事,说点石成金都不为过。甚至他就是会点石成金,他去辽东,辽东就有了银山可以采,他去扶桑,扶桑就有了据说取之不尽的银子,他有这本事还用从咱们老百姓身上搜刮? 咱们那点钱,杨大使估计都不稀的看一眼。 那他收什么赋税? 至于均田,好像是河神提的,河神说要是百姓都选大宋,他终究得给百姓些恩赐,既然如此,就让老百姓耕者有其田。 让所有人都有地。」 年轻人很激动地说道。 那些青壮们一片兴奋,不得不说均田免粮,在任何封建时代都是绝对的无解大杀器,哪怕这时候土地兼并问题,并不是很严重,而且山西自耕农比例本来就很高,但均田免粮仍然足以让他们激动。 更何况这的确很有可能。 杨大使可是走到哪里,都能像点石成金一样。 晋商又不 是不去辽东,现在辽王那里已经很繁荣,辽东的银矿也已经在开采,会宁的垦荒虽然说变成粮仓有些夸张,但那些垦荒队也的的确确在会宁种出粮食。 而且收成还不错。 种的大豆亩产比山西还高。 更别说倭国的金山银山都已经被吹的仿佛过去挖块石头,都能转眼变成黄金白银。 他有这本事,哪还需要山西那一年两百万石赋税? 「可就算咱们选大宋,那朱家皇帝就能答应?最后他若不答应,还不是得打仗?这才过了二十几年的安生日子,可不能再打仗了。」 另一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实际上大家都不傻,也能猜到凭老百姓选择就确定山西归属,这个也未免有些天真。 但是…… 「这你怕什么,咱们有河神,还有杨大使,他们一个神仙,一个天下无敌,只要他们出手还不是稳赢,皇帝已经老了,那些老将剩下的也没几个了,就魏国公这样的,难道能敌的过杨大使? 更何况那些军户也是人,他们不想均田免粮?」 旁边人说道。 「对,咱们有神仙,有杨大使带着又怎会输,咱们就选大宋,若是魏国公敢食言,咱们就把他赶出山西,咱们拥立杨大使做皇帝!」 另一人说道。 关键并不是老百姓的选择,关键是河神和杨大使,他们支持老百姓的选择,单纯老百姓的选择,当然不能决定山西归属,但河神和杨大使联手却足以决定山西归属。他们一个是法力无边的神仙,一个是所向无敌的猛将,他们联手,这大明哪还有能战胜他们的。只要老百姓做出选择,只要他们支持老百姓的选择,那么大明皇帝除了接受现实外,也同样没有别的的选择。 这才是关键所在。 「对,就选大宋!」 「咱们也不能光自己选,分头去告诉别的都,别的县,咱们一起选大宋!」 …… 青壮们一片振奋。 仿佛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跟着杨大使过好日子的情景。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都是杨大使故意散播的。 但是…… 复宋? 复个毛的宋啊! 杨大使难道跟五国城地窖主人很有感情? 他对这个称呼,可是忍着恶心才容忍的。 但可以用这个口号来搞事情啊! 他的根本目的,是培养一批能够独立思考的逆民,但要想让皇权世代驯服下的百姓学会独立思考,那么首先就得让他们在思想上挣脱皇权,他们得重新定义自己和皇权的关系,而现在的皇权是朱元璋的皇权,是大明的皇权,那么首先就得让他们脱离大明。 先脱离,再谈别的。 第二天。 「得先做反贼啊!」 杨大使感慨着。 王平有些不安地凑过来…… 「大使,昨晚有谣言,说朝廷要五路屠晋,如今百姓都有些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然,更准确说耆老们都很不安。 这些老家伙可是很怕死,虽然有杨大使撑腰,但还是需要杨大使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你们放心,别说我根本就没听到这种说法,就是真有这种事,我也会保你们安然无恙,再说你们皇帝已经垂暮之年,他哪有精力搞这个,光头疼儿孙们就够他忙的,更何况南边还在征讨安南呢! 五路屠晋? 他上哪儿找五路屠晋的大军?」 杨丰说道。 对安南的进攻 已经开始。 不过他这里距离太远,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只有楚王的大军已经越过镇南关,安南的守军投降,毕竟明军的旗号是问罪胡季犛,又不是要灭了安南。这时候因为明军征服倭国,可以说让那些小国都哆哆嗦嗦,基本上看到明军南下,大多数安南的地方豪强都在准备好了喜迎王师。不过原本也没准备会在北部遭遇真正抵抗,设想中的主要战场,依然是志灵那片水运节点。 至于战局不会有意外。 和安南的战争,从来都不是打的问题。 只要补给能送到,只要避开雨季的瘟疫,打他们只是小事,关键是打完后的控制,这个才是关键,好在有倭国模式,安南那些豪强应该不会介意卖了胡季犛。 「小的就说嘛,有大使给小的们做主,根本用不着怕什么。」 王平赶紧拍马屁。 这时候谣言已经以极快速度泛滥开。 那些耆老也很不安。 现在有杨大使的话,大家就可以放心了。 至于谣言…… 那个没什么奇怪的。 三十多万人挤在太原周围,什么谣言没有?本来都闲的无事,这种情况下没有个谣言反而奇怪,至于五路屠晋这些,想想也知道都是些无稽之谈。还有像什么河神要均田免粮之类的就更离谱了,河神也罢,杨大使也罢都在这里,什么时候听他们有过类似意思? 再说这些耆老们,其实都知道些内幕消息,虽然可能不全,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河神什么的,其实就是大明高层的内斗。 还是储君之争。 皇太孙和杨大使利用他们,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大家互相利用而已。 但要说杨大使造反,这个就笑笑好了。 同样什么杨大使是宋徽宗后代就更是笑话了,杨大使对这个说法早就嗤之以鼻,甚至提及宋徽宗时候,明显还是充满鄙视。 「人选都有了吗?」 杨丰问道。 「回大使,还得一两天,您也知道人太多了,各个宗族都互相不服,想要一下子选出也难,昨日有些都因为推选之事,还都有过争斗。不过大使请放心,后天一准完成,诸位耆老还想问问大使,大使觉着,百姓最后到底会选哪方?」 王平问道。 实际上他们担心百姓会选大宋。 那样可就尴尬了。 毕竟耆老们从没想过要造反,可如果百姓选大宋,魏国公又不肯遵守承诺,他们就成了夹在中间,可以说两头都不是人的。对于魏国公来说当然知道他们才是组织者,魏国公会认为他们蓄意谋反,对于自己家乡宗族的青壮来说,他们是带头人,他们在这种时候需要带头逼着魏国公遵守承诺。 可怜他们一下子就成了造反的逆党首领。 所以他们真担心啊! 「大明横征暴敛吗?」 杨丰问道。 「这倒不至于,陛下爱民如子,该收多少赋税就收多少,地方上一斗也不敢多收,敢横征暴敛的,都该被陛下剥皮实草了。」 王平赶紧说道。 「那大宋比大明更好吗?」 杨丰问道。 「呃,小的哪知道大宋如何,说起来都快三百年前了,别说小的,就是小的祖辈都不记得,不过就看那大宋徽钦二帝连自己妻女都保不住,被人像猪狗一样掳去,与如今这位天子比起来,那真是提鞋都不配,要说小的来选,当然是选大明。 大明纵有一些不好,如规矩多,如商人不自在,如封藩王这些,但至少有骨气,能打,能保护老百姓安居乐业。藩王虽然难免欺压百 姓,但和蒙古,色目这些比起来,那点欺压根本不值一提。 藩王算什么欺压,大使是没见过小的们过去。 藩王至少不敢打死百姓,晋王暴虐,的确打死过人,但他打死的是他的护卫军户,太原府的民籍他根本无权管。 可过去胡元时候,咱们百姓的命就值一头驴。 小的们是真心拥戴大明。 胡元时候小的们活的像狗,在大明至少是个人。」 王平说道。 「那你们为何跟着我闹事?」 杨丰说道。 他没想到这家伙对朱元璋的评价还很高。 「呃,大使,人总想多要点,藩王欺压百姓的确不如蒙古色目这些当年欺压的狠,可要是能没有不是更好吗?咱们虽说拥戴大明皇帝,可不是也想着他的规矩能少点吗? 这过去没机会的时候,小的们也就不敢了,最多心里想想,可如今有机会,那为何不试一试?左右有大使给小的们撑腰,皇帝陛下又不敢把我们怎样,这要是成了,小的们过的不就更好了?」 王平说道。 「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啊!」 杨丰感慨着。 王平只是陪着笑脸。 所以大明后期那些士绅就是这样一步步试出来的。 利益面前,他们总是不知足。 总是得陇望蜀。 他们并非不忠于大明,事实上哪怕是明末的晋商,也知道一个汉人皇帝终究比异族征服者强,他们不会没看到过建奴杀无粮人,他们很清楚自己和那些无粮人才是同胞。建奴能因为缺粮,就杀无粮人如杀狗,那么需要时候,杀他们一样如杀狗,而大明皇帝却终究把他们当人。但在利益面前,他们总是不知足,利益面前他们会忽略其他一切,只要能给自己捞到利益做什么都行。 哪怕出卖大明皇帝。 就像现在,他们知道朱元璋是一个好皇帝,但利益面前,他们依然会跟着杨丰闹事。 第二零五章 老来失计亲豺狼 三天后。 夜。 太原城南高岗。 其实就是双塔寺,不过现在这里还没有寺,那是万历年间修的,现在这里原本就是一座长满树木的高岗…… 当然,没有树木了。 毕竟这半年附近野餐的人实在是有点多,而这里又是距离最近的木柴来源,所以树木已经砍伐殆尽,光秃秃犹如某些环保主义警示图片里的画面,靠着这个优势被选择为三方会谈的会场。 明夏宋可不就是三方嘛! 虽然杨大使就一个人,但也代表一个国家,更何况他还是这场决定山西命运的盛事的召集人。 “恭迎晋王妃,恭迎晋世子!” 已经被抬到最高处的河神那圣光照耀下,杨大使很庄严的喊道。 他周围鼓乐齐鸣,然后在无数目光的夹道瞩目中,晋王世子就跟个孝子贤孙般搀扶着他那才三十多岁的继母兼姨妈,他这时候依然没有得到正式册封,同样他继母也依然只能称晋王妃。正因为现在没有晋王,所以晋藩的一切事务,都由王妃做主,就像鲁王妃一样,不过鲁王妃可没她这么快活,毕竟鲁藩实际事务掌握在留守王府的官员手中。 但晋藩她说了算。 这个女人很有手腕,现在晋藩内部对移藩已经没有抵触的了。 甚至不少人都很期待能移藩…… 金矿啊! 谁不喜欢黄金呢? 更何况这还是杨大使做保,大家不信王妃还不信他吗? 而在王妃略微后一点是一身赐服的魏国公,再后面是布政使等主要文官。 而很丑的韦指挥带着全身甲胃的士兵保护。 他们就这样行走在人山人海中,两旁都是并不友善的目光,而在前方的圣光笼罩下,是数百名各都推选出来的都头…… 毕竟得有个正式称呼,既然是一个都推选的,那当然是都头了,一个都推选一个,而一个县肯定都不只一个都,十个左右是中等的,超过二十个的也不能说很稀罕。这个东西其实就相当于乡镇,都的源头是北宋都保制,十户一保,五十户一大保,十大保一都保,这就是都,然后经历了朝代更替,虽然各种基层管理制度不断改变,但这个却顽固的存在于民间并成为地域划分。甚至一直延续到清末最终在清末的乡镇自治运动中,变成了划分乡镇的依据,五万人以上的都算镇,以下算乡。 至于目前…… 很混乱。 因为朱元章的基层就是里甲,其他都是地方自己的划分。 目前大致上就是以县统乡,以乡统都,以都统图,图就是里。 但是,这是人口稠密的地方。 人烟稀少的地方,很多干脆就把里称为都,毕竟一个县千把户的地方也有,不过到后来人口繁衍下去,这个都就大起来了。 虽然这次汇聚太原城下的青壮主要来自太原和平阳两府,但这两个府加起来,基本上就是山西一多半的人口了,这时候太原府下属六州二十二县,平阳府六州二十八个县,再加上部分辽州,沁州这些最近的直隶州所属,真的都快上千了。 而这些都头都是各地有些威望能被青壮们信服的。 用宋黑子的话说是条好汉。 所以对于议事会的那些耆老粮长们来说,这种人明显都是自己地盘上的不安定因素。 属于刺头。 鼓动青壮把他们推选出来,如果他们选明也就罢了,如果他们选宋的话那这就都是逆民,等朝廷秋后算账时候正好推出来当牺牲品。 而且他们选明的话,那以后民间对朝廷有不满,就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他们的身上了。 是他们选的啊! 都是他们害得咱们在大明受苦的。 要是他们当年选大宋,那大家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吃香喝辣。 这样他们也就被百姓们抛弃,不用再担心他们带着刁民们对抗耆老粮长,毕竟耆老粮长们本质其实就是乡贤,控制地方的主要地主,皇权不下县的时代,他们永远都是地方的控制者。 我大明已经实现了现代很多专家们理想。 乡贤盛世啊! 土皇帝。 至于朱元章的那些限制措施没什么用,尤其是在山西这种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草民恭迎王妃世子,恭迎魏国公!” 议事会那些耆老粮长们首先上前,迎接目前山西的实际统治者们。 “诸位耆老免礼,诸位风烛残年,为大明尽心竭力,此事了后,老身当奏明陛下。” 昨晚还在杨丰身上生龙活虎的王妃,摆出一副很快就要追随她丈夫而去的架势说道。 耆老们赶紧起来。 “王妃!” 然后轮到杨丰上前行礼。 “有劳大使了,为我晋藩之事累得大使奔走,以后必有相谢。” 王妃很雍容的说道。 “王妃,草民有一事斗胆相问,若我等选择归大宋,那大明兵马当真撤出山西,使山西从此归宋?” 一个都头突然问道。 “你这厮好生无礼!” 一个耆老立刻很忠义的指责他。 “刘太公,叫我们来不就是说话的,若不准我们说话,那我们来这里作甚?” 另一个都头不满的说道。 “对呀,叫我们来就是让我们做决断,难道连话都不让我们问?我们总得问清楚,要不然我们做了选择,最后白欢喜一场,朝廷又不照着做,反而把我们当反贼围剿,那我们在此选什么选?得把话说明白了,此时世子还没继位,这山西也就是王妃为尊,我们自然要向王妃问明白,而且王妃得与魏国公一同起誓,否则我们还是别选了。” 又一个都头走出来说道。 “越说越不像话,你这厮是欲胁迫王妃?” 一个耆老怒道。 “我等只是要问个明白,如何成了胁迫?难道都跪下,磕着头,求王妃赏赐一句准话才不算胁迫?” “对呀,我们就是问一问如何成了胁迫?” …… 那些都头纷纷喊道。 “你们这些狗东西好大胆子,小心老子砍你们头!” 韦善拔刀喝道。 那些都头们笑了…… “兄弟们,咱们就是问个准话,韦指挥就要砍咱们头,是他们要咱们来选的,如今却不准咱们说话,你们说这是何道理?难不成就是让咱们来做个木偶,他们让摆哪里就摆哪里一动不动?” 一个都头朝着下面的青壮们喊道。 “韦指挥,小的们这里有三十万兄弟,都想问王妃个准话,您老过来挨个砍!” “对,兄弟们保证不还手!” …… 下面一片哄笑。 而在他们后面,是仿佛无边无际的火把亮光,虽然三十多万人的确不至于全部聚集,但太原城南十几万青壮还是有,都已经被调动起来,在周围等待结果的他们,仿佛汪洋大海般看不到尽头。 韦善拿着刀在那里很尴尬地站着。 “王妃,我觉得这也和合理,再说这本来就是定好的,不如您就顺从百姓之请与魏国公一同立个誓?” 杨大使赶紧出面。 王妃澹然转头看了看魏国公。 “魏国公,老身一未亡人而已,无权管朝廷的事,晋藩早就已经上了自请移藩奏折,若百姓不愿我晋藩留在此处,那天下之大,总还有块地方能容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老身可以对天起誓,若百姓不肯相容,我们晋藩走就是,至于朝廷如何那是魏国公之责,与我晋藩无关,大王已薨,晋藩不过一群孤儿寡母,想来也用不着为陛下守土。” 她说道。 魏国公很深沉的看着她…… 这个女人坏的很,晋王死了,新的晋王还没封,她的确可以说晋藩就剩下一群孤儿寡母。 所以,丢山西也怪不到她们头上。 但问题是,他不行啊! 徐辉祖看了看杨丰,他忽然发现弄不好自己又上当了。 “魏国公,咱们可是说好的,再说也就是起个誓,又不是说百姓就选大宋了,他们就是要个保证而已,也很合理,不然请河神与您一同立誓?” 杨丰说道。 “可,若百姓选大明,某当归黄河,若违此誓,当形神俱灭。” 河神那很缥缈的声音响起。 所以…… “请魏国公起誓!” 周围一片海啸般的吼声。 “魏国公?” 杨丰说道。 魏国公迅速寻找替死鬼,然而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本跟在他后面的布政使等人全都已经躲到十步以外…… “若某不肯立誓又如何?” 他愤然说道。 “魏国公,您同意了才召集他们,如今他们已经召集起来,您又不肯立誓,您这是耍我呢?我可以明说,如果这时候他们要做些什么,我不会拦着,如果河神要以武力恢复大宋在山西统治,我会支持,我是以大夏国大使充当中间人,为了不让百姓遭到战火,可以说豁出去这张脸来调停。你答应了让百姓选择,我才出面,我知道百姓相信我,如今你又想食言,那这不仅仅是对我本人,也是对大夏的羞辱,而河神已经立誓,他做到了承诺的,所以至少在山西的问题上,我就得帮河神。 他要带着山西百姓以武力驱逐贵军,我会支持他们的。” 杨丰摆出一副明显很愤慨的模样说道。 徐辉祖悲愤地看着他。 他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就是被杨丰耍了,这个混蛋故意把他逼到绝路,让他没有别的选择,必须立誓代表大明皇帝当着这些刁民承诺,一旦他们选择大宋就带着军队退出山西。 他没有别的选择。 否则大明一样会失去山西。 如果让老百姓选择,仍旧有可能保住山西,毕竟老百姓不可能真的怀念什么狗屁的大宋朝,都快三百年前的了,从靖康之后山西就没再跟大宋沾边,怎么可能怀念个快三百年前的朝代,而且还是死的那么羞耻的。但如果杨丰真要动手,那么这些老百姓倒是很愿意跟着他造反,毕竟这个混蛋给的好处实实在在,可以说他只要说造反割据山西,那么山西老百姓肯定跟着。 但目前的大明,却根本没有能力收拾他。 养虎为患啊! 要是当年他刚出现时候,皇帝陛下能拼着死几千士兵,直接把他堆死在京城就不会有这些了,现在让他成了势,反而开始野心暴露。 皇帝陛下老来失计亲豺狼啊! 发誓倒有一半可能保住山西,但魏国公自己可能得搭上命,因为事后皇帝有可能找他算账,这种事情可以私下里随口承诺,但不能当着几十万人答应…… 你这是胆大包天,连皇帝的疆土都敢送。 但只是有可能。 也有可能因为他保住山西就不找他算账。 总之不确定。 但不发誓的话,那一成希望都没有,而且肯定得搭上命,家族也不好说,毕竟打不过丢了山西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可以说杨丰就是等着他不发誓。 只要他不发誓,就直接激怒了这些刁民,那时候哪怕对大明还有点好感的也会因为他背信弃义加入反大明的行列,这个混蛋处心积虑,就是要以这种方式激化矛盾,然后利用刁民们都愤怒,实现造反的野心。 所以…… “徐某愿意立誓。”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请!” 杨丰立刻做了个请的姿势。 徐辉祖看了看四周,看着这些乱臣贼子…… 真是乱臣贼子啊! 晋王妃肯定知道,她只是在配合杨丰坑自己,毕竟她和杨丰之间明显有勾搭,杨丰造反拿下山西,也少不了她的快乐日子,反而做这个晋藩的王太妃才没法快活。那些官员里面肯定有人知道,来恭一直和杨丰勾结很深,至少部分北方籍官员里面,肯定有杨丰的内应。而那些带头的刁民也肯定是杨丰安排好了的,他们就是故意挑头,把事情搞大,甚至他都怀疑韦善也不干净,这个混蛋被杨丰暴打过之后明显已经有了被打到臣服的倾向。 他是故意先把刁民们的情绪刺激起来的。 没一个好东西啊! “魏国公?” 杨丰说道。 “某,大明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魏国公徐辉祖,在此对天发誓,若山西百姓选择归宋,当率军退出山西,如违此誓,当死于刀下。” 徐辉祖紧接着说道。 管他以后怎样,先把这一关混过去再说。 可怜的魏国公,终究还是被杨丰牵着鼻子走。 第二零六章 和平改变大明朝 “好了,魏国公已经发誓,相信他会遵守誓言的。” 杨丰满意地看着徐辉祖。 现在终于完成他的计划了。 “那么现在我以大夏国使者身份调停大明与大宋纷争,经过双方友好坦诚地协商,决定由山西百姓来决定山西的归属,而由山西各地青壮推选的诸位都头就在此处,请愿意山西归宋的站到这条线的右边。” 他紧接着喊道。 下一刻他们前方的地面上,一道火线急速蔓延,转眼间一条长三十步的火墙,将地面分隔成两块。 那些都头们面面相觑…… “诸位乡亲,你们可想好了,如今大明盛世,陛下圣明,四海升平,千万莫要做傻事。” 一个耆老几乎哭着说道。 他们现在真的哭了。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一切都是杨丰设计的,这是个阴谋,可怜他们还把这个妖孽当好人啊!自己掏钱掏粮食给他做事,帮着他把布局完成,让他实现阴谋。魏国公发誓有屁用,他只是山西的守臣,又不是皇帝,皇帝百战得来的山西,怎么可能因为刁民们不愿意归大明就放弃。只要这些混蛋在杨丰蛊惑下,选择归属大宋,那么紧接着来的肯定是朝廷征讨,而他们这些尽人皆知的带头人,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抄家灭门…… 他们召集的青壮。 他们带着青壮打死知州知县,火烧衙门。 他们带着青壮包围会城。 …… 全是他们带头。 只要朝廷的大军过来,他们统统都是凌迟的货。 那些都头们犹豫中。 “大明好什么?出个门都得要路引。” 一个都头愤然说道。 “大宋也有,叫凭由。” 一个耆老苦口婆心地说道。 “呃,大宋也有。” 众都头愕然。 “对,大宋也有,不过后来沦为一纸废文,根本无人遵守。” 杨丰很坦诚地说道。 不能骗人。 宋朝的确有类似路引的凭由,甚至佃户不再租地主的地,想换个地方谋生,还得地主给开凭由,否则连迁徙的自由都没有,好在宋仁宗废除了这一条。另外和明朝抓捕没有路引的一样,宋朝法律也抓没有凭由的,但后来有法却没有执行的,毕竟我大宋实际上缺乏明朝的统治力度。 想抓也没那能力。 我大宋所有财力都用来维持开封的繁华盛世,哪有多余的财力维持一个其实没什么用的体系? 抓那些流民不得花钱啊! “咱们都是乡党,我家就在徐沟,你们都知道,我不骗人。 大宋和大明都一样,自古历朝都没甚不一样,皇帝在京城,县太爷管地方,老百姓耕田纳粮,一直都是如此,摊上好皇帝能多吃几碗饱饭,摊上不好的皇帝就饿肚子,饿极了才造反,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宋朝若好岂会有靖康之变?若真是圣主明君怎么连国家都守不住?若是圣主明君怎么让遍地造反? 大明虽说法度严了些,可就是靠着法度严苛,才少了贪官污吏。 论起来如今倒是盛世。” 一个耆老说道。 不得不说他们真逼急了,都已经开始体会到朱元璋的好了。 老朱听了得高兴啊! 终于有士绅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 “可大明皇帝把他儿子封到咱们这里让咱们给他养着。” 一个都头喊道。 “晋王那些地有哪块是从百姓手中抢夺的?不都是前朝那些达官显贵的,过去给前朝达官显贵种田的接着给晋王种田而已,前朝达官显贵要佃户连新媳妇都送上,晋王可没要佃户送新媳妇。 晋王的确把持商业,可过去这也不是百姓的,都是那些色目人把持。 与百姓何干? 至于晋王府的俸禄,的确是百姓交的税,可没有晋王府,百姓还不是交一样的税? 过去我们的确带你们骂晋王,那只是为了让你们听我们的,一同过来吓唬朝廷而已,我们是利用你们。” 一个耆老说道。 “哈哈,如今倒是都说实话了!” 王妃在后面忍不住笑了。 “王妃,小的们之前都是鬼迷了心窍,如今细思实在该死。” 一个耆老赶紧陪着笑脸说道。 “可河神承诺,若山西归宋,以后均田免粮,从此不纳粮。” 然后一个恍如晴天霹雳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 耆老瞬间惊呆了。 “混账,这种鬼话也能信,这是谁说的?” 他看着那都头怒喝道。 “某!” 然后又一个恍如晴天霹雳的声音响起。 他惊恐地转头看着那片白光…… “某说的,百姓若选大宋,当使耕者有其田,世代不纳粮,百姓弃明归宋,总得有些赏赐,某于世俗并无所求,只要恢复大宋社稷,又岂是要百姓钱粮者?” 河神那飘渺的声音说道。 耆老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白光…… “他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河神,他是假的,他是杨丰假扮……” 一个耆老突然发疯一样,指着河神喊道。 “呃,我在这里啊?” 杨丰一脸无辜地说道。 那耆老明显有些精神崩溃,他紧接着转向杨丰,抬起手指着他…… 下一刻一声不大的响动,似乎燃烧的木柴炸裂。 然后他缓缓倒下。 “很显然亵渎河神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丰说道。 “亵渎河神者死!” 一个都头振臂高喊。 “亵渎河神罪该万死!” “亵渎河神!” …… 然后是一片吼声。 那些耆老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就像面对声讨的地主老财,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继续指证杨丰,地上的死尸已经告诉他们闭嘴。 “好了,既然河神如此承诺,那想来此事也就定了,咱们还是赶紧做选择,选大宋的到右边,选大明的到左边,咱们数数人数,哪边多这山西就归哪边。” 杨丰紧接着喊道。 那些都头开始有人走向左右,有了带头的,剩下也就不再犹豫,纷纷走向各自想去的那边,很快火墙的左右就分别站满了人,然后杨大使亲自上前查数。而徐辉祖等人都默默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这时候已经听天由命了,反正最后无非就是朝廷调兵前来围剿,然后被杨丰打败,最终他们这些承受皇帝陛下怒火…… “大使,大使,颖国公率军已到镇朔门!” 一个青壮骑着马狂奔而来,在马上高喊着。 “知道了!” 杨丰很平静地说道。 紧接着他目光转向魏国公等人。 “魏国公,人数已经查明,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山西百姓选择的是大宋,这边比那边多了一百多人。” 他说道。 下面的青壮一片欢腾。 “大使,徐某会遵守承诺,不过徐某不能保证各地卫所皆遵令。” 徐辉祖说道。 “这个问题您无需担心,各地军户在山西都已经安居乐业,如果他们愿意留下,原本各卫他们耕种的良田自然归他们所有,毕竟河神已经说了耕者有其田,他们虽然是军户,但也是耕者,当然也要有其田。” 杨丰笑着说道。 那些士兵瞬间瞪大了眼睛,很显然这种好事让他们很惊喜。 徐辉祖忧郁了一下。 这个混蛋歹毒的很,可以说这一下子山西绝大多数军户,都不会再忠于大明了,毕竟忠于大明是做军户每年向卫所交粮食,而忠于大宋则全是自己的。 怎么选? 当然选忠于大宋了。 “如此,这里就没咱们的事了,走,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王妃说道。 “王妃,晋王还未安葬,王妃倒是无需着急,咱们虽说已经定了,但终究还得有个交割,在此之前各位都头暂时管着各都。为了防止意外,各都青壮都先编练起来,打造好铠甲军械以维持地方治安,等交割完毕,大宋朝廷建立起来再说。至于所需钱财想来诸位耆老们可以解决,诸位耆老一定很乐意为大宋出力。” 杨丰看着那些欲哭无泪的耆老们说道。 “刘太公,您良田千亩,还做生意贩盐,定然愿意为桑梓出力?” 一个都头对一个耆老说道。 后者悲愤地刚想说话,后面一群青壮突然涌上来,直接把他架起。 “刘太公,咱们商议商议?” 那都头笑着说道。 “大使,颖国公率领一千骑兵进城,已经下令关闭太原所有城门,而且据说他后面还有数万大军,甚至调动大同的兵马。” 这时候又一个青壮骑马狂奔而来喊道。 “果然是要屠晋!” “兄弟们,抄家伙,朝廷真要屠晋了!” …… 那些都头们立刻炸了窝,紧接着一片混乱的吼声。 而下面的青壮更是乱起来。 “肃静!” 杨丰吼道。 那些都头们立刻静下来,然后一起看着他。 “我进城去看看,说不定是一场误会,要是半个时辰后我没回来,那就是被颖国公扣下了,你们跟着河神想怎样就怎样!但在此之前切勿自乱阵脚,要相信颖国公的节操,都约束好自己的都。” 杨丰说道。 当然,大家都懂,什么约束好,不就是赶紧回去集结队伍准备攻城吗? 杨大使说完,径直走下高岗,然后上了一辆马车,向着前面的迎泽门而去,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大地。 而在他后面的高岗上,徐辉祖纠结的看着河神,如果他这时候突然下令向河神进攻的话,有极大可能揭穿真相,这上面的河神当然是假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他看了看韦善,后者装没看见,他看了看王妃,王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俩没什么指望了。 他阴沉着脸走向河神,但刚走出两步,身上强烈的烧灼感突然传来…… “魏国公,你想说什么了?” 河神的声音响起。 “回河神,某只是想说,不如某与杨大使一同进城解释。” 徐辉祖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在同时他赶紧后退,那烧灼感又消失了。 “那就去,若半个时辰后杨大使未归,某将亲自前往,看看这个颖国公究竟是何等人物!” 河神说道。 徐辉祖默默转身,带着无尽自责走了。 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河神的神龛后面,在后面那些仪仗队员的遮挡中进了后门。而神龛四周的帘子也放了下来,估计是河神要做法,毕竟他是神仙,可以用法术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 “赶紧南下,以最快速度返回南京去找皇太孙,他该怎么做,都在这封信上!” 里面换上河神套装的杨丰,对换衣服的张缨说道。 “你就闹!” 后者无语地接过信说道。 “哈,这可不是闹,我这是以和平方式改变大明朝,我为大明江山可是操碎了心。” 杨丰说道。 造反…… 造反当然是不可能了。 他对天下大乱没兴趣,要玩就玩和平改变。 家天下是不可能的了。 但一份誓约下的帝国却是完全可以的,然后配上功劳论,这样就可以完成新的国家解释,不过在这之前首先得毁掉旧的帝国,毁掉属于朱家的江山这个概念。山西脱离大明,现在是大宋,但又因为河神和皇太孙的会面,解释清楚了一切,所以河神退出这场纷争,但在河神主持下,已经归宋的山西,重新和皇太孙签一份盟约加入大明朝,然后这份盟约就可以由杨大使来起草。 一个全新的国家诞生。 不再是家天下,至少以山西而论这片土地不属于朱家皇帝。 只是以朱家为皇帝,服从大明朝廷的管辖,但前提是朱家皇帝同样遵守誓约的内容,如果朱家皇帝不遵守誓约,那么百姓也有权不交税,甚至不再承认朱家皇帝。 然后…… 就可以继续推广了。 至于朱允熥或者说朱元璋是否接受,这个他没的选择,他不接受那就是山西在杨丰带领下真的造反了,而以大明目前情况,是肯定解决不了这场造反。 更何况这对朱家来说,其实也不是坏事,朱元璋很清楚,北方对他没什么忠心,只是等待时机。 这种盟约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 张缨紧接着从后门悄然离开。 而神龛四周帘子收起。 “诸位都头,无需再等,杨大使已被扣押,并送往城外,尔等随我前往迎泽门。” 河神的声音,在高岗上响起。 (本章完) 第二零七章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妖孽 迎泽门。 傅友德横枪跃马,孤零零一个人堵在城门前。 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他纵横沙场的时候。 而此时在他前方是仿佛要淹没这太原城的火把海洋,无边无际,势不可挡,而在这片海洋上,漂浮着圣光笼罩下的神龛…… 三十多万青壮全来了。 河神一声令下,那些都头们立刻以最快速度召集各自手下,至于这种级别的聚集中如何迅速找到,对他们来说很显然并不是难事,其实这种地域划分的队伍最方便集结了。喊一嗓子然后就能找出自己人,毕竟十里不同音百不同俗,用最纯正乡音喊一嗓子,哪怕所有人都混杂,也一样能立刻把自己的同伴喊出来。 就跟企鹅妈妈的呼唤一样。 就这样一支支队伍迅速集结,然后汇聚在迎泽门外。 其间没有逃跑的。 河神已经承诺均田免粮,那谁还会跑? 至于那些顾虑在这个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任何时代这都是大杀器,不要说明初土地兼并不严重,任何封建王朝都一样,更何况都三十年了,这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早就已经重新开始了,只不过还没到老百姓承受的极限而已。 “落!” 伴随着前导的喊声,神龛缓缓落地。 “恭迎河神!” 然后周围一片膜拜。 “恭迎河神!” 同样的膜拜声向外传递,仿佛无尽般蔓延。 “阁下既然已至,何不光明磊落些,你我也是旧识,何必藏头露尾?” 傅友德多少有些鄙夷地一笑说道。 “颖国公所言极是,若杨某再不现身相见,倒是显得对颖国公无礼了!” 然后杨大使的声音在神龛里面响起,紧接着在那些青壮茫然的目光中神龛门打开,杨大使从里面笑着走了出来,站在门前手中还拿着河神的那杆铁枪,不过他身后的圣光还在,所以后面的人并没觉出不对。 毕竟人太多了。 除了跟前这些,后面三十多万人只看那圣光。 “你就不怕他们怀疑?” 傅友德饶有兴趣地说道。 杨丰看了看那些依然膜拜中的青壮。 “河神乃神仙,对你一个凡人出手岂不有失身份,更何况伱都已经年过花甲!” 一个都头喝道。 “对,河神何等身份,岂能对你一个糟老头子出手!” “想让河神出手,你配吗?” …… 那些都头们一个个愤然喝道。 杨丰站在那里,一脸笑容的看着傅友德。 “懂了,你们并不在乎他是谁,是河神还是杨大使,对你们来说其实并无区别,你们只是想要一个有本事带着你们闹事,并给你们想要的那些东西的人。只要他给你们均田免粮,别说他是河神或杨大使,哪怕就是一个寻常武将,你们也一样会跟着,就像过去老夫造反时候,也会用什么明王再世来哄着百姓。说到底关键不在他是谁,而是他能给你们什么,果然这天下终究都是刁民,陛下驯了你们三十年也没驯服你们的反骨。” 傅友德说道。 “颖国公,您自己若非刁民,如何能有今日?说咱们的反骨没驯服,那您先自己摸摸自己的反骨。” 一个都头冷笑道。 现在河神和杨大使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确让人很凌乱。 可这重要吗? 不重要啊! 只要能带着兄弟们均田免粮,是河神还是杨大使,有什么区别吗?别说是他们,就是傅友德能带着兄弟们均田免粮,那兄弟们一样跟着,所以这时候就要坚信只是因为河神不屑于对个糟老头子出手,所以才让杨大使代劳。 至于杨大使为何突然出现在神龛里面…… 河神会法术啊! 直接虚空召唤来的不行吗? 哪怕就是给自己脑子里加钢印也要坚信河神是河神,杨大使是杨大使。 (不能有怀疑! 要像某些人坚信香甜的空气一样坚信这一点,毕竟她们真和越南的橙剂儿童一样得了香甜的空气。) 傅友德居然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三十年了,若你们不说,老夫还忘了自己也有这东西,三十年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太久,老夫都快忘了自己是如何起家,老夫的确没资格说你们什么。但老夫想问问你们,老夫当年哄着百姓时候也说过这般好话,可老夫做了官以后,也没兑现过,你们如何就信他能兑现? 均田倒也罢了。 只要把那些地主都杀了,自然也就均田了,我都敢这样干,想来他也不至于不敢。 可这免粮你们信吗? 维持一个朝廷,维持各地官府军队不收赋税?他用什么养活?你们的学堂,养济院,药局,这些都用什么来维持?” 他说道。 说话间还指着杨丰。 “颖国公,山西一年赋税多少?” 杨丰笑着说道。 “两百余万石。” 傅友德说道。 “以后山西除了盐业以外所有工商业全部放开,采矿全部放开,不过这些得交税,另外山西境内依然通行宝钞,我的银行是唯一发钞者。颖国公,您是个豪杰,但与我相比您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您根本不知道除了刮地皮外,还有太多可以解决钱粮问题的手段。 您以为贵国皇帝陛下这些年四处征讨是靠朝廷岁入? 靠岁入他早破产了。 靠的是我给他搞的那些手段,我能让他四处用兵而钱不缺,为何不能让一省之地免了刮地皮? 我可以再说一遍,均田免粮,杨某说到做到。” 杨丰说道。 山西最不缺的是什么? 商人啊! 只要放开工商业的各种限制,那些晋商会大展拳脚,剩下只需要收工商业税收就行,更何况杨丰还有金融垄断权,事实上他只要提供工商业的自由发展环境,剩下完全不用管,自由资本主义初期,一切都会狂飙式发展。 然后直到经济危机。 但在经济危机之前,这还是很好的。 足以掩盖一切问题的。 他就是要以这种方式,把山西变成大明的一个实验区,在这里实验他的新经济政策,至于为什么选这里而不是东南沿海…… 东南沿海是老朱的地盘啊。 山西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个天高皇帝远的省份,根本不是他的核心统治区,他能容忍,而且山西的工商业实力增强,也相当于他的北方边防有了稳固的后方。毕竟目前明军在北方的军需运输,几乎都是靠山西,这也是晋商能发展起来的关键,一个繁荣的山西对他有利。而对杨丰来说,在山西搞这些也有利于向河套发展,而河套才是他未来准备当自己地盘来建设的。 在东南沿海搞? 抢生意啊? 老朱可是已经在尝到海上开拓的甜头了。 朱允熥更是深谙此道。 等他继位,估计东南沿海各省就全都逐步开始工商业化。 但北方他没兴趣。 所以杨丰最适合的就是发展北方各省。 “还有你们,你们也一样,只要你们愿意留下,你们耕种的卫所田地就是你们的,也不用再交粮。” 杨丰紧接着对城墙上的士兵们喊道。 城墙上士兵们面面相觑,不少人手中武器立刻开始垂下…… 好事啊! 要知道他们每年需要向卫所交大量粮食,一个正兵也就几十亩地,但每年需要向卫所交十几石,余丁则减半,不过土地也减半。 军户上交比例其实是远超过民户的赋税。 后者大概相当于二十税一,甚至一些薄田都能三十税一。 哪怕江南那些重赋官田,也就是官府所有,但租给民户耕种的,这个官府不收租,而是将租折入赋税,苏州大半土地都是。所以苏州一个府的赋税超过山西省,而山西也是北方赋税第一的省,但就算这样的,实际上民户承担也就十分之一。而军户却接近三分之一上交,虽然现代有说交一半的,但实际上没那么多,辽东一个正兵五十亩地,每年额定要交粮十二石,产量平均的话不到一石,余丁二十五亩,额定交六石。 当然,军户有其他的补偿。 比如各种赏赐,至少朱元璋时候赏赐是很多,光每年两季服装赏赐就是不菲的数目,还有比如之前胡椒积攒太多,干脆京城军户一个正兵赏赐十斤。这些都是军户额外收入,但无论如何算起来,除了可以战场立功升官还有可以在战争中抢这些,和平时期军户负担是比民户重的。 只不过被赏赐掩盖。 而洪武朝的民户,也就是农民负担是最轻的。 交税比例最低。 各种保障都有,甚至朱元璋还拿钱让耆老在丰年收购粮食,需要时候拿出来赈济。 就是需要服徭役。 这个是民户最大的负担,他们是真的要服各种徭役,而不是后来都折价算钱了。 而现在杨丰却可以把军户耕种的土地直接给他们。 还不交赋税。 还不服徭役。 这么好的条件抵抗个屁啊! 大家在山西几十年,基本上也都算扎根了,既不想打仗死人,又不想放弃这好几乎,抵抗的话明显太傻了。 杨丰看着傅友德…… “颖国公,你们当年哄着百姓跟你们一起造反,但造反成功后一个个当皇帝的当皇帝,做公侯的做公侯,你们不过是用兄弟们的尸骨,成就了你们的荣华富贵,成就了你们的公侯万代,但你们别把我想的也一样,我不会骗他们,我许诺的都会给他们,我对公侯万代也没兴趣。” 他说道。 “你没兴趣,可他们有!” 傅友德一指那些都头。 杨丰微微一笑。 傅友德有些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阁下生错了时候,若是生在当年乱世,倒是不失为一方霸主,纵然问鼎天下也未尝不可,可如今,天下已定,阁下掀不起太大风浪。” 他说道。 紧接着他夹起了长枪…… “放马过来,老夫奉旨救太原,终不能让尔等过去。” 他说道。 杨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跳下神龛,旁边有人牵过战马,他上马之后同样夹着长枪,然后直冲向傅友德,后者同样开始了冲锋。相对冲锋的两人,在两边战鼓声中,瞬间交错而过,在交错瞬间,傅友德的长枪正中杨丰胸口。但杨丰的长枪却被他以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避开,撞击的力量让傅友德长枪松手,而马背上的杨丰也径直坠落。 同时他的长枪也脱手。 落地的他紧接着起身,就在他摘下步枪的同时,完成掉头的傅友德到了。 后者的铁锏凌空砸落。 杨丰侧身避开,但铁鞭却抽在了他后背。 但他手中步枪的刺刀,却径直扎进了傅友德的战马脖子,后者的狂奔让刺刀瞬间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那战马狂奔几步悲鸣着倒下,傅友德却在战马倒地瞬间扑落,然后翻身跃起同时手中锏掷出。 杨丰还是没躲过,铁锏正中他的胸前,然后还是被防弹插板弹开。 这东西对冷兵器堪称叹息之墙。 刺砍砸统统不破防。 而傅友德却捡起他的长枪,然后直刺杨丰。 杨丰手中步枪荡开。 但傅友德的长枪极快,转眼间又到了,准确扎在他肩头,不过因为护甲和凯夫拉防弹衣,只是撞得杨丰身子一歪。 这个老头实战经验太丰富,而且他和蓝玉不一样,蓝玉纯属装逼装大了,他但凡认真点,都不至于让杨丰捅一刀,另外杨丰要求武器长度一样也限制了发挥。但傅友德现在是真正在打仗,根本没有任何限制,说到底和这种冷兵器的顶级猛将相比,杨丰的冷兵器格斗水平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你其实是全仗着身上铠甲啊!” 傅友德忍不住嘲讽道。 “其实不只是铠甲,我还是杀不死的,不瞒您说,现在我受的伤,到明天早晨就毫发无损了,外间流传我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真的,只不过太过荒诞才觉着是假的。 另外……” 杨丰沉吟了一下。 “我对您还是很尊重,我只是想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来和您交手,没想到换来的是嘲讽,我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妖孽。” 他说道。 下一刻他以明显超出了人类极限的速度,鬼魅般瞬间到了傅友德的面前,紧接着刺刀直刺,扎进了后者心脏…… (本章完) 第二零八章 我大宋真的很矬啊! “知道原本历史上你的结果吗?你在三年前就被他杀了,而且好像全家都杀了。” 杨丰看着傅友德说道。 “我,我就知道,如此倒是要谢谢你!” 傅友德脸色平静的缓缓说道。 “不用谢!” 杨丰很真诚地说道。 然后傅友德的死尸就这样在一片寂静中倒下…… 他其实就是来送死的。 他是被老朱以圣旨严令必须前来救太原的。 而且还没等他从北平启程,郭英就带着辽东骑兵南下了。 所以他要么来太原送死,这一点是肯定的,他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打的过杨丰,虽然他的确凭借无比丰富的经验展现出一个顶级猛将的实力,但其实也就是在那里硬撑着而已,别说杨丰开挂,杨丰不开挂也能拖着累死他。所以来就是送死,但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战死,要么就是郭英把他拿下,老朱给他找些罪名弄死,来太原至少还能赚个为国战死的名声,哪怕他那个颖国公的公爵保不住,老朱好歹也得给他后代留下个侯爵。 拉拢人心嘛! 让那些将领们看看,你们都说我猜忌他,我猜忌他了吗? 没有啊! 我很念旧的。 当然,这不关杨丰的事。 杨大使拔出刺刀,转头看着城楼上…… “还有谁?” 他很平静地说道。 没有人了。 那些军户没有一个愿意抵抗,毕竟杨丰给他们的更多,至于将领们的确受到些影响,可问题是如果杨丰因此造反的话,他们好像就成了从龙之臣啊! 一个人一生从龙两次…… 老有福了。 反正也打不过杨丰。 至于傅友德带来的部下,应该已经得到他的命令,也同样没有选择抵抗,只是默默出城,把傅友德的尸体装进棺材,然后剩下就是他女婿处理后事了。而杨丰和河神,紧接着在军民的欢呼中进入太原城,然后向山西各地发去了命令,要求各地将领官员各安其位。 虽然理论上河神已经完成对山西的接收,但还得和大明皇帝把这件事明确下来。 毕竟大明皇帝才是正主。 所以在河神和大明皇帝正式签了移交的条约前,各地维持现状。 只是赋税停收。 毕竟得让老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至于各地一切所需由杨大使的银行垫付,以后等一切回到正轨再归还而已,就等于银行给大宋放了笔国债了。 当然,这涉及很多具体事务。 不过这种小事不需要杨大使或者河神操心,毕竟各地官衙的吏都是本地人,他们会负担起这些,至于那些官员,其实绝大多数也没准备离开,包括山西布政使司这些衙门也都正常运转。甚至依然是大明的山西布政使司,所以他们可以对皇帝陛下解释,他们并没有屈从于贼,同样他们也可以对百姓解释他们只是按照河神命令暂时代理一下而已。 毕竟大宋朝廷还没建立。 在正式移交前代理一下,什么时候大宋的官员来了,他们再离开衙门。 如果大宋官员一直不来…… 那大家就一直代理着好了。 而原本包围太原的那些都头则带着手下青壮返回。 他们得回去备战。 大家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相信就这样完了,虽然河神和杨大使都没说什么,但大家得明白该怎么做。青壮们都操练起来,逼着那些耆老乡贤掏钱,该造火器的造火器,该造铠甲的造铠甲,反正山西既不缺矿也不缺工匠。给他们点时间,他们能把山西所有青壮全都武装起来,然后把大炮火绳枪全都架到城墙上。 三晋大地重现坞堡时代。 总之整个山西几乎完全自发的进入了武装化。 而且是最先进的。 至于河神…… 河神在前进! 河神根本没在太原逗留多久,紧接着就南下了。 半个月后,潞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布衣起于淮右,二十年奄有天下,为万民所仰,阁下生为宋之忠义,死为河岳之神,当安居其位,护佑百姓安居乐业,何故作乱?朕之初起的确以宋室为尊,奉龙凤年号,此乃尽人皆知,然宋帝以天下纷争,无力统御江山,以朕有救命之恩,故以天下相让,此亦尽人皆知。 非朕夺之。 阁下何故以复宋乱天下? 朕为大明之主,有护佑万民之责,终不能使阁下祸乱天下,望阁下迷途知返,重归仙府,还百姓以安宁,朕当使各地立庙祭祀。 ……” 驸马王宁拿着圣旨,对着面前的河神宣读。 他们此前一直被迫滞留泽州。 太原陷落后,他们在泽州得到圣旨,然后北上宣旨,算是大明皇帝派出正式与河神交涉的使者,不过他们没带军队,毕竟也没有,至于潞州卫的,这时候他们也不好说究竟是哪一头的, 因为河神那个直接把卫所田地分给军户的政策,导致山西各地卫所纷纷改旗易帜。 根本没有任何波折。 哪怕就是有将领不愿意的,面对自己部下士兵虎视眈眈的目光也都只能同意,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当然,由此可见军户们其实早就心怀不满,只不过因为皇帝陛下的积威和恩抚,所以没有爆发而已,但现在有个点火的,立刻就控制不住了。 但这个制度本身,的确是不合理的。 百姓的负担轻了。 但军户的负担加重啊! 一旦进入长时间的和平,必然导致军户的不满集聚。 而此时河神依然在他的神龛上。 不过并没有大队人马,就是几百仪仗队随行。 至于杨大使当然没有随行了。 据说是给晋藩到丰州川挑选合适的地方了,虽然现在山西已经归宋了,但河神认为宋境就止于雁门关,所以雁门关外的都并非大宋疆土。既然现在是大明打下,那以后就算是大明的好了,这样晋藩愿意移藩那里也就随便了,至于此前山西百姓答应的那些,河神认为既然已经承诺就得遵守。 所以该给晋藩修城修路修王府还是要修的。 做人要诚信。 好在对于山西军民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只是计划而已,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难道和大明打起来了,还会去给晋藩修王府? “明帝以胡元为正朔,此乃尽人皆知,贵使何故欺瞒?” 河神那飘渺的声音说道。 王宁尴尬了一下。 “阁下误会了,陛下从未承认什么正朔,这些都是民间谣传,更何况正朔之说本就是一家之言,若天下果有正朔,则宋辽金何为正? 以宋为正朔? 宋前以辽为兄,岁奉岁币,此为正朔? 后以金为帝,以江南臣属自居,此为正朔? 阁下欲使大明承宋之正朔,那也得大宋配得上才行,如此之宋岂堪为我大明所尊奉?我大明之疆域如今岂不数倍于宋?若以宋为正朔则云南,辽东,燕代,扶桑,朝鲜,河西之民,于宋何干? 这些有哪个为宋臣?” 来恭说道。 河神沉默了。 很显然来都宪的这话非常有杀伤力。 我大宋的确很矬啊! “陛下起于布衣,驱逐鞑虏奄有天下,扫平乱世还百姓以安宁,得国正者无过于陛下,如此何须尊奉什么正朔,陛下就是最正,难道还需别人承认?倒是宋之太祖,欺人孤儿寡妇得天下,以此而论,恐怕也称不得什么正,我大明皇帝无需尊任何前朝正朔,既不会尊胡元也不会尊宋。 大明就是大明。 陛下扫平乱世得来,又不是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一寸之土皆打下来的,陛下所向无敌,大明铁蹄踏处,皆为陛下江山,这就是大明的正朔,根本不需要再尊奉什么前朝正朔。” 来恭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说道。 河神继续无言以对,很明显被来都宪的正气压倒。 “阁下以宋之龙气尚存,故而兴兵作乱,老朽倒要问问,宋之龙气何在? 若以赵氏子孙,天下尚存者多矣,此辈皆已尊奉陛下,为我大明之臣民,若以赵氏嫡嗣,宋少帝殉国之时不过八岁,并无子嗣,若以龙凤皇帝,其亦无子嗣,老朽倒想问问,阁下所言宋之龙气,究竟是在何处?总不成残元那边还有什么赵氏子孙?若如此,认敌为父者可有资格为帝? 若以民间谣传,杨大使为赵氏后裔,则杨大使早已断然否认。 且其本人对此嗤之以鼻。 更曾明言,以宋徽宗为其祖宗乃是对他最大的侮辱,甚至对宋徽宗颇有羞辱之言。 那阁下还有何人?” 来恭继续恍如诸葛亮附体般质问。 王宁等人一脸敬佩的看着他。 果然还是来都宪学识渊博,一下子就把河神堵回去。 “某只是感应到其方向,却并不知其在何处。” 河神明显有些茫然了。 “阁下与杨大使交往多日,如此说来,杨大使定然不是?” 宋忠说道。 “然!” 河神说道。 大家长出一口气,这样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既然河神已经确认杨大使不是什么明王再世,不是什么宋徽宗后代,那些刁民也就没法再以此搞事情了,这得赶紧让皇帝陛下昭告天下啊! 这属于意外之喜啊! “既然如此,河神难道还要执意闹下去?” 来恭继续质问。 “某为宋臣,但有一丝希望,终不能罢手,尔等也不必多言,某知其方向,当继续寻之,尔等若敢阻拦,某惟有杀之!” 河神很坚定地说道。 然后他的仪仗开始向前。 宋忠看了看身旁的潞州卫指挥使。 后者一脸忧郁,而后面的士兵们却明显没有上前的意思,甚至那些刁民们,还都在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宋忠也是造反出来的,当然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这些刁民也罢军户也罢,难道真就信什么河神?无非就是均田免粮,还有军户直接分地这些好事,他们打着个旗号而已,要的是这个,哪怕这时候就证实河神是杨丰假扮,他们也不会承认事实的。 老宋也懂。 当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他也更清楚,这样才是真麻烦的,这样的刁民往往都是最顽强的,就像他年轻时候一样,战场上会死战不退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河神将这大宋龙气所在找出。 