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倒追竹马》 第1章 你算什么东西 秋书手中正端着狐狸毛裹着的汤婆子,要送去给锦水院的六姑娘。这天气怪阴冷的,路上都结了霜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一到锦水院中,大家伙正忙着,一人打了帘子让她进去。雕花床前的炭盆已经灭了,整个屋子冷冰冰的像是没有什么生气。 六姑娘睡得不安稳,正念着呓语,从月初开始,便一直这样夜夜噩梦。就是吃药也不见好,秋书叹了口气,上前帮着掖好被子,又将汤婆子放到床尾,好叫六姑娘热乎热乎。 等她做好这一切,抬起头就见到一双幽幽的眼睛。 “几时了?” “姑娘……姑娘,你醒了?”姑娘大了以后,倒是和侯爷像了,这双眼瞅着和利剑一样,自己都不敢多瞧。 “嗯,什么时刻了?”陆徽莹睁开眼,脸色苍白凝重。她摸着实木的雕花床,寒冷袭来,叫她心落在了肚里。 秋书上前伺候,“回姑娘,卯时三刻了。外头还黑着,再睡会儿?” 看着窗外,黑洞洞的,她心中还燥着,这时也睡不下了。“起,今日还要去长公主府。” 七月初,永宁侯陆徵受召归云都,九月从西北之地一路而来,中途碰上积雪,这一路救灾抢险。行程已然推迟了近两月。众人期盼,总算是出了怀城,快到云都的消息早早送到了永宁侯府。 陆徽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永宁侯与长公主情投意合,宫里传出来消息,这次回来大概率准备让两人完婚。 这本该是好事,可若是放在有心人的眼里,一个长公主,陛下宠爱,甚至在她年幼时还戏言说要立她为女帝。一个永宁侯,手握重兵,两人若真的成亲,这未来朝野格局会如何变化,无人得知。 前世就是如此,誉王李元嫉妒长公主受宠,又觉得永宁侯府与其结亲,必然会影响他入主东宫。于是利用她的爱慕,嫁祸永宁侯府造反,一家子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好在老天有眼,知道她怨气难消,便让她回到这一年好好准备。 等金乌升起,秋书伺候她穿上月白暗云纹琵琶袖上袄和无领镶狐狸毛朱砂红比甲,抱着汤婆子,身子暖和了些。 外头的帘子被掀开,进来个青衣的婢子。在门口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细雪,边进门边张嘴说道:“姑娘,凝儿回来了。” 秋书瞥了一眼,没作声。 凝儿见屋子里无人应答,自顾自的上前,笑着说道:“姑娘,今儿个要去长公主府,奴婢来伺候你梳头。” 她的手艺是院子里最好的,每每都能梳出陆徽莹满意的。只是,铜镜前的少女轻轻的扫了一眼,秋书立马到她跟前堵着。凝儿人小巧,根本没法越了人,去见姑娘。 凝儿咬了咬唇,“快让开,我有话和姑娘说。” “你又不是哑巴,说的大声点,姑娘自然能听到。”秋书抱着胸,寸步不让。姑娘都说了,不用她伺候,还眼巴巴的凑上来讨人嫌。要她说,也就是姑娘心好,没把人发卖了去。 “……”这能一样,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她。凝儿沉着心,“姑娘,奴婢今早没在外头候着,是因为去打听赏梅宴了。” 前些日子朝州的官得了一株梅,花儿却是绿的,送到云都,陛下见长公主喜欢就赐了。众人听闻,也都心生向往,长公主便设了赏梅宴,请了各位大臣和女眷前往。而这些人中就包括誉王李元,一想到这名字,陆徽莹胸腔之中怒意汹涌。 “那有打听到什么?”陆徽莹语气放柔,秋书身子微微一侧,叫凝儿能瞧见姑娘。 后者得意的勾起嘴唇,“听闻这次赏梅宴请了极多的人,不止是各家姑娘,夫人……还有王公贵族,最主要的……是誉王也在。” 陆徽莹稳住气息,瞥过秋书,后者立马知意。 凝儿还未抬眸看清,秋书已经到她身边,下一刻,巨大的力让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这一巴掌秋书用足了力气,凝儿的脸瞬间又红又肿。 打她,秋书敢打她。自己可是陆徽莹的贴身丫鬟,这身份不知高她多少。 秋书手心红通通的,可一点不知疼,“闭嘴,誉王是什么身份,叫你去打听!” 她的身子一僵,这话是什么意思。凝儿慢慢抬起头,她本就生的肤白,这一巴掌的红印怕是好几天都消不了了。 陆徽莹装作心疼,招手叫她过来。手指按在那红肿的脸颊,听到那一口冷气,“疼了?” 这巴掌,她实在不服。可纵使不服,还是要和陆徽莹低头。她是奴婢,仰仗的是主子的宠爱,这些日子陆徽莹疏她近秋书,就连外头院子的奴婢都看出来了。 “奴婢该打。” “可知为何?” 为何?凝儿听到这一时愣住,她错在哪里,自己根本不知道。 上头的人温声细语,好似在关心她,“打听誉王,这是何等的大罪。” 凝儿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奴婢……奴婢不单单只打听了……” 话到这戛然而止,她抖着身子,手抵着地面,不敢再抬头。 “蠢货,你算什么东西,乱打听还有脸说!”秋书骂道。 屋外似乎有眼睛看过来,她一把将木支子放下,这群惫懒的东西,不干活想看戏。再看姑娘,坐在铜镜前,冷冰冰的好似不会笑。 陆徽莹也懒得将目光留在她身上,“这几日就别出院子了,免得叫人说道。” 这话一出,叫凝儿脸色灰白,犹如丧家之犬离开屋子。 等人走了,陆徽莹按着额角,“我前几日叫你做的事情,可都做了?” 秋书嗯了一声,“姑娘就请放心,您叫奴婢准备的米粮,棉衣棉被都备着齐全,云都大半的货都在咱们侯府。只是,姑娘准备这些做什么,云都地处南边,这就是冷也没多久的。” 要是如此,怕是好了。前世暴雪,不知死了多少人,就连陛下都写了《罪已昭》。 陆徽莹叹了口气,外头就传来声音。 “六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2章 上官宁 “出大事了。”婢女还未站稳,秋书便一个巴掌打在人的背上,将人吓得收声。 “没有规矩,这锦水院哪里容得你们大呼小叫,惊了姑娘怎么办。” “事出紧急,不必多讲规矩。小香,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来的是小香,红嬷嬷手下管教的,平日就是来内院通报,若是没有急事也不会来这。 秋书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是外头出什么事情了。 想着,她还用余光瞥了眼姑娘,她神色淡定好像已经知道小香要来一样。 小香跑了这么一长段路,气喘吁吁,说话也开始结巴,叫人着急。 “有……贼人,潜入侯爷的书房偷了东西。正好被来府里的上官将军抓住,现请您去主持公道。” 上官宁? “上官宁,他竟回来了,怎么也不先来见我?”陆徽莹一时忘记小香说的贼人的事情,她一把拉住秋书,“我可有什么不妥?” 秋书愣楞的说了几句好看,看着姑娘俏脸如春,疑惑的眨眼。“姑娘,你不是最最讨厌上官将军。之前还说不准他出现在你面前,若是出现,要罚的。” 陆徽莹喜悦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他们本该是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等年岁愈发大了以后,她对上官宁更多的是误解和厌恶。从秋书的话中也能看出,她之前做的有多过分。 “我何时说过这话?”陆徽莹轻咳了几声,她将目光移开,现在要做的就是死鸭子嘴硬。反正大哥还没回来说娃娃亲的事情,这会儿事情还没发酵,上官宁定然不会多气她的。 心中怀着雀跃的心到了后院,可还没踏进去,就听到一阵喧哗声。 她不由得皱起川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管事在何处?” 小香微微低头,“管事还在城门口等着侯爷。” 旷阔的院子里,古朴大气。 风刺骨寒冷,边上是一些些融化的雪水。陆徽莹从人群中,一下子看到了上官宁。 他浑身湿漉,淡定自若的将人捆好,转头看见六姑娘似乎先是叹了口气。将东西交给边上的一个侍卫,就想转身走了。 陆徽莹看着他的动作,心的一角就好像琉璃,被人一下子撞碎。想起上一世,不管自己怎么骂他打他,也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身后,她此时只觉得委屈。 “上官宁,你给我站住。” 远处的人顿住身影,肩膀似乎无奈的耸动。他转过头,行礼也挑不出错误。 可就是肉眼可见的疏离,客气。 “六姑娘,可是末将又做错了?” 他的声音很冷,短促的话让人心生不起亲近。尤其穿着黑色胡装,胸前绣着的狮子沾了水,成了猫。 陆徽莹小脸都要皱成了苦瓜,这句话,根本就是在气她以前做的事情。 也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厌恶那个陆徽莹。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知道心急不得。自己做错了那么多错事,今生回来一定要好好弥补。 “你何时回来的?”陆徽莹走近,到他面前。这冷风里,他身上都冒起了白气。 天呐,陆徽莹简直要被自己蠢到了。他还湿着,本来能去换一身干衣服,可是又被自己叫住了。 “半个时辰前。”上官宁低着头,湿透的衣服滴着水。 “你这傻子,还回什么话,快去换干衣服啊。”陆徽莹上前要去拉他,被一脸严肃的上官宁躲开。 上官宁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刚刚那句话太过亲昵,他都要怀疑此时站在眼前的六姑娘是不是真的六姑娘。 “还愣着做什么,去换啊。”这时她也顾不得难受,只求上官宁不要误会自己。 刚刚她没别的意思。 “是,属下这就去。”他本想多看几眼,可到底将心思藏下,平静的点头,转身离开。 上官宁走后,陆徽莹这才将心思放到那个贼人身上。递上来的荷包里,有个玉环。入手温润,翠绿欲滴,雕刻的莲花更是栩栩如生。 陆徽莹见过这东西,是大哥要准备给长公主的。 前世,李元不知什么手段得到了玉环,利用它骗得了大哥的信任。将他诱到陷阱之中,双拳难敌四手,大哥一人遭遇了数十人的围攻,最后力竭败亡。 她看向那个婢女,脸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入大哥的书房。 府里必定还有李元的人。 她沉下气,看着那婢女,手指微微转动玉环。 “偷拿主家东西,可有想过后果?” 婢女咬牙不说,事情败露,她定然知道自己不能说。本想投井,但就在刚刚被那个多事的男人救了回来。 陆徽莹冷笑,叫过小香,“今日当值的本该是谁?” 婢女愣了一下,连忙抬头看向陆徽莹,“六姑娘,是奴婢贪心,见这玉环好看……” 小香立马打断,“今日本该是露儿当值,也不知怎么就换了这个生人。” 将露儿叫来,人一到便跪倒在地,“六姑娘,奴婢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今日一早,奴婢腹内不适,正巧碰到凝儿姐姐。她体谅我,这才叫这该死的贼人顶了我的职。” 陆徽莹看了眼那婢子,自己还没问什么,倒是把凝儿招了出来。 也好,省了自己的事情。 “秋书,将这两人先关去柴房,管事回来再处置。”她直起身子,目送着那些人的离去。 霜冷的天,这时候湿了衣服,还被自己耽搁了那么,就是铁打的也会病。 “待会吩咐厨房烧些姜汤。” 有了前头的事情,秋书嘴快的说道:“给上官宁?” 陆徽莹一愣,心中的想法被揭开,让她脸红如潮。忙反驳说道:“胡说什么,是给府中众人的。” “是是是,我们姑娘最是宅心仁厚,体贴下人。”秋书打趣的说道,两人一转身,就看见那高大的人正在不远处。也不知道这些话听到没有,陆徽莹有些紧张。 可等她要与上官宁说两句话的时候,他人不见了。 肯定是生气了。 郁郁寡欢的陆徽莹不知怎么回到锦水院,秋书在拨炭,暖意烘着陆徽莹。 她换了一身喜气的衣裳,脸上却并不轻松。秋书看着窗外又落下雪粒子,夹着雨水,格外的烦人。 “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陆徽莹起身,衣裙牵动着炭盆,差一些就沾上了灰尘。看着窗外,她陷入沉思。 在前世,隆冬初一直到除夕前都在稀稀落落的下着雪,大家本以为没什么,可小年才到,就传来北方雪害。 积雪一尺深,水路陆路一一被截断,南上的官粮无法运往北方,导致粮食价格上涨,秦江以北暴雪成灾。 秋书在一旁递上热茶,贴心的问道:“姑娘烦恼什么,是上官将军的事情?” 说到上官宁,她心中确实不好受。可与他来日方长,倒是不怕。此时担忧的是,这场雪。距离暴雪开端还有半月有余,好在这路还是通的,“倒不是这事,秋书,你找个人去朝州。” 侯府四爷陆云屿行商,在朝州做一些生意。陆徽莹醒来时便修书,让他多囤粮和棉布,既可以挣一笔不菲的钱,也是为了避免日后米粮价格飞涨,那些奸商坐地起价。 但此时再想想,光是囤那些怕是不够,这灾害过后最是容易得疫情,恐是要多储备一些药材。 秋书点头,忙往外出。过了一个时辰,陆徽莹透过窗户,正好见秋书撑着伞跑进来,抖落一身的风霜和凉意,“姑娘,都好了。” 陆徽莹手紧了紧,“嗯。这时到朝州要多久?” “半月。” 半月不行,陆徽莹手指曲着,敲了敲桌子。“你去与他说,不走官道,南下的怀水应该能行船,到了若城的埠头再转陆路,最晚十天就能到。” 秋书没出过门,这会儿听的是云里雾里。只觉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 “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 过了巳时,李元应该离了赏梅宴。她不想见到那个男人,故意等到这时候,叫上秋书,“现在去长公主府。” 第3章 仇人见面 侯府门前备好雕车宝马,陆徽莹站了许久,看着随行的两个侍卫欲言又止。 秋书这时倒是聪明,移动步子,到那两人面前。一人虎背熊腰叫顾民,另一人稍微矮些,叫孟长。 “上官将军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亲自来。” 陆徽莹目不斜视,可耳朵尖提了起来。 顾民不大会说话,脚尖往外,双耳一闭,直接装死。 秋书啧了一声,直到顾民的脾气,立马调转到孟长这边。 “你来说。” 孟长抬高下巴,心中不屑,六姑娘这是玩的哪一出,不是她不愿意让老大跟着吗? 他抱着拳,脸色敷衍,说真的,对这六姑娘,他就是当下人都觉得为自己老大不值当。 要知道,人家男儿是志在四方,人要跟着侯爷去建功立业的。还没在外面几年,就被调回来,说是要进殿前司,实际上就是给六姑娘当侍卫。 就这,六姑娘也没对老大好气过。 他这人在军中磨练得久了,整个人也是混不吝,说话含含糊糊,阴阳怪气。 “回禀六姑娘,是您说的若是他跟着您,这辈子都不出府……” 陆徽莹眼眸中的光暗了下来,秋书担心姑娘,立马叉着腰,“胡说,我们姑娘何时这样说过。” “有没有,姑娘自己知道。”孟长这是替上官宁打抱不平,想起往日,自己羞辱上官宁的话,陆徽莹缓缓垂眸。 秋书气的直跺脚,这上官将军怎么回事,以前姑娘说什么都爱粘着,这会儿姑娘将他放在心上了,倒开始置气了。 “算了,”陆徽莹脸色苍白了下来,“秋书,上车。” 坐进马车,陆徽莹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上官湿漉的模样。他是暂住在永宁侯府的,这次从殿前司回来,该是休假了。 “他可喝了姜汤?”沉默了一会儿,陆徽莹还是忍不住的问起来。见秋书点头,这才安心一些。 前世,上官宁也有一次落水,是为了救她。那日她为了见李元一面,偷偷的出了侯府,跟在李元的小舟后头。可以为水急,她一个没站稳,就摔了进去。上官宁为了救她,没有及时的换下衣裳,染了风寒,差一些就没命了。 而她…… 当时却还埋怨他不快一些,害得自己病了十几日,不能出门见誉王。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间疼的好像被刀割。 等马车远了,上官宁从门后闪出。想了片刻,还是跟上。 长公主府 陆徽莹到时,外头正有两人迎客,待看见是永宁侯府的马车,立马进府禀告。 不出一刻,长公主贴身的宫女花音迈着小碎步出来了。 “见过陆六姑娘,长公主在里头等您许久,快快随奴婢进去。”花音难掩笑意。“您昨日说要来,又爽了约,叫长公主念了许久。” “是我错了。”陆徽莹看着朱红色的门,脚步越发沉重。她今日不仅是来赏梅的,所以故意错开了一些时辰。 花音倒不是责怪陆徽莹,听到这句,奇怪的看看。 这六姑娘是怎么了?她说罢瞧了眼秋书,这才发现随着伺候的婢女换了一个。她更是奇怪了,但怕多说多错,忙把人领到长公主处。 这会儿人都在暖房,长公主正坐在帘子隔出的小屋里。左看右看不见花音,“莹莹怎么还没来,长公主府的路有这么长?” 边上的婢女都不知怎么回话,三缄其口,唯恐说错。 等的正要发脾气,李清歌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殿下,人到了。”花音呼出一口气,总算将人带到了。刚刚走了一路,六姑娘一句话也不说,眼圈还红了,实在吓人。 “莹莹,你总算来了。”秋书取下陆徽莹身上的大氅,识趣地跟着花音走出暖房。 陆徽莹微微扁着唇,帘子后的人越发清晰,月初才醒,她本就想来找李清歌。可那时传来话说长公主进了宫陪太后去了,她只能在府里先筹谋些别的。 李清歌穿了一件暗紫色长袄,露出一小截的金丝勾花鸟裙。她身形颀长,比陆徽莹多出半个头。慵懒浑然天成,“莹莹迟迟不来,本宫赏梅都觉得没兴致。” 陆徽莹抽了抽鼻子,李清歌瞧这小脸红扑扑,亮晶的眸子有那么一圈殷红。 “受欺负了?”李清歌这心揪了起来。 谁不知陆徽莹就是她未来的姑子,云都还有不长眼的要欺负她。李清歌沉着脸,拉过陆徽莹的手腕,“你同本宫说,欺负你,是嫌活腻了不是!” “没有人欺负我。”陆徽莹不想同李清歌耍什么心眼,前世她是除了哥哥们最疼她的人,反握住她的手,浅笑说道,“是风大,吹疼了眼。” “原是这样,那现在可还疼,要不要本宫叫御医?”李清歌俯身,想要瞧仔细。 那弯弯的杏眼冒着星光,将她拦下。“嫂嫂,我没事的。” 她的眼是何等的毒辣,立马觉察出这是勉强的话。她点了点那娇嫩的额头,“你若是不说,本宫就自己去查。花音……” 陆徽莹忙拉住,“嫂嫂,我说。” 她将贼人的事情一说,又把玉环给了李清歌。瞧着这翡翠玉环,她看了一眼便让陆徽莹放回去。那莽汉最爱雕玉,也算是唯一文雅的爱好,这东西该是他亲自送来。 又听到那几个婢子的事情,她沉吟一声,“那些婢子实在没有规矩,自你祖母带人奔了沙场后,侯府的人就散了。你那莽汉大哥又常常不在家,偌大的家只靠着红嬷嬷与李管事,怕是不行。” “等会儿,本宫便让常嬷嬷与李燕同你一起回侯府。她们两人最是知规矩,做事也麻利。” 低着头的陆徽莹猛地一惊,这可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将她们给自己,足以看出李清歌对她的疼爱。 “对了,”李清歌这次先叫花音将人带到这,还为了一件事,“本宫这次出宫,听到了一些传言。” 她直直望向那双清澈的眼,还未及笄的姑娘,却被整个云都传她痴迷誉王。痴女的名声一旦说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会让莹莹受伤。 再有五个月,莹莹就要及笄。 李清歌想着,若真是喜欢,她倒是可以求下圣旨让莹莹做誉王妃。要是不喜欢,就趁早将这谣言澄清了,免得造成伤害。 “你……” “我不喜欢誉王。”陆徽莹提前说道,她提起誉王都觉得脏,眼神之中难以言喻的恶心。 李元未到弱冠,生的风流倜傥,十分招云都女子喜欢。就算是陆徽莹说欢喜,李清歌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如此斩钉截铁,她倒是要想一想了。 李元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莹莹的,才叫她如此厌恶。 联想起来外头的传言,再想起誉王的性子,若不是莹莹在他手里吃了许多亏,也不会叫一个女子如此明白说出不喜。 李元是做了什么,真要是欺负莹莹,她定不放过。 李清歌知晓,这会儿再说誉王已经不合适,牵住莹莹的手,温柔道:“你来时可用过膳?” “还未。” “正好,今日有你最爱的临江炙羊。” 临江炙羊是临江楼最有名的一道菜,都是限量的,非王公贵族吃不上。不过陆徽莹若是要吃,早早说一声,长公主府就会将它备好。 与李清歌一同入席,原本喧闹的地方霎时安静下来。 “长公主福。” 众人齐齐喊了一声,李清歌点头示意,便让人领陆徽莹落座。 秋书早已经在边上候着,见到人坐下,立马端着温热的米酒上前。 环顾四周,陆徽莹见到好几个眼熟的人。这其中还有她那老朋友崔凤仙正挤眉弄眼,小声的叫她。 在前世,她性子乖张,崔凤仙也不遑论。两人臭味相投,倒是成了极好的手帕交。但崔凤仙比她厉害一些,当时还劝过她不要与李元走的太近。 只是那时深陷其中,她并未听。久而久之,两人就没了联系。直到永宁侯府蒙难,崔凤仙央了人,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平复着心中的伤感,抬脸冲崔凤仙笑笑。后者似乎要和她说什么,可距离太远,只能等用过午膳。席间有舞乐,陆徽莹不爱看,早早离席。 院中的绿梅小巧如同玉雕琢的,缀在枝头格外的可爱。外头的风吹的很大,她看得出神,细嫩的脸蛋被吹的有些热。 秋书上前,“姑娘,外头冷,咱们也进去。” 陆徽莹敛袖,目光落在公主府外墙的一处隐蔽地方,等看到那儿冒出的黑影,这才心满意足。 可还没走两步,眼前出现一人。他穿着暗云纹绿松圆领袍,披着玄色勾金线狐狸毛大氅,眼神厌恶,“怎么是你?” 他本来打算来这找皇姐,鬼使神差到了绿梅底下,瞧见那一抹纤细的人影,心中生起涟漪。本想看清楚是谁家的姑娘,一走近,原来是那个纠缠自己的陆徽莹。 谁知道,这女人看见自己也立刻倒退两步,就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 李元的脸色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还没说见到你晦气。” 冷风之中,陆徽莹犹如一株兰花,一眼都未看誉王。 不远处,上官宁正看着。 来赏梅宴果然是为了誉王,他自嘲的笑笑,想起院子里她对自己说的话,又想起姜汤。 不过是再一次的自作多情。 上官宁无声苦笑,这么多年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让誉王恶心,实在是小女的不是,这就告退。”陆徽莹语调平淡,就像是念词。 她根本不想和李元争执,有这时间,倒不如劝嫂嫂预备暴雪之灾,好在朝堂和百姓之间露脸。 水能载舟,若是得了民意,就是女帝又何妨。 看着只有野心,满肚子算计的李元,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登上宝座。这人,只配活在泥底,犹如蝼蚁。 她按捺住胸腔之中的恨意,“秋书,走。” 李元皱起眉头,平日里只有他厌恶陆徽莹的份,那双眸子,看着他好似看见什么恶心东西。 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过他。 “站住,”誉王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胳膊,“陆徽莹,你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引起本王的兴趣?” 躲闪不及的陆徽莹手臂一疼,却怎么也拔不出。 “放开我。” 李元勾起唇角,看着她惊慌的面容,哼道:“你不是最希望本王这么做吗?” “姑娘。”秋书惊呼。 陆徽莹咬住下唇,现在不能慌张,她立马看了一眼秋书,后者明白意思,转身就跑。 李宁自信陆徽莹是倾心自己,自然以为是支开秋书。果然,这女人还是爱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如此冷淡。 他自诩是看清楚了女人的心,忍不住将脸凑近,却遭到陆徽莹的阻止。 “誉王,这里是长公主府。” 李元停下动作,“本王还以为你转性了,没成想是怕人瞧见。仔细看看,你容貌倒是不错。” 他莫名想要逗逗她。 “你……你想干什么!”李元,是不是疯了。 “你怕本王碰你?”荒唐,真是荒唐。自己碰她,难道不是便宜她了? 男女之间力量是悬乎的,她根本甩不开李元。她嘴里有许多话,要是说出来,定能恶心李元,叫他放开自己。 但她心中是又恶心又委屈,眼泪猛地盈满眼眶。 看见她哭,誉王心里觉得烦躁,手上的动作更加粗暴,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陆徽莹,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的手臂疼的厉害,可这股子疼反倒让她没有继续哭,而是倔强的咬着唇,双唇殷红,冰冷的目光叫李元觉得可笑,但下一瞬,就见那双眸子嘲讽般笑起来。 他立马厌恶的松手,眉头皱起。 女人没跑,而是展开笑容,脸上还挂着泪,先含着笑,“誉王,喜欢你时,我日日追着,你恨不得将我推得远远的。今日我已经心灰意冷,你却又来撩拨。难不成,是同意娶我了?” 陆徽莹知道李元的性子,越是反抗越会激起他的好胜心,只有和以前一样,才可以让他继续厌恶自己。 眼泪的冰冷让她冷静下来,死死的盯住李元。 李元内心恼怒,可确实说的不假。当时陆徽莹不理他,这心里就好像好了点什么。 该死的,上当了! 再看那张脸,势在必得的嘴脸和她大哥一模一样。 长得再好看,也是一个心机深的贱人。 “哼。”他呵的一声冷笑,手指立马死死的钳住陆徽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陆徽莹,告诉你,这辈子本王都不可能娶你。” 誉王气急败坏,早知陆徽莹就是路边的狗屎,他刚刚还会鬼迷心窍去沾一沾。 陆徽莹巴不得他不娶,可戏还得演下去。 “誉王殿下,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今日你又来同我说话,那这意思,大概就是喜欢我的。” 她凑上前去,想要反拉住李元,却立马被誉王推了出去。被推了一把,她脚下打绊,眼看要摔在地上,却被一个怀抱接住。 那人一身黑衣,容貌正气,抱着她像是护着手里的明珠。她能看见那双眼里含着怒气,再想想刚刚自己和誉王说的话。 完了,刚刚怎么忘记上官宁就在边上。 他不会全都听见了。 她拽着上官宁的衣襟,看着他紧抿着的双唇,还有那双凉薄无请的眼。 “上官,我……” 他站稳后,直接跳出几步远,陆徽莹的手顿时空了下来。 完了,他肯定是误会了。 此时,秋书正好带着长公主前来。 秋书含着泪,到陆徽莹面前检查着伤势,李清歌看着忽然出现在府内的两个男子,脸色不大好。 “誉王,上官宁,你们为何会在这?” 第4章 把事情定下来 将在后院的事情说了一通,李元的脸发红,这陆徽莹坚持就是倒打一耙。 明明是她先勾引的自己,怎么在她嘴里,成了自己先去招惹。 “皇姐,不是这样的。” 陆徽莹心中啐了一口,但表面还是规规矩矩,“誉王难道是否认刚刚的事情,秋书可都是看见了。是你先抓住我的手。” “殿下,我不活了。” 自己是挑了一些话说的,可这些话全都被上官宁听去了。她最不想的就是让他误会,可现在阴差阳错,自己的缓兵之计成了一个大坑。 欲哭无泪的陆徽莹干脆不要形象,捂着脸就开始哭。 哭声幽幽,叫谁听了都不好受。 李清歌出来的匆忙,此时一身单薄。她冷着脸,“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誉王,要闹到父皇那儿,怕是不好收场。” 这是劝他息事宁人,李元看了一眼那两人,在想起那些传言。 安国迟迟不立太子,又暗中造势女帝之言…… 誉王震惊的看着那台阶之上的女人,高大,英气,能上朝堂,甚至赏梅也邀请群臣。 她真没有野心? 不可能,李元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后。今日之事,怕是不会完了。 李清歌则是看了眼装哭的陆徽莹,叹了口气,又叫花音将她扶起。这才看向那身量高大,气质不凡的人。 “上官宁,你为何会出现在这。” 她的语气不好,抽泣的陆徽莹担心的揪着帕子,张嘴欲言。可瞧见长公主的目光,又含着泪低头,嫂嫂人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她倒不如想一想刚刚的事情,她怎么和上官宁解释。 “末将参见长公主。”上官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进来,他在墙角边,看到了誉王进来。说来也是好笑,明明都听到了六姑娘是喜欢誉王,还想着要誉王娶她。但看见她被推出来,心里还是不舒服,下意识的冲过来抱住了她。 他握紧了双拳,下意识的用余光看着陆徽莹,金光之下,她细软的头发冒着微微的光。 陆徽莹诺诺的说道:“嫂嫂,上官是我带进来的……” 上官宁并未接她的话,而是老实说道:“末将是翻墙进来的。” 这傻子,陆徽莹顿时急了。 她抽身一闪,立马到上官宁跟前,“嫂嫂,他胡说,是我偷偷带他进来的。” 花音上前给李清歌披上大氅,闻言莞尔。 六姑娘关心则乱,这长公主府都是人眼,上官宁进来,长公主会不知道?她快速的看了眼殿下,好在长公主并未真的生气,而是眼含笑意。 谁不知道永宁侯府这对冤家,看那些老旧的戏码,不如多看这两人。 李清歌的心思还真被花音猜到了,上官宁是何人? 那是陆徵看好的妹夫,今在殿前司当值,年岁尚青,英俊能干,多少人家的姑娘眼巴巴的望着。可人一直围着永宁侯府转,这心思,谁能不知道。 可惜啊,这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莹莹对这竹马是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今儿个倒是不一样了。 “你私闯长公主府,这是重罪。”李清歌瞄了一眼那底下担心的陆徽莹,并没理睬,这两人以前这般那般不对付,今日这个要去护那个,那个要护这个,真是有意思。 “嫂嫂……” 上官宁脸依旧冷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徽莹面露担忧,“嫂嫂,这不关上官宁的事情,是我……不对……”这一切都是誉王惹出来的,她好端端的看上……绿梅,要不是他,怎么会叫殿下发现上官宁。 一个闷葫芦,一个给闷葫芦脱罪。 真是好玩。 李清歌失笑,“行了,你们俩都是陆徵的心肝,本宫哪里敢责罚。外头冷,快些进去。” “多谢长公主。”上官宁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没见多开心。 反观陆徽莹,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好不纠结。 等进了暖房,李清歌叫她坐在自己边上,塞过去一个小汤婆子。“你与他,怎么又好了?” 陆徽莹红着脸,也不说话。李清歌是过来人,也都历过红鸾心动,一下就看出她那心思。想着外头的流言,她亲昵的拍了拍,“别怪本宫多话,莹莹,上官宁是个好儿郎,你若是真喜欢,就早早叫你大哥替你定下来。” 随后李清歌又拿起银箸,夹了一块炙羊肉。 “本宫还听闻他舅舅舅母家中有一女,早已及笄,可还是迟迟未嫁,怕就是为了他。” 上官宁有个表妹,她是知道的。前世,那表妹还惹出不少风波,她心中有些慌张。记得后来,那表妹为了上官宁豁出命去,得到了安宁郡主也就是上官宁祖母的看好,将她迎进门了。 可现在这事情急不得,陆徽莹在李清歌要开口前,叹了口气,“嫂嫂别说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大哥的。” 吃过饭,大家也无心在呆在长公主府,陆徽莹和上官宁一同回府。 陆徽莹想起嫂嫂说的话,又想起他家中的表妹,心里酸涩不堪,有心想要试探。 撩开帘子,率先入面的却是冰冷的空气。 阔宽的大道上,两边是摊子。 上官宁牵着马匹,安静地走在一边。见到六姑娘探头,身子往边上侧侧,隔绝了一些人的目光。 “我听说,你要相亲了?”她问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心都跳出来了。她的眼圆圆的好像杏仁,在长公主府里流的泪还没干,晶石一样莹亮。 上官宁前行的步子忽然停住,马匹在一边嘶鸣,似乎很是不解。 眼见着马车要走远了,他才慢慢赶上。 “没有。” 短短的两个字,陆徽莹觉得心更凉了。她掐着自己的手,自己没有资格要上官宁做什么,可是……她想知道,上官宁怎么想的。 他是不是还会和前世一样。 “我……我听闻你家中有位表妹。” 上官宁不善说谎,但表情告诉陆徽莹他不想谈论这事。她咬着唇,坐回了车内。 秋书递过来糕点,她也不想吃。 等到府门前,她才提起来一点点心思。 踩着马凳下来,她左右看看,瞧着了上官宁,这才收拾神色,抿笑上前。 “上官。” 她展着眉,似乎是瞧见了花枝上的蝴蝶。 孟长和顾民都不解,但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再这瞧着,碍事。 秋书干站着,孟长咳咳两声,握拳放在嘴边。“秋书娘子,有件事还要请你帮帮忙。” 起初去长公主府前的那件事叫秋书对孟长观感不好,想都没想,转身就要走。 “等等,秋书娘子。”他想着老大的春天要到了,可别被秋书破坏了,赶紧上前一把拉住。 “啊,你干嘛?放开,放开。”孟长吓得后退一步,秋书气的瞪眼,“你这个登徒子。” “秋书娘子,不是这样,我不是,我没有啊。” 秋书早已经气走,孟长怎么叫都不回头。 好在老大那儿没影响,孟长又笑嘻嘻的看回顾民,“走,咱们别在这耽误人。” 顾民指了指老大和六姑娘,被身边人打了一个脑壳。 永宁侯府门前,两只大狮子目光炯炯,似乎是盯着陆徽莹瞧。 上官宁垂眸,“六姑娘,何事?” “你……你今日要回家吗?” “殿前司很忙,难得有空,是要回一次家。”上官宁顿了顿,还未说完,就见陆徽莹立马哀眉。 他要回家,那就是说要见到府里一块儿住着的表妹。 表妹对他虎视眈眈,陆徽莹心中慌张,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你不能回去。” 上官宁:? 他站在那儿似松柏,看着他的眸子如同一池潭水。 幽幽的,很深。 她似乎要陷在里面,想起少时他对自己的好,前世那一幕幕的守护。 “有件事,要你帮忙。”她按住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赶忙解释。 从长公主府回到永宁侯府,过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是申时三刻,外头传了信,说是陆徵回来了。 陆徽莹顾不上其他,随便披上一件厚衣,跑了出去。 天地苍茫,她不知跑了多久,风声从耳旁吹过。等到了书房,她第一眼便见到了上官宁。 他对着自己笑了一笑,转而退了出去。 空院子,摆着许多的兵器,陆徽莹紧盯着那正擦拭着兵器的男人。他一身黑衣软甲,干练有素。听到脚步声,就已回头。常在沙场,他身上带着不可接近的杀伐之气,偏偏目光温柔,笑着说道:“瘦了。” 兄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陆徽莹一下子想了许多,可最终只是化作一句话。 “大哥。” 坐在屋中后,陆徽莹亲自倒了一杯清茶。 陆徵喝不惯,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我听长公主说,你和上官宁那小子好了?这样才好,正巧找个吉时,咱们把事情定下来。” “噗——”才入口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秋书忙上前递了帕子,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姑娘。 霜白的脸蛋红扑扑的好像是绚丽的云霞,陆徽莹擦了擦唇角,“大哥哥,我还小。” 陆徵敲敲桌面,清脆的响声代表着他的愉悦,上官宁品性好,生的耐看,有他的帮扶,这前途自然不会差。更重要的是他的祖母是安宁郡主,宽厚仁慈,若是嫁进去,小妹是不会受欺负。 “大哥,其他人都在哪?”陆徽莹忙转移陆徵注意,不想大哥再提及这件事。 陆徵摸了摸一把胡子,又动了动手腕,见到小妹一时高兴的将正事忘记了。“他们正在城外侯着。” 从西北一路南下,冬雪渐大,原本以为过了秦江,会好一些。可到了地方,才知道秦江已经结了冰。这在以往是少见了。他们绕了远路,蜿蜒前行,还私以陛下名义令受灾的各州县开仓放粮,这件事还得上朝去禀报。 “有件事,大哥倒是要问问你。”永宁侯将茶杯搁下,看着自己小妹那张稚嫩的脸,原先厚重的刘海一一别了上去,这样看着倒是清秀不少。 “你叫你四哥运粮食和棉被去北地的?”半月前,他在宁州、敏城、梦都等北地之城都发现了老四的商铺旗帜。也多亏有了这些米粮和棉被,减轻了民众的恐慌。 “嗯。” 陆徽莹没有隐瞒,只是重生这事说来太离谱,她隐去只说是做了梦。还将里头李元所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陆徵脸色难看,一度欲言又止。 等陆徽莹停下后,他沙包一样的拳头猛地砸在桌上,光滑的桌面顿时四分五裂。 “大哥,你的手……”陆徽莹担心的抓过他的手,心疼的看着他。 陆徵摇头,他没事,可怜的是小妹啊。“这话可有和你二哥说过?” 她摇头,二哥聪慧,若是说了定要追问。“我有和二哥说过暴雪的事情。” 不说也好,老二最喜欢琢磨,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整日都不知在琢磨什么。小妹的事情就由他去说,至于李元那个蠢货,欺负他女人和妹妹,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都该死。 与陆徽莹细细说了一会儿,他又要进宫。 走后,陆徽莹这才叫来秋书,“常嬷嬷和李姐姐可都安排好了?” 秋书颔首,早已经备妥。 锦水院来了人,是红嬷嬷。她撑着伞,正和小香从外匆匆过来。 “六姑娘安好。”红嬷嬷年过半百,但鬓发之上还瞧不见一丝白发。她见到陆徽莹微微福身,开门见山的说道:“姑娘,我是来要凝儿的。” 本以为会多费口舌,毕竟凝儿在锦水院向来以一等女婢为称,但陆徽莹并未多言,将人给了。 出了门后,红嬷嬷皱眉,“小香,你再把今早的事情同我说仔细。” 小香说话有条有理,话说的慢又清楚,听着与她认知里完全不同的六姑娘,红嬷嬷暗叹一声,这是改性了。 此时,皇宫之中 陆徵和陆旗正站在大殿之上,地龙烧的火热,没过一会儿就冒了热汗。 “有暴雪之疑?”暖殿里,玄皇翻阅起这几日收到的奏折,没有一地提及暴雪。可云都近日反常的天气,再加上陆徵的口诉,他不得不信。 此时还算是早,若是没有他们二人,等到了隆冬。自己就是有心让官粮北上,恐怕也有不少地方遭遇灾难,万民受难,他就是政绩做的再好,也得写《罪已诏》。 陆旗上前,他身如竹影,声音低沉,似乎染了风寒。“陛下,南方还未严重只要严加预防。可北地积雪愈深,官粮无法到达,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运粮,送煤。” 玄皇看了眼冷脸的陆徵,“永宁侯怎么看?” “看?”陆徵对这根本不懂,玄皇问话,他还未想清楚,就拱手回答,“陛下,臣用眼睛看。” “……罢了,问你也没用,莽夫。”玄皇摇头,也不知道清歌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人。 出了暖殿,两人先去偏殿等候。陛下召集朝臣应对暴雪之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永宁侯府。 这件事来的急,陆徵也没想到陛下还会让自己一个粗人也留下,“我这还没吃,殿下和小妹还等着我。” 陆旗没说话,加快脚步往偏殿去。陆徵腿长脚长,没几步就赶上,还很纳闷,“老二,你嘴呢?老子和你说话,没听见啊。” 想起半月前小妹说的话,陆旗停下脚步,没什么好气的说道,“没有陛下的吩咐,你不能走。” 陆徵有点担心,这应对暴雪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讨论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小妹又不知情,怕是会着急。“小妹她……” 廊外,雪片子又下来了,比先前还猛了一些。 陆旗抬头,“小妹在侯府没事,不如操心操心安国的百姓。” 雪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 第5章 夜去长公主府 陆徽莹未等到大哥回来用饭,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秋书拿了糕点上前,是厨房新做的桂花糕,热乎乎的冒着气。 她手中拿着书,闻着味道,惊觉有些饿了。 在长公主府吃了没多少东西,就遇到了倒胃口的誉王。 她夹了一块儿,入口香味极浓,热软的糕点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思。 连着吃了一两块,陆徽莹这才拿起绣着兰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今儿烹的是碧螺春,香味淡雅,最能解了糕点的甜腻。 看着瓷白碟子里的糕点,她立马想到了上官宁。 外头的天都要黑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秋书,你去多拿些桂花糕送去给上官将军。” 桂花糕是姑娘最爱的,她可从来没有分过人,不说自己,就是之前最和姑娘要好的凝儿也没吃过她嘴里留下的糕点。 给上官将军,六姑娘难道真想通,打算同他好了。 不过这话,秋书可不敢说。 她细细的瞄了一眼,姑娘的脸灿如桃花,小嘴抿着,像是吃了蜜糖一样。 “姑娘,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真舍得给上官将军? 糕点甜丝丝的,入口有一股桂花香味。前世,上官宁从不碰这些,也寡言少语,闷葫芦一个。陆徽莹前世很不喜他这性子,可快死了,才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也嘴馋。 她从未想过了解他。 “他也爱吃的。” 她弯着眼,像是星河边的月弓。 都说李家姑娘俊,王家姑娘美,但秋书觉得,自家姑娘才算得上云都第一美人。 可惜…… 秋书微微叹了口气,先前姑娘性子实在太“放浪形骸”,不不不,这话不能拿来说姑娘,只能说是被凝儿那丫头蒙蔽,引着做了许多不太规矩的事情。 这才被云都的人都嫌弃。 秋书自然是不知道,陆徽莹她从不怕人笑话,重生一世以后更是不怕那些鼠目寸光。 她如今最在乎的就是永宁侯府,长公主嫂嫂,还有……上官宁。 “好了,若是你想吃,到时去厨房要些就是。”陆徽莹微微垂眉,外头的天见了黑,她不免有些担心,“秋书,上官回了没?” 秋书还未说话,就见外头的门现出个人影。 “姑娘,长公主府里的那两位求见。” 倒是忘了这件事,陆徽莹挥手,叫秋书去迎。 门开后,就见到一身锦罗的常嬷嬷,身后跟着李燕。这两人是宫里长大的,跟着长公主一直到现在。常嬷嬷长相慈祥温厚,恪守宫中规矩,走路不带声音。 “六姑娘福。” 李燕生着一副笑脸,跟着行礼。 “常嬷嬷,李姐姐。” 秋书嘴甜,快速蹲着行礼后,就退到了六姑娘身后。 “不必多礼,倒是我怠慢了。”陆徽莹话停后,常嬷嬷立马说道,“六姑娘莫要说这话,是奴婢们唐突,不该贸然来院子打搅。” 长公主将她赐到永宁侯府后,自己就是陆徽莹的仆,怎么能叫主子自责。 只是,常嬷嬷与李燕互视一眼。 这次长公主将她们送来永宁侯府,自然不是只来照顾六姑娘。殿下等了永宁侯快四年,今年好不容易等到人,必然是想着快快成亲。 她们来侯府,明面上是来帮衬六姑娘,实际就是先来打理侯府,到时殿下下嫁时,执掌中馈也不会手脚慌乱。 可,常嬷嬷到这来的第一件事就不顺。 永宁侯府不是全死光了的,这留着的老人红嬷嬷对她更是处处针对。今日才去管事那儿寻账本,想要看看,就被人说是逾矩了。 她在长公主府里从未受到如此的对待,又不能发作,只能带着些气,来找六姑娘。 陆徽莹听了也是头疼,这前世也有这桩事。 长公主嫂嫂和大哥即将成亲时,她在凝儿的蛊惑下做了错事,跑去了誉王府前,要表明心意。永宁侯府的名声一下子就坏了,嫂嫂气得不行,叫了常嬷嬷来教她学规矩。 那时红嬷嬷想要护着她,两人便闹起矛盾。 她那时也是脑子蠢笨混沌,还以为嫂嫂是觉得自己给她丢人,后来才知道是很铁不成钢。 好言送走了常嬷嬷,秋书立马上前给六姑娘按额角。 “不是说常嬷嬷宫里出来的,怎么这事情都解决不了?” 倒不是常嬷嬷不能处理,而是不好处理。永宁侯府情况特殊,老一辈的人哪个不佩服永宁侯府的。不经男子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就是女子也不遑论。 也是这样,她才不肯用宫里的法子,威压红嬷嬷。 是好事。 说明长公主是真的把永宁侯府当家,将她当作亲人。 “秋书,红嬷嬷那儿你去说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秋书心中虽这么想,可到底还是将六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去端饭菜来时,见到红嬷嬷,就将姑娘的嘱托一说。 红嬷嬷是个人精,立马明白姑娘的意思。 “叫六姑娘放心,老奴都是知道的。”她头低下,倒是没有见一丝的不悦。 她不怕自己在永宁侯府的位置低了,自己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心中早已有了不一样的情感。她可是比任何人都盼着长公主嫁进来,叫侯爷有个女眷陪伴。 等秋书回来,陆徽莹站在门外,焦急的踱步。 “姑娘,你怎的出来了。”这外头也没披什么东西,汤婆子也不见抱着,夜里风冷的呼啸如同狮子,这时候出来,是等着去染风寒。 她上前拉住姑娘的手,冰凉凉的好似夏日的冰酪。 梦儿,竹枝这两个惫懒的东西,夜里不出来顾着姑娘,该不是去睡大觉去了。她正要发火,就见姑娘的手握住了自己。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好似在说话。 “秋书,他怎么还没回来?” 他,是说侯爷还是上官将军。 秋书还没问出口,陆徽莹双眉皱着,“这都戌时了,该不会是出事了。” 头上的月亮毫无光亮,乌云罩着,只能瞧见一丝丝的轮廓。 院子里的石灯燃着松油,陆徽莹细白的小脸绷得很紧,似乎只要秋书说一句不称心的话,就会哭出声音。 可对着主子,她又说不出谎,只能轻着声音,“宫里还未出消息,侯爷今夜能不能回还不知道。” 陆徽莹杏眼微睁,“大哥也没回?” 敢情主子问的不是侯爷,秋书猜错了。 她忙牵住姑娘的手,“还未曾回来,姑娘,你体弱,先回去坐着,有消息我再与你说。” “不行。”上官宁此去还不回,定是出事了。 夜里昏黑,他去的地方最不好走夜路。陆徽莹此时心中像是着了火,根本没法冷静,转身就回房里。 在秋书不解的目光下,换了一身厚衣服。 雀黑雀黑,方便夜行。前世,这衣裳穿着都是为了去追誉王,此时,陆徽莹心中只有上官宁。 秋书惊讶,“姑娘,这时出门?” 难道是去找上官将军? 经由秋书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世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暴雪之后,北地被风雪封锁,只能派遣陆家军前去赈灾。这一去,就是几月。 当时大家都不信云都也会遭受暴雪,是以都不大在乎。只有二哥极力上谏,怕是南边也难逃雪灾,还被一些文官说是诅咒之言。 除夕来时,连日暴雪,将云都边上的江水吹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船只无法运行,粮食停运。江南盖雪,一切银装素裹,而未有准备的云都,成了暴雪的牺牲品。 她又想起誉王,好像当时誉王也参和了一脚。 只是具体搞的什么名堂,她也忘了,只是那次之后,陛下对他极为满意。不行,她眼神顿时发亮,“秋书,去长公主府。” 秋书点点头,觉得姑娘变得不可琢磨,怎么一步步都是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奴婢现在就去备马车。” 第6章 治暴雪之法 到长公主府时,天落下了雪籽。 这一日,雨雪停停落落,让人心里不觉美好,只觉得忐忑。 孟长和顾民站在马车两侧,身后是一队永宁侯府的府兵,秋书下车去递了消息,因是临时起意,陆徽莹也不知长公主是否睡了。 在车里等了片刻,陆徽莹见火盆都有些暗了,就见到慌忙的花音从里头出来。 “六姑娘福。” 花音未施粉黛,头发也是堪堪才梳好,起来得急,甚至都未察觉珠钗反了。 陆徽莹有些抱歉,“花音姐姐,麻烦你了。” 何时六姑娘说过这话,花音真是受宠若惊。 她原先的气也都消弭,嘴角都要笑到耳垂去。 “六姑娘哪里的话,快快随我进去,外头冻得很。” 进了长公主府,就见花厅亮堂堂的。 进去后,数个火盆烧着,暖意袭来,叫陆徽莹一时有点懵。 榻上,李清歌闭目养神。 身上还穿着进宫面圣的礼服,这也是从宫里才回来? “嫂嫂?” 轻柔的声音抚去了李清歌心中的烦闷,凤眼稍带着的凌厉在见到她,消失的无影无踪。招招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摸着那双带着凉意的手,李清歌叹了口气说道:“来问你大哥?” 榻上的小方桌上有烹煮好的茶,久久放着早已经凉了。 “本宫才从那儿回来,想带些东西去给你大哥,也好给你带个信。没想到,你先来了。”这次北地暴雪让父皇极为重视,连夜就要商量出来对策。陆徵舟车劳顿,疲累不堪,回来时都没怎么吃,就被叫过去了。 宫里的东西不合他胃口,李清歌心疼,就私自跑回来。 陆徽莹想给李清歌一个宽慰的笑容,但心中记挂着上官宁,笑得比哭还难看。 “嫂嫂,有件事想叫你帮忙。” 莹莹说的事,她从不会推辞。 李清歌坐直了,双眼望着,认真的模样叫陆徽莹安心下来。 “殿下,我有治暴雪之法。” “?” 李清歌并非是不想信陆徽莹,实在是这话太过匪夷所思。 云都谁不知道陆徽莹是废物,不是贬低,而是事实。 她英气的面容像是蒙了一层雾,亮堂的房间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陆徽莹自小就不爱看书,陆家几个哥哥宠得很,她有心提过几次也和陆徵不欢而散,后来也就随着。 心想着,反正以后有她护着,就是不学无术,也能活得很好。 只是,这会儿众人眼中“废物”的陆徽莹与她说,有治暴雪之法。 笑话,这真是笑话。 可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不忍叫她难过,转而笑曰:“什么法子。” 想来也是小妹对大哥的担心,这才会来找她献一些孩子的法子,这是好的,自己不能叫她没有面子。 但下一刻,李清歌却说不出话来。 “北地暴雪,最缺的就是粮食。唯一的法子,就是消雪开道,送粮入北。”除却这件事,陆徽莹又拿出一张纸,是有备而来。 纸上写了许多,李清歌将小瞧莹莹的心放下,仔细看了起来。 字迹提不上多好看,但整齐,读起来不累。 上头列了几条,得先囤积粮食,衣服,炭火,沙子,盐巴还有饲料,加固房屋。李清歌看到此处,微微一怔,“莹莹,为何要百姓在房屋之上树立旗帜?这有何用意。” 陆徽莹柳眉敛起,“是为了防止暴雪埋了房屋找不到地方,这样援救的人去了也好早些时候找到,免得误了救人。” 这倒是好法子,“这沙子又是要做什么?” “能融雪。” 原是如此,李清歌连连点头。 之后又看了几条,陆徽莹一一为其解答。这哪里是废物,分明是宝贝。 这张纸,是雪中送炭。 李清歌要快些进宫,叫花音快些备好马车,自己整了整衣衫,脸上多了好些笑意。“这次,你真是帮了大忙。” “等回来,本宫就同父皇说,你要什么,叫他来奖赏。” 她看着低头不语的陆徽莹,伸手掸了掸那瘦弱肩膀上的落雪,“怎么?夸你倒是不见得多高兴,怎么了,同本宫说说。” 她不想邀功。 陆徽莹长了张嘴。 “嫂嫂,”外头的马车声传来,李清歌要走了。陆徽莹伸手牵住那宽厚的狐狸毛暗纹大氅,“我不想,不想要什么奖赏,你别说是我的法子行吗?” “为何?” 