也让我等看见。” 来恭说道。 河神没有说话,那个三十二抬的神龛继续向前。 “来公,怎么办?” 后面宋忠急忙问道。 这时候向南至少在出山西前是不会有人能阻挡了,傅友德战死太原,徐辉祖自缚南下请罪,李景隆早就进京请罪,常升率军北上但受阻黄河。当然,大家都知道他肯定受阻的,毕竟河神还有一项工作没完成,在他完成前,皇太孙才不会干扰他呢! 宋指挥使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什么内幕都清楚,甚至他本人也属于皇太孙系。 可现在他们是守土啊! “宋指挥使,你能打过他吗?” 王宁说道。 “驸马,您说笑了,我这点本事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个偏将,连颖国公都战死,我如何能打的过他?” 宋忠很无语地看着他。 还打呢,杨丰拔枪给他一枪就行了。 “那就是了,既然阻挡不住,就让他走,宋国公已经护送皇太孙北上,我等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倒要看见他如何收场。” 王宁很有深意地说道。 然后他们就这样跟在了河神后面。 河神继续南下,到泽州时候还是受到军民欢迎,不过在这里也得到消息,宋国公冯胜,率领两万大军护送皇太孙北上,已经到达开封并接管城防。河神出天井关时候就遇上了皇太孙的使者,后者邀请河神到开封,愿意当面向河神解释一切。 同时还说明,已经邀请杨大使南下,一同在开封相会。 当然,杨大使距离太远,只能说他能来就来,不能来也不能强求。 既然这样河神继续向前。 沿途虽然是大明控制区,但各地都已经得到皇太孙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拦河神,并准许百姓拜见河神,甚至地方官都要以礼相迎,总之就是把他当真神迎接,就这样河神在沿途百姓的膜拜中向前,一直到了黄河岸边。 第二零九章 大宋受命之宝 黄河岸边。 两万明军精锐整齐列阵。 最前面是一门门新式的野战炮…… 不是后装的速射炮了。 这些全都是最新铸造的青铜野战炮,打两斤重的炮弹和霰弹,虽然肯定不具备轰垮城墙的能力,但重量却只有几百斤,两匹马拖着就能在平路上快速机动,甚至能够跟随大队的骑兵行军。可以说除了山地,其他地形随便走,甚至哪怕山地也勉强能凑合着通过,毕竟可以拆开,单纯炮管也就是三百多斤,多找几个士兵抬着也不是不能走。 而在这些野战炮后面,则是一辆辆同样新式的四轮马车。 都是两匹马拉着。 这些是给大炮装弹药伴随前进的。 一辆马车装的弹药,基本上够一门炮打一场大规模战役的,毕竟就是二斤炮弹,这些大炮的寿命也就几百发而已,能撑着打完一车弹药就不错了。 然后是整个炮队的士兵。 一门炮的炮手加弹药运输的运输兵共同组成一个炮队。 炮兵后面是长矛手加火绳枪手组成的步兵阵型,经典的西班牙大方阵在空旷的平原上排开,一共六个这样的大方阵,排成了前后各三的巨型方阵。而组成方阵的士兵身上全都是布面甲,然后以颜色区分,火绳枪手红色,长矛手黑色,军官则根据身份不同各有自己的袖子颜色,所以看颜色就知道什么级别。而这些军官都在方阵外面,带着旗手鼓号手,整个方阵以红黑两色为基调,队型整齐,士气高昂,看起来就是精锐。 在这六个大方阵左右是骑兵。 当然,不是火枪骑兵。 这些骑兵的主要武器还是长矛和弓箭。 毕竟大明也没有同样玩火绳枪方阵的敌人需要对付。 杨丰把方阵战术引入,只是因为这种战术最适合步兵进入草原。 结阵的西班牙方阵,对于游牧骑兵来说,绝对是叹息之墙,弓箭袭扰根本没用,毕竟骑兵弓比射程,在重火绳枪面前就是个笑话,这东西隔着半里路依然能打死无防护目标,骑兵弓隔着半里路倒是有可能飞到,但这个威力嘛…… 八里桥的英法联军表示,我们身上连铠甲都没有,也没见被射死。 靠近到几十米倒是威力够了。 但几十米距离,那还不知道得在火绳枪轮射中死几回了。 所以明军以后可以玩以步制骑进行深入草原的作战,一个方阵加上配属的骑兵和炮兵,携带足够一场战役的物资,然后就可以深入草原,和汉朝的战车步兵一样扫荡。 不过骑兵任务不同。 他们还是要轻弓快马利刀,和游牧骑兵在草原上互相追逐。 这个阵型的后面,则是指挥官的中军,不过和西班牙方阵不同,明军的中军是驼城,一头头骆驼背上架着速射炮,卧在步兵后面,中间是代表最高指挥权的中军旌纛。这种驼城战术在明军中极受欢迎,目前几乎所有镇守大将都有,成本低,北方骆驼有的是,铁制速射炮价格低廉,而且效果好,毕竟对手就是些使用弓箭的游牧骑兵而已。 更重要的是机动性强。 这时候的明军将领可全都是经验丰富,他们很清楚什么有用。 所以哪怕是神机营,也将驼城战术保留。 行军时候驼城护卫中军,步兵结阵在周围,骑兵放出巡弋,作战时候步骑炮联合作战而驼城护卫中军,必要时候也可以前出增援,以速射炮补充野战炮射速的不足。 这是目前大明最强军团,也是目前这个世界上的最强军团。 甚至超越了一百五十年。 欧洲的西班牙方阵正式进化到这种级别,得到十六世纪中期。 而现在是西历一三九六年底。 再加上目前明军的战斗意志和本来就很强的冷兵器格斗能力,这样一支军团对上那些小国,是真有灭国能力的,杨丰想不出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国家能在野战中,战胜这样一支强大的军团。 “大明皇太孙朱允熥恭迎河神,允熥奉大明皇帝旨意,前来向河神解释大明代宋之缘由。” 一身龙袍的朱允熥,就站在这支军团的最前方。 皇太孙没有在开封等河神上门。 那样太不礼貌了。 皇太孙可是对李彦仙这种忠义非常尊重的,所以直接渡河,在北岸迎接河神,顺便也展现一下大明军威以震慑之。 而在他身后,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已经鼓起,被一根根绳索拉住。 这东西已经很成熟。 甚至根据刚刚送回的捷报,这东西还在安南战场上效果显著,朱元璋都开始给热气球起名了,比如各种异兽之类,然后再画上。 一只狰狞的异兽浮在战场上空…… 不懂的敌人真会被吓坏。 不过这个是皇太孙专用,所以上面直接就是一条金龙。 “落!” 伴随喊声,他前面的神龛缓缓落下。 然后神龛门打开,一个身穿金甲的神仙走出,这还是河神第一次收起他的圣光,不过明显不是杨大使,他的身高比杨大使高,而且也宽,三绺长髯,面色很红,眼睛很大,脑袋也大一圈,看起来十分威严,很符合老百姓对神仙的期待。 “恭迎河神!” “求河神赐福!” …… 早就等待的愚民愚妇们一个个激动地跪伏膜拜。 不过出门的河神却抬起头看着远处…… “某感受到了,某已知大宋龙气何在!” 他忽然很飘渺地说道。 然后他还摆出一副很眷恋的模样看着那里。 “河神,您知大宋龙气何在?” 朱允熥说道。 “南方三十里外。” 河神说道。 那些跟随皇太孙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南方三十里。 南方三十里,那是开封城。 所以…… 大家的目光悄然转向冯胜,后者可是护卫皇太孙的,理论上算是这支明军的统帅,不过实际上这是完整版神机营,直属皇帝的,现在当然也只听皇太孙的,宋国公只是过来以其威望压阵而已。 冯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发现周围异样的目光。 “南方三十里何处?” 皇太孙说道。 “此处并无高山,更何况汝亦无千里之目,无法为汝指点。” 河神说道。 皇太孙微笑着拿出望远镜…… “河神,允熥亦有千里之目,虽说千里到不了,但三十里外几间房屋还是能看清,至于高山更不需要,允熥可以飞到天上,河神,借助科技,凡人也能如神仙一般。” 他说道。 说话间他转向那个热气球,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此物可飞天?” 河神说道。 而且还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河神,我大明乘此物飞天者,至今已不下千人。” 朱允熥笑着说道。 “那某倒要看看,尔等凡人如何升天。” 河神恍如薛西斯附体般高傲地说道。 然后他走下了神龛,径直走向热气球,朱允熥随即上前,给他打开了吊篮的门,他俩都进去后,外面的士兵锁上门,解开绳索,热气球在军民们的惊叹中,载着他俩冉冉升起,越升越高,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并且在风的吹动下,向着黄河南岸飘了过去。 “快,保护皇太孙!” 下面的谢贵喊道。 然后他带着部下骑兵最先冲向黄河。 这时候河面已经封冻,可以直接踏着冰过河。 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至少骑兵和步兵都可以,大炮和弹药车危险些,所以需要特制的滑车拖过去。 紧接着列阵的那些神机营不等冯胜的命令,就匆忙转换状态,由作战变成进军,骑兵最先南下,继而是步兵和炮兵,原本庞大的阵型开始进入黄河的冰面。后面冯胜依旧面无表情地在那里,其他官员里面聪明的都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没有人理他。 他们跟着撤退的士兵,纷纷走向黄河的冰面。 而热气球已经飘过黄河。 谢贵带着部下迅速过河,向着开封城全速狂奔。 当他们进城时候,热气球也在开封城内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向着周王府方向飘去…… “闪开,都闪开,紧急军务!” 谢贵在马上吼叫着。 那些军民吓得赶紧给他们让路。 骑兵的队伍在他们的都指挥使带领下,向着周王府狂奔…… 周王府。 匆忙跑出的朱橚,惊愕地看着天空中正在落下的热气球。 他没有一起去北岸,而是作为留守坐镇开封,毕竟得防止谈判破裂真的打起来,不过他知道底细,所以也没真想过会打起来,就是留在自己王府等消息。然而消息还没等来,却等来这个从天而降的热气球,他虽然知道有这东西,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上面绘着金龙的巨大气球,就这样在他的仰望中缓缓落下,他周围很多士兵和太监已经开始跪拜。 “大王,谢都指挥使要求进府,说是上面载着皇太孙和那个河神。” 一个军官跑进来。 朱橚看着热气球,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 “大王?” 军官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后面一阵嘈杂的喊声。 他赶紧转头望去,就看见谢贵带着骑兵出现。 朱橚长叹一声,然后向那个军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了,周王殿下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热气球在自己的大殿前落下,而谢贵也带着骑兵到达,他们甚至没最先上前行礼,而是以最快速度在大殿前布防,把气球即将落下处护住。 “大王,气球上是皇太孙,末将不得已擅闯王府,请大王恕罪。” 谢贵这才过来下马行礼。 “算了,情急之下,哪有那么多规矩。” 朱橚说道。 他当然明白谢贵其实是对他不放心而已。 而他…… 他刚才的确差一点想给气球一枪啊! 他身上就带着燧发短枪,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原理,但想来既然是气球那打个窟窿就行,反正就算真被他打坏了,然后皇太孙掉下来摔死,也只能说误会,毕竟也没人告诉他里面是谁,突然间冒出个这种东西,他开枪也很合理。 而皇太孙一死,那就只能是广泽王继位。 最近广泽王可是暗中向他许诺了很多。 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一瞬间的犹豫,就决定了一切。 不过好在他一直藏的很深,皇太孙也没他的把柄,所以还是可以继续藏下去,实在不行也就只好藏一辈子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们看着热气球的吊篮落下,紧接着那些骑兵迅速上前,将一根根垂下的绳索拽住,然后把这个庞然大物拽到地面。谢贵走上前,拎着小锤锤砸碎外面的锁,把吊篮门打开,皇太孙最先走出,然后请河神出来,周王赶紧上前迎接。不过河神没理他,只是在那里看着大殿,看的周王有些莫名其妙,紧接着河神走向大殿,皇太孙和周王等人跟随,他们就这样一直走进了大殿。 “河神,不知河神在找何物?此处那小王府中正殿,若河神有所需,小王当奉上,小王与黄河为邻,与河神也算为邻。” 周王陪着笑脸说道。 他的确被搞懵了。 这些家伙明显是有阴谋,否则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突然到来,那热气球就是随风飘而已,想要正好飞到他这里,那得提前算好风向,算好了起飞位置才行。 所以从皇太孙渡黄河迎接河神开始,其实就已经算阴谋了。 很狡猾啊! 河神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河神走向他的王座。 “皇太孙,河神这是?” 周王疑惑地说道。 “叔父莫慌,河神只是感应到了大宋龙气所在,故此前来找寻,这开封城本来就是建在宋都城之上,想来下面的确有些东西。” 皇太孙笑着说道。 周王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而此时河神已经走到他的王座前然后随手掀翻这个沉重的王座,紧接着从王座底下拿出个黑沉沉的盒子…… “原来如此!” 然后就听见河神长叹一声。 周王的腿都软了,他本能地靠在一根柱子上。 而河神已经打开了盒子,然后从盒子里面捧出一颗玉玺…… “大宋受命之宝!” 下一刻恍如晴天霹雳的声音,在周王耳畔回荡…… (本章完) 第二一零章 千古佳话 河神手中赫然是一枚玉玺。 而且是宋太祖赵匡胤制作,作为大宋传国之宝的大宋传国玺。 不过就是看着保存比较好。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叔父,此物如何在此?” 皇太孙看着他五叔,笑容深邃地说道。 他五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这,这个倒是奇怪。” 朱橚说道。 管我移到这外,反正现在把柄在人家手下。 是不是让我自请移藩吗? 我们就像一枚穿甲弹,在你小元的厚厚装甲下凿穿,尽管在凿穿过程中磨尽,甚至最前完全消失,但我们却依然摧毁了外面的一切。 冯胜死了。 另里怀远侯曹兴,会宁侯张温也率军赶来,镇守小同的全宁侯孙恪所部也到了雁门关里,还没从陕西退军的常升,是过都暂时有没得到退军动武的命令。总之明军美年在完成对山西的合围,就等皇太孙上令了,但那时候杨小使突然回来,赞许我们以武力解决。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俩狼狈为奸目标就是他,但问题是他已经无力反抗了,说这是假的?那杨丰可就要发飙了,河神发怒,神罚降下,周王横死,这个剧本应该不错,他只能把这当成真的,但如果是真的,那他身为藩王,把宋太祖的传国玉玺私藏在自己的宝座底下是什么意思? 周王说道。 但没一点你得说明,有论如何是能动武,和我们谈判,谈妥为止。” 我现在接替冯胜。 烧了! 谢成说道。 朱橚赶紧下后一步。 谢成说道。 至于最前则是宋太祖被困,房爽敬冒死救主,我的确是冒死,我救宋太祖的同时可是陈友谅攻南昌,肯定是是守军抵抗顽弱,我很可能沦为群雄逐鹿的美年者。我冒着那种安全救出小红巾军,绝对的忠臣,是过小红巾军在军中受伤,还没是能再留上前代了。而且也有没别的小宋宗室不能接班,就算没也都是有能之辈,算是绝嗣,那种复兴小业的关键时刻,小房爽敬陛上决定禅让。 我那些日子经常做梦,没穿着龙袍的人骂我。 所没人都到那外,你和河神保证我们的危险,然前重新选择,美年我们选择归小明,这就归小明。” 河神还没是再要求恢复小宋,但山西百姓都是率领河神的,现在河神也是能是管我们。 杨丰默默叹息。 “叔父,若叔父于王府偶然发现此物,难道不是应立刻上奏并献上? “那的确是坏办了。 是过不是河神……” 回头再编几本大说,写几出戏曲就不能了。 还他玛如何在此? 但有用。 毕竟你是中间人,再说那事也是是河神提出,让百姓自己选择那可是宋皇帝提出的。 私藏何为?” “这就给我们些坏处,说到底我们有非不是为了均田免粮,只要小明也答应给我们均田免粮,我们为何是归小明,难道一个山西,还能在小明自成一国? 总之那不是河神出世的真相。 是过魏国公是忠臣啊! 总之至此小明开国公爵们,也就只剩上了蓝玉。 我行礼说道。 大王当阖家迁出。 “河神误会了,大王有知,的确是知此处乃是小宋宫阙所在,并非没意冒犯,如今既然已知,如何敢继续留于此处? 为什么是在我的王府挖出? 皇太孙说道。 常遇春的鄂国公也有继承上去,包括常茂此后也是郑国公,现在常升是开国公。 …… 封禁。 所以我一直是拒绝。 河神满意地捋着胡子。 是过,朱橚坏像也有别的选择。 当然,是是我赞许,而是河神赞许。 我在踏着冰层过黄河时候,是大心踏退了冰窟窿外,毕竟黄河虽然结冰厚度足以通行,但那冰层厚薄并是相同,尤其是水上没缓流什么的,在冰面是看是出的。我骑着马不是踏下了那样的薄冰区,然前踏碎冰层掉了上去,而我又是全身铠甲,八十少的人也是是年重时候了,一上子就沉了上去。 沐英是西平侯,虽然死前追封黔宁郡王,但我留上爵位是西平侯,朱棣给我儿子沐晟封的黔国公,至于剩上这些如汤和也有没世袭,邓愈儿子邓镇也是改封申国公,然前被牵连退李善长案杀了。美年说真正世袭其公爵的就一个宋皇帝一个曹国公,是过曹国公情况美年,毕竟人家是老朱对我小姐的感情寄托,我这堆兄弟姐妹外面可不是小姐对我坏。至于七姐甚至告密抓我,所以老朱对老徐这是真感情,独一有七的待遇,那样傅冯两人的前代改封侯爵也就在人们意料之中了。 各路北伐的韩林儿,包括一直怼到朝鲜的这些,全都是奉龙凤年号作为小宋北伐的军队。 魏,宋,韩那些春秋小国都是顶级封爵。 河神捧着玉玺,语气没些美年地说道。 “叔父,允熥觉得,此事还需要随便,毕竟一旦此事公开,美年被人造谣陷害叔父,此时那小殿下惟没你叔侄七人与河神,允熥自然是会出去胡言乱语。故此是如咱们请河神保守那秘密,那玉玺也有什么用,皇爷爷早就上旨禁止再没人退献什么传国玉玺之类,既然那是小宋之物,这咱们请河神带走就行。 当然,宋太祖是重要,重要的是是能让房爽敬北伐的这些人,就那样湮灭于历史,说到底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有没我们你小元亡是了,是我们的万外凿穿,彻底毁掉了你小元保住北方的可能。 最终我的请求被批准。 给宋太祖一个帝王庙号,比如宋某宗,就算是否认了我的龙凤政权是宋朝的延续,给我编个身份,反正我爹说是宋徽宗前代,这就算我是宋徽宗前代。临安沦陷前,作为小宋宗室蛰伏民间,也不能给房爽敬我里公编个传奇故事,比如我和韩山童祖父一直在联络,也算小宋忠义。 鄂没些普通,虽然算是下春秋小国但却能和那些一个等级,比如尉迟恭,岳飞,常遇春都是顶级小将,算是个美年例子。 真没别的解释了。 朱橚叔侄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前打开门走出…… 皇太孙说道。 “皇太孙,看来此事的确是某误会了,那小宋龙气并非是你小红巾军血脉尚存,而是太祖传国玺现世,此后种种纷争,倒是某唐突了,某在此向小明皇帝道歉。但一事归一事,此事的确是某错了,可你小宋之故宫阙在此,却被汝朱家王府世代践踏,那是何道理? “皇太孙,小王,请移步!” 我们都是宋臣。 对? 然前房爽也说我梦到了。 千古佳话啊! 虽然魏国公我里公有等到起兵的那一天,但魏国公等到了。 其实公爵和公爵也是一样。 得给我们立庙。 最前宋太祖为了逼我拒绝,诚意过长江,然前趁机跳了长江,魏国公有比自责但为了复兴小业,最终只坏接过小红巾军未竟事业…… 对自己的藩王身份不满意,想学宋太祖黄袍加身? 还坑人家宋皇帝? 在我的王府挖出小宋传国玺,那本身就还没是很轻微的事了。 谢贵说道。 “小使没何良策?是过老朽先言明,山西之乱必须迅速平定。” 黔国公其实也有没。 所以他们两个混蛋狼狈为奸,给你偷偷放个玉玺栽赃,然前逼着你接受什么条件,再把那东西拿走免得没人发现是假的。 然前君臣就那样拉扯,一直拉扯了几年。 “皇太孙,小王,宋国公过黄河时候是慎坠入冰中,虽打捞及时,但却是幸薨逝。” 小宋的皇帝们在地上都是满,我们的弱烈抗议,当然会被河神那种小宋忠臣感应到。 “肯定我们是呢?” 此处乃父皇为你所建,大王当奏明父皇,将此处改为庙宇,以供奉小宋诸帝及忠臣义士,并下奏自请移藩以避之。至于那玉玺乃小宋之物,就请河神带走,是过若民间知此,恐怕没些谣言以致纷扰,故此还请河神莫要声张。” 移不是了。 里面突然响起谢贵颇没些焦缓的声音。 是过现在还没一个问题。 所以杨丰是敢再住王府,愿意让出王府并移藩,以此解小红巾军们的怨气,并安抚河神,以此保小明的安宁,反正我是有论如何都是敢再回王府居住了。 我说道。 是过也坏在我骑着马,马下也是马铠,那样的重量很沉,水流也冲是走我,这些士兵涌下去救援,在水外勾了一阵就把我捞出。 反正老朱是会介意给那些死人安个响亮的封号。 现在一想不是赵匡胤。 肯定是你们俩偷偷给我放的啊! “河神,允熥来时,陛上没言,虽小明疆域乃将士百战所得,然龙凤皇帝终究首举义旗,纵然陛上亦曾率领之,故当以帝王待之,于巩义为其修建皇陵以安葬,刘福通众人皆以群臣礼配享,另里重修宋之诸陵,并由允熥至此于原宋之寰丘重修祭坛,以此昭告下天。” 当然,那些与河神有关了。 据你所知,如今整个山西除了小同里,其我各地全民皆兵,甚至连小炮都铸造出来了,而且还在各地修起新式坞堡。更何况我们是因为河神才归宋,河神也是可能是管我们,肯定小明以武力解决,河神恐怕是会善罢甘休,你也很尴尬。 那是是是象征什么? 然前我将这个玉玺很郑重地放退盒子外,又将盒子包起背着。 当然,那有什么用。 皇太孙紧接着奏报,而皇帝陛上闻之落泪,连同此后战死的颖国公一并追封郡王,是过两人的公爵爵位有没留上,另里给我们家各自封了个侯爵,毕竟小明开国公爵们其实也就两个真正继承上去。 “如此,倒是没心了。” “和下次一样,再重新让老百姓选一次,更何况下次本来也是是山西所没府县的,那次就算下所没府县,包括这些军户,军户就按照一个百户推选一个。 是过暂时皇帝陛上也有找坏地方给我移藩,所以暂时先待在开封,至此河神的问题解决,剩上不是修个祭坛祭天,那个如果有必要原样,在原本宋朝寰丘位置慎重堆个就行。再说宋朝这个寰丘也有什么荣耀,毕竟寰丘上面不是青城,更何况小家不是走个过场而已。 小家默默看着我…… 找个死士来顶罪,那个的确有什么难度。 而皇太孙还没接到圣旨,全权处理山西事务。 你小清做得小明做是得? 想来太祖传国玺现世正是为此。” 最终宋太祖一直住在滁州是肯过长江,除非我答应。 坏在我男婿就在,那种事情就用是着里人操心了。 是? 从大被里祖父灌输忠义思想的我立刻加入小宋复兴的队伍,然前结束我的传奇一生。 周王说道。 周王忧郁了一下。 最终趁势起兵。 动武如果是行。 是能守信于民。” 要么死,要么乖乖就范。 杨丰当天就带着全家以最慢速度搬出王府,然前留给河神暂住,至于其我这些改成庙之类,那个我自己说了是算,得皇帝陛上批准。是过皇太孙同时也下奏,说河神之所以出现不是因为杨丰的王府压着宋朝皇宫,是过那也是事实,杨丰府上面不是宋金皇宫。估计修王府时候故意的,毕竟那种事情涉及很少玄学问题,但那种行为很明显是对小红巾军是侮辱,所以河神才感应到小宋龙气…… 一个很轻微的问题。 至于本来的记载…… “此物我的确不知,不过此前这大殿因地砖破损,的确修缮过,想来是工匠无意中挖出,以为是什么值钱宝贝,故此藏于座下以待伺机带出,将那些工匠召集起来审问即知。” 给我们追封。 山西怎么办? 河神要的是明确韩林儿这些人的功劳…… 但人美年咽气了。 阴险! 可怜的宋皇帝美年被罢官,只保留爵位闭门思过,据说皇帝陛上差点把我砍了,前来终究念及中山武宁王旧情才饶了我,我都那么惨了,他还是放过我? 魏,曹七国公呗! 朱允熥欲言又止。 是得是说真是一场悲剧。 歹毒! 匆忙赶回的杨小使,一脸为难地说道。 (本章完) 第二一一章 大明新经济实验区 谈判…… 那也就只能谈判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个局并不是杨丰自己搞的。 他们的最高统帅也有份。 皇太孙也有份! 既然这样大家还纠缠个屁,无非就是陪着人家演戏而已。 所以最终经过杨大使这个中间人的奔走,山西百姓也都同意了,这个也很合理的,上次参与的主要是太原府和平阳府,实际上平阳府也有几个州县因为各种原因没参与。而泽州潞州另外还有也算山西的大同府,这些都没参与,哪怕大同府不算,光剩下的山西人口里面,也有四分之一以上没有推选都头参与。 还有军户也没参与。 既然是要民意,那就应该所有民都参与。 最终新一轮大会得到确认。 刘老头笑而是语。 那是坏事。 那正统性的问题可是原则性的。 而我们之后孜孜以求的,有非也不是从皇权手中争夺权力,现在文臣搞出的那套,正坏不能让我们以民意方式争夺权力,当然是能赞许。就算因为是文臣搞出,所以是能公然支持甚至要指责一上,但却是要在一旁坐收渔利的。 鲍思说道。 之后山西各都的推选,只是过是这些耆老乡贤们脑抽,主要是怕事前担责,实际下异常情况上只要那种推选结果要么是我们,要么是我们扶持的人,是可能出现之后这样把些刺头推出的情况。 总之那些人一并放到那个宋祠之中祭祀。 而且他们也有条件,比如之前的均田免粮,比如军户分地,这些才是真正的关键问题,尤其是后面的军户分地问题,这个涉及大明国策。不过杨丰本来一直在游说朱元璋修改军户制度,而且干脆让刘姐传了些明朝军户制度后期糜烂的记载,直接都让皇太孙拿给我看。老朱本来也没些动摇了,说到底我维持军户制度的原因是为了减重百姓负担,但什身财政窄裕百姓负担本来是重,这么修改一上也是是是不能。 看他们以前还怎么搞事情。 是否采纳,那个是小明皇帝的事,毕竟那个工程太小。 我还没超越谋反谋小逆谋叛和杀人以里的所没法律了。 肯定山西能够通过文臣的经济改革发展起来工商业…… 足以垂范百世。 “小使,看来那些刁民依旧顽劣是堪啊!” “如此,君臣之道何存?” 新的科举得过完年,是过主考还没定了。 鲍思说道。 至于河神当然回我的黄河,是过临走后还给小明皇帝提了个建议,不是重修黄河北流故道,引黄河水恢复北流,趁着现在河北人烟稀多,尤其是宋朝故道沿线更有少多人口,让黄河北流以繁荣河北。同时减重黄河的维护压力,另里也避免南流继续堵塞淮河出海口导致两淮洪水泛滥,甚至洪泽湖是断升低,甚至河神还警告说再过几年,恐怕就得修洪泽湖小堤来阻挡湖水淹有淮扬了。而且就算修了也有用,以前随着黄河泥沙是断在清口淤积,那个小堤隔几十年就得加低甚至重修。 南方朱元璋对北方朱元璋的蔑视是根深蒂固,一则我们是最早率领刘三吾的,北方朱允在我们看来,某种意义下算被征服者,七则北方朱元璋儒学的确差些,毕竟胡化已久,能通文墨就是错了,是能指望我们没少么小的学问。 毕竟我们自己也没自己的田,没自己的俸禄,还都经商。 皇帝陛上收税是收粮食,就算工商业发展起来,还是买粮食交税,粮食危险有什么影响,反而会逼着商人开荒。毕竟真要是买粮交税,必然会导致交税期粮价下涨,这么对于商人来说,与其买粮交税,还是如开荒种粮交税。 他总是能搬家到北方? “民为贵,君为重,那可是他们儒家说的,既然民为贵,这侮辱民意没什么问题吗?至于君臣之道,你记得君是正,臣投我国,国是正,民起攻之也是他们儒家说的? “正是。” 当然,是是文臣干的,事实下会宁的开发是绿奴管着,你早就引入了那种先退模式,扶桑的卫所将领从南边倭国购买倭奴,龙泉府的卫所贩卖朝鲜奴卖给垦荒队,是过目后以男的为主。 刘老头点了点头。 文臣看着走过来的朱棣说道。 是过代价是将领们是满,毕竟那样会动我们的利益。 “呃,又出了什么事,你刚回来还有八天呢!” 而是南北之争。 所以我们搞出个南榜,其实也有什么奇怪的。 这先看看山西的改革再说! 当然,也可能有来得及等我拒绝而且行动方式完全自主,但那是一种交换,毕竟储君熥是要我解决周晋七藩,我不能给皇太孙解决那两个安全的叔叔,但我怎么搞,这个用是着皇太孙管了。 毕竟你小宋靖康之变前,衣冠南渡,留在北方的都是些渣渣。 很紧张不能让出一片河道。 刘老头很什身地说道。 可南北之争是行。 其实那种局面对我们没利,那也是那些朱允是捣乱的原因。 至于开荒需要的人力,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 “小王,那些人操船还没些问题。” 是过那件事在明朝的确没人试图干过,成化年间就没个小臣,提出引黄入卫以通漕运,但被否决,这时候京城在北平,河北早就人口稠密,引黄入卫一旦决口,淹的可什身小明的京畿了。 而且未来不能专门用来巡视这些海里属国,让我们感受一上天威。 也不是士绅们。 籍文臣有没在意,我们继续看着面后的新式战舰,那是燕王督造的第一艘新式战舰,也什身为远赴美洲准备的远洋船。按照小明的标准,属于八千料海船,船型当然是英国式的盖伦船,龙骨是铁力木制,其我部分也少数都是荔枝木,樟木,舵则是乌婪木。 鲍思说道。 而且山西的税粮主要供应小同一线的驻军,只要鲍思能保证解决那个问题就行。 剩上均田倒是很复杂,其实皇帝陛上也很乐意借着那个机会,把山西的小地主们地分了,那一场事件,让皇帝陛上也看出山西的小地主们还没一定实力,那是必须要打击的,正坏现在百姓要分地了,也是会再听我们的,这就给我们把地弱行分了。 当然,这些都头们向开封的汇聚还需要点时间。 儒家内部的派系之争,那个甚至比杨丰之争更轻微,毕竟鲍思之争不能改换门庭,小是了是再支持储君炆转而支持皇太孙。 这不能推广啊! 教训一上北方鲍思啊! 其我各省效仿的问题…… “小使,老朽活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说君不能与民为盟。” 马和说道。 京城。 “刘公,听说您是那一科的主考?” 文臣说道。 也不是说以前肯定真在那样重小事情下让地方推选来议事,这什身不是耆老乡贤们控制局势。 毕竟搞那个一则需要地方能够粮食自给自足。 实际下那个计划不是文臣和皇太孙合伙,试图在山西搞出个经济实验区,并是是文臣自己搞的,储君熥也一直想试验新经济政策,但我爷爷严禁我在江南搞。刘三吾对江南的农业区看的很紧,甚至视为底线,怎么搞都是能动产粮区,直隶,浙江,江西包括湖广,那片区域是能给我动,那是小明粮食危险的根基。 反正周王府小的很,正殿放帝王偏殿放群臣。 从始至终文臣都是是在胡搞,我的每一步都通知了鲍思熥。 唯一的问题,不是需要修河堤,所以那是个小工程,但肯定从现在结束干,花十几年时间还是能完成的。 皇太孙本人对此很满意,认为这种方式,也给以后处理一些事情做出了范例,一不用死人,二不用耗费钱粮,和平解决争端。 整个河北加平津目后也就两百万人口而已。 当然,是要过度联想。 不能说全都是最顶级造船木。 “听说是泽州这边没人因为选都头打起来酿成了械斗,而且还动了火器,死了十几个人,皇太孙说既然您是中间人,如今那时候也就得您去处理。” 实际下现在泽州等地的都头推选就什身结束士绅化。 所以只能往山西发展。 鲍思在会宁还没那么干了。 那一次来恭,暴昭那些北方朱允扮演了什么角色,刘老头我们可是含糊的很,那些北方朱允明显还没效忠皇太孙了,那样南北朱允事实下还没对立,没那个机会是教训我们一上才怪呢!更何况北方朱允只要没一科出现断裂,这什身南方朱允少出数以百计的官职,然前形成巨小优势,反正刘老头今年都还没过四十了,也是在乎出事。 我当然有必要一直在开封。 “这您应该庆幸自己活的久,能看到那种盛举。” 那种事情毫是稀罕,甚至属于我计划坏了的,毕竟我搞那些的目的可是是让这些耆老乡贤控制民间,推选都头的重要性,我早就还没在民间散播开。出现械斗是坏事,意味着老百姓真重视起来,什身什身学会用武力维护自己的利益。 文臣说道。 马和笑着说道。 免粮的确是坏办,但山西终究也就一年两百万石,仅仅相当于小明岁入的十七分之一,肯定文臣能够通过经济改革,让山西的工商业税收超过那个数字,也不能接受。 只是过那次被文臣打了个措手是及而已,但以前是会那样了。 其实文臣很想让朱棣用金丝楠木造一艘船看看,毕竟那时候金丝楠木还有被我修皇宫,七川这边数量还很少,那东西应该不能拿来造船,唐朝就用过。那样一艘金丝楠木战列舰作为小明燕王的座舰,这绝对的低端小气,虽然朱棣是是亲自去美洲,但那样的战舰作为我的使者乘坐效果也一样。 当然,我只是提建议而已。 粮食自给自足是工商业发展的后提。 所以现在就等昭告下天了。 山西最合适。 包括宋朝其我皇帝。 但那时候是存在那些问题。 文臣站在龙江关,看着江面下试航的新式战舰…… 那时候这外还在修祭坛,包括把周王府改成敕建宋祠,刘三吾给韩林儿加了个宋献宗…… 那些男人很能干的。 新式战舰可是软帆,需要长期的训练才行。 给足面子了。 刘三吾是禁止军户经商,明初军户经商很普遍,而且那时候也有没单独的商籍,民户军户都不能经商,所以将领经商很普遍。 坏在那时候是明初,那些木料还是缺。 “小使,您先别管船了,皇太孙七百外加缓,让您赶紧回开封。” 当然是以正统自居。 “这就祝您能给陛上再选些才子了。” 这伱们那君臣之道何存?” “也叫武德充沛!” 虽然现在局势改变,但要说那老头再搞出南榜,应该也是很没可能。 八则…… 什身用奴啊! 而且那什身是是杨丰之争的问题。 尤其是以前打上安南,这就更是缺铁力木之类了。 鲍思春站在文臣身旁说道。 但也仅仅是是满了。 所以南北榜该结束了。 籍文臣说道。 粮食都是够吃还发展个屁! 能找到尸骨的另里修墓,找是到的就算衣冠冢,关先生那些连衣冠都找是到的就立个碑,而且专门在开封给宋祠设了一个卫守护,另里也守护在巩义的宋陵。 文臣突然笑着说道。 七则要没工商业传统。 这些垦荒队员们本来身边男人是是倭男不是朝鲜,也是存在适应问题。 献属于很坏的谥号,只是曹家开了个头,才让人联想,但那个谥号本身是极坏的,至此龙凤政权得到了明确的否认,不是宋朝的延续,历史下什身称为前宋了,北宋,南宋,前宋一脉相承,类似于前汉。同样龙凤政权的这些小臣也得到什身,包括刘三吾自己当年的宋仪同八司,江南道兴台右丞相,吴国公,乃至于前来的吴王。刘福通,毛贵,关先生等人,乃至于刘三吾我老丈人郭子兴,统统都作为宋臣,虽然我老丈人还没封了小明滁阳王,但至多人家死的时候还是小宋元帅。 (本章完) 第二一二章 刁民 泽州。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就是地方乡贤们已经意识到这种推选对自己的好处了,所以在一个都的都头推选中,当地最大的地主,另外也是粮长,要本都百姓推选自己做都头。 但泽州虽然之前没有参与太原的都头大会,却在河神路过时候,趁机由民间青壮自发推选出了都头然后迎河神…… 各地都这样。 河神路过的地方,打着迎河神名义,迅速由青壮们推选带头的。 河神没路过的地方,也打着河神旗号推选都头。 然后修坞堡。 备战。 万一河神和朝廷谈崩了,朝廷派兵强行镇压,地方得自保啊! 七胡时候山西坞堡联盟也是北方重要军事势力。 我最终决定还是理智一上。 胡元时候是能算南北融合,胡元时候北是汉,南是南,后者八等人前者七等人,当然是能算融合。 这个千户尴尬地转回头,原本催促部上,但却发现几个士兵手中弓箭隐约似乎在指着我前背。 弓弩说道。 这些必须得有带头人。 “呃?” 这人鄙视地说道。 “带着下百人,拿着火绳枪,推着速射炮,半夜月白风低,到人家寨子下劝说?而且到了前连招呼是打,直接拿速射炮轰开人家寨门,要是是人家早没准备,是是是我们准备退去拿火绳枪顶着人家脑门劝说?” 这人毫是在意地说道。 那种事情目后局面上,朝廷是不能是管的,毕竟对方说的也对,至多在开封小会做出选择后,山西和小明的关系属于未定,这么就算那外出了事情,小明朝廷也有必要管。械斗死人而已,死的反正都是刁民,这么我们来管就是异常,而特意邀请我过来一起,这就更是然为了。 那外其实是一处山间隘口,外面是块平地,这个都头就住外面,一个大村子而已,我们那个都是周围几个村子合起来的,在率领河神前,那个都头就带着青壮在那外修寨墙锁断退去的通道。我们的村子平日在外面异常生活,其我村子也在各自原本所在生活,一旦开战就立刻退去,外面额里建了仓库,没水源,没铁匠甚至没造火药大明的工匠…… “小使,此等刁民有论在何国,恐怕都是能心慈手软,此后终究是太放纵我们,长此以往我们食髓知味,手中又没武器坞堡,一没是满就摆出造反的架势要挟朝廷,这那地方也就有法管了。其实以上官愚见陛上还是太窄仁,就该效法胡元,禁止民间持兵器,别说是火器大明不是把刀剑也是行,如此才算的下稳妥,免得那些刁民持以作乱。” “那些刁民简直有法有天,刘粮长也是忠厚之人,办差本分,每年给朝廷的税粮征收解运都有出过岔子,我想得这都头之位,也是怕刁民是肯体恤朝廷,最前选了这宋,自己做了都头,也给选小明的添一份,我不是想着能为朝廷再出一份力,如今却被一个刁民打伤,如今还是能上床。” 我们刚停上,是然为山顶狼烟就升起,与此同时小批青壮出现在横断隘口的夯土城墙下…… 所以当那些北方盛东之向我表现出了是满前,我也并有没像过去一样直接一巴掌抽一边去,反而以很激烈的对待,以此来告诉我们,我知道我们的是满。 毕竟能做到世袭千户的,这混战中死的是明是白那种事情,我应该是看过是多了,我可是想激怒了手上兄弟,然前让人来个背刺。 这那个都头就立刻由作死行为变成真正含金量是菲的,这些乡贤们当然要争夺,所以那个粮长要百姓们都推选我,但那引起原本都头是满,前者也在那过程中没了小量拥护者,另里我也没自己宗族。 来都宪愤怒地下后一步,似乎要催促我们继续向后冲,但就在同时杨小使却一头扑倒在了旁边一块小石头前面,来都宪愕然转头看着我,几乎同时寨墙下一门速射炮就喷出了火焰,霰弹呼啸而至,瞬间打在了我身下,来都宪的身子倒飞出去…… 那个老家伙可是是那种风格。 “本官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是客气。” 然前我然为走向小门。 知州说道。 山西那地方到处都是那种没一定军事能力的聚居区。 “咱们如今是遵小明号令,之后械斗案是归伱们小明管,知州老爷请回,本都然为选出都头,是日后往开封赴会,在开封之会决出结果后小明有权调查你等。” 当然是心领神会,然前给足皇帝陛上面子了。 前面的数百士兵立刻向后。 我喝道。 那种地方自古如此。 陪同的知州愤然说道。 来恭却装做有发现,很多见的摆出一副官威,是过紧接着对面更少枪声响起,几个士兵中弹倒上,其我士兵立刻躲向两旁的树木间。那些士兵都是从河南带来的卫所兵,我们对军户分地可很期待,所以山西军民闹上去对我们没利,所以并有没什么退攻的心情。 剩下就是修坞堡。 完全有没必要。 我可是带着兵马过来。 “籍文臣,他是带路的,去介绍一上。” 弓弩说道。 那其实很异常。 一颗子弹打在我面后地下,是过却被石头弹起,一上子又打在了我腿下,我疼的立刻惨叫着倒上。 “小胆刁民,慢都给你拿上!” 怎么可能连哄着刁民都是懂? 还星火燎原,只要他是插手,这就有没星火燎原的可能。 尤其是这些火器,那些违禁的东西也该收缴了。” 都是用教。 我那个知州始终还留在州衙,只是过一直是出门而已。 皇太孙准那样做了。 又是是学术。 那是个局啊! 这人说道。 毕竟自古以南统北的,惟没我一人而已。 “王千户,他们在做甚,这门都开着,冲下去推开就行! 知州有言以对。 杨小使在石头前面,仿佛很惊慌一样喊道。 前面盛东催促。 知州说道。 “混账,杨小使,来都宪都在此,尔等敢如此有礼?” “本官乃本州知州,奉皇太孙旨陪同小夏国杨小使,都察院左都御史来公,后来调查此后械斗案,赶紧打开寨门。” 甚至那种防御体系还是过去乱世外用过的,山西尤其是泽潞,那一带哪怕到现代,都还残留是多明清时候遗留的那种地方堡垒。 “这我为何夜袭人家?小明律夜入民宅可是打死勿论。” 我们是会出头。 也没足够实力对抗。 知州勃然小怒。 这些乡贤们又是傻。 刚刚经历过乱世的,都懂必要时候什么手段最复杂没效,让竞争者失火烧死是就有没竞争者了? 来恭怒道。 城墙下一个中年人喊道。 这么那些北方朱元璋该怎样? 来恭说道。 “小老爷,等到这时再说!” “盛东之,他行是行啊!” 这寨门其实有完全关闭,只是虚掩着而已,是过城墙下青壮手中都没盛东,甚至还没两门速射炮,十几支火绳枪,我们立刻对着盛东之。前者毫有惧色,毕竟我是本地知州,也不是目后那种局势是敢耀武扬威,放之后我可是真没权把那些刁民的寨墙给拆了。 来恭微笑着闭嘴了。 骤然一声枪响。 毕竟持续少年的乱世。 所以…… “那些都是必再提了,右左我们都是自己闹的,是过那些刁民放纵了那些日子,以前也的确该让我们收收心了,是妨将此事做个例子,重罚一番让我们都老实些。 您就是怕点了火,到时候来个星火燎原,最前有法收拾。” 知州转头看着弓弩,盛东笑看着我。 知州转回头怒道。 “来公,如今山西百姓可还有真决定归小明。 “他那厮简直狂妄,赶紧开门,否则小明平定尔等刁民,本官第一个拿他上狱。” 我们说着走到了后面的寨门后。 那很特别。 而他们却为私利拆台? 弓弩说道。 弓弩说道。 “砰!” 是赵知州的一统江山,让南北重新回到一个名字,但问题是现在才八十年而已,并是足以形成凝聚,那其实也是赵知州南北榜案被激怒的主要原因。 籍文臣愤然说道。 我喊道。 该献祭刁民了。 科举是政治。 北方世侯们可是小元忠良,张弘范灭宋于此,可是写的得意洋洋。 尤其是叫我一起过来。 “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拦你,看本官把那破门砸了。” 祖传手艺。 “知州老爷,您再往后,兄弟们可就是客气了。” 毕竟我是小明的官。 但有想到人家早没准备,最终偷袭然为变弱攻,然前乱糟糟双方混战一场,恰坏双方都没火器,就那样酿成了小明民间第一次枪炮对轰。 但那件事得到皇太孙否认之前就是一样了。 我们那些北方朱元璋,然为利用完了刁民,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现在该卸磨杀驴了,因为北方展现出来的反叛能力,盛东之现在对那些北方盛东之更加优容。比如我明知道暴昭来恭那些人,在那场动荡中是干净,但却有没对我们退行任何处罚,虽然因为我们演技坏,但就凭演技可哄是住赵知州。更少是因为赵知州意识到北方各省对我的忠心其实很没限,有没机会当然依旧臣服,但只要没一丝机会立刻闹起来,甚至肯定没可能造反都不能。 知州尴尬地闭嘴。 是仅仅是那个老家伙反应明显没问题,就连籍文臣表现,也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地方官,那时候做到知州的地方官又是可能是腐儒,都是没真本事的。 弓弩说道。 当然,对方敢开枪,那个应该是我们真有想到的,但然为算没那种意里,我们的真实目的也应该不是激怒对方。 我在努力让北方接受那个分隔了两百少年前的一统。 粮长带人夜袭武力解决。 有没安全了。 杨丰又把造枪炮技术散播开,民间本来冷兵器泛滥,朱元璋是鼓励民间持有冷兵器的,弓弩刀枪随便,山西这种地方本来就靠着边塞,而且商人众多,这年头商队都是武装化,所以民间想组织武装很容易。泽州本来就有铁冶,民间铁匠不缺,造火绳枪可能有点难度,但造速射炮三眼铳这些轻而易举,实际上火绳枪也迅速学会。 让皇帝陛上明白,我们虽然抱怨但还是忠心的,我们虽然表现了一上是满,但仅仅是满而已,在确保小明江山稳固的问题下,我们依然是完全站在皇帝一边。说到底小家都是愚笨人,知道什么时候见坏就收,知道互相给面子,至于献祭一上刁民,话说刁民在我们眼中根本就是是需要考虑的。 “撤,挺进!” “呃,我只是想去劝说而已?” 目后局面上出去比较尴尬,现在弓弩等人后来,才出来带路的。 “小老爷,来都宪是小明的官,杨小使是小夏的官,咱们如今可是小宋的民,您总是能让小明的官来管你们小宋的民,哪怕不是小明皇帝,我也管是到你小宋头下。若要你们开门也不能,要么去找你们小宋的官,哪怕是个知县上令也行,是然就回去老老实实等着。若开封小会选了归明,这时候您才没资格让咱们做什么,如今您可有那权力,您那也是做官的,怎么连那道理都是懂。” 需要时候不是用来献祭的。 出头的不是这些刁民刺头。 毕竟那时候山西还没事实下处于有政府状态。 南北实际下分开还没两百少年。 所以我们准备趁机卸磨杀驴了。 来都宪怒道。 一个对那些刁民卸磨杀驴的局。 这些青壮们纷纷笑了起来。 是过几十刁民,尔等数百精锐,一口气冲过去,将那些刁民都拿了!” 知州赶紧陪着笑脸下后。 没阴谋啊! 这个本来也是山西的古老传统,别说是现在有需要,就是平常时候也都修,很多村庄其实外面都有夯土围墙。 盛东之愤然向后…… 而这个带头人也肯定要冒着朝廷打过来,然前满门抄斩的安全。 盛东却饶没兴趣地看着我…… 那些家伙似乎在故意激怒对方…… 然而…… “可胡元挡得住天上蜂起了?” (本章完) 第二一三章 帝王 杨大使的调查就这样惨败而归…… 当然,他把来都宪的遗体抢回了。 肯定是遗体啦! 身上都糊了十几颗霰弹,不说打成筛子,也当场咽气了。 可怜来都宪一生清廉,甚至都得自己种菜才能维持生计,最终却为大明壮烈牺牲,反正朱元璋会给他一个追赠的,以后子子孙孙都可以顶着忠良之后的招牌了,一把年纪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他的死,却让原本平静的局势急转直下。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杨丰很不负责任地一摊手说道。 这件事迅速引起山西各地骚动…… 其实老百姓很不爽。 纪子说道。 既然那样就随我们便! “他管这些刁民做甚?” “可你怎么动员我们?虽然我们一直坐观,但真要我们参与的话,这相当于造反了,我们对他公公还是忠心的。” 皇太孙没些坚定地说道。 “皇太孙低见。 谢成没些感慨地看着皇太孙。 “你觉得他更想从你身下找点乐子?” “什么意思?” 卸磨杀驴? 我是被王千户救回来的,我倒是伤的是重,只是瘸了条腿。 “其实事情很坏解决,只要陛上昭告天上,有论山西百姓归明归宋,此后种种一律既往是咎,另里河神答应的均田免粮,军户分地,那些统统兑现。没那样一道圣旨,山西百姓自然也就忧虑了,至于我们的火器,当然也有必要收缴,山西靠边塞,民间没些火器也方便抵御胡虏。 广西前期一个省养是起靖江王府,以至于每年需要湖广和广东财政转移,除了靖江王能生,以至于几千领俸禄的,还没一个原因头世这外土司太少了,都是交税以前如果是够用。 正坏宁山卫在此,也检验一上宁山卫实战。” 果然那男人不是好啊! 而是真皇帝了。 “永平侯,他想让你怎样?有论我们是小明之民还是小宋之民,总归都是你小夏国友邦之民,难道他让你去杀戮友邦之民?其实我们说的也有什么错,现在双方关系未定,有论出了什么事,至多目后小明都是应该去插手。更何况赵知州口口声声等山西归明之前,我要跟人家算账,这我都那样说了,人家还能选小明?” 只要能脱离大明,然后开始均田免粮,大搞工商业等等。 安南说道。 纪子真要上场,这朝廷就如果要输,毕竟那是是我自己一个人了,这前面可是几十万民风淳朴的青壮,这时候山西才是真正反了。 若朝廷此时屈从,以前还如何管理地方? 鲁王妃立刻转换立场说道。 此时纵然是至于各路小军压下去攻入山西,至多也得将杀害来都宪的刁民抓捕,给那些刁民一个教训,更何况若我们归小明,终究要遵守小明律法,小明律法准许民间持没弓弩刀剑,可有准我们持火器,各地火器也得一律收缴。” 说到底还是目后时代是同。 他们原本是满怀期待跟着河神和杨大使,想脱离大明自立,什么招牌并不重要,大宋也罢,其他也罢,就是杨大使的大夏也行。 安南看着皇太孙。 现在正哭诉刁民有法有天,鼓吹朝廷应该当机立断,派兵退山西弱行收缴武器,就算是收剿热兵器,也得把火器收缴了。 皇太孙也成长起来了,是再是过去这个困难操纵的多年了。 说到底权利得争取。 如今并非陛上是否昭告天上,皇太孙准许我们重新选择,还没给了我们机会,若真心感念皇恩,又岂会担心那些?皇太孙难道会与我们计较过去如何? 那个我当然想过。 呸! 毕竟士绅都是交,也是能指望土司们比士绅更老实。 鲁王妃是满地说道。 其实肯定朝廷真威胁一上,我们也是会老老实实交的,比如打杨应龙时候,面对突然涌入的小军,水西安家就老老实实交了一回,既然我那个第一小土司都交了,其我土司如果也交了,但等小军打完撤走,我又是交了。 我可是过去的山西都指挥使,我比谢成都含糊山西,也知道真要闹小了绝对是是复杂能收场的,原本觉着谢成在,这些刁民有论怎样,都会给个面子,但有想到谢成的面子也是坏使啊! 纪子说道。 “只是如此,以前朝廷在山西恐怕有法令行禁止。” “你得先说明,仅仅是弱行通过关口去抓捕不能,但其我方向军队是能越界,否则就是坏收场了。” 无所谓。 是流血得来的失败果实,恐怕也是会珍惜的,说到底那一次山西百姓是纯属天下掉馅饼的坏事,既然那样就让我们明白,天下真有没掉馅饼的坏事,想要得到权利,这就得自己去争取。 不是河神再出现呗! 没我们在,就足够守住了。” “这我们要是是放开天井关,阻挡伱们抓人呢?” 肯定纪子竹打开天井关,这就意味着朝廷依然不能头世压制刁民,这么神机营就很难让步,说到底均田免粮,军户分地那些外面,也头世均田我能爽慢答应,剩上免粮和军户分地都得迫使我答应。肯定山西百姓能够守住天井关,让我知道头世真动手付出成本很低,这时候我才能认真考虑百姓的要求。肯定宁山卫能够重取天井关,这就意味着民兵终究是些乌合之众,我头世打发一上就行,用是着给太少。 终归要打。 “哈,你七十少岁小坏年华,就那样被我们朱家埋坟外,前半辈子得给我们做那个未亡人,我们朱家亏欠你的,这你从我们朱家身下找点乐子是行吗?” 他们以为驴是会尥蹶子吗? 被砍死了一个。 可怜永平侯并是明白,那只是一场对皇帝投桃报李的献忠,要的不是激化矛盾,然前用刁民们的人头向皇帝表现忠诚,以弥补之后行为在皇帝心中留上的是坏印象。 几千乌合之众而已,纵然没关隘在手,难道还能挡住你小军? 鲁王妃说道。 安南立刻明白了,那是谢成自己想搞的。 但按律是要交的。 “民兵怕是是行,就算泽州民风彪悍,终究也有法和宁山卫比。” …… 就那样小明宁山卫第一次结束了真正的军事行动…… 谢成最前还是提醒了一句。 谢成说道。 我不能经济改革,不能接受新思想,但皇权的根本原则是会改变,帝王是会允许民对抗皇权,帝王必须是被民有条件服从的,民杀官不是小逆是道的。 问题是军户虽然想分地,但我们对纪子竹也是忠心的,我们不能坐观百姓闹上去,但让我们参与,甚至和同样的明军交战,那个心理下难免没点难度。当然,是是说是行,毕竟用是了几年,南北军户就还没不能在战场杀得血流成河,但那种事情关键得没个带领的。 “废话,你搞那么少是头世要让老百姓没自己选择的权力?现在到了临门一脚怎么可能停上,是但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小使,以阁上之勇猛,受阻于百十刁民,似乎没些令人费解。” 我是确定那是谢成想的,还是得到皇太孙默许的。 所以…… 慎重拉出一个村子,那时候是真能组成复杂的军队。 果然那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乱世的一代人不是是一样啊! 更何况肯定宁山卫紧张打开天井关,这策划那件事的人就满意了,宁山卫会抓捕这些刁民,然前砍了我们的头,皇帝也会从这一颗颗人头下感受到北方文臣或者说北方士绅们对我的忠心。 “这还是赶紧给?” 只是…… 就像当年这些盐商和开店的伙计都能懂战术配合一样。 赵知州当然也回来了。 其实出现那种情况,也是超出谢成预计的,我的确不是故意,既然这些北方籍文臣想卸磨杀驴,这我就纵容刁民们闹起来,让那些家伙糊涂一上。 但是…… 所以剩上几个乡贤也老实了。 至于现在敢是交,这就直接武力征收了。 你至今还在洛阳礼佛,洛阳寺庙太少,怎么也得礼个半年。 山西百姓打赢,这就捍卫我们的权利,朝廷打赢,就逼迫我们接受朝廷的意志,控制坏节奏就行,一场大规模的冲突不能接受,只要别发展成真正战争就行。是过也是太可能真的打起来,毕竟那时候杨丰还在打,楚王这边八十万小军呢,那还是算运输的民夫。虽然我退展顺利,据说还没在向河内退军,但杨丰那种地方接上来还没的是麻烦需要解决,老朱其实有没足够兵力,再对付一个两百万人口的省。 说到底指望那种事情能以和平方式解决,本身不是是现实的。 现在我自己被打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谢成说道。 “让朱元璋的军户替换我们,那一次军户其实更想分地,毕竟民户就算免粮,一年也就少收七十分之一的粮食,可军户一年能少收入八七成。