她不解,若是能得到陛下的青眼和嘉奖,莹莹在云都的名声也会好。她正要端着身子说教一番,陆徽莹无辜的眸子像是盛着星光,“嫂嫂,人不能出名。” 这又是何意? 随后,陆徽莹扁着嘴,很是惆怅,“我生的好看,已经是罪过。要是再传出去我才华横溢,怕是整个云都的女子都会记恨我。” 噗—— 不知是谁笑了,李清歌压下眉头,扫了一眼,无奈的说道:“胡说什么。” 哪里有胡说,陆徽莹想起了誉王,“你看,今日我还未展示自己的才华,就叫誉王失礼,哎,嫂嫂,你就说这是你想的,别叫我惹人嫉妒了。” “……” 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 但莹莹说的话倒是让李清歌想起来今日李元在府内做的事情,觉得她的话倒也歪的不远。既然她不想,那就不说,不过这个治暴雪的法子,倒是让她得了一个大功。 “多谢。” 陆徽莹立马挽上边上人的胳膊,“嫂嫂,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再说了,她也是有私心的。 要是嫂嫂可以当上女帝,那她就是天子的小姑子,这日后就是横着走都没人敢欺负她。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誉王,陆徽莹现在就十分想看李元气急败坏的样子。 花音上前催促,提醒殿下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嫂嫂,”陆徽莹想起大哥要去北地的事情,又说道,“嫂嫂,明早,一定叫大哥回府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他。” 前世,大哥未曾与她打过招呼就去北地。 谁知道,那北地的雪极厚,御寒的衣物是齐全,没冻着倒是瞎了。听大夫说,才知道这是瞧着雪太久了。 她醒来后就一直准备着头罩,给每人都备好,到时入北地,就能防止长时间直视积雪。 第7章 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陆徽莹见马车走远,心中总算能放下一件事。 秋书搓着手,呼出白气,“姑娘,接下去咱去哪里。” 雪夜,又黑又冷,外头除了他们连个人影也没。陆徽莹看着永宁侯府的方向,缓缓说道:“你与顾民他们都先回去,孟长,你来,驾车带我去郊外。” 孟长诧异的抬高头,六姑娘大半夜的不睡,来长公主府还不够,又要去郊外。 而且,就带他? 这……这是闹得哪一出? 不仅他不肯,秋书也急了,“姑娘,奴婢不回去,你去哪里,秋书就去哪里。” 云都郊外,虽说是在云都边上,可坐马车也要两刻钟。 而且,云都城外驻扎着禁军,那些兵说话个个粗鲁。反正,姑娘一个人,秋书就是不放心。 寡言的顾民这时也上前了,他抱拳,声音浑厚粗粝,“六姑娘,郊外不比城内,还是让我们一起护送你去。” 所有人的目光坚定,让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意。 可,太多人了。 这属实有些招摇,“秋书跟着我,顾民你带着他们回府。不必多说,城外还有陆家军,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秋书跟随在侧,只有她知道,姑娘是要去上官将军才会深夜出城。 路上,孟长几次想问,都没问出口。 倒是秋书从里头拿出吃的,坐在外边,与他说起话来。 “秋书娘子,你怎的出来了?” 外头生冷,尤其马跑起来有风,吹在脸上就好像刀子在剐。孟长这人嘴巴是碎了一点,也不太喜欢这六姑娘,但心里还是怜香惜玉。 秋书一坐下,他驾车的速度就慢了一些。 “姑娘睡下了,我坐着车闷,出来同你说说话。诺,这是姑娘赏的糕点,还热着,你吃。”手上是蜜糖糕,这东西平常是吃不到,不过长公主记着陆徽莹,走前叫花音给她捎了一些。 “我……秋书娘子,你没看见我在做什么?这,哪里还有手……”下一刻,嘴里就多了甜味。 孟长穷苦惯了,没吃过精贵东西。头一次吃,还是小娘子亲手喂的。 转头一看,秋书正低着头,车头的灯笼摇摇晃晃,好久,他才看清楚秋书脸颊的红晕。 “好……好吃吗?” 风是很冷,可秋书低着头,只觉得脸烧的慌。 啊啊,太丢脸了,她怎么下意识就递过去了。肯定是先前喂姑娘喂习惯了,秋书咬着唇,声音都细弱下来。 “好吃,甜的很。”孟长咧开嘴,别提多高兴。 连带着,还觉得自己对六姑娘态度实在太不好,以后要改。 一刻还未到,就出了城门。 去郊外的路很多条,他拿不定主意,马车才停下,就听见里头的传来声音。 “东。” 东边是去往若城的,郊外都是山,没有什么人居住,姑娘怎么去那里? 孟长没有深究,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白日里,老大好像也提过要去郊外,再加上深夜还未回,难不成,姑娘是打算和老大去私奔的。 呸呸呸,老大本来就是侯爷看中的妹夫,两人要真好上还私奔干什么。 那他就想不通了,姑娘大半夜去那儿干什么? “秋书。” 帘帐内传来声音,秋书脸红着与孟长对视一眼,应声后弯腰进去。 陆徽莹有些头疼,细长的手指按着头,叹了口气。 秋书的心沉下去,“姑娘,你没事。” “不妨事。”自她半月前醒来,夜里便睡不好,刚刚只是眯着眼坐了会,就梦见上辈子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悔恨,懊恼,痛苦,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将她死死的包住。这些是不会再发生的过去,可她却依旧忘不了。 反而成了心病。 端过热茶,陆徽莹抿了一口,缓解了心中的情绪。 她看向秋书,她生的不算好看,但也没有大的瑕疵。前世,自己并不中意这个丫鬟,一是觉得这长相不够美艳,二便是认为她是哥哥派来管教的。但也没想到,是秋书,为了救她,甘愿忤逆公婆。 那公婆对秋书不好,她也记得,这个月中旬,秋书的家人便会来说亲。 刚刚她看出秋书对孟长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若是他们愿意,自己不介意做一次媒。 “秋书,我记得你已经及笄?” 六姑娘问这做什么? 她老实的点头,想起外边的孟长,耳朵尖都红起来。自己平日都是跟在姑娘身边,不常出门,自然也接触不到别的男子。 孟长是府内与她说过话最多的,而且,在侯府门前,还主动牵她的手。 喜欢,她不知这是什么。 但今日不知为何,脑海总会有他的身影。 看这模样,陆徽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正要开口,外头孟长惊呼。 “老大,是老大,你怎么了?” 上官宁! 陆徽莹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她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已经推开秋书,着着单薄的衣裙冲了出去。 马车停稳,两角的灯笼冒着光,照亮了路边的一群人。 黑衣的男人高大,身后则是穿着厚衣服,眼神害怕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被护在几人中间,身上披着厚厚的外衣。 孟长早已经跳到了他面前,这白日里,老大是好好出去。怎么现在见到,手臂上全是血。 “我没事。” 这叫没事,这叫没事? 老大不会以为自己是练成了神功,他一把拉过上官宁的手臂,单薄的衣服透出血渍。上面用布条粗糙的包扎过,手法不行,根本不能止血。 而且……孟长看了眼脸色红润的小女孩,她穿着最多的衣服,还披着老大的厚外衣。他们一家子是不是死人,这人都受伤失血,不把衣服还给他,还脱他衣服!! “你们……”孟长气的就要去抢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被一男一女尖叫着拉开。 “杀人了。” “杀人了。” 这他娘的,老大到底救了什么人。 孟长一回头,看见老大发愣,顺着目光看去,是比老大穿得还单薄的六姑娘。 得,这是一个个都不怕死。 耳边是鬼哭狼嚎,还有小女孩糯糯的叫哥哥救命。 “别哭了,再哭,我把你们全杀了。”孟长的暴戾,让那三人愣住。 这双红着的眼,不像是说谎的。 只有那小女孩,不断的打量,脚步还慢慢挪向上官宁。 “上官!” 陆徽莹着急的冲了下来,见到上官,眼泪婆娑。 “你……怎么,怎么受伤了。” 那双厌恶他的眸子不知何时消失了,上官宁下意识要藏住自己的手,不让她看见这场面。 “姑娘,衣裳。” 秋书也跟着下来,着急的将衣裳给姑娘。这外头这么冷,姑娘体弱,千万别生病。 可转头,陆徽莹就抱着衣服到了上官宁跟前。 “快穿上,秋书,把马车里的药箱拿出来。”她无比庆幸,马车里常备着药箱,也后悔为何不早些来找上官。 从那儿走到这,又受着伤遭着冻,陆徽莹看着那血色的衣袖,心里一阵阵的酸涩。 “别哭了,我没事。”上官宁心底里压着的复杂情感似乎要钻出来,可一想起陆徽莹当初的话,他语气又冷了下来,“让孟长来,男女授受不亲,六姑娘别坏了自己的名声才好。” 秋书:不识好歹! 孟长:老大牛啊! 只有陆徽莹没有生气,给上官宁披上衣服,又拉他到马车处,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还有别处伤着吗?” 上官宁愣怔,乖巧的摇头。 陆徽莹拍拍胸脯,没有就好,“车里置放了火盆,你在里头坐着,我等会儿就来。” 他皱起眉,立马被陆徽莹打断。 “乖,我一会儿就来。”温柔的嗓音,似乎化作春水。他错愕的抬头,陆徽莹灿然的笑,叫他立马别开脑袋。 砰,砰砰…… 坐在车边的男人忽然捂住胸口,在那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他呆呆的望着,拼命的想要记起那些恶毒的话,可最终化作了天边的星点。 她,真的变了。 第8章 殿上争吵 夜风呼啸,尖锐刺耳。外头守着的太监冻得不行,只能靠近亮着的石灯笼取暖。 他们身后,是如同白昼的勤政殿。 大殿之上,朝臣被地龙暖的汗流涔涔。 玄皇坐在上首,时不时从奏折中抬起头,都说殿上的都是安国的精干,可瞧瞧,龙眼威严的一瞥,这些人就颤抖着双腿,连站都站不稳。 这还是精干,别叫祖宗笑话了才是。 唯有陆家的不同,陆徵和陆旗都待着角落。这兄弟两,也算是他看着长大,小时是情谊深厚,长大倒是疏远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文中的文官都以陆旗为首,他满腹经纶,有治国之策,而且谦逊。要不是自己没有女儿了,恐怕也会许配给他一个。 至于陆徵,他少年成名,常年在关外,不怎么回云都。但骁勇善战,有他,安国无恙。 玄皇的目光落在陆徵的身上,他似乎是在和谁说话。 这小子人高马大,背脊宽厚,死死的把那角落捂死。边上还站着几个从陆家军出来的人,一个是工部尚书崔明昊,另一个则是与他交好,论师兄弟的李逍,也是玄皇的幺弟文王。 这三人堵在那角落做什么? “裴运,裴运。” 他招招手,边上无须的太监就上前,他虽是中年,但身材消瘦,面容英俊,说话沉稳。自小是跟着玄皇,他一眨眼,就知道是要做什么。 裴运言道,“永宁侯正和誉王说话呢。” 从他那角度,正巧可以看见被锁在那三人之间的是誉王。 李元那小子? 玄皇心中突觉不好,云都的消息他灵通的很,自然是知道陆家的幺姑娘喜欢自己这个混不吝的儿子。 他倒是喜闻乐见,自己的女儿嫁陆徵,陆徵的妹子嫁他儿子。 外头也怪不到他偏心。 可问题是,陆徵中意的妹婿似乎另有其人。纵使自己不待见李元,也不能容他在他眼前欺负。 “去瞧瞧。” 才三个字,裴运就明白了玄皇的意思,立马去到角落。 可还没等到,门开了。 李清歌正披着风雪而来,“父皇,儿臣有治暴雪的法子了。” 玄皇此时哪里还管得上李元,心眼都在李清歌身上。“裴运,还愣着干嘛,请乐儿到朕边上来。” 被围堵在一侧的誉王,眼看着裴运走远,忽然,头上的光又暗了。 “永宁侯,你……你到底想对本王做什么!” 李元咬牙切齿,自他一进这大殿,永宁侯就熟络的攀上来。可没说几句话,就带着他的王叔和崔尚书将他堵在角落。 崔明昊将脸转过去,胖手拍了拍陆徵。 这眼神中的意思明确的很,侯爷,你得悠着点。 至于李逍,同是皇室中人,自然是不怕李元这小辈,他抱着胸,手指掐着下巴,替陆徵说道:“做什么?” “誉王自己心里没点数?” 他有数什么?自己和陆徵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难道得罪了他? “王叔是什么意思?”李元在云都众人里不算矮,可陆徵三人个个高大,比他直接压了一头。自己是君,这些不过是臣子,到底怎么敢! 陆徵的余光还在慢悠悠解开衣袍的李清歌身上,那边似乎也感受到,微微侧头。 她的嘴似乎张了张。 没听明白? 殿下是在说什么,他将头一扭,李逍一把拽住了要冲出去的李元。 “永宁侯,媳妇什么时候都能看,这混账现在不教训,以后躲在府里,就见不到了。”李逍根本不在意李元的脸色变化,这皇家的情谊实在比纸还薄,尤其这皇后生下的。 玄皇一辈子只有两个女人,前皇后慕容,还有现在的萧皇后。 慕容皇后是陪着玄皇南北征战的女将,是整个安国所崇拜的女人。可这一切都会再萧皇后这贱人手里,要不是她告诉慕容,玄皇被困敌国,前皇后也不会怀着孕就冲出去救人。 人倒是救回来了,可她却在沙场产下李清歌后,没了。 李逍恨萧皇后,更恨玄皇的谋略,连着李元,也不待见。 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说的没错。 这小子,还敢去欺负陆徵妹子。 陆徵回头,他杀了无数的人,眸子早已经被血气侵染,不是自己的亲人,他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戾气。 “以后,离我家莹莹远一点。” 果然是因为陆徽莹,李元脸色苍白,浑身血液倒流,他不是吓得,而是屈辱。 永宁侯,不过是区区一个异性侯爷,他有什么资格来警告自己。 陆徽莹? 不过是一个只会装疯卖傻,脑子里只有男人的贱人,就是给他,都不要。 李元唇间含笑,“侯爷是不是误会了,本王从未接近过永宁侯府的六姑娘,谈何离得远一点。” 大殿此时的目光都聚在了玄皇和李清歌的身上,那朗朗的声音,一阵阵,似乎是在说暴雪的事情。 崔尚书的脚步移开,这私仇什么时候都能报,国家大事可不能错过。 李元心急,他刚刚瞧见李清歌带了治理暴雪的法子,保不了又能得到父皇和朝臣的赞赏。历史上不乏女帝,与安国交好的灵国现在当政的就是女帝。 要是……要是李清歌这法子行得通,自己的威望民心,定会少下去。 不行,他紧握拳头,陆徵与李清歌婚事笃定,若是他在这大殿上做出失格的事情? “永宁侯,你久居在外,怕是不知。” 李逍在一边忽然觉得心中不安,余光一瞥,就看见李元挑衅的看向陆徵,说出话后,他就是伸手去堵也来不及。 糟了。 李元勾起笑,“不是本王纠缠陆徽莹,而是永宁侯,你家小妹痴缠本王许久,还做出……难以启齿的事来。这名声……若是侯爷实在看得紧,不如送到誉王府,做个侧妃。” 完蛋,李逍立马松开把着李元的手,转而整个人上前挡住陆徵。 谁不知道这是个护妹子狂魔,李元说这些话,其心可诛啊。 就连走了两步的崔尚书也折返,“侯爷,别冲动。” 这老狐狸,李逍瞪了一眼,随后看向陆徵,他脸色平静,并没有发怒。 “哦,是吗?” 李元也吃不准了,正要说两句,就听见陆徵嘲笑,“本侯征战十二年,什么把戏没见过,誉王和我玩激将法?” 他看透了,这下糟了。 李逍和崔尚书稍微放下心来,就见陆徵捏紧拳头,冷下脸,发狠的说道:“偏偏我吃这一套。” 完蛋! 玩完! 两人怎么拦得住一个战神,一把就被推开,眼睁睁看着李元被一拳打飞。 堂堂誉王,像是什么破布一样,从这里到了大殿中央。 “侯爷,你太冲动了。” “陆徵,这次本王帮不了你了,我先撤。” 这两人逃得飞快,唯恐那些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正高兴的玄皇,盯着疼的直呼的李元,“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9章 臣甘愿受罚 “父皇,救命!” 李元没想到陆徵会这么狠,根本不在乎这是在大殿之上,刚刚那一拳,肯定用了十分的力。他如今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疼,从骨头深处传来的疼。 众人似乎都被吓蒙了,根本没有一个想起来要扶起誉王。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围着中间的空地,男人瘫倒在那里,哎哟的喊疼。 该死的,李元疼的根本不能动,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来帮他。 等着,他要是当了皇帝,就把这些废物一个个都换了。 蠢货,废物。 他心中暗骂,可身子发疼,没有力气,哼出来的声音立马就变了。 “父皇,永宁侯要杀我。” 李清歌心乱成了一团,她刚刚不是叫她不要乱来吗? 这下糟了,她快速的瞄了一眼父皇,见他脸色铁青,手不由的掐在一起。 “裴运,还不快些去扶起誉王,传唤御医。”李清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玄皇还未开口前,先叫大家回神。 又看向那一边,陆徵此时神色淡然,似乎没有一丝后悔。 “传御医,传御医。”裴运也是惊住了,好在有长公主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哎呀一声,从台阶下,要扶起来誉王。 “之初,是谁打的你?” 谁打的,一目了然。 这大殿之上,除了陆徵有这个胆子,其他人…… 扫了一圈,玄皇看见躲得很远的那两个人,身子正努力的往一边藏,没出息,他暗骂一声,随后看向陆徵。 誉王在裴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父皇,是永宁侯。” 他指着那个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陆徵明知道自己是故意激怒,为什么还会做出失仪的事情。 难道是觉得有李清歌作靠山? 呵。 真是想得好,他慢慢垂下头,疼痛染上面容,可心底却在狂笑。 蠢材,真是打仗打的没有脑子,他和李清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是有事,深爱他的李清歌定然会为了他和父皇求情。 父皇最是恨公私不分的人,李清歌,本王看你怎么抉择。 是保住自己的名声,还是情郎。 李元打得是如意算盘,恨不得陆徵死不承认,这样父皇会更加生气,要是能把他的爵位褫夺了那就更好。 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 毕竟,安国需要陆徵。 但能拖李清歌下水,值得! 可陆徵,昂首挺胸,阔步上前,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李清歌着急,想张口,却被陆旗拦住,他就在对面,微微摇头,无声说道:“让大哥自己解决。” 她若是插手,陛下会更加暴怒。 “陛下,誉王所说是实话,臣甘愿受罚。”陆徵坦然,上前就跪,他瞥了眼李元。 这莽货,说得什么话。李清歌咬着唇,焦急的看向玄皇。 “父皇,永宁侯……” 朝堂静的很,被迫看戏的大臣恨不得把脸埋下,只有誉王的人似乎是活过来了,“永宁侯实在大胆,在大殿之上公然打誉王,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是啊,陛下。” “永宁侯啊永宁侯,你难道是记恨陛下将你送去西北之地!” “这也难说,永宁侯如今敢打誉王,日后……保不准就生了叛逆之心。” 越说越是离谱! 李清歌凤眼凌厉,横扫过去,叫那些碎嘴停了下来。 “你们是想落井下石,此时还未调查出真相,竟造谣为安国出生入死,举家战死的永宁侯,你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她看向誉王,自己虽不喜朝堂,但也知道那些人和他的关系。 如今还有什么看不清的,这誉王,是借题发挥。 玄皇冷静地看着,陆徵不会背叛自己,不会背叛安国。 可,久久在外,或许早已经忘记了这天下是谁做主。李元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他的儿子,是君。陆徵以什么资格,说出那番大话。 “乐儿,退下。” “父皇。”陆徵嘴笨,就算是有理,他也说不出来。李清歌着急,可父皇的性子她清楚,虽疼爱自己,但也不会过度溺爱。要是她再多说,父皇真会对陆徵做什么。 她眸子微微眯起,从前还不觉得自己这皇弟讨厌,但此时,心中见到李元,只想狠狠啐一口。 陆旗此时不能出面,他担心的看着大哥,再看玄皇的幽深目光。 若是此时,他出面,那之前所营造的疏离形象,定会让陛下起疑。 永宁侯府,一人在北,手握重兵。 一人在朝堂,是文官之首。 还有他的表弟,有经商,有行医,还有字画大家。 这随便拿出一个,都会让帝王生起怀疑,若不是他早些察觉,并开始疏离永宁侯府,怕是早成了陛下心中的剑。 他不能出手,可有人可以。 崔尚书胆子不大,避开陆旗的目光。李逍就没那么厚脸皮,陆徵是他以前的大哥,上面那位是他以前和现在的大哥,还得他来。 玄皇迟迟没有听到李元的声音,再看,原来是晕了过去。 没用。 他挥了挥手,带下去叫御医医治。 而陆徵,跪在那儿,比松柏还直。那张脸上,一丝也不害怕,这是认错? 不,是逼他。 “誉王是犯了什么错,叫你下手如此狠。陆徵,子不教父之过,不然你揍朕一顿?”玄皇冷笑,可陆徵一点也不怕。 反而头抬高,直视玄皇。 “陛下没有错,臣为何要揍。” 玄皇:…… 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自己错了,陆徵就会真揍。他心中产生异样,还想说两句,文王那小子钻出来了。 真是他的好弟弟,胳膊肘往外拐。 “皇兄,这件事,臣弟可以解释。” 陆徵皱眉,他认罪受罚,就是不想扯出小妹,“文王!” 李逍的嘴比他还快,叭叭叭的就把陆徽莹和誉王之间的事情说了,陆徵护妹心切,事出有因。可其他人一听,暗暗的嘲讽起来。 永宁侯常年在外,自然是不知道陆徽莹是个什么货色。可他不知道,难道陆丞相会不知道。那些糗事,就是说了一天都说不完。 个个都看戏,想瞧着陆丞相也下场,好好骂一骂这护妹傻了的永宁侯。 玄皇居高临下,陆徽莹的为人,他也听过几分,为了这种女子打了自己的儿子,他心中生起一丝不爽,“永宁侯也听到了,是你家的非得缠着誉王。” 陆徵脸色一变,“小妹不是这样的人。” 就连李清歌也站出来,“父皇,莹莹没有缠着李元,反倒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旗咳得厉害,也没稳住,就急忙上前,“陛下,咳咳……我家小妹不会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他们所讲的都是误会。你们……咳咳,怎么可以随意张口诬陷,难道不知这会毁人清誉吗?” 清誉? 礼部尚书孙造上前,他是誉王这派的,也是老臣,这陆徽莹的事情不仅听说,还亲眼见过。 “陛下,臣亲眼所见。永宁侯的小妹为了见誉王,竟然从院墙上跳下,穿着一身轻纱,犹如勾栏女子当街追车。” “陛下,臣也见过,陆家姑娘为见誉王,买通下人要混进乐坊。” “臣也见过……” “臣也是。” 这本是谈论暴雪的事情,倒是成了审判陆徽莹的时辰。 玄皇好笑的看着陆家那不和的兄弟,往日碰在一起就吵架,此时为了陆徽莹,反倒一颗心。就连……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酝酿着暴怒。 就连裴运都怕的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但等了许久,玄皇压低声音,“陆徵,陆旗,这么多人都看见,你们还要否认?” 陆徽莹品行不端,这样的人,他们还要护着? 两兄弟一齐抬头,“陛下,我家小妹不是这样的人。” “小妹胆小,性子闷,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定是他们瞧错了!”陆徵才是瞎子,他们还没老,百里外的大雁都能看清楚,难道一个小姑娘还看不见。 陆家这个不知道,那另一个常年在京都,总不可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看着陆旗,那从不说谎,君子标杆的男人。 就连玄皇也看向了他,陆旗不紧不慢,慢条斯理,“诸位定然是看错了,我家小妹不是追着誉王。” 于是,他一条条的推翻那些人的话。 去追车? 非也,陆徽莹那日定然只是想要搭个便车,誉王不让,简直没有君子风度。 去乐坊? 非也,那日只是想听曲,这才想进去瞧瞧。 …… 大臣:胡说八道,歪曲事实。 玄皇:…… 就连李清歌也忍不住看向一本正经编瞎话的陆旗,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说谎如此顺的。 陆徵在一边点头,“啊对对对。” 二弟说的都对。 反正小妹没错,她一个女子在永宁侯府长这么大已经不容易,就算是和男子一样追求心上人那又怎么样。只是小妹如今不喜誉王了,那他让李元滚远点,有什么不对。 随后,李清歌也将今日在赏梅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通,又把陆徽莹献了治雪预暴的法子也说了出来。 不在场的陆徽莹引起了玄皇的兴趣,功过相抵,陆徵的皮肉之苦算是免了。 可去北地的任务落在了他的头上,也算打了誉王的惩罚。至于李元,玄皇真是觉得他没用,喜欢他时不好好把握,这人放弃了,他又去招惹,难怪陆徵生气。 “裴运,等誉王醒了,禁足一月。” 可怜的李元赔了夫人又折兵,该死的计谋没成功,反倒害了自己。 而在另一边,陆徵同二弟道谢,得到熟悉的冷哼后,看着那雪花,不禁入神。 “想什么?” 李清歌来时,送来了汤婆子。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用,“外头冷,你回去。” 明早,他就要带着陆家军去北地,才回来,又要去了,李清歌舍不得。