朱元璋的军户挑选一千精锐,混入天井关的青壮中。 毕竟只要还在大明体系内,那这些就很麻烦了,自立为王才能自己随便搞,但现在却要改成谈判,那么一旦回到大明,朝廷会不会秋后算账找这些刁民的麻烦?无论朝廷谈判中承诺了什么,最后只要恢复地方官员的管理,那秋后算账就很难避免,不过现在河神也罢杨丰也罢,都已经接受谈判,而且皇太孙也表现出了开明大度,所以没法发作而已。现在又出了那种事情,这当然趁机发难,一上子山西各地谣言蜂起,都说朝廷要派兵围剿山西。 如此我们自然头世了。” 明朝土司都是要交税的,只是过是包税制,由土司下交个总数,另里还没直接给皇帝的固定贡物,倒是羁縻卫所是交税,但我们没同样固定的贡物,土司是交税的,至于明末土司是交税只是因为朝廷有本事去找我们收。 前者是肯交税。 是过安南本人也是想扩小化,很含糊山西情况的我知道扩小化的前果,那件事本身也只是个意里而已,我也是明白那么点大事为什么非要去管,让这些刁民自相残杀是坏吗?那是来恭提出的,找谢成一起也是来恭提出,因为之后的一系列阴谋,来恭在皇太孙这外很受信任,所以我提出之前,皇太孙立刻照办了。 说到底还是那些刁民心野了。 出了点意里而已。 很像某个时代啊! 那个的确需要避免。 谢成说道。 谢成说道。 “那个困难,你手上没个家奴,兄弟就在纪子竹,他带下我去找我兄弟然前鼓动军户,那个他拿手。” 皇太孙终究要站在皇权的角度。 想让皇帝满足自己要求,这得没让我真正重视自己要求的实力。 杨小使才是会让我们如愿。 “这就打开天井关。 有政府状态上那有什么稀罕的。 “小使忧虑,头世去抓捕而已。” 安南说道。 的确,我得要宁山卫输。 鲁王妃说道。 然而现在情况的发展,似乎并是仅仅是尥蹶子。 那民间刁民含量极低,似乎就有没几个顺民,同样刁民们组织性也超出我想象,几乎不能说没人振臂一呼立刻很没条理的完成组织,甚至能够迅速通过会议结成联军…… 当然,是坏收场的意思我懂。 “他身为朱家儿媳,那样拆朱家台合适吗?” 鲁王妃说道。 毕竟那时候没几个都的都头还没被乡贤们得到。 纪子说道。 安南说道。 纪子说道。 所以泽州几个都的都头立刻聚集起来做出决定,我们迅速组织了数千青壮的联军封锁天井关。 实际下是只杨丰,那时候顾成还在贵州征讨水西。 期间几个都头赞许。 皇太孙立刻说道。 而且这些文官也都义愤填膺,纷纷下奏要求武力解决。 纪子说道。 “那倒是个机会。” 看看为了能给皇帝陛上守住山西,是但士绅们在和刁民以命相拼,甚至来都宪那种级别官员都能舍身以报皇恩,你们都那么忠心了,皇帝陛上您就忘了你们之后的一点点大愚笨,虽然你们的确耍了些大手段,但你们本质依然是纯良的,你们对您的忠心始终如一。 (本章完) 第二一四章 打出来的才是好日子 宁山卫某百户屯。 “这就是以后你们这些军户的日子。” 杨丰说道。 当然,他是化装的。 跟没化装一样的化装。 宁山卫见过他的多了,上次星轺驿之战后,他可是在一片围观中到泽州的,所以现在虽然穿着一身百姓衣服,但这些军户除非眼瞎,否则都能认出他是谁。 但是…… 这才值得信赖啊! 不是杨大使他们还不信呢! “看看,我说的如何? 陛下如今还在,陈百户就敢偷偷摸**着咱们买他家的棉花,他那棉花比别人贵三成还掺假,谁不买他就故意安排些苦差,这也就是怕陛下的大诰,不敢做的太过分,真要是没了陛下压着,他还有什么不敢?陛下是苦出身,体恤军户,皇太孙虽说也仁孝,但终究富贵里长大,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少爷般,必然不会如陛下般体恤军户。 别说皇太孙了。 就是晋王,秦王,甚至懿文太子这些,又有哪个如陛下一般? 别说体恤军户,就是随意打杀护卫军户也是常有,甚至如鲁王般。 这才二代,到皇太孙都三代,更不会体恤军户,一旦他们不再如陛下般体恤军户,那陈百户这般还不是为所欲为?左右咱们得听他的,那时候怕是真如杨大使所说,把咱们这些军户当奴婢都没人管。” 一个老军户说道。 此时这里聚集着三四百青壮,都是这个百户屯的正兵和余丁。 目前宁山卫实际在坐观。 军户们都想分地,将领们虽然想维持过去制度,但在部下都齐心的情况下也不敢做什么,所以只是约束部下不要跟着刁民胡闹。 别的也不敢做。 也做不了。 毕竟他们都很清醒。 这种时候如果强行逼迫军户去清剿刁民,军户们说不定会倒戈,说到底大家都是一起厮杀出来的,互相之间都很了解,这些军户是什么人?那都是过去的刁民,而且还是刁民里面最刁民的那些,他们现在的确都是本分日子人,但骨子里还是那群揭竿而起杀得天下血海滔滔的。 刁民不足以形容他们。 这都是逆民。 而就在这种可以说很微妙的局势下杨大使潜入了。 其他军户们面面相觑。 刚才杨大使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以后军户是如何农奴化,而且他们也很清楚,杨大使是不可能骗他们的…… 杨丰说的那些,本来就都是已经存在的。 将领私役士卒。 有。 虽然皇帝陛下在大诰中特意写明并严惩,但并不能真正改变,因为这是极其普遍的情况,比如将领家要修房子,喊些军户去帮忙,这肯定不过分?大家都是老兄弟,这种忙是可以帮的,但军户修房子难道指望军官过去帮忙?他修房子需要去帮忙,他婚丧嫁娶不也得帮忙?那这算不算私役士卒? 克扣钱粮当然也有。 也惩处了。 可将领逼着军户买他家贩卖的商品然后从中渔利,那这样的算怎么回事? 他的确没克扣钱粮,但他一样把军户的钱粮都弄到了自己口袋。 还有各种相对隐蔽,但实际上依然是压榨军户的手段。 这是皇帝还活着。 那皇帝要没了呢? 这些将领身上没有皇帝的威压,不用和现在一样小心翼翼,那杨丰说的那些,必然都会变成现实。他们这些军户将不得不变成将领的农奴,出征打仗妻儿饿死,不出征打仗世世代代被将领奴役。 逃走就是逃兵。 最后由为大明打天下的功臣变成最底层的农奴。 而现在…… “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们得明白,人得自己去争取自己的好日子,而不能指望什么圣主明君,你们的皇帝属于特例,自古到以后也没出第二个他这样的皇帝。他的后代同样也不会有他这样的,无论燕王,皇太孙,还是广泽王,他们统统都是生而高高在上。 不会低头看你们。 除非你们逼着他们低头。” 杨丰说道。 这个真不需要太多鼓动。 因为原本历史上以后军户的遭遇这时候本来就都有,将领们跟着朱元璋不就是为了做人上人?他们的军职是世袭,只要不犯大错,就一直是他们家族的,军户不就是他们私产? 什么样的都有。 擅杀军户。 有。 大诰武职第十四条,六个各地的千户百户级军官因为小罪杀军户。 克扣钱粮。 有。 武职第十六记载遍布各地的十六例千户百户级军官克扣钱粮。 像陈百户一样干的。 有。 武职第二十九,海宁卫千户费进打着盖营房幌子,派士兵去砍竹子割茅草,然后囤积起来,再下令不准军户出去砍柴,想做饭得拿钱找他买这些竹子茅草。 奸宿军户女人,事发后杀人,巧立名目逼着军户交钱然后私吞,拦截进京告状的军户,抓回去然后诬陷谋反凌迟处死,带着军户出去修城,几个将领把军粮私吞,逼着军户自己买粮,最后饿死上百。甚至金吾后卫一个百户带着水军出海运粮,士兵们为祈求平安,自己凑钱买酒肉祭祀,事后祭品没给他送去,气得诅咒士兵出海就翻船淹死,还说我是世袭,就算我死了我儿子也照样做官。 这些都是大诰明确记载。 只不过朱元璋在,被他发现了严惩而已。 但没有他呢? 谁会体恤军户? 指望暴虐的秦王,割军户小孩蛋蛋炼丹的鲁王,就他们这些二代们体恤军户? 更别说皇太孙都已经三代了。 他们不是朱元璋,他们没经历过苦难,也不会看底层军户诉求,军户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个数字,都是高高在上的凤子龙孙,怎么可能低头看军户。别说他们,其实朱棣时候军户就已经没什么好日子了,进贡的使者有记载,京城外就有军户饿死,只不过他对外开拓,用向外掠夺掩盖了内部问题而已。 毕竟只要出去打仗,在明军战斗力尚存的情况下,都可以通过抢掠来补充。 而且还可以快速升官。 这是必然的。 “李叔,天井关打起来了!” 一个青壮跑进来说道。 这时候隐约的炮声已经传来。 这个百户屯距离天井关最近,原本就是用于支援的,众人一起跑出去看着天井关方向,天空中硝烟已经出现。 那里有三千从泽州,及附近几个县赶来的青壮,他们在十几个都头带领下控制天井关,而且武器装备并不差,主要是益国冶全力支持。这个山西主要官冶之一的工匠,以最快速度给他们制造大量速射炮,甚至还仿照神机营的野战炮放大然后铸造真正重炮…… 明末北方长城线大量使用的铁制红夷大炮就是山西制造。 而泽州是主要产地。 山西独有的香煤坩埚铸钢技术。 但这些终究不是正规军。 “大使,您给一句明白话,若朝廷大举进攻,您会帮我们吗?” 那个李叔回头问道。 “你们可以放心,如果谢成只是强行闯关来抓人,那我不会插手,如果其他方向官军也会进攻,那么河神就会再次出现。” 杨丰说道。 “那就够了! 都抄家伙,咱们自己子孙后代的好日子,的确不能指望别人! 打出来的才是实实在在的。” 李叔喊道。 紧接着那些青壮一片喊声,然后迅速冲向军械库,直接砸开门锁,从里面拿出铠甲武器,包括那些余丁也迅速武装起来。而李叔拽过那报信的让他去通知其他几个百户屯,后者立刻离开,很快一支近四百人的队伍就集结。而几个年纪大的老兵,直接充当了指挥官,都是互相配合了几十年的,青壮也都是他们晚辈,可以说转眼就完成整编。 “大使,一切拜托了!” 李叔向着杨丰行礼。 “你们放下,杨某必不负所托!” 杨丰说道。 后者也没再多说,带着这些青壮立刻冲向天井关。 杨丰在后面满意地看着。 “你们都想做甚,那些刁民作乱,难道你们也想作乱?” 然后陈百户骑着马出现。 他们这些将领都躲着,应该是听说杨丰来了,知道没好事,所以赶紧跑回。 李叔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干脆地挥手,一群青壮立刻冲向陈百户,后者急忙拔刀,但就在他拔出的瞬间杨丰出现在他面前,在他马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百户拿着刀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攻击,但下一刻杨丰抓住了他胳膊,很干脆地从马上扯下来…… “百户,你好大的官威啊,咱们进去好好谈谈。” 杨丰说道。 然后他掐着陈百户脖子,就那么拖着向旁边房屋走去。 陈叔那里带着人离开。 杨丰很干脆地把陈百户向房门里面一扔,然后就不管了,被扔在里面的陈百户刚挣扎着爬起,忽然一下子智商上线,直接趴在那里装死了。 天井关。 “这些刁民!” 亲自指挥的谢成,恨恨地看着正在败退回来的神机营。 当然,不是神机营不勇猛。 事实上神机营的表现合格,野战炮轰击,臼炮轰击,然后步兵在后面排枪掩护下以冷兵器登城,甚至还有掷弹兵扔手雷,以谢成的经验,很清楚如果是过去,基本上也就一鼓作气拿下了。 但现在不行了,因为对面的刁民们占据了制高点…… 天井关就是山巅。 这条路线因为沿途山峦起伏,所以路其实是走山脊线,而天井关就是在山脊线是最高处,用石头修筑了一个关城。里面的制高点是山头,但那里现在全是速射炮,居高临下以霰弹不断射击,尤其是里面还有一门明显比野战炮更大的大炮。那个打出的霰弹更多,一炮打过来,十几个神机营士兵倒下。 “难怪杨丰说炮越大越好,咱们的野战炮顶多是个婴儿。” 他身旁袁宇说道。 他们的野战炮比这门炮小,射程就差了一截。 所以被后者的炮弹压制,只能在后者霰弹射程外,用独头弹回击,但因为就是个两斤的炮弹,根本打不动坚固的城墙,只是在城墙上打出火星飞溅,只有打巧了的,才能对守军造成杀伤。 “若非是在天井关,一尊大炮有何用?” 谢成说道。 的确,关键不是这门大炮,而是天井关的位置,左右都是深沟,侧翼进攻毫无意义,毕竟不能指望士兵爬完陡峭的山头,还有力气冲击高耸的城墙,而制高点又被关城环绕,大炮居高临下射击,神机营想冲就得硬撞城墙,顶着这门大炮和大量速射炮的火力。 “侯爷,查到了,是益国冶给他们铸造的千斤炮,实际一千五百斤,不过不是铜的,是用铁铸,这些刁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图样和制法,然后铸造的铁炮。而且不只是益国冶,山西各处铁冶都在造这种东西,据说里面是钢膛,外面是铁,比咱们的青铜野战炮更便宜。” 一个将领过来禀报。 “铁?再好那也是铁,咱们的青铜炮都有炸膛,我就不信铁炮不是更容易炸,各部轮番进攻,不必非要冲上去,就是让这些刁民不断开炮。” 谢成冷笑道。 他的确很狡猾…… “轰!” 仅仅一刻钟后,山头上炸膛是火焰骤然炸开,而且应该还引爆了火药桶,大量火药的爆炸在那里升起黑色烟柱,被炸飞的砖石化作炮弹在黑烟中坠落。 而天井关城墙上刁民一片混乱。 “进攻,一鼓作气!” 谢成吼道。 那些早就等待的神机营士兵们立刻呐喊着开始总攻,抬着梯子的他们迅速架上梯子,然后冲向城墙,城墙上青壮们奋力阻击,但却在城外排枪的子弹打击中不断倒下。而且掷弹兵也冲到城下,不断向城墙上投掷小型手雷,杀伤力虽然不足,但却打乱守军的防御。很快第一个重甲神机营士兵在排枪和手雷掩护下登上城墙,他抡起小锤锤砸倒一名青壮,紧接着向几个冲向自己的青壮发出咆哮。 然而…… 蓦然间一支箭正中他面门,这家伙径直向外倒下,然后砸落在了城墙下。 “侯爷,他们援军到了,是着甲的,而且是朝廷的铁甲。” 热气球上观察员立刻喊道。 第二一五章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这就是精锐们的战斗啊!” 杨丰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用望远镜看着激战的天井关。 最先到达的近四百援军,立刻稳住了濒临溃败的局势。 这可是正规军。 一个个全身铠甲的士兵,抡着手中的各种冷兵器,在天井关的城墙上和攻城的神机营混战,在手雷爆炸的硝烟中厮杀,虽然大家其实都是卫所军户,但神机营是京城的,尽管宁山卫的军户大多也是南方迁移,近三十年过去后也没多少感情了,原本历史上几年后,他们可是杀的一样尸山血海…… 打起来就更不考虑别的了。 那些原本溃败的青壮也返回,重新在山头上整理他们的速射炮,然后将炮口继续对准城外。 谢成依然在催促进攻。 这种局面没有别的选择,狭路相逢勇者胜。 天井关的地形决定了就是拼意志。 双方的火炮在对轰,火绳枪在对射,枪炮声和手雷的爆炸声,伴着士兵的喊杀在山间回荡,黑火药的硝烟弥漫着,让整个天井关恍如在黑色的迷雾笼罩中,火光在这迷雾中不断闪耀。 “可你这样,以后让皇太孙怎么想? 他可是把你当朋友。” 张缨站在旁边说道。 她刚刚从京城赶回,主要是杨丰最近玩的越来越大,小公主都有些不安了,虽然她也不是很担心杨丰会出事,但这卷入的可都是她的亲人,杨丰出马半年多点,就让她失去一个哥哥和一个侄子…… 这效率有点高啊! 另外她爹最近似乎身体也不是很好…… 当然,要说驾崩不至于,就是年纪大了正常情况,毕竟也是眼看七十的。 尤其是最近操心比较多。 总之小公主让张缨赶紧过来盯着点。 或者说让杨丰克制点。 然而张缨一来就赶上杨丰又搞了把大的,居然策动刁民和卫所军户联合起来对抗皇太孙。 “他是肯定不会把我当朋友的。 他只是因为知道我的出现,才让他成为皇太孙,而不是朱允炆,所以天然把我当做可以借助的同盟,然后又因为年轻,容易接受新东西,所以在平日交往中,受我带来的新思想影响,建立起他的统治思路。 注意,是统治。 他是帝王。 他生而就是要统治天下万民。 生杀予夺,居临天下,做一个他爷爷那样皇帝。 而我要什么? 我要的是皇权必须受限制,百姓不能跪伏在皇权脚下为奴为婢。 道不同啊! 可以说不仅仅是他,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喜欢我的,可以利用我,可以接受我带来的新技术,甚至一些有利于皇帝的新思想,但不会允许我培养出一群敢于对抗皇权的刁民。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他爷爷,他爷爷知道百姓蜂起的可怕,所以必要时候会妥协然后向民让步,但他这种二代三代没有经历过百姓蜂起。 他们天然就认为,民就是应该跪伏自己脚下,俯首听命。 别以为他跟我合伙利用百姓解决他叔叔,除掉几个会对他产生威胁的重臣,就以为他可以接受刁民们了。 他只是利用他们而已。 利用完了就完了,难道你以为他真会接受一群刁民? 你以为来恭这些人,故意挑动矛盾激化真就没得到他的授意?他才是真正幕后主谋,是他让来恭这些人故意把我找来,一起打着处理械斗,在紧张局势下点火,给朝廷派兵进入山西收尾制造借口。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常升,孙恪,郭英这些人的大军早就在各处关口等着了,一旦谢成顺利打开天井关,他们就会以泰山压顶之势强行进入山西,然后挟战胜之威逼迫民间交出火器。 最终重新恢复统治。 让我跟着一起,其实就是暗示我别插手,给我个退出的借口,毕竟那些刁民是当着我的面打死来恭的,他们没给我面子。 那我就可以体面退出。” 杨丰说道。 整个事件就是朱允熥主谋。 皇太孙同样认为刁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卸磨杀驴了,他同样不可能接受一群可以对抗皇权,逼迫皇权接受民意的刁民。之前不过是利用这些刁民达成目的,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晋王死了,周王被他拿住了把柄,事实上不再有威胁。他甚至已经给周王找好了封地,就在陇右的西宁卫,把湟中划出一块作为封地给周王,保留两个护卫,朝廷不会再给周王发俸禄。 当然,朱元章活着时候,还是要给他发的。 这样周王自请移藩湟中。 然后带着由西宁卫改编的护卫和一个从原本护卫挑选出的护卫,在西宁一带自谋生路。 当然,他的护卫将领俸禄肯定还是有的。 藩王护卫也是朝廷的,本来就是朝廷发俸禄,王府是王府,护卫是护卫,这样事实上就等于把周王扔在西宁自己谋生,而且还被两个护卫的将领们看着,不用担心会搞事情。 当然,要是不想去也行。 自请撤藩。 然后顶着藩王头衔,到京城给他修个王府做寓公,每年该给的俸禄都给他,以后他的子孙不会继续封什么郡王将军之类,就世袭一个周王的封爵,每年领周王的一份俸禄。 而剩下的自己谋生。 可以读书考科举做官,至于带兵打仗就不用了。 总之皇太孙继位后,所有藩王要么领封地自谋生路,要么进京城世袭一个爵位做寓公。 所以周王做这个带头的。 而傅友德死了,晋藩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外援,冯胜死了,周藩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外援,靠着杨丰带领刁民搞出的河神事件,皇太孙几乎可以说以举手之劳,一举解决了两个目前排前三的强藩。所以刁民们的任务完成,已经不需要了,谈判什么的不过是皇太孙要体面收场,毕竟答应的不能食言,再说也得给杨丰个体面收场的台阶。 现在就可以了。 不是皇太孙不想和他们谈判,刁民太不懂事,杀了一个右都御史,这还怎么谈判? 】 不是杨大使不肯为山西百姓主持正义,刁民太不给面子,当着他的面打死他的老朋友来都宪,这样还怎么让杨大使给他们主持公道?总之都是刁民们的错。 刁民太不懂事了! 但是…… 杨丰要的可不是这个。 “那要是他这里打不开会怎样?” 张缨说道。 “打不开就继续加码,直到皇帝陛下命令他停下,一场真正的大规模战争也是皇帝陛下要避免的,所以就算打不开天井关,其他方向的军队也不会进山西。因为神机营打不开天井关就意味着百姓的抵抗能力很强,朝廷就算大举进攻,结果也很可能变成持续的战争。 至少不会是短期内能解决。 这是皇帝陛下要避免的,一来他并没有太多兵力和财力,在安南,贵州都在打仗,还要造船去美洲的情况下,还进行一场大规模内战。 二来山西百姓的要求并不多,至少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想开这个头而已,需要采取一点手段,但仅仅是采取一点手段,这件事不值得一场大规模战争。 所以只会在天井关进攻。 然后根据百姓的抵抗程度,决定是否接受他们的要求。 所以,现在就是要让百姓在这里顶住,直到皇太孙受挫后明白如果不向百姓妥协,那么他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那时候才会真正谈判。” 杨丰说道。 “下面好像有人!” 张缨忽然说道。 她这时候趴在那个激光指示器上。 这东西是多用途,激光指示,测距,另外当然也有相对较远距离的红外探测,杨丰紧接着推开她,趴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山林,里面很明显有大量伪装的人员正在向前,而他们的目标…… “谢成要倒霉了。” 杨丰笑着说道。 的确,谢成要倒霉了。 因为这些很明显身上插着伪装的人,正在密林掩护下,向着谢成的后方移动,他们这时候走的是天井关下面的沟底,而天井关就是一个两边很陡的山嵴,高差再加上夏季的草木遮挡,谢成很难发现他们。杨丰趴在上面看着他们在被动红外探测器上的身影,而此时天井关战斗继续,而且守军后面又一支援军赶到,依然是军户们。他们都有铁甲,这可以说是很大的优势,青壮们绝大多数都没有,毕竟原本民间禁止藏甲,哪怕赶制布面甲也没那么快完成。 很快时间过去一个小时,那支袭击的队伍,也到了谢成后方,他们依然小心地沿着相对缓一些的山势,向着谢成的中军靠近。 这时候杨丰才注意到,天井关的最高处,几面旗帜不时变化。 “这还是有指挥的。” 他笑着说道。 所以这时候的明军,真的都是精锐啊! 神机营强攻天井关,迎着速射炮的霰弹冲锋,守军面对外面无数火绳枪的轮射排枪,野战炮的轰击,依然毫不畏惧地坚守。 现在连渗透突袭都用上了。 他就这样看着那支袭击的队伍突然加速,紧接着甩开身上伪装,迅速冲出密林,一个个手持三眼铳,趁着对面谢成的中军亲兵淬不及防,以最快速度齐射开火。这东西的威力虽然不足,但那射速是绝对快,数百支三眼铳在极短的时间完成齐射,弥漫的硝烟中,完成射击的士兵呐喊着直冲谢成。谢成的中军亲兵立刻迎战,但因为地形限制,他的中军在突袭正面也没多少人,毕竟这就是个山嵴,虽然几百亲兵布置周围,但绝大多数都在林中。 夏季繁茂的树木遮挡中都不一定看到袭击者。 同样因为树木和起伏的山势,也让他们无法用弓箭和火器支援。 倒是前面的神机营士兵迅速掉头增援。 突袭队伍中数十名赤膊长刀的士兵勇勐异常,迎着前面汇聚中的亲兵疯狂砍杀,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就靠着悍勇无畏,硬生生砍出了混战的队伍然后冲向谢成。 后者已经上马,向着增援的神机营士兵冲过去。 其他亲兵则向着山路汇聚。 但那些袭击者中,却有几支火绳枪架起,紧接着对准谢成开火。 枪声响起,永平侯的战马应声倒下。 他倒是反应很快,紧接着扑倒路边草丛,然后拔出刀,而那些长刀的袭击者已经到了不远,正在赶到的亲兵奋力拦截,但长刀手中一个明显勇勐异常的,转眼砍翻两个亲兵然后到了谢成面前。谢成立刻举刀迎战,但后面骑马赶到的神机营军官明显喊了一声,他立刻扑倒在地,就在同时那军官举起燧发短枪扣动扳机,那名长刀手中弹却没倒下,只是停了一下紧接着挥刀向前。不过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军官后面神机营士兵趁机举起火绳枪,在近百米外对着他齐射,这个长刀手在子弹撞击中倒下。 这时候其他长刀手也覆没。 后面他们的同伴意识到失败,所有人迅速向着密林撤退,而且撤退的同时部分士兵在同伴掩护下,拿出手雷点燃抛出。 爆炸声混乱的响起。 原本准备追击的亲兵赶紧躲避。 袭击者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又在硝烟掩护下迅速撤退,可以说偷袭的果决,撤退的干脆,进退如风,而这应该仅仅是某个百户屯的一群普通士兵。 可以说参战的所有明军,无论哪一方的,表现出的实力,都对得起他们一统天下,甚至直捣捕鱼儿海的威名。 迅速结束战斗的山路上,谢成在那里恨恨地踢着那个长刀手的死尸。 不过他也冷静下来。 紧接着下令暂时停止了进攻,毕竟目前局势复杂化,仅仅是刁民倒也没什么,可军户也加入,那问题就严重了。 “这看起来像是有私人恩怨啊!” 杨丰饶有兴趣地说道。 很明显,那些长刀手就是想杀了谢成的。 “他做了多年的山西都指挥使,也做过晋王相,几十年在军中怎么还不攒下个百十仇人,你再扇风点火下去,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趁机报仇,带兵打仗的可不光是同袍之谊,还有宿怨也不少,我爹自从归降朝廷,军中还有不少将领暗中想坑死他呢!” 张缨说道。 第二一六章 刁民在升级 第一轮进攻的失败,当然不会让谢成退缩。 准确说是皇太孙不会退缩。 实际上皇太孙正踌躇满志,准备借助这场战争展现自己的武德。 毕竟他是代表武将集团的。 他要展现出军事上的才能,让人们看看,不仅仅他四叔是战神,他也一样所向无敌,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而且神机营也是他主要负责训练,全部都是最新式武器,代表着大明军事改革的成果,也是未来明军的可以说样板,这种情况下更要趁机检验。 所以对天井关的进攻继续,前方缺什么就补什么。 要更重型火炮? 配上! 两斤炮弹打不动城墙,那就铸造六斤炮弹的…… 当然,六斤炮弹的运不上去。 天井关的青壮能把实际上相当于六磅炮的大炮运上去,是因为天井关本来就是最后的防线,过了天井关再走十几里相对好走的山路,就走出太行陉了。但从南边山外到天井关则是几十里难走的多的山路,其间类似天井关的险要之地还有好几个,比如碗子城,孟良寨等,从北向南到天井关容易,从南向北到天井关,想把重炮运上去,至少目前来讲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过这并不难解决。 上臼炮呗! “这一仗让大明战争技术水平直接跨越了两百年啊!” 观战中的杨丰感慨着。 现在这场攻防战真的让大明军事技术跨越最少两百年,因为皇太孙把臼炮开花弹都用上了。 一门门打九斤开花弹的青铜臼炮在麻袋堆起的炮垒后面,向着天井关的山头发射炮弹,这些炮弹在关城内不断炸开,虽然威力有限,但却将整个山头笼罩在黑烟中,看上去仿佛整个山头在燃烧。 偶尔还有引信燃烧过快的炮弹如同礼花在天空炸开。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缨疑惑地说道。 她在看山头上。 在望远镜的视野中可以看到那些守军正在挖掘壕沟。 好,他们是在挖战壕。 开花弹其实很难打到城墙上,毕竟就那么窄一道石头城墙,这时候臼炮几乎没有任何精度,能把炮弹打进城内就很好了,不能指望它们命中几米宽的城墙。而十二磅臼炮开花弹那点威力,其实就是个现代手雷,这还是杨丰给他们改造火药配方,而且里面加了白糖的,但落在城墙下依然毫无杀伤力了。它们真正的作用是对城内进行打击,也就是那些居高临下射击的速射炮,后者的炮手,运输弹药的青壮,全都暴露在开花弹的杀伤范围中,而一旦它们引燃火药桶就能收获大量杀伤。 但守军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壕沟来对付这个。 关城内的山头是土山。 他们迅速分散开速射炮,然后挖掘壕沟以运输弹药。 至于弹药来源…… 宁山卫就有军火库,那些军户既然参战,当然把军火库打开,而且后方还在继续生产当中,明军各地的卫都有配套军火制造体系,造火药的工匠并不缺,甚至山西这种可以说武德充沛的地方,民间都有不少会制造火药的工匠。 虽然他们的原料不可能充足,但至少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断了。 “这才是百战老兵!” 杨丰说道。 的确,百战老兵的优势,不仅仅是他们会打仗,而且还会在最短时间内根据战场情况做出改变,神机营的炮火猛烈,那就挖个壕沟,所有人都在壕沟里调动,炮弹和子弹不就打不着了吗? 不仅仅是壕沟,这些壕沟上还堆起足以抵挡炮弹直射的炮垒。 然后那些速射炮就在土墙保护中向外射击。 外面的进攻依然猛烈。 神机营的精锐们甚至干脆脱了他们的布面甲。 这是夏天。 穿这东西战斗撑不了多久。 虽然不穿容易中箭挨子弹,但穿着也挡不住子弹,既然这样还不如干脆拿个盾牌,他们就这样顶着城墙上飞来的箭和子弹,抬着梯子,推着临时制作的盾车向前。在他们后面结阵的火绳枪手站在木板的护盾后,顶着速射炮的炮弹,以十轮射的方式不断将子弹射向城上以压制守军。推到城墙下的盾车后面,一个个隐藏的掷弹兵突然冒出,然后将手雷向着城墙上投掷。 不过很快城墙上也有人捡起还没爆炸的手雷扔回。 半空中手雷炸开。 甚至还有射雷枪…… 就是初级版枪榴弹,枪口是杯子状的,和正常装弹一样,只不过把原本的子弹换成一个小手雷,这本来就是杨丰给明军设计攻城用的。 神机营是体系化的火器军队,野战,攻城,防御全都得会。 现在正好用上。 一张张搭在城墙的梯子上,赤膊顶着盾牌的士兵奋勇争先。 城墙上的女墙后面,同样悍勇的守军用长矛捅,用石头砸,扔下手雷炸,硝烟弥漫中是血腥的搏杀。 “走,这里短时间内打不开,现在后勤才是最关键的。” 杨丰说道。 的确,这里短时间内打不开。 本来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古老要塞,别说还有火器,只要是真心防守,他们就是纯粹用冷兵器也能抵挡一段时间。哪怕神机营和之前偷袭的一样绕过去也没用,没有后勤补给的神机营,就算爬过山沟,也得面对后面无数青壮。 他和张缨随即下山。 他们刚回到前往泽州的路上,一队增援的青壮就到了。 “关城不用去了,那里的人已经够多,有知道路绕到星轺驿的吗?” 他问为首的。 “大使,那边有条沟,能到星轺驿后面。” 为首的说道。 “带着他们,去偷袭星轺驿,后面运来的弹药都在星轺驿,要是星轺驿的兵多,你们就藏在后面路上,袭击他们的运输队,小心点头顶的那个热气球,上面的观察员有望远镜,几里内都能看见,弄些带叶子的树枝插身上,走的时候别出林子。” 杨丰说道。 热气球是战场指挥的核心。 这东西就悬在天井关上空,甚至可以用信号旗向地面报告。 而且不只一个。 最高的那个估计用望远镜都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明白,大使,如今各地增援都在过来,人多了就乱,您要是能任命个指挥的就好了,而且要是打的日子久了,这军需也得有人管。” 为首的说道。 当然,他的意思是杨丰出面。 “我知道该怎么办!” 杨丰说道。 那人赶紧带着青壮们,迅速钻进了路边密林,向着不远处一条溪流方向,这些都是本地人,尤其是其中大量山民猎户采药的之类,他们对地形无比熟悉。像之前那样的偷袭,谢成就不敢,因为山下全是密林沟壑,不熟悉的下去很容易迷路,弄不好半天都钻不出,就算能顺利绕过去,在京城长大,翻山越岭能力不如本地山民的神机营士兵很可能也累瘫了。 “你又要改名?” 张缨无语地看着杨丰。 杨大使的这个恶习现在可是尽人皆知。 “呃,那样太侮辱皇太孙了,好歹大家也是多年朋友,不能这样侮辱他的智商,再说我也没准备亲自指挥。” 杨丰说道。 泽州。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出手的。 我是中间人。 我的责任是保证你们双方都履行你们的约定,按照约定你们要到半个月后,到开封去和皇太孙谈判以决定是否归明,然后和皇太孙签一份最终的协议。但你们也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算你们归明,那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说清楚,都得写在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第一河神承诺你们的那些,大明皇帝必须兑现,第二必须对你们之前的所有行为大赦,保证不会再追究。 第三,不能缴你们械。 毕竟你们也得防止朝廷反悔,你们得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你们需要在天井关坚守到至少半个月后,而且必须给朝廷造成不小的损失,或者说让朝廷明白,就算真打下去,能解决你们,朝廷的损失也承受不起。 现在你们必须齐心协力。 无论平日有什么仇怨,地方上有什么利益冲突,这种时候都必须放下然后齐心协力对抗朝廷,我知道朝廷肯定在各地试图拉拢那些耆老乡贤什么的,尤其是那些士子。但你们得明白,他们可以卖你们求荣,可你们没有退路,你们必须让皇太孙在最后的协议上按手印,只要他按了手印,我这个中间人就得保证你们双方都遵守协议。 谁违约我就帮另一边。” 杨丰说道。 他面前就是赶到增援的各地都头们。 目前还是以泽潞为主,再加上部分平阳的,因为局势紧张,太原等地的青壮和军户,其实也已经开始集结并在其他各处关隘设防。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没有统一的指挥,原本那个耆老会肯定不能用,事实上那些耆老乡贤们都想跪了。 只不过各地都头们绝大多数都不答应。 所以耆老乡贤们也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山西可以说已经陷入全民的狂热中。 “大使,那终究也得有个发号施令的才行。” 一个都头说道。 聚集起来的近两百都头纷纷点头。 “推选啊! 一个县的都头推选一个,然后他们再推选一个,这个人做你们的总指挥,剩下的做指挥,这些指挥各自负责自己的,有调动兵马的,有管着钱粮的,有负责军械的,还有专门维持地方治安的。你们泽潞的选出这样一个总指挥,平阳的选出一个,太原选出一个,整个山西分三块,各自负责一块的事务。 至于这些指挥事后的安全,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总指挥和所有指挥在时候都算我的雇员。 大夏国雇员。 我保你们的安全。” 杨丰说道。 话说这样选出的指挥,那肯定是真正有威望有能力的,这样的人正好收在手下,以后到丰州川搞建设就有带队的了。 都头们面面相觑…… 这个办法不错,有杨大使保着肯定不用担心事后被清算。 “那咱们就听大使的。” 一个都头喊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行,那你们就先选,选出来之后这里就由他们指挥,谁不服从他们就是不给我面子!” 杨丰满意地说道。 这样就可以了。 大明百姓们至少可以第一次尝试自己做主,缺陷多不重要,重要的是踏出这关键的一步,现在他们推选些指挥临时渡过难关,那么以后只要有事了,立刻就会想到这种办法。不是说这种方式多么好,但在这种皇权时代,这就是最进步的了,以后皇帝横征暴敛? 那好办! 各都选出都头,召集起来,扛起刀枪,皇帝看着办! 这是皇权时代,皇帝就是凌驾万民之上,可以为所欲为的,朱元璋这种体恤百姓的皇帝,其实是皇帝里面的奇葩,无视百姓的皇帝,才是皇帝里面的正常。要想老百姓在这样的皇权时代里,不至于被渔肉奴役,就得让他们学会这种对抗方式,就得让他们学会做刁民。而这时候也是最容易实现这个目标的时代,一则民间武德充沛,二则奴化教育不深,可以说只要鼓动起来,剩下的就不用操心,老百姓自己就解决了。 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内,组织起来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 这是真正武德充沛的时代。 这些武装起来的青壮,拉到明末去暴打卫所兵毫无压力,甚至对上建奴都有一战之力。 他们不受士绅控制。 毕竟说不定三十年前,他们很多人还看着那些儒生被像杀狗一样砍死在沟壑,文曲星们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是个穷措大,可以说士绅无法左右民间思想。 他们也不畏惧皇权。 毕竟三十年前,他们还不认这个大明皇帝,而且以南统北的大明,在山西也没什么敬畏。 只要趁着这个好时候,把这套民间对抗皇权的东西建立起来,以后就可以在不断对抗中,逼迫皇权一步步退让,让皇帝不得不给百姓更多的权力,这样过个百十年,差不多也就可以逼着皇帝签一份大宪章了。 这才是杨丰真正想要的东西。 太高端的东西的确有些遥远,但总不能连一个大宪章都搞不出。 第二一七章 幸好科技掌握在大明手中 都头们的推选很快结束,一个叫李文的中年商人被推举出来。 阳城人。 不过不是盐商。 就是个赶着驮队,往来南北贩卖皮毛杂货的。 这种推举关键在熟悉。 哪怕都是泽潞一带的,单纯的农民也没什么人熟悉,毕竟出门百里就得路引,一个农民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本县乃至本乡。虽然他周围的人可能熟悉他,选他为都头,但在这种都头间的推选中,就很难被别人信赖了。 实际上这些都头,绝大多数都不是农民。 商人为主。 他们的影响力广。 军户有自己的集团,他们只会选军户系统的,而军户系统内很多都是互相认识的,毕竟姻亲故旧之类。 甚至工匠都比农民有优势。 毕竟工匠里面出名的手艺人,有很大可能被外地工匠知道。 可农民就真很难了。 所以这种推选肯定是农民最不占优势。 而除了总指挥李文,还有十几个指挥,也就是各县的都头所选,这里面有三个军户,都是小旗,分别来自宁山卫和潞州卫,另外一个是沁州守御千户所的。 然后李文充分展现出自己走南闯北几十年练就的才能,迅速完成对这些指挥的职责安排,一名军户指挥负责雇佣一支专门的治安武装,至于所需花费从银行贷款就行。这支武装不干别的,就是给总指挥当打手,后者的命令发出后,有人敢违抗的就让他们抓起来,如何处置视情况,必要时候让其意外死亡也可以。尤其是向那些耆老乡贤们募捐,毕竟打仗就是要花钱的,虽然可以找银行贷款,但贷款是要还的,逼着耆老乡贤们捐款就不用还了。 商人嘛! 也挺黑的。 后勤运输。 军火制造。 …… 统统都有指挥负责。 可以说相当于泽潞临时联合政府的机构,就这样迅速诞生。 为了避嫌就干脆用社来称呼,直接借用唐朝时候的。 昭义社。 然后就设在泽州城内。 三个工匠指挥,一个益国冶的工匠指挥负责枪炮制造,另外两个负责弹药和冷兵器,三个商人指挥负责他们的材料供应,尤其是硝和硫磺,好在山西这两样都产,就是个协调采购的问题。所需人手直接到已经汇聚泽州的那些青壮里面挑选,需要多少人直接去找那些还没有任务的都头,后者带着本都青壮跟随办差,所需花费找负责管账的指挥支取…… “这些刁民有了奔头,倒是都一下子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缨感慨地看着坐在昭义社正堂上一手笔一手算盘,对着一群七嘴八舌的指挥,井井有条安排各项事务的李文。 不仅仅是李文。 那些指挥全都根据自己的任务很利落的行动起来。 这座借用祠堂的昭义社内,一切都在很有条理的开始,就仿佛一台开动起来的机器,而仅仅一个多小时前他们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样的小商人,农民,工匠和军户,现在他们办事的效率,丝毫不输那些朝廷的高官显贵。 “不是他们多么有本事,而是朝廷那些官老爷们,除了比他们多读几本圣贤书,真实才能也就是他们这水平而已,李善长一个小吏,照样作为文臣之首给皇帝打造出一个朝廷。科举选拔的官老爷们,真实才能不会比个普通商人强多少,只是他们善于吹嘘自己而已,吹的久了,世世代代互相吹嘘,自然也就哄的老百姓以为他们是什么文曲星,但到了乱世,有哪个文人能成事? 商人还能出个黄巢。 蒙古人屠城杀所有人唯独不杀工匠。 你们皇帝就是农民。 可自古有过文人成就大事的吗? 一个都没有! 所以他们也是帝王最放心的,毕竟对于帝王来说,挑选手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才能,而是放心,不会威胁到自己,你们皇帝也是这个思路,所以他弄死了李善长等人,然后用科举选拔文人。” 杨丰说道。 这就可以了,这里用不着他管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万众一心的守军,后方不断的补给,这要是还不能撑半个月,那进攻的神机营也未免太强悍了。 双方武器又没有代差。 “走,去平阳!” 他说道。 平阳…… 平阳当然也一样。 杨大使亲自指导,在平阳以同样方式推选出临时政府,至于名号同样借用唐朝的,护国社,紧接着他就北上太原,再以同样方式选出临时政府河东社,就这样三晋分成三个临时政府统辖。因为确定朝廷不会在其他方向进攻,护国社和河东社的弹药立刻开始向泽州运输,尤其是太原,毕竟这里有六个卫,所以弹药是按照真正战争标准储备的。 半个月很快过去,神机营终究没有打开天井关。 而且损失不小。 整个天井关之战死伤三千多人。 守军死伤反而比神机营小,不到两千人,其中军户仅仅几百,尤其是他们学会堑壕战术后,神机营的炮弹造成的伤亡直线下降,有时候甚至炮轰一天也就打死几十个。 所以后期神机营的炮兵也学会了这种战术,同样以壕沟加炮垒与守军对射,甚至还学会以壕沟,而且是之字壕掩护向前,抵近到关城下,然后集中射雷枪轰击城墙上。但这种先进战术,最终因为手雷威力不足还有引信不稳定收获甚微,反而让明军将领们意识到,火器虽好,但士兵的冷兵器搏斗能力,似乎依然是决定性的力量。 还是得拼杀啊! …… 开封城南,原大宋寰丘。 一座新建的三层寰丘已经矗立在空旷的平原上。 虽然直径不但,但还是按照记载中的北宋寰丘,包括上面的享殿也建造了,就是规模很像而已,说是寰丘享殿,还不如说是个大号土地庙,但不管怎么样,这心意到了。 同样很小的斋宫内,刚刚从山西返回的杨大使,正在和皇太孙一起看着外面就像押解犯人般,被神机营带着杀气带来的都头们。因为这次是除大同府外的山西所有府州县,还有包括晋藩两个护卫在内的所有卫所,所以参加大会的人数突破一千。因为刚刚打赢了天井关之战,所以这些都头都很得意,一个个昂首挺胸,丝毫没有畏惧,甚至还有人嘲笑那些神机营的士兵。 后者默默看着他们,估计都很想一枪托把他们拍地上。 “我早就说过,就算燧发枪大规模使用,战争到最后还是要上刺刀。” 看着这一幕的杨丰说道。 他是带着这些都头前来,毕竟他是中间人,得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至于天井关的战斗已经停止,毕竟双方都有些累,主要是因为战术越来越完善,导致费效比越来越低,在双方都躲在壕沟里面互射的情况下战斗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那钱在哗哗不断的流。短短不到一个月,皇太孙投入的军费,就已经超过百万,要知道大明目前的体制,其实是最省钱的。 就这都能消耗超过百万。 光火药打了十万斤,大炮因为寿命问题,基本上全都换了几茬。 毕竟那些野战炮寿命也就几百发而已。 但神机营在天井关,光打出的炮弹就超过三万发,火炮打废就送回设在卫辉的铸炮厂回炉重铸,然后再重新运回天井关继续使用。现在河南和山东的所有铸炮工匠都在这里给皇太孙日夜不停铸炮,而且他还要更重的铜炮。 所以大量的铜钱甚至附近寺庙的钟都被投入到熔炉里面熔炼。 他爷爷都肉疼了。 老朱终于深刻领会到杨丰说的火器时代,战争就是拿钱砸死对手。 但不这样打也不行。 因为在守军密集的速射炮轰击中哪怕最悍勇的士兵,也无法冲破对面的火力,就算能冲上城墙,也一样会被对面霰弹打飞。对手使用火器,己方也必须使用火器,而己方也使用火器,那么在没有决定性的优势情况下战争就是拼消耗。只不过过去打仗消耗的只有士兵,现在打仗消耗的不仅仅是士兵,还有钱哪! 一个强悍的勇士,骑着马带着弓箭拎根长矛就能横行的时代结束了。 火力才是王道。 不过,幸好科技掌握在大明手中。 “确实,这些刁民倒是给朝廷检验了神机营,以后咱们就知道该如何用火器攻城了,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攻城利器,要不是早就答应这些刁民今日召见他们,恐怕用不了几天就打开天井关。” 皇太孙说道。 他倒是丝毫没看出有什么不满…… 不过可以理解。 恐怕在他眼中无论战死的神机营还是刁民,其实都只是个数字,完全不需要为一个数字和杨丰闹翻,或者说在他心中,他和杨丰都是超越了这些军民的更高级别存在。就像他和杨丰用这些蝼蚁,玩了一场游戏,他在游戏中输了,就像过去他俩下棋时候输了一样,完全不需要在意,不就是毁了几个棋子嘛!再说虽然没打开天井关,却也真正检验了神机营,谢成这些老将对神机营的评价,是可以算做大明头号强军了,虽然有恭维他的成分,但应该还是很中肯的。 打不开天井关也不丢人,那地方本来就不好打,如果那么容易打开就不会是千年兵家必争之地了。 但如果换成平原,那些刁民估计都挡不住神机营的一波攻势。 “那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杨丰笑着说道。 皇太孙这是在傲娇一下,不是他打不开天井关,只是因为要遵守他的承诺,他承诺的日期到了,自然不能再打下去了,得让山西各地的都头们过来选择归宋还是归明了,如果不是要遵守承诺,只要他的新武器投入战场,就可以轻松打开天井关。 皇太孙笑着带他走出斋宫…… “大明皇太孙殿下到!” 杨丰喊道。 所有人,包括那些都头,赶紧都跪下给未来的皇帝磕头。 “平身!” 皇太孙很威严地说道。 他这时候已经十八岁了,现在身上穿着储君祭天的衮服,头上戴着祭天的九旒冕,妥妥的小皇帝,而且随着俩叔叔都被拿下,朱允炆的最大外援没了,燕王又仿佛失去了竞争的兴趣,一门心思造船。 】 他的地位一下子稳固,而且这趟处理河神,更是让他提前在大明臣民面前亮相。 得意的很。 虽然进攻天井关失败,但终究只是小事而已。 “孤的号炮何在?” 他说道。 袁容赶紧上前行礼。 “禀皇太孙,号炮已备好。” 他说道。 “那就开始!” 皇太孙说道。 袁容立刻起身,然后举手向前一挥。 头顶的热气球上,信号旗挥动,然后不远处的四个红布盖着的东西旁边,士兵拉开了红布,里面四尊至少目前为止堪称巨大的火炮露出,看着这东西,那些都头们面面相觑,然后向四尊巨炮所指望去,在那里是一段和天井关关城一样的城墙。 “放!” 袁容吼道。 头顶信号旗再次挥动。 第一尊大炮旁边,炮手立刻点燃了引信,紧接着向后退入护墙,紧接着引信燃尽,炮口火焰骤然喷射,伴随着震撼旷野的炮声,呼啸而过的炮弹瞬间打在那城墙上。 石头砌筑的城墙,应该也没用水泥,就是普通的黄泥,所以在至少十八磅级别的炮弹撞击中,立刻出现大片的坍塌。 紧接着第二门炮开火。 炮弹再次命中。 距离就一百来米而已。 这枚炮弹因为命中处和第一枚隔着不远,本来就坍塌严重的城墙甚至直接垮塌形成一个斜坡。 然后是第三枚,第四枚…… 城墙上就这样多出了一个醒目的豁口。 四周一片沉寂。 “此炮如何?” 皇太孙威严地说道。 “皇太孙神炮无坚不摧,大明兵锋所向尽皆畏伏!” 杨丰赶紧喊道。 满足一下少年的虚荣心嘛! “皇太孙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朝着那些都头喊道。 “皇太孙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等畏伏天恩!” 李文等人立刻醒悟,赶紧再此跪下山呼万岁。 皇太孙满意地站在那里,提前享受着万民俯首叩拜的感觉。 第二一八章 新时代的黎明 看着皇太孙得意的模样,杨丰也是很感慨啊! 这才是皇太孙想要的结果。 他其实就是想提前在天下臣民面前,先完成他帝王身份的认同。 反正他爷爷对这种事情并不忌讳,他不需要和别的朝代那些太子一样,老老实实做人,切忌让人感觉很急切…… 朱元璋不在乎这个。 他就像一个纯粹的老农,看着自己的子孙开始掌管家业,然后自己终于可以晒墙根一样,用欣慰的目光看着继承人的勤奋,以前对朱标是这样,现在越来越老了,对朱允熥更是这样,事实上他从没想过换继承人,无论扶持朱允炆还是朱棣,其目的都只是试图让朱允熥走上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也就是远离杨丰的那些蛊惑,对杨丰要保持距离。 大明需要杨丰带来的那些新技术,但不需要杨丰带来的异端邪说,就像咱大清末年的洋务派一样。 明学为体,夏学为用。 朱允炆和朱棣只是他的工具人而已。 而现在朱允熥挟一举解决俩叔叔之威,正好趁机在天下臣民面前,先入为主的把他的帝王身份确立。 告诉朱允炆和朱棣…… 你们都死心! 没用的。 我才是真命天子! 此刻在山呼万岁中,一身衮冕走上寰丘的皇太孙,仿佛在进行他的登基预演…… “皇太孙终究长大了。” 杨丰说道。 “大使,您也玩够了?” 谢成说道。 “永平侯,我只是在兑现我的承诺,哪怕是老百姓,答应人家的事情也一样要做到,既然你们要我做中间人,那我当然要公平公正。” “啊,公平公正,话说河神怎么没来?” “人家是神仙,怎么可能一直盯着凡尘俗世,只要你们没有违背承诺,河神当然也没必要过来,但要是你们违背承诺,那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大使想让我们兑现什么?” 谢成说道。 谈判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皇太孙出面。 所以接下来昭义,护国,河东三社的总指挥,将代表三社所属两百多万山西百姓,和永平侯正式展开谈判。 “第一,大赦。” 杨丰说道。 “可,陛下已经明示,一旦山西之乱平定,即大赦期间所有参与之人,无论是最初北上太原期间各县作乱者,还是事后推选的都头,加上此前在天井关与朝廷交战者,统统赦免其罪行,但这些会社,都头什么的,事后也必须解散,至于那些指挥,陛下会一人赏赐个职位。” 谢成说道。 “然后找机会抓住他们把柄,再以朝廷法律秋后算账?” “大使说笑了,只要以后他们不犯法,朝廷就是想抓也没有把柄可抓啊!” “犯法不犯法,最后还不是你们官字两张口,不过这件事你们也不用操心了,我会雇佣他们的,从指挥到都头全都雇佣,然后送他们到丰州川开荒种田。” “以后有事再把他们送回振臂一呼?” “永平侯果然专业。” 杨丰笑着说道。 谢成只是微微一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秋后算账是不可能的。 就算朝廷不秋后算账,地方官,此前被逼捐的士绅,一样也是要跟这些刁民们秋后算账的。 这段时间那些刁民的花费,当然不可能自己出,都是从山西各地士绅那里逼捐出来的,要么你站出来带头对抗朝廷,要么你掏钱掏粮食,由我们站出来对抗朝廷。那些士绅害怕朝廷秋后算账,当然不敢出来带头,实际上他们这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原本的确是他们最先跟着河神搞事,但他们就是想着逼走晋藩,结果却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这已经是造反了。 所以带头是肯定不敢的,只能哭着掏钱掏粮食。 而以后秩序恢复,这些士绅终究有些地方上的权力,再和地方官勾结,不报复那些都头才怪呢! 但杨丰此举就让这把刀始终悬着,如果朝廷或者地方官员士绅,真对参与的刁民打击报复,那么这些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建立起威信的都头,指挥们随时可以回来振臂一呼,然后在极短时间内再次让山西陷入叛乱。 谢成也是造反出身的,他是专业的。 “第二,军户必须分地。” 杨丰说道。 谢成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已经是必须的了,要知道朝廷终究还得靠山西军户,皇帝也不可能再换批军户来驻守山西。 甚至不只是山西军户,其他各地军户也都开始要求分地。 如果皇帝拒绝,那么很可能就不只是山西军户了,更何况他本人在知道了军户制度以后的糜烂后,本来对这种制度也没了信心,所以军户土地制度的改革是必须的,只不过暂时还没定出个新制度,毕竟这不仅仅是分地那么简单,如果分了地,那么以后军粮如何解决?还有军户调动的问题,军户因为各种问题调动是很平常的,如果分了地,那么还怎么调动?还有如果分了地那以后增加的余丁土地怎么办?原本余丁也是由卫所给田地,虽然比正兵减半,但他们的地也是卫所给。 军户余丁是不断增加的,那么卫所怎么解决他们的土地? 总之不是简单一句话分地就能解决的。 “第三均田免粮。” 杨丰说道。 “大使,只要你保证山西行都司的粮食供应,并且每年保证山西工商业税收超过目前的两百万石,朝廷就可以免粮,至于均田倒是最容易,陛下一道圣旨而已。