她本想伸手摸摸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可到底收了回来。 这是宫里,不是别处。 “不回,想多看看你。”李清歌不肯,任凭冷风吹着。耳边一声叹息,随后一件衣服落在她的肩上,她抬头,是陆徵温柔的眸子。 回云都,还未与小妹,殿下多说几句话,又要北上。 他手指碰到了那乌黑的头发,是幽幽的梅花香味,他闻着,安心了下来。不会久的,这才发现的早,积雪还不深。只要清除出一条路,将官粮护送北上,就没事的。 “别怕。” 他将手背过身,脚步轻移,两人的影子挨在了一起。 李清歌叹了口气,哪里能不怕,“对了,有件事要同你说,你卯时前得回侯府见莹莹。” 说到这也奇怪,为何莹莹非得他回府一趟,好像早早就知道陆徵要北上。 “好。” 陆徵想起小妹那些奇怪的话,没多问,点头应下。 而在另一边,还不知道大殿上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她坐在马车上,闻着刺鼻的药味,眼眶酸溜溜的,十分想哭。 这辈子,她本想靠自己保护永宁侯府,保护上官宁,可还是没用,叫他去救人,带了一身伤回来。 车里,几人面面相觑。 车外,孟长和秋书一言不发。 只有一个小女孩,眼睛圆溜溜的,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身子越发挨近上官宁。 “大哥哥,我好饿。” 稚嫩的声音让陆徽莹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了上官宁的眼里。 他错愕的转头,那双眼红的好像是以前宫里用来吃的肉兔,可怜的很。 而陆徽莹,也忙眨巴眼睛,上官宁刚刚一直盯着自己?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大哥哥,烟儿好饿。” 小女孩的手攀上了上官宁受伤的手臂,突然的疼让他一下子抽开,叫凝儿的人呆住,圆圆的眼睁着,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别……别哭了,我。”上官宁抽的快速,不仅是疼,而是不习惯。 他不喜欢别人的靠近。 小女孩哪里管这些,哭得更加厉害,认准了就是上官宁不喜欢他。 正当手足无措,陆徽莹上前,将他拉过来,两人调换了位置。她手里是精致的糕点,香的勾起了小女孩的泪水。 眼泪流着流着就成了口水。 好在不哭了。 陆徽莹叹了口气,这一夜,真是心累。 马车一路摇晃,陆徽莹昏昏欲睡,她闭上眼,身子随着摇晃,后脑勺贴着车壁,没一会儿就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可她没了意识,在这人多的时候,她意外睡得沉。 烟儿的父母也都闭上眼睛,她却看着上官宁。 来接大哥哥的姐姐身穿绫罗绸缎,梳着的发髻都是云都时兴的。眉眼极其好看,比她亲哥哥都长得艳丽,像是四月的桃花,粉嫩娇软。 她单薄的身子缓慢的靠在了上官宁的肩膀上,似乎为了能让陆徽莹舒服,上官还特意放低了肩膀。他的手,在背后环着,似乎怕人摔出去。 他的小心翼翼不是下对上的尊,而是爱。 烟儿看着不大,但年龄已经及笄了,她比陆徽莹少不了几个月。只是常年吃不饱,这才没长起来身子。 她轻轻地咬着唇,自己的哥哥长得好看,被卖给了一户人家做小厮,父母看到了发财门道,也想将她卖了。谁知道,福祸双依。哥哥的容貌被人看中,被养在院里,似乎要送给什么人。而她和父母也被接过来郊外,说是养老,实际就是关押。 三个月过去了,他们的粮食越来越少,眼见得就要饿死了。 大哥哥也就是上官出现,救了他们。 她跟着亲哥,也认识好些布料,自然看得出上官宁所穿不凡,就算家中不是大官也有些小钱。要是能嫁给他…… 可烟儿瞧见陆徽莹,就知道这事悬。 这两人,心里都有对方。 那又怎么样,烟儿自诩生的不错,而且,她比这贵门姑娘更懂得讨好男人。 随后,她掩盖下野心。 要想得到上官宁,就必须留在陆徽莹身边,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哥哥。”烟儿抬起无辜的眸子,“姐姐真好,有你这样辛苦的照顾她。” 上官宁:幸苦照顾? 他并未接过衣服,而是低头看陆徽莹。恬淡的睡颜让他心中冒出暖流,受伤的手臂因为紧挨着陆徽莹,而隐隐作痛。 可他一丝不觉得幸苦,甚至希望路程再长一些。 烟儿抱着衣服,细弱的声音又道:“哥哥,烟儿真羡慕姐姐。” 陆徽莹靠着上官宁,半梦半醒,蝶翼一般的睫毛打颤,似乎要从梦乡里醒来。上官宁环着的力道微微加大,听到烟儿还要说话,不耐烦的看向她。 “烟儿要是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陪着……” 她再抬起头,却见到那双墨色的眸子沉下来,容貌虽不是最俊朗的,可带着浩然正气,但现在的他生气了。 “她睡了。” 短短三个字,让烟儿怔住。 他的意思是,让她别说话了。 烟儿不知是怎么下的马车,只知这一路,都能看见上官宁温柔的眼神。可不是瞧她,而是那睡死了的女人。 “烟儿,这是永宁侯府的庄子,你们一家便先住在这里。”陆徽莹还未醒,上官宁在车内陪着,秋书递过来一个玉牌子,上头刻着陆。 永宁侯府,到底为何要救他们。 秋书自然不会说,只笑眯眯的,“里头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尽用无妨,若是没了,就拿着牌子来永宁侯府求见六姑娘就可。” 她说完就要走,烟儿忽然拉住她,“姐姐,多谢你们救我。” 马车就在那边,她余光看见上头的陆字,心中更是确定了想法。 扑通—— 烟儿直接跪下,秋书拉不急,“你这是干什么。” “烟儿,烟儿想报恩。” 什么? “是六姑娘救了我,”她坚定地看着秋书,“烟儿要进侯府,伺候六姑娘!” 第10章 提前计划 到侯府时,陆徽莹总算醒了。 上官宁端着麻了的手,看了一眼还似梦醒的她,那白嫩的小脸上有着红色的印痕,淡淡的犹如一瞥的晚霞。 他心中有着异样的感觉,听见秋书在外头埋怨怎么又下雪了。 陆徽莹要拉住他,手还没碰到,上官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 他似乎又生气了。 那不爱笑的模样,瞧着有些骇人,还是多笑笑的好。 “姑娘,快擦擦。”秋书进来时,姑娘还是懵着的。 秋书的提醒让她脸红如霞,看着那帕子,不想下车。 她居然靠着上官宁肩上睡了,而且,还流了口水,这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呜呜呜,且让她哭一哭。 太丢脸了,睡了一路,自己流口水的样子肯定被他看光了。 六姑娘懊恼的模样让秋书偷笑,“不仅如此,姑娘还说梦话了。” 陆徽莹瞪大眼睛,手脚开始发麻,“我说了什么?” “没听清呢。” 秋书这小妮子,居然开始卖关子了。 “快说,不说我现在就把你嫁给孟长。”她故意板着脸,可一说出话,叫秋书羞红了脸。姑娘说这话,真是叫人害臊。 可心底又是高兴,又是怕姑娘再说这话。 忙解释,“真是没听清,当时奴婢正坐外头,但听您叫了一句相公。” 陆徽莹:? 她醒来时,确实做了梦,可梦里却是好的。 在梦里,她嫁给了上官。 发生了什么,她忘记了,只是记得有些事情发生了,她无法阻止。谈不上什么感觉,这会儿心里空空的。 下了马车,外头的天依旧黑沉。 头上多出了伞,她缓缓抬头,细细碎碎的雪花从天而下,大红的灯笼一排挂着喜庆,似乎是梦里的场景。 竹做的伞柄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包住,身后是男人的呼吸,还有飘过去的白气。 他道:“看什么?” 永宁侯府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她最熟悉的,可他触及那双眸子时,看到了悲伤无奈还有……久违。 这里,是她的家不是吗? 为什么会有那种感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自己在殿前司的那半月,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缓缓落下,看到了乌鬓之上的珠翠,一改往日的华丽,只有小小的两颗珍珠。随之而下,是她的耳朵,粉红的耳垂上坠着流苏,是凌霄花。 秋书怕姑娘冷,把马车里备用的衣裳拿来给她披上。 她眼中是探究,心说上官将军走的那么急,原来是给姑娘拿伞。 都说上官将军闷葫芦,这不挺讨人欢喜的吗? 孟长这时从后边绕过来,也拿着一把伞,撑着自己的同时也让出来一边给秋书,“秋书娘子,你瞧什么这么出神?” 瞧什么? 自然是看一对壁人,那边陆徽莹也张口了,她轻声说道:“看雪。” 秋书在后头点头,同孟长也说,“看雪呢,你别在这站着像是块木头一样,这么冷要说话忙去里边说。” 这也提醒了上官宁,他身上还受着伤,披着姑娘的大氅。再一看,陆徽莹,紧了紧衣服,“横竖睡不着,秋书,去暖房。” 南边除了宫里,平常人家是没有地龙的。 但永宁侯知道自家妹妹怕冷,就顺来了宫里的图纸,建了个小的暖房,地龙一烧,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暖和。 陆徽莹醒后来,非是寒到窝床上不出来,就没怎么用它。毕竟暴雪将来,这炭火柴木能省就省。可今夜,她不能睡,还得等着大哥回来。 暖房烧热后,两边的窗户都蒙上。 上官宁不知自己怎么也会待着这里,而面前是府里的大夫。 “程大夫,怎么样?”程分熟练地将药给上官宁敷好,这伤倒是没什么事情,看着严重了点,但就伤及了皮肉,养养就好了。 可,程分看了眼六姑娘,“伤无大碍,过几日就能好。但中了轻毒,性命无忧,就是要受点罪。” 尤其是这大冷天,罪就更大一点了。 “中毒!” 不用说,就知道是誉王做的。 好呀,他如此恶毒,不仅叫人关了烟儿一家,还伤了上官宁。 她怒上眉梢,却被极力压制着,仔细的询问了程分要如何照顾,这才将人送走。 “上官,疼吗?”她一双泪眸盯着,细白的小脸露出悲伤。 疼? 那倒是不至于,在沙场,自己经历了太多。上官看着她的眼,无奈的说道:“大夫说了,不过就是上吐下泻。” 那才难受,好在是轻毒,要是严重,极有可能脱水而死。 她心里发疼,又恨上了誉王。 这混蛋,自己迟早有一天也叫他试试这感受。 誉王府 啊嚏—— “王爷,快喝杯热茶。”杏月是誉王的贴身婢子,长相美艳,温柔体贴。半夜,她睡得正香,就有人敲了她的门。 一问才知道,是王爷被人拖回来了。 大殿发生的事情,没人告诉她,可瞧着王爷的惨样还有裴公公带来的圣旨,就是再蠢也明白,王爷是得罪了长公主,永宁侯,惹得陛下不快了。 “不喝。”李元直接将杯子摔破在地,巨大的声音吓得杏月往后一退。 喝茶,他现在哪里还有喝茶的心思。 该死的陆徵,李清歌,这对狗男女居然哄得父皇将罪责都怪在他的身上。好啊,他禁足一个月,这一月之后,连年关都不用过了。 自己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他会这样偏心。 他握紧拳头,怒砸桌子,重重的一声好像是雷霆,杏月这会儿哪里还敢说话,只能像是鹌鹑一样低着头,恨不得是个哑巴。 誉王平复心情,随后看向杏月,“去给本王打听打听,这陆徽莹最近半月来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治雪法子她提出来的,李元是一百个不信。 但李清歌不至于拿着自己的功劳给一个贱人贴金,难道是这半月来,陆徽莹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杏月看着屋外的雪,这大冷天,她还得去打听消息。 “王爷,这时辰,怕是都睡了。” 谁还会和她一样这么倒霉,被叫起来伺候人。 李元冷静下来,点头说道,也是,他勾起唇角,将杏月叫过来。 软香在怀,他心中没有一点旖旎。 “杏月,明日就让谢青去长公主常去的店铺候着。” 看来,是该找时候叫李清歌好好享受享受了。 第11章 流言 三十里街,陆徵和李清歌携手,两人不畏惧他人的目光,在这条路上慢慢的走着。 再长的路,在分离的面前,都不够。 看到了永宁侯府的石狮子,李清歌瞧见了在外头候着的陆徽莹。 她也等了一夜。 “去。” 好好道别,别总是和以前一样,走的突然。 李清歌心中不大好受,陆徵坚毅的神情化作不舍,化作温柔。她松开,叫他们兄妹好好说话。 “大哥。” 卯时了,天透着光,却不亮。陆徽莹等的时辰不长,中途还小小的睡了一会儿,是快到卯时的前一刻,上官宁叫醒了她。 秋书在一侧,行礼后,就叫侯府的人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做好的头罩,能够预防雪盲。 除了这,她还做了一双靴子和一些贴身的薄衣服,叫大哥要记得带上。 陆徵走了。 兄妹待在一起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他走后,李清歌兴致缺缺,回府去,也准备起云都御寒防的事宜。 走之前,还同陆徽莹说了大殿上的事。大概半炷香后,陛下的赏赐就会到。 她这下是哭笑不得,可又知道大哥是好心,只是冲动坏了事情。 早知道,起先就别与大哥说李元的事情。 哎—— 秋书上前,“姑娘,这不是好事,怎么唉声叹气的。” 好事,怕是未必。 对于能力上者,例如长公主嫂嫂,那这就是好事。 但对于一个废物,对,她就是这有名的云都废物。对她来说,无疑是把自己置于日头底下,怕是防不住那些有心的。 毕竟,她生的实在好看。 她不想与秋书解释这些,就摇摇头说道:“你家姑娘我容貌上佳,太过出名,怕招来不该来的。” 招谁? 哦,她知道了,姑娘说的是誉王。也是,之前姑娘死追着誉王不放的时候,他厌恶至极。之后姑娘对他爱答不理,又粘了上来。 明白了,秋书似乎坚定了什么事情,目光紧紧锁住自家姑娘。 一直等到裴公公来,受了嘉赏。 她将东西都搬到私库里,又取了一些银两叫秋书给裴运。 捏着沉甸甸的荷包,他讶异想道,都说陆徽莹品行不端,学识不高,就像是弄堂里出身的小门小户。 可今日再看,这一身的气度,端庄秀丽,别说是誉王,就是他见了也忍不住夸一句。 人如幽兰,兰香随身。 “幸苦裴公公走这一趟了。” 裴运收回视线,摆手笑道,“替陛下办事,不辛苦。倒是六姑娘,永宁侯才回来,就又要走了,他才是为国为民,最最辛苦的那位。” 陆徵毫无怨言的北上,叫裴运一直佩服。 只是,誉王这事?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看着陆徽莹,空谷幽兰,气质一绝,以前怎么没发现。 随后想想,以前知道陆徽莹的事情基本都是与誉王相关。大殿上,陆丞相言之凿凿,他家小妹根本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或许…… 之前那些,是误会也不成。 毕竟,待人三分礼的陆家小妹,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嚣张跋扈。 等他走后,从宫中传出来消息 ——陆徽莹德才兼备,要被封郡主。 等上官宁醒来,就听到孟长在院子中和顾民说起此事,昨日的伤不严重,可毒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上吐下泻来得快,起身时,还觉得不可说处疼的厉害。 他身子一紧,就听到门被推开。 “老大,你醒了?”是孟长,手上还端着饭菜,再看天色,怕死早已过了时辰去殿前司。 上官浑身发寒,自己本想稍眯一会儿,是什么时候睡死过去也不知道。 殿前司少不得人,点检都若是知道,定会治他一个失职。 他穿上衣服,未发一言,急匆匆要往外去。 孟长慌忙拉住,“老大,你去哪里。” “殿前司。” 他声音极冷,叫孟长都吓得松手,等人快出门这才想起来,“老大,不用去了。” 顾民刚好就在外头,一下子拦住了上官宁,“上官将军,六姑娘替你告假了。” 在他回房后,陆徽莹就以永宁侯府的名义去送了口信。 “老大,你身子不爽利,去了也没法做好事情。”孟长说话不过脑子,但却是实话。 上官脸色苍白,被冷气一吹,肚子又开始疼了…… 而在另一边,陆徽莹裹起来衣裳,看着火炉,一是烤暖,二则是盯着给上官的药。 秋书叫她去休息,自己看着。 她摇摇头,上官是因为她受伤的,理应自己照顾。 坐在火炉前,一丝丝的暖意勾着人,药香扑鼻而来,好闻。 “姑娘,为何不让烟儿来府?” 这话她问了两次,第一次是与六姑娘讲谢烟儿要报恩时,姑娘就说不必。第二次,谢烟儿托人送信来,姑娘又把人请回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小女孩机灵乖巧,模样也不差,还是个知恩图报的,留在府里难道不好? 倒也不是秋书喜欢谢烟儿,而是……六姑娘的院子里人少了。 常嬷嬷和李姐姐被红嬷嬷要去,训府里的下人,教教规矩。凝儿又犯了错,被送去外府,成了一个粗使丫鬟。 院子里除了梦儿和竹枝,就是自己。 她不怕累,贴身候着自然是愿意。但若是自己有事出府了,梦儿和竹枝粗枝大叶,规矩学得少,怕是伺候不了。那烟儿却是不同,伶俐好学,更是将姑娘视作恩人,留在身边做个心腹,也是好的。 秋书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惹得陆徽莹轻笑。 想的真是简单。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谢烟儿,也不是个好惹的。 她哥哥谢青也就是日后被誉王用来污蔑长公主嫂嫂的男宠,在因为告状死了后,誉王赶尽杀绝要将谢家杀光。 谢烟儿拼命逃出,为了报复誉王一直蛰伏,其中做了许多错事,杀了很多人。她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人,这不是自己所认可的。 “她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报什么恩,困在我的身边。”更何况,昨夜她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想和自己报恩,那双眸子看的全是上官。 她不想放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第12章 珍宝阁 上官在家休养了两日,脸色眼见得红润。 程分来看时,大夸上官的体质好。 陆徽莹含笑,没事就好。 只有秋书嘀嘀咕咕,这哪里时上官将军体质好,明明是她家的姑娘日夜都照看着,大把大把的补品往他那儿送,就连药都是亲自煎的。 但上官呢,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以为程大夫说得对。 真是好笑。 “秋书娘子,你说什么呢。”孟长刚才外头进来,就看见秋书不忿,还是冲着老大去的。他心中是把老大当成亲大哥的,自然不希望未来的媳妇对他有误解。 秋书将事情轻轻的说了一遍,又看到姑娘一句话也不解释,好似对上官的好都不是她做的,心里更加不平。 心中有气,自然声音也拔高。 吓得孟长不顾男女,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陆徽莹探头去看,只听得身后的男人冷着声音,“孟长实在太没规矩了。” 她回头,上官的唇微微下拉,是真的生气了。 程分告退,他也拔腿,叫陆徽莹一把拉住,一双亮眸像是坠下了星辰,“别去。” 细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握不全,只要他轻轻的一拉,就可以挣开。 但他没有。 而是郑重的看着陆徽莹,“为何。” 将孟长和秋书的事情同上官讲了,陆徽莹脸颊处也染了笑意,“她及笄一年,本该早早许嫁,是我耽搁了她。” 还未岁成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他抿着唇,不知该回答什么。 好在陆徽莹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你身子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今日和长公主约了去珍宝阁,你有什么要的,我给你带一些回来。” 珍宝阁,那儿卖的东西不是女子用的就是字画墨宝,上官宁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一时不知作什么反应。 他一拿剑的,要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可目光瞧见了她那宝石一般亮着的眸子,缺漏的一角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陆徽莹没听到声音,疑惑的抬头,见到那探究的声音,解释说道:“我……我不是贬低你的意思,就是……就是随口一问。” 原来……是随口一问。 上官宁垂眸,唇间多了一点苦笑。 “我没有想要的,多谢六姑娘记挂。” 疏远,礼貌,客气。 这样就可以杜绝自己那不该有的想法了,他移开视线,心中那些杂草一般的想法纷沓而来,他或许就应该这样。 陆徽莹的脸染了不高兴,她知道因着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和上官之间的鸿沟拉的是越来越远。若是随着他,误会就会越来越大。 不行,不能如此。 “上官!” 昨日的事情,她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如实和他说。陆徽莹也不管什么该不该说,一股脑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 她说的很快,很乱,解释自己和誉王说的话不过就是恶心他,其余的想法一丝也无。 上官宁握着拳,冰冷的指尖从手心汲取了温暖。 原来是这样,他脑海中一直盘桓的影像,似乎这一刻消散。他难得的露出笑意,在陆徽莹焦急的视线中,“嗯,我知道了。“ 就这样?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陆徽莹心觉不应该,上官此时不应该高兴吗? 她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点,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一次,上官对她的喜欢就没了。她不想,可又觉得,上辈子自己对他那么差,就是不喜欢也是她的报应。 只是心里不好受。 “六姑娘,你不是与长公主约好了去珍宝阁?”上官挺拔的背忽然动了,他握拳在唇间轻咳。 时辰已经快到了,要不是上官宁的提醒,她又要迟了。 “是呀,秋书,秋书。” 她的身上还沾染着药香,走过时留在了上官宁的鼻间。 外头与孟长说话的秋书忙进来,瞧了眼上官,“姑娘,马车早早备好。” 话里话外就是说后头这男人耽误了时间,看他的脸色尴尬,秋书心里才好受一点,叫你不记得姑娘的好。 等陆徽莹到府门外,看到亦步亦趋的上官,疑惑的问道:“你今日就去殿前司?” 三日的假还有半日,他出门,肯定是去殿前司。那儿忙的很,再见到上官,怕是又要好几天后了。 为此,她还打算收拾了许多好吃的叫他带去…… 只是,这些若是和他说明,又要被丢在一边了。是以想夜里收拾好,在他不知道时候,塞到他的行李里,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要是今日就去,她东西还没收拾好。 好在,上官摇头。 “孟长病了,我代他当值,送六姑娘去珍宝阁。” 孟长:我没有,我不是,他胡说。 震惊的孟长在陆徽莹的视线里干笑两声,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六姑娘……咳咳,咳咳,小人,小人……咳咳……” 这么厉害? “好了,你别说了,快去找程大夫看看。” 瞧这脸,都咳的红云一般,陆徽莹不忍的看。 秋书着急的扑上去,刚刚说话还没事,原来是忍着不说。她担心孟长,一双眼无措的看着陆徽莹,“姑娘……” “你留在府里,我一人就可以。”也不是一人,还有上官陪着自己。 孟长:原来老大打的这个主意,啧啧啧,老大这心思真是…… 他不怀好意的笑着,揶揄的看了眼上官宁,没想到正正经经的老大原来这么会。 马车行驶,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如龙。 陆徽莹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视线却紧紧的盯着上官宁,唯恐他消失了。 她盯了一路,心中想了一路。 “六姑娘,珍宝阁到了。” 车夫传来声音,她这才放下帘子。 上官将马凳放好,伸手扶着六姑娘下车,珍宝阁前围了许多公主府里的仆子,大概是长公主已经到了。 她眼神还未从上官的身上收回,就听到了花音的声音。 “六姑娘,福。殿下在里头。” “来了许久?” 花音摇头,“倒也没有,才来一会儿,正拿出几样好的瞧着,还有一串淡紫珍珠璎珞,等您来看。” 淡紫色的珍珠,那确实少见。 她随花音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暖意,原是店里烧了两三个火盆。 李清歌在二楼,上去后,便能看见她桌前摆着许多砚台,还有珍宝阁最好的一些首饰,最最珍贵的大约就是那木匣子里的珍珠璎珞。 “莹莹,你来了?” 第13章 谢青 “嫂嫂,你这是?”宫里什么宝贝没有,要砚台,只要说一句,陛下不可能会不给。长公主嫂嫂来这,能找到的都是差那么一点的。 她扫了一眼,这桌上除了那串璎珞,其他的都不值长公主亲自来这么一趟。 走近后,李清歌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你快及笄了。” 她已经备好了及笄礼,但还想送一份莹莹自己喜欢的。 这淡紫的珍珠璎珞,独一无二,颜色别致,正是这等小年轻所喜欢的,她一听说就叫珍宝阁的掌柜留下,叫来莹莹来看。 不过,瞧她的神色,倒没有太过惊喜。 她挥了挥手,花音又拿出了许多珠翠簪子,各色各样,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喜欢什么,就都包下,还有四五日,你便及笄。但你大哥去北地,二哥又在朝堂替陛下解忧,其余的哥哥都在外头回不来,而且……雪灾将来,这宴怕是……” 办不了多大。 及笄宴,太过小气,会被人瞧不起。 可若是大操大办,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是以,李清歌才会叫她提早来,多选些自己喜欢的以作补偿。 “嫂嫂,我不需要。” 上辈子也有这么一次,她那时只觉得众人都不把她当回事情,非得办及笄宴。哥哥们无奈,只能照做,不久就被陛下责备。 二哥身子弱,罚过以后,更是亏损。 她叹了口气,“嫂嫂,莹莹不要。” “这是不喜?”珍宝阁的东西说不上极好,但也只比宫里差那么一些,甚至这里有的,宫里都不一定有,莹莹若是不喜欢,那她就只好带着她去府里看看。 她的私库里,好东西还是有的。 莹莹要是喜欢,都拿去也可。 陆徽莹却摇头,她不是不喜,只是不敢要。安国受灾,百姓遭难,她怎么心安理得去接受这些礼物,倒不如,她眼中冒着星光。 “嫂嫂,倒不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李清歌:? “布施。” 她的及笄礼换作布施? “暴雪之天,哪家夫人愿意出来,倒不如将及笄宴的钱财都拿去买米买粮买棉被和布。” “莹莹,你这是认真的?”李清歌错愕的问道,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的? 她怎么那么不信,可那双眸子,不似假话。 莹莹是真的这么想的。 好,好,好! 欣慰之情立马涌上,不管莹莹因为什么变了,可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她是安国子民,是巾帼。 她紧紧地握着陆徽莹的手,“是本宫想的不好,倒是不及莹莹一分。” 她想的太浅,还不如莹莹。 “不是的,嫂嫂只是疼爱我,想要给我最好的。” 在昨日,李清歌要玄皇赐婚,只要陆徵从北地而回,两人就完婚。 所以,陆徽莹叫嫂嫂,也更欢了。 不过也不好空手而回,李清歌挑了一方砚台,陆徽莹则是收了那串璎珞。 要出门时,却听到了楼下有争吵。 陆徽莹觉得不对劲,长公主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谁都知道珍宝阁里有贵人,那怎么还会有争吵声。 她心中不安,“嫂嫂,我们还是晚些再下去。” 上官在,他应该可以处理好。 “贱人,你还敢跑。” “救命,救命,请救救我。” …… 李清歌爱民如子,遇到这种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她端正仪态,从二楼而下。 上官挡在门口,而在他面前,是衣裳褴褛,乌发散乱的男子,和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正破口大骂,“贱人,这里可是贵人所在,还不跟老子走。” 他要上前动手,又被上官拦住。 这下是又气又急,“大人,这是我们府里的逃奴,还请宽一宽,叫我带走复命。” 李清歌信步上前,花音与众仆子忙行礼。 “殿下,六姑娘。” 那男人知道遇到硬茬,赶紧跪下,正要开口,那逃奴抬起头。 “救我,殿下救我。” 陆徽莹看到那张脸,就知道不对。 即便衣裳破烂,甚至脸上都有脏污,可那张阴美,瞧不出男女之分的脸,分明就是谢青。 誉王,他竟提前了计划。 她着急的看向长公主,“嫂嫂。” 李清歌的眸子一霎睁大,“你,你叫什么?” 外头的男人就要张嘴,立马被一个仆子巴掌扇倒地。长公主问话,由不得他插嘴。 那少年,喃喃,“谢青。” 谢——青—— 这两个字让她在嘴里含着,却怎么也叫不出,一旁的花音变了脸色,她的目光惊讶又害怕,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花音还没李清歌冷静,她直接后几步,撞在了柜台上,差点把珠钗都撞下地。 陆徽莹上辈子并不知道长公主和谢青的渊源,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誉王找来的这个谢青与长公主一个旧人很像。 所以才会安置在府里,也在陛下责骂时极力维护男宠。 可是,谢青不是独身,他为了家人陷害了李清歌。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仔细。”李清歌想了很多,他很像却不是,可到底不能让一个逃奴顶着他的脸受苦。 “花音,去拿钱买了这奴才。”可后边的话还没传出,就被陆徽莹抢先。 谢青不能进长公主府! “你是哪家府上的?”谢青唇红如血,明明是被娇养的,怎么可能是受了苦的逃奴。她看着那凶神恶煞的男人,厉声质问。 这,爷没说啊。 大贵低着头,只说在珍宝阁引起乱子,叫长公主注意到谢青,可没说别的。但又不能不讲,一狠心,就开始胡编。 “回禀娘子,是……是欢楼的。” 欢楼,那就是妓子营生。 她正好从这找出错处,叫嫂嫂认清楚谢青这人,可…… 李清歌不需要。 “莹莹,不必问了。”她直接拿出银票,“这里是五百两,足够买一个逃奴。滚,别再让本宫见到你。” 其余的话再无,她让花音带上谢青就走。 陆徽莹站在原地,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六姑娘?”上官也看出谢青的不对劲,太凑巧,就好像是专门冲着长公主来的。 这背后,难道有什么阴谋? 第14章 崔凤仙 陆徽莹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摇摇头,也准备回府,反正谢青的家人在她的手里,想做什么也不用听誉王的,反倒是可以利用他来阴誉王。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奸诈小人的味道,但陆徽莹是站在长公主这边的。 “走。” 上官颔首,随她一起出了珍宝阁。 但一露面,就遇到了熟人。 “莹……六姑娘,真是巧啊。”说话声又快又响,正是自己的好友崔凤仙。身侧是她的贴身婢女,叫流云。 可随她一起的竟还有个男子,这…… 她皱眉,难不成是侍卫? 崔凤仙性子张扬,在那男子面前,却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循规蹈矩,往后一转,与那男子客气说道:“逸言表哥,我可否和好友说两句话。” 逸言,难不成是崔凤仙未来的夫君——柳逸言。 她看向那个男子,生的剑眉星目,朗月一般,两鬓留出长发,垂垂而下,若是寻常少女,心中都会生出爱慕之意。 偏偏,她不是,崔凤仙也不是。 柳逸言是香南子弟,香江以南,最多才子,也最多老古板。 柳家是大族,也是最最尊道守矩的。柳逸言是未来的家主,性子沉稳,闷气得很。崔凤仙鲜活,做事遵从本心,嫁给他以后,就像失去了颜色,夫君无趣,公婆极端挑剔,没几年,她郁郁寡欢,回到云都没多久,也去了。 所以,这两人不是良配。 “去,我在茶楼等你。”柳逸言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陆徽莹。 六姑娘? 那就是永宁侯府的那位……废物? 表妹怎么会和这种人走在一起,这件事他要和姑嬢好好说说,让这废物离表妹远一些。 隔壁是玲珑茶楼,崔凤仙目送着柳逸言走后,脸色立马变了。 “莹莹,你要救我。” 随后劈里啪啦就把这几天的事情讲了一通,她娘也就是崔柳氏,一见到柳逸言别提多满意,顾不上什么规矩,就叫她陪着去逛云都。 最讲规矩都开始不讲,这意思就是逼着她嫁给这面都没见过的表哥。 “亲上加亲都不是这么个亲法。” 崔凤仙狠狠的擤着鼻涕,忙把身边的流云吓坏了,外头这么多人,被看见姑娘少不了一顿骂。 柳逸言也不是不好,只是她不喜这种类型的,按照崔凤仙想的,要嫁也是嫁陆家二哥。可惜的是,陆旗已有了妻室,她又不能做小。 哎—— 她忍不住叹气,一抬头就见着莹莹发呆,心里顿时不满。 “我与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一点表情也没有?” 说给木头一样。 紧接着,她又把眉头一横,说起木头,她这才发现跟在莹莹身边的不是凝儿,不是秋书,竟然是上官宁。 “上官宁?” 他怎么跟在陆徽莹身边,顿时,也忘记自己正烦着,眼睛滴溜溜的一把将她拽到一边。 “莹莹,你是不是……也被逼婚了?” 她记着莹莹也还有几天及笄,永宁侯可是早早放出话,说是心中已有了妹夫的人选,等及笄就把人嫁了。虽说是酒后戏言,但多少沾了点真。 该不是,永宁侯也逼着莹莹嫁给不喜欢的人? 陆徽莹还一句话也没说,她已经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 凤仙怎么说话这么让人糊涂,听也听不懂,陆徽莹与她身量差不多,正巧能看见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说句实话,她生的很是好看,只是多了一点媚意,这也是为什么柳逸言父母为何不喜欢凤仙。 但长相是她能决定的吗? 她挽住凤仙的手臂,轻柔的说道:“你说,怎么帮?” 崔凤仙也不知道,这件事实在麻烦,她不想爹娘生气,也不想表哥为难。她本性肆意洒脱,可到底顾及太多。 “只要,”她的眼里似乎有光,“只要表哥不喜欢我,这样婚事就做不得数了。” 这也是一个法子,却行不通。 这次柳逸言来,就是为了娶崔凤仙,好让崔家与柳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无法改变。 倒不如从崔伯母身上入手,崔家总共一子一女,崔凤仙是最小的也是最为受宠的,她若是知道柳逸言根本没法护住崔凤仙,自然也不会让她嫁去香南。 “倒是个好法子,可怎么让我娘看到表哥不行?” 其实在崔凤仙的心里,表哥能力强,怎么可能会保护不了人。 陆徽莹捏了捏她的手,“从长计议,我此时也想不到好的。” 好,崔凤仙无奈的点头,余光看见木头上官宁,凑到陆徽莹的耳边,“上官宁怎么回事,怎么还老跟着你,要不要我把人骂走?” “骂走做什么,你可别替我做什么事情叫他误会了。”她求上官来,都不一定求得来,好不容易这次孟长生病,让他代一代。 崔凤仙眯起眼,莹莹和上官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先前不还是喜欢誉王,怎么换了?” 不过也好,比起上官,誉王实在差了太多。一张脸比女人还女人,说话做事像是吃了两斤猪油,她是不知道陆徽莹是为什么喜欢上,只是之前劝不动也懒得说了。 只是,从油换成了木头,崔凤仙摇摇头。 陆徽莹不想说这些,只扁嘴说道:“别提李元,我怕恶心吐了。” 崔凤仙:“……” 以前总在她面前提,怎么也不顾她的感受,算了,想起誉王,她胃也不舒服。 “你之后怎么办,还去见柳逸言?”陆徽莹想起那边的茶楼,心说里头还有个大麻烦等着,她还有心思和自己在这里说嘴。 也是,崔凤仙头疼,“要不这样,我说你有事叫我一块儿走了,这样总挑不了错。” “流云,过来。”她就要叫流云去,被陆徽莹拦下。 拿她的名头,被崔伯母知道,又要说她几句了。她以前什么都不怕,就怵崔伯母。 “这样,我接下去也没事,也陪着你去喝茶,到时咱们见招拆招。” 好主意。 两人相视一眼,重重点头。 上官:…… 他有些替刚刚的柳郎君担心。 玲珑茶楼 柳逸言并非是一人出来,跟在身边的还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奴才石然。 “郎君,他们来了。” 他挑选的位置是临窗的,正好能看见崔凤仙还有陆徽莹他们一行人。石然一直在边上盯着,看到人走来茶楼,立马禀告。 柳郎君挥挥手,叫他下去迎。 那废物……不,该叫做六姑娘,出现在这实在太巧,他进来茶楼就叫来小二问了关于她的事,才知道,她是和长公主一起来的珍宝阁,不是表妹请来搪塞他的。 他并不是不知崔凤仙不喜这桩婚事,可崔柳两家联姻,这是长辈定下的。 柳逸言无法改变,崔凤仙也无法。 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来云都。 喝下苦味的茶,他面无表情,等人进了屋,这才扬起笑意。 “表妹,六……陆娘子。” 崔凤仙慌忙行礼,表哥的目光就像是刀子,她怕得很,这行礼的手更是不知道怎么放。倒是陆徽莹,大大方方,面带轻笑,“柳郎君。” 随后她目光带过上官,“我们叨扰了。” 柳逸言疑惑,陆徽莹难道喜欢的不是誉王? 他的眼神定在了上官宁身上,带着探究。 上官宁不惧,也直直看去。 一时间,没了话。 崔凤仙咳咳两声,使了眼色给流云,她立马和石然出去。 “还站着做什么,快来喝茶。玲珑茶楼的茶馃子最好看也最好吃。”她看了眼陆徽莹,两人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柳逸言轻笑,“上官将军不坐?” 他知道上官宁? 陆徽莹惊讶了一下,她正要问,柳逸言说道:“我若是上官将军,他该是不知道我。” 上官确实不知。 “四年前,我随伯父一起前去西北,途中遇到山贼。当时就是遇见上官将军,他救了我。” 四年前,上官还跟着大哥。 “原来……是柳大郎君。”上官想了起来,去西北之地的路上许多山贼盗匪,扰民苦矣。侯爷让他带人去剿匪,正好就遇上要去西北买卖货物的柳家。 这一说,还真的想了起来。 只不过,那时柳逸言还没此时沉稳,在当时上官的眼里就像是一位毛头小子。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几人的气氛倒是没有那么紧绷。 尤其崔凤仙,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陆徽莹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表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央着,实在是好奇那时的事情。 柳逸言含笑,将那日上官宁怎么神勇,怎么机智的解救他们添油加醋。“怎么也不知,这将相人才,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侍卫。” 说到这,他脸色沉了下来。 永宁侯也不过如此,怕后起之秀,于是将人送回云都来保护一个废物。 他的语气极其不好,叫什么都不懂的崔凤仙也听出了不对劲,她看了眼似乎眼圈发红的陆徽莹,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上官好似冰山,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是听到这里,摇头,“柳大郎君,我如今在殿前司当值,并不是侍卫。” “那你怎么跟着陆娘子,难道不是永宁侯……”柳逸言也是冲动了,只是他太看不惯那些为了自己的权力,却埋没人才的人。再加上陆徽莹废物,当初绝艳的少年,就这样待在她身边,太可惜了。 实在是太可惜了。 “殿前司?最高也只能做到点检都,可你若是留在永宁侯身边,以你的能力,定然可以可以更厉害。留在云都,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 后头的话没说,但陆徽莹明白,这是怪她。 确实,若不是自己,大哥也不会叫他回来。 “自然是我的意思。”上官坦然说道,“回云都,我也有私心,不然没有人可以逼我。” 除了六姑娘。 陆徽莹侧目,眼眶红了一圈,她忽然明白了上官宁的意思。 “怎么可能?”柳逸言不信,当初的上官凌云壮志,被誉为小战神。 这样的人物成了一个殿前司里没什么用的小兵卒,他的私心? 难道是怕死? 上官没有解释,留在云都,不仅是侯爷的意思,也是他的。或许是侯爷带他进府里的第一日,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中就有了保护她的心思。 或许是自己受伤时,她总会眼泪涟涟,问他疼吗? 也或许是她每次偷带糕点来给他,很早很早之前,他的心里就有了六姑娘。 他的私心,就是陆徽莹。 韦国虎视眈眈,早已经把侯爷当作心腹大患,他们不知从何处知道六姑娘是弱点,于是派了奸细潜伏在安国。 三年了,他们还未浮出水面,不代表这水下暗流就消失了。 上官看向柳逸言,“柳大郎君,多谢你的欣赏。”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第15章 你为了我是吗 玲珑茶楼外是戏声,唱的是剧。 伴随着叫好声,热闹的让这个房间更加冷,崔凤仙咽下口水,心说表哥管别人做不做大将军。 人各有志,总不能逼着他去西北参军。 再说,人在殿前司,护卫着皇城的安全,这怎么不行了? 陆徽莹不说话,她也不敢张嘴,只能干着急。 好在,外头的流云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姑娘,姑娘,府里来信,夫人昏倒了。” 这下好了,屋里一下子乱起来 崔凤仙连话也说不上,根本不在乎仪态,立马往外冲。 柳逸言根本来不及说教,也跟着走了。 一下子,屋里就剩下陆徽莹和上官宁。 茶馃子还未吃,茶香飘着,没一会儿就没了雾气。 手里的茶盏,冷冰冰的好似屋檐落下的雪水,陆徽莹却怎么也不肯放,她有些想哭,若是放开,怕是一下呜咽出来。 上官宁是为了自己才留在云都的。 她知道,她都知道。 谁也没说话,就连外头的小二也不敢进来,屋外的门被风一吹,关上了。 “崔夫人出事,六姑娘不去看?” 上官宁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崔侍郎的夫人一直都是身强体健,怎么可能会突然昏倒?难不成是那些人出手了,崔侍郎和侯爷是要好的伙伴,也不是没有可能先从他那儿下手。 他胡乱的猜着,一时没注意陆徽莹站了起来。 “她没事。” 再出声,陆徽莹已到了他的身侧,幽幽的梅花香味吓得他后退。 崔伯母是装昏的,为得是气气崔侍郎,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崔侍郎应酬友人去了欢楼。 她心里乱的很,有话想问可又怕问出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深深的目光,带着丝丝的期盼,一点点绕进了上官宁的眸子里。 他的胸口像是汇聚了许许多多的石头,正一点一点把那口快要干枯的井填满,他慌忙的站起身,躲开那张可以牵制他一切的脸。 陆徽莹—— 他紧紧的按着自己的手,不敢再动。 你知不知道,你再挑那还未燃尽的油灯,他是人,不是真的木头。 他咬着牙,想起以前,所有的陆徽莹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一把把利剑,插在了他的背脊上,可现在,利剑的主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接近他。 “六姑娘……该走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但就是一道沟壑。 以前是上官宁不断的走近,可最后,落在无底洞里。 陆徽莹昂着头,这一次,就由她来,“上官,你留在云都,是为了我是吗?” 她要逼着他说出来,对她的心意,为她做的一切和牺牲。 很久很久,直到上官宁再一次闻到幽幽的梅花香味,他才像是恍惚醒来。 “是。” 他从不会对陆徽莹说谎。 但羞辱的话并未想起,而是一声清脆的笑,陆徽莹眼眶又落下泪,可这是高兴的。上官宁心里还有她,她似乎看到眼前的沟壑短了三分。 玲珑茶楼的事,似乎是过去了,但也没有过去。 自那日后,陆徽莹就做到了上官宁去哪里,她去哪里。 孟长和秋书凑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还嘀咕着,这两人相处怎么别扭的很。 以前是上官将军日日要跟在六姑娘身边,有时殿前司有事情,也不去。今年年初,六姑娘将他骂了一通,上官将军几乎很少回来侯府。 可半月前,姑娘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下,两人像是换了过来。 姑娘一个劲儿的追着上官将军,换成上官将军躲着了。 秋书不明白,孟长倒是知道一点点。 姑娘怕是知道了老大的好,所以是想追夫。 话,说对了一半。 陆徽莹常跟在上官的身边,确实有这心思。但这不足以让她日日都跟在身边,促使她做这件事的,还因为——誉王。 之前誉王安插了谢青进了长公主府里,她去了几趟想要和长公主嫂嫂说明,可都被花音无奈的请了出来。 嫂嫂和大哥年少爱慕,相知相识相爱,互相等了这么多年。况且,两人好不容易要成亲,怎么会因为沉溺在男色里,这不是逼着大哥厌恶吗? 要是想让嫂嫂把谢青赶走,那就必须搞清楚誉王知道了长公主什么秘密。 要查秘密,又不能叫嫂嫂伤心,倒是想去信问大哥或者是同期的人,可她一说谢青,那些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板着脸送客,一点面子都不给。 倒是文王多了一句嘴,让她盯着点点检都。 殿前司的程点检都是誉王的好友,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总之誉王知道的事情,他绝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每到午膳点,陆徽莹就会带上吃的到殿前司。 今日也是。 众人见惯不怪,还同陆徽莹玩笑,“陆六娘子又来找上官啊。” 他在殿前司也算是有小小的人缘,一看到陆徽莹,就有人跑到后院,“上官,她又来了。” 上官拿着手里的馒头,嚼都没嚼,生生咽下了。 “说我公办去了。” 他立马钻到一个衣柜,这里是大家堆放平常衣物的地方,汗臭,脚臭混杂在一起,他嫌弃的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躲了进去。 陆徽莹来时,屋里只有大成。 “陆六娘子,你怎么又来了。”大成尴尬的背过手,不敢看如此好看的姑娘。上官是怎么想的,一个这般好看的小娘子来寻他,还不乐意。要是他,早就上门提亲,乐得抱着美人归了。 秋书不大高兴,“上官宁呢,不是说在这里。” 上官宁到底是什么意思,姑娘屈尊降贵,做好吃日日来送,他倒好,避如蛇蝎。 大成也无奈啊,余光扫了眼柜子,“上官……上官去外头公办了,你们来得真不凑巧。” 陆徽莹环顾四周,看到桌上有些白色的碎屑,“他走的很急?” “是……是啊,这事情来得太急,饭还没怎么吃。” 秋书啧了一声,“到底是有事还是躲着。” “秋书。”她叫的很轻,也很委屈,将食盒给了大成,托他给上官带了几句话。 无非是好好吃饭,别饿着自己。 等人走了,大成挺不忍心的。 “出来,人走了。” 第16章 谢青和欢楼 大成看着上官宁失魂落魄,陆六娘子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摇摇头,何必呢。 “上官,人还没走远,你现在去解释还来得及。”明明也是对陆六娘子有心,为什么不敢正视自己的心。郑大成无奈的替他摇头,热脸贴冷屁股久了,谁都会疲累的。 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兄弟,他上去拍了拍上官的肩膀,护甲被敲得很响,惊了正伤心中的人,他转回头,一双眸子深得好像可以溺死人。 “我是不是做错了。” 大成:这不是显而易见? “你说人家姑娘也是要面子的,你一次两次的拒绝,这不是直接把别人尊严放在地上踩嘛!”陆六娘子能来这么多男人的殿前司,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会不遵理法来找他,可上官怎么做的? 每一次都拒她于门外,那可是即将成为郡主的人,就算以后不是郡主,那也是永宁侯最最心爱的小妹。 别人都是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的,到上官这了,就处处受挫。 无非是仗着陆六娘子喜欢他。 想到这,大成恍惚了一下。 这情景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陆六娘子缠着誉王时候的样子嘛,真是可怜人,不管喜欢谁都是这般结果。”他嘟囔两声都被上官宁听到了。 誉王,原来自己也和他一样在伤害六姑娘的心吗? 可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却怎么都解释不出口,不是不喜欢,而是……而是不敢喜欢。 镜中花水中月,以前的他奢求过,可最终是一场虚影。 他默默低下头,看着大成怀中的食盒。 她的好就像是天边的云霞,摸不着,可又让上官宁觉得欢喜。虚无缥缈的喜爱,是水波洗涤的纱,一松手就会飘向远处。 这种失落,他已尝了太多。 或许只要不拥有,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他被定在那里,想了很多,很乱,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麻。 郑大成捂着肚子,他还没吃饭,这食盒里的好东西正散着味道。 “上官,你吃不吃,再不吃就凉了。” 大成嘴巴馋,尤其是这几天,上官宁不吃陆六娘子的饭菜,都便宜了他。 永宁侯府的吃食就是不一样,比外头酒楼还好吃。 这段时间,托上官的福,自己都胖了不少。 上官回过神,他伸出手,“给我。” “别这么小气,让我也看看今日陆六娘子给你做了什么。”郑大成手快,转了个方向,立马把食盒打开。 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最上头的红烧狮子头,冒着的热气将他们的鼻子都俘获了。 郑大成忍不住说道,“上官,这陆六娘子生的好看,一双巧手更是绝啊。” 上官:“?” 郑大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在他的印象里,六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可能亲手做菜。 郑大成摇摇头,鼻翼不断的煽动,越发觉得这般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姑娘真是可怜坏了。