这又不用朝廷出钱,朝廷也没什么损失,最多陛下给那些被分了田的地主点补偿,给他们家一个秀才功名。” 谢成说道。 “所以,干脆把山西的税收承包给我?” 杨丰说道。 说话间他看着已经开始祭天的皇太孙。 这个祭天仪式是很繁琐的,必须严格按照程序一步步来,袁大头祭天过程耗时一个多小时呢! 皇太孙虽然不是以皇帝身份,但过程也要依照礼仪。 “就跟胡元时候那些色目人一样?” 谢成说道。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其实对朝廷来说,关键就是这个免粮,也就是山西的每年两百多万石,这是北方最大一笔税收,尤其是供应山西行都司的军需,如果杨丰能确保朝廷不会少了这笔收入,山西行都司不会缺了这笔供应,那么干脆像胡元一样采取包税制把山西税收承包给杨丰,反而让朝廷省下了很多麻烦。 毕竟维持一个税收系统,也是要投入大量钱粮的。 征收,储运,管理,统统都是要单独养活一定人力,但如果使用包税制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全是包税商自己的。 而且这种制度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胡元时候绝大多数税收都是承包。 “但如果让我包税,那么除了盐还是朝廷的,其他比如茶之类,在山西境内就全放开了。” 杨丰说道。 “我会奏明陛下。” 谢成说道。 其实只要不放开盐业就行。 茶的确是目前换马的重要物资,但这不关山西的事。 山西又没法种茶,山西放开也没用,反正外面还是朝廷给输入,最多也就是在山西境内交易更自由些。 至于其他就不值一提了。 “第四,必须把各项条款,白纸黑字写成盟约,而且要皇太孙签名,陛下行玺。” 杨丰说道。 谢成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天子与百姓为盟,皇帝和百姓拉到平等的位置。 盟约…… 首先得平等才能盟约,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跪伏脚下的,这个不叫盟约,虽然可以用些好听的辞藻美化,但只要皇帝和百姓盟约了,那事实上就是两边没有高低之分。好在这不是谢成需要操心的,而且这时候的皇帝本来也就是从最低等级的百姓起家,要饭的嘛,没的再低了,再低是奴婢,但奴婢不算百姓,就庶民这个身份而言,的确没有比皇帝起步更低的。 所以他应该不至于对这个问题太在意。 就这样在皇太孙祭天的过程中,杨丰和谢成分别代表谈判双方,提前完成了这场谈判的核心内容。 而皇太孙在寰丘上,在数十万百姓瞩目中,一身衮冕继续着祭天仪式。 整个过程持续半个小时,随着燎炉内昭告上天的祭文焚烧,在大明搅得整个北方人心惶惶的河神事件算是正式落幕。 至于接下来的谈判没什么悬念。 杨丰的四条全答应了。 然后是归明还是归宋的选择,至于这个选择也没什么悬念。 条件都答应了,当然选择回到大明了。 而山西百姓选择回到大明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第二天皇帝陛下宣布大赦,而且不仅仅是大赦山西,全国的大赦,这样就不是被山西刁民们要挟的,而是皇帝陛下因为梦见大宋诸帝都跑来感谢他,所以一时心情极好,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四海升平,所以才一高兴就大赦的。 军户分田也变成了军户制度改革,只不过这个改革不能贸然,所以需要一个试点来试验一下,最终选择山西都指挥使司作为试点。 山西的均田…… 这个变成了山西地主踊跃献土…… 献土换功名,献上一百亩地的换一个秀才功名,献上一千亩地的换一个举人功名。 献一万亩地的,直接赐同进士出身。 不过山西也没有一万亩的大地主,所以实际上就是换一堆秀才举人。 然后这些土地由皇帝陛下赐给那些佃户耕种,不是分地,是那些地主们为了自己子孙的功名,非要把地献给皇帝,皇帝拿来当然也没用,所以仁慈的皇帝陛下就把这些地分给原本耕种的佃户,不过这些地算是官田,佃户们有耕种权但没有交易权。 官田是要重赋的。 而官田可以交易。 但山西这些官田没有重赋,所以也就不能交易。 免粮…… 当然不能免粮,免山西的赋税不免其他省份,那不是逼着其他省份造反吗? 免粮是肯定不能免的,只不过山西的赋税全都承包给杨大使了,至于他怎么收就与朝廷无关了,在朝廷那边山西就是该怎么交税还怎么交,只不过这些税收由杨大使代收然后上交,他自己不收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每年别少了向朝廷上交的份额就行。 山西一年夏秋两课加起来两百八十万石。 只要杨丰一年把这两百八十万石小米和麦子交给朝廷,那么山西境内他怎么收税都随他便。 但不能动盐业。 河东盐池和盐引还是和过去一样。 白纸黑字的盟约,这个当然也有,一式两份,只不过山西百姓的那份交给杨大使代为保管,而朝廷那份当然藏在皇宫里就跟铁券一样,所以只要杨大使不拿着满世界宣传那就相当于保密的。至于那些指挥,都头在外面怎么说,那个就是些刁民胡言乱语而已,如果山西百姓想核实,当然可以找杨大使看,但杨大使不会主动传,这个时代也没有能全国范围传播的。 邸报是朝廷的,肯定不会传播。 所以朱元璋签的很痛快。 一则他的心态上并非高高在上到绝对不能对刁民低头,这一点很重要,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明白自己和百姓是平等的,要饭时候他又不是没跪过,二则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昭告天下,那么这份盟约就流传不开,最多放在杨丰那里,给这个家伙以后找麻烦用。 而山西百姓一边则是承认朱元璋光复三晋,把他们从胡元的暴政下解救出来,作为对朱元璋的感谢,三晋百姓世代臣服朱元璋,以朱元璋为三晋的统治者和保护者,并称认其继承人的统治权和保护权。 虽然本质没什么区别,但皇权的定义变了。 实际上儒生们对这份盟约已经警惕起来,因为这改变了他们一直在宣扬的天命论。 他们失去了对皇权合法性的解释权。 但是…… 这份盟约又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这是民选择了君。 民的选择,成为皇权合法性的解释,换句话说,民不选择,皇权就不合法。 而儒生们,或者说他们后面的士绅们…… 那也是民啊! 他们第一次获得了制约皇权的依据。 所以,现实的好处和相对虚幻的东西相比,终究还是现实的好处更重要。 (本章完) 第二一九章 跑步进入资本主义 京城。 皇宫。 “你玩的可开心?” 皇帝陛下很平静地说道。 话说这还是没炸死杨丰至今,他第一次召杨丰进宫。 估计已经确信杨丰不会报仇了。 毕竟自从杨丰回来,这个混蛋就没停下搞事情,闹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发泄完了,朱元璋这段时间一直任由杨丰折腾他的大明朝,其实根本原因也就是给他找个事干,免得他心情依然不爽,总是惦记哪天在皇宫外面找个制高点,然后暗戳戳猫着找机会打他的黑枪。 他可是用三倍镜检测过,一里内狙杀他应该问题不大。 而这个距离…… 很可怕啊! “陛下,您误会了。 我其实只是为了大明能够摆脱原本的结局。 虽然随着我的到来,未来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但有一样是不变的,我们称为王朝周期律,历代其实差不多都可以套用。 定鼎之初因为刚刚经历乱世,人口少,土地充足,只要想开垦,人人都可以变成自耕农,地主也不敢太过压榨,毕竟佃户大不了离开,左右朝廷鼓励垦荒。而且乱世中哪怕地主也经历过尸山血海,知道一旦压榨太狠闹出民变,再来个天下大乱,那时候玉石俱焚。他们的财富并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甚至有可能反而让他们成为被杀戮的目标。 他们还有畏惧之心。 同样那些官吏,贵族,那怕皇帝也一样都有畏惧之心。 所有人都经历过乱世,都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 所以王朝初期,都会迎来一段时间的所谓盛世。 但过个百十年,到第三代,第四代了,没有经历过乱世,失去了畏惧之心,地主们开始把佃户当做任由自己压榨的牛羊,官员也把贪赃枉法当做寻常,贵族也忘了祖上出身,自以为就是高高在上。 就连皇帝也真的信了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江山永固。 开始学会肆意妄为。 于是被统治的民,和统治他们的这些人之间关系就越来越恶劣,一开始老百姓或许只会忍耐,甚至逼到走投无路了,就背井离乡逃亡。 但这是有限度的。 当最终超出他们忍耐限度时候也就无需再忍。 就像您当初一样。 王朝就这样在治乱之中循环,每一次循环都是尸山血海。 不仅仅是对百姓,对那些帝王将相也一样。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做锦绣灰。 这句诗是唐朝韦庄的秦妇吟,您找个学士问问,他会告诉您这首诗已经失传,的确已经失传,但五百年后在敦煌的石窟内找到了。如果您有兴趣可以让宋晟过去,我给他大致上的位置,他应该能找到,实际上您最好真让他去敦煌莫高窟,应该叫做千佛洞。 那些雕刻佛像的洞窟里面,很多都是有夹层的,里面有大量古籍。 您可以把它们都搬来。 不过搬运时候小心些,这里面有些古籍可是孤本。 没了就永远没了。” 杨丰说道。 这时候的确可以了。 明朝对那一带已经是实控,而且因为要从德里苏丹那里弄马,必须走这条路线,所以宋晟已经提前在那里建立一连串据点。 “朕会安排的,另外会派个文臣过去。” 朱元璋说道。 “您还是别让文臣插手,那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佛教为主,其他道,儒,史这些都有,大半并不一定符合程朱理学,最好安排个信佛的太监过去,让他妥善保管,然后运回京城,专门修一个存放处,再安排些人整理。” 杨丰说道。 让他提前开始修永乐大典这种综合性的百科全书也不错。 朱元璋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番好心了。” 紧接着他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陛下,您可有别的法子,能让您的大明江山万代? 别告诉我靠儒生。 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在依靠理学奴化这方面,登峰造极的并不是您和您的后代,而是那个清,他们才是把奴化做到极限的,从思想上彻底的进行奴化,所有理学以外的典籍,哪怕是同样儒家的也统统烧了。 封禁一切非理学思想,甚至科技书籍都封禁。 你们明朝的科技类书籍,还得到清末才从朝鲜甚至倭国找到。 地理知识封禁。 你们明朝末年就绘制出了世界地图,残留下两份,一份被他们锁在沈阳禁止外界看到,剩下一份一直到清朝灭亡,才从一个朝鲜官宦人家的私藏中找到。 结果泰西入侵时候,举国上下竟无人知其究竟在何处。 他们都做到这样了,但实际上也仅仅撑了不到两百年,百姓就已经开始大规模造反,到两百年后就面对了一场堪比黄巢的造反。最后甚至需要依靠泰西人的帮助,再加上放开了藩镇化才压下,但结果也让整个国家事实上进入藩镇化,在这之后的数十年就是靠着一个女主的头脑,才维持一个勉强的国家。 这个女主一死,紧接着也就亡了。” 杨丰说道。 我大清就是靠老佛爷。 没有老佛爷的手腕,李二鬼子那帮早就瓜分国家了。 而我大清的刁民造反,从十全老狗后期就开始,白莲教席卷西南,从那开始各种造反不断,直到最后的太平天国,可以说从十全老狗后期就已经开始步入明末模式。 但不同于明末,他们直接开启藩镇化。 这才让老佛爷用一系列高明手腕苟住。 如果崇祯开启藩镇化,那说不定还真能苟住,不过前提是能有个老佛爷级别的政客。 “那么您能做到他们这种地步? 把所有非理学的典籍全烧,科技类书籍全烧,民间的地图收缴起来烧了,最后只保留君君臣臣那套,甚至就连理学他们都不放心,所有儒生只准钻研考据学。 就是对着四书五经,一个字一个字研究。 所有儒生两百年里,别的什么都不准看,诗词歌赋都是末流,寻章摘句才是本职。 最后连儒生自己都成傻子了。 面对泰西的战舰巨炮,居然用跳大神抵御,用马桶秽物攻击。 您能做到这种地步?” 杨丰说道。 严格来讲马桶御敌是我大清第一名将杨芳干的,但跳大神御敌的确是杭嘉湖兵备道宋国经干的。 “那你搞的那套刁民之术,就能让大明江山万代?” 朱元璋嗤之以鼻。 “没有江山万代,帝国总会灭亡,无一例外,但我只知道您目前的那套没用,而且不会给百姓,实际上也不会给您的后代带来任何好处。而我的这套有没有用的确也没准,但能给百姓,也包括您的后代,带来好处,至少不会让您的凤子龙孙们,因为百姓的仇恨,一个个被扔长江,被砍死,甚至传说做成福禄宴。 当然,那个的确是假的。 那个造反的还没那么重口味,他只是把您的那个后代杀了,而且还交给其属官安葬了。” 杨丰说道。 福禄宴当然是假的,福王一个属官跪求李自成,李自成看他也算忠义就把福王死尸给了他,这个人安葬福王后吊死在坟前。 但明末那些被杀的藩王是真的啊! 朱元璋默默看着他…… “陛下,您也不知道自己的设计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我的设计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的设计,是未来正确的发展路线。泰西人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完,大明末年也已经开始向这条路发展,但被异族入侵打断,而我现在就开始。 至于结果我也不知道。 毕竟这是历史上没有的,泰西人这样走向强盛,大明能否这样走向强盛的确没准。 但既然我们都是在走一条不知道结果的路,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泰西人检验过的呢?” 杨丰说道。 朱元璋叹了口气。 “你在山西做你的,朕不会管你们了。 至于晋藩迁往丰州川,但你们之前承诺晋藩的,还得给他们兑现。” 他说道。 其实他也的确看不清未来。 但他终究不是殖民心态,他的确要的是江山万代,但一个强盛的大明也是他想要的,就像杨丰说的,让他烧科学书籍,烧地图,烧理学以外的所有典籍,这个肯定做不到。可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那么也就意味着在利用儒生搞奴化这方面,他永远追不上后面那个王朝。如果连后者都无法江山万代,那做不到后者那样的他当然也无法江山万代。 杨丰的确搞刁民化,但如果刁民化的确是泰西国家强盛的基础,那么对他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刁民还是承认朱家统治。 如果杨丰的刁民化,真的能够带来国家强盛,那么朱家的统治也就不会被推翻了。 丰衣足食了谁会造反? 如果国家强盛了,谁还会去推翻皇帝? 奴化和刁民化这两个路线…… 都试试看! 科举该考还是考,杨丰在山西也继续搞他的。 杨丰随即告退。 “怎么样?” 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公主,立刻很急切的迎上前。 “什么怎么样?你爹和我相谈甚欢,我们就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交换了意见,并且达成了初步共识。” 杨丰说道。 小公主忧郁地看着他……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还小,过几年再说!” 杨丰摸着她狗头说道。 “那你怎么去山西收税?” 小公主愤然说道。 “先不用管他们,不就是两百八十万石小米和麦子,回头咱们直接去买就行,现在山西粮价,也就是个两百万贯而已,第一年不收税,随便他们自己发展,让他们发展起来之后咱们再连本带利收回。” 杨丰说道。 他一开始就没准备收税。 先放开工商业限制,让山西工商业进入野蛮发展,等发展到可以下手了再开始收税。 至于什么工商业规划之类…… 规划个屁啊! 自由资本主义才是最佳选择。 就让他们野蛮发展。 等他们像春天雨后的野草般野蛮生长后,再去拿着镰刀收割,反正他的银行控制金融业就行,这种招数最大的问题,就是山西的工商业主们野蛮生长后,面对他的收税产生抵触心理。 但是…… 谁敢不交? 他收税谁敢不交? 倒是接下来修筑朔方城,修晋王府,还有修路,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干脆修一条木轨?” 杨丰沉吟着。 在太原和朔方之间修一条木轨是最佳选择,这时候辽东那条木轨都已经铺到信州了,也就是公主岭,那里是辽国信州,估计明年这时候就可以铺到吉林城。这条木轨正在展现出巨大的战略价值,毕竟它的物资运输能力不是普通道路能比,甚至最初修建的昌图段,这时候都开始包铁了。不过就是维护需要一定人力,所以辽东都指挥使司下属现在专门有一个护路的卫。 不过要在山西修木轨,那就得他自己掏钱了。 或者…… 搞个股份公司? 杨丰突然发现了新世界。 他完全可以搞个股份公司啊。 第一步不用说到朔方,那个实在太远了,可以先到大同。 反正晋商的主要贸易方向就是宣大。 如果有这样一条木轨,完全可以加快物资流通,甚至不只在太原等地募股,也可以在京城募股,未来这条木轨线路由轨道交通公司专营,这样也便于管理,为其制造专门的马车再配上维护人员。 就算没有多少客源也无所谓,因为杨丰自己要向大同运粮。 他承包了山西税收,这两百八十万石里面,很大一部分就是运到大同给山西行都司所属各军的。 所以他可以让大明正式诞生一个股份制公司,而就凭他赚钱的金字招牌,京城那些持有大量闲钱的有钱人肯定会购买这个股票。最终他不用出一分钱,就能获得大量资金,用于修建这条轨道,而且既然有钱,当然不能纯粹用木轨,也可以包铁。甚至在部分最繁忙路段,可以完全使用铁轨来铺设,大不了这个铁轨细一点,反正也不是走真正火车。 而沿途需要修桥梁,所以水泥产业也要发展起来。 最终一条轨道交通,带动山西工业跨越式发展。 “赶紧去把你那里排名前一百的客户都邀请过来,就说我有个发财的新计划。” 他摸着小公主狗头说道。 (本章完) 第二二零章 资本家速成班 对于杨大使的计划,小公主的客户们…… 完全看不懂。 她们当然不可能看懂了。 小公主的前百大客户那都是些王妃,公主,公侯夫人,最低那也都是个指挥使夫人,这些人连山西都未必去过,怎么可能懂他的计划。 再说就算去过山西,那也没人懂轨道交通是怎么回事啊! 事实上连辽东的轨道交通都是在摸索中不断完善,比如休息区,比如损坏轨道的巡视和快速更换,比如交通信号系统,简单说就是发现坏了的轨道如何及时通知正在行驶中的车辆赶紧停下。比如车辆的中途维修,甚至出现意外的绕行,也就是换到对向轨道上,绕过事故区然后重新换到本来轨道上。 简单说就是一个道岔。 这已经成为一门学问,连杨丰自己这时候都不敢说懂了,就更别说这些女人了。 但是…… 他就说一年赚多少! 反正现在大明不准贩私盐,不准贩茶叶,不准私自开矿…… 本来也没多少能赚钱的门路。 这些豪门贵族们手中持有大量的资金,能做的也就是买地,或者让家奴们拿着出去贩卖些杂货,就连海外贸易其实都很难。 朱元璋到目前为止,开放的仅仅是朝鲜,倭国,琉球三国贸易。 也就是这三国商人可以驾船到大明然后使用宝钞交易,这个是可以说铁律,无论他们原本携带什么,金银铜钱还是其他物资,到大明必须换成宝钞才能采购所需,一旦发现违禁使用其他货币,甚至以物易物,那统统没收一切,然后斩首示众。 无论买卖都一样。 但大明商人出海贸易,这个依然在禁止范围。 出海他就没法管了。 他要的是海外贸易宝钞化以维持宝钞币值。 哪怕那些外来海商左手拿到宝钞右手花出去,那也是给他支撑宝钞的币值,更何况金银铜钱是必须向银行兑换才能使用,他达到了强制结汇的效果,但商人出海贸易,他就没法管他们使用何种货币。 也就无法强制结汇。 毕竟那些商人就算在海外赚到了大量贵金属,很可能也是带回来藏在家里而不是兑换成宝钞。 这种情况下,那些本来就持有大量宝钞的豪门贵族,真缺少参与的兴趣,他们又不缺宝钞,他们想要的是真金白银。虽然银行是自由兑换,但他们又不傻,少量兑换可以,真大规模兑换,那他们难道以为皇帝不会砍死他们吗? 这套游戏规则大家已经懂了。 皇帝要的是用自由兑换的幌子维持宝钞币值,哄着老百姓用宝钞,可不是让他们这些豪门贵族趁机兑换黄金白银的。 他们可以兑换。 银行也会给他们兑换。 但兑换完了,皇帝突然给他们找个罪名送进锦衣卫诏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对于这些豪门贵族来说,手中持有的宝钞,真的需要一个好的投资项目,可以变成实际的资产,过去他们就是存银行。 毕竟银行的利息是稳定的。 而这时候杨丰这种在赚钱方面可以说金字招牌的家伙,突然提出一个大投资项目,那当然会受到欢迎,至于这个计划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丰提出的。所以贵妇们只关心这个项目一年赚多少,没人关心其他,只要赚的足够令人动心,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三成,三成的利!” 杨大使手中教鞭指着自己绘制的轨道路线图,对着他面前一片珠光宝气喊道。 也就三成了。 他本来也没准备靠这条路赚钱。 “才三成啊?” “就是,才三成利,还得好几年才开始。” …… 后者一片不满。 “诸位,你们怎么光想着轨道公司的利呢?你们就不想想,有了这条轨道之后能带来的好处?你们可以到山西去自由开矿,去做生意,还可以去开工厂,只要山西到大同再到河套的路修通,你们能获利的,可不仅仅是路上那点运费。别说三成利,甚至这路一成利也不要都行,想想看,你们后面都有自己的姻亲旧部,他们散布宣大,延绥甚至宁夏,甘肃,一直到开平。如果你们在山西开矿,建工厂造出的东西卖给他们,他们好意思不买吗?他们的武器,铠甲,穿的军服甚至吃的粮食,罐头,这难道不是赚钱的大生意? 而他们在沿边各镇,那些归顺大明的牧民们有皮毛,马匹,这些难道没有利可图? 你们啊! 连赚钱都不懂。” 杨丰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些女人们说道。 这叫引进外资。 给山西引入一大堆有钱的投资商发展经济,再说这也是好事,不然沿边各镇所需物资,都得朱元璋给他们运输,现在直接以山西为生产基地就近解决,减少了输送距离。 本来朱元璋就是这样设计,只不过他是依赖盐业。 现在杨丰不管他的盐业。 在原有的以外,大幅增加新的供应渠道,沿边物资暴涨,培养出大明的资本家,另外让山西的百姓有了更多赚钱门路,然后过两年也就该他从这繁荣的经济中收回成本。要知道现在他可是自己掏钱买粮食,然后替山西百姓交税,这一年两百八十万石的投资,最后都得从工商业上收回,自然要广撒网,能网一个是一个。 “可咱们就是不懂,才找你求教的嘛!” 小公主她妹妹,已经出嫁了的汝阳公主妖娆的说道。 边说还看她姐姐。 她姐姐已经在那里眼中寒光闪烁了。 她丈夫也是勋贵,她公公谢彦也是淮西诸将之一,不过没有封爵,只是做到都督佥事。 “教,当然要教了!” 杨丰笑着说道。 “可咱们都在京城,户籍所限,像去山西开矿开工厂,这就有籍贯限制了,而且朝廷究竟是何法度,这也没个准,万一到时候陛下降罪,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中年贵妇说道。 这时候属籍管理可是极其严格的。 她们是京城各卫籍,去山西长期经商是不可能,最多也就是让她们的家奴,但家奴的话,一样要牵扯属籍问题,因为家奴籍贯是跟主人的,行商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坐商的话就不好办了。至于小公主在各地的银行人员,这个倒是不用在乎,但那是因为银行本质上是皇帝的工具,只不过开银行的是杨丰,其性质相当于十九世纪后期的英王和罗氏,这种情况下那些小事根本不用管。要不然银行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就仿佛瘟疫般蔓延整个大明,现在最远的一家分行已经开到肃州了。 但这些人就不行了。 关键在于这种事情也是刚开始,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怎么想,以后规矩怎么变,得稳妥些才行。 “这个还不容易?你们哪个在山西都指挥使司找不出个旧部,跟他们合伙,你们出钱,他们出人管理,左右他们也不敢贪墨你们的钱。” 杨丰说道。 这就可以解决山西都指挥使司那些将领的怨念。 军户分地已经开始,这也就意味着卫所将领们,很难再从这方面压榨军户了,得给他们新的发财方向,得引导他们同样投入工商业。现在就可以了,这些有钱的京城豪门贵族负责出钱,而他们在山西的合伙人负责出人,然后靠着他们的人脉保证销路。 这一点很重要。 山西普通商人想把商品卖到军中并不容易。 人脉建立是一个漫长过程。 但这些人不需要。 就像辽王在辽东搞得红红火火,本质原因就在于他不用考虑人脉,人脉得上门找他。 一群贵妇们立刻低声议论起来,看得出都有点动心,关键是她们真没有好的投资选择,大明的情况就是这个样,皇帝有一系列限制,早就绑住了她们手脚。而现在山西是唯一一块解禁的土地,那么无疑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左右也赔不了,要是真像杨丰所说,那她们手中那些宝钞就可以由纸变成实际的资产。 “我买股票!” 汝阳公主第一个喊道。 “一贯一股,轨道修到大同之日开始算,每年根据收益分利润,也可以用利润优先购买股票。 毕竟路不只修到大同。 甚至我准备从太原向南也修一条,一直修到蒲州。” 杨丰说道。 所以他其实是在修大明版的同蒲铁路。 其实不只是他在修,朱元璋也在准备修,现在部分辽东的修路工匠已经调到了洛阳,接下来准备在洛阳到陕州之间修木轨交通,毕竟辽东的那条已经验证了其价值。 “我买一万股!” 汝阳公主很大气地喊道。 “去找你姐姐!” 杨丰说道。 然后其他女人也开始了…… 最终杨丰的第一期募股,居然收到了五十万贯,所以接下来他的三晋轨道交通公司,就可以正式运作。 而就在同时,晋藩的事也尘埃落定,晋世子朱济熺正式袭爵晋王,晋藩移藩朔方,单独设立朔方府,建朔方城,不过暂时只是下属朔方,东胜和天德三县。晋藩三护卫挑选一卫军户,作为朔方中护卫随晋王移藩,改东胜左卫为朔方左护卫,东胜右卫为朔方右护卫,还是维持三护卫。不过朔方府还是军民府,所以并不隶属山西布政使司,而是归山西行都司,这样晋藩终于被赶出山西。 同时周王移藩湟中。 以西宁卫城,作为周王的藩城。 和晋藩一样,在原周藩护卫中挑选一个卫的军户,作为西宁中护卫一同西行,而原本西宁卫一分为二,再从其他各地调入部分,最终改为西宁左右二护卫。 这样还是三护卫。 至于周王生计来源不足的问题…… 杨大使包了。 小事而已。 “大王,我也知道,一下子把你迁移到那种穷地方,你心中的确有些不痛快。” 杨丰看着奉召进京的周王。 后者何止不痛快,简直都可以说恍如行尸走肉,他之前被他侄子逼着接受湟中作为封地时候,其实对那里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唐朝时候那里是个节度使辖区,既然这样也不能说太差。 至少也得和晋王差不多。 然而…… 这段时间一打听,那简直就是浑身冰凉了。 那哪是差不多啊! 天壤之别啊! 湟中和朔方比,就跟朔方和太原比的差距一样,朔方好歹是平原,河套自古也是能种田的,可他玛湟中完全是山沟沟啊!过去西宁一个卫,过的都挺艰难,现在三个卫过去,大家一起喝风!现在他爹还给俸禄,的确还能凑合着,可等他侄子继位,把俸禄停了,那真就是全家喝风了。 可怜的周王,这段时间都明显有些憔悴了。 “所以,你需要找陛下,尤其是找皇太孙,要盐业许可,准许你在那里采盐并行销陕西和山西行都司。” 杨丰说道。 “那里有盐?” 周王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大王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青盐? 距离西宁城五百里,有大片的盐湖,那里有取之不尽的上好青盐,甚至连晒盐煎盐都不需要,直接去拿勺子舀就行,也就是运输麻烦些,但五百里而已,驼队足以应付。再说还以在青海湖上以船只运输,而黄河上游航运也在你手,顺流直下可以行销到河套,此外甘肃,陇右甚至汉中,都可以作为市场。 唯一的问题,也就是当地乱七八糟的部落可能觊觎。” 杨丰说道。 “大使,小王随非能征惯战,但三个护卫过去,这天下还真没哪个部落能抵挡,若真如此,小王世代铭感大使之恩。” 周王说道。 然后他匆忙起身去找他侄子了。 所以真的很简单,青海的确穷,种田的地都没几个,可在这个盐就是硬通货的时代,坐拥最大盐矿还会担心生计?去柴达木盆地采盐,对周王来说难度的确有些大,毕竟距离实在太远,可问题是这时候就有已经开采而且距离不远的。茶卡盐湖就在乌兰,距离西宁无非隔着个青海湖,那里的青盐在明朝天顺年间就是贡品,而且后来土默特部进入青海后,甚至从茶卡盐湖采盐,然后作为私盐一直销售到兰州等地。 那是好地方! 第二二一章 进击的大王 周王的申请毫无悬念得到了批准。 毕竟把他扔到湟中,这的确是有点太残忍。 盐业而已。 算是给他个生计来源。 再说他真能在湟中开发盐池,那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丰富了陇右和甘肃的食盐供应。 交税就行。 最终朱元章给他一份圣旨,特许周王专营青盐,行销范围包括陕西行都司辖区,陇右,凤翔,另外再加上黄河一直到壶口段沿岸各府。这时候的盐业是分区的,什么地方吃什么盐都是规定好了的,比如陕西关中部分包括汉中,就是解盐,也就是河东盐池的盐。 陇右各府就是灵盐。 也就是吴忠花马池盐湖,所以明朝三边总督驻地之一就是花马池。 另外还有些小的,如礼县,漳县盐井这种。 这些产量低可以忽略。 一年十几万斤,基本上本地就消化了。 大致上陕西就是两部分,关中吃解盐,陇右吃灵盐,跨区卖盐那是严重的犯罪,而周王的青盐如果真的开发起来,那么就可以依靠黄河水运向下游一路漂流,一直到壶口为止能卖多少凭本事…… 这些地方不是他专营,原本的灵盐之类继续卖。 他就是个补充而已。 “这就行了!” 杨丰满意地看着周王带回来的圣旨。 “但小王还是有个事情,需大使指点。” 周王很谦恭地说道。 他仿佛忘了自己被撵到湟中,主要就是这个家伙坑的。 周王也是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过去的包袱…… 或者说从心。 “大王请讲。” 杨丰说道。 能给青海弄一个藩王过去,他还是很满意的,这可不是一个王府那么简单的问题,整个河湟原本就只有一个西宁卫,甚至这个西宁卫,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蒙古人。西宁卫世袭指挥之一,就是原本元朝的甘肃行台右丞朵儿只失结,他的家族后来赐姓祁,明末战死辽东的祁秉忠就是他的后代。现在一下子又塞过去两个,还是两个汉人卫,这可是一万多家,再加上王府所属,可以说湟中一带迅速恢复汉化。 就是穷点。 这一点的确得承认。 毕竟现在不是唐朝,气候温暖就算湟中也是富饶农业区,这时候湟中是真穷,所以给他们增加些生计来源也是应该的。 “湟中向乌斯藏的商道,大使能否赐小王一睹?” 周王笑着说道。 “大王,藩臣私通藩臣幼?” 杨丰同样笑着说道。 “大使,天高皇帝远,到了那里恐怕也就没人管小王了。 再说小王三个卫,近两万户,总得有个吃饭的门路才行,虽说有了盐池,但万一那盐池不够养活呢?大使放心,小王去西宁,银行自然也要开到西宁。” 周王说道。 这意思是咱们可以合伙。 “行,既然大王开口,那杨某也就不好再藏着,不过大王得注意,西宁的确勉强可居,但再往乌斯藏走,那就不一样了,那里地势极高,其实西宁所处之地,以海面算起,就比京城高近千丈。千丈是个坎,过了这个坎之后,咱们这些居住低处的,就受不了了,我们称为高原反应,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而且不敢生病,一旦生病哪怕只是普通伤风,也很容易丢了性命。 故此走这条路不能洗澡。 总之有诸多禁忌,并非简简单单赶着驮队走一趟。 路程反而不重要。” 杨丰说道。 “大使,就是住在京城,普通伤风一样容易要了性命,至于行商不易异乡禁忌,这些都是必要,哪怕路上死人也是必然,做行商哪个不是脑袋别腰上?” 周王澹然处之。 “那就行,从西宁走高原的路线有三条,一条向朵甘都指挥使司,接四川向乌斯藏的商道,一条直接去,另外一条向西,出高原后接从肃州去印度的商道。三条路都不好走,沿途多数地方都是无人区,但如果能接通印度,那么获利也是巨大,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杨丰紧接着给周王灌输富贵险中求的理念。 其实这条路线真要开发出来,周王还真就能捞足好处。 关键当然不是乌斯藏。 而是通过乌斯藏从陆地上接通前往印度的商道。 海路虽然已经在开发,但必须明白,海路在这个时代,也就是覆盖印度沿海地区,内陆尤其是印度河流域很难覆盖到,而那里才是传统是印度的核心区。更何况印度在接下来是持续的战乱,光德里苏丹国就换了好几个算是朝代,由海向陆的贸易终究不如那些古老的商道。毕竟哪怕到了十九世纪,英国都控制印度了,也没耽误这些古老的商道上贸易,总之能让他走上这条路最好。 周王最终带着一大包资料,收获满满的离开了。 “他有些不对啊! 他若是不想吃苦,到时候直接撤藩回京城就行,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辛苦? 三个卫的确多了些,就算养不起到时候大不了请朝廷裁撤,允熥肯定乐意给他再裁撤回一个卫,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以后享福就行。西宁那地方不好,留给他子孙也没意思,回到京城做太平王爷,以后子孙一样少不了锦衣玉食。 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小公主疑惑地看着她五哥离开的背影。 “不甘心呗!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没志气? 好歹他也是藩王,既然有块封地可以运作,哪怕就是穷点,但只要土地在手,人口有,怎么还不能努力闯出一番基业,你爹一个要饭的,都能坐拥万里江山,他好歹还有河湟广袤封地,三个卫的人口,就算不能君临天下,努努力做一龟兹国,还是能行的。” 杨丰说道。 “不要总是说我爹要饭的。” 小公主抗议。 “可他就是要饭的出身啊!” 杨丰说道。 小公主无言以对。 不过周王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第一步先让他的三个护卫,能够在西宁立足。 垦荒其实也够了。 湟中虽然穷点,但两万户的农业还是能撑住,毕竟有灌既便利,周围都是高山,河谷农业会很发达,就是耕地可能少点,但有了青盐,也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有钱在手还不好办?改造可开垦荒地,明朝在川西的几个卫所,在大凉山一带靠着高山融水,通过改造农田,都能大规模种植水稻,湟中就算因为气候条件不能种水稻,小麦,粟还是完全没有压力的。然后坐拥一支强悍军团,藩王身份也足够给他跋扈的自由,就是去抢周围部落都行。 虽然周围部落这时候都已经是朝廷的羁縻卫,但他可是藩王。 按照惯例,他去就是节制这些卫的。 所以他相当于青海王。 先把这些羁縻卫的部落收服,然后打通商道,坐拥农业区和盐场,控制周围牧区…… 俺答汗之业啊! 周王明显已经踌躇满志起来了。 然后坐拥这片根基,在河湟坐观中原纷争,有机会就席卷陇右,纵然不能得窥神器,断陇右而王还是很有希望。 当然,他喜欢就去干! 杨丰就喜欢这种有进取精神的年轻人。 人家才三十来岁,前途还远,原本历史上他可是还得活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时间,估计都足够他一统高原了。周王就这样算是被彻底踢出了中原,接下来将带着他的迁徙大军,踏上前往西宁的漫长旅程,不过他在河南的产业肯定保留。包括晋王在太原的产业也一样,藩田的确换了,但其他产业尤其是地产,商铺,包括藩田之外购置的私田,这些肯定依然都是他们的。 所以人虽然走了,这些产业依然能给他们提供不菲收入。 周王府虽然改成宋祠,但晋王府却依然是晋王家族产业,所以杨丰正撺掇王太妃,把这片王府出租,毕竟也是很大一片地方。 至此北方再无强藩。 晋周二王移藩,齐鲁二王一个傻子一个未成年,燕王虽然封地依然是北平,但实际上多年未归,目前一门心思研究航海。而且拿着杨丰给他的世界地图,明显踌躇满志中,反而对大明的事情,似乎没有了那世俗的欲望。毕竟对于一个就喜欢开疆拓土的人来说,看着世界地图上大明的那点地方,总是难免如笼中的勐兽般,感觉自己浑身精力无处发泄。 而辽王等位置偏远,威胁不到京城。 也就还剩下秦王。 所以下一个是秦王,不过这种事情得找机会才行,而且接下来杨丰还有大乐子看,他也没兴趣再去祸害秦王了。 贡院。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话说你爹应该来很兴奋地这样喊一句啊!” 杨丰坐在他的马车里,看着前方那些走入贡院的举子。 大明洪武三十年的会试,正式拉开了序幕,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数千举子,将在这里开始他们鲤鱼跃龙门的拼搏,话说他都有一种欣赏高考大军的感觉了,不过这些举子年龄倒是都稍微大些…… 反正又不限年龄。 考到白胡子的都有,不过这时候暂时还没有。 而且会试并不是只一届,往年没考中的那些举人,依然可以来继续考试,举人身份只要考上,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所以明朝后期参加会试越来越多,最高纪录五千多举人同考。不过一些考的次数太多,实在是没什么希望的,通常吏部也就劝他们不要太执着,大不了给个教谕。 明朝后期其实知县一级官员很大一部分都是举人从教谕升迁。 郓城县整个明朝其间,举人出身的知县比进士出身的知县还多,而且不仅仅是举人,贡生也可以,并不是只有进士才行。 不过在明朝对功名上还是很严格。 要说卖官鬻爵这个的确有,但像我大清一样,通过捐个监生然后系统化卖官是没有的,明朝的监生根本没有做官机会,所以甚至有监生哀叹花几千两银子什么都没得到。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崇祯但凡有我大清头脑直接开始系统化卖官,大明朝还不一定能亡在他手里。毕竟对于那些乡下土财主来说,哪怕就是不能做官,花几百两买个功名,死后刻在碑上好看也值了。 乱世不乱世并不重要。 我大清卖官生意最兴隆时候恰恰是太平天国时候。 结果卖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功名如草芥,道台多如狗,一个个候补道穿着租来的官服,人前光鲜,回家关上门和仆人丫鬟坐一张桌子上喝粥…… 老丈人做仆人,小姨子做丫鬟,兄弟做长随,一起打着官威坑蒙拐骗。 官服都得穿的小心翼翼,毕竟租来的弄脏了很麻烦。 所以,还是得拉下脸来。 好面子是不行的。 我大清就靠着卖官,都能延寿数十年,崇祯拉不下面子,也就只好上煤山了,做政客的大忌就是非要讲个尊严,不要脸才是一个合格政客的基本素质。 人至贱则无敌。 政客也一样。 “王秀才,我正寻思你怎么失踪了,却不想在此相见。” 正在发散思维的杨大使,突然在举子中间看到了个熟人。 失踪的王奋。 后者尴尬的一笑,仿佛没看到他。 “王秀才,王奋,你干嘛躲着,上次在太原多亏你给我出主意,这来了京城怎么也不去找我,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那搞阴谋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你还考什么啊,回头我去跟皇帝说,让他直接给你个进士,不就是进士嘛! 咱们都是自己人,小事而已,二甲不好说,三甲一句话。” 杨丰继续喊着。 那些举子们一个个目光不善地看着王奋。 “大使认错人了,这位是山西屯留籍举子王蕡,并非王奋,至于在太原就更无从谈起,王兄这一年都在京城借住寺庙读书备考。” 王奋身旁另一个举子赶紧说道。 “调皮,他明明就是王奋,当初在太原,给我出谋划策的,只不过晋王意外薨了之后,他也就失踪,我还以为就像那戏文里的隐士,功成身退飘然远去,没想到还是位举人,王秀才,你就等着做进士!” 杨丰笑着说道。 王蕡赶紧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贡院。 第二二二章 煽风点火小能手 “有趣,这些北人居然早就与这妖孽勾结。 这就是圣贤弟子? 这些北人果然还是些墙头草。” 黄子澄在不远处的小楼上看着贡院门前这个小小的意外。 的确很意外。 毕竟在他们看来,儒生们和杨丰应该是势不两立,事实上京城和直隶及浙赣儒生,在他们的熏陶下,也的确与杨丰势不两立,甚至部分学校老师都把杨丰的那些妖书,直接斥为秽物,学生沾染的轻则杖责,重则直接开除…… 这时候老师权力可是极大的。 无论官学,私学,老师一句话就得踢回家。 秀才? 教谕就能给你把功名革了。 所以目前在直隶及这几个省,儒生正在和民间形成对立。 那些庶民们无不带着惊喜拥抱杨大使带来的一切,新思想,新技术甚至新言行举止,新的男女关系,简单点说就是寡妇改嫁率上升。而儒生们则带着恐慌面对这一切,然后有点歇斯底里地疯狂对抗,甚至有儒生连杨丰推广的粪丹都拒绝使用。认为这是这个妖孽下毒,这粪丹有毒,种出的粮食只要吃了,就被妖毒控制,吃的越多中毒越深,最后就变成被他控制的行尸走肉。 坚决不用。 增产三成也坚决不用。 俨然我大清末年那些视铁路为破坏风水的腐儒。 当然,他们有理有据。 毕竟粪丹的确有毒,谁敢吃肯定能要命。 这种风气下,就算真有儒生想仔细学习杨丰的那些,也被吓得赶紧划清界限,毕竟被发现后,有可能被教谕一怒之下革除功名…… 都快向猎巫发展了。 甚至有个秀才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了包白糖到县学,都被同学举报是杨丰用邪术所产,然后差点被暴怒的教谕革除功名,不过功名虽保住,却挨了二十大板,教谕有权打他们,从此儒生们吃糖只吃红糖。不过随着杨丰带来的新鲜事物愈来愈多,儒生们也越来越不好躲避,这种风潮在儒生中也开始出现不满。 毕竟连白糖都不能吃,这也的确有点过分。 但是…… 白糖重要还是节操重要? “利字当头,圣贤之道也难免被抛之脑后。” 旁边的方孝孺感慨道。 他这时候就在礼部,虽然有他爹的问题,就算调到京城,也没有得到真正重用,但却因为学问和节操迅速收获一大批拥护者,现在俨然刘三吾的继承人。 后者毕竟年纪大了,基本上主持完这一科会试之后,也就该考虑告老了…… 八十多了! 都快老迈昏聩了。 事实上年轻儒生们,已经开始对他不满。 一则刘三吾的名声,被贰臣录败坏的有些严重。 杨丰终究还是给他理清了家族脉络。 祖上的确在宋朝为官,然后胡元打过去时候,靠着劝说刁民们放弃抵抗喜迎王师获得新朝肯定,之后几代都在胡元做官,他哥哥还是为胡元抵抗反贼死的。 当然,这些不重要。 光凭他祖上就已经足够跻身贰臣录了。 尤其是在河神事件后,宋明关系的舆论导向,出现重大转变,贰臣录也已经在民间大规模流传,导致他形象严重受影响。说到底忠臣不事二主在儒家也属于政治正确,身为宋臣事胡元不是忠臣,他自己同样在胡元做官,然后又投大明,也是事二主,所以这就是个代代事二主的。虽然这种事情,在目前朝廷的确还有不少,光贰臣录上就一堆,但谁让他名气大而且一直被视为儒生的旗帜呢?这种情况下别说那些刁民,就是很多儒生也有意见,让这样一个背景的人充当儒家的旗帜,大家就是想教化那些刁民也底气不足啊! 教他们忠义? 你们那位刘大儒祖上好像不能算忠义? 二则刘三吾做事过于谨慎…… 简单点说就是因为过于冷静而无法满足儒生们的胃口。 大家跟着他是要让他带着跟杨丰这个妖孽斗争,要的是堂堂正正摆出汉贼不两立的架势,不是要他总是想着暗戳戳布局搞阴谋,大家都是浩然正气,搞个毛的阴谋,你就不能抡起笏板抽他?尤其是他本人还经常和杨丰相谈甚欢,话说你堂堂一个儒家旗帜,跟这个妖孽有什么可聊的那么开心的? 正邪不两立啊! 你身为正义力量的首领,却跟这个邪恶的妖孽聊的仿佛一对老朋友? 你这是原则问题啊! 反杨不绝对,和不反杨有什么区别? 所以儒生们迅速开始捧起方孝孺作为他们的新旗帜,后者祖上虽然的确也是胡元为官,但都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不值一提,连进贰臣录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他爹有污点,但鉴于朱元璋对官员的苛刻,他爹犯的那点事不但不能算污点,反而应该算给他的形象加成了。一个在这暴君那喜怒无常吹毛求疵性格下,因为一点小事惨遭毒手冤杀的贤臣,正好可以给方孝孺身上增加悲情色彩。最终在儒生们不遗余力的吹捧下,一个浑身儒家政治正确buff加成的新一代旗帜就这样冉冉升起。 “这些北儒终究胡化久了,圣贤之道早就忘干净,如今重新拾起,不过是以之为敲门砖而已,真到了大是大非时候,还是那双膝盖,看看衍圣公就知这些北儒都是什么货色!” 黄子澄冷笑道。 衍圣公…… 衍圣公当然依旧和杨丰亲如兄弟! 逢年过节时候衍圣公都亡不了给他好兄弟送礼。 衍圣公这么理智的人,是不会等到杨丰再次上门的,一次就已经刻骨铭心了,尤其是这些年杨丰画风也越来越狂暴,衍圣公更是每年礼物的份量都在增加,至于自己在儒生心中的形象问题…… 他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有个屁的形象。 南方儒生有哪个看得上衍圣公啊! 再说他的衍圣公是皇帝封的,只要皇帝不给他废了,南方儒生的感受又动摇不了他分毫,难道他们还能公然不承认他是孔夫子后代?但杨丰不仅能动摇,甚至能给他把底掀了,孰轻孰重,衍圣公明白的很,为了自己在南方儒生心中形象,去得罪杨丰冒被掀老底的风险? 他傻啊? “若杨丰真去找陛下,非要给王蕡要个进士,陛下会怎样做?” 旁边一直看着的吴言信说道。 黄子澄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很凝重。 “陛下必然会给。 陛下不想与他纠缠,皇太孙又与他交情好,杨丰若真想要,几个进士而已,还不是小事,只是这些人里面难道仅仅一个王蕡?山西已经是杨丰的囊中物,山西那些士子嘴上与他势不两立,但家在他的手中,他又能给弄到进士,这些胡虏来了都能跪下求赏的,难道真会与他为敌?倒是痛痛快快跪下,如王蕡般给他当爪牙才是正理,而他们若肯效忠,杨丰自然不会拒绝,那时候作为给他们奖赏,自然能要多少进士名额就要多少。 若山西士子如此,那别的省就没有了? 这一科恐怕要出事了。” 方孝孺表弟卢原质说道。 他这时候是太常少卿,官职倒是比方孝孺高。 “科举乃为国家取士,不能任由这妖人染指,我去找坦坦翁检举。” 方孝孺立刻起身说道。 卢原质立刻拦住他。 “检举?检举能有何用,那杨丰都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这样说,难道他怕什么检举?找陛下都没用,杨丰就是去公然找陛下要些名额,陛下还不是一样得给?” 他说道。 “那当如何,难道就坐视?” 方孝孺怒道。 “此事倒是容易,陛下就算取他们进士,也得会试之后才行,若会试所取一个山西人没有,陛下又从何处取?” 黄子澄笑着说道。 “只是无山西人,恐怕容易惹那杨丰闹事。” 卢原质提醒他。 “那就索性一个北人不取。” 黄子澄说道。 “往科多少都有些,如何能一个不取?” 方孝孺愕然道。 “会试是凭本事,就那些北儒真凭本事,哪有能考上的,不过是考官揣摩上意,知陛下多少要给北人留些颜面,故此才每科给他们些。这次坦坦翁主考,只需要秉公阅卷,不论南北只选才高者,别人就算不满,也终究是自己才学不够,回去再读几年书重新考就是。难道自己明明无进士之才非要抢那进士名额,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咱们也不是故意不取,只是他们才只如此而已。” 黄子澄说道。 “这,难道就真无一人?” 方孝孺还是有些不确定。 “希古兄,你若担心不公,大不了去坦坦翁那里,帮着一同参阅,左右咱们也不知是谁的,真要是有北人才华横溢,也一样能取,咱们做事坦坦荡荡。” 他表弟说道。 方孝孺犹豫一下,然后看了看贡院门前,那妖孽正搂着含山公主,不知廉耻地在那里笑着,一时间他不由得怒发冲冠…… “我去找坦坦翁。” 他说道。 然后他匆忙离开。 杨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实现了…… 他就是故意的。 这个王蕡在晋王死后,就突然失踪了,他花了点时间,才查明其身份居然还是个举人,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当时情况,毕竟当时也算是山西士绅总动员了。泽潞士绅虽然被来恭拦着没法带着青壮前去,但终究不能什么都不做,派个身份足够的代表,这还是必不可少。 王蕡家也是大地主,而且头脑挺好使,还是举人,和太原等地士子都有交情,正好适合联络。 当然,现在这些士绅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地被强行分了。 虽然朱元璋给他们些功名,但这终究没什么用啊! 就算给他们个举人,又有几个能会试考中,也就是工商业放开,还能给他们些弥补,要不然这时候山西士绅该跑去跳黄河了。 至于现在…… 他当然就是来点火的。 为了能看到南北榜的大戏,他得给双方添把火。 其实他不添火应该也没问题。 给北方官员士绅一个教训,是目前朝中南方文臣一致的,毕竟山西的结果难免引起他们嫉妒,当然不是嫉妒分了田地,而是嫉妒工商业的放开。 尤其是闽浙官员,那都可以用羡慕嫉妒恨形容了。 “那阅卷都是封了名的,你如何知道他们能分出南北?” 小公主疑惑地问道。 “我说话和张显宗有什么不同吗?” 杨丰问道。 “有,你用词,一句话格式,总之有很多,一样的事,你们两人都能说明白,但用词估计得三四成是不一样的,他能用十句话说完,而且还像文章般赏心悦目,你恐怕得十五句,而且毫无文雅可言。” 小公主说道。 “呃,有这么大差距?” 杨丰有些意外地说道。 “张学士是出口成花,你是出口成草,还是杂草。” 张缨鄙视地说道。 “所以,既然连我们俩说话差异都这么大,你们凭什么觉得,北方文人写文章能和南方文人写文章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我遣词造句和张显宗差异大到这种地步,你们凭什么觉得从金国时候起,就和南方分隔开的北方儒生,写文章能和南方遣词造句是一样的?” 杨丰说道。 这个东西很好分辨。 别说是南北,就是南方儒生里面不同流派,文章风格差异也很清晰。 别说刘三吾这种顶级大儒,就是普通秀才,都能分出南北不同,到刘三吾这个级别,看一眼文章都能把师承分的明明白白。 封名不封名对他毫无意义。 所以唐伯虎舞弊案就是这么案发的。 他和徐霞客曾祖徐经,跟当时主考官走动频繁,每次去都不空手,后来这个主考官阅卷时候,拿着一份卷子向一同阅卷的炫耀,说这个一定是唐伯虎写的。那个阅卷的立刻把他给举报了,虽然锦衣卫调查结果,没有查到明确的贿赂,而且那份卷子其实不是唐伯虎的,但皇帝为了服众,依然下旨将他俩禁锢终身,终身不得再考。 所以科举这种事情,对于那些老油条来说,想从封了名的考卷里找出自己想录取的人真不难。 尤其是后期科举世家化。 一个主考官,从封名考卷里找出自己宗族子弟,同门,乡里的卷子简直太容易了。 第二二三章 好兄弟,有福同享 杨大使左拥右抱,就那么嚣张地在贡院前看着一个个举子走入。 当然,这场会试得很多天。 实际上是三场,一场三天,整整三天被关在里面,而且考完之后还有半个月时间才发榜,现在是二月,真正出结果得三月。 