他一脸过来人的样子,摇头说道:“陆六娘子身边的婢女每次来都说,这是她家姑娘亲手做的。” 难道上官一次都没听见? 啧啧,郑大成摇摇头。 虽然同情,但美味的饭菜面前,郑大成一边叹上官的榆木脑袋,一边搓着手,准备把狮子头拿出来吃。 比他还快一步的上官宁,一双大手直接把食盒的盖子盖上。 “哎——”他味道还没有闻仔细,“别小气啊,我尝一口也行。” 郑大成眼睁睁的看着美味的食物离自己而去,紧接着是一张铁青着的脸。 这之前都是他吃,还以为这次也一样呢。 他压着眉头,嘟囔着,可上官没有理他。 殿前司的饭就不是人吃的,这张嘴老早想着这些饭菜去了,于是贱兮兮的凑过去,将头搁在上官宁的肩膀上。 两人差不多高,一放上去,上官就把郑大成甩开,咯的一下,差点下巴脱臼。 他捂着自己的下巴,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干嘛那么小气,我就是看看。” 这么多吃的,狮子头,小梅排骨,黄金豆腐,还有外头的小吃金泡虾夹肉。 她有心了。 这些饭菜都冒着热气,雾蒙蒙的似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她不会下厨的,即便是为了誉王也不曾下过厨,这……真是她做的? 难道是为了他…… 上官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他将食盒放下,就要往外走,郑大成想去拦,就得了一句话,“替我告假。” 张氏酒楼外 秋书义愤填膺,“上官将军是不知好歹,姑娘您亲自给他做吃食,还躲起来假装去公办。” 那个屋子里的衣柜还留着一条缝,夹着一处衣角,这不就是告诉他们,上官宁就躲在里面。 姑娘沉得住气,可她气得要死,非得刺一两句。 “姑娘,要我说,就是把饭菜喂狗也比给上官将军的好。” 以往还觉得上官将军比誉王好,可现在,她觉得就是半斤八两。 哎,秋书还想再说,被陆徽莹止住。 上官如何是他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对他好。 “祸从口出,你跟在我身边,若是连这点也做不到,那就去和常嬷嬷学学规矩。” 这下,耳边安静下来了。 暴雪将来的云都街上,除了要维持生计,不得不出来的小摊贩,人肉眼可见的少了。 秋书撑着梅花伞,安静地跟在陆徽莹后头。 好一会儿,就连汤婆子都有些凉了,陆徽莹才抬起头。而此时的张氏酒楼里正出来一个男人,年纪大约有廿五六,气宇轩昂,走路时仰着头,根本不瞧一眼地下。 这就是程点检都,誉王的友人。 她不知该怎么接近,只和秋书远远的看着,这个方向,像是欢楼? 才从酒楼出来,又去寻欢作乐,果然是誉王是一挂人。 她死死的捏住汤婆子,迫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正要同秋书说话,听到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爷,咱现在快回去,别叫人看见了。” “不回,本……爷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几日在府里真是憋坏了。” 陆徽莹急忙转身,与秋书两人躲在一个灯笼摊子里。 “爷,你现在还受着罚,要是被看见,少不了又是一阵弹劾。”李元啧了一声,看着女扮男装的杏月,忽然觉得极其烦。 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没了兴致,只能改道回府。 杏月松了一口气,领着誉王到马车边。 “爷,你为何叫点检都去欢楼,那儿白日不得开门,去了不是无功而返?”杏月机灵聪明,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嘴太多。 但谁叫程旻喜欢她,为了让他可以死心塌地为自己做事,损失一个女人算什么。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誉王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外人看去好像是兄弟之间勾肩搭背。 “你想知道?” 杏月推了推,“爷若是想说就说,反正杏月信爷,爷是最厉害的。” 被哄的高兴了,李元桀桀的邪笑,“爷叫程旻去欢楼,是为了谢青。” 路上冷清,根本没人。就算有人,誉王并不怕。 他此时穿着下人的衣服,又乔装打扮,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更何况,李清歌现在心思全在谢青身上,这满朝上下,除了李清歌,其他人他不怕。 至于更多的话,李元并未说出,而是调笑起来杏月。 等人走远了,陆徽莹从灯笼摊走出来。 又是谢青,誉王到底拿捏住了长公主嫂嫂什么把柄,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欢楼又和谢青有什么关系。 不行,她要去看看。 只是欢楼还没去成,却遇到了另一个人—— 上官宁。 “上官?你怎么在这。”她惊讶的看着男人,一身单薄的玄黑护甲,手腕处金光闪闪,腰间的革带挂着几样小玩意儿以及一柄剑。 他的手里正是红木食盒,自己送去的。 秋书讽笑,张口欲说,想起姑娘的话,哼了一声后侧着身子低语。 “来这做什么,倒是一直藏着躲着别见人,一辈子做老鼠去。” 上官:…… 拢共三步距离,秋书说什么,两人能听得清清楚楚。 陆徽莹轻咳,心中担心他穿得单薄,染了风寒。忙叫秋书将食盒拿回,“食盒其实放着就行,不必亲自送来。外头生冷的厉害,先上马车,我送你回殿前司。” 秋书不太乐意,但到底还是去了。 食盒一入手,她就拉下脸,“上官宁,你没吃?” 重重的手感,差点叫她愣住,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快速的看了一眼六姑娘,小小的脸躲在了暖帽里,只能瞧见一双冷静的眼。 姑娘没有难过? 是想开了。 心里想法许多,可最后秋书还是一把夺过食盒,瞪了一眼上官宁,最后到了姑娘身侧。 “不是……” 上官张嘴,但又不知怎么解释,他一时激动,只是想跑出来见一面陆徽莹。 食盒怎么在手里,他也不知道。 “我……” 他的声音消失在陆徽莹的笑里,那个遇到委屈爱哭的姑娘睁着一双圆圆的眼,她眼中似乎有亮光,无辜又小心翼翼。 陆徽莹咬着唇,心里酸涩又难过,这是她为上官宁学了好久的。 “你……你都没吃?”是不爱吃,还是不愿吃。 大抵是不愿,她眼眶有些湿润,但又勉强笑起来,“是不是不爱吃,你告诉我,喜欢吃什么,我去学。” 上官还想说些什么,陆徽莹已经快速的擦掉那一点泪珠。 “但我今日实在没空,”她还要去查谢青和欢楼,跟踪程旻。“乖,你就将就一下,等明日我再去学你喜欢的菜。” 说罢,一把抱过食盒赛到了他的怀里。 一身馨香,犹如猛烈的东风,扑到了他的怀里。可还没仔细感受,人已经远去。 上官:…… 他似乎被敷衍了。 他勾起唇角,轻声哼笑。 到了欢楼,她正好看见程旻出来,准备离开。 她不敢再跟,永宁侯府的马车实在太刺眼,要是跟上去定会被发现。随后她看向欢楼,夜里繁华,亮如白昼。可在日头底下,就成了古旧且普通的宅院。 程旻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咬着唇,要不是长公主不让自己见谢青,或许可以更加方便的知道真相。 “姑娘,我们还得待多久?” 欢楼是个布满淤泥之地,但凡要点脸的女子都以这里为耻。 男子不同,个个都想进欢楼与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仙子谈论诗词,至于是为才华还是为身子,那就不得知了。 秋书躲在帘帐后头,露出个小脑袋,上头是陆徽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秋书,你说怎么才能进去。” “啊!” 帘帐一下子被放下来,秋书短促的叫了一声,立马把姑娘往车里拉。 “姑娘,你可别憋什么坏主意。上次你进欢楼被二郎知道后,将你关了三日。”承蒙秋书提醒,她想起来了。 要进欢楼得做题。 你的才学好,欢楼的姬女才愿意放你进去。若是才学不行,看长相和家世,倒也不是不可以。 上辈子,誉王总爱来这,凝儿就给她出馊主意,叫她女扮男装进去欢楼。 可想而知,欢楼里的都是人精,一下子就看出她就是女的。 轰出去后,她又拉着崔凤仙大闹。 陆旗与崔明昊来,将她们带回去惩戒。 哎,这都是伤心泪。 陆徽莹叹了口气,“秋书,你去替我寻一套男装来。” 她则是去丞相府,偷一首二哥的诗。 论才学,谁能比得上二哥。 说做就做,秋书连一句反驳也做不到,只能听姑娘的话。 夜里 上官宁从殿前司回到侯府,但还没站稳,就被郑大成一把拉住。 “上官,去喝酒啊。” 如今云都也是一时的繁荣,长公主殿下拟旨,在中旬后,所有的行业都得关门闭店。云都此时大大小小已经关了九成,剩下的酒楼也在白日一一休业。 除了米粮油炭这些基本的,还开着的怕就是珍宝阁和欢楼。 大家想着欢楼要是关了,日后的乐子也没了,是以夜里组织起来去喝喝酒。 郑大成与上官关系较好,特地绕路同他说了这事。 以往上官都是不来的,今儿本以为也是这样,谁知他居然答应的。 这可真是稀奇。 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气氛僵持,郑大成实在忍受不住。 “上官,这欢楼不仅要有钱,还得长得俊,实在没有,才华也是紧要的。”郑大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爹是尚书,家里也有点小钱。 才华嘛? 他要是会读书,还来殿前司。 据他所知,上官宁没钱,还家道中落。但这张脸,还算是瞧得过去,但要是进欢楼,怕是悬了。“要是你才华……” 话还没说完,欢楼到了。 连排的灯笼,绫罗彩带,还有大朵大朵的牡丹堆在门口,黑夜之中,这里仿佛是天上宫阙。靡靡之音不断,奢华曲调似乎可以让世人忘却烦恼。 上官宁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等再反应过来,已经被郑大成带到了雅间里。 进欢楼第一层,靠得是银子。 但接下来,要见到美人,就得看是否能入的那些美人的眼了。 郑大成笑呵呵的正要同上官宁说趣事,雅间的门被推开,“哟,郑小子你今日……咦,这不是老陆家那个妹婿吗?” 第17章 李元的阴谋2 来的人就是文王李逍,时年而立,但看着与郑大成差不多年纪,是以两人也玩得来。 “参见文王殿下。” 李逍皱起眉头,呸了两声。“陆老大都没有这么酸臭迂腐,怎么看上的人板板正正,跟个老古董一样。郑小子,你这交友不太行啊。” 一个尚书之子,不想靠老子,于是跑到殿前司当起了侍卫。 一个是王爷,做人做事洒脱逍遥,无拘无束。 他们两个能玩在一起,是因为平时都不拘小节,对那些循规蹈矩的人尤其不喜。 不过,上官宁例外。 文王一进来,左看右瞧,要把上官宁看透。 这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就成了老大心里最合适的人选。要他说,小莹莹是谁都配得上的。 先头那个誉王是个例外,这要是老皇帝再多生几个,陪小莹莹玩玩倒也不是不行。 他今日穿着宝蓝色圆领袍,腰带是昂贵的宝石,大冬天的手里拿着把折扇。这话叫他说,就是为了装样子,叫欢楼的人都能瞧上他。 上官宁坐在一边,要被挺得老直。 郑大成喝了两盅酒,不醉人人自醉,两颊粉红和李逍没大没小起来。 行酒令到一半,两人都觉得没意思,于是瞄准了上官宁。 “你这小子,别这么没趣儿,快一起喝酒。”文王拿着酒杯,给上官宁倒了一杯。“喝啊,这酒都到你面前了,不喝难道留着养鱼?” “上官,王爷都这么喊你了,还不赶紧喝。”郑大成附和,本来还有人,也不知怎么个个都没来,明日当值,一定要好好问问。 “不善酒。” 上官一阵头疼,他愿跟着郑大成来,其实是想讨教如何懂得女子心思。 一路上,本想问出口,又觉得时机不到。 隐忍下来,还未坐热椅子,文王又来了。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他心中静不下来,于是抬起头,“末将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文王和郑大成互视一眼:这小子想跑。 不行,于是两人上手,左右两边直接夹住上官宁。 “别走啊,这夜里的乐趣正开始,你都没瞧过。” “是啊,上官兄。” 郑大成眯起眼,带着上官宁一起坐下,“云都白日繁华只是一角,你从西北那地回来这几年,夜里可有来过欢楼。” 上官摇头。 李逍啧了一声,“那你可真是亏了,本王且告诉你,这云都的夜里,欢楼内才是最最正经的繁荣!” “不信,你瞧!” 文王示意,郑大成立马推开窗户。 他们在二层,居高临下,便能看见场中。 丝竹之音靡靡,红罗彩带无数,金碧辉煌,烛光耀耀譬如金乌。 随处可见夜明珠,昂贵的红珊瑚,就连地上铺着的都是光滑的桐油红木。这里竟比宫中还富贵,还要奢靡。 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西域舞姬身着珍珠衣,脚系银铃,化着极致妖艳的妆容扭动着腰肢。玉琼凝脂,冰肌雪骨,在五光十色的霓裳中显露而出。 她们是供人玩乐的金丝雀,在乐伎的舞曲下极尽所能的展示自己,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柔和的光线下成为一声声吹捧和喝彩。 或许,这就是纸醉金迷。 “怎么样?”李逍就喜欢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得意的挑着眉毛,这里是云都不曾展现的一角。是金银珠宝所堆砌的宫楼,“还要走?” 哪个正常男人会不喜欢这些? 但他想错了,上官宁摇摇头,“卑职忽觉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他没有丝毫留恋就想走。 李逍头大,这小子怎么脾气跟陆家老二差不多,不喜女色钱权,见到欢楼还面不改色。 郑大成忽然兴致怏怏,“殿下,我也有事……”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文王一杯酒堵住。 一个小子不听话就算了,这要是再走一个,今夜漫漫,多没意思。 上官宁快速的穿过脂粉群,用手捂住鼻子,这些味道太浓太重,让他觉得恶心。就快要出门时,他与一位身着月白的郎君擦肩而过,是熟悉的梅花香味。 他定住,缓缓转头,可人群熙攘,再也瞧不见那个身影。 “姑……不对,郎君,我刚刚好像瞧见上官将军了。”秋书紧紧拉住陆徽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这里这么多男人,眼神都好像恶狼,能吃人。 陆徽莹似有所感,侧过身子,她走的急,没怎么注意是不是上官。 随后又摇摇头,上官怎么会来欢楼,定是瞧错了? “秋书,你别靠我这么近。”这来欢楼的都是寻女子欢乐,他们如今是两个郎君,黏在一起叫其他人怎么看。 “不行,秋书不会离开郎君半步。”秋书摇头,坚决不肯放开。 来欢楼是下策,要是再被二郎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罚。所以只有寸步不离,跟着姑娘,保护好了,那这件事就不会被发现。 可她来是为了打探程点检都的事情,秋书死死抱住自己,还怎么去查。 来了欢楼,是寻美人的。她倒好,自带了。 边上的人眼神已经不对,陆徽莹一时也拿不了主意,只能用折扇挡脸。这一幕正巧被楼上的文王看见,“这不是陆家小妹?” 郑大成有了点醉意,听到是陆徽莹,立马来了兴趣。 “这陆家娘子竟喜欢上官如此深,追到了这里来?” 喜欢上官? 陆家小妹不是喜欢那没用的李元,怎么又喜欢别个了。 他探出头,“大成,你别胡说。” “殿下,我可没胡说。”他将这几日殿前司的事情都说给文王听,叫他笑了笑,这哪里是追夫,人家明明是为了李清歌的事情才…… 等等。 他脸色严肃,立马看向楼下。 是他叫陆家小妹去盯着程点检都,此时她来这,就说明程旻来过欢楼。 为何来欢楼? 那不是显而易见,李元那小子又冒坏水了。 “大成,今晚不能同你秉烛夜谈了。”他立马取走自己的大氅,“还有,你老子要本王给你带句话。若是再不滚回家,那今年年关也别回来了。” “本王不想做鸽子,你最好这几日回去看看。” 留下这句话,文王就走了。 郑大成打了个酒嗝,得,就他一个没有家的。 外头热热闹闹,屋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好像确实很久没回去,想着爹娘的脸,自己还是要孝顺一点。 择日不如撞日,那现在就回去看看。 第18章 李元的阴谋2 “姑娘,咱们要不走。” 秋书发誓,今夜见到的男人比她之前见过的起码多几倍。可她心里没有一丝高兴,只觉得不安害怕。 一双眼睛从这看到那儿,即便是害怕,都要紧紧的护着姑娘。 陆徽莹将人拽到了二楼,“秋书,你这样,我没法办事。” 平日在府里,胆子看着这么大,怎么一出来倒怕成这样,陆徽莹摇摇头,看的秋书直委屈。 她这么紧张,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六姑娘,秋书扁着嘴,正要委屈。 “这样,你在外面先待着,我等会办完正事再来找你。” 这边才说完话,就有两个小仆下来,见到陆徽莹便行礼,“陆小郎君,果然是你,我家姐姐在上头见到你便念着,快快随我来。” 另一个小仆又皱起眉头,“石头,你别同我抢。是我家姐姐先瞧见的,郎君先同我去才对。” 这一幕惹得陆徽莹不由疑惑,自己就来过欢楼一次,怎么好像谁都认识自己。 同样的疑惑也在文王心里,他正好下楼的转角,看见陆徽莹立马背过身去,免得叫她看见自己。让她盯着程旻是自己说的,这要是她出现在欢楼,陆老大知道不得…… 就算陆徵不在,那他家的老二还在云都。 好在陆徽莹没有在意,只是和秋书嘱咐几句就跟着上了三楼。 欢楼总共有三层楼,一楼有钱便能进,二楼要看身份,三楼却是欢楼女子的待客之地,要想上去,就得讨了她们的心。 陆徽莹不知自己是被谁看中了,一路走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等到了一扇雕花门前,石头和石青都停住脚步,“小郎君,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里头是一股花香。 触目可及的是盛开的牡丹,水雾蒙蒙,她踏在木板时好像踩在云朵里。 “可是陆小狼君来了?” 是个百灵似的声音,陆徽莹揉了揉眼,从那雾色之中似乎瞧见了个摇着团扇的女子。大冷的天,她身上是层层纱,圆润的肩头半露着。 等她走进了,那双深邃勾人的眼,一下子让陆徽莹想起来。 是西域舞姬蛮幺。 “陆小娘子还认识奴?”蛮幺唇染了朱红,衬得雪白的肤愈发耀眼,“几月没见,还以为小娘子忘记了,想必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诓骗的咯。” 陆徽莹一头雾水,自己对蛮幺说了什么,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 蛮幺伤心抱着自己的胳膊,“奴真是伤心,小娘子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她眼眸垂露,清澈如珠,无辜委屈的好像陆徽莹辜负了她。 以往都是自己哭,这会儿看见别人也落泪,陆徽莹手足无措,半晌才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向前两步,还没站稳,就被蛮幺握住了纤细的手腕。 “你……你做什么?”蛮幺是西域人,生的就比安国寻常女子要高,轮廓深邃,要不是穿着女装,声调也如女子,陆徽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力气大得要命的是潜入安国的细作。 她使劲的挣扎,肩膀立马被蛮幺轻而易举的控制住。 “别动,我只是想仔细看看你。”蛮幺才落过泪,那双漂亮肆意的眸子还留着一层水雾。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手轻轻的捏住了陆徽莹的下巴。 手里的人要退后,她就向前,直到陆徽莹退无可退,粉面羞怒,咬唇气道:“蛮幺,放开我。之前说的,不是诓骗你,只是我月初得了一场怪病,所以忘记了许多东西。” 她确实想起来了,蛮幺是欢楼最惹人喜欢的舞姬之一,但因是西域出身,在欢楼的处境并不好,时常会被其他舞姬欺负。先前的她总是想着退一步,直到遇到当时为了誉王女扮男装大闹欢楼的陆徽莹,她才明白什么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才知道,流水易逝,要把握当下。 “小娘子,奴还该不该信你。”蛮幺虽这么说,但还是将手放开,转身到桌下,自顾自坐下后幽怨地开口,“奴等了你四个月,一日一日就这般过去,可小娘子却不来了。” 陆徽莹觉得头疼,她确实答应过蛮幺一件事。 带她离开欢楼。 当时她进欢楼,可又不知道誉王在何处,正好碰见被一个客人欺负的蛮幺。她和崔凤仙自然是不想看她被这样折磨,于是出手救了她。她当时嘴快,说若是蛮幺帮她找到誉王,就会带她出欢楼。但二哥带她离开后,自己也就彻底忘记这件事了。 她抿唇,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我……” “小娘子也不必解释,奴只想问一句,之前的话可还做数?”蛮幺托着腮,团扇摇摇,丝丝凉风吹来,她妩媚一笑,勾起脚尖,微微一动就有银铃之声。 水雾散开,陆徽莹才发现那是屋里烧着的热汤,边上是纱帐,是蔓带,藏在最里边的就是一张大床。 “我……我该走了。”陆徽莹咽下口水,后退两步就要夺门而出。 蛮幺勾人摄魄的声音丝丝缕缕,钻到了她的耳朵里。 “小娘子不留下陪奴说两句,欢楼的事情,奴可是知道不少。” 门稍微开了条缝,就被她关上。 看着那慌张的身影,还有那张小脸的神情,蛮幺忍不住生笑,“誉王被禁足,那小娘子定然不是为了誉王来。又不是为了奴,那还有什么?” 总不可能是来找她们这些女子寻欢作乐,也不可能来这里会情郎,那陆徽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一目了然。 “你是为了程点检都来的。” 陆徽莹一溜烟到蛮幺边上,“你怎么知道?” 蛮幺捂着嘴,葱白般的手指轻轻的点在了陆徽莹的额头上,小丫头真是可爱的紧。 “奴是瞧见的。” 她白日未睡,就在这房里,发现了楼下永宁侯府的马车。还发现了欢楼的花魁云灵与程旻私下见面,不,都算不得是私下了,只是瞒着她们罢了。 “你说程旻来找欢楼的妈妈还有花魁?”她顿时有些想不通了,“蛮幺姐姐,你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妖精般的人伸展着腰肢,细嫩的手臂肉贴在了陆徽莹的手背上,脸颊被蛮幺轻轻的捏起来。 她一下子紧绷,就算是女子触碰,也让陆徽莹身子僵硬。 这有什么好躲的,蛮幺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好脾气的高门贵女,这张脸软乎乎的,手感极好。不过,再得寸进尺也不行,蛮幺能在欢楼这么久还过得不错,主要是她可以见好就收。 蛮幺收回手,有些无奈的摇头,“那些人机警的很,说话都躲起来,奴听不到了。不过奴却是知道一些,程点检都来,是为了和云灵要东西。” “什么?” 蛮幺缓缓的摇头,“奴不知。” 誉王到底让程旻来这里要东西,又是要的什么东西,是不是和谢青有关。陆徽莹只觉得眼前就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定能捅破。 她期盼的看着蛮幺,主动的将手递过来握住她,“那蛮幺姐姐,你知不知道谢青?” “耳熟,可想不起来。” 陆徽莹正要失望,外头的门被推开,娇滴滴的声音又透着股傲气,“我知道。” 第19章 李元的阴谋3 “我知道。” 来的人生的一副好相貌,如果说是蛮幺是艳丽的国色牡丹,但前来的女子就是枝头梨花,雪一样纯洁。 “小栗子,你怎么来了。”蛮幺收起脚,说话也正经起来,见到人板着脸,眼神稍稍往外看,就知道是石青站在外头。这小子,叫他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自己叫了陆徽莹上来。 小栗子不是舞姬,而是欢楼寻常的伎。 但容貌生的好,得了妈妈的青眼,就带到上边好好教着。她瞄了一眼陆徽莹,“这就是陆家的小郎君?” 小栗子的眉粗一些,她不爱用黛,就显得颜色淡。说话时,翘着唇,昂着下巴,好似人都在眼底。 “我道是什么才俊,原来是个小白脸。” 这模样,生的真是娘气。 她哼了一声,“蛮幺姐姐,你就是为了她,这才丢下我?我的曲儿你都还没听完,要不,我让石头把我的阮拿来,在这,大家一起听好了。” 蛮幺:…… “小栗子,我有事,你先出去。”她要哄人,但陆徽莹还想着小栗子说的那句话。 蛮幺上前要推搡人出去,陆徽莹说道:“你知道谢青?” “怎么可能,她比我还晚来欢楼,我都不知道的人,她怎么会知道?”蛮幺一口回绝,心中极不愿小栗子参到那些贵人的事里。 尤其是…… 关乎长公主的? 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这欢楼每日来的人多,这心底里的秘密也越发多,几口黄汤下去,就把人深藏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只是,大家都闭着耳朵,假装不知道。 祸从口出,这道理她们进了欢楼的门就牢牢记住了。 她手紧紧拽着小栗子,要把人推出去。 可小栗子却冒出个头,扑到了她的怀里,笑嘻嘻的冲着陆徽莹说道:“知道,但又不知道。这谢青有好几个,你问的哪一个?” 好几个?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刻钟后,蛮幺无奈的给桌上的两人倒茶,几次想插嘴,却又说不上话。 “大概就是这样!”小栗子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茶这才舒服一点。 而从她的嘴里,陆徽莹也知道了谢青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府里的是个冒牌货,他所冒充的人是六年前失踪的长公主府侍卫。 当年,长公主出宫到福山静修,路上遇到了山贼,护卫她的谢青重伤带她杀出血路。两人藏在深山里半个月,陆徵急忙赶回,去搜寻,才在一处悬崖的竹屋里找到了当时失魂落魄的李清歌。她回来后,病了一年。 谁也不知道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谢青去了哪里。 养尊处优的长公主是怎么活过那半个月? 没有人知道,谢青成了长公主的禁忌,谁都不可以再提起他。 “小栗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照理说,这不是机密吗? 蛮幺也看着她,也十分惊讶,这才进欢楼,怎么消息比她还灵通,而且还是秘辛。 小栗子骄傲的勾着笑,“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和你们说实话,这些……全都是程旻告诉我的。” 程点检都? 一番追问,才知道程旻十分喜欢小栗子,每来欢楼必点她。 小栗子不太愿意见他,可程旻一喝酒,就会给许多珠宝金银,还会说好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她爱财也爱听这些,就勉为其难。 陆徽莹立马将自己腰间荷包拿出,挑出一些贵重的珠子给了小栗子。 看着到手的好处,小栗子脸都要笑花了。 “还有还有,咱们欢楼的云灵就是谢青的妹妹!” 蛮幺:! 陆徽莹:!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小栗子将珠子擦干净,看着上头干净莹亮的光,虽然珠子只有小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可颜色正,珍珠又圆,定值不少钱。“我还知道,程点检都白来来寻云灵,是来讨要谢青的一样东西。” “小栗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的本事?” 这可都是机密,寻常人都不知道的。 小栗子站起来,她比蛮幺矮一个头,人娇娇弱弱,总爱挽着人的手臂,“蛮幺姐姐,你这是在夸我是不是。” 蛮幺摇头,伸手将人推远,她看向陆徽莹,昏黄的灯光下,她眉头紧锁。 这事情,怎么越发充满迷雾了? 谢青的妹妹,怎么会在欢楼。 长公主嫂嫂不是会苛待人的,更何况谢青应该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会看着云灵沦落在欢楼在男人身下承欢。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一脸委屈的小栗子,有些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 小栗子撅着嘴,看着蛮幺姐姐,自己是为了她好。要是妈妈知道她带了个女子上来,是要被责罚的,自己是一片好心,却叫人不在意。 “没事。”蛮幺请来陆徽莹是有别的事,这一打乱,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了。 “怎么没有事,小栗子想哭。”她向来不会藏起自己的情绪,张嘴就是反驳,“陆家小娘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自然是想知道云灵是怎么来的欢楼,程点检都又拿走了什么东西。 小栗子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蛮幺知道一些,云灵是被亲生父母卖到欢楼的。 陆徽莹走出欢楼时,天又下雪了。 不远处的马车,塔塔的走进。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还没等马车停稳,秋书以及钻出脑袋,寒风一吹,她立马打了个哆嗦。 这天真冷啊。 “嗯,回去。” 此时的长公主府,文王正坐在暖房,吃着独有的花茶。 李清歌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小叔叔,往嘴里递进一口荷叶糕。 “王叔,你来到底是做什么?”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李逍什么话也不说,就端着那杯花茶,一口一口的抿。 “本王不敢说。” 不敢说?这天下还有你文王不敢说的事情,这话从李逍嘴里说出来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小叔叔,你是长辈,真要有什么直说就是,乐儿也不敢怪罪,时辰也不早了。” 你若是不睡,她还要睡。 总不能大半夜,和你在这耗着,李清歌掩嘴,打了个哈欠,边上的花音见状上前递了帕子。 李逍干笑两声,等得就是这句话。 他劈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谢青与誉王的关系,程点检都出入欢楼找到了谢云灵……说完后,再看李清歌,她也只是无聊的将手撑着头。 “说完了?” “你没别的想法了?” 什么想法? 小叔叔希望她怎么样,是大为震惊,随后叫花音把谢青赶出去? 还是大发脾气,狠狠打谢青一顿送到誉王府上,找他麻烦? 李清歌摇头,“小叔叔,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不管,本王怎么可以不管,乐儿,你现在是我陆老大的未婚妻。”李逍顿时有些生气,“六年前,那个男人把你骗到深山,禁锢你,折磨你,最后知道事情败露,不敢和陆老大打,于是丢下你就跑,你都忘记了。” 花音的身子都紧了起来,再看见殿下的脸色发白,立马挺身,“文王殿下,公主留下谢青,是为了……” “花音,住嘴。” 长公主轻轻的一瞥,花音只觉得背脊一寒,她就是有话也说不出。 烛火摇曳,不知是哪里的窗户开着,屋里的帘帐不断的飘动。阴影与光交织,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他们三人站在这些光影之中。 李逍忽然看不清自己这个侄女的脸,“乐儿,李元那小子就是想利用你,假谢青实在危险,你把他交给我,让我去处理。” 当年的事情,他不知道。一直在外头,等回来就听说乐儿被带去深山,被陆徵就出来后几乎是半疯。她慕容留下的种,是他保护的人,却因为那老皇帝,成了那模样。 他气,气玄皇的不作为。 他恨,恨当初自己为何不敢把萧皇后杀了。 他更是悔,为什么不敢争一争。 要是自己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一样。 “乐儿,叔叔想帮你。” “王叔,乐儿知道,只是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送走文王,李清歌便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拿起昨日父皇给的奏折批阅。 花音拿了安神汤,伺候她喝下,连连打了几个哈欠,都不回去。 她转过头,看见那双眯着的眼,无奈的说道:“若是困了,便先去睡。” “奴婢陪着殿下。”花音掌灯,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摇摇晃晃。这模样让李清歌想到了才融雪的湖水上那几只黄绒绒的小鸭子,这也意外勾起了六年前的记忆。 谢青。 他与陆徵性子很像,若不是相貌不一样,大概两人就是双胞兄弟。 放下笔,李清歌起身给睡着的花音披上一件衣裳,她伸了伸手臂,活动了一下。 才走出门,就看见石灯边有个黑影,背后是摇晃的竹林,雪落在青石板上,湿意染上衣袍。 而那位弱柳扶风的人行了礼,“殿下。” 原来是谢青。 “你为何会来这里?”这里是李清歌的书房,寻常人不得入内。 谢青拘谨地笑道:“听花音姐姐说,殿下不想睡,奴知道一个土方子,就急忙去给殿下做。” 李清歌将手背后,这几日她把谢青带回府里,却一次都没有召见他。 听下人来报,他并不焦急,反而是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里。她知道李元有阴谋,将假谢青送到她这,但想不通到底是要做什么。 送一个男人给她? 那又怎么样,她就算是收了,父皇也不会说什么。 “你走近些。” 谢青心里忐忑,走两步就觉得腿哆嗦,外头太冷,他站了太久,麻了。 那木托里是一个南瓜模样的炖盅,明黄耀眼的色彩,在这寂静发冷的夜里多了一抹温暖。掀开盖子,是乳白色的液体,粥? 不像,闻着味道,甜香诱人,似乎是牛乳? “殿下真厉害,”谢青仰着头,站在台阶下,他似乎矮了很多,笑起来如同小太阳,一双眼没有任何杂质,看的李清歌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热牛乳,殿下快试试。” 牛乳的味道很香甜,入口顺滑,温热。 李清歌喝了几口就没了,“你站在这多久了?” 这牛乳还是热的,应该没多久,但为何不让人通报,难不成是想用苦肉计。 谢青倒是意外的老实,“也没多久,奴也是凑巧,才来就看见殿下出来了。” “那你刚刚看见文王了?”李清歌只是想试探,可眼前的人无辜的点点头,“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文王是为了你来的,说你不是谢青。” “奴是谢青。”他肯定的说,随后又抱着木托盘,“但奴不是殿下想见到的谢青。” 风冷的能刮起人的一层皮,好在屋门开着,里头的暖意熏着人,就连看谢青的脸,李清歌都觉得可爱起来。 他很实在,除了这个词,李清歌也找不出别的。 谢青还没等她问,就竹筒倒豆子的将全部都说出来了。 大抵就是李元抓了他的家人,非逼着他到长公主面前露脸,讨得了欢心后,成为男宠。这样誉王就可以让文官弹劾长公主,谢青扁着嘴,十分无辜的说,“可奴不想骗人。” 想起初见的那一幕,李清歌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殿下,奴尤其不想骗您。” 李清歌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摇摇头,“夜色浓重,外头冷,你先回去。” “嗯。”谢青也没有纠缠,而是乖巧的离开。 看着乌黑的天,李清歌心中满是疑惑。 李元的阴谋只是这个,弹劾她有男宠? 这算是哪门子的阴谋? 她想要的,金银财宝,男宠,就算是帝位,父皇也会给她。 李元,你到底在想什么? 杏月问出这话的时候,李元正欲穿衣,他看着那角落的小美人,想着程旻拿来的东西,邪笑道:“本王想什么,难道你不清楚?还道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 “殿下,杏月是真的不知?”原本是说把谢青弄过去做男宠,可杏月想起白日见到的那东西,一把翡翠匕首。 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她拿起来试过,锋利无比,能杀人。 这难道是要谢青杀了长公主。 誉王此时已经坐在床边,勾起她的下巴,迫使杏月看着自己。 “在想什么?” 杏月老实的说,惹得李元哈哈大笑,“本王是弑姐之人,就算是动手,也是父皇。” 毕竟当年,谢青要杀的人不是李清歌,而是玄皇。 那等叛军,父皇根本不会放过。要不是李清歌故意被掳,迫使玄皇退兵。谢青带着李清歌进山,半月之后就没了踪迹。 玄皇暗地里找了很久,但都没有消息。 死了还是活着,谁都不知道。 李元为何安排谢青,又为什么一定要杏月把翡翠匕首给谢青,这一切都明了。 他要李清歌被玄皇猜忌,谢青当年没有杀她,是因为他们是一伙的。 玄皇多疑,定然会查,自然就会知道谢青还没死。 真是期待,当这一切发生后,李清歌和父皇的脸色。 他们还可以父慈女孝? 第20章 莫三娘 隔日一早,秋书便拿了汤婆子将陆徽莹要穿的衣裳温好,伺候人起来,就见外头的竹枝拿着扫帚正与梦儿说话。 她耸着鼻子,叉腰就要上前制止。 陆徽莹虚虚拦下,“她们爱玩,便让她们玩去。” 真等暴雪来了,这屋子都不愿出去。 她穿戴好,便听得下人来报,说是崔家姑娘来了。 这时候还来她府邸,大约是为了躲柳逸言。 见了人,却道不是。 崔凤仙抹着眼泪,身边的流云叹了不知多少口气,见到陆徽莹忙行礼。 “莹莹,我不想嫁去香南。”眼泪盈盈的崔凤仙抽出帕子,心里是越想越委屈。昨日回了家,娘亲哪里是生病明明是发疯了。 到处打砸物品,要将爹爹赶出去。她不过是劝了一句,就让她打包直接回香南去。 听那话,说的是铁板钉钉。 悲从中来,崔凤仙哭的眼都要肿了,本来今日还要带着柳逸言逛云都,但这件事太重,气得她是一面都不想见那表哥。 “我真是要被气坏了,这原本该撒在爹身上的气,却都冲我发来。是我好欺负些的,就该着我倒霉。”崔凤仙扁着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帕子没一会儿就湿透了。 陆徽莹上前顺着她的背,“别说那瞎话,崔伯母最最疼爱的就是你,哪里舍得你伤心。” 崔柳氏不是柳氏嫡女,而是庶出。 十几年前,柳氏嫁给崔明昊也是并不被重视,香南柳家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可眼见着陛下倚重崔明昊,柳氏水涨船高,而他们依旧老古板,不愿趋炎附势以至于家族越发没落。这次派柳逸言来,便是想要重新牵起这条线。 崔明昊自然是不傻,柳家虽说是大族,可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与柳氏都有意愿让两人成亲却是没想到凤仙不愿。 不仅不愿,她和柳逸言两人性格十分不和,嫁过去后连相敬如宾也没有,反倒如同陌生人。再加上公婆刁难,族里的规矩多,这繁琐复杂的关系就像是一层层枷锁,将崔凤仙死死的禁锢住。在见过她没多久,凤仙也寻了短见。 她抱着在怀中大哭的崔凤仙,心疼的拍着那云鬓,“你不愿,不嫁就是。” 陆徽莹还记得,自己的三哥四哥都还未娶妻,要是凤仙愿意,让大哥替哥哥们去提亲。 崔凤仙眼眶红红,像是兔子,撅着嘴看着莹莹,“我千百般不愿,可爹娘年岁大了,心中不忍。” 晶莹的泪珠还未擦干,崔凤仙抽了抽鼻子。 外头的风吹了进来,直将她泪吹干,白嫩的小脸立马红的裂开。 事情还没有个思绪,到先是把脸哭坏了。 家中还有五哥做的秋白霜,冬日擦脸,最最莹润。陆徽莹叫秋书去拿来一小罐,给了崔凤仙,还细心的用温水擦去她那残留的泪痕。 “莹莹,你帮我。” 在云都,她没有别的朋友,而且可以和柳家抗衡的,怕也是永宁侯府。 她握着那双冰凉的小手,眼神乞求,可陆徽莹迟迟不说话,紧随心里也一凉。 莹莹不愿帮她。 眼见着崔凤仙眼泪又要下来,陆徽莹叹了一口气,“好了,别哭了,这法子总不是哭出来的。” 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哭包,没想到凤仙比她还甚。崔凤仙听了,不满的反驳,“女儿家落泪,是到了伤心处。” 随即又抬起头,“莹莹,你是不是有什么高见了。” 高见谈不上,但有些计划。 在云都,她和崔凤仙的名声实际都不太好。 她痴爱誉王,总是做出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但因为背后有几个哥哥护着,再加上长公主也帮着自己,也没人敢说她不是。 崔凤仙算是自己的发小,她们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性子对头。自己做什么,她也敢做什么,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云都有名的嚣张废物。 可随着崔凤仙及笄,崔柳氏就管教的严起来。 八月那次大闹欢楼之后,崔家就不准崔凤仙出来,尤其不许她和自己玩。 想想前世,她那时心里只有誉王,也没多注意崔凤仙。再见到她时,就是凤仙和柳逸言的大婚之日。 她紧紧握着凤仙的手,“有个法子,可……对女子的名声不太好。” 说到这,崔凤仙期冀的目光暗淡下来。 这几月,娘亲与她说了许多以前所不知道的事情,她才明白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自己的名声毁了,崔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脸色不大好,头像是戴了千斤的冠,怎么都抬不起头,只能发出细弱的声音。“我……实在不想叫他们伤心。” 香南离云都不近,来回就要一个月。 她舍不得爹娘和好友,可若是因为自己不想嫁,就让爹娘蒙羞? 崔凤仙摇摇头,大不了就嫁,到时候劝着柳氏一族都来云都就好。 陆徽莹轻笑,手指轻点她的额头,“你想哪里去了,哪里是叫你做腌臜事。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说罢,崔凤仙含泪笑了。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小香夹带着风雪,进来时还跺了跺脚。 “六姑娘,外头有人寻。” 今儿倒是稀奇,怎么个个都登门。 问小香是谁,却是摇摇头。说着一口官话,但衣着奇怪,里头穿着软甲,外头套着婚服,若不是抹了胭脂,还以为是个英俊的郎君。 “快,快请她进来。”听了话,陆徽莹连汤婆子也差些抱不住。她喜不自己,目光盼盼,这让崔凤仙不由得疑惑。 云都除了誉王,还有让莹莹这般失态的。 她忍不住发问,叫陆徽莹噗呲发笑,就连秋书也忍俊不禁,“崔娘子,可不是誉王。来的人是莫三娘子。” 莫三娘子,怎么没在云都听说过? 崔凤仙的眉都快打结了,也没能想起来是谁。 小香领着人进来时,外头的迎亲队伍都愣在了原地。 这女子嫁人哪有半道停下,去见人的? 媒婆想说两句,但莫家的管家便用眼神刺得她不敢上前,算了,她得罪不起这些人。 莫三娘看着这门,“许久每来,永宁侯府还和小时候一样。” 她离家十几年,平时就算回来,也不足一日,自然也见不到自己的几个好友。但今日不同,是她的大喜之日,莫三娘想着,总得让那几个人知道。 才进门,就见到一个黑影扑过来,她还没站稳,手上下意识的就要把人推出去,好在忍住了。 “珊珊!” 陆徽莹其实最要好的除了崔凤仙还有一人,只是…… 在前世,她在自己还未及笄前便香消玉殒了,此时见到人是又高兴又羞愧,这些日子,事情如同潮水,席卷而来,根本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竟然忘了莫三娘便是这一年回来成亲。 嫁的郎君好像……好像姓郑。 “行了,还没抱够?”莫三娘伸出手,揉了揉,忍不住调笑。 不够,肯定没够。 她想起上辈子也是这样,在莫三娘成亲时,郑大成居然逃婚。莫老将军一气之下,身子亏损,差一点没有熬过去。 三娘随后去抓郑大成回来成亲,可被他先知道了,竟然带着东西私逃去西北。 为了完莫老将军的心愿,莫三娘便追着他去。 但还未到西北,就在路上遇到埋伏,被以前的仇人刺死。 陆徽莹手指收紧,更加抱紧莫三娘,这一次,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三娘,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北风呼啸,一夜之间,各个铺子都关门了,就连欢楼也停了。 上官宁巡守皇城时,想起昨夜的事,他当时只是想学一学怎么哄人开心。 但话还没说出,就遇到了文王。 原本要说的,竟一句也讲不出,只好早早回去。可回去后,怎么也睡不着,还破天荒得喝了点酒,坐在屋脊上蹲了一夜,只是想看着锦水院。 何时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只是一醒来,冻得脑袋昏沉。 他强忍住喉咙中的不适,握紧手中的剑柄继续往南城门去。一个拐角,郑大成不知从哪边赶来,甲胄都没理好,就匆忙的站到了上官的身边。 “上官,点检都今日可曾点过人。”郑大成心中这个懊恼,听文王那老狐狸说什么家,害得他鬼迷心窍回家打算看看。还没待一刻,自己的老爹就拿出绳索把他绑了,关在屋子里,说是让他明日就成婚。 成婚? 他连那个女的面都没见过,甚至连哪一家的都不知道,就成婚。 呸,他不要。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娘亲和妹妹来看,哄着解开了绳索,但还没跑出去又被抓了。这一夜里折腾到了天亮,趁着换婚服的时候,他逃了出来。 “老子又不是什么物件,他说娶就娶。” 他还没做出一番事业就成亲,之后生孩子,大好的日子还没过舒服,才不要被女人和孩子束缚住。 一通说,也没见上官宁张嘴。 郑大成啧了一声,转头正要说他不够兄弟,但撞见那幽深的眸子,他怂得干笑,“你这样瞧我,怪吓人的。” “你可知今日嫁女儿的是谁?” 上官宁心中为郑大成默哀,今日一早,朱雀大街上便张灯结彩,而那家做喜事的正是与陆徵齐名的莫弥莫老将军唯一的孙女。这女子是难得的将才,但因莫府上下具是一脉单传,到了她就算是断了血脉。 莫家请了山师,花了重金算得了云都一子能让将军府多子多孙。 先前,上官还不知道是谁,此时看着郑大成,不免发笑。原来,他就是莫老将军口中的金福子。 “上官,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这不是欺负人,不过就一家嫁女儿,难不成就是他老子逼他娶的那个。 少年依然有朝气,此时丝毫不慌,毕竟自己逃了,难道还能来皇城抓他回去成亲。 “是谁?” 他还有心思问问,谁是那倒霉蛋。 上官同情地看着他,“莫家娘子。” 莫家娘子,这云都哪里多了个莫家娘子,郑大成哈哈直笑,“管他莫家还是王家,反正都不会入我郑家。” 他转头就朝前走,还没走两步,就错愕的转头。 “莫家娘子,是莫珊??” 上官在那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郑大成生无可恋,“上官,我现在离开,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高头大马,红衣猎猎。 郑大成的背后,一名女子手拿长鞭,明艳如荼,未戴珠钗,只是朱唇鲜红,勾起笑后冲上官微微拱手。 “是我绑你回去成亲,还是乖乖坐着轿子和我回去?” 她就是莫珊,是莫家唯一的子嗣。 原本在她之上有两个哥哥,但早早夭折,坐实了莫家几代单传。 她是莫家如珠如宝的看着长大,只是常年在外住着,女子活着倒是比男子还要潇洒能干,她利落的下马,随手将长鞭折一折,祖父说让她回来抽空成个亲,没想到郎君居然跑了。 郑大成脖子僵硬,他如今是笑都笑不出来。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我给你三个数,你若是不回答,我便绑你回去!”莫三娘冷笑,手中的长鞭被瞬间放开,她跟随祖父,父亲习武,自小苦练,又在西南之地驻扎十几年。郑大成一个花拳绣腿,她一只手就能搞定。 只是,她看向上官宁。 “你可要拦我?” 郑大成就像是见到了老鼠见到猫,立马躲到了上官宁的背后。 他哭着脸,这娶谁不好,娶一个母夜叉。 “我不会回去和你成亲的,莫三娘,你死了这条心。”这爹是怎么想的,他喜欢的是温柔小意,小鸟依人。不是他给人当媳妇,当解闷的,娶了莫三娘,自己当她男人,还是给她当靶子。“上官,你要帮我。” “我不想嫁……呸,我不想娶她。” 莫三娘站在不远处,她脊背挺直如同松柏。上官若是拦她,那就要费一些功夫,只是,吉时将到,她不愿让祖父知道郑大成逃婚的事情,于是只自己一人前来。 要是上官拦着,吉时若是不见他们,祖父定会担心。 她紧紧握住鞭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郑大成,你我的婚事是双方长辈做主,你若是真的不想成亲,为何之前不说清楚。” “我他娘的都不知道。”郑大成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也是不知情啊。 “好,既然你不愿意,那你现在就随我回去说清楚。” 郑大成弯着腰,探出头,“不回去。” 莫三娘简直是要暴怒,但还是忍着,“为何?” 还用说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他要是现在跟着回去了,肯定就逃不掉了! “莫三娘,你就放过我。”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支我!” 第21章 假成亲 “天下男人,比我好的比比皆是,何必揪着我不放。” “要不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子的,我都能给你找来。” “莫三娘,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不可能。” 郑大成说的越多,莫三娘的脸也越发黑。 她握着鞭子,抬高头颅,那高高扎起的头发随着风飘扬。比西北风还要冷的声音刺的郑大成一抖,“你不想乖乖同我回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上官,救我。” 他打不过莫珊,这人是军里出生的,自己拼上两手两腿都没法打得过。 眼见着长鞭冲他而来,上官微微侧身,带着郑大成躲过,他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莫三娘却以为他是要帮着郑大成,心中发狠,招式也越发凌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郑大成看着那边打得正酣,立马弓起身子准备开溜。 莫三娘见状,更加不留情。“上官,你这是要和我作对。” 上官有口说不出,“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她刚才哪一句不是在和郑大成讲道理,他既然不愿意大可直接和她说,逃婚,岂不是把她的脸放在地上踩。 眼看着郑大成就要消失,莫三娘一个鞭腿,近身攻击。