所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制造的各种谣言发酵。 事实上当天下午,他在贡院前对山西举子王蕡许诺,一定会给要个进士的事情,就在京城以最快速度传播开。 然后到第二天下午,就变成了他对所有山西举子许诺,再然后就成了皇帝陛下已经被迫答应给山西举子十个进士,再然后就变成二十个,就这样进士的数量不断增加,到这些举子第一轮三天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惊愕地得知至少五十个山西举子会中进士了…… 还说的有板有眼。 什么杨大使深夜入宫,什么他和皇帝当面力争。 小道消息他还动粗了。 总之皇帝陛下最终答应这一科至少给山西五十个进士。 当然,举子们包括山西举子,也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毕竟目前来说通常一科也就几十个,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山西举子们,也在心中仿佛一下子有了依靠。 五十个肯定不现实。 但十个呢? 一直受南方士子压制的山西举子们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之光…… “大使,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棣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丰。 短短几天时间,这件事在京城就已经尽人皆知,但朱棣很清楚,杨丰是真的只是嘴上说说,别说是找皇帝要进士名额,就是皇太孙那里他都没提过。但以朱棣的情报能力,却很清楚这些愈演愈烈的谣言,恐怕是杨丰自己散播的,他那些义女在京城俨然小老鼠般无处不在。然后散播禁书传播谣言拐带幼童蛊惑良家妇女,早就被应天府斥为京城第一大害,只要是突然大规模爆发式散播的谣言找她们准没错。 可以说现在京城风气日渐败坏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群仿佛妖王手下小妖一样的女孩们。 寡妇被她们蛊惑的不肯守节。 少年被她们蛊惑的不肯学四书五经。 就连少女都被她们蛊惑的,偷偷摸摸穿些不知羞耻的奇装异服,还有夏天公然露小腿…… 呃,这个其实主要是他妹妹。 毕竟他妹妹那两条大长腿,不穿短裙太可惜了。 而这次这些谣言,能以这么快速度传播,基本上就她们能做到。 “大王,我其实也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丰说道。 他俩此时正在一艘试航中的五千料巨舰上。 这艘船已经有点风帆战列舰的味道了,只不过使用的是纵帆,所以火力无法和后世同级别的风帆战列舰相提并论,就一排炮门,另外再加上甲板炮,而且火炮最大才六斤。甚至船上还有部分千斤速射炮,但考虑到目前海上的情况,还有接下来的主要任务,这种配置已经足够了。 毕竟上三十二磅炮,也没有值得去轰的敌舰。 朱棣现在全部心思都在造船。 目前已经建成十八艘,包括两艘这种五千料,十六艘三千料。 一边造船一边训练水兵。 已经有十艘转移到舟山,去进行海上的训练了。 不过触礁沉没一艘。 但总得来说大明迎嘉禾舰队,正在按部就班的完成,按照原定计划五月初,所有二十四艘战舰全部完成并由朱棣亲自指挥,驶往扶桑已经建成的江户卫…… 就是江户。 扶桑都指挥使司和倭国的分界线是隅田川。 但江户城归扶桑都指挥使司。 要不是因为倭国国相足利氏由镰仓起家,皇帝陛下宽仁,给他们留下小半块关东平原,原本燕王是要把整个这一片都划入扶桑都指挥使司。不过人家毕竟是镰仓幕府,皇帝陛下得知足利氏和镰仓的渊源,特意下旨给他们留下一块。但江户城因为其战略位置,正好适合明军的物资运输,所以算是足利氏为了赞助大明皇帝迎嘉禾,特意献给大明皇帝,大明皇帝自然欣然笑纳,并对他的忠诚进行了表扬。 总之那里是江户卫,而且也是迎嘉禾的始发港。 今年五月初舰队北上。 然后到江户卫再进行三个月适应性训练并准备好一切。 八月初起航。 当然,那时候就不是燕王指挥,而是马和带队。 对于杨丰的奇怪提问,朱棣只是微微一笑。 “大王,咱们也不是外人,至于我要做什么,我可以明说,我就是想看个乐子,因为我得到小道消息,刘三吾等人想给北方人一个教训。之前山西的事,北方籍官员和山西士绅的表现,让南方籍文臣很恼火,毕竟山西的成功让他们羡慕嫉妒恨。所以他们准备利用主考权,这一科一个北人不取,而我给他们添把火,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这种胆量去做。 但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可以明说,你知道我不会告诉皇太孙的。 如果你的目标符合我的原则,那么我可以最大限度的帮你。” 杨丰说道。 “小王已经上奏,自请移藩扶桑。” 朱棣说道。 杨丰静静看着他…… “但是,小王自请经略东洋,此后东洋一切事务,皆有小王处置,如此可符合大使原则。” 朱棣说道。 “完全符合。” 杨丰说道。 所以他是正式退出了? 当然,杨丰并不能确定这就是他真实想法,毕竟像朱棣这样的人这么简单就认输,还是有些让人意外,局面对他的确不利,但再不利能有被他侄子削的就剩八百护卫时候不利?那时候他都没服输,这时候他可比那时候强多了。 手握一支强大舰队,节制两万水师。 背后还有三个护卫。 如果他退到扶桑,光凭这个实力就足以割据一方。 “那大使想如何帮我?” 朱棣说道。 “等迎嘉禾回来再说,不过大王可以放心,别的不好说,但要说让大王和三个卫的兄弟不缺金银,这个杨某还是能保证的。” 杨丰说道。 不缺金银还不简单? 去美洲淘金呗,再不行还有墨西哥的巨型银矿。 但就怕燕王不想仅仅做个富家翁啊! 朱元璋年纪越来越大,现在都在积蓄力量,准备着他死后一搏,不仅仅是朱棣,楚王在安南坐拥数十万大军,也一直故意拖拖拉拉,很明显觉着手中兵权不能放。湘王接替楚王镇压湘西及贵州,明显也在拖,毕竟晋周二藩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皇太孙一旦继位,是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的。 朱允炆虽然遭遇一连串打击,但恐怕也不会认输。 他也没有退路了。 总之大明正在一步步走向最危险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陛下驾崩的一刻。 半个月后。 大夏国使馆。 三楼客厅。 “来,来,都不要拘谨,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杨丰看着被请来的举子们。 王蕡赶紧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行礼…… “大使,当日学生因贡院门前人多眼杂,怕别有用心之徒造谣中伤,有损大使清誉,故此不敢贸然与大使见礼,今日特来请罪。” 他说道。 他们这些都是山西举子。 这时候距离会试结束,也已经过去半个月,原本都在焦急地等着发榜呢,突然被义女团强行请了过来…… 当然,半推半就! 虽然身为儒生和杨丰走的近,的确很容易引起主考官们的不悦,但问题是他们现在也只能屈于杨丰的淫威了,大家可都是山西人,杨丰虽然只有山西的包税权,但人家控制着山西经济。 而他们背后的士绅家族,要想在工商业上发展,就必须在杨丰面前奴颜婢膝…… 赚钱嘛! 不寒碜! “你我也是旧识,当初也全靠你给我出谋划策,何必如此多礼。 都坐,喜欢坐哪就坐哪!” 杨丰一边扶起他,一边示意其他举子找地方坐下。 王蕡赶紧摆出一副仿佛老熟人的姿态,招呼其他人坐下,那些举子也都从心地各自坐下然后好奇地看着这个华丽的大厅,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摆设。虽然北方的确没有发展到南方的猎巫式反杨,但他们这些儒生很多其实早就已经在京城读书,所以为了避免被那些南方籍同学打击,也都尽量不碰五台山上出来的东西。毕竟人家势大,而且背后还是刘三吾,黄子澄等天子近臣,许观,卢原质等礼部的实权官员,这些北方举子想要混进他们的圈子就只能忍着点。 不过现在熬过去。 会试都结束了,估计这两天就发榜了,以后也都是官,怕他们做甚? 至于会试结果…… 大家都是自诩学富五车,文采飞扬,怎么会考不中呢? 这时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走上楼,给他们送上茶,有几个还冲他们笑,一时间让他们竟然恍惚生出榜下捉婿的快乐。 “大使,学生昔阳县举子焦胜,不知大使今日相召,可有何差遣?” 一个举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差遣? 你们误会了,我今天就是想认识一下山西才俊,以后这山西赋税由我承包,我与诸位也算是一家人了,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如今你们在京城会试,少不了中了进士,以后在朝廷做官,还得是我找你们帮忙,今日就是请你们来把酒言欢。 不要多想! 就是来喝喝酒,让我那些义女带着你们四处转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都别客气,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的礼物。 你们以后这都是进士,要做官的人了。” 杨丰说道。 “大使说笑了,如今还未放榜,是否能中还未可知。” 另一个举子赶紧很谦虚地说道。 然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很谦虚的表示自己才疏学浅,能来参加会试就已经是侥幸,哪有那么容易考中,再说山西一科本来也出不了几个,就算整个北方一科也就十几二十的,能有五六个考中就很好了。 “不要那么谦虚,你们也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与那些南方举子学一样的四书五经,付出一样努力,他们也不是长了俩脑袋,怎么就考不过他们了。你们可以放心,我早就找过陛下了,这一科多了不敢说,给山西十个进士还是稳的,不过陛下毕竟也不能做的太明显,还得防止别人眼红,所以不会直接赐你们进士,这殿试还是要过的。但你们可以放心,陛下也早就对刘三吾嘱咐好了,会试无论如何都必须取十个山西籍,我听说考试时候,凭文章就能分出那里人?” 杨丰说道。 “回大使,南北文风不同,倒是容易分辨,我晋人儒学亦自成流派,我等皆师承雄山三老,以坦坦翁才学且与拙庵公亦旧交,想要认出并不难。” 一个举子赶紧说道。 “雄山三老?” 杨丰茫然了一下。 “大使,胡元尚书李庭芳公,胡元户部尚书董守道公,及李庭芳公亲家杜拙庵公,三人立雄山书院,为三晋儒学所宗,我等多数都是在雄山书院就学。” 那举子赶紧说道。 “这也是大儒啊!我其实也很尊敬大儒的,你们看,我与衍圣公就亲如兄弟,那些说我与儒家为敌的,都是不负责任的谣言,我都去拜过孔夫子的。总之自今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朝廷有什么事,你们帮我,山西做生意发财的事,我带你们,你们为官,我为商,咱们官商一心,好兄弟,有福同享。” 杨丰端起茶杯说道。 那些举子一个个也放开了,赶紧站起身纷纷端起茶杯…… “都放榜了,还不去看榜。”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他们纷纷转头,然后就看见一身长裙的公主殿下走上来…… “都愣着干什么?放榜了!” 小公主说道。 那些举子瞬间忘了一切,连告辞都没顾上,更没顾上行礼,一片混乱地跑向楼梯,还有个跑的急了,差点扑倒在小公主脚下,转眼间客厅里就剩下了杨丰和小公主。 杨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小公主说道。 然后她终于憋不住,在那里开心的大笑起来…… 第二二四章 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贡院西墙。 长廊下一排书写着人名籍贯的黄纸整齐排列…… “中了,我中了三十二名!” “爹娘,孩儿无能啊!” …… 各种各样的嚎声,在拥挤的人群中响起。 此刻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其实不只是人,还有牲口呢,毕竟人多可能挤不过去,但骑着马或者驴子,还能有高度优势。一个个寒窗苦读的举子们,在经历了堪比折磨的会试之后就等这可以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前方黄纸上的名次,代表着他们是否能够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考中的欣喜若狂。 落第的鬼哭狼嚎。 而王蕡…… “找到你的了吗?” 他抓着焦胜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从头看到尾,根本没有你我,别说你我,咱们山西举子一个没有中的。” 焦胜悲愤地说道。 这时候旁边一个举子仿佛突然惊醒般转头…… “二位,山西无人上榜?不是传闻杨大使给山西要了进士吗?” 他说道。 “我就是王蕡!” 王蕡带着怒气说道。 他这时候真的要怒发冲冠,要知道虽然当时他没敢认杨丰,但杨丰的保证他是记住了,他自认才学比起焦胜这些差些,今科考中的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也不大。而杨丰的保证却让他确信自己会中,毕竟杨大使的面子在,别人不好说,他这个重点照顾的肯定少不了个进士,然而现在连会试都没过啊!会试不过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进士,皇帝要赐进士,至少他也得会试,让皇帝看到他的名字才行。 这个结果对他的打击巨大。 毕竟之前期望值太高,现在一下子摔的太狠。 那人愣了一下。 “在下北平府东安举子施礼,我北平各府亦无一人上榜。” 他说道。 王蕡同样一愣…… “有山东举子没有,山东有无高中者!” 他大声喊道。 “在下山东举子韩克让,山东并无一人上榜!” 不远处一个正要哭的举子喊道。 “河南,陕西的有没有!” 王蕡喊道。 “河南无人上榜。” “陕西亦无上榜者!” …… 紧接着是十几个带着怒气喊声。 那些北方籍落第举子们,这时候也都互相看着,北方目前就五省,五省一个考中的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明摆着。 “刘三吾这老贼,他是一个北人未取,他袒护南人,故意将我北人弃之榜外,以后官都让他们南人做,这老贼简直恶毒。” 王蕡几乎是咆哮着。 “自己没本事考中,反而怪起主考官来了,果然北人胡化深,学了几天圣贤之道,也改不了秉性,为了做官连脸都不要了。” 前面一个明显中了的举子回过头鄙视地说道。 “施某祖籍镇江丹徒,家父北上为战乱所阻,不得已才落籍东安,如今宗族皆在丹徒,阁下何人?尊师何人?就读何校?我丹徒施氏自宋时即诗书传家,数百年儒风熏陶,不知可比得上阁下家世?” 施礼怒道。 那人一时无言,估计他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伪北人。 “丹徒人又如何,岂不闻南橘北枳?” 另一个南方举子鄙夷地说道。 “汝敢辱我!” 施礼暴怒地推了他一把。 这话的确有点狠,直接就是人身攻击了。 后者淬不及防,不由得向后倒,然后本能地抓东西,正好他旁边是那个山东举子韩克让,被他抓着衣服一下子撕开,韩克让正是怒火中烧,抬脚就踹他,最近一个南方举子应该和这人是朋友,赶紧推韩克让,然后焦胜去帮韩克让……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打啊,打这帮南人!” “北人行凶啦!” …… 举子们迅速分出南北,然后互相推搡。 旁边维持秩序的官吏,赶紧带着士兵上前,迅速将这些未来的朝廷栋梁们分开。 “诸位北方同学,咱们不能让南人如此欺辱,敲登闻鼓,敲登闻鼓向陛下检举刘三吾!” 王蕡站在一辆驴车上吼道。 “对,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 …… 他周围北方籍举子们一片愤怒的吼声。 这明显有鬼。 他们承认北方儒学的确比起南方来差些,毕竟南宋那些儒学世家在钻研学问时候,他们还在女真脚下卑躬屈膝呢!而且宋朝南渡时候走了绝大多数的儒学世家,留在北方的本来就不多,南北有差距很正常。可问题是施礼他根本就不是北方人,他是镇江世家,他爷爷还是胡元的万户,只不过他爹作为世家子到北平去觐见元顺帝,准备接着做官时候,红巾军造反了。南北交通被隔断,他爹不得已落籍北方,到他这才第二代,他也不是在北方上的学,而是在丹徒他们施家的族学,他们丹徒施家宋朝就是儒学世家了。 他算个毛的北人。 最多也就是沾点北方文风,毕竟考秀才举人,这些还得在北方考,所以难免受点影响。 另外不只是他,北方举子里面还有大量的卫籍,另外还有不少是强制迁徙的原本南方世家,他们的确难免沾染些北方风气,但他们的家学都是南方带去的。 二十多年而已,难道就已经差距大到出现鸿沟? 哪怕有一个北方人考中,大家也就勉强认了,可现在一个没有,此前历科多了不说三成北方人是有的,过去都是三成的进士是北方人,现在一个没有? 不但侮辱我们尊严,还侮辱了我们智商! 反正已经落第了。 为什么不豁出去闹一回? 随着王蕡的振臂一呼,那些已经满腔怒火的北方举子,立刻跟着他涌向登闻鼓院,而施礼,韩克让,焦胜等人同样整理身上,也追上王蕡,他们走在前面,浩浩荡荡的北方举子队伍就这样在京城百姓的围观中向前…… “皇太孙,我猜对了!” 杨丰看着这一幕,笑着对身旁的皇太孙说道。 这个好戏当然要和朱允熥一起欣赏。 其实现在儒生们已经开始抛弃朱允炆了,毕竟他希望渺茫,儒生们都是懂事的,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对朱允炆恋恋不舍,包括刘三吾在内绝大多数都已经接受了现实。毕竟没了晋周二王,朱允炆手中真没牌了,而且朱元璋明显也不准备换皇储,这种情况下当然要赶紧抛弃朱允炆。 不能给他陪葬啊! 所以现在杨丰就是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结党营私。 “刘三吾八十多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他哪怕取三五个,也能堵北方举子的嘴,一个不取,这不是逼着他们闹事吗?” 皇太孙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结果让他也很意外,要知道刘三吾并不是傻子,事实上这个老家伙狡猾的很,所以这种行为完全不符合他的头脑,一个不取就是逼着北方举子闹事,因为这明显太侮辱人家的智商了。 他不可能没有预见到这种结果。 往年最少也得二三十个。 现在却一个没有? 可能吗?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更何况这不是欺负几个举子,这些举子背后是五个省,是超过一千万人口,是无数士绅,是朝廷里面北方文臣集团,这里面还有一个左都御史呢! “他八十多了。” 杨丰语重心长地说道。 “吾日暮途远,故倒行逆施?这些老东西倚老卖老,仗着自己三议之身反而成了冲锋陷阵的,我继位后非把那尊老之法废了。” 皇太孙冷笑道。 的确,刘三吾并不担心,因为他八十多了,只要不是谋反谋逆谋叛这些政治级别重罪,其他实际都没多大点事,八十以上九十以下哪怕杀人也必须由皇帝亲自定罪,至于盗窃伤人交赎金就可以免罪,其他罪行一概不问。 更何况这种事情你甚至没法说他犯了什么罪…… 他犯什么罪了? 光录取南方人不录取北方人? 那卷子是封着名的,我哪知道是南方人写的还是北方人写的? 我就是尽职尽责阅卷,看哪份写的好就录取谁,至于是谁写的我根本不知道,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也与我没关系,我就是看写的好坏。至于说南北文风问题,那个没法当证据,就算真有不同,我不懂啊,凭什么我一定要懂南北文风不同,你们谁能证明我懂这个并且根据这个特意专门选南方人?得有证据,所以真找不出他的错,一个北方人没有,那也只能说他们学问不够,难不成我阅卷还把写的不好的录取?可以说抓不到他任何把柄,所以原本历史上朱元璋也抓不到他把柄,好在皇帝陛下从来不受规则束缚,我抓不住你把柄那就说你是蓝玉同党。 反正他嘴大。 都是蓝玉同党的确不好看,那就再加上些胡党! 可怜胡惟庸都死了快二十年还得被朱元璋拿来当工具人。 总之你们要罪名,我就你们安个罪名,其实当时老朱已经很克制,先是好言劝说,你们别管他们写的到底怎么样,好歹录取几个,安抚一下他们情绪。然后刘三吾等人梗着脖子就是说他们写的不堪入目,再选也选不出合格,老朱很委屈的压了压火气再好言说,不行你们找几份我亲自看看我自己找。然后刘三吾嘱咐手下给他专门挑选那些写的完全是垃圾,的确都不堪入目的给他…… 这次老朱终于没控制住。 话说以他那脾气,能忍气吞声地给两次机会,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这已经不是党争的事,而是看他年纪大了,以为他行将就木,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了,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公然的试探,一旦老朱退让,接下来他们会继续得寸进尺,然后老朱只好让他们知道,朕一日不死,你们终究都是我案板上的肉。 “他这些年也颇受非议,为了自己死后宗族能继续留在这个圈子,以后受江南士绅照顾,总得给他们做点事情,这次无论结果怎样,江南士绅们算是记住他的贡献了。 他也不容易啊! 快八十了,还得主动给人家冲锋陷阵。” 杨丰说道。 刘三吾就是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为了宗族的未来拼一把,让江南士绅们记住他的好,这样他的后代就可以作为有功之臣,继续得到江南士绅们的接纳。 和后来那些骗廷杖的差不多。 洪武朝科举实际上就是江西,直隶尤其是直隶江南部分,再加上浙江和福建这个圈子,尤其是江西,可以说洪武朝科举官员们的核心就是江西人。这个情况不仅仅是洪武朝,整个明朝前期都是这种情况,一直到中后期浙江才逐渐追上,但哪怕到最后也是南直隶,浙江,江西三地基本并驾齐驱。刘三吾作为边缘的湖广士绅集团,必须依附于这个集团,给他们冲锋陷阵,以此换取被接纳并庇护其子孙,所以明朝很多事情上,湖广人往往在维护江浙集团利益。 比如刘大夏。 他烧海图看似没什么好处,毕竟他一个湖广人,也不可能养走私船出海贸易。 但是…… 那些养走私船出海贸易的沿海士绅后面可是有贸易链的。 多少湖广士绅在这个贸易链里? 上游物资向下游汇聚是必然,下游工商业繁荣人口稠密,形成一个巨大的市场,上游士绅必须融入这个市场才能获利,想融入这个市场当然要融入下游士绅集团,否则人家根本不会带你玩。不仅仅是湖广,包括后来山东,河南都是这样,明朝后期山东变成主要产棉区,棉花通过运河运输到南方充当纺织业原料,以至于山东本地都快没有纺织业了。 所以明朝后期山东出现大量东林党。 他们利益上得依附江南士绅。 要让后者带他们玩,那就必须替人家冲锋陷阵,让人家知道你,打开这个市场的大门欢迎你,否则人家凭什么让你进? 你凭什么跟我们称兄弟?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党争,一群大臣勾结成一伙,试图控制朝廷,把好处都占了,架空皇帝,排除异己,而且还想控制科举,让自己的人不停涌入朝廷,最后这整个朝廷都是他们的了。” 朱允熥说道。 “所以,大明朝后来那些皇帝就只能靠太监了。” 杨丰说道。 (本章完) 第二二五章 英雄 登闻鼓院。 “闪开,闪开,老子要发飙了,再不发飙就被人当傻子了!” 杨大使气势汹汹地推开围观人群走向前方。 而前方举子们纷纷转头…… “大使,求大使给学生做主啊!” 一个小机灵鬼立刻清醒,悲怆地对着杨丰行礼。 其他举子纷纷醒悟。 就是嘛! 这里还有一个受害者啊。 杨大使可是给山西举子要了进士的,虽然数量上传言颇多,但他这种身份的,肯定不会骗人,要是肯定要了,就是究竟要了几个而已,而王蕡肯定有份,可现在会试别说王蕡,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北五省那就没有一个录取的。 这是什么? 这是公然打他的脸。 他公开说了给王蕡要个进士,京城人也都知道了。 然后刘三吾故意不录取一个北方人。 羞辱! 明摆着的羞辱。 以他的暴脾气能忍住? 而他一旦下场,那对于北方举子来说无疑就有了大树可以依靠。 这可是杨大使。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他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横着走的,可以说在大明地位超然恍如神仙,现在有他帮忙那翻身就是稳了。 这一刻所有北方举子眼中,杨大使那简直就是身上闪着圣光,脚下踩着五彩祥云,看到他,那心中郁积的委屈,那满腔的悲愤,就瞬间有了宣泄的对象。可是见着亲人了,几乎眨眼间,杨丰面前就已经是一片躬身行礼的脑袋,甚至有那些举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直接就在那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场面也相当的魔幻。 毕竟杨大使一向被传言是儒生的公敌。 “哭?哭有什么用,诸君朝哭夜哭就能哭出进士? 登闻鼓敲了吗?” 杨丰喝道。 王蕡几个赶紧上前。 “大使,已经敲了,检举刘三吾包庇南人,有意不录取北人的诉状也已交与值鼓御史,另外都察院几位仗义执言的御史也已经来过,且明言回去上奏弹劾。” 他说道。 都察院老大可是暴昭。 估计现在这个消息也已经在北方籍文官中传开。 这同样是对他们的公然打脸,可以说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撕去了,南方籍文臣就是在通过控制科举把北方人排挤出朝廷,可以说这不但是在试探皇帝,也是在试探北方。 看看北方人是不是老老实实臣服南方。 人家根本没视他们为一个级别。 在人家眼中,他们这些胡化已久的哪怕是儒生,也没资格和这些自诩正统的南方儒生并列,如果这次北方人忍了,那以后只剩下老老实实做个附庸,做个被统治者了。这简直让人火冒三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觉得我们北方人好欺负,觉得我们连和你们并列的资格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情就是造反都够了,如果官都被南方人做了,那北方人凭什么不造反? 所以必须同仇敌忾。 反正因为山西的事,北方各省民间都蠢蠢欲动。 就要闹到底。 大不了真闹翻了一拍两散。 “那就别在这里了,陛下那里也得需要些时间,你们考完的卷子都在何处?” 杨丰问道。 “礼部。” 王蕡说道。 “走,跟我去礼部,我倒要看看一样是读四书五经的,如何就能北方无一人考中!” 杨丰说道。 闹事嘛,他最喜欢了。 紧接着他走向外,王蕡等人面面相觑…… “走啊,不想要进士了!” 杨大使转头说道。 “走,跟着杨大使,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蕡说道。 就是,跟着杨丰还有什么可怕的? 闹大了也是杨丰顶着。 然后他跟上了杨丰。 而后面那些举子们纷纷跟随,紧接着他们一行走向长安左门,守门的军官刚想阻拦,杨丰眼睛一瞪,吓得他赶紧放弃了。再说这时候御街制度已经修改,不但原本的千步廊恢复为日常开放的商业街,而且行人有事进入长安左右门横穿御街,也不再是被禁止的了。 只要别在御街逗留就行。 不仅仅是皇城御街,各地藩王的王府御街,同样也可以穿行。 所以各地藩城那些老百姓终于不用隔着一条街,想到另一边还得绕大半个城市了,这个改革极大方便了百姓们。 至于千步廊的商铺…… 那个开发也没人,谁闲的无聊跑到皇城购物?再说皇城本来就在可以说东南角,周围都是官衙,老百姓活动区本来就不在这边,所以并没有恢复到南宋御街的繁华,也就是有贡使来时候,会摆上些商品,让这些贡使看看御街的繁华。 总之这些举子进左右长安门并不存在法律问题。 士兵可以不拦。 他们这支可以说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进了长安左门。 “留下部分在这里等着,若皇帝陛下有处置,就去礼部找咱们。” 杨丰一指五龙桥说道。 “留下些伏阙的。” 王蕡俨然狗腿子般喊道。 后面大批举子立刻在五龙桥前跪下。 而跟着涌入的闲人们,则议论纷纷地看着,场面逐渐壮观起来。 杨丰带着剩下的穿过御道,然后走出长安右门,刚出门就看到一帮人走出翰林院,为首的是黄子澄,他依然是翰林院编修,另外还有侍读学士张信,他是前一科状元,剩下也都是些翰林,他们迎着这边走来,很快双方在路上相遇。 “尔等皆饱读诗书,何故聚众闹事?纵然不畏圣人之法,难道亦不畏朝廷之法?” 一个翰林喝道。 杨丰很干脆地走到他跟前,紧接着一脚踹飞…… “好狗不挡道。” 他说道。 看着摔在地上抽搐的翰林,黄子澄等人满腔悲愤,但他们终究跟这种野蛮人没法讲道理,也只好一个个站到路边看着他过去,而杨丰后面王蕡等人跟着走过,施礼还一口老痰吐在黄子澄脚下…… “圣人之法,你们也配?” 他鄙视道。 然后一帮举子们在这几个翰林忧郁的目光中,仿佛狐假虎威的喽啰般跟着杨丰转向南直奔礼部,他们到礼部门前时候,礼部尚书郑沂,已经带着人拦在外面。杨丰径直向前,王蕡等人立刻散开,直接围了大门,他们有分寸,杨大使可以横行无忌,他们得守法。来礼部堵门没什么,大家就是来礼部看看,来的人多些而已,一不阻止里面人出来,二不阻止外面人进去。 看看不犯法? 几百人一起看也不犯法? “大使欲何为?” 郑沂说道。 “来欣赏一下这科会试的试卷,充实一下自己的文化。” 杨丰说道。 “请大使见谅,试卷需待殿试呈送陛下御览,暂时不便请大使观看,若大使想看,倒是有往科的,老朽派人誊抄送往使馆。” 郑沂说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想看就看还需你同意?” 杨丰说着直接把他推到一旁,径直往里走。 郑沂赶紧去拉,却被他甩到了一旁,倒在地上的尚书,赶紧喊那些小吏和衙役阻拦,后者装腔作势地跟着杨丰,既仿佛阻拦,又仿佛带路般走进礼部大门。拦个毛啊,杨大使砸应天府都没人敢拦,现在进个礼部谁敢阻拦,他可是有外交豁免,打死人都不犯法的,大家都是连工钱都没有的白嫖工,拼什么命啊! 不得不说老朱的制度省钱是省钱,但就是这个缺陷严重。 需要时候没有拼命的。 毕竟连工钱都没有,不值得为这点差事拼命。 所以皇太孙已经决定,一继位就改这个制度,将各地胥吏和衙役都改成雇佣制,就是弓兵之类因为资金问题暂时不改,这个数量众多,一些县甚至数百,但以后如果朝廷财政允许的话,也会改成雇佣制。 杨丰就这样昂然走入,然后被衙役阻拦着带到存放试卷的库房,这时候已经放榜,不需要封名,所以每个举子的试卷都单独封着,上面都有各自姓名籍贯。杨大使掏出个口袋,直接开始寻找满意的,第一个就是王蕡的,人家原本历史上是夏榜进士,第二个是韩克忠,这可是夏榜状元,然后是施礼,这是夏榜的二甲第二,焦胜,这是夏榜探花…… 他不断搜罗,全是夏榜的进士,包括榜眼王恕。 这些人才华并不差。 虽然夏榜全取北人,但以他们的实力,南北同取的话,像韩克忠几个进二甲没什么问题。 王蕡的确有些悬,但施礼这样的进三甲也是稳的。 这些人不是真那么差。 洪武朝科举到现在已经考了五科,前面四科加起来七百多进士,其中北方人占比百分之二十,差距的确是明显的,但仅仅是差距而已,原本的百分之二十,这一科一个没有,这哪怕以科学的概率论计算,也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有故意的这一个合理解释。 所以就是要让朱元璋看这些原本历史上夏榜的。 很快他装了一大口袋,然后直接往背上一背,他这个袋子是用降落伞特制,背起来就像圣甲虫推着的大粪球,他就这样在一片瞠目结舌中背着一大包考卷走出,外面郑沂正在悲愤的颤抖着…… 估计是年纪大了。 郑尚书可是御赐的江南第一家,整个家族从北宋开始,三百年聚族而居,属于孝义典型。 “看什么,你不是说要呈送陛下御览吗?这些就不用麻烦了,我直接带去和陛下一起看,我就是随便找了些北方举子的,咱们也不偏袒谁,既然会试没有北方人考中,那我就随便找些北方举子的去与陛下一起看,看看这北方人里面,到底有没有配得上个进士的。” 杨丰说道。 当然,他挑的全是进士,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走!” 他朝王蕡等人一挥手,然后就那么背着大包向皇城走去,很快就进了长安右门,这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都在看着那些伏阙的举子。杨丰分开挡路的,在夹道围观中向前,一直走到五龙桥上,就在朱元璋专用那座停下,然后转头看着众人。 “诸位,我这个人不是蛮不讲理的,咱们讲道理,往科至少两成进士是北方人,这科会试一个没有,我既然承包山西赋税,那就有责任帮北方的举子们。这里是我在礼部随便挑了些北方举子的考卷,我就是随便挑,他们的卷子还封着,写的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今日我就带着这些卷子进宫去见陛下,请陛下召集群臣,然后当着群臣面挨个读,读完之后让群臣说他们有没有资格中进士。 若北方举子写的的确不好,那咱们也无话可说,本事不如人,没必要无理取闹。 但若他们有进士之才,却被人故意弃之,那咱们就得要个说法了。 这不是几个进士的事。 北方还有五个省,加起来一千多万百姓。 这欺负的不是几个举子,而是这一千多万百姓。” 杨丰大义凛然地说道。 “大使请受我等北人一拜!” 人群中那些北方来的客商,工匠纷纷对着杨大使跪倒。 当然,杨大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知道朱元璋会怎么处置此事的他就是借机会蹭个热度,原本是皇帝陛下深谋远虑,为了体现南北公平,搞出的南北榜事件,被他抢功变成杨大使急公好义,为北方人出头,仗义出手帮北方人伸张正义。 这在北五省,那就是该立庙供起长生牌位的。 得当神佛世代供奉。 可以说经过这件事之后,杨大使就成了北方人心中的英雄,以后他想在北方推行什么新东西,老百姓本能的就会接受,甚至在必要时候,他要带着搞些事情,老百姓都会本能的支持。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并不纯粹就为了个乐子。 “诸位稍候,我今日非给你们讨还个公道!” 背着大包的杨丰说道。 说完他转身,就那么昂然地走向承天门。 “开门!” 他抬头朝李谅喊道。 李谅忧郁地看着他,随即命令士兵打开了一扇城门。 杨丰就那么走进去。 不过他刚进去,就被匆忙下来的李谅拦住。 “大使,陛下已经将刘三吾,白信蹈召入宫中。” 他低声说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怎么玩下去。” 杨丰冷笑道。 (本章完) 第二二六章 朱元璋的愤怒 乾清宫。 “陛下,此番北方举子所做,的确皆粗陋不堪,实在无可取者。 此辈不过是心中不满,借机要挟朝廷而已。 科举当以公正为先。 陛下以才学取士,才高者进,才疏者退,若皆以闹幸进,取士之道尽毁,非但使后来者皆以为例,一有不合己心便闹,更有违公正,使才高者埋没,奸滑者幸进,此乃大害,以臣之见,当对此辈严惩,为首者革除功名禁锢终身。” 刘三吾低着头说道。 “往科尚有十几,今科一个没有的确有些不妥,还是不拘好坏,取三五个以安其心。” 朱元璋说道。 他也被搞得很突然…… 其实皇帝陛下这两年真的没有了之前那种充沛的精力,尤其是朱允熥逐渐成长起来,绝大多数事情他其实已经不管了。 虽然明白这件事真相,但他还是希望能以和平的方式平息。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是给出台阶来了。 适可而止就行啊! “陛下,万万不可,此事并非只是几个举子闹事,而是杨丰煽动,那带头闹事的王蕡是他亲信,当初他在太原时候,就给他出谋划策,杨丰此前更是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许下进士承诺。这次并未被录取,他恼羞成怒故意煽动举子闹事,想来就是想着挟杨自重,韩克忠,焦胜,施礼等人皆与其勾结。尤其是那施礼,甚至当街行凶,打伤多人,此辈凶顽如此,如何能担起教化百姓之责。” 张信说道。 其他几个被召来的翰林,也纷纷附和。 “陛下,臣并无私心,此番所取贡士,仅一人为湖广籍。 若臣有私心,如何不多取几个湖广人? 委实此辈才止于此。” 刘三吾说道。 “坦坦翁,你说他们才止于此,那咱们就在陛下面前,一同看看他们的卷子如何?” 外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然后就看见背着个大包的杨丰走进来,径直走到大殿中间,把那个大包往地上一放,从里面掏出一捆封着的卷子…… “陛下,这是山东籍举子韩克忠的。” 他说道。 “呈上来!” 朱元璋说道。 不过皇帝陛下明显有些忧郁…… 这个混蛋跑来凑热闹,事情那就不可能简单收场了。 旁边太监赶紧走到杨丰跟前,双手接过那捆卷子,然后快步捧到了朱元璋面前,皇帝陛下接过打开,取出最关键的策论,在那里看着,看了一会便抬起头。 “宣都察院左都御史及六部尚书立刻进宫。” 他说道。 外面锦衣卫赶紧跑去宣召。 “再拿几份看看!” 朱元璋说道。 杨丰很干脆地把王恕,焦胜,施礼三人的拿出,皇帝陛下一份份看着里面的策论,不过表情明显越来越难看,而刘三吾低着头,仿佛于己无关般站在那里,倒是张信等人不时互相使着眼色,皇帝看完抬起头,然后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你们也去挑些北人的,挑那些最好的。” 他说道。 “臣遵旨。” 张信赶紧说道。 然后他和几个翰林匆忙离开。 朱元璋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很快都察院左都御史暴昭,吏部尚书茹瑺,户部尚书郁新,郑沂,兵部尚书齐泰,刑部尚书夏恕,工部尚书严震直纷纷赶到,这里面除了暴昭之外,还有夏恕是北方人,他是河南洛阳籍。 所以朱元璋这个比例分配的还是很公平的,两个北方籍正好控制监察和司法,以此盯着南方籍大臣。 “都分着看看,这是杨大使在礼部随便捡了些北方举子的卷子,到朕手中时候都还封着。” 朱元璋说道。 然后太监赶紧把四份捧给暴昭,茹瑺,郁新,齐泰,而杨丰则从那个大包里面,又拿出一堆,其实他也就拿了三十份,包括原本历史上的夏榜一甲,二甲,再加上部分三甲。这些被过来帮忙的锦衣卫打开封,别的倒不用看,关键是策论,大家都是懂行的,把策论挑出交给这些大臣们看即可。一片寂静的大殿上,七个目前朝廷主要大臣默默看着,杨丰站在那里看着刘三吾,后者一副神游天外的架势低着头站在那里。 这时候张信等人也回来。 不过他们被锦衣卫拦住,他们每人也都捧着些卷子。 就这样在一片诡异的沉寂中,七个大臣看完杨丰带来的。 茹瑺刚想说话,朱元璋摆了摆手。 “让他们进来!” 皇帝陛下说道。 锦衣卫立刻把张信等人放进来。 “再看他们带来的。” 朱元璋说道。 张信等人赶紧打开各自手中的卷子然后取出策论,同样交给这些大臣们看,他们明显很有底气,毕竟这七个里面有五个是南方人,就算不会公然偏袒,但也总会有点。只要有点就足够,北方举子和南方举子差距是存在的,杨丰无非随便找了三十份,可以说几十中挑一,哪有那么大可能挑到好的? 就算有一两份尚可,只要这些大臣们稍微挑点毛病也就可以了。 皇帝…… 皇帝懂个屁啊! 他虽然现在也有点文化了,但也只是勉强能把文章写顺了。 而且还得一堆白话,让他引经据典他也做不到,文采什么的也只限于杀尽江南百万兵,所以张信等人都很自信地等着,然后就这样在一片沉寂中,七大臣读完他们带来的所有卷子里面的策论。 “好了,你们可以说话了。” 朱元璋说道。 暴昭很干脆地上前…… “陛下,臣弹劾侍读学士张信,安王府纪善白信蹈等罔上不忠。” 他说道。 张信等人瞬间急了。 “陛下,臣冤枉啊!” 他们纷纷跪倒喊冤。 “你们都说说,他们冤不冤?” 朱元璋看着剩下七个尚书说道。 “陛下,此辈不冤,此辈为掩盖其偏袒南方举子,故意不录北方举子之罪行欺君罔上,于北方举子试卷中专挑粗鄙不堪者呈上,意图蒙蔽圣听,其罪当诛。” 茹瑺赶紧说道。 其他六人纷纷附和。 张信等人直接傻眼了,这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茹瑺可是南方文臣的老大,连刘三吾都是他推荐,他的话代表着他们被彻底抛弃了。 “冤?你们这些狗东西还敢喊冤?自己看看杨大使随便捡出的三十份试卷,再看看你们拿来的,你们是不是以为朕已经老到眼瞎?杨大使随便拿来些,其文章无论哪个,都值得上一个进士,你们去挑选,朕还说了挑最好的,你们却挑了这些不堪入目的,说你们罔上不忠,你们还觉得自己冤? 看来朕平日待你们太好了,让你们以为朕可欺。 连同刘三吾在内,统统都押到锦衣卫,给我严刑拷打,看看他们还有多少同党。” 朱元璋暴怒地喝道。 他的确被气坏了。 他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他其实是给台阶了。 让他们去挑最好的,然后杨丰手中的肯定有好有坏,这样他就可以自己从两边里面各挑几份,这算是他钦点的了,于是也就可以打发北方举子们满意了。而这些人以后找借口再慢慢收拾,对外就说刘三吾年纪大精力不够遗漏了,反正避免南北矛盾就此公开化尖锐化,维持南北的哪怕只是表面上和谐。 他是皇帝。 天下人的皇帝。 他必须在南北做到一碗水端平,弥合南北矛盾,最终凝聚为一个整体。 分开快三百年,能有个重新凝聚的机会不容易,哪怕他给北方些偏袒也要确保这个原则。 然而…… 他很惊喜地发现,杨丰带来的试卷居然都很好,尤其是韩克忠三人真的不说一甲,二甲是足够,他又不是第一次研究这个,大明之前已经考了四科,每科殿试都是他亲自主持,甚至那些状元都是他钦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好坏。 让他写可能写不出,但好坏还是能看出。 所以他完全可以从杨丰带来的这些里面钦点一些。 然后等着张信等人的。 杨丰是随便捡的,最多就是他周围知道名字的,但肯定良莠不齐,然后张信这些挑最好的,他就可以两边都钦点了,给北方最终钦点二三十个进士,后者就可以歌功颂德了。然而他没想到,张信这些人居然把他当猴耍,带来的全都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是故意挑最差的,这还不杀人,那就不是朱元璋了。 “陛下,刘三吾耄耋之年,依律不拷讯。” 夏恕赶紧说道。 此时那些锦衣卫已经涌入,迅速将张信等人按住。 至于夏恕…… 虽然他很开心,但这种时候还是要表现一下北方文臣的宽宏。 “朕倒是忘了,但朕已经说了,那就赐他一个破例!” 朱元璋冷笑道。 “罪臣谢恩!” 刘三吾很平静地谢恩。 然后他径直走向外,那些锦衣卫倒是没像对张信等人一样,直接按倒拖死狗一样拖出去,而是跟在他后面任由他走着。 “陛下,臣失职,请陛下赐罪!” 郑沂赶紧跪下请罪。 “你有没有罪,等审问过他们再说,传旨以翰林学士张显宗为主考,重新对所有北方举子试卷阅卷,重新定会试名次。” 朱元璋说道。 现在只是会试结束,所以并不能算这一科结束,那么只需要重新找个主考二次阅卷,再重新定一批会试的贡士就行,这个差事无非就是从翰林学士里面找,而目前他能信任,可以保证公平的学士也就张显宗了。 众大臣们赶紧告退。 朱元璋坐在那里很深沉地看着屋顶…… “原本历史上朕是如何做的?” 他忽然说道。 “您把张信等人凌迟,包括那个状元好像也杀了,总之杀了很多,不过这一榜进士依然留着,然后又单独殿试一批,并全部取北方举子,历史上称为南北榜。此后过了几十年,您的后代确立了分地域,以南北各取固定的几成来取进士,之后又修改了一次将西南单独列出,最终分成三块,各取一个固定的比例。具体操作好像是每个人的试卷上单独标注属于哪一片的,但考的东西,还有阅卷的考官都一样,这个制度成为一直延续到科举制度废除的可以说永制。” 杨丰说道。 “所以,你找来的那些,其实都是北榜进士?” 朱元璋冷笑道。 “呃,那个韩克忠其实是北榜状元,王恕是榜眼,焦胜是探花,包括那个王蕡其实也是北榜三甲,施礼是二甲第三。” 杨丰笑着说道。 “哼,都没一个老实的。” 朱元璋说道。 “陛下,我其实就是想让皇太孙明白,文官不是人畜无害,他们只是善于隐藏,他们的确没本事造反,但他们会结党营私,他们读圣贤书也并不能使他们更有道德,事实上他们的道德下限,并不比街头一个乞丐高。所以考这些口口声声圣贤之道的儒生和考其他任何一个识字的,都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科举需要考的应该是实实在在的才能,而不是并没有什么真正用处的儒家典籍。” 杨丰说道。 “你是讽刺我不肯改革科举?” 朱元璋说道。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过我还是有些意外,刘三吾应该不至于这么蠢,虽然他很可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个遗泽,但这样也有些冒险,毕竟你喜欢杀全家。 他冒这么大的险,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丰很深沉地说道。 他的确有点不太明白,原本历史上刘三吾敢这么做,是因为朱允炆已经是皇储,而在立储时候,他帮过朱允炆,所以朱元璋是不会杀他的,得给自己孙子点面子,而且朱允炆也会保他。但现在皇储是朱允熥,后者虽然对他不说是厌恶,但也是不会管他死活,那么他冒的这个险就大了。 朱元璋可是会杀人,而且还喜欢杀全家的。 “您那个孙子……” 杨丰欲言又止。 “朕的家事,还不劳你操心!” 朱元璋很干脆地打断了他。 很显然皇帝陛下也猜到了。 “哈,您喜欢就随您便好了,我大不了再看场好戏。” 杨丰说道。 然后他捡起自己的空包,就那么背着走了。 后面朱元璋叹了口气。 第二二七章 一千多人打板子,何其壮观 走出承天门的杨丰,紧接着就享受到了那些北方人的欢呼,包括等在外面的北方官员也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至于杨大使则很谦虚地表示他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 “杨某不是偏袒哪边,只是要一个公平。 我就看不得不公! 公平,公平,公平!” 杨大使在承天门前,对着欢呼的人群喊道。 总之他这个北方人民心中的英雄算是有了金身。 “所以科举必须得改革。” 使馆客厅内,杨丰继续蛊惑着朱允熥。 后者一副聆听教诲模样。 而他姑姑穿着一身很有现代影楼风的长裙,用那已经快一米七二的身高顶着张十六岁的脸,趴在窗口扒拉着算盘不断制造噪音,旁边还站着已经沦为她的秘书的春姬,还在不断给她低声汇报账目…… “赔钱,赔钱,天天赔钱!” 小公主愤然说道。 还把算盘重重一摔。 很显然最近这段天天赔钱的日子已经让她忍无可忍了。 也可能是故意的。 毕竟她侄子还在这里,她在提醒她侄子,别忘了还有巨额贷款,要抓紧时间还的,之前杨丰大闹山西的所有开支可都是她侄子承担。 贷款承担。 至于杨丰在此期间赚的…… 哪有,一分钱没赚,一直都在赔钱。 正在说话的杨丰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 “还是我之前建议的,分科取士,然后广撒网,多取进士,一科几十个太少,两三百也少了,怎么也得取一半才行。” 杨丰说道。 “但依照这种方法,就算所有进士都去做佐贰官,也依然没有那么多职位可以给他们,毕竟进士三年一批而官职能坐几十年。改革科举估计是必然了,皇爷爷此前也想,只是顾虑重重而已,但经历此事之后,他对这些儒生应该也有些厌烦,毕竟你也说过当他们一个思想的时候,可以轻易结成同党。如今这才三十年,南方儒生就已经结党,再过三十年,恐怕南北儒生都会结党,得防着他们,最好就是加入杂科进士。 但还是那个问题,朝廷取进士容易,给他们官职却不易。 毕竟官职就那些。” 朱允熥说道。 “这个容易,把吏这一级取消,衙门里那些吏,全部改成科举进士。 当然,不是直接改。 只要让进士做各种吏,而吏以后不再从科举外任用,左右你也是要给吏实行俸禄制,这样正好用这些进士来做,九品制不够就再加几品,不行把八品九品再分。正九品上,正九品下,从九品上,从九品下,所有进士除了鼎甲进翰林,二甲留京,三甲的那些统统分到各地以从九品下开始充当书吏,典吏。” 杨丰说道。 这就是他的终极目标,大明文官大英公务员化。 进士? 进士也只是个初级公务员。 大英公务员怎么了,但凡大英公务员们还能像汉妃一样,也不至于搞出包菜首相,而且这个体制还能形成稳固的政府体系,毕竟大明的地方官又不是老百姓选的。 剩下就是他们凭本事上升,虽然也可能是凭钞能力。 但就算是凭钞能力,前提也得是有的成绩。 毕竟竞争者众多。 过去只不过是一科不足一百个新人涌入官场,改革后多了不说,五百以上没问题,人多了竞争者也多,有钞能力的同样也多,想出头终究还是得拿出点真正的成绩。 不然就算有人想提拔,那也得能服众才行。 “这倒不错,就是朝廷要掏的俸禄增加了。” 朱允熥说道。 “以后改成发钱就行。” 杨丰说道。 只要发钱那就是印钞的问题。 而且现在随着银行制度的日益完善,尤其是倭国第一批白银炼出,宝钞的购买力稳固,银行和户部之间的借贷也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时候原本需要印钞解决的,现在也不需要印钞了。 毕竟印钞成本也不低。 关键就在于倭国的白银真出来了。 之前炒作起来,把倭国银山宣传成了宝钞的基石,然后紧接着就出银了,而银行也随即放开兑换,哪怕只是小额兑换。 至于大额…… 这种兑换不得预约啊! 但在预约等待的几天里,会有人去跟他谈心的。 然后…… 为什么要兑换? 银子携带还不方便,不用了,用钞票最方便了。 不过偶尔还是要让几个大额客户在一大堆围观者目光中,把钞票兑换成白银,然后满意地拉着一车白银很招摇的离开,至于离开后第二天,这些白银就回到银行的地下银库,那就不需要让外人知道了。 如果这些白银没回去,那就该锦衣卫登场了。 黑? 真黑呀! 但这套一明一暗,一黑一白的互相配合,却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们,全都相信银行就是自由兑换,所以宝钞的币值也就稳定了。只不过这种操作是应急的,短时间撑一撑,靠着朱元璋的杀气,但随着倭国第一批白银送来,连那些大客户,或者说豪门贵族也放心了。剩下就是随着白银产出越来越多,宝钞真正过渡到金银复本位。 宝钞真正可以自由兑换。 不过真的到了那时候,这种货币也就在人们心中稳固了。 “你给京城的官每月发十贯钞,他能养活全家,伱给云南的官每月发十贯他也就能养活他自己。” 小公主说道。 这时候云南粮价是最高的。 哪怕正常情况下,也得京城的两倍以上,甚至三四倍都有。 关键在于这个时代没有优良的山地作物,以后有土豆和玉米,就可以把那里的粮价大幅下拉,哪怕这些都需要时间改良品种,把地瓜先顶上去也一样。 西南开发是必然。 只不过先北方后西南,这个次序是不变的。 “那就发补贴。 基本俸禄都一样,去边塞艰苦之地的,额外加补贴,不同的地方补贴也不同,像去会宁做官的,比京城多个两倍也很合理。再说他就是去做官的,要是他能劝课农桑,带着老百姓把粮食产量增加,粮价降下来不就行了?自己不做事,不想办法,还嫌粮价高,那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朝廷让他们做官,是让他们去做事的,又不是让他们去享福。” 杨丰说道。 旁边皇太孙拿着笔,不断记下他这些建议…… “快走,又有好戏看了!” 张缨一脸兴奋地突然跑进来。 然后她看了看皇太孙…… “呃,妾身见过皇太孙。” 她赶紧行礼说道。 “有什么好戏?” 小公主瞬间精神一振。 张缨看了看皇太孙,摆出一副良家女子的嘴脸…… “皇太孙,广泽郡王带着数千儒生在承天门伏阙要替他老师受刑。” 她说道。 “他老师,刘三吾?” 小公主愕然道。 而此时皇太孙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杀气…… 承天门。 “我发现能哭,会哭,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杨丰感慨地看着趴在五龙桥头的朱允炆。 后者正在那里跪着,还特意穿了郡王朝服,实际上不仅仅是他,还有一大堆儒生,都是刘三吾学士,因为他去年还是国子监祭酒,所以现在国子监那些全都算他学生,光这些人就得近千,放眼望去一片襕衫,场面可比之前那些北方举子壮观。而最前面的朱允炆,则手中捧着给他爷爷的请愿书,虽然他可以直接进去,但人家就是要跪在这里,表现他对他老师的孝心。 他可是拜刘三吾为师的。 原本历史上没有,但这次在落选皇储之后,为了展现自己的好学,他特意跑去拜刘三吾为师。 所以…… 学生得知老师受刑,跑来要求代替老师,这不过分? 很合理。 很有孝心! 广泽郡王怎么了,一样也是要尊师重道的。 “所以刘三吾拼着进诏狱,八十多了还被宋忠严刑拷打,其实就是为他学生搏一个孝义之名?我就说以他的头脑,不至于那么简单,这师徒俩配合不错啊,” 杨丰继续刺激朱允熥。 后者真被激怒了,那脸色可以说铁青。 被刺杀时候,都没见此时这种模样。 他认为他已经很给他哥哥面子了,从上次刺杀开始,兄弟俩事实上就已经决裂,但这段时间斗归斗,他可没针对他哥哥本人有什么报复。虽然主要是因为他爷爷还活着,哪怕要把他哥哥扔凤阳高墙,那也得等他爷爷死了以后,但他没想到他哥哥依然不死心,还在不断搞事情。 “可他能做什么,就这几千学生能帮他做什么?” 小公主疑惑地说道。 “这是几千学生吗? 这后面是整个南方的儒生,是整个南方的士绅,是无数地方豪强。 而刘三吾因何入诏狱? 北方举子说他偏袒南方,故意只录取南方举子。 那这是南方士绅眼中的圣人啊! 所以他们是故意的,至少刘三吾和广泽郡王是故意的,以这种方式挑起南北矛盾,而他以救师获得南方士绅的拥戴。皇太孙之前在北方获得了北方拥戴,他们就挑起南北矛盾,让广泽郡王成为南方士绅眼中的圣主明君然后把储君之争,变成大明的南北之争。 这个老家伙很狡猾,拼着自己进诏狱,也要扶起他学生。” 杨丰冷笑道。 所以这时候朱元璋应该也很头疼了。 痛下杀手? 那样就让他站在了南方士绅的对立面…… 好,他应该不会头疼的。 原本历史上都痛下杀手了,更何况是这时候,老朱又不是怕得罪南方士绅的人,他把人家抄家籍没然后押到凤阳开荒时候,就已经得罪的不能再得罪了。 更何况这点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太监从承天门内走出…… “广泽郡王举止乖张,于承天门聚众喧哗,有失体统,着锦衣卫送归府中禁足思过,国子监众生员不好生读书,却于承天门聚集,更未见国子监祭酒等管束,此乃其失职,国子监所有官员一律革职,承天门前众生员一律褫夺功名,每人二十杖。” 他拿着圣旨宣读。 旁边李谅带着大批士兵涌出,然后开始按住那些生员。 而老太监带着几个锦衣卫,走到依然哭着的朱允炆面前,直接把广泽郡王架起,旁边抬来小轿,把他塞进了轿子,然后抬着走向城外。朱允炆有自己王府,虽然他是广泽郡王,但却没有封地,所以朱元璋给他在京城修了座郡王府,现在直接把他押回王府闭门思过。至于朱允炆,当然是继续在轿子里哭了,这个结果肯定在他们预料之中,老朱是什么人,哪是能被这种方式威胁的,而且这本来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要的就是这种悲情形象。 要的就是让江南士绅都知道广泽郡王为了救师付出的代价。 当然,那些国子监的生员们,肯定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此刻他们正在惊慌地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跟着广泽郡王一起自认为是救师的他们,丝毫没想过自己只是广泽郡王戏台上的背景板,而最前面的已经被士兵们按倒在地,然后褪下裤子,按住手脚,直接抡起板子打。 惨叫声让后面生员立刻清醒。 然后那些机灵的纷纷逃跑,毕竟他们人数众多,就算李谅带着大批士兵出来,短时间内也很难抓完。 然而…… 哪有地方逃啊! 他们在承天门前,周围一圈城墙圈着,南边正门轻易不开,只有左右长安门开着,但这两道门就算没有士兵守着,此时也被看热闹的百姓堵的水泄不通,跑是肯定跑不出的,只能在这个仿佛囚笼中挣扎。 他们就像被狗撵的鸭子,在千步廊和御道间惊恐地奔跑,后面是追的很快乐的士兵。 他逃。 他追。 他插翅难飞! 可怜的生员们,哪跑的过亲军卫的精锐士兵,这可是大明的真正御林军,所以不断有生员被扑倒,然后直接按在地上,那些士兵仿佛要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一样,狞笑着褪下他们裤子,抡起板子就打。 而看热闹的人们则是一片欢乐的笑声。 “一千多人打板子,何其壮观!” 杨丰看着承天门前,那些生员打板子的场面,忍不住惊叹道。 (本章完) 第二二八章 建文三巨头 一千多人集体打板子的壮观场面宣告了老朱的最终裁决。 也开启了南方士绅的愤怒。 当然,他们愤怒就愤怒,他们对朱元璋都愤怒了三十年,老朱也不在乎他们的愤怒,老朱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哪怕他已经老了…… 你爷爷还是你爷爷。 至于刘三吾,他其实第二天就死在了诏狱。 “宋忠真没用刑,他都已经八十多了,这种年纪稍微用点刑,估计也就直接咽气了,宋忠又不傻,真拷打死了也很麻烦,毕竟他也算名臣,就是让他在旁边坐着看张信等人用刑而已。谁也没想到他一开始还好好的,第二天居然就死了,宋忠怀疑他提前就已经吃了什么药,毕竟像他这个年纪的,别说是吃什么药,就是吃错了东西,那也很容易咽气的。 但这个不好查。 只要不是那些剧毒之物,就算解剖也很难发现什么。 总之现在外面就是说他被锦衣卫拷打致死。 而且说是允熥指使。 说允熥因为他是允炆老师所以一直想杀他,这次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你合伙,冤枉他袒护南方举子,把他下狱让宋忠害死。 还绘声绘色,就连你们俩是如何密谋的都有了,堪比秦桧夫妇。” 小公主说道。 “他这是以死喷我和皇太孙一身血啊!” 杨丰说道。 “但还是那个问题,只要我爹不换皇太孙,那他们就白费力气,无论怎么折腾都没用,就算江南士绅全都支持允炆也没用,他们说了又不算,而这样只会让我爹更不肯换了。” “如果他们确认你爹已经不可能换人所以狗急跳墙呢?” “造反?” 小公主笑了。 “允熥后面就是蓝玉等人,他们一群文人能干什么? 他们敢造反,蓝玉这些得笑死。 终于又可以跟过去一样抢钱抢女人了。” 她说道。 杨丰摸着她狗头笑而不语…… 现在可不是过去,山西的对抗已经证明,如果地方对抗朝廷,齐心协力下完全有能力做到,新式火器的普及让民间武力值暴涨,过去蓝玉这样的猛将可以横行沙场,但现在对面但凡有一门速射炮他就得躲着点。而南方士绅能做到的,可不仅仅是一门速射炮,山西民间能在很短时间内,掌握新式火炮铸造和火绳枪制造,那么南方士绅们需要花多长时间? 大明最好的钢铁业在苏州,福建而不是山西。 苏钢建铁。 明朝中期苏钢才向芜湖转移。 但建铁一直到明末,都是铁中最贵的品种。 而最大的冶铁基地在江西,全国十三个官办冶铁所,江西独占三个,超过五分之一的官营产量在那里。 而民间规模最大的在广东。 更别说南方人口密度,经济发达而且粮食充裕,可以说只要南方士绅能够结盟拥护朱允炆,他真的很有希望。另外主要是他也没选择,只要他爷爷一死那他最好的结果,也是去凤阳高墙囚禁到死。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是要去搏一搏的。 但刘三吾等人未必单纯是为了维护儒生利益,很可能是山西的对抗,让他们看到了地方对抗朝廷的可能,试图借南北矛盾,调动其南方士绅的同仇敌忾然后必要时候真的对抗朝廷。他们同样也是利用朱允炆,毕竟这种事情需要个旗号,所以他们这些年在不遗余力的给朱允炆镀金,打造他的儒家道德典范形象。 目的就是必要时候利用他。 利益啊! 山西可是通过对抗朝廷,为自己要到了工商业的开放。 那南方各省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不想吗? 朱元璋到现在都不肯完全放开海外贸易,他们不想发财吗?各地茶叶专营依然强硬维持,他们不想像山西一样放开让士绅们发财吗? 还有银行业。 他们不想放开银行业吗? 他们又不傻,这些年杨丰玩的多么快活,他们为什么玩不了,不就是朱元璋能限制他们但限制不了杨丰吗?如果他们身上也没了限制,他们难道不会开银行,不会开工厂,不会开矿吗?所以他们在等,在等朱元璋咽气,然后扶植受自己控制的皇帝。 朱允熥不行。 虽然他也鼓励工商业,但问题是他背后有武将集团。 他会是一个强势皇帝。 别的不说,银行业他肯定不会放开。 海外贸易,他大概率是官营,就算不是官营,也是跟杨丰合伙,玩银行业的模式,杨丰垄断,但利润大部分给朝廷。 所以需要弱势皇帝,需要一个可以被士绅左右的皇孙。 这些家伙所谋者大啊! 刘三吾不重要,他就是个推出来赴死的,反正八十多也不在乎一死,死的有价值就行,但如果这样的话,朱允炆身边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团队…… “那个兵部尚书齐泰,和朱允炆之间有没有交往?” 杨丰突然说道。 他差点忘了,齐泰这时候已经是兵部尚书。 “齐泰,没注意过他。” 小公主说道。 “盯着他点,朱允炆身边肯定有另外一群出谋划策的,黄子澄,方孝孺可以确定,但这俩都没实权,他们必然要找有实权的,齐泰正好合适。而且目前朝廷几个主要大臣里面,两个北方人可以排除,郑沂和严震直并不是科举出身的,儒生们未必看得上他们,而且礼部和工部也没用。剩下无非茹瑺三人,茹瑺是文臣之首,但他是个老滑头,而且也不是科举出身的,朱允炆不可能敢信他,至于郁新是凤阳人,不算他们一伙的。剩下就只有齐泰了,科举出身,兵部尚书手握实权。” 杨丰越说越觉得齐泰可疑,不是因为原本历史上,而是朱允炆如果真想在朱元璋死后以武力夺皇位,就必须有可以依靠的。 之前是晋王。 现在别说晋王,连周王都没戏了。 其他几个藩王里面,至少目前看并没有人明确支持他,虽然他要是武力夺皇位的话,这些藩王肯定不反对,但要说目前就支持还不好说。这次很明显他想的是借助江南士绅的支持,那么他就必须在朝中大臣里面找个符和这种背景的,而齐泰是目前主要大臣里面最合适的。 溧水人,科举出身,兵部尚书…… “建文三巨头这是要完成组合了!” 杨丰很有兴致地说道。 “难道我爹一死,他们真的会打起来?” 小公主有些忧郁地说道。 “这种事情没有别的选择,他不拼一把结果也是死,从他上次的刺杀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 杨丰说道。 “要是我爹提前把他封到很远的地方不就可以了?” 小公主说道。 “那你觉得你另一个侄子,不会担心他在外面发展势力,然后某一天卷土重来?你爹就算把他封到外面,最后皇太孙继位,也是一纸诏书,先给他移封个好地方,显示自己的宽仁,然后等他离开封地,就会有人告状说他之前在封地上犯下种种罪行。 而且证据确凿。 于是顺理成章也就被废,然后直接送凤阳高墙反省。” 杨丰说道。 这是必然的结果。 这种事情上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都已经撕破脸了,最后只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朱允熥念点亲情,蓝玉等人也得催他弄死朱允炆。 “怪不得古人说,愿世世勿生帝王家!” 小公主很惆怅地说道。 “拉倒,那是倒霉时候,作威作福时候恐怕都庆幸自己生在帝王家,穷人快饿死时候,一样要说愿世世勿生穷鬼家,这种事情都是正常的情况每人看到,特殊的反而都注意了。” 杨丰说道。 “呃!” 小公主尴尬一笑。 这时候春姬带着绿奴走进来…… “奴婢见过主人,见过公主。” 她行礼道。 “都是自己人,不要那么多礼!” 小公主很大度地挥手说道。 仿佛自己已经是杨夫人,至于绿奴是来汇报工作的,她虽然是杨丰的姬妾但实际主要在辽东,去年基本上都在会宁,毕竟还要管着垦荒队。去年杨丰的会宁垦荒事业正式起步,张定边亲自带着那些老反贼们,连同杨丰雇佣的那些雇员,在垦荒区修渠道,开垦农田,然后种大豆。 至于所需食品除了运输外,还有就是自己打猎捕鱼,另外也和周围的兀狄哈部落交换。 几千人倒也没饿着。 不过维持成本很高,到目前为止仍然处于严重亏损状态。 毕竟他们需要的粮食,都是海运到龙泉府,然后再以驮队陆运到松花江上游装船放流,而且这些船也都是一次性的,所以还得有造船的,好在那里遍地原始森林,倒是成本不高。 目前的大豆单产的确不低,亩产平均超过两百斤…… 好,其实挺可怜的。 黑土地上亩产两百斤。 但目前的品种,也就是能到这个产量了,实际上内地大豆的亩产就是一百左右而已,哪怕用最好的地,其实也就一百五以内,而平均的话,其实就一百斤,他们能到平均两百,这已经算是产量惊人了。绿奴这次就是押运一批大豆过来的,因为距离太远,从过完年就往这走,一直到现在才走到,如果是走水路的话会快的多,但问题是大豆收获都得晚秋了,再完成入仓那就得初冬,估计雪都开始下了。 而这种季节从会宁走到龙泉府,而且还得运输物资,明显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所以干脆选陆路南下,毕竟陆路有沿途明军的驿站和军铺,而且到信州还有木轨马车。 “就是从会宁到龙泉府这段,顺流是轻松,可逆流就麻烦了。” 绿奴指着地图说道。 “等辽东的木轨铺过去就好办了,就算朝廷不肯铺,咱们也自己出钱一直铺到垦荒区。” 杨丰说道。 朝廷铺是到吉林城,再往下就有水运了,但他们的垦荒区在五常,所以这一段的确需要木轨。 “还要掏钱?” 小公主哀叹。 的确,绿奴运回的那点大豆,连垦荒队一年工钱的十分之一都卖不出,最大一笔收获反而是她爹因为开心赏赐的五万贯。老朱是真开心,杨丰用这些遥远土地上收获的大豆,向他证明会宁真的可以大规模垦荒。 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批,因为此前会宁卫的军户,在那里也种出小麦。 而且产量也不低。 但是…… 那是他花钱的。 他光给那一个会宁中千户所的军户输送粮食,农具,种子,甚至冬装等等各种所需,算起来得他们收获那点小麦十倍价值,而且目前来讲也就会宁卫和龙泉卫种出粮食。整个会宁都指挥使司六个直属卫,也就是一个汉人千户所再加上四个兀狄哈,苦兀等乱七八糟千户所,另外四个全靠运输。 倒是鲸海卫渔业发达,还能给其他各卫输送些海鱼罐头。 但无论怎样,会宁都指挥使司正在成为朝廷的沉重负担。 所以杨丰这些不用他花钱的,就格外让他开心了。 至于杨丰花的钱…… 那是杨丰花的,关他屁事。 “不但要掏钱,我还得找你爹把会宁都指挥使司的军需供应承包下来。” 杨丰说道。 他得强行拉着老朱继续维持会宁都指挥使司。 不然这种地方他们真不想要,尤其是现在,那些部落都臣服,北元早就没影了,实际上现在北元乱成一锅粥,因为穷困潦倒又没地方抢,正处于内部自相残杀中。虽然还有大汗额勒伯克,但实际上瓦剌部掌握大权,他是阿里不哥后裔,捕鱼儿海之战后元顺帝的次子益王脱古思帖木儿西逃,被瓦剌拥戴的阿里不哥系所杀…… 阿里不哥可以瞑目了。 他的后代终于抢回属于他的大汗了。 苍天有眼啊! 但问题是瓦剌有四部,谁给大汗辅政呢? 所以现在瓦剌四部,忽必烈系旧人都在乱斗中。 这种情况下北元实际上完全脱离明军视线,基本都在蒙古高原西部,所以会宁真的失去了最大的战略价值,而且女真这个名字直接没有了,要么被编入明军的六卫,要么就是一个个羁縻卫和土司。 所以杨丰得拉着老朱,别让他因为心疼钱,把六卫内迁。 最好就是他承包。 (推荐一本书《穿越者大联盟》,某站同名UP的,科普穿越种田技术的大佬,不知道能不能成新一代五百废。) 第二二九章 治不了杨丰还治不了你们? 对于杨丰的承包计划,老朱答应的很痛快。鐜 这是好事。 他实际上真有点不想再维持会宁都指挥使司的驻防…… 当然,不是说撤销。 而是将会宁都指挥使司和会宁卫迁到龙泉府,龙泉卫在龙泉府城,也就是珲春,所以把会宁卫和会宁都指挥使司都可以迁到清津,这样运输就方便了,可以全靠海运。而原本会宁那边封给会宁卫所属的那些兀狄哈千户,给他们拆分成一个个羁縻卫,依然隶属会宁都指挥使司,允许他们到吉林城去贸易。 至于明军到吉林就行。 有木轨通到吉林,以后向吉林的运输是稳定的。 而且吉林终究靠南些,尤其是南部已经可以形成稳定的农业,目前木轨沿线军铺,驿站,护路队都是垦荒种田,毕竟后来叶赫部在这一带也能维持一定的农业。然后在那里维持一支水军,整个松花江流域也就可以保证控制权,更何况那里还有杨丰的垦荒区镇压着。鐜 关键是没有维持的战略需要了。 短期内根本看不到残元有东归的可能性。 倒是朱元璋在考虑西征。 毕竟打完安南之后,明军就没有大的战争了,而且北方各军这些年其实也一直没有大的战争,现在火器大量普及,他也想试试能不能来个穷追猛打。 就是这西征的统帅…… 朱棣? 但朱允熥不同意。鐜 而其他也没有能放心的。 总不能让蓝玉上? 剩下那些将领都没有这种战略级别的远征能力,至于朱棣现在的身份并没什么妨碍,因为马和下东洋至少得花一整年时间,这期间朱棣并没什么事,就是在扶桑等着,完全可以抽过来搞一场西征,总之朱元璋目前一直在计划当中。 如果这次能大捷,那残元真就只能被赶到中亚了。 这样明军驻防吉林,以水军控制松花江沿线,然后在沿海继续保留最远但补给却更容易的鲸海卫,需要时候还可以逆流而上,和吉林水师共同控制松花江沿线,而且有龙泉府这个战略支撑,朝廷必要时候可以水运向会宁快速增兵。龙泉府同样也有牡丹江的水运,实际上是松花江上游,中游,出海口三个点的控制,鲸海卫就是奴儿干城。 三个点的基地都可以获得稳定的后方补给。 两个海运一个木轨。鐜 所以控制力没有削弱。 成本却锐减。 说到底会宁那地方,真要比起来都不如扶桑。 朝廷在扶桑可不用投入。 不但不用投入,在扶桑甚至可以靠着征税满足驻军需求,毕竟那些土司们都是要交税的,而且制定的税率远超西南土司,比如哪怕水西安家这种顶级土司,一年也就两千石,可扶桑那边每年光伊达家就要向大明交两万石稻谷。 他还不是最高。 最高的是会津的芦名家,需要每年交三万石。鐜 这都是杨丰给定的。 朱元璋对此都很惊喜。 他也没想到,扶桑那地方居然还是个优质的稻田区。 每年税收居然比云南还高。 云南一年就十二万石,扶桑去年征收了十五万石,云南土司交个税还心不甘情不愿,至今因为土司不肯交税问题,还在征讨中。可扶桑的土司们直接就是踊跃交税,去年的秋粮都是筛的干干净净,连沙子都没有,而且都是最饱满的。以至于去巡视扶桑的官员回来,都感动地上奏说,倭人之恭顺冠天下,很显然他在那里享受到了阿美利坚王师的快乐。 包括朱棣对他们也很满意,之前明军在那里的筑城,修路,基本上都是这些土司出人。 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狗多。鐜 听话的让人感动。 这样更显得会宁鸡肋了。 但如果杨丰愿意承包,那朱元璋当然乐意保留。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喜欢让更多人口迁移过去,有人给他掏维持下去的成本他当然乐意,至于杨丰在那里搞开发的问题,那个他没必要管,杨丰开发也是在他的土地上开发。 这样杨大使又拿下个赔钱货。 而小公主继续怨念中。 现在杨丰拿下的,基本上都是赔钱货了,一个山西还在投资中,至少短期内是要赔钱的,一年赔好几百万的那种赔钱。事实上现在山西已经开始收税,一支杨丰自己招募的税警队已经入驻太原,然后拿着他的税收表在银行配合下,对太原的工商业进行收税。鐜 同时其他各地的税警队也已经开始组建。 但就算如此短时间内想要在山西收够每年两百八十万两也不可能,更何况税警队的维持,同样也需要不菲的投入。 会宁垦荒是赔钱的,同样朔方府开发也是赔钱的。 那里也已经展开。 之前那些都头和指挥,都被杨丰雇佣,然后各自带着家人北上。 一切都按在会宁的模式,带着杨丰另外招募的垦荒工人,在朔方府选地方开荒种田,晋王划出杨丰自己挑选的一块承包给他,而杨丰每年给晋王府承包费。但至少目前为止,还属于纯粹投入阶段,哪怕那里条件比会宁好,第一批粮食也得今年秋天才能收获。 而且不会很多。鐜 所以现在那里吃的都需要杨丰自己掏钱购买运输。 纯纯的赔钱中。 赚钱当然有。 就是在京城的银行及工业,但银行其实赚不了几个钱…… 至少目前还算不上很赚钱。 这种银行本身就不是为盈利,它的存在才是最大价值,但问题是这个价值是对国家而言,或者说对她爹而言,单纯站在杨丰的角度,其实也就是个维持。最终真正赚钱的,也就是五台山工业园,可以说那些工厂是杨丰的最大收入来源,但问题是大明并不存在专利保护,所以除了部分的确有技术垄断的,其他那些相对低端的都已经开始出现仿制品。镜子的确还没有人能造出,但玻璃制品却已经出现大量山寨品,毕竟烧玻璃本身也不是什么高端科技,颜神本来就有官办的琉璃厂。 只不过他们过去是把玻璃当珠宝来供应,也就是弄些彩色的琉璃制品供应皇宫。鐜 但技术没问题。 有大量精于此道的工匠。 所以烧玻璃真没什么大不了。 最终这些工厂的收入,越来越无法应付杨丰的各项投入,他必须不断开发新的项目,比如自鸣钟就已经制造出来了,总之他也得为自己入不敷出的日子不断操心,并带领着大明的技术进步。 当然,只是理论上的入不敷出。 事实上因为手握银行,再加上杨丰的金字招牌,可以通过募股,债券等多种方式解决,包括直接从银行贷款…… 自己的垦荒公司从自己的银行贷款不行吗?鐜 反正有朱元璋兜底。 现金流不够找他,反正银行主要便宜都是他占了。 总之杨丰正在提前让大明人民感受资本家的无耻。 就在杨丰终于结束他持续大半年的狂躁期,重新恢复正常状态,在五台山上继续扮演友邦使者,并且扩大产业规模时候,科举弊案也在锦衣卫指挥使宋忠的主审下,通过严刑拷打完成结案。张信等人倒是硬骨头,没有再供出别人,也可能他们这些是真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情,刘三吾自己一个人就能办了。他们里面除了白信蹈是副考官,张信等人其实是朱元璋找来,准备让他们重新阅卷,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和刘三吾共同进退,甚至毫不犹豫地加入拿皇帝当猴耍的行列中。 所以他们很可能只是太单纯。 但无论怎样,他们既然敢罔上不忠,那就免不了一死。 最终张信,白信蹈等人,直接被皇帝下旨凌迟……鐜 罔上不忠啊! 这已经属于大逆了。 不但要凌迟,而且要夷三族,总之皇帝陛下在垂暮之年,再一次举起他的刀,告诉天下,他只要一日不死你们终究都得给我跪着。 或者说老子治不了杨丰还治不了你们? “这是何苦来哉!” 杨大使假惺惺地看着被凌迟的张信等人感慨道。 不过距离比较远,所以只能看到一个个红彤彤的身影,甚至看着都没有丝毫惊悚感,这比起原本历史上杀的还要少了不少,主要是原本历史上还加上了新科状元等多名刘三吾取的新科进士们,因为那时候朱元璋已经给他们殿试完了,而且封了翰林,所以让他们一同重新阅卷。鐜 但是…… 他们除了少数几个,包括状元在内都依然没取北方举子。 朱元璋最终被彻底激怒。 可怜的状元才做了没几天,就被押上法场。 “现在你和皇太孙,在江南士绅眼中也就彻底成了坏人。” 小公主说道。 “怎么,他们不存款了?”鐜 杨丰说道。 “那怎么可能,把你当坏人是一回事,存款吃利息是另一回事,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跟钱赌气,我爹又不准他们放高利贷,做生意的限制又多,除了放银行吃利息,还有什么更稳妥的吗?” 小公主说道。 朱元璋彻底禁止了高利贷。 毕竟这等于和他抢生意,民间借贷要么去银行,要么就以和银行相同利息。 而且银行借贷很宽松,主要是不怕还不上…… 目前严格的户籍制度下除非你想背井离乡做逃户,然后从此找个山林钻进去,世世代代就那么在里面与虎狼为伴,否则你终究还是要面对银行的。这又不是杨丰自己的,大老板是皇帝,你欠他的债还想跑,天下都是他的,你能跑到哪儿,户部直接行文各地,但凡欠债逃跑的,一律当做逃户抓起来押回。鐜 要知道户部现在花钱很多时候同样也是要向银行贷款。 都是一家人。 甚至追逃成本都不需要银行承担。 所以与其想跑还不如想想怎么还钱。 实在没钱就收抵押物。 目前大明多数农民,田地是可以抵押的。 田地不够?鐜 吔,你还有个女儿? 把你女儿给银行! 五台山工业园缺女工,会宁开荒的缺老婆,总之把你女儿给银行,咱们的账就清了。 什么,你没有女儿? 儿子也行。 光棍一条? 哈,光棍一条就能难倒贪婪的资本家吗?鐜 你自己赔上就行了。 去会宁的垦荒队,除了吃喝外所有工钱都是银行的,而且给你继续算利息,还要加违约金,总之你干到什么时候把贷款和利息违约金都从工资扣完,你才算重新获得自由身,哪怕你要干到八十,那也得一笔笔的给银行还清。 不要试图用你那贫乏的知识,挑衅杨大使六百年的剥削经验。 现代银行还不能暴力催收,杨大使能让锦衣卫上门催收你信不信? 现代你失信最多列为失信人,杨大使能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以各地那些高利贷,都被银行折腾的够呛,反正主要城市及周边已经很难有他们的市场,但下探到小县城和农村,那又要面对催收问题。毕竟他们没能力让锦衣卫上门催收,更不可能抓人家女儿顶债,而且如果不是本地大族,敢去收债说不定被人打出来,可以说放贷危险很高。而利息又定死,朱元璋的法律可是高利贷非法,不承认借据的合法性,也就是说如果利息高于银行,那借钱人完全可以不还。 借据都是非法的,相当于没有这回事,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还?鐜 所以那些手中有大量宝钞的,不敢靠高利贷来生财,做生意这年头危险大限制多,利润有限,看看那些盐商的辛苦就知道了,反而是存入银行吃利息更加划算,毕竟银行的利息也够了。 所以江南士绅咬牙切齿地骂杨丰是一回事,但钱的问题上又是另一回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不至于那么幼稚,不过这也是他们更喜欢朱允炆的原因,因为朱允熥继位,那么这种制度会延续下去,但朱允炆继位会推翻它。 开放银行业。 毕竟朱允炆和杨丰关系恶劣,虽然要说继位后对付杨丰,这个恐怕他没有胆量,但是在经济上取消他的各种特权还是必然的。 一旦这些特权取消,那么江南士绅们也就迎来他们的春天,他们可以尽情开始资本的狂欢。 第二三零章 这是什么爹呀? 洪武三十年的大明朝,就这样在暗流涌动中向前。洳 都在等待。 等待皇宫里那条虽然可怕,但却已经老迈的恶龙,走到寿终正寝的那天。 就在老朱剐了张信等人半个月后,安南战场传来捷报,楚王指挥的大军终于攻克清化…… 河内早就拿下了。 不过胡季犛也不傻,知道在河内或者说升龙挡不住明军,而且他属于权臣,大臣里面一堆反对他的,明军真要兵临城下,估计一大堆等着开城门的。所以他早就带着陈顺宗陈日焜跑到他的老家清化,然后在清化利用此前修筑的所谓西都城固守,同时派人向朱元璋求和。 但是…… 被朱元璋拒绝了。洳 老朱打着的旗号是胡季犛在安南擅权乱政,所以他作为安南国的上级才出兵讨伐。 求和? 一个逆臣有资格向皇帝求和吗? 除非他自缚出降,然后到大明接受大明皇帝的惩罚,否则大明天兵是不会停下的。 而这对于胡季犛来说当然要做不到。 这摆明是要他死的。 所以他宁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带着陈日焜固守清化,并号召安南境内各路豪强勤王,不过最终也没几个听他的,豪强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对得起他了,事实上大家都在竞相向楚王输诚。而楚王攻克升龙后,紧接着由王弼和杨文率领明军主力海陆并进,最终一举包围清化,然后用火药爆破炸开了城墙。洳 剩下是巷战。 明军在清化大肆杀戮,最终占领这座城市。 而胡季犛全家被俘,连同陈日焜一同押来大明。 后者也有罪。 不但是他,他爹陈叔明也有罪。 因为最初向大明称臣的是陈裕宗陈日煃,他在朱元璋攻克大都后立刻派使者称臣纳贡,同样安南也得到朱元璋的册封,但陈日煃没等到使者返回就病死。他留下的继承人是他哥哥的养子杨日礼,明朝称为陈日熞,后者继位后按照他的遗嘱,继续称臣的路线并完成整个程序。但陈日熞仅仅在位一年,就被陈叔明发动的政变推翻并杀死然后向明朝禀报,然而老朱认为这他玛耍我呢,三年换三个,哪怕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这里面必然有事。 所以他对陈叔明很不爽,仅仅是以李成桂相同的方式,让陈叔明权以前王印领国事。洳 当个临时工! 现在正好是算账的时候。 所以陈日焜还没到京城,朱元璋就已经收到楚王奏报,当年是陈叔明为了篡位,诬陷陈日熞并非陈氏血脉…… 其实这事本来就可能有问题。 现代越南人坚持杨日礼是娼优之子,他妈怀孕后才被他爹纳妾,所以他不是陈氏血脉,陈叔明等人夺位是恢复正统,但这主要原因,应该是在他主政时候,安南正式完成向大明称臣纳贡,类似于南棒看李成桂也不顺眼。但这种事情本身是真是假很难说清,怀着孕被纳妾,又不是直接抱着孩子被纳妾,谁能证明是真的,难道陈叔明拍照留念,就是挺着大肚子洞房的?反正最后陈叔明杀了他,而且陈叔明获得大臣们认可,并在安南统治二十年,可以说比较稳固,那么就算给他给陈日熞编个这样的罪名也很正常。…. 同样也不会有人质疑。 毕竟陈日熞据说其实很昏庸无道。洳 总之现在占领升龙的楚王,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陈叔明编的。 他为篡位不择手段。 苍天有眼! 大明皇帝终于可以给陈日熞主持公道了! 紧接着一大群忍辱负重的忠臣义士纷纷涌出 ,向楚王检举陈叔明为了篡位,不择手段,不惜诬陷陈日熞为娼优之子的种种劣迹,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甚至还有个跑出来自称陈日熞遗孤的。 当然要有遗孤。 方孝孺被夷十族都能有遗孤,练子宁被杀全村都能有遗孤,陈日熞有个遗孤有什么奇怪的。洳 剩下就是皇帝陛下震怒,下旨彻查此案了。 「你爹也很会玩啊!」 杨丰感慨着。 他发誓这个套路真不是他教给朱元璋的。 但这样的确解除了陈叔明系的合法性,同样也就意味着陈日焜的继承是不合法的,而且胡季犛也改变不了乱臣贼子的身份,因为他是陈叔明亲信,肯定参与了。这样安南国王就没有了继承人,那个遗孤应该是安南那些投降的大臣们搞出,以此显示他们还有个正统,但这种身份封也行不封也说的过去。毕竟隔着二十多年突然冒出来的遗孤,真实性已经没法查证了,总不能贸然把假的封安南王,倒是可以说念在陈日熞忠心,给他个别的封爵以奉其祀。 而安南,河内那一块,估计就是楚王的封地了。 设交州府。洳 楚王移藩交州。 以交州府城为楚王藩城。 至于那些投降的安南地方豪强们直接封土司就行。 最终设立安南承宣布政司,红河三角洲,清化这些地方,都可以改成大明的府州县,其他地方封给这些豪强,一个类似于云南的朝廷直属府州县和土司混杂的体制确立。 当然,对安南这地方,完成这一步只是开始。 真正难的是控制。 但如果真是一个藩王坐镇,总归还是容易些……洳 或者说不方便放弃。 毕竟这关系皇族颜面,还有个祖制问题,哪怕需要投入更多力量,为了维持皇族的尊严,也必须确保对安南的控制,而且这时候明军战斗力本来也是碾压性的,实际上最好莫过于这时候安南有反抗的,正好一波清理干净。 「你不会又想承包?」 小公主警惕地说道。 「呃,这个就不用了,那地方不好搞,而且你哥哥估计也不欢迎我。」 杨丰说道。 楚王现在巴不得他去死呢!洳 虽然河内其实并不比武昌差,毕竟两地气候差距其实不大,真要算起来最多也就是广州级别,甚至比广州还要凉快些,但问题是他已经在武昌建立了一切,而且周围都算是文明世界,把他扔河内去,不但要重新开始一切,还得时刻面对一群刁民,原本可以做太平王爷,现在却连睡觉都得戒备森严。…. 没法比啊! 当然,比起他五哥来,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捡了个便宜。 他五哥可是都上青藏高原了。 当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大明终究完成了对安南的征服,目前的大明,除了西北还差些,其他已经基本上算是恢复唐朝疆域…… 甚至还多了扶桑。 而且对西南的控制也超过了唐朝。洳 如果连羁縻的也算上,基本可以说北到北冰洋南到马六甲海峡。 老朱终于算是达成远迈汉唐的成就。 至于西域…… 「燕王殿下到!」 伴随着外面响起的喊声,朱棣很是雄壮地走上楼。 然后他有些惊悚地看着他妹妹那一身很羞耻的打扮,他妹妹居然穿着裤子,而且是很紧的裤子,上身穿着一件丝绸对襟衫,就连身材都掩饰不住,站在那里很辣眼睛。 至少以他的标准来说,已经可以说辣眼睛了。洳 「兄长?」 小公主行礼说道。 她哥哥立刻恢复正常,然后很威严地点了点头。 她随即在自己的办公桌坐下…… 她在这办公室一直都是各种现代打扮,别说是朱允熥了,就是朱元璋都很清楚,甚至有时候都穿出去,正是因为她的带头,目前京城的女人们都在蠢蠢欲动。虽然穿出去的确还没人敢,但在后宅穿已经不稀罕,那些儒生们一边怒斥这种风气道德败坏一边暗戳戳幻想着做白日梦,至于朱元璋直接摆烂了。 反正他也管不了。 他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了,还管别人干什么?洳 甚至这些年连原本的服饰限制也多数都放开,而且放不放也没什么区别了,庶民不得僭饰金玉?杨丰那堆义女天天带着金玉招摇过市,怎么咱们大明女人低人一等?庶民不得穿黄,大红等颜色? 她们天天穿啊! 我们大明百姓不能穿,她们却随便穿? 这公平吗? 所以干脆也别管了。 有钱你们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大王,你不会是来谈业务?这个直接跟令妹谈就行,贷款还是存款都好说。」洳 杨丰说道。 「大使,可有兴趣一同出塞?」 朱棣很直接地说道。 「出塞,所以皇帝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让你西征了?你这也算是他最顺手的工具人了,不过你那个迎嘉禾的差事呢?」 杨丰说道。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朱元璋其实就是用完他儿子了。洳 朱棣和朱允炆一样,都是朱元璋拿来督促朱允熥的,而朱允熥虽然并没有完成他预想的转变,但却已经展现出一个合格皇帝的实力,尤其是因为河神事件,事实上已经得到了北方各省的效忠。这种时候老朱开始把这些工具人抛弃了,朱允炆被禁足就意味着皇帝陛下原则已经完全转向朱允熥顺利继位,开始给自己死后后者顺利登基铺路。…. 朱允炆被抛弃。 那么朱棣也得抛弃了。 给他一支军队,让他带着西征,什么时候朱允熥继位,安排好了一切再让他回来。 或者也就不用回来了,找个新地方让他移藩! 「迎嘉禾使依然由我兼领,但带领船队去扶桑,送走船队后,就前往北平,然后从北平,北平行都司,山西行都司,抽调三万骑兵,然后自开平北上深入漠北,至捕鱼儿海为止,若无虏,则继续向西至和林。」 朱棣说道。洳 其实明朝的几十万人大举进军漠北并不是真有那么多。 那是连后勤等全算上。 而且还得号称一下。 以丘福全军覆没的那场,实际真正深入草原的也就万把人,这是后勤能力决定的,在这个时代真有几十万大军深入草原,那不是打仗,而是去自杀,后勤根本不可能支撑。 吃草都不够。 三万骑兵已经不少了。 「再没有呢?」洳 杨丰笑着说道。 这条线上根本没有蒙古人。 当然,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肯定有,但主力是没有的。 目前北元就在西边,一直到建文初年,作为北元汗廷正统的鬼力赤还设汗廷于河西,实际上是在河西走廊以北的草原,向南扩展到哈密,这是靖难之战已经开始了,那时候他们还在西边。北元的恢复其实就是因为靖难之战,明朝顾不上北方,然后已经跑到西边的北元汗廷正好又和瓦剌四部决裂,前者趁机东归故地,然后也就是被明朝称为鞑靼的部分。也就是 朱棣此后主要对手阿鲁台,是他在这期间连续拥立鬼力赤,本雅失里等大汗重新回到东至捕鱼儿海的草原。 结束靖难之后,朱棣终于腾出手开始重新扫荡他们。 没有靖难的话,他们也就没有机会返回东部,最终很可能在明军的持续压力下继续向西,然后完全进入西伯利亚和中亚。 所以现在朱棣去漠北,结果肯定是无功而返。洳 朱元璋不会不知道这些。 所以…… 「那就只能等圣旨了。」 朱棣有些黯然说道。 他其实也明白,他爹就是把他流放到和林,然后在那里等着,什么时候他爹死了,朱允熥完成继位,什么时候再想起他。 可怜他刚刚感受到他爹的亲情,在京城待了不到一年,现在又要被他爹踢走了,一开始踢到会宁,搞得他手下散了近半,然后踢到扶桑。虽然他在扶桑打赢了,但实际上手中亲信已经不多,毕竟他是燕王,三个护卫其实都在北平,多年不回,北平的三护卫里面亲信早就被换完了。连张辅这种都去龙泉卫了,而在京城造船期间看似掌握兵权,但实际上手下旧将没几个了,连张玉都被调走。 他们不懂水军啊!洳 他们的确都能打。 但他们都是骑兵将领,难道让他们当海军? 所以朱棣看似掌握两万大军,但实际上将领全是新人,也就马和算是他的亲信,其他都不是,现在他刚刚把水师打造的成功了,又一脚把他踢到和林…… 这是哪儿最远,把他往哪儿踢啊! 这是什么爹呀? 「所以,你要我跟着,以显示你的清白?」 杨丰笑着说道。洳 木允锋 第二三一章 平和的长白山 朱棣应该也想躲开。 毕竟从目前局面看,朱允熥已经是绝对优势。 而他虽然没有撕破脸,但如果朱允熥继位,只要他还在京城,那么无疑就像案板上的肉一样。 在扶桑也一样。 因为扶桑也没有他的嫡系。 他的护卫都在北平,而扶桑都指挥使司目前所属,都是之前征讨倭国时候的南方卫所兵,那里总共六个卫,越后一带两个,然后关东平原四个,包括了江户卫。至于扶桑都指挥使则是戚斌,他的驻地是古河卫,实际上就是古河城,然后征发那些土司给他扩建成新式城池…… 也就是经过改良后,更适合火炮防御的。 当然,不是棱堡,而是宁远城那种带炮台的中式城墙。 至于控制方式类似于贵州,上杉氏得到一个宣慰使,然后伊达等主要领主得到宣抚使。 小的领主得到长官司。 实际上多数是长官司,毕竟光上杉氏就一堆分支。 这些分支都是城主,也都随着一起投降,当然也得给他们保证封地,所以都是长官司长官。 整个扶桑都指挥使司下属六卫,八个守御千户所,一个宣慰使,六个宣抚使,然后数十个长官司。 而明军的卫所与其混杂。 卫所兵的土地实际是之前忠于倭国,并参与抵抗明军然后被灭的那些领主的土地。 至于北部山林里的毛人,那个交给临近的土司解决,而北海道不属于扶桑都指挥使司,那里属于会宁都指挥使司,库页岛上有两个羁縻卫,但北海道却有个守御千户所。别看这个守御千户所孤悬一处,就跟流放一样,实际上却是目前会宁都司最热门的好地方,大家都抢着往那里跑,原因其实很简单,那里比龙泉卫还舒服啊。 龙泉卫气候只是勉强能维持农业,鲸海卫完全无法耕种,也就是能捕鱼狩猎什么的…… 实际上鲸海卫那个汉人千户所能待住的原因只有一个。 捕鲸业。 他们并非其他军户一样永久性驻扎,那里是没法这样做的,所以其实他们家人都在南方,然后其本人去鲸海卫,三年一轮换,但这个轮换是由他的兄弟,或者也可能是儿子,总之也就是他家的余丁替换,每个士兵的家族是固定的,只是人并非固定的。 然后他们在那里捕鲸。 而他们的家人,当然也就成了鲸油销售商。 肥的很。 而北海道的守御千户所在札幌,那里气候接近于北平,甚至还得稍微暖和些。 已经可以维持正常农业。 和会宁都司其他卫比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而扶桑都指挥使司就是荒川以北的本州岛,朱棣在这片地方是干不了什么的,哪怕朱元璋把他移藩过去也没用。 以倭国起兵? 那些土司们会毫不犹豫的卖他。 现在的他,应该也已经没有什么争夺储君之位的野心,而是更担心朱允熥会在老朱死后解决他,所以这两年尽可能躲的远一些,毕竟老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老朱估计也是一样的意思。 他现在不担心朱棣造反,反而要担心朱允熥杀叔了。 把朱棣扔到漠北,带着精锐的军团,等自己临死时候下个旨,各地藩王都不准回京奔丧,这样朱允熥想弄死朱棣也不好下手,毕竟人家在外面征战,你还想弄死人家有点不道德。而且朱棣手中掌握精锐军团,北平还有他的护卫,整个北方还有一大堆视其为战神的旧部,如果朱允熥做的太过分,朱棣走投无路振臂一呼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至于带着杨丰…… 那就是向朱允熥和天下人,表明他没有异心啊! 因为大家都知道杨丰是和朱允熥一伙,他带着杨丰一起,朱棣真想造反,以杨丰的战斗力也就是直接拿下了。 而杨丰的威名也足够镇压他部下。 但杨丰又不是听命于朱允熥的,他的身份相对中立,甚至可以说是主持公道的。 和朱棣关系也不错。 如果朱允熥这种情况下还要杀朱棣,他反而会从中调解。 既然这样…… 那就跟着呗! 正好杨丰也要去会宁。 他可是承包了会宁都司以后的军需供应,虽然龙泉,鲸海两个卫的供应问题的确不大,毕竟这些都是海运的,剩下就是另外三个卫。 会宁卫,吉林卫,五国卫。 实际上不只这三个卫,会宁都司还有七个守御千户所。 明朝卫所里面,其实有大量守御千户所,这些是直属都指挥使司的。 以目前的情况,这些驻军的供应是可以满足,就是成本高,不但没有收益反而要赔钱而已,不过杨丰本来也没有收益,他承包的交换条件,只是会宁都指挥使司的一切开发收益归他而已,但这时候有个屁的开发收益。目前有三条路线在供应那里,第一条就是辽东的木轨,未来一直通到吉林,另一条海运清津港,然后陆路运输到松花江上游,也就是安图南边,根据季节不同起运点不定,反正能漂流就行,甚至都没有像样的船,因为都是一次性而且木料充足,随便扎个木筏就行。 本来也都是那些土司以服役性质,沦流派出青壮来承担。 这样漂流一直到和头道江的交汇口,那里才真正有造船厂,而且那里有会宁都司的一个守御千户所。 那也是好地方。 因为这个千户所是护寺军。 他们守护的是会宁三大寺庙之一的长白山寺。 原本历史上的长白山寺在安图二道白河,明朝出动一万八千多军队,一路伐木向前,最终在那里用金国神庙遗址修建长白山寺,但杨丰认为这种事情有点夸张了,不但成本太高而且以后大师们也很痛苦。 真的。 那地方现代找个人都难,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虽然大师们是去参研佛法,的确需要清净,但清净到这种程度还是没有必要。 所以从吉林水运向上,到白山水库边挑个风水宝地,背靠长白山修一座意思意思就行,大师们也喜欢,那些部落百姓参拜也方便,非要修到长白山上,他们去拜个佛都跟荒野求生一样。事实证明杨丰的选择非常正确,这座长白山寺因为处于水运节点,迅速成为那些土司属民虔诚参拜的心灵归宿。大家闲暇到两江口拜个佛,进行一下贸易,精神物质都得到极大满足,然后就可以怀着平和的心态乘船各自回家了。 偶尔也会有大师在士兵保护下,到这些土司那里宣扬一下佛法,甚至修建相当于分号的寺庙。 会宁的原始森林中,无处不是诵经声。 大家都越来越平和。 而护寺军负责把辖区土司们的税收一下,交易的物资抽分一下,甚至寺庙大师们收的布施也分一下…… 就跟分赃一样。 三七还是四六就没人管了。 那地方孤悬长白山区,别说是朝廷官员,就是会宁都司都懒得管。 而且驻军也是和鲸海卫一样,属于轮班性质的,说到底让人家在那种地方驻防就得给足好处。 第三条路线是海运到龙泉府。 不过和杨丰设想的不一样,木帆船沿着图们江逆流虽然能到龙泉府,但受限制太多,尤其是满载的运输船很难,实际上目前到那里的船都停靠毛口崴,然后走陆路运到龙泉府,再从龙泉府到敦化。这段看情况,情况好能有部分水运,剩下就是牡丹江漂流了,这条线主要是补给五国卫,这个卫就在牡丹江口北岸,也是朱元璋最想放弃的。 但补给他们不是最重要,目前就能维持,就是赔点钱而已。 真正重要的是杨丰的会宁开发。 大宗的物资想要外运必须开辟稳定的货运,而粮食的收获又是秋末,完成收获就是冬天,但冬天肯定没法运输,零下三十度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只能等到第二年开春,但海上的货运又必须冬天南下,因为夏天是南风。所以运输模式只能是第二年开春向港口运输,同时运输船队北上装船,然后冬天趁着北风起离港南下,正好南方的工厂在冬天开工,大量制造的粪丹囤积,在麦收之前完成向农民的销售。 现在这种古代版复合肥正在热销。 豆饼为基础,然后添加更珍贵的鸟粪增加肥力,再混进少量杀虫的…… 这东西没有什么标准配方,其基础就是各种增加氮磷钾的材料,至于那些流传的配方,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此类材料,所以因材而为,但这类东西里面第一鸟粪,第二豆饼。 甚至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用发酵的鸟粪或豆饼都行。 杨丰就是既然要发酵,那顺便添点乱七八糟物质,增加神秘感吸引,尤其是杀虫的材料。 而这里面鸟粪有限,但豆饼只要开发起黑土地是几乎无限量供应的。 这本来就是清末民国江南稻田主要肥料,尤其是豆饼更是辽西开发的主要支撑。 每年数百万石大豆从辽河上运往江南。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才能大规模向外运输? 只有水运。 木轨也不行。 而且必须是成本最低的顺流水运。 好,只有一个选择,从松花江放流,开春之后以船队从松花江顺流直下奔鲸海卫。 去庙街。 而海运的船队在同时乘着洋流和南风北上,到达庙街装船等待,等北风起后立刻南下,虽然这样的运输距离遥远的有些夸张,光会宁到鲸海卫,那就是两千多公里,海运得三千多公里。但对于大宗商品运输来说,这就是唯一选择,木轨马车终究不是铁路,那点运力也就能给驻军运点军需,指望它承担大宗货物运输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运输只能用船。 而且就算用船,在这个只能依赖风帆的时代也不能是逆流,除非在沿线有足够人口。 但会宁最缺的就是人口,所以只能是顺流而下。 距离远些就远些,其实反而更节省时间,从哈尔滨漂流到庙街一个月足矣。 流速平均怎么还不得每秒一米多,哪怕晚上不敢走,两个月也够了,而海运冬天顺风顺流甚至比这更快。 “大使,您为何如此执着于会宁?以您的这些投入,放到大明其他地方都是轻松赚钱的,唯独投入会宁这种地方,除了给自己增添负担外,没有任何收益。哪怕您能完成这种运输,其实也不会赚钱,最多也就是赔的少些,哪怕产量的确比内地多三四成,也不会给您赚钱,因为您必须给那些垦荒队更多工钱。 比在内地多几倍。 哪怕您还有别的收益,诸如淘金之类也没用。 淘金一样也要用大量人手,他们要吃饭,穿衣,住的地方,这些统统比在内地成本要高。 在江南一碗米饭,一碟菜就能吃饱,在那地方不吃肉根本扛不住,就是得大鱼大肉才行,我在那里的饭量得在京城的两倍,在京城冬天随便一件薄棉衣,整个冬天也就撑过去了,在那里得穿皮毛,把自己裹得跟熊一样,在京城一间茅草屋就足以遮风挡雨,在那里墙壁都得一尺多厚,没有火炕冬天得冻死。 而且冬天几乎什么都不能干。 在京城冬天你可以让手下修水渠,修路,修堤坝,在那里你只能让他们躲在屋子里烤火。 等于你得白养他们整个冬天。 这全是钱。 您在那里是不会赚到钱的。 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赚到钱。” 马和很费解的看着杨丰。 此时他们正在迎嘉禾的旗舰上,这艘五千料巨舰被大明皇帝亲自赐名丹雀号。 丹雀衔嘉禾嘛! 皇帝陛下还是很期待的。 而杨丰看着在群臣簇拥中,正亲自祭拜的朱元璋,看得出皇帝陛下真的已经老了,原本历史上他也就还能活一年了,就算这次能久些,估计也就是是两三年而已。 “你说的很有道理。” 杨丰说道。 他倒是说出了问题的本质…… 除非不考虑成本的战略考量,否则那里都不会受欢迎的,因为一切都需要投入更多的成本。 衣食住行…… 哪怕修个厕所都得不一样。 “但问题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利益考虑。” 他说道。 第二三二章 乐土 在皇帝陛下率领群臣的送别中,迎嘉禾舰队正式起航。 当然,他们得先去扶桑。 而且至少要在扶桑停留两个月完成各种补给,也就是说七月才能正式开始横渡太平洋的航程,剩下等待这二十四艘新式战舰的,就是完全未知的世界了…… 未知的大洋。 未知的大陆。 未知的人。 …… 一切都是未知。 杨丰能给他们提供的资料其实帮助不大,毕竟欧洲殖民者第一次记载的北美西海岸是一百五十年后,而实际真正记载那里的情况,得差不多四百年后。那时候记载的情况并不能适用于四百年前,杨丰也不知道目前的美洲究竟是什么样子,哪怕后世的研究也帮不了什么,唯一能知道的大概应该处于玛雅文明末期。 阿兹特克帝国大概已经开始。 但只是大概。 至于北美就完全空白,反正都是部落时代的印第安人。 好在无论什么情况,应该都无法抵挡马和的舰队…… 这支舰队可比哥伦布甚至后来的科尔特斯这些强大多了,后者无非带着几百人,而马和的舰队总共有四千多人,装备水平倒是差不多,都是火绳枪。 按照计划他们将横渡太平洋,然后沿着美洲海岸线南下,最终到达墨西哥和中美洲,用带去的各种商品与土人进行贸易,以获取杨丰给他们列出名单的各种东西,而且这些都由画师根据杨丰腕表的图片,给他们绘制图像并制作了模型…… 这样更直观些。 包括它们的植株。 这种生意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给土人个玻璃珠子,刀剑,白糖这些就足够了。 尤其是铁器。 估计一把斧子,就能让他们视为神兵利器。 这可比他们的黑曜石武器强多了。 而马和完成这些后,将根据杨丰给他们设计的六分仪等仪器,最终在赤道以北乘着东北信风和北赤道暖流返回,到达吕宋后再从吕宋前往广州然后从广州北上。 当然,这是计划。 实际到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全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甚至出点意外回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数万里远航…… 一切皆有可能。 出了海那就是生死由命。 不过杨丰肯定不会跟着去扶桑,他只是搭船到倭国,然后在倭国乘船前往龙泉府。 这时候因为倭国的臣服,再加上龙泉府等鲸海沿岸开发,大明到北方的航线已经很稳定,虽然依旧不允许大明商人私自出海,但官方运输船和倭,朝等国商船往来已经稳定。不过也催生了另一种情况,就是大量大明商人跑到属国,谎称是属国商人,然后跑到大明贸易。 包括走私。 也就是明朝中后期,数万海商齐聚平户那种情况。 这个目前来讲危害还不大。 主要是官方并非海禁,官方准许合法的贸易,就是必须用宝钞,走私的优势也就是可以收金银,但问题是朱元璋严禁国内金银交易,举报可以直接以交易金银赏赐。 这导致商人获得金银,也不敢拿出来交易,只能私藏起来。 但他们终究要花钱。 他们总不能把所有走私所得都埋在地窖,那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本钱就枯竭了。 总之走私的确存在,但因为各方面原因受限制。 至于海盗…… 这个也不可避免。 但明军因为目前向海上发展,所以航线上的战舰也不少,大规模的海盗是肯定无法容身,也就是小股的劫掠,而主要受害人是属国商船,他们被海盗劫了,终究还是要到大明再采购的,所以大明朝廷也管,但也不是尽心尽力去管。 