上官宁躲开口,又被虚晃一招,等反应过来,红衣也随之飘远。 “这次多亏有上官。”郑大成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在出来时,自己身上的银票带足了。云都是肯定呆不下去了,行礼也不打算收拾,他准备脱了这一身衣服,递交了辞呈,就往西北去。正好莫三娘驻守西南,方向相反,肯定是找不到他。 他想的极好,只是换上常服还没走两步,就遇到了熟人。 “你要去哪里!” 门口堵着一人,她穿着兔毛大氅,满头乌发,鬓挽为云,珠钗流苏垂垂而下。 因跑的太快,脸上爬满红霞,娇喝时呼出白气,雾蒙蒙的让郑大成有些恍惚。 陆六娘子为何在这里? 不仅如此,这边上还站着崔家娘子。 这两人目光灼灼,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郑大成一脸心虚,不敢说自己是准备逃离云都,“我……我下值了,正要去吃饭。” 这话就是瞎话,陆徽莹和崔凤仙相视一眼,“郑郎君,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要吃什么喝什么,回府就有。”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他脸一下子僵硬,爹到底背着他做了多少事,为什么成亲这样的大事,就唯独他一个不知道。他看着眼前那三名女子,弱不经风,自己要是想走,她们定拦不住。 天似乎暗了下来,两方都不说话。 陆徽莹心里掐算着,为什么三娘还不来。 这么冷的天,她觉得自己的背脊已经出了许多的汗。崔凤仙也慢慢靠近,用眼神询问,这下该怎么办。 那可是一个男人,她们怎么拦得住。 “郑大成,你何必逃婚,三娘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她长相不差,性格也好,而且能力极强。”陆徽莹劝说道。 前世,莫三娘身为女子却不输男人,不过廿十,就已经是军功赫赫。 若不是当年郑大成逃婚,三娘为了让莫老将军安心,于是追了出去,也不会蒙难。她握紧拳头,细长的指甲掐进肉里,疼让她更加坚定。 东张西望的郑大成听到这话,立马跳脚,“你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种男人婆母夜叉,成天混迹在男人堆里的女人,你让我娶她?那满云都的人岂不是等着看我笑话。” 他郑大成是个什么人,是云都的纨绔,这天下的条规对他来说,就是摆设。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那全是糟粕,不作数的。 他一个男人,难道连自己喜欢谁,要娶谁都不能作数了? “陆小娘子,你就当行行好,放我走。”郑大成也是看在上官的面子上,不然眼前这三个小娘子,自己早打晕了放在一边,先跑了再说。 陆徽莹守住门口,“不行,郑大成,你不可以走,就算要走,你也得和三娘讲清楚。” 崔凤仙立马点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想着逃跑。” “我……” 这不叫跑,这是策略! 他爹是什么人,哪里会管他的死活,定会逼着他娶了莫珊。 为了自己,只能对不起别人。郑大成摇头,抱歉道,“得罪了。” 崔凤仙看他脸色不对,立马拉住陆徽莹的手臂,这是打算动真格的,再不走,就糟了。可后者怎么拉都拉不动,眼看着人就要冲到面前,陆徽莹闭上眼。 随之而来的,是郑大成的惨叫。 “靠,玩这么大!” “莹莹,你没事?” 赶来的人是上官宁和莫三娘。 倒飞出去的郑大成捂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汪汪的看着上官,“你还是不是兄弟,居然冲我下手。” “为何伤害六姑娘!” 伤害陆徽莹? 郑大成看了眼毫发无伤,被莫三娘,秋书和崔凤仙围着的陆家小娘子,她毫发未伤,自己连碰都没碰到,怎么就叫伤害了。 胸腔有股火,烧着疼。 “我只是想冲出去。”根本没有想过碰陆徽莹一根毛,郑大成虽然自认是个纨绔,但绝对不会做打女人的事情。 莫三娘负手,冷眼看去。 刚刚的那些话,她都已经听到,“你既不愿娶我,那便随我到长辈面前说清楚,私自逃婚,你还是男人吗?” 她为了祖父,放下军中要务,冒着冬雪,回来云都成婚。她从未想过两人是心意相通,也不在乎这个男人是骡子是马,可郑大成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一块倒贴的破布? “你不想娶,我也从未说过想嫁,这桩婚事,你若是不同意那便取消了。” “你……说的是真的?”郑大成喜上眉梢,可很快又垂着嘴角。这话从莫三娘嘴里说出来,能有几分真。两个傀儡成亲罢了,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他干脆坐在地上发起无赖,“不行,我不同意。” 莫三娘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军中的男人从没有这般不听话的,她看向那细弱的脖颈,恨不得直接将人掐死。 陆徽莹牵住了她的手,抚慰了莫三娘心中的怒气。 “三娘,郑大郎君,我倒是有个法子。” 第22章 见到谢青 上官也侧目,正好与陆徽莹对上视线,她似乎很是高兴,露出一颗小虎牙,边上的梨涡像是点着的朱砂,今日格外的耀眼。 原来,六姑娘这么爱笑? “什么法子,莹莹说来听听。” 祖父身子日渐亏损,若不是为了他,何必求着郑大成去。 而坐在地上的人也立马站了起来,“陆家小娘子,你有法子不早说。上官这一脚我差点命都没了。” 上官耸肩,平静的走到了陆徽莹身后。 几人都不接郑大成的话,只有崔凤仙打抱不平,嘀咕两句。 “法子,就是你们假成亲。” 莫三娘:? “假成亲,小娘子,你说清楚,这成亲还有真假的?”郑大成不理解,拍了拍脏了的衣服,眉头皱的老高。 当然能。 两人假装成亲,瞒过长辈,日后等有了各自喜欢的人,和离就是。 郑大成如今爱玩,不想有拘束。成家之后,爹娘放心,自然更不会去管。 莫老将军也会安心,而且也能叫莫三娘从西南回云都。 这对两人都好。 两人一合计,觉得有道理,整理好衣裳就准备去成亲。走到半道,郑大成忽然说,要是有人反悔了怎么办? 言外之意,就是怕莫三娘反悔,不肯和离。 莫三娘一声冷笑,“做梦。” 她志在四方,为国为家,早已经许身。 一个郑大成,怂的连她手下的兵都不如,喜欢他? 蠢货才会喜欢。 唢呐声越发响,两人谁见都不爽,那顶小轿子停在一边,各自骑着宝马良驹。 这哪里是成亲,分明是结仇。 等到了郑家,郑尚书见到这一幕,心里的石头立马落下,赶忙招呼宾客。 暴雪将来,这婚事也不敢大操大办,只是崔莫两家至亲之人凑了一桌。这婚事简单又草率,但两家的长辈都没什么怨言。 “莫老将军,小儿顽劣,还需得三娘好好调教了。” 郑尚书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样,离经叛道,谁的话都不爱听。今儿一早逃了出去,本以为要没法和莫家交代,没成想,这吉时到了,两人能一块儿回来。 这下,他更加满意莫三娘这好儿媳了。 莫老将军征战百年,如今虽白发白须,但仍旧看着健硕硬朗。 三娘婚事已成,心中的遗憾又少了,他直觉时日无多,如今最想瞧见的就是自己的小外孙出生。郑大成的名声自己也听过,文不成武不就,不管是哪一个方面都配不上他们的三娘,可山师说了,他是金福子。 日后定能让莫家开枝散叶。 他不禁开怀,心中的郁气也少了许多。无意还瞧见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鹰眼眯起,正要看清,就见莫三娘从容而来。 “祖父,郑伯父。” 郑尚书哈哈大笑,“三娘,该改口了。” 莫三娘大方叫了一声父亲,随后拉了拉红菱,一侧的人啧了一声,不情愿的上前,“爹,爷爷。” “嗯,乖。”莫老将军摸着胡子,慈祥的点头,“今后这子嗣延绵,就靠你了。” 郑大成:? 这话自己怎么听不懂,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情,关他什么事情? 自然这话是问不出的,莫三娘一个眼神,就噤若寒蝉,一句不敢说。 哎,就不该答应,媳妇不是真的,母夜叉却不是假的。 以后和人一块儿出去,少不得被人说道阴盛阳衰。 这场婚事就这样定了,莫三娘也得了陛下的假期,留在云都到来年二月再走。 陆徽莹和崔凤仙两人坐在马车,吃着茶。 崔凤仙眉头紧锁,一点也没被喜意感染,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她心里是越发慌张。 莫三娘的事情解决了,可她的事情还没呢。 马车停在永宁侯府一侧,秋书下去搬了马凳,一直留在府里的流云听到消息,早已经在府门口等候。 “姑娘,咱们该回了。”夫人来催了好几次,流云不敢说实话,都是叫常嬷嬷将人打发走的。 “你可想好了?”陆徽莹轻问。 先前她说的法子,是伤敌一千损己八百,凤仙想了一路,终于点点头。 “我不是莫三娘。”莫三娘有底气,她是安国唯一的女将军,背后有莫家,而且性子强势,绝不是受欺负的料。可自己不一样,外强中干,看似厉害的紧,实际比谁都脆弱。 她想象不到,自己嫁入柳家后的情景。 “莹莹,我都听你。” 两名少女相视一笑,是约定。 一晃几日过去,陆徽莹的及笄宴到了,小雪漫漫,犹如柳絮,倾洒而下。秦江的水面已经结了薄薄的冰,再过不久,怕是就要停了行船。 这日,长公主早早的来了。 及笄礼简单的完成后,便带着她到了城外。 那里已经搭好了棚子,她一到,就瞧见了崔凤仙,柳逸言。 “莹莹,来这布施,人都没有?”荒无人烟,鸟不生蛋的地方哪里找人来。 怎么不在城里,就是给乞丐也行。长公主到底是想什么,这里偏僻,要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柳逸言并未开口,他本不该出现在这,可是姑母非得让他跟着表妹。 尤其这几日,表妹性子大变,说话粗鲁,行事莽撞,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反倒是这样,他的心越发在意起来,为何表妹不愿嫁给他? “来这,自然是有长公主的考虑。”话还未说完,身后就远远来了一辆华丽马车,是长公主府里的。 车停下,率先下来的却不是李清歌。 陆徽莹脸色一冷,那仿若仙子的不正是谢青。 上次在欢楼查到,这冒牌货拿了真谢青的一件东西,只是后来欢楼关门,她再也进不去,也问不了云灵,到底给的是什么。 一旁的李清歌缓移莲步,声音之中带着喜悦之情。 “谢青,你怎的会来?” 崔凤仙还不知谢青的事情,立马低下声音,“长公主殿下喜欢不是你大哥,什么时候移情别恋,爱上一个小戏子。” 戏子,还真是戏子。 陆徽莹握紧拳头,她担心长公主嫂嫂被蒙骗,可现在事情真相还未明朗,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殿下,您忘了给陆家小娘子的东西,谢青特地给你送来的。” 他手上是一个木盒,花纹繁琐好看,李清歌接过对谢青无奈道:“不过是小事,让下人来就行,何必你亲自。既然东西送到,就早些回去。” 语气之亲近,就好像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般。 陆徽莹皱起眉,若是长公主嫂嫂真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她是不会帮着隐瞒的,“嫂嫂,不如叫谢青留下帮忙。” 李清歌自然不愿意,可谢青一听,马上弯着眉眼,天真的笑着。 两头都求着,她若是再不同意,真会被误会了。 也罢,以前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若她真想知道,今日就寻空全都告诉她。 第23章 他来 十七,正午时分,小雪暂歇。 城内民众这时都躲在屋子里,知道会有暴雪,都囤好了粮食,炭火……但城外,山里人居多,为了防止这些人被遗忘,陆徽莹上谏李清歌,让那些山民都移出来,先住在平地。 而他们发放粮食的地方,就是李清歌替他们所建的帐篷。 总共三个大棚,谢青与李清歌在一侧,崔凤仙和柳逸言,剩下的便是她的好友三娘以及郑大成。 瞧见那小媳妇模样的郑大成,陆徽莹偷笑。 三娘身量高,束发戴冠,衣裳简单,眼眸更如刀剑。有她在,原本还嘈杂的山民,一句话都不敢多言。 “表哥,我去帮莹莹。” 话音落下,人就已经跑开了。 这背影,欢天喜地,不知道还以为是逃离了哪个坏人。 崔凤仙不爱与柳逸言待在一块儿,干脆丢下那边的活,小跑到了陆徽莹边上。贴着人,叫道:“莹莹,你快与我说说,那谢青是怎么回事?” 一双妙眸,盯着那头忙前忙后,待人谦和的谢青。 陆徽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而这边,被撇下的柳逸言伸手欲叫回来崔凤仙,那边等不及的山民就叫了起来,“郎君,您若是手脚不行,换个人来。大冷天的,大家都等着呢。” 他一回头,一个流里流气的人不耐烦的看着,后面一条长队也都齐刷刷的这眼神。 柳逸言:刁民! 要不是长公主在,他甚至连瞧一眼他们也不愿。 手上不情愿的人还有郑大成,不是说了假成亲,怎么还得日夜黏在一起,装恩爱。 想起他爹前几日说的话,那意思就是打算把他卖了赚自己的前程。哪有这样子的爹,他不服。 “开心点,我祖父派来的人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莫三娘说罢,郑大成立马东张西望。 是谁? 难道是送他们来的车夫,还是莫三娘身边那个副将。 郑大成手里一慢,山民就要有怨言,莫三娘轻轻的一扫,那些人只能静静的等着郑大成把东西递给他。 可那郎君是不是蠢,一斗的米都快抖出去半斗了,眼看着边上的人都是满满一袋,他简直是要哭了。“郎君啊,我家里还有三口人呢。这……这哪里够吃。” 心慌意乱的郑大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动作连连抱歉,重新装了以后递给山民。 莫三娘低头一笑,“蠢货。” 男人脸颊爆出红晕,嘴里呢喃,“我才不蠢。” 而这一幕都落在了陆徽莹和崔凤仙的眼里,那头长公主和谢青,这边莫三娘和郑大成,这身子越发的冷了。 “啧,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假戏真做。” 上一世,三娘去了之后,莫老将军也紧接着走了。莫家除了莫将军和莫夫人,再没了其他人。郑大成从西北回来后,听闻此事,毅然参军,驻守西南,再未娶妻。 “我也不知,得看他们自己。” 崔凤仙又要说道,打眼一瞧却愣住,指着那边一个黑影说道:“莹莹,那是不是上官?” 上官? 应该是不可能,上官今日当值,是不能离开皇城的。 她以为是崔凤仙打趣,便抱着胸,哼笑不信。 等那人影越走越近,崔凤仙拉住她的衣裳,“真是上官,我没骗你。” 陆徽莹诧异转头,果真是上官。 他怎么来了。 崔凤仙偷笑,“怎么连未来夫婿都不认识了?” 刚说完,就叫陆徽莹点了点额头,“你有心思想这些,倒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一下子,凤仙的脸就垮了下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快些去,这里我和秋书、流云看着就行。” 陆徽莹早已经小跑出去,哪里还用得着崔凤仙说,后者捂着嘴,笑了两声。 山民走了大半,现在人不多,再加上有长公主带来的人帮着,井然有序,不吵不闹。这和上官宁想的不同,身后的孟长和顾民对视一眼,老早说了不用老大来,还这么担心。 待看到六姑娘奔来的身影,两人识相的退到了一侧。 “上官。”她惊喜的看着上官宁,“你怎么来了。” 上官宁脸色极冷,盯着那双眸子,说道:“为何不带孟长和顾民。” 第24章 说清 陆徽莹心中觉得委屈,瞧着上官宁的眼神也不对。 被看着的人还没察觉,云都城外不止有山民,还有从北地而来的难民,只不过城中查的严,那些难民一冒头就会被送到进军营中。 城外却不一样了,那些难民藏匿在这,若是起了暴乱的心,就只是长公主府的那些侍卫,还不够看的。 “怎么不说话?” 上官宁等了许久,也没有一句陆徽莹的解释。 眼前的人穿着厚实的衣裳,鬓发挽就,红绸流苏垂落,如同晚霞晕光。她细白的小脸紧绷着,羽睫颤悠悠的,杏核一般的眼瞳委屈又无辜。 她还气上了,难道就真的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上。 腊月过了一半,钦天监说这雪只会越来越大,满朝上下忧心忡忡。 今早,陛下上朝,说是等雪大了,大家伙便都不用进宫去了。 就连这殿前司和禁军,首要的职责都成了扫雪。 一大早,便要把主要的大道铺上细细的一层沙土,防止积雪成冰。可这边他刚忙完,回到侯府,就看见孟长和顾民两人正悠闲的晒太阳。 能不担心。 再看那小姑娘,头抬起来,无辜的眸子又冒着亮光,似乎是欣喜。 “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上官是在担心她。 她就是再蠢,都感受的出来。自己在上官的心里,定是不一样的,才会叫他现在赶来。原本的委屈都消弭在唇角,她扬眉,“我错了,下次一定都听你的。” 今日不带他们,是太急了。 坐的是长公主的马车,路上也不敢耽搁,再说,孟长和顾民还有别的事情。 这边大雪要封,谢烟儿那儿也得送些吃食备着。这几日,她倒是听话,没再吵着要给自己卖命。 就这样? 上官宁也没意思再讲,六姑娘认错认的太快,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罢,好在没出事,之后他在这看着就好。 上官干脆留下一起为山民送米,结束回城,陆徽莹坐到了谢青和长公主的马车里。 郑大成这时候过来,“上官,你还是不是兄弟。” 他刚刚挤眉弄眼,脸都快僵了,上官就当没看见。亏得两人共事这么久,这该死的默契一点也没有。 “没注意。”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郑大成无话可说。 得,人家眼里全是小娘子,哪里还有他。 郑大成干脆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他和莫珊假成亲,可双方长辈又不知道,如今是才成亲,就催着两人生小孩。 这小孩是嘴巴说说就能生的吗? 大晚上的,莫珊睡在床上,他得躺在地上,冰冷的风吹得他瑟瑟发抖,这痛苦谁能想象? 只能找上官帮忙,把给点检都的辞呈给要回来。 上官皱眉,似乎是问他为何自己不去要。 他直接扮作一个苦脸,他现在就像是栓在莫三娘手里的驴,走哪里都有人盯着。不是莫家就是郑家,他要是去点检都,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莫老将军一句话,直接让他跟去西南。 那这辈子就完了。 郑大成可怜兮兮的看着上官,能帮的人只有他了。 马车摇摇晃晃,前头马车里的三人都沉默,气氛陷入尴尬。 花音坐在外头,厚厚的袄子将冷风隔绝,但没一会儿就听到帘子的响动,是谢青出来了。 “怎么回事?” 她张了张嘴,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询问。 谢青曲腿坐下,看了眼里头,抿着嘴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陆家小娘子似乎对他有敌意,还不小。 他手中抱着汤婆子,递给花音,两人一起暖和。 而帘子后,陆徽莹看着手里的匕首,陷入沉思。 她不过是试探一句,谢青居然把那东西直接给她了? 原本她所想好的话,全都说不出口,只能看着李清歌,两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李清歌用棍子挑了挑马车里的炭盆。 暖意铺满马车,烘得陆徽莹的脸红红的。 “这事儿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了,若是没有见到这匕首,怕是都要忘记了。”李清歌闭上眼,还能想起当年的一切。 她的侍卫谢青,是逆贼。 潜伏在自己身边十数载,为的就是刺杀父皇。之后事情败露,他劫持了自己进了深山。在那儿,她看到了逆贼的苦衷。 “谢青是罪臣之子,其父是工部尚书谢岚,也是本宫表舅舅。” 陆徽莹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真相不该探寻。 在李清歌的讲述中,她总算明白为何会留下谢青,却没有去管谢云灵。 谢岚在慕容皇后身死与萧皇后有关,深入查探,果然知道了是萧皇后假传军报,这才让慕容皇后误入敌人陷阱。谢岚怀恨在心,谋算着复仇事宜。但萧皇后娘家也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立马反将一军,让谢岚陷入香南贪污一事。 陛下当时有心放过谢岚,可后者却想用自己的命换回当年的一个公道。 这无疑惹怒了帝皇之心,于是将谢家流放。 谢青则被李清歌留在长公主府里,做了侍卫,没有跟着谢家人前去。 李清歌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本宫当时也曾恨过父皇,只是年岁渐长,才明白身为帝皇也是身不由己。萧家当年的权力只手遮天,就好似搁在脖颈上的剑。若不是你大哥在西北崛起,也熬死了萧家族长,这安国天下,怕不姓李了。” 她一声苦笑,“你可知流放之苦?” 陆徽莹摇摇头,流放都是去的苦寒之地,这其中的艰辛怕是比死还要苦。 “本宫也不知,但当本宫看见山中供着的衣冠冢,还有云灵,不到本宫的肩膀,瘦的却只剩下骨头。饶是如此,也绝不了那些肮脏的眼。” 谢青为何要刺杀玄皇,是恨,也是为了谢云灵,想求一条生路。 谢家举家被流放,最后被折磨的只剩下谢云灵,她生的好看,又是在苦寒之地所生,没有户籍。路过的一个商人看中了她,买了后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若不是谢青偶然看见,怕是也要死了。他恨玄皇,当年的事情不查清楚便立马定罪。 于是在他们前往福山时,策划了谋杀,劫走李清歌。 玄皇没有死,但云灵能活。 谢青相信李清歌,她重情重义,而且有手段,可以护得自己的妹妹。 “谢青去哪里了?” “为何云灵会在欢楼?” 陆徽莹明白了,可还有些不懂。 既然要救自己的妹妹,又信任长公主,谢青为何要去刺杀玄皇。 这不是逼着玄皇赐死他,之后查到谢云灵,又是一个谋逆之罪。 谢家本是清白,被他一搅弄,倒真成了反贼。 “谢青执拗,他恨父皇当初对谢家的所作所为,恨自己的没用,于是才做出这等事情。至于去哪,本宫不知。”那时的她受了风寒,只能靠着谢青医治,病反复,根难除。她昏睡了一整日后,就发现谢青不见了。 身边只有谢云灵,问什么却都说不知道。 李清歌害怕父皇会迁怒到她,故意拖了几日才走到深山口。嘱咐谢云灵先留在山里,自己一定会去接她。 可谁知,回到公主府后,自己的病严重了。 足足过了四五日,才意识清醒,立马去找谢云灵却没了人。 再找到,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 彼时,云灵也成了欢楼的花魁。 “本宫想请人替她赎身,云灵不肯。” 陆徽莹唏嘘一声,这事情实在是巧合居多。 等到了侯府,单纯的谢青笑着同她要匕首,毕竟是誉王的东西,要是留在身边,保不准有什么隐患。 她要了过来,也告知谢青,他的父母妹妹都在别庄住着。 谢青差点落泪,他在公主府里好吃好住。那里的人对他都很好,只是自己一直担心着家人。如今听到他们没事,就差跪下来给陆小娘子磕头。 这一个大动作,吓得陆徽莹连连后退。 若不是有长公主在边上制止,谢青怕是头都要磕出血来。 他傻,李清歌却不傻。 “莹莹,你是怎么知道谢青的家人被关在哪里?”她目光之中有探究,自己在得知李元送了匕首以后,立马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她想着便是要帮谢青把家人找到,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几日过去,却是一无所获。 如今听到莹莹说的,她震惊之外,还有一丝欣慰。 不愧是陆徵的小妹。 陆徽莹只是说了无意中发现,救人的也不是她而是上官宁。 说起这人,正好他便来了。 李清歌是瞧他越发满意,立马赏赐了物品,上官宁还一脸懵,等马车走了,这才问道:“六姑娘,发生了什么?” “是好事。” 她与秋书转身回了锦水院,留下不知事情经过的上官宁。 第25章 凝儿逃了 二十五,雪片子滚滚而下,不到几个时辰就积了一层雪。 在南方鲜少见过这么大的雪,府里的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不怕冷似的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常嬷嬷与红嬷嬷坐在屋里喝茶,烧红的炭盆上架着铁茶壶,几个小的围成一团笑呵呵的坐在一起说话。 “好在姑娘起初都备好了。” 不管是吃的用的,府里都足够度过年关到来年而三月了。不用外出,只消在府里待着,扫扫雪,熬一熬就好了。 喝着热茶,听着外头的欢闹,常嬷嬷说起了六姑娘。 “我的老姐姐,这六姑娘眼见着及笄了,家里也没个主事的,婚事可打算怎么办?”殿下明年就要嫁进来了,必然是永宁侯府的主母。 那这桩婚事定然是落在殿下的手里。 这些日子,她待在永宁侯府,耳目可都听着看着。 六姑娘,好似对那殿前司的侍卫不错,来往密切。可那不过是个没品的。实在是配不上。常嬷嬷正想着,也没注意红嬷嬷的脸色不对。 她这些日在待在侯府,可比以前要舒坦。 府里的人比她想的懂规矩,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都有数。再加上红嬷嬷对她更是带着三分尊敬,自然是把自己的位置也放的老高。 说话不切实际,操心起不该操心的事情来。 红嬷嬷抿了一口白茶,手掌感受着雾气,“有些事情,不容得我们这些下人置喙,主子还用我们操心不成。茶点快凉了,先吃。” 常嬷嬷是人精,立即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两人互相对着笑笑,吃了差点,常