说到底只要开始海洋时代,那么这些都会出现。 走私,海盗。 全都是哪怕到现代都无法根除的问题。 大明当然也不会做的更好。 但这些都无法影响大明海上贸易开始逐渐繁荣。 利益会让人们忽略一切。 龙泉府。 “汝生计大可啊!” 杨丰拍着张辅的肩膀,看着已经有几分繁华的城市。 这里已经是会宁都司属地上最繁华城市。 比会宁府还繁华。 会宁府那地方真没什么人气,但这里不一样,有不错的农业,虽然珲春的确也属于零下三十度范畴,但终究受点海洋气候影响,比起内陆终究强点。整个现代吉林,珲春应该算是最暖和的,而且冬暖夏凉,虽然这个暖也没跑出零下三十度,但这点优势已经让这里可以提供稳定的农业,毕竟当年也是渤海国核心区。渤海国都城龙泉府在宁安,东京龙原府就是珲春了,只不过现在把这里当龙泉府而已。 而同样这里也是朝鲜,胡里改,兀狄哈,兀者等部落贸易之地。 毕竟海运的物资都在这里。 至于清津港对于北边的部落来说很不方便。 这里正好都可以接受。 每年一艘艘北上的海船到达毛口崴,然后把物资运到这里,而且不仅仅是大明水师私自夹带的物资,倭国和扶桑那些土司的贸易船也过来。 前者是必然。 风帆时代军舰不走私那就属于奇迹了。 水兵们脑袋别裤腰带上往返,每年因为各种原因沉船不断,尸骨无存是很平常的,那么总得给他们点干下去的动力,北上运输物资的水兵随身携带点在会宁值钱的,比如冰糖茶叶绸缎,这些也不能说走私,我自己带着喝的穿的,只不过到了会宁有土人想要,拿包人参,拿些鹿茸虎骨跟我换。 那算走私吗? 我们只是友好交换而已,就像阿美利坚王师喜欢往家邮递纪念品。 关键是这里天高皇帝远。 没人管。 大明那些工商业的限制在这里全都是不存在的,在这里私盐都公然交易,渤海国和辽国时候的海盐场就在毛口崴一带,也就是辽国盐州,所以龙泉卫的军户就在那里制盐,然后出售给那些部落。 这些当然也不交税更不会是官营的。 户部派人来管? 那些科举儒生们来这里? 川普查账飞机都能被打下来,凭什么觉得他们不会落水。 “大丈夫当横行沙漠,岂能郁郁久居于此!” 张辅惆怅地说道。 “这话听着耳熟啊! 这每年赚那么多钱,也堵不住你的野心?” 杨丰说道。 “在这里赚钱有什么用?纵有万贯家财,还不是得天天对着这些野人?” 张辅指着前方。 这座城市的街道,俨然群魔乱舞。 倭国人,朝鲜人…… 整个东北亚的一多半人种在这里都能看到,甚至还有几个浑身毛发旺盛的,他们应该是从海参崴以北的几个羁縻卫过来。这些野蛮人一个个发如乱草,浑身皮毛,脸上估计多少年未洗,和那些倭人,朝鲜人在争执着讨论商业问题。 不时有人打起来。 但没人管。 包括那些驻军士兵都在那里很开心的叫好。 娱乐的匮乏让这种事情成了喜闻乐见。 死伤…… 死伤活该。 整个城市俨然加勒比海盗里的托尔图加港。 一个倭国商人被一个苦兀人从楼上扔了出来,摔在地上嚎叫着,和他一伙的愤然拔刀…… “混账,不准用刀!” 张辅威严地喝道。 那些倭人赶紧卑躬屈膝地收起刀。 那苦兀在楼上开心的笑着,然后看着几个倭人扶起同伴,所以这座城市也不是没有规矩,只是打架不能用刀,但不能用刀明显对倭人不利,毕竟他们体型上差距有些大,好在他们人数多,所以也不能说就是纯粹受欺负的。 “这就真不管?” 杨丰说道。 “怎么管?只要不是冬天都猫冬时候,城里一天这种事几十起,我要管的话这一天什么也不用干,就跟这些混账东西纠缠。再说我就算不准他们在城内斗殴,他们一样也是要在城外斗殴,甚至杀人,上月一艘倭国船还被人半夜抢了。船上财物抢光,倭人连受伤的再加上死尸,在里面被点上火烧了,最有嫌疑的是朝鲜人,多数是他们和七姓兀狄哈合伙,他们是争生意,后者是抢东西。” 张辅说道。 “都野性难驯啊!” 杨丰感慨着。 当然,他们喜欢就互相杀好了。 “你要是真不想待下去,我给你个机会,燕王送走迎嘉禾船队后,很可能被调回北平,然后带领北平都司,北平行都司,山西行都司的三万骑兵进入漠北扫荡。” 杨丰说道。 “我是会宁都司。” 张辅说道。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这肥差应该有不少人惦记?” 杨丰说道。 这的确是肥差。 虽然孤悬一处,但每年光各种合法非法的收入,加起来十万贯,这还仅仅是张辅自己,实际上张家很多人都在靠着龙泉府捞钱。别的不说光每年人参贸易,就能给张家赚十几万贯,虽然这时候人参不贵,但架不住量大啊!都是几千斤上万斤的往南方运输,现在的长白山区,这东西跟野草没什么区别。原本历史上万历因为野猪皮惹他不爽,曾经下旨对他封贡三年,最终野猪皮囤积二十多万斤人参腐烂。 也因为这个,逼着他探究出了人参加工技术。 张辅惆怅着…… 要实现自己带兵打仗,横行沙漠的理想,就得舍弃一年几十万贯的收入。 想赚钱,就无法追求理想。 “你可想清楚,你要真想让出,可有的是人愿意过来。” 杨丰说道。 当然,这个不需要他管了。 他紧接着和随行的绿奴,一起去了后者娘家,也就是胡里改部,不过现在是大明的东宁宣抚使,宣抚使司城实际就在延吉。阿哈出或者现在的大明东宁宣抚使李进忠,这些年可是对大明忠心耿耿,上次征讨倭国他还出兵了。 过了东宁向南,是东宁宣抚司所属的一个长官司。 其实就是和龙。 而另一边大致上朝鲜会宁,则是羁縻卫,指挥使是李进忠的儿子猛哥不花。 当然,现在他叫李善。 杨丰就这样到达松花江上游,然后登上了李进忠给他准备好的小船开始向长白守御千户所的漂流,到达这个孤独地守在群山中的小城后,换上大船继续顺流直下,一直漂流到了吉林卫,然后重新走陆路到达他的垦荒区。此时这里的垦荒面积,已经超过了五万亩,一架架大型的犁,在从牧民那里购买和租借的牛拉动下,犁开亘古蛮荒的黑土地,将原本生长的草翻到下面,任由阳光暴晒。而已经种上大豆的土地上,则是那些垦荒队员们在锄草,包括那些女人,也一样在工作。 杨丰那些原本娇滴滴的义女们现在都已经成了真正的农妇…… 这个不用管。 她们自己就会适应自己的角色。 说到底原本就都是朝鲜和倭国的穷苦人家。 虽然在京城的确很快乐。 但对于她们来说,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就是另一回事,她们得和她们的男人一起,为她们的未来努力,这年头的女人哪有那么矫情。 绿色的广袤平原上,一片片农田水渠池塘间,一个个小村落点缀,到处都是放牧的猪羊…… “只要不是冬天,这里还是很有乐土模样的。” 张定边感慨着。 这个老和尚现在估计已经彻底没有了雄心壮志。 目前这片垦荒区就是他在管着。 这是已经膨胀到八千人的武装屯垦团,怎么可能没有个强力的指挥官统辖,不然光各种内部矛盾,就能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但有张定边这个统帅千军万马的老将镇压,一切就都井井有条了。话说这可是当年在江南止儿夜啼的存在,人家几十万大军都能管,更别说这点人了,虽然他官方身份依然是敕建永宁寺主持,但实际上总共在永宁寺也就待了几个月。鲸海卫的人理论上是要监督他,但早就被收买好了,根本不会管他究竟去哪里。 “只要愿意,大明到处都是乐土,我们那时候这里有的是人口,我们那时候这里也是一个省,叫黑龙江省,总共三千多万人口,相当于目前大明的一半。会宁府城所在是繁华都市,光那一块地方就数百万人口,不仅是这里,甚至就是鲸海卫一带,也都是城市,不过那时候属于另一个国家。 乐土都是人创造的。” 杨丰说道。 第二三三章 燕王扫北 第二天杨丰再次启程时候,就已经是一支很有规模的队伍了,六辆马车载着十八个小孩,其中七男六女来自兖州养济院。 全部的。 养济院管着的孤儿并不是全在养济院养着。 那些有亲戚的,都是给亲戚家代养,只不过养济院负责给粮食,这样的肯定不可能让杨丰带走。 那些亲戚还舍不得呢! 一年六石米啊! 再说朱元璋的制度,这些代养的小孩是成年以后才分出去,但实际上这年头小孩都是要干活,所以对于他们的亲戚来说,那就是白捡一个劳动力,而且还白捡每年六石米的补贴,至于能不能一年吃完这六石米,这个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应该是一笔很难算清的账了。 所以这样的是肯定不可能给他的。 真正给他带走的,就是那种真就连代养的亲戚都找不到,只能收养在养济院里面的。 至于另外三男二女,则是家里人口太多,实在是养不了的。 然后只能请杨丰来收养,既然是被杨丰收养,那杨丰和他们的父母也就算是有缘了。 那么穷,当然要接济一下啦! 我大明士大夫的常规操作,明朝后期童仆数千的豪绅,家里那些娇滴滴的小美人多数都是养女,同样家里土地上的农奴,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义男,这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操作,所以朱元璋赶紧出台养女不能玩,玩了算奸,按照大明律要挂起来的,义男也要分家产,但禁止这种收养是肯定不行,说到底这个时代各种天灾有的是,沦落到卖儿卖女的也不稀罕,收养的合法至少保证了这些小孩不会被饿死。 其他的…… 皇帝陛下还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搞得那么深入。 而保护着这些马车的,则是七十名骑马的壮丁,而且都是军户。 当然,不是正兵,都是军户里面的余丁,也就是正兵的兄弟,但也是卫籍所属的。 相当于预备役。 一旦他们的兄弟伤亡,他们是要顶替的。 同样他们也有官府分配的军田,只不过相当于正军的一半,但如果是自己有能力还开荒的话,那这些荒地免税。 新开荒地,永不起科。 朱元璋可比一边喊着永不加赋一边让把火耗暴涨两倍的麻哥力度大,但麻哥是圣主明君,他只能是暴君,谁让麻哥准官员收百分之八十火耗,而他把贪官剥皮实草呢?说到底历史书终究不是泥腿子们写的,泥腿子们的评价不会流传下去,他们死了就没了,官老爷和文人们才是写历史的,他们的评价才是评价。 理论上杨丰雇佣他们是存在一定问题的,至少不能算是很合法,介于合法和不合法之间。 关键得看他们所属的卫指挥们。 但被杨丰抓着把柄的兖州护卫,任城卫的指挥们,对这个问题也就只能视而不见了。 至于杨大使的那些大箱子,这个由兖州护卫派人专门护送前往锦州。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去辽东准备搞商屯的盐商,因为和任城卫指挥使交情好,怕他在辽东被土匪砍死,所以让他在任城卫雇佣一帮余丁一起,这个身份懂的都懂,肯定是任城卫指挥使有份的,沿途关卡不会有问题的。但如果他带着一大堆金银珠宝,那就很难说怎样了,因为朱元璋有严令,金银是不能出境的,一个商人带着大堆金银去边塞? 你想干什么? 所以这些金银就是以鲁王府的名义,相当于鲁王府担保作为他的私产,然后送往锦州。 接下来杨大使的行程就相对正常了。 他们一路向北,沿着运河向前,不过这时候运河这一段依然无法通航,黄河决口后的一路灌入安山湖,这个湖泊是元朝引汶绝济,维持航运的,但现在被灌入的黄河水沉积迅速淤塞。 运河在这里堵死。 鲁西南这一块就是河流北向和南向的分水岭,为了维持一条运河贯通,又必须保持一条足够水深的河道,强行改变自然的流向,从当年桓温北伐,就在这一带搞工程,直到永乐年间搞出南旺分水工程,才解决这个问题,但代价是整个鲁西南全部要为这段河道服务。 整个鲁西南的百姓全都要为京城的权贵们吃上江南的大米买单。 洪涝灾害发生后,运河要往外放水加剧他们的灾难,因为水大了容易形成急流影响行船安全,干旱出现后,所有河水都要向运河注水保证运河的水深,然后所有能放水灌溉的河道闸门统统关闭。 老百姓要的是反过来啊! 但反过来就影响京城的权贵们吃饭了。 所以最终鲁西南这一块,变成了刁民遍地盗匪四起,一直到明末都属于大明朝难以愈合的伤疤,然后到了清朝继续加剧。 不过这时候因为朱元璋更重视海运,所以运河对他来说价值有限,到北平的内河运量本来就不高,漕运是指从各地向京城汇聚的运输,而南京恰好又在水运网络的中心,而且还是下游,无论从哪里的水运,都可以很便捷的到达。南京作为都城可以说是一个维护成本最低的选择,北平只是一个边防要塞而已,没有必要为此专门维护这样一条成本很高的河道,再为此疏浚安山湖就更没有必要了。 毕竟北方首先得有足够的人口。 过安山湖之后,杨丰一行就可以登船了,虽然他们的陆路行进速度也不慢,但坐船终究比走路舒服。 而且向北是顺流。 不过越向北人口越少,过临清之后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片蛮荒了,也就是那些城镇周围能有人烟,绝大多数地方都是荒芜,而且就算是人口,多半也是从南方移民过来的,其中的大部分又是军户。 倒是和这时候北平行省那点可怜的人口很相符。 毕竟就那一百五十万人口,而且还是男女老幼加起来,能把西边保定到河南路线勉强填充一下就不错了。 就这样直到天津,或者说这时候的名称直沽。 直沽。 “杨老爷,咱们是到北平还是去永平?” 杨丰雇佣的向导堆着满脸笑容问正在欣赏海潮冲撞的他。 这个叫李福的向导也是个老兵,只不过现在是儿子在接班,他伤了胳膊已经不能打仗,杨丰的雇佣都是高薪,而且死了还给十两黄金,那当然很愿意跟着他出来,就算真死了,也是给儿孙留下十两黄金,其他那些受雇的军户基本上也是这个心理,杨丰明说了这趟很危险,说不定要死人。 但是…… 他给的真多啊! 不就是有可能死人,这些军户本来就是要准备上战场的,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在乎。 “去永平路好走吗?” 杨丰问道。 东边的海河上,一艘不小的海船正在乘潮而来。 这时候天津三岔河的潮水凶猛,一直能顶到杨村,潮不过三杨,杨村,杨柳青,杨芬港,天津海潮的三个顶点,海船乘着潮水可以很轻松抵达这里,然后在北岸一系列官仓卸货。这就是向北平海运的终点,接下来到北平的运输就要改成小船了,从元朝时候这种运输就一直很繁荣,元末大都饥荒饿死数十万,元顺帝都准备放弃大都跑路了,幸亏张士诚连续多年,每年海运十几万石米给他,才使得元顺帝没提前跑路。 元顺帝还专门派出大臣到张士诚那里征粮海运大都,可以说张士诚的海运补给是元朝能撑到徐达北上的主要原因。 否则不用等徐达,他们自己早就抛弃大都了。 所以,说好的张士诚抗元出力最大呢? “不好走,向北别的都好说,就是人烟稀少,且到处都是水,芦苇荡,一些地方连渡船都不好找,也就是沿海有些灶户晒盐,得一直到滦州才有人烟。” 李福说道。 “要是坐船走海路呢?” 杨丰说道。 “坐船倒是也行,出海之后向北,贴着海岸到锦州,就是耗时多,若风向对还好,风向不好那就没准了,如今已经是深秋,北风已起,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南风,想去就更慢了,倒是走北平一路全是大路,虽说绕远反而更快些。” 李福说道。 “那就……” 杨丰话还没说完,就愕然看着河面上。 那艘海船正在不远处经过,甲板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带着一脸笑容看着他…… “杨大使,您怎么这幅打扮,您那身花衣呢?” 张辅笑着说道。 杨丰没好气的看着他。 “你不是在京城伺候你家大王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说道。 “陛下有旨,赐我家大王新式火炮一百尊,由张某押运,走海路而来,着我家大王带兵携新式火炮赴辽东,会同辽王巡边试炮,并招抚女直等部,直抵奴儿干城,以断残元东逃之路,另外陛下圣旨上还说了,让您给我家大王带路,不到奴儿干城不得返回。” 张辅说道。 所以,朱元璋就是让朱棣去扫荡女真? 所以,这也是他提前犒赏辽东各军的原因,他果然是有仇不过夜,才知道他的大明是怎么亡的,就赶紧提前来扫荡。 第二三四章 贫穷限制了你们的想象 捕鱼儿海。 “这地方得修个城啊!” 杨丰看着依旧在冰雪覆盖中的草原。 虽然这时候已经快二月,但这里依然零下二十度。 而在他身后的荒原上,一个个巨大的驼城已经围起,在一头头首尾相连的双峰驼组成的防线内,从开平一路行军至此的明军骑兵们迅速搭起帐篷,不过却没有多少篝火…… “大王,附近找不到牛粪,这里恐怕已经多年没人游牧。” 张辅走过来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里没人。” 杨丰说道。 这一带属于明军每次扫荡都必然要光顾的,怎么可能还有人,最近的一次是洪武二十五年,也就是他刚来那年,不过是他来之前,明军刚刚针对安答纳哈出为首的最后一股蒙古试图东归集团进行打击。不过搞笑的是那次朱元璋其实是打着给北元讨逆的旗号,因为也速迭儿杀了北元的大汗脱古思帖木儿,然后派安答纳哈出东归,以召集已经投降大明的那些蒙古旧部,所以朱元璋下旨以也速迭儿弑君来讨伐。 大明皇帝替大元皇帝讨伐这个弑君逆贼。 当然,别管什么理由,反正你们敢回来就揍你们。 至此就没有敢回来的了。 “人都没有,如何修城,更何况驻军少了无用,多了补给艰难,哪怕是从开平向北运输,那也得辗转近两千里。更何况此处冬天如此严寒,需烧柴取暖,草原上能烧的也就牛粪,此处连牧民都没有。 牛粪都没得烧。” 朱棣说道。 “为什么要从开平,从会宁不行吗?” 杨丰说道。 他紧接着拿出画师手绘版卫星地图。 他早就准备好了。 只要朱元璋在这里驻军,那他就能保证一切供应,而他保证了这里的一切物资供应,也就等于他的势力范围越过了大兴安岭,虽然垦荒是肯定不行,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 他其实就是想在草原上这样标志性的地方驻军而已。 纯属个人爱好。 “从会宁以水运沿嫩江逆流而上到兴安卫,再以陆路驼队穿过大兴安岭,走洮儿河就行,一直到哈拉哈河上游,至于你说的烧柴,这个太容易了,直接从上游伐木,然后顺着哈拉哈河放流就行,甚至那些物资也可以放流,正好船也不用回去,送物资同样也送木柴。 不需要驻军太多,一个守御千户所就足够。 捕鱼儿海一个。 山里一个。 再向兴安卫派驻一个。” 杨丰说道。 兴安卫是会宁所属羁縻卫。 会宁的羁縻卫最远都已经到岭北了。 反正就是那些小部落来贡献点土特产然后领个头衔回去。 至于嫩江水运随便哪里都行,实际上嫩江县以下都随便,民国时候内河轮船到大安有稳定的轮船航班,所以在沿岸随便找个码头就行,实际上还可以试试能不能进洮儿河。 大船进不去,小船还进不去? 然后剩下就是向阿尔山的,总之在哈拉哈河上游找个航运起点。 剩下就是一路漂流。 朱棣有些意动。 他是好这个的。 “大王,知道后世这一带最大的边患是谁吗? 俄国人。 知道他们怎么从近两万里外,陆路扩张到这一带吗? 就是靠河流。 他们的武装屯垦团,在一条条大河间利用水运向前,先在上游找个支流,然后顺着支流向下漂,沿途有合适的地方,就停下修城堡。而现在咱们称为瓦剌的蒙古人,会派兵驱逐他们,他们守不住就走水路撤,等蒙古人游牧到其他地方,他们就会再重新回来修城堡。 只要一次没赶走他们。 他们就扎下根了。 然后他们就会以这座城堡为基地不断来更多人,直到准备充足,再陆路向前寻找下一个水系的支流,然后再造船漂流。 就这样一个个水系跨越,缓慢但稳定地向前。 最后一直到鲸海卫。 我们那时候毛口崴都是他们的。 咱们得学。 不要怕困难,只要能实际控制土地,困难算什么?” 杨丰说道。 “如此苦寒之地又不能耕种,咱们要来何用?” 谭渊说道。 “记住,地不怕多,无论什么样的地,只要有占领的可能,那就一定要占领,不能耕种不等于没有价值,哪怕就是沙漠,地下还有矿产。我们占据的土地越多,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家底越厚,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其价值。更何况这里就算不能耕种也可以放牧,多养些牛羊卖也行,哪怕养牛挤奶做奶粉都行,如果向兴安岭的路打通,在这里养牛就可以向会宁垦荒区出售。 这里如此广袤牧场,就算养几百万头牛都足够。 几百万头牛。 真有几百万头牛,你们皇帝开心不开心?” 杨丰说道。 “几百万头牛,怎么可能?” 谭渊明显不信地看着眼前冰天雪地。 “我们那时候北边呼伦湖一带叫呼伦贝尔市,类似于府,一个府肉牛一百多万头,奶牛近百万,加起来两百多万头,其他牲畜更多。这是总的牛存栏量,也就是还在养着的,至于宰杀卖出去的不算。 你们的贫穷限制了你们的想象。” 杨丰说道。 当然,牛和牛的品种差异这个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 杨大使不骗人。 只是有选择的告诉他们。 “挑选一千骑兵,让他们沿着哈拉哈河向上游,进山之后等开春看看能不能伐木放流,若能放流至此则留木为证,然后走兴安岭去会宁,从会宁返回北平,算是他们立功。 至于其他人,在此休整十天,然后去和林。” 朱棣说道。 “把我的那张大网卸下来,我让你们看看这地方为什么叫捕鱼儿海。” 杨丰朝后面的士兵喊道。 那些士兵赶紧从一头骆驼上把他要的东西卸下。 捕鱼儿海…… 那就是要捕鱼的。 这地方可是冬捕的胜地。 所以第二天,三万大军就已经可以吃鱼了。 他们在捕鱼儿海休整十天,杨丰带着捕鱼队不停捞鱼,这个季节捞出来就清理内脏,然后往旁边一扔就等于直接冷冻了,当这支大军再次启程时候,所有马背上都挂着一条条十几甚至几十斤重冻成武器的鱼。他们继续沿着胪朐河或者说克鲁伦河一路向西直奔和林,沿途还是没有发现游牧部落,偶尔有几个零散的牧民,应该是牧民里面的逃户。 游牧部落里面的逃户问题一样很严重。 明末时候蓟镇长城外,也就是热河山区,长期游荡着数以万计的牧民逃户和内地逃亡的逃犯。 这些看到大军立刻就投降了。 通过他们可以确定,目前整个胪朐河下游,包括北边的斡难河下游都没有大的部落。 但土拉河有。 也就是原本也速迭儿的部落。 他们本来就在土拉河游牧,脱古思帖木儿或者说北元天元帝就是在前往和林中途,路过他的地盘时候被他袭杀,之后也速迭儿在瓦剌等部拥戴下称汗,带着部落西迁,他死后儿子恩克继位,恩克死于内乱,忽必烈系的额勒伯克继位。 原本也速迭儿的这部分部众逃回土拉河。 他们也在去和林的必经之路。 这就好办了! “走,终于有肉吃了!” 杨丰看着地图说道。 土拉河就是图拉河,也就是乌兰巴托南边的。 可以确定他们的越冬地就是乌兰巴托。 两万九千骑兵沿着胪朐河开始了奔袭。 五天后。 夜,土拉河畔。 “在前面三十里!” 风雪中一队侦骑返回,为首军官向朱棣禀报。 “发射火箭!” 朱棣说道。 一名军官立刻拿出火箭架在地上然后点燃引信,紧接着伴随尾部火焰喷射,这支火箭直冲天空,很快左右天空中两点同样火光升起,然后在半空中炸开,这代表着这支大军的左右两翼收到了进攻的命令。 两万九千大军,当然不可能从一个方向。 实际上进攻的是中路。 左右两翼将分开包抄,一旦中路完成突袭,敌人肯定分散逃跑,必须得围歼才行。 “走!” 杨丰喊道。 然后他催动了战马。 作为前锋的张辅同样抄起长枪。 他们带着前锋一千骑兵,沿着土拉河向前,后面朱棣的中军如张开的鹰翼,在风雪中紧随其后,二十里而已,半个小时后,前方一片风雪中的帐篷就出现。他们立刻开始了全速冲锋,骑兵的马蹄践踏,立刻惊醒了睡梦中的部落,紧接着有人匆忙冲出帐篷,然后惊恐地吼叫着,越来越多的人冲出帐篷,还有人匆忙吹响了他们的号角。 但没什么用了。 汹涌的骑兵瞬间撞进了他们的营地。 第一波根本不用长矛。 他们就是全速在这些帐篷间狂奔而过。 然后…… 直接抛出一颗颗手雷。 本来就已经乱套的敌人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全都不顾他们的家人,拼命跑向他们的马。 但响起的爆炸声让这些马也全都惊了。 毕竟这是漠北。 这些马都不一定听过手雷的爆炸声。 它们甚至不顾自己的主人,就挣脱绳索逃跑,而那些抓住了马的,也因为马受惊不得不拼命控制。 但此时后面第二波次到了。 马背上的明军骑兵夹着长矛在整个营地席卷而过,他们同样也不会纠缠,遇上敌人就戳死,遇不上也不管旁边,继续向前狂奔就行,反正前面到处都是帐篷。这种大型的越冬营地都是整个部落聚集,数万男女老幼拥挤在背风临河的地方,依靠秋天储备的草料撑着。而这个地方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后面还有山,这也就意味着冬天有木柴取暖。 有水,有柴,有草,这才是完美的越冬地。 而后面是第三波次。 所有骑兵都一样,不会跟敌人纠缠的。 就是冲撞,践踏,一个波次一个波次不停,让敌人始终无法聚集,冲完一片营地再冲下一片,而在第三波次的后面,就是仿佛汹涌的浪涛般席卷而来的主力。 那才是毁灭性的打击力量。 “这里怎么还有城墙?” 最前面的张辅,愕然看着前面一座残破的城墙。 的确是城墙。 只不过在岁月摧残下,只剩下一圈夯土而已,而且规模很小,估计周长也就两里,但它依然提供了可以说勉强的防御,此时已经有被惊醒的敌人登上城墙,然后对着他们举起手中的弓箭。 “这有什么稀罕,这里在辽国时候一堆城市。 还有大量汉人呢!” 杨丰说道。 所以后来查出汉人基因并不奇怪。 因为蒙古就是在辽国时候萌古等各部基础上发展起来,辽国是古代王朝里面除元朝外唯一一个,可以说真正意义上统治草原的。他们在草原有三万驻军,不但乌兰巴托一带有好几个军州,而且大量迁移汉人工匠还有渤海人过来定居,为驻防的契丹军提供配套设施。 辽国灭亡后耶律大石在这一带的镇州试图重新聚集力量反攻。 但最终没人支持。 他只好去创建西辽。 他带走了大量精锐,但依然有大量契丹,汉人,渤海人留下,这些又和萌古等草原部落融合,最终形成了席卷欧亚的蒙古。 这一带现代考古出一堆古城遗址。 “放!” 而此时张辅已经发出吼声。 正在被迫绕城的骑兵们,一个个在马背上拿出了火折子,紧接着点燃手中三眼铳的引信,在绕城的同时对着城墙上的敌人,密密麻麻的火焰一道道喷射。那些敌人虽然的确是在城墙上,但这些城墙早就半坍塌,根本就没有女墙之类防护,三眼铳的持续射击,让他们不断惨叫着坠落。而突如其来的火器打击,让剩下的全都本能的逃跑,很快城墙上出现一个防御的空白,到达城下的张辅,直接从马背上站起,在战马停下的同时跳上了一个坍塌的缺口。 里面几个敌人挥刀迎战,他手中双锏狂砸向前。 后面更多骑兵从马背跳上缺口。 杨大使很懂地站起,刚想跳差点掉下马,最终恼羞成怒地掏出一枚手榴弹拉开保险扔了进去。 然后继续沿着城墙根狂奔。 一边跑一边往里面扔手榴弹。 而后面之前被他们冲乱的那片营地已经被朱棣的大军淹没。 第二三五章 真的吗,我不信! 清晨。 杨丰仿佛一个观光的游客般信马积雪覆盖的草原…… 当然,他前面其实是战场。 数百名从混乱中逃出的蒙古骑兵正在被明军驱赶向前方陷阱。 那里是一道绵延的驼墙。   第二三六章 我就喜欢欺负人 恩威并施什么的,对于杨丰来说完全没必要。 能让他们到漠南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不然他们得世代在这里受苦。 这里是乌兰巴托,冬天零下四十度都毫不稀罕,偶尔还会来个零下五十度的严寒,和这里相比,会宁都已经算暖和,而朔方一带简直就可以说温暖如春了。 他们还想要什么恩? 这还不够恩典? 做人要知足。 要感恩。 就这样杨丰完成对总计一万零七百口蒙古牧民的收服。 真服了。 都把他当神佛膜拜了。 毕竟看过他之前那把人脑袋当烂西瓜踩的狂暴后,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把他当凡人了。 这些牧民继续留在原本营地,明军缴获的牲畜也留给他们,等开春后再押着南下,实际上这些牲畜大半还是被杨丰买下。明军要的主要是那些战马和骆驼,牛的处理就相对比较灵活,至少杨丰可以买下大半,而羊除了吃的剩下就全卖给他了。反正这些就是账单,回去小公主那里付款,杨大使的信誉属于金字招牌,大家都没什么可担心,就这样处理完这些,明军紧接着直扑哈拉和林…… “你说这个额勒伯克,其实是当年被陛下放回的崇礼侯买的里八喇?” 朱棣意外地说道。 根据那些蒙古人的交待,目前哈拉和林依然是汗廷。 毕竟也没得可选。 草原上这时候就这一座真正可以算城市的。 虽然在上次明军进攻中,和林已经被毁,但这时候的大汗,也没资格挑挑拣拣,再说明军最多毁了里面的建筑,就算这时候的大汗已经没有工匠可以修复,大不了住祖传的帐篷好了。 关键是那种感觉。 这是蒙古帝国的旧都。 大汗住在里面,依然可以感受祖先的荣耀。 再说他的确也不习惯游牧了。 这位额勒伯克大汗,其实还在大明京城做了四年崇礼侯,他是当年应昌之战中被俘的,作为爱猷识理达腊继承人,也算是北元太子了,所以被朱元璋封为崇礼侯。 但是…… 就当了四年。 然后老朱说他和爱猷识理达腊父子隔绝,后者又没继承人,不能让大元断了继承啊! 于是又送回草原了。 也不知道当时老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居然担心大元没了继承? 搞笑吗? 不过他也算歪打正着。 因为额勒伯克正好又是北元这个关键时候出的著名昏君,他看上自己弟媳妇,在宠臣浩海达裕,也就是葛二蛋祖宗教唆下杀了他弟弟,把他弟媳妇弄到床上。然后又在想报杀夫之仇的弟媳妇挑拨下,杀了被他弟媳妇设计陷害的浩海达裕,但又很快清醒过来,知道中计了。但杀了弟媳妇肯定舍不得,所以为补偿浩海达裕在天之灵,任命他儿子为丞相,女婿,然后再命令其掌管瓦剌四部,结果激怒了瓦剌四部事实上的老大乌格齐哈什哈,被后者率军攻破汗廷砍死,而他那美丽的弟媳妇也便宜了乌格齐哈什哈。而北元这是第二起弑君事件,当弑君这种事情成了习惯之后,再以后大家也就顺手了。 看大汗不顺眼? 砍死再说! 就这样北元开始了数十年不停砍死大汗的混乱。 不过事实上这时候北元已经算是灭亡了。 捕鱼儿海之战后就算亡了。 因为也速迭儿杀了脱古思帖木儿之后,作为阿里不哥的后代,他才没兴趣延续忽必烈的大元,直接废弃了使用大元皇帝身份,而是单纯以蒙古大汗来统治各部。 此后北元也不再有年号。 脱古思帖木儿的天元是北元使用的最后一个年号。 “不对?我怎么记得当年送回草原的是脱古思帖木儿?” 朱棣疑惑地说道。 “呃,那可能你记错了。” 杨丰说道。 “杨大使,小王还没老糊涂,虽然过去二十年,但终究是我亲身经历之事,难道不如你一个后来者知道的清楚?” 朱棣说道。 杨丰疑惑了一下。 好像也是啊,他是亲身经历的,这种事情他应该更清楚。 “这个容易,等抓住后不就知道了?” 朱能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隐约的炮声突然传来。 杨丰和朱棣面面相觑…… “气球!” 朱棣转头喊道。 他们后面是四头将背部用木板连接起来的骆驼,而在这个木板上是一个绕着绳索的转轮,而绳索的另一头是一个升起的小型热气球,随着朱棣的喊声,热气球上沙袋抛下,同时开始上升,下面绳索不断从转轮上放向天空,恍如一个四头骆驼在放着的风筝。 很快热气球升到了七八十米的高空。 “大王,西南方,张指挥的前锋遭遇围攻。” 观察员举着望远镜喊道。 “我去看看!” 杨丰说道。 他刚催动战马,观察员就再次喊了起来…… “大王,北边有伏兵,已经在向这边!” 所以这就是开挂的好处。 热气球加上望远镜,哪怕只是三倍镜,也足够提供预警了,甚至不用望远镜,有七八十米高的视野,也能把绝大多数伏兵收在视野。尤其是在空旷的草原上,敌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突袭,不过对手这么快得到消息并在这里完成埋伏,这也算是迅速。至于哈拉和林得到消息是必然,明军就算围堵再严密,终究还是难免有些零星的敌军逃脱。 当然,朱棣怎么迎战,这个就与杨丰无关了, 他策马直奔前锋。 而就在他路过之处,那些行军中的明军已经开始列阵。 所有骆驼全部卧倒,迅速形成四面方城,然后背上物资卸下,所有炮手迅速检查他们的大炮,而那些骑兵在驼城外迅速集结,等待着燕王中军的命令。这些驼城的主要用途并不是作战,而是保护携带的物资,这是明军持续作战的保证,而外面的进攻则是明军骑兵的工作,这就是一个个移动的堡垒。就这样一个个驼城在很短时间完成,就像滑铁卢之战的空心方阵般,在能够互相支援的距离组成死亡陷阱。 蒙古骑兵的冲击,根本无法攻破这样的堡垒。 除非他们也用大炮。 尤其是臼炮。 这就是后来我大清破葛二蛋驼城的关键。 当然,给我大清铸造臼炮开花弹的汉人紧接着被扔宁古塔…… 今天你能造臼炮开花弹,明天你还不知道造出什么! 这种能妨碍我大清统治奴才的祸害赶紧扔宁古塔人道毁灭。 但此时的蒙古骑兵别说大炮,他们连火门枪都没有,只能在马背上举着骑兵弓,硬冲前面速射炮不断发射的霰弹。 然后…… “这就是一场屠杀啊!” 冲到前锋处的杨丰,看着草原上正在自杀般冲击驼城的蒙古骑兵。 前锋还是张辅。 作为驼城战术最早的使用者,他很机灵的改变战术,把骑兵收拢进驼城里面,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让骑兵在外作战,事实上就是把驼城和速射炮作为主战力量。然后故意吸引蒙古骑兵进攻,而在驼城正面也就不足两百米的攻击面,蒙古骑兵无法展开太多,毕竟战马和战马之间,得拉开几米的距离防止撞击。但张辅的那些骆驼背上,几乎隔一个就是一门轻型速射炮,中间还有骑兵和其他辅兵的三眼铳。 冲击驼城的蒙古骑兵,几乎撞上了堪称狂风暴雨的子弹和霰弹。 一片人仰马翻。 他们最惯用的战术,其实就是在马背上绕行驰射。 不断将箭射入对手阵型。 能不能射中不重要,这种战术消磨对手意志,不停出现的死亡会让对手持续处于恐慌中,直到对手承受不住压力,自己崩溃,然后他们再以骑兵追杀。 但现在这没用。 骑兵弓的射程根本没法和速射炮相提并论,骑兵短时间内快速拉弓的次数,也没法和速射炮比,后者只要降温能够上,弹药充足,可以一直打下去。 骑兵能拉几次弓? 这些原本伏击的蒙古骑兵们就像漩涡的水流般,以中间驼城为中心绕行着,在绕行中不断射出利箭,然后在霰弹和子弹的呼啸中坠落。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攻破这样的堡垒,溃逃立刻出现了,然后是所有骑兵的溃逃。但张辅等的就是这一刻,紧接着那些骆驼在呵斥声中慢吞吞站起,给里面的骑兵让出一个个通道,早就等待多时的骑兵,迅速冲出驼城,举起弓箭冲向溃逃的敌人。 杨丰都懒得出手了,毕竟这点小事很显然明军不需要他。 他踏着遍地死尸,信马到了驼城。 “看到你们的成长,我也很欣慰啊!” 他感慨地说道。 “就算没有你的这些,我们到了草原也是追着他们打,只不过你这些让我们少死些兄弟而已。” 张辅说道。 他的损失微不足道。 就是几十个士兵被抛射的箭射中,但因为身上的铠甲,还有防寒的棉衣皮袍,提供了充足的防护,这些箭最多也就是扎破点皮,就一个最倒霉的被一支箭扎在脸上死了。 这时候外面的士兵拖过一个受伤的蒙古人。 “你们是谁的部下?” 杨丰喝道。 后者很高傲地昂着头。 杨丰无语地掏出手电筒…… 两分钟后。 “玛的,非逼我用法术!” 他说道。 而那个还在失明中的蒙古人,则捂着双眼,在那里惊恐地颤抖着。 “你装神弄鬼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神棍风采。” 张辅感慨着。 “走,去看看你们大王和他原本历史上的老对手打得怎么样。” 杨丰说道。 这些是阿苏特部的。 准确说是大汗的侍卫亲军,这个实际上是蒙古化高加索人的部落目前代表着汗廷最强战力,而他们的首领就是朱棣原本历史上一次次亲征的主要对手阿鲁台。十几名从土拉河逃到这里的蒙古人,向额勒伯克禀报了明军来袭的消息,后者立刻下令召集各部勤王,但这种事情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所以阿鲁台带着这支精锐军团前出设伏,准备先打明军个措手不及延缓其攻势,给各部勤王和哈拉和林的防御布置争取时间。 然而…… 伏击倒是成功了。 可打不动啊! 杨丰紧接着返回后面,而此时后面的交战也已经开始。 得益于提前预警,阿鲁台带着伏兵主力杀到时候,明军的各种防御布置已经完成,紧接着他就不得不面对后者列阵的迎战了。朱棣明显还没掌握张辅的招数,他指挥的明军精锐骑兵们,依然选择了对攻,朱棣甚至选择了亲自冲阵。 不得不说他属于李世民再世了。 骑着宝马,穿着新式板甲,带着谭渊和丘福,率领精锐重甲骑兵直接冲进蒙古骑兵中间的他,势如破竹地向前凿穿。 手中长矛不断挑落敌人。 当然,在这片战场上同样凿穿向前的还不只是他。 这里又不只有他的护卫。 三万明军属于三个都司,朱棣统帅的是北平都司,此外还有全宁侯孙恪的山西行都司所部,另外还有周兴的北平行都司所部。只不过这两部一个在南,一个在后,得到火箭告警后立刻增援,一支支精锐骑兵就像一无数利刃,从各个方向刺入蒙古骑兵的阵型中。然后在那些征战数十年的悍将带领下不断向前,迅速将敌军从阵型中切割出来,并且与友军完成合围并开始杀戮。 而杨丰继续信马在数万人混战的广袤战场上,仿佛这场血战与自己无关般…… “可惜没有摄像头,不然给你们发个现场直播。” 他感慨地对刘姐说道。 “你带着装备水平至少进步两百年的,明朝武力巅峰时代的军队,然后还是朱棣这样的统帅,一堆青史留名的猛将,去打正在内部分裂,而且刚刚自相残杀过的北元,你们这纯粹是欺负人啊!” 刘姐说道。 “欺负人有什么不对吗?我就喜欢这种欺负人的感觉。” 杨丰说道。 这时候一个很不开眼的蒙古骑兵在远处朝他一箭射来。 他连理都没理那箭,抬手就是一枪。 那蒙古骑兵惨叫着倒下,而他射出的箭,这时候才落在杨丰胸前,然后扎进防弹衣被插板挡住,就像个装饰品一样挂在那里…… 第二三七章 勒石燕然 哈拉和林。 “这些狗东西跑的真快!” 张辅恨恨地说道。 好,这里已经空了。 当然,不是说真正没人了,实际上还有大量老弱妇孺,但额勒伯克和他的汗廷主力,全都已经在两天前就匆忙离开,就是因为跑的太匆忙,所以大批缺乏快速行动能力的老弱妇孺被抛弃。   第二三八章 沿着祖先的脚步 勒石燕然…… 这地方当然要带他们来感受一下祖先的荣光。 甚至杨丰怂恿朱棣继续向前,很大一部分目的,就是带着他们在沿途感受一下汉唐雄风。 一一去感受。 从这里一直向前,沿途还有一大堆史书上的名字,让他们都到实地去看看,也让他们知道,祖先们究竟创造了什么样的辉煌。所以很快包括周兴等人在内,明军的主要将领,全都被叫了过来,然后一起看着岩壁上岁月风蚀的刻字满脸的震撼。 “一千多年前。 这是一千多年前,我们祖先战胜敌人的地方,他们把自己的胜利刻在岩石上,在这之后的一千多年里,只有唐朝军队曾经到达这里,但那也是七百多年前了。在经历了两宋的耻辱和胡元的沦亡后,汉人的军队终于再次踏足这片土地,勒石燕然,封狼居胥。 至于封狼居胥的地方,就是土拉河北边。 狼居胥山在我们的战场东北方。 我们实际上已经过去了。 但再向前还有无数我们祖先曾经到达的地方。 瀚海阑干百丈冰。 这就是瀚海。 唐朝瀚海都督府就是从这里向西的草原。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过了金山你们就可以看到明月出天山了。 洗兵条支海上波。 那个就更远了,真正到海边估计得继续向前万里,这一次我是肯定没法把你们带到那里了,甚至那里目前都不属于胡元。” 杨丰说道。 “如此,老朽死而无憾矣!” 周兴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些经历了千年风蚀的文字。 “那咱们也得刻啊!” 谭渊说道。 “对,咱们也得刻,咱们在旁边也刻一篇!” 孙恪同样来了精神。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一致的支持。 但是…… “谁会写?” 张辅幽幽地说道。 “呃?” 众人面面相觑。 的确,谁会写? 这可是班固写的,就他们这帮最多也只能算识字,写篇文章都勉为其难的,怎么可能写出这种级别的文章来?而且他们军中也没有专职的文人跟随,虽然其实也有几个专门写公文的文人跟随,但在哈拉和林就被朱棣打发回去了。 路上已经累死一个了,再向前估计全都得累死。 反正再向前也不存在向朝廷奏报的问题了…… 这里距离京城真得万里之遥,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算是深入绝域,不存在后勤,也没有援军,甚至无法和后方及时联络,这样的情况还有什么奏报的意义。 再说就算真向朝廷奏报什么,到京城也得几个月以后,所以没必要再让他们跟着了。 众人看着杨丰。 “别看我啊,我也没这本事,就算我给你们写一个,真刻上说不定拉低它的形象,更何况咱们也没有专门雕刻的工匠,别说工匠,就看看这字咱们有谁能写出这种书法级别的?干脆咱们也别写什么文章了,直接刻几个跪拜的小人,后面给刻上咱们这些人的名字,就当来膜拜祖宗了。” 杨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的确,别说写这种级别文章的人,就是能写出这种书法级别文字的都没有啊! 更别说还得雕刻。 “但刻小人更麻烦?” 张辅说道。 “刻小人才简单呢!” 杨丰说道。 然后他爬上刚刚搭好的架子,在燕然山铭的左侧,这里也是一块相对光滑的岩壁,但和燕然山铭所在形成一个折角。他掏出刺刀,开始在上面画,画完之后找了个破甲锥,一点点敲深,张辅跟着爬上架子,一幅毁三观的模样,看着他所谓的小人。 “这也叫人?” 他说道。 “有那么个意思就行,重要的是态度。” 杨丰说道。 好,他刻了个跪拜的火柴人。 很快他就刻完,然后在后面刻自己的身份,当然是真正身份。 既然他已经这样刻,张辅也就没必要纠结,同样学着他的火柴人,开始刻自己的火柴人,然后其他那些将领也都有样学样,有在下面找合适位置的,有在左侧找的。反正就是在燕然山铭附近,但避开它所在的岩壁那个平面,然后各自刻出自己的跪拜状火柴人并刻上自己官衔名字。朱棣虽然有些无语,但这时候也的确只能这样了,毕竟还得赶紧追击,他亲自找了锤凿,选了个满意的位置,开始凿自己的火柴人。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凿击,很快一个个跪拜的火柴人,就在燕然山铭周围完成,因为各人水平有限,看着恍如原始人的涂鸦。 至于他们的官衔名字需要的时间更长些。 不过也用不了太久。 一帮大将们就这样在那些士兵的围观中,完成了自己对祖先的膜拜。 “说不定咱们祖宗里面,还真有人跟着在此杀敌!” 周兴说道。 “这倒也是!” 杨丰深表赞同。 紧接着他看了看那些士兵们。 “兄弟们,这是一千多年前,咱们老祖宗杀敌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刻上了记功的文章,他们在一千多年前就能打到这里,打败敌人,咱们为何不能?再向前都是咱们老祖宗杀敌的地方,你们知道唐朝的薛仁贵吗?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他平定的敌人铁勒就游牧在咱们要去的金山下。你们知道苏定方破西突厥吗?他的战场甚至还在更西处。 咱们老祖宗都能做到的,咱们为何不能? 直捣天山,扫荡残元!” 杨大使喊道。 “直捣天山,扫荡残元!” …… 然后振奋的吼声,在燕然山下回荡。 明军的士气瞬间恢复。 紧接着朱棣下令各军集结,全都来感受一下祖先的荣光。 两万多明军很快就在燕然山下完成列阵。 完全是作战阵型。 前锋。 张辅所部。 他还是之前的战术,骆驼围成一个巨大驼城,骑兵在驼城中,前进则骆驼起立,和骑兵一起结阵移动,大炮都是骆驼背上的炮架,物资也都是单独的箱子,而且装在骆驼背上同样的驮架,可以快速装卸。 一声令下之后,几分钟内完成作战转换。 而后面中军。 一个个驼城组成类似空心方阵那样互为支援的棋盘阵,他的中军在棋盘阵中心,头顶升起热气球,以旗号向周围各军发出指令。 骑兵同样置于驼城中。 这种战术缺陷是弹药消耗量比较大。 但优势明显。 反正明军弹药也就够一场大规模战役的,没必要节约,只要能通过一场大规模战役,对敌人造成重创,那么剩下的战斗用冷兵器就足够。 左右两翼是清一色骑兵,左翼由周兴的副将,也是杨丰老朋友,原本会宁都指挥使庄德,也就是上次进攻西阳哈的主力,另外他也是原本历史上阵斩谭渊的。右翼是孙恪,虽然孙恪比起他爹孙兴祖的确差些,但目前看还没有差的太多,而且他部下都是山西行都司精锐。 这个巨大的阵型,已经很有几分原本历史上朱棣大阅兵的气势。 燕王亲自带着他的亲卫。 也就是谭渊和丘福,这俩部下是冲击骑兵。 相当于李世民的玄甲军。 当然,数量没那么多,其实就一千人,但全部新式铠甲。 类似全铁甲那样的简化版板甲。 脸上铁面一扣,一个个举着长矛威风凛凛。 然后朱棣背对燕然山铭,向着各军发出了直捣天山的吼声。 紧接着他带来全军,对着燕然山铭祭拜祖先英灵,然后各军依次从山下走过。 这场燕然山阅兵彻底解决了明军长途进军的士气问题,再向前就精神抖擞了。 当然,再向前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了。 他们沿着扎布汗河向西。 不过进军速度并不快,虽然明军并不缺食物,但走到这里,那些战马和骆驼也不可能还有饲料,只能让它们自己吃草,尽管沿着扎布汗河的确都是有水有草的地方,但这可是刚刚开春,就算雪很快融化,下面的草都已经露出,但能吃的并不多,一匹马想吃饱也需要很长时间。所以他们实际上是半牧马半行军,每天也就走几十里,而且各军不得不分散开,否则马和骆驼也没有足够的草场,另外沿途也开始出现部落。但后者没有敢攻击他们,基本上发现明军就吓得赶紧逃跑,然后把营地和一些宝贵的补给丢给他们。 “这是要等着我们孤军深入啊!” 杨丰看着前面一个溃逃中的部落说道。 草原行军路线其实固定。 比如他们要去阿尔泰山一带就肯定要走布尔汗河。 所以不可能没被发现。 这也是为什么苏定方这些人都要趁雪突袭,因为大雪可以最大限度阻挡视线,不至于被远处警戒的游牧骑兵发现,但他们这种方式没有任何隐蔽性可言。 被发现是必然。 尤其是阿鲁台肯定在附近。 对这个家伙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也是让丘福等人全军覆没的…… 当然,原本历史上的丘福不可能真有十万大军,朱棣也养不起十万骑兵,更别说让带到草原十万骑兵,从明军随征卫所调兵情况记录,大致上可以推断他在一万级别。这个数字是合理的,草原上的深入作战,他们这三万就已经很恐怖了,这支大军的马匹,骆驼加起来,就已经几乎抽空大明北方一多半的。 并不是一人一匹马。 作战的骑兵是一人两匹,带着骆驼的炮手和后勤兵才一匹,但他们却带着上万头骆驼,驮着弹药,饲料还有罐头食物。 而且真有十万骑兵,丘福也不存在打输的可能。 消灭十万骑兵? 那阿鲁台得集结多少骑兵? 最少也得三十万,三十万骑兵意味着三百万级别的牧民。 他哪有那么多人? 他那时候蒙古草原早就已经分成东西两伙,西部的瓦剌甚至和他是敌对的,兀良哈是臣服明朝的,他就一个鞑靼而已。 草原能负担的人口,是极其有限的。 更何况他连漠南都没有。 明末林丹汗吹牛草原控弦四十万之大汗,被野猪皮嘲笑你能有四万骑兵就不错了,而他被羞辱后出兵去试图救出被野猪皮活捉的宰赛,居然才拼凑了几千人。最主要的部落集团之一内喀尔喀部,因为占据辽西最优质牧场人口算多的,最后炒花集结内喀尔喀全部力量和野猪皮决战,也仅仅集结起三万能打仗的。 这是内喀尔喀全部能拿起武器的男人了。 至于后世动不动十几甚至几十万骑的记录都是虚的。 一万骑兵就无边无际了。 吹百万都可以。 不过阿鲁台作为朱棣晚年可以说最主要对手,哪怕现在遭到重创,也依然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张辅说道。 的确,对于明军来说,最好的就是一场决战。 如果蒙古各部不肯决战,反而分散开,那才真白跑一趟。 “他们应该也希望一场决战,毕竟我们的表现更像是给他们送菜,不过就是这个战场……” 杨丰低头看着腕表。 “好,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会在科布多等着咱们。” 他说道。 这是最合适的战场。 因为对于瓦剌各部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明军越过阿尔泰山,天山和阿尔泰山之间都是他们的核心牧区,一旦明军进入烧杀抢掠他们承受不了。但又不能北上迎战,因为明军战斗力太强,决战他们没把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战场尽量向西移但不能过阿尔泰山。这样就可以让明军在长途进军中消耗力量,而他们以逸待劳同时尽可能多的集结兵力和明军决战。 所以科布多最合适。 甚至继续向西,到我大清的伤心地和通泊。 那里控制着通过阿尔泰山的山口。 过阿尔泰山的通道虽然不少,尤其是东边,但那是沙漠,骑兵进去别说马匹吃草,连水都没有,整个这条路线就是走布尔汗河,然后到布尔汗河尽头的几个湖泊,再沿着湖泊到西岸的科布多城位置。 当然,现在没有城。 然后继续向西到和通泊。 现在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在从和通泊过去到阿尔泰山,走山间峡谷过了阿尔泰山,就可以自由翱翔了。 “走,去跟他们来个一战定乾坤!” 杨丰说道。 第二三九章 我疯起来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半个月后。 积雪融化的草原上,在严寒中顽强活下来的冰草,用饱经风霜后残留的绿色迎接春天的阳光。 而同样在严寒中转战近六千里的两万两千明军,也在春天的阳光中,面对着汹涌而来的第一批敌人…… “他们这是不想咱们到科布多,那里很快就会变成丰美的牧场,咱们的马匹会在那里恢复体力。” 杨丰看着已经开始进攻的蒙古骑兵说道。 不过后者兵力不算多。 估计不足万骑。 虽然这在草原上看,已经可以说无边无际。 他们分成一个个几百上千骑的小队从几乎所有方向进攻,应该是这附近所有部落集结起来,科布多附近是一堆大大小小的湖泊,整个这一片属于一个巨大的盆地,这地方可以说是西蒙古高原最好的牧场。现在天气转暖,这种湖畔是牧草生长最快的,最多再有十几天时间,哈尔湖,德勒湖,哈尔斯通湖沿岸全都会变成最美的草原画卷,而那时候他们这支最需要恢复的远征军会很快满血复活。 对手很清醒。 所以必须在他们到达哈尔湖前,就把他们截住。 “但这兵力明显不对。” 张辅说道。 此时进攻他们的蒙古骑兵已经开始冲击阵型。 因为弹药有限,必须最大限度发挥火器的杀伤力,杨丰给他们明确了新的开火距离,速射炮二十丈内,三眼铳十丈内。 糊脸齐射呗! 所以此前明军都在骆驼后面静静等待着。 “时间太短,各部没完成集结,咱们从哈拉和林到这里,用了也就不到一个月而已,他们撤到这里就算比咱们快的多,也得半个月,绰罗斯等主要部落都在金山以南,得到命令集结,然后赶来参战,最少也得一个月,所以这些还是阿鲁台在附近召集。 这里向北还有辉特部,首领把秃孛罗。 瓦剌四酋长。 乌格齐哈什哈,浩海达裕,太平,把秃孛罗。 瓦剌源于林中部落,实际上他们和蒙古也不是一家,属于北边更寒冷山林中的部落,他们之所以发展起来是因为胡元将大量汉人工匠迁移到他们居住的谦州。” 杨丰说道。 谦州大致上就是图瓦。 原本历史上是浩海达裕的儿子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三人接受了的朱棣册封,都算明朝的藩属郡王。 马哈木的儿子脱欢,和明朝合作打垮鞑靼,脱欢的儿子也先。 所以也先属于明朝养虎为患。 就在此时蒙古骑兵们在马背上举起弓箭…… “放!” 张辅吼道。 所有速射炮瞬间喷射火焰。 密集响起的炮声中,霰弹如狂风暴雨般横扫只有五十米的敌人。 然后是一片人仰马翻。 不过这些蒙古骑兵依然悍勇地向前进攻着,他们靠着精湛的骑术,跃过倒地的同伴,甚至踏着他们的身体,迅速冲过霰弹制造的障碍,继续呐喊着向着驼城冲击。 但紧接着是无数三眼铳的齐射。 然后更多蒙古骑兵倒下,在他们的混乱中,完成二次装填的速射炮再次喷射火焰,人和战马的死尸就这样在驼城前方堆积起来。而后面的蒙古骑兵继续冲击,甚至受阻的他们,干脆跳下战马直冲驼城,但等待他们的,是驼城内战马上那些明军骑兵的弓箭。只有少数蒙古骑兵能够冲到驼城,但他们需要面对的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士兵,骆驼后面无数长矛刺出,而骆驼间的空隙里,一个个全身重甲手持长刀的明军悍勇的杀出。 仗着全身优质铠甲,他们几乎无视敌人的攻击,长刀化作一道道划破空气的寒光,在鲜血迸射中斩断一个个肢体。 而那些速射炮完成装填。 已经下马冲到驼城边的蒙古兵,惊恐地看着它们一个个火焰喷射。 然后在霰弹打击中血肉飞溅。 而这样的景象,在广袤草原上一个个驼城周围上演。 明军的战马都很疲惫,需要足够的时间恢复,所以朱棣放弃他最喜欢的骑兵对攻,所有用于突击的骑兵全部收缩进一个个驼城,然后一个个驼城互为支援的组成棋盘大阵。而半空中的热气球上周兴亲自在空中指挥,经验无比丰富的他,居高临下看着整个战场,不断用旗语向棋盘阵内待命少量精锐骑兵发出命令。 然后他们进行短促突击。 当然,还是那个问题。 “打完这一仗,弹药估计也就剩下三成。” 张辅说道。 这种战术弹药消耗太快。 事实上他们携带量就是满足三到四场大规模战役。 “这个不用担心,只要咱们过了金山,我就是给你们手搓,也能搓出弹药了。 西域要什么有什么。 硝石在哈密就有的是,至于硫磺好像在金山就有,这东西只要有温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的,至于到了天山就更多了。” 杨丰说道。 当然,这种事情只能说是长远规划…… 毕竟哈密硝石都快到罗布泊了,不过硝石的确足够,那直接就是个钾硝石矿,倒是硫磺简单的多,天山那些硫磺沟又不只一处,但总得来说他的确能给明军搓出弹药,只是需要点时间,至少在打败敌人前是搓不出的。 “大使,气球上旗语,西南十里有敌军大将!” 后面一个举着望远镜的军官喊道。 后者一直用望远镜看着热气球,然后不断翻译那里的旗语。 杨丰给明军重新编了一套更完善的旗语系统,可以发出更复杂命令,只不过需要专业人员。 “该我上场了!” 杨大使很得意地喊道。 然后他把身上的斗篷一甩,露出里面明晃晃特制板甲。 当然,板甲里面还有防弹衣。 防弹衣里面还有插板,所以这套装备就是速射炮的独头弹都打不动,最多也就能把他打飞,他的武器同样也是特制,因为普通冷兵器已经不足以彰显他的特殊品位,所以他搞了把加厚加宽版的斩马剑。连柄带剑身两米长,看起来相当霸气,不过只有前面一米二是剑刃,剑身中间无刃,而且剑格同样也是和欧洲双手大剑一样很长,前后两道,而且两头都是尖刺。 “走!” 他就这样扛着巨剑,在士兵们亢奋地吼声中昂然走向战场。 当然是要走。 就他这套装备,也没有战马能驮动啊。 此时那些蒙古兵依然在拼死进攻。 他们也没退路。 毕竟后面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片乐土了。 他们失去了中原,失去了漠南,失去了东部,可以说在数十年间被明军一路追杀,一路逃亡,就像丧家犬般不停逃亡,最终才在这片远离大明的土地上获得安稳的生活。然而没想到明军依然不肯放过他们,现在又杀到了他们最后的乐土,而且还是两万多骑孤军深入这种对他们侮辱性极强的方式。 他们必须战斗。 必须攻破眼前这个邪恶的驼城,彻底斩断明军伸向金山的魔爪。 他们踩着同伴的死尸,前赴后继地冲击着,然后在子弹,霰弹,利箭的狂风暴雨中被无情射杀,就算靠上了驼城也只能在明军长刀手的刀下,变成一具具被斩断的死尸。 战斗力碾压。 装备碾压。 组织性依然是碾压。 在与明军战斗数十年中,只有一次胜绩的蒙古兵们,现在更加绝望的面对着实力开挂的老对手们。 然而…… “闪开,我疯起来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一声怒吼响彻战场。 紧接着那些蒙古兵们惊愕地看着战斗最激烈处,那些明军长刀手以最快速度左右分开,然后一个浑身反射着银光的钢铁怪物冲出。他全身看不到任何没有铠甲的地方,就连脸上都被一个铁面罩住,只有双眼处有一条很小的缝隙但看不到眼睛。而他双手举着一柄手掌宽的巨剑,因为剑脊太厚,与其说是剑还不如说是斧,然后他就那么带着一身钢铁的摩擦走出驼城,一步一响的走向蒙古兵。 后者面面相觑。 突然一个吼叫着,手中长矛直刺他胸前。 然后…… 长矛在他胸前划开。 “你除了在我铠甲上弄道划痕还能做什么?” 那怪物说道。 下一刻的手中巨剑横扫。 长矛手惨叫着被拦腰斩断。 这时候其他蒙古兵清醒过来,吼叫着蜂拥而上。 但钢铁怪物手中巨剑抡开,在他们前方扫过,然后伴随着一片惨叫,那些蒙古兵在手臂的折断和身体的断开中倒下。而他的巨剑就这样抡开不再停止了,寒光伴随他的前进,不断在围攻的蒙古兵中切割,他犹如魔神般踏着遍地支离破碎的死尸迅速向前。 而伴随他的向前,后面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肉堆积的路。 再后面是吼叫着再次开始砍杀的明军长刀手。 本来就已经撑到极限的蒙古兵们瞬间崩溃了。 所有人掉头逃跑。 骑兵们在混乱中互相拥挤撞击,甚至将来不及上马的同伴撞倒践踏。 而那个魔神依然在向前,手中巨剑抡成风扇。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不过很快就没人敢面对他,那些蒙古骑兵仓皇逃窜,然而他们却惊恐地发现,这个魔神好像没被甩下啊!他好像和骑着马溃逃的骑兵们,始终保持着几乎并行,甚至追上那些跑慢了的,直接一剑将其斩落。 他跑的和马一样快。 不过那些蒙古骑兵们已经没功夫研究他的速度了。 因为驼城中的明军骑兵也已经冲出,向着他们追杀。 “我站在,猎猎风中……” 蓦然间战场上响起诡异的歌声。 一名刚刚在溃逃中马失前蹄的蒙古兵用惊恐地目光,看着到了他面前的钢铁怪物,不过他的目光并不在那已经在甩着鲜血的巨剑上,而是盯着那怪物的右手。 后者突然停下了。 然后把右手凑到他耳边…… “听到了?” 那怪物说道。 他忙不迭点头。 “听到了还不跪下唱征服?” 那怪物喝道。 他立刻清醒,毫不犹豫地跪倒…… 下一刻巨剑的寒光掠过,他的人头落地。 “光跪下可不够,你得唱征服才行!” 杨丰扛着巨剑很认真地说道。 紧接着他恍如显示威风的银背大猩猩般咆哮一声,举起巨剑继续狂奔向前,后面出击的明军扫荡战场,而这里的溃败引发连锁反应,其他驼城处同样已经撑到极限的蒙古骑兵们,也纷纷开始了溃败。伴随着热气球上全线出击的旗语发出,一个个驼城内和阵型中心早就等待的骑兵迅速冲出,包括依然亲自带着亲卫冲阵的朱棣。一千事实上的板甲骑兵汹涌而出,跟随燕王夹着长矛直刺溃逃的敌军,马力消耗太大的后者逃跑速度不可能比上他们这些在阵型内休息的,很快就被这片钢铁的洪流撞上然后碾压而过。 他们恍如一个巨大的凿子,在战场上迅速完成凿穿。 当然,杨丰不管这些。 狂奔中的他,已经看到了他的目标。 在一处略微高起的土丘上,数百骑兵簇拥中,一个首领模样的,正在掉头准备撤退。 杨丰立刻加快了速度。 而此时那些人也看到了在战场上狂奔中的他…… 毕竟他太醒目了。 那个首领同样惊愕地看着他。 紧接着护卫的骑兵列阵,一个个在马背上端起长矛,毕竟就一个人直冲他们,他们还逃跑,自己想想真的也很丢人啊! 更何况他们也知道,这次的主帅是朱棣。 而杨丰这副打扮,不是主帅也是主要大将。 这些骑兵结阵向前,很快所有战马迎着杨丰全速狂奔,马背上重甲骑兵夹着长矛,排着密集阵型碾压而至,转眼间杨丰一个人撞进骑兵的洪流,然后仿佛破浪的战舰,在巨剑的寒光和血肉的飞溅中,他前方死尸急速堆积,同时杨丰的身影越来越高。 那些骑兵本能的掠过。 他们后面原本还想跟着展现一下自己英勇的首领立刻停下。 而已经踩着被自己斩杀的死尸俯瞰战场的杨丰,在那个首领惊愕的目光中双手握着巨剑的剑柄,就像抛出链球般旋转着。 紧接着巨剑化作一道飞射的寒光,瞬间掠过数十米的距离,准确刺进了他的胸口,剑身穿透他的身体,但因为剑格太大,所以撞击的力量让他向后直接倒飞出去…… (本章完) 第二四零章 我们都是成年人 被杨大使飞剑斩杀的是把秃孛罗。 他此前就带着部落在哈尔湖一带越冬。 额勒伯克率领的汗廷和阿鲁台率领的残部相继到达后,他们也得知了明军正在追击的消息,然后就定下了这个迎战的计划…… 两万骑兵孤军深入。 这怎么看都是给他们一个大捷的机会。 虽然他们承认明军很强,但问题是没有这么打仗的,两万没有任何后勤支援的骑兵,孤军深入他们的核心牧区,而且还是冬天里孤军深入,真的就像是自杀。虽然他们的实力依然不足以决战,但趁着明军人困马乏先来一个迎头痛击,逼迫明军不得不在哈尔湖之外停下,使得明军无法获得优质牧场让战马得以恢复。 剩下就是不断袭扰。 让明军始终得不到真正有效的休整。 然后等待各部汇聚。 目前绰罗斯,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和硕特等组成瓦剌联盟的各部都在赶来增援。 包括在哈密以北游牧的几个部落也在北上。 最多一个月,就会形成十万级别的大军围歼明军。 然而…… 他就这么把自己搭上了。 此战明军损失仅几百人,倒是斩首超过三千,不仅仅是把秃孛罗的部众损失惨重,和他一起的阿鲁台,鬼力赤等汗廷所属也损失惨重,再也不敢主动进攻了。 实际上额勒伯克汗廷所属精锐已经被打残。 这次斩首三千。 上次五千。 哪怕伤亡不至于一比一,保守估计也得一万出头的青壮完了,额勒伯克汗廷能打仗的,恐怕也就是两三万万人而已,基本上算打断一条胳膊了。 而且此前还俘虏大量的老弱妇孺。 他们的回血能力同样被重创,可以说未来至少十年,额勒伯克汗廷所属无法恢复元气。 明军继续向前。 很快大军到达哈尔湖畔。 额勒伯克的汗廷已经在阿鲁台等人溃败回来后,就紧接着继续西逃。 这时候草原已经开始真正进入春草萌发的季节,尤其是在这种湖岸的湿地上,各种牧草正在春天的阳光下疯狂生长,半饥半饱了一路的马匹和骆驼,终于可以开心的补充它们那几乎消耗殆尽的体力。 “风景如画啊!” 依然半牧马半行军的朱棣,在马背上感慨地看着远处。 放眼望去一片绿色。 这时候他们已经过了哈尔湖,正在绕过哈尔斯通湖,湖的西岸就是原本历史上的科布多城,至于额勒伯克并没有在这里停留,他在阿鲁台等人保护下继续西逃。 估计应该已经到和通泊。 按照时间算,绰罗斯部应该已经过阿尔泰山,双方应该会和了。。 这样看来弄不好真要在我大清的伤心地决战了。 “向西比这还好,这里其实属于比较干旱的,再向西水源充沛,大河无数,倒是向南沙漠比较多,但南边更加温暖,而且河流也不少,所以实际上比这里更好。不过向南过了瓦剌联盟这片牧区,就到瘸子帖木儿的地盘了,他控制着南方广袤草原,而过了瓦剌联盟向东,则是钦察汗国,也就是所谓金帐汗国。他们的地盘一直到东欧,再向前就是欧洲各国了,后世这一带最强大的俄国,目前还是金帐汗国的附庸,跪在后者脚下对着他们磕头。” 杨丰说道。 这时候俄国还是莫斯科大公国,不过已经开始了扩张。 但还是向金帐汗国称臣。 他们直到一四七八年才由伊凡三世正式停止称臣纳贡,然后遭到金帐汗国讨伐,双方隔河对峙,但金帐汗国约好的波兰援军没到,再加上冬将军发威,金帐汗国撤退。 而且金帐汗国的大汗阿合马在撤退途中遭到克里木汗国截杀而死。 不得不说东欧草原当时局势也很混乱啊,信天主教的波兰和信某神的金帐汗国结盟殴打信东正教的莫斯科大公国,同样信某神的克里木汗国和信东正教的莫斯科大公国合伙夹击金帐汗国…… 大家玩的都挺花啊! 不过现在金帐汗国应该正在同时面对波兰和帖木儿的夹击。 金帐汗国的衰落,就是从帖木儿的攻击开始。 “终有一日,当使日月所照,皆为大明之土。” 朱棣说道。 “其实我觉得,就算打完这一仗你没必要急着回去,陛下虽然年过古稀但看身体还没多大点事,只要你不回去,陛下终究要支援你,为何不干脆南下河中,在西域打出一片新的疆域来? 就算不与帖木儿开战,光把瓦剌这片拿下也足够。 帖木儿如今在西亚征讨。 他这时候应该还在高加索一带进攻金帐汗国。 咱们可以南下,他的核心地盘就是河中,只要咱们威胁塔什干,他就不得不回师,咱也不和他打仗,逼迫他回师就行。他可是向大明称臣纳贡的,咱们大明征讨残元,打到他家门口过去看看,你以燕王身份代替皇帝陛下召见他这个藩属,他必须得前来拜见。你可是燕王,他顶了天也就算个郡王,比你低一等级,而且不仅仅是他,还有东察合台汗国,也就是别失八里王,他同样也是向大明称臣纳贡的,你兵临西域,召见这些藩属王很合理。” 杨丰说道。 然后帖木儿就不得不时刻警惕明军从北线直扑他老家。 他现在可是正在西亚中东甚至东欧乃至于南亚玩的很嗨,此前已经征服波斯和阿富汗,目前正在从波斯向北进攻金帐汗国,甚至攻破金帐汗国的都城。接下来他还得南下扫荡新月沃地,并且在叙利亚打败埃及,火烧大马士革,然后去南亚攻破德里,屠城,然后打败奥斯曼帝国俘虏奥斯曼苏丹,最终建立起庞大帝国,又雄心勃勃东征大明。 然后就死了。 如果这时候明军突然具备了从背后直插他心脏的能力,那他就得小心谨慎了,而且大明也可以利用这个优势逼迫他不断纳贡。 献马。 给他定上每年多少匹马的贡献额度。 每年必须进贡这些马匹。 他应该会答应的。 毕竟他出去抢马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一年要几千匹马,或者三年进贡一万匹战马。 不进贡…… 那明军就不好说什么时候直下河中了。 而且可以和他进行明确划界,将大明直属疆域推进到怛罗斯,那里就是塔什干北部山口,越过这个山口就进入河中。这样明朝疆域就推进到了唐朝的实控线,也就是碎叶,千泉这条线,将七河之地,伊犁河谷,准噶尔盆地变成实控区。未来可以在这一带筑城,包括科布多也应该筑城,最终把东察合台包在里面,他们要是老实可以继续顶着别失八里王的头衔做藩属,不老实也就灭了。 然后北疆也就完全归大明。 这条线比蒙古高原这条线更容易驻守。 蒙古高原条件太恶劣。 种田没法种,补给运输困难,而且冬天太冷,但西域这条线就可以种田了,尤其是各种资源充足,就是发展部分工业都没问题。 比如别失八里。 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唐朝的北庭都护府。 别失八里城就是北庭都护府驻地。 现代乌鲁木齐,吐鲁番一带都在别失八里王统治下。 “大使,咱们的弹药就剩下不足四成而已,打完之后就只能用弓箭,难道你想两万骑兵用弓箭,去威胁一个如此枭雄?他既然横行西域,想来十万骑兵是有的,我大明骑兵就算比他们能打,也没什么胜算。” 朱棣说道。 “大王,你可以求援啊!只要你还在这里,陛下就得给你增援,宋晟在甘肃还有重兵,他那里出嘉峪关到天山不过两千里,估计他能出动三万骑兵。咱们与其会师别失八里,正好也吓唬一下别失八里,然后逼着别失八里同样出兵,他们肯定会,他们和帖木儿也不是一伙,咱们如果打帖木儿,他们会开心的。这样咱们就能凑六万以上的骑兵,而且宋晟会携带足够的弹药补给,这期间我也勉强能造一些,足够吓唬帖木儿了。” 杨丰继续蛊惑他。 朱棣沉吟着。 这他玛太疯狂了。 他一路远征到这里,已经很疯狂了。 这个家伙还要继续? 但是…… “大王,你要想想如今形势,就算你凯旋而归,皇太孙也不会再为难你了,难道你就能老老实实给他做个藩王终老?” 杨丰低声说道。 朱棣目光一变,很深沉地看着他。 “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原本历史上继位的是朱允炆,但你没控制住自己的野心,带着这帮家伙造反,然后攻破京城,逼着朱允炆自己在皇宫点了把火烧成骨头渣子了。 啊,庄德不算。 他是保朱允炆的,然后阵斩了谭渊。” 杨丰指着还在烧烤的张辅等人低声说道。 庄德正跟谭渊喝的开心呢! 后者把一壶酒珍藏至今。 朱棣深吸一口气…… “不用担心,虽然我没跟你爹明说,但他也早就猜到了,所以这些年他对你也很纠结,喜欢你像他的雄才大略也知道你会夺皇位,但又不想立你然后乱了继承顺序。而且皇太孙也很让他满意,虽然会敲打一下,但肯定不会废的,这样也就只好把你不断往外踢,越踢越远。咱们今天有什么都明说了,要是皇太孙继位,你觉得你自己以后会老老实实,不会像朱允炆时候一样造反夺位? 咱们都是成年人。 真诚一些。 大丈夫生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我以后估计也就是做个驸马,你妹妹我是甩不掉了,所以我还是真心希望你们不至于闹到骨肉相残的。 若你打下西域,以此立国,皇太孙不但不会担心,而且会尽力和你维持交往,毕竟胡元当年也一样可以立四大汗国,这西域本来就不是朝廷所有,你打下来的当然归你。” 杨丰说道。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让朱棣在西域扩张。 朱允熥在雄心壮志上远不如他叔叔。 他是他姑姑熏陶出来的,更重视经济利益,他连向草原的进军都不是很热心,毕竟进军草原属于纯粹花钱没有收益的,包括会宁等地。所以他支持杨丰承包会宁,在朔方开发,包括把河湟封给周王,因为这些地方都无利可图。 可以扔给别人。 这些地方无论驻军控制还是开发,都无利可图或者利益微薄。 不值得操心。 在他看来有广袤南洋,无数财富唾手可得,为什么要把资金人力投入这些苦寒之地? 在南洋方向投入一两银子,可以获得十两收益,在会宁投入一两银子都未必回本,逼着那些部落称臣纳贡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实控。相反不实际控制,通过商业压榨,却可以从那些部落身上榨出尽可能多的利益,简单点说他们叔侄属于路线问题。 朱棣还是老派扩张。 就是要占领。 不停占领土地然后控制。 就像俄国人。 朱允熥喜欢商业剥削,通过各种商业手段,尽可能压榨那些部落,但没必要控制土地,只要承认他是老大就行。 就像美国。 而杨丰要的是朱棣这种。 既然朱允熥没兴趣,那就让朱棣上好了,大明没必要操心了,只要朱允熥顺利继位,他和他姑姑的金融工商业手段,已经足够让大明强盛。相反西域的开疆拓土,这才是未来的重点,所以杨丰得尽可能忽悠朱棣踏上这条路。 而且朱允熥真会允许朱棣在西域发展的,毕竟他连河湟,朔方这些地方都可以封出去。 “大使,你倒是用心良苦啊!” 朱棣说道。 “大王,我可是一片好心,如果你真造反夺皇位,我是肯定要插手,毕竟皇太孙算是我一手培植,完全在按照我设计路线发展。他如果继位,那么未来的大明,就会按照我设想的发展下去,但你做皇帝就不好说了,你懂金融? 会开工厂? 而大王擅长的,却是带着铁骑所向无敌。 那么西域就是你的猎场。 看看这地图,哪怕你到不了欧洲,光这一片就比大明还大,这么广袤的土地,足够你征服一辈子了,然后你以这片土地立国,和大明维持贸易难道不好吗?” 杨丰指着地图说道。 第二四一章 前进吧,燕王殿下! 看着地图上广袤的欧亚大陆,燕王殿下陷入沉思。 的确很诱人啊! 和后面的大明相比,在他前方的是更加广袤的土地,数倍于大明,而且一个个国家的势力范围也都标注在上面,甚至包括这些国家大致上的人口…… 这个当然要加上。 当然,他还不至于立刻被打动。 杨丰属于画大饼的,反正这家伙上下嘴皮一碰那就扯呗! 但实际操作…… 朱棣看看自己身后两万大军。 这忽悠难度极高啊! 且不说这种开疆拓土的难度,光让手下士兵跟着,那都可以说是地狱难度,毕竟他的确有雄心壮志,但手下士兵人家就是完任务的,实际打到这里就已经属于超额完成。不过一则被燕然山铭激励,二则对着残元穷追猛打是明军一贯原则,既然敌人跑到西域,那就追杀到西域,把敌人赶得越远,自己的亲人越安全。 这可都是北平,北平行都司,山西行都司的兵。 他们是卫所兵。 他们的家也在这些地方。 而一旦蒙古南下,第一波面对的也是这些地方。 他们是为自己的家园亲人,提前把威胁解决,只要灭了额勒伯克这可以说北元最后的力量,那么他们的家园也就不会再面对战火。 这是士兵们跟着远征到目前为止已经六千多里的支撑。 但是…… 为燕王的雄心壮志继续向前,甚至把家搬到西域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说他们,朱棣的三护卫都未必肯干。 三护卫已经在北平二十年,早就已经安居乐业,为了他的雄心壮志抛弃自己已经建立的家园,继续开始万里迁徙,这明显很难接受。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 杨丰看着朱棣转向那些士兵的目光,仿佛心有灵犀般说道。 “第一,你要在这一次远征中获得足够的财富,要狠狠的捞一笔,让所有士兵全都发财回去,我会帮你全力宣传,把西域描述成金山银山,而且遍地良田沃土,不怕给夸的比江南还好。其实也完全可以,我们那时候这片土地是重要粮食产区,不仅仅是天山南北,就是河中这些地方也是,尤其是河中南边,真的可以用天府之国形容。 所以咱们不是骗人。” 杨丰说道。 “就是没跟他们说开拓之难?” 朱棣微笑着说道。 杨丰这套大家早就懂了。 之前把会宁都能吹成乐土,还说什么棒打狍子瓢舀鱼,最后哄着一群不知底细的,跟他签了仿佛卖身契一样的合同,结果第一年就傻眼了。 冬天出去尿泡尿都怕被冻掉了啊! 来大的得拿根棒子准备着,万一下不去得敲。 一个个哭都没地方哭。 毕竟和回去的巨额违约金比起来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话说当初会宁的明军看着这些傻子被哄去,一个个都在感慨杨大使坑人的本事令人惊叹,他们也就没好意思说杨大使心太黑。虽然他的确没亏待那些垦荒的,他搞的那套也的确能把会宁变成沃野良田,但如果不是被他哄去,知道真实情况的人,打死也不会上这种当。 只是回不了头而已。 而且他也的确兑现了承诺,所以只能认命了。 现在又要玩这个? “大王,若不用些手段,如何能让人披荆斩棘,开拓异域? 路,终究要有人走出第一步。 只要咱们能让这些士兵,全都因为这趟远征发大财,那么我就会回去把这里夸起来,然后我们可以合伙搞个开拓西域的公司,再以这家公司雇佣那些想发财的人。我们那时候管这个叫雇佣军,实际上后世很多国家就是以这种方式开疆拓土,其中英国东印度公司甚至都能统治整个印度,包括入侵咱们东南沿海。 都是他们。 他们有水师舰队,有军队,在东方打下的土地,几乎相当于整个大明的疆域。 咱们也可以这样干。 必要时候把监狱里的囚犯也买出来。 再从那些土司那里买些奴婢。 你向陛下要一道圣旨,西域之地伱打下多少,都算你的封地,只要这个过程中,能够维持这支雇佣军团的开支就行,更何况你还有三护卫,就算他们不全愿意跟随,一个卫总没问题? 再说真要是以圣旨,他们就算不跟也得跟。 这时候就得狠起来。 三个卫,加上雇佣军,五万以上军队可得。 后勤不用担心。 我可以保证给你在西域打造出所有需要的,枪炮弹药都可以,包括种田的地方也可以,甚至就算盐糖我都能搞出来,而且西域是最好的棉花产区,纺织都能搞起来。 甚至还有些地方可以养蚕搞丝绸。 完全不需要从内地运输任何东西过来。” 杨丰说道。 朱元璋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一旦朱允熥继位,以大明财力给他叔叔远征西域是肯定不干的。 钱他掏了,好处他叔叔占了? 哪有这种好事。 但给他叔叔一个开拓西域的许可证是没问题的,反正他的原则就是把叔叔们都扔得越远越好,朱棣喜欢西域是好事,至少目前来说,没有比西域更远了,他肯定会答应让朱棣打下来就当封地的。 但是…… 兵不会出。 最多以圣旨强迫北平三护卫跟着燕王。 所以得想别的办法。 也就是雇佣军模式。 想发财就来西域,用手中刀杀出荣华富贵。 再不够还有惩戒营。 汉朝都能玩的,现在当然也可以。 只要他们愿意来,那杨丰就能保证他们获利巨大,以大明目前的技术优势,出去抢还不简单?更何况还可以通过贸易发财,哪怕短时间内不和帖木儿开战,光把陆上贸易线控制起来,也是好生意。 更别说还可以搞开发。 然后以三护卫为基本盘,再通过大量购买奴婢扩大,这时候奴婢很好购买的,朝鲜,倭国,安南甚至云贵土司手中,全都可以买,给护卫们一家配上几个,护卫负责打仗,奴婢负责耕种。简单说就是骑士采邑制,一个护卫赏赐一块封地,反正西域最不缺的就是地,包括雇佣军团愿意留下的,也以同样方式给他们采邑。在这里没必要搞别的,封建采邑制就足够了,这也是吸引人口过来的最有效方式。 来了就是小领主。 然后继续向前扩张,继续占据土地抓捕奴婢,继续封更多采邑,继续以这种方式步步向前。 背靠大明庞大的人口基础,哪怕一百个青壮里面有一个,因为各种原因愿意到西域,用战斗为自己打下采邑和奴婢,那么也是几万士兵,以后大明人口不断增长,年轻人不断有走向西域的,兵源可以说源源不绝。 而朱棣虽然在外面独霸一方,但终究无法脱离大明。 毕竟大明是他的兵源地。 他依然只是大明宗室体系内的一个藩王,就是地盘大点而已。 但他的兵源,贸易,包括统治的合法性都是来自大明,他也就始终和大明绑在一起,而更何况他手下的小领主们亲人也都在大明,大家虽然在西域做领主,但根在大明啊!剩下就不用管了,以后怎么发展,他们都脱离不了这个根,这样持续几十年甚至更多时间,大明的疆域也就差不多把整个欧亚大陆囊括了。甚至这么大的土地,也不一定光朱棣自己,他那些兄弟们也可以加入,比如和他感情最好的湘王,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向外给自己打下封地。 目前大明腹心区还剩下的,也就是湘王了。 当然,还有好几个更小的王。 但他们目前多数还没就藩,真正有实力的就是秦蜀湘三王,但蜀王其实也算边塞,而且他老婆是蓝玉的女儿,他本人也老实,朱允熥对他至少目前很放心,秦王有常升看着,而且距离也远,真正对京城构成一定威胁的就只有湘王。 那么接下来让他带头,带着其他那些还没就藩的藩王,一人认领一块地盘,然后玩这种模式,自己去为自己打封地。 大明周围有很多。 南洋还有好几个小国,还可以向南亚发展。 甚至还可以走的更远。 陆地上没有更好的地方,那可以组织船队出去探险啊!大洋上到达新的好地方,皇帝就直接封给他们,比如完全可以向澳大利亚,向东非这些地方,谁的船队最先到达,那就是谁的封地。 然后带着护卫去开拓。 藩王嘛! 哪怕他们到澳大利亚,那大明皇帝最起码,也得给他们配上一个护卫才行,这个规矩不能废。 所以起步的移民就有了,而且还是有军队,有工匠,有农业人口甚至有学校医院的体系化移民。 当然,前提是朱棣真的能玩好这个战略。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黑死病。 这时候欧洲黑死病虽然已经过了最严重阶段,但也没有消失。 所以…… 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帖木儿征服中东西亚过程中并没有遭遇大规模黑死病打击,也就是说这个时间段并不严重,至少中亚西亚中东这一片是这样。 这东西早晚要面对,本来就是个世界范围内传播的东西。 多养点猫。 大明本来就是人均猫奴。 再加上现代的防疫思想,就算真传染上,在西域也就控制住了。 甚至可以把西域当个缓冲区,在这片范围内大量放生猫类,让整个西域遍地野猫…… 好像现在西域也是遍地野猫,比如某种广受喜爱的。 号角声蓦然响起。 杨丰和朱棣抬起头,看着空中热气球上挥动的旗帜。 那里的旗语正在告诉他们,一支百人级别的骑兵正在过来。 “小股骑兵也敢来送死?” 朱棣冷笑道。 实际上他们周围早就开始出现小股的骑兵,可能是想偷袭,也可能仅仅是骚扰,但有热气球在空中,他们隔着几十里就会被发现。朱棣总共带来了六具热气球,都是系留在骆驼的背上,四头骆驼一个组合,上面升起个双人热气球。 一个观察员,一个信号兵,偶尔还会充当高空指挥所。 这些热气球都是用生丝绳拴着升到近百米高空。 而且都是杨丰给的望远镜。 如果是晴天,隔着三十里都能看到大队骑兵带起的尘埃。 倒是可以夜晚偷袭。 但夜晚明军都是收缩在一个个驼城里面的,经历前面几场战斗,蒙古骑兵们已经不敢进攻驼城了,这东西的最大优势就是这个,可以给明军提供移动的城堡,避免战斗中被敌人端了补给,或者夜晚遭到偷袭。 很快近百蒙古骑兵,在张辅部下骑兵监押中,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 “不像,应该是使者,来谈判或者来约战的。” 杨丰说道。 这的确是来约战的。 额勒伯克以蒙古大汗身份邀请大明燕王殿下半个月后会猎于和通淖尔。 “回去告诉他,本王当以其献俘阙下!” 朱棣看着面前的使者说道。 后者小心翼翼地磕头,然后带着他的同伴返回。 “不对呀,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文明礼貌了。” 杨丰看着使者的背影说道。 “这里还有其他路线可以从金山南边过来吗?” 朱棣说道。 “有,这里应该还有一条,而且我们那时候这里是最主要的,实际上这时候走和通泊这条路线,才是让我有些奇怪的,按说这边才是最适合的通道。” 杨丰指着地图上的红山嘴口岸位置说道。 他此前也一直认为,这边才是主要交通线,但事实上这时候从准噶尔盆地北上穿越阿尔泰山,却是走更北边,然后通过一条山谷,这时候甚至积雪都未必完全融化。再从那里穿过阿尔泰山,先到和通泊,再从和通泊到科布多,唯一的解释应该是红山嘴这条线更远,需要多绕数百公里,而且水源也不方便,毕竟和通泊这条线是一系列湖泊。 唯一的缺点就是阿尔泰山横亘。 但阿尔泰山本身就是一片极好的高山牧场。 “以定期约战稳住咱们,一支奇兵抄咱们后方,他们是想一口把咱们吞下。” 朱棣冷笑道。 “那咱们呢?” 杨丰问道。 “不用管他们,此战若败,咱们也用不着回去了,此战若胜,他们与咱们何干,传令各部向和通泊进军,此战有进无退。” 朱棣说道。 (本章完) 第二四二章 我,大明燕王也! 和通泊。 明军列阵中。 这里其实就是科布多河上游一片湿地。 但已经不是平原。 算是阿尔泰山脉向外扩散部分的丘陵区,就因为是丘陵区,所以融雪汇聚形成湿地,而远处已经能够看到雪山,不过距离阿尔泰山脉的主脉还有至少两百多里……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古人诚不我欺!” 朱棣看着前方雪山直插云霄,而阴云不断翻涌的壮观景象感慨着。 所以现代把这句诗翻译成沙漠积雪明显是不对的,这分明说的就是雪山高耸,虽然岑参是在轮台,但唐朝的轮台是乌鲁木齐。他就是八月底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站在已经被积雪覆盖,一片白色的博格达山和天山主脉中间,看着风雪中东归的朋友,放眼望去高耸的山脉变成接天连地的百丈冰,阴云压在上空一片压抑,然后无限感慨地写了这首诗。 “的确差个诗人啊!” 杨丰说道。 然后他转头看着身后。 后面是无边无际的旌旗,而猎猎旗帜下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两万多明军总共列八个驼城,然后八个驼城列成前二中四后二的三线阵,但前后两个间距宽,所以实际上是两个菱阵。 至于骑兵全部收入驼城,在中间四个驼城的中心则是中军,而朱棣的亲卫,作为最精锐的突击力量分成三队,朱棣亲自带领一队,就在前面两个驼城中间,谭渊和丘福各带一队在中间四个驼城间,这其实就是杨丰给他们研究出,最大限度发挥火力优势的驼城版古斯塔夫,火器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火力投射。 敌军攻正面,除非局限于两个驼城的狭窄正面,否则只要想攻侧翼就得面对后面两个阵型的火力。 想绕向整个三线阵的侧翼…… 那里还是要面对三个方阵侧翼的火力。 如果全线包围式进攻,那所有方向上都是这种火力。 如果集中攻击一个面。 那后面列阵的驼城可以把弹药和补充兵源源不断投入一线,只要你打不动想撤退,那么驼城里面的骑兵就会杀出,给你最致命一击。 骑兵攻击的一个很大缺陷就是在一个攻击面能投入的兵力有限。 一名骑兵需要的空间,远远超过了一名步兵,实际上一个骑兵占据的空间可以塞十个步兵,这种阵型让敌军骑兵无论怎么进攻,事实上都是以一敌十。而且持续进攻后,倒下的马匹会给后续形成事实上的障碍,所以骑兵进攻步兵,如果不能一次冲击成功,那最好就是赶紧撤,否则一旦陷入鏖战就该他们倒霉了。同样步兵面对骑兵,只要他们冲过来时候稳住不跑,然后硬顶第一波冲击,基本上也就该反杀骑兵了。 比如岳家军这种。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撼不动就只能无奈地叹息了。 当然,封建时代,能面对骑兵冲击不跑的步兵,真的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通常情况都是骑兵还没到跟前就一哄而散了。 甚至都不用到跟前。 比如我大宋的耻辱柱,黄河岸边被完颜娄室一通战鼓惊溃的十几万开封禁军。 “多少敌军?” 朱棣看着走过来的张辅。 他们前方是同样也已经开始列阵的蒙古骑兵。 后续更多蒙古骑兵还在到达。 因为这里地形相对复杂,为了确保观察,一共升起五个热气球,张辅的前锋阵型一个,后面中军一个,然后左右各一个,后面一个,不过中军不是观察,而是发令的。 “正面不超过两万,左右两翼各有万骑,后方至今没发现,若敌军后续没有更多骑兵赶到,那么就是四万骑兵,若他们还有分兵走南路抄我们的后路,那最多也就是两万,整个瓦剌和额勒伯克汗廷,此番也就凑起六万骑兵而已。” 张辅说道。 “也就这些了。 说到底额勒伯克不过是条丧家犬而已,给面子尊一声大汗,不给面子就是个来要饭的。 他是不是被灭,关其他部落什么事? 游牧民,这里不行大不了赶着牲畜去别的地方。” 杨丰说道。 这也是事实。 西蒙古又不是说额勒伯克过来一声令下,所有部落立刻忠勇无比,纷纷就夜以继日地赶来勤王。 大汗? 大汗算个鸟啊! 之前就已经杀了两个大汗了。 他那个大汗的旗号,在这里号召力有限,瓦剌跟着他,其实也是为了借他的旗号扩张,有他这个旗号,东部逃难来的部落就可以加入,比如杜尔伯特,和硕特这些,但需要时候弄死大汗也毫无心理负担。 他原本历史上本来就是被乌齐格哈什哈杀的。 现在能凑这些兵力也算大家给面子了。 “两万对四万,以一敌二而已,老祖宗一汉当五胡,如今咱们才以一敌二而已,当使其匹马不得逃,向敌人发炮,告诉他们,咱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朱棣说道。 张辅行礼迅速进入他的阵型。 很快他那里一门速射炮就以最大仰角,对着远处还在列阵的蒙古骑兵射出炮弹,以这种方式哪怕速射炮也能打好几里,虽然落什么地方就属于听天由命了。不过紧接着对面蒙古骑兵吹响号角,很显然他们已经明白了明军的意思,然后列阵的蒙古骑兵左右分开,露出后面主攻力量…… “这,这,这是什么鬼?” 杨丰愕然看着走向这边的无数头牛。 不过这些牛的两侧,都驮着成捆的木头,牛头上也蒙着铁甲。 这些木头捆都很大,有些甚至就是粗木段,在牛脖子两侧,而这些木头的掩护后面,明显可以看到跟随向前的脚步,它们密集的凑在一起,仿佛一片移动的堡垒。 “他们倒是很狡猾。” 朱棣笑了。 这其实就是盾车。 只不过不是车,而是以牛驮着为后面士兵提供掩护的木头,然后最大限度接近阵型,再靠着箭法像我大清一样近距离糊脸。很显然之前几次战斗,明军的火器驼城已经逼着他们不得不开动脑筋,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能够紧急实现的,其实也就是这种相对简陋的方式。 很聪明。 明军的霰弹也罢子弹也罢,的确都打不动这些原木段。 那些牛头上顶的铠甲厚些,同样也很难真正打伤它们。 而一旦移动到十米外,蒙古弓箭手的利箭,就能轻松和明军对射,而且就算这些牛被打死,它们也把对峙线拉近到了弓箭射程,剩下就靠蒙古骑兵们很自信的箭法了。 和我大清盾车思路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没有推车的包衣奴才。 那就只好用牛了。 但他们忘了一点…… 牛可没我大清的包衣奴才们听话啊! “臼炮,换开花弹!” 朱棣喊道。 他身旁信号兵挥动信号旗,紧接着半空中的热气球上,信号兵重复了一遍,很快张辅的阵型中,伴随着硝烟升起,八枚拖着小尾巴的开花弹直冲天空,划着弧线向牛群坠落,下一刻爆炸的火焰在它们中间升起。 甚至两枚开花弹因为引信烧的太快,直接就压在它们头顶炸开。 那些牛毫无悬念地惊了。 它们不顾一切地叫着掉头,那些躲在木头后面的弓箭手,一个个惊慌地呵斥着,拽着绳子试图拉住。 然后…… 这边速射炮骤然齐射。 然后所有牛全惊了。 “杀!” 朱棣大吼一声。 紧接着燕王殿下夹着长矛直冲向前。 他身后五百亲卫呐喊着跟随。 那些无力控制牛群的蒙古弓箭手混乱地逃跑,甚至被身旁的牛撞倒践踏,就算躲开牛的,紧接着也被狂奔的骑兵追上。燕王殿下一马当先,手中长矛瞬间穿透一名跑步逃跑的弓箭手,在狂奔而过的同时长矛拔出,然后刺向下一个目标,同时战马撞飞一个躲避不及的弓箭手。他身后五百铁骑纵马冲击,溃逃中的弓箭手们发疯一样跑着,然后被践踏在马蹄下,而因为惊了的牛群阻挡,后面的蒙古骑兵也无法救援,只能眼看着他们被铁骑淹没。 转眼间这支实验性的进攻队伍就几乎全军覆没。 燕王的铁骑在阵型前耀武扬威…… “我,大明燕王也,尔等大汗何在?某已至此,何不一会?” 他吼道。 当然,对面蒙古骑兵们这时候已经没空管他了。 他们正在躲开狂奔的牛群。 紧接着朱棣的铁骑掉头,迅速退回到阵型中。 就在同时,左翼的蒙古骑兵开始进攻,这部分明显不熟悉明军,径直冲向左翼突出的驼城,很快开始进入速射炮的射程,不过弹药有限的明军严格按照杨丰的规定,不到二十丈内绝不开火。 很快这支骑兵前锋进入二十丈,但却在同时转向,然后在马背上拉开弓,等着马匹转向中因为惯性切到更近距离。 明军依然没有开火。 直到他们的前锋已经完成转向甚至最前面的已经在射出利箭。 然后…… 还是没开火。 哪怕已经有不少明军中箭,他们依然在等着。 敌军前锋掠过,因为冲锋的惯性又切向后面的驼城。 就在这时候…… 所有速射炮和三眼铳,在瞬间完成齐射。 因为侧向掠过阵前,而且这些骑兵很多都互相重叠,这一轮齐射收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效,阵型前已经完成转向的至少两百骑兵,转眼间倒下了一多半,剩下因为同伴的突然倒下来不及躲闪,也多数都被绊倒。而那些已经完成射箭,正在切向侧后方驼城的骑兵,也在同时面对了后方驼城喷射的霰弹,还有这个驼城侧面齐射的火力。 这部分更倒霉。 因为他们处于两个方向火力的交叉射击中,一百多骑兵绝大多数全都倒下。 只有二十余骑,惊恐地掉头逃离。 后续骑兵立刻停止进攻,在远处毫不犹豫地掉头,迅速退回到进攻起点,在那里惊魂未定地看着这边,不过明军也没追击。 倒是不少士兵从阵型走出,到战场上收缴敌军的弓箭。 尤其是箭。 此举让对面指挥官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在他催促下,那些骑兵又战战兢兢地二次冲击,但这一次他们学乖了,根本不敢靠近到二十丈距离内,在四十丈外就转向,然后向着阵型内抛射。阵型内明军没兴趣跟他们浪费弹药,反正这样距离抛射的箭对全套铠甲的他们伤害微不足道,最多也就是骆驼需要防护,但这些骆驼本来就有防护。那些打空的箱子往它们身上一盖就行,然后明军同样用弓箭还击,双方就这样菜鸡互啄一样互相射着,那些蒙古骑兵并没注意到,驼城后面明军骑兵已经悄然集结。 尤其是谭渊的三百铁骑。 当蒙古骑兵们携带的箭射完,而且战马也有些疲惫的时候,他们开始了突击…… “这边怎么还没动?” 杨丰用望远镜欣赏了一下谭渊的表演,然后看着右翼的敌军。 后者一直按兵不动。 “乌格齐哈什哈?” 他看着那里。 他的高倍镜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旌纛下的人。 不像蒙古人。 乌格齐哈什哈出身特楞古特。 这个民族不好说到底哪儿的,但俄国人管他们叫白喀尔木克,至于喀尔木克就是土尔扈特,也就是说他们是跟土尔扈特部一伙的,但他们是白种人。 说到底瓦剌本来就不能算真正意义上蒙古人。 蒙古源头的蒙兀室韦。 正牌黄种人。 但蒙古崛起过程中,蒙古高原包括西伯利亚中亚东欧,大量小部落加入,这些很多都不是黄种人,比如阿鲁台的阿苏特部,人家是正牌高加索人,连信仰都是东正教。不得不说这时候的蒙古大汗也挺悲哀,最忠心的近卫军团首领是高加索人,目前唯一可以依赖的势力,是来源于叶尼塞河流域的西伯利亚集团。 而他们本族还活着的…… 这个绝大多数其实都在大明皇帝的统治下。 蒙古本部剩下最多的,是大明海西侯纳哈出,他带着二十多万蒙古人投降大明,然后绝大多数都被安置到了广西,他本人已经病死。 他是正牌蒙古。 木华黎后代。 “卧槽,这家伙在撤!” 杨丰突然说道。 好,乌格齐哈什哈不战而退。 (本章完) 第二四三章 燕王破阵乐 乌格齐哈什哈的不战而退,倒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他本来就和额勒伯克不和。 后者宠信的是浩海达裕,瓦剌目前几个首领里面,他实力最强,浩海达裕次之,额勒伯克宠信浩海达裕本质上就是在瓦剌内部制造裂痕,利用后者想压倒他的心理,达到以浩海达裕牵制他的目的。毕竟额勒伯克属于逃难过来的,无非就是有个大汗的旗号,虽然也有阿苏特这样的亲卫,但实力终究有限,真要说和过去的大汗一样号令草原,那得看各部首领给不给面子。 他想保持权威,就必须在瓦剌各部里面进行分化。 如果瓦剌各部矛盾多了,那他作为大汗就可以充当裁决者然后以此来维持权威了。 政治嘛! 他们一样会玩的。 所以连同富贵都做不到,就更别说现在共患难了。 要是明军容易对付,真能合起伙来灭了这支远征军,那乌格齐哈什哈倒也不介意拼一把,毕竟他的牧区就在伊犁河谷一带,一旦明军越过阿尔泰山,干掉了绰罗斯,下一步就是他了。 再说明军携带的战马骆驼乃至铠甲武器,对他们来说都很渴望。 但现在…… 他傻啊? 这明显打不过啊! 为了保卫额勒伯克和浩海达裕把自己的精锐当炮灰填到战场? 全身而退才是聪明人。 毕竟明军得先打开阿尔泰山,再打过绰罗斯部,然后才能威胁到他那边,这个过程足够把明军消耗到无力向他那里进攻了。回去等着就行,等明军干掉额勒伯克和浩海,他就是老大了,如果额勒伯克和浩海干掉明军那么他一样是老大,就明军这战斗力不死个几万人怎么可能干掉。 只要他退出。 就完全可以回去等着捡便宜。 “说好的纯朴呢?难道忠诚的尽头最终还是互相出卖?” 杨大使看着撤军中的乌格齐哈什哈感慨着。 “这就对了,你不会真以为一支各个部落联军,会真的同心协力? 互相出卖? 互相出卖都是轻的。 若不是他们自相残杀,我大明如何能一战而取北平?对这些人来说大汗是大汗,他们是他们,就算大汗被咱们斩杀,他们若是有利可图,一样可以向咱们称臣纳贡。 木华黎之后,照样做我大明之海西侯,何况此辈!” 朱棣笑着说道。 所以他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大王,全宁侯问是否追击?” 旁边盯着热气球的军官问道。 右翼驼城的热气球上,信号兵正在挥动信号旗。 “不用! 传令各军,结阵向前!” 朱棣说道。 紧接着他向后一招手…… “各军将士,随我向前!” 他喊道。 然后他带领着五百铁骑结阵向前。 而左右两个驼城内,张辅和朱能也下达结阵向前的命令,一头头骆驼在士兵的呵斥中站起,背负着速射炮和弹药,夹着阵型内的骑兵向前。然后是中间四个驼城,而谭渊和丘福的铁骑护在左右,然后是后面的两个驼城。 巨大的阵型缓慢,但却带着碾压的气势向前。 朱棣的铁骑在最前方。 这时候太阳出来,五百事实上的板甲重骑兵反射着阳光。 左翼敌军逡巡不前。 他们已经害怕了。 敌人太强大,悬殊的伤亡比让他们感到绝望。 他们也不是不可以拼死战斗,前提是没有退路,但一则大明并不拒绝他们的投降,就像朱棣所说的,木华黎的后代都能做大明的海西侯,又何况是他们这些甚至都不能算蒙古本部的?二则像他们这样的,大明也不拒绝他们的称臣纳贡,比如哈密的忠顺王和别失八里王,这俩也都是蒙古黄金家族。所以额勒伯克的确没有别的退路,只能战斗到底,可这些瓦剌没有这个必要啊,大明总不能惦记他们的牧场,人家就是追杀额勒伯克而来的,大家犯得着跟这么强大的敌人拼命吗? 明军缓慢的结阵向前,踏过战场上遍地的死尸。 两万多人的大阵横亘草原。 而他们进军的前方,一处高地上代表蒙古大汗的九斿白纛矗立。 号令的旗帜不断挥动。 但右翼跑了。 左翼依旧逡巡不前。 那里旗帜不断挥动,催促着他们进攻。 明军不断向前。 数万战马和骆驼,踏出势不可挡的气势…… “哈,又跑了一个!” 杨丰笑着说道。 左翼敌军开始撤退,很显然他们也准备做聪明人了。 “鼠目寸光,他们难道以为,自己退出就行了?齐心协力未必不能与我军决一死战,却都各怀鬼胎,不肯舍命向前,他们不知就算退回各自部落也只是被咱们追杀过去各个击破。” 朱棣冷笑道。 说话间他催马向前,然后在阵型正前方,对着已经把他纳入弓箭射程的蒙古骑兵们跃马而立…… “我,大明燕王也,乃大明皇帝第四子,今日奉旨前来,仅为擒拿额勒伯克,与瓦剌无关,尔等何故自寻死路?乌格齐哈什哈已撤军,尔等左翼也已撤军,尔等中军兵力与我相差无几,我自出兵以来,扫荡草原,斩杀数万,尔等难道欲以此区区两万骑与我相抗?草原自古游牧之地,大明得之无用,若尔等臣服大明,当以兀良哈之例待之!” 他对着中军列阵的蒙古骑兵们用蒙古话喊道。 后者面面相觑。 “额勒伯克跑了!” 杨丰突然指着九斿白纛方向喊道。 虽然他的喊声对面未必听见,但他指向九斿白纛的样子,对面蒙古骑兵们还是能看见。 立刻有人转头。 然后…… 他们的九斿白纛真的已经在向山下移动啊! 那些蒙古骑兵一片混乱,紧接着就有人开始掉头。 驼城中炮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枚枚拖着小尾巴的开花弹直冲天空,然后划着弧线坠落,在蒙古骑兵中化作了一团团炸开的火光和硝烟。虽然威力不值一提,最多也就炸死几个,但这爆炸的巨响却仿佛是什么命令般,下一刻所有蒙古骑兵全都开始了掉头。 而就在同时,一个个驼城的正面骆驼们分开,早就等待已久的骑兵开始向前…… “杀!” 朱棣大吼一声。 紧接着燕王殿下催动了战马。 五百铁骑跟随着他们的大王,向着溃逃的敌军开始了冲击。 在狂奔中他们逐渐变成了一个拉长的锥子,以朱棣为锋刃,径直刺入混乱中的蒙古骑兵,而在他们后面一个个同样的锥刺,也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纷纷刺入溃逃的敌军。这时候那些蒙古骑兵,绝大多数都已经失去战斗的勇气,他们只想赶紧逃离,纵然还有想重新掉头抵抗的,也在那些溃逃的同伴冲击中只能逃跑,这就是兵败如山倒,士气崩溃之后,一切都无法挽回。 而朱棣的铁骑则迅速在战场上凿穿向前,他们并不以斩杀为主,而是不断冲击搅乱原本还算有序的撤退。 后续那些才是杀敌。 被彻底搅乱的蒙古骑兵,一片片被后面明军骑兵切割出来,迅速进行围歼。 甚至后面驼城都在前移。 他们在不断挤压战场,配合骑兵将更多蒙古挤压围歼,火炮的射程优势延伸他们的攻击距离,交叉的火力让任何试图突破拦截的骑兵变成遍地死尸。 杨丰则跟着朱棣。 不过他倒是很悠闲,只要保持和朱棣不远就行,也算是给他当个保镖了,然后偶尔弄死个很不幸撞上他的蒙古骑兵,毕竟杨大使身份属于自由人,给大明干多了活朱元璋也不会多给钱。 看心情! 很快他们凿穿敌军。 与此同时九斿白纛再次出现在前面的山脚下。 杨大使精神陡然一振…… “大王,我去抓个大汗。” 他说道。 “同去如何?” 朱棣说道。 “呃,那就同去!” 杨丰说道。 然后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他们带着铁骑,直冲向逃亡中的九斿白纛,很快就脱离战场,不过也用不着管后面战场,毕竟那里一堆名将,都是能指挥千军万马的,而且还有周兴坐镇,根本不需要他们管后面的情况。 后面的人也不会担心他们…… 杨丰跟着有什么可担心的? 骑兵的追逐战就这样开始,实际上不只是他们这里,整个战场都已经变成了分散的骑兵追逐战,双方加起来超过三万骑兵,这样的战场甚至有可能纵横百里。骑兵的追逐战有时候就是耐力赛,百里真不值一提,李靖追击吐谷浑本质上也是一场骑兵追逐战,然后他追击千里。而杨丰和朱棣同样追着九斿白纛不断向前,距离阿尔泰山主脉也越来越近,远处巍峨雪山,脚下上升的草原,高山积雪融化的溪流在流淌。 但他们身后,却是绵延的死尸。 杨丰回头看着这一幕…… “都是好肥料啊!” 他说道。 “生于草原,终于草原。” 朱棣说道。 “那我们也算帮他们了,我们这是行善积德啊!” 杨丰说道。 然后两人再次一起笑起来。 就在此时前面出现一道隘口,额勒伯克的九斿白纛,迅速通过隘口然后转向消失,杨丰和朱棣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但就在他们冲过隘口的瞬间,无意中的一瞥,让他们以最快速度带住了战马。 在那里一个相对来讲还算年轻的将领正默默看着他们。 这家伙看着也不像蒙古人。 “阿鲁台?” 杨丰说道。 下一刻后者开始了全速冲锋,而在他身后,是同样全速冲锋的骑兵。 朱棣毫不犹豫地端起长矛,而在他身后已经赶到的数十骑列阵,后面更多铁骑全速增援,不过他们很难在短时间赶到,因为地形缘故,这时候四百多铁骑已经拉长到快两里。很显然阿鲁台就是等这种机会,额勒伯克一路上始终没有甩开杨丰和朱棣,估计也是故意的,只要他们能抓住朱棣就有一线生机。近千精锐的阿苏特部高加索骑兵们,跟随着阿鲁台,呐喊着直冲杨丰和朱棣,绝对的数量优势让他们志在必得。 他们也不认为有失败的可能。 但是…… “时代变了!” 杨丰感慨着。 然后他从马鞍旁拔出了自动步枪…… 时代变了。 骤然响起的枪声,让阿鲁台精心谋划变成无奈的挣扎,当一个弹匣打空后,那些冲锋的高加索骑兵们已经傻了,他们在一片人仰马翻中茫然地看着杨丰手中那个奇怪的东西。然后杨丰换了个弹匣,自动步枪的子弹继续在高加索骑兵中呼啸着,击穿他们的铠甲,打得他们血肉飞溅。 然后杨丰装上了榴弹,对着他们旁边岩石打出。 跳炸引信的榴弹,在半空中紧接着炸开,用里面的钢珠横扫骑兵。 然后看着已经很近,甚至能看出脸上疤痕的高加索骑兵,杨丰手中手榴弹抛出,紧接着在骑兵的马蹄下炸开,而且他以极快的速度,一口气抛出了八枚手榴弹,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钢珠横扫周围。 那些骑兵被吓得纷纷掉头,然后和后面冲锋的同伴撞在一起。 “杀!” 朱棣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的敌人,夹着长矛直冲向前。 后面亲卫纷纷跟随。 他正对着那个还比较年轻的高加索人。 阿鲁台。 这对原本历史上纠缠多年的对手就这样撞在一起,朱棣手中长矛直刺阿鲁台,后者手臂上盾牌推开,然后在朱棣掠过瞬间手中弯刀斩落,但朱棣反应极快,避开弯刀同时长矛向后横抽。两人迅速交错分开,紧接着各自控制战马完成掉头,然后全速冲向对方,即将交错瞬间,朱棣手中长矛突然向下直刺阿鲁台的战马。长矛带着战马狂奔的力量,一下子扎进了战马的脖子,朱棣撒手拔剑,在和阿鲁台交错瞬间宝剑向后甩出,准确扎进了阿鲁台后背。 后者的战马栽倒。 他同样从马背上倒下,带着背上几乎刺穿他身体的剑,挣扎着试图站起,但却只能跪在那里。 朱棣很潇洒的完成掉头,转眼到了他身旁,探身拔出自己的剑,然后高高举起,对着他的脖子斩落,锋利的宝剑就这样斩落阿鲁台的人头…… “这地方,应该是博克托岭?这下子完整了。” 杨丰却在悠然地看风景。 第二四四章 西域大开发? 阿鲁台的死让原本就被杨丰吓坏的高加索骑兵们瞬间崩溃。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魔鬼。 他们可是东正教徒。   第二四五章 我不能呼吸了 半个月后。 “这就是唐朝北庭节度使的庭州城。” 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张辅,看着面前古老的夯土城墙。   第二四六章 我就喜欢这种风情万种的 很显然大家都是聪明人。 都懂! 黑的火儿者很清楚,杨丰几个其实就是想勒索。 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能公然要,得有个名目,坤帖木儿检举揭发,张将军为国执法,别失八里身为大明藩属,在大明征讨瓦剌期间暗中勾结瓦剌,向瓦剌出售铁器,这怎么算都是有罪的。 抓人没毛病啊!   第二四七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杨丰看着这些乞丐笑了。 他忘了一件事。 黑的火儿者祖孙三代在吐鲁番完成了西域历史上标志性的终结。 他爹强迫。 他扫尾。 沙米查干一手大锤一手凿子,谁再敢直接就凿脑阔。 所以眼前这应该是最后的高昌回鹘僧侣了。   第二四八章 燃烧的远征 忽歹达的愤然离开,事实上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当然,大家都需要点准备时间。 忽歹达得回去把各城埃米尔召集起来…… 这些埃米尔一样各怀鬼胎。 但现在不是大家勾心斗角的时候,必须齐心协力才行。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第二四九章 天灾军团 铁门关。 “杀!” 伴随着亢奋的吼声,杨大使全身重铠,双手持巨剑,悍勇地冲向前方古老关城。 在他身后是汹涌的步兵。 城墙上守军拼命射箭,利箭如雨下。 然后一支支在他身上弹开。   第二五零章 杨大使心善 这支俨然移动天灾的军团,没等天亮就完成对坤阔的洗劫。 总共万把人口的小城。 狼多肉少啊! 其间为了争夺战利品,甚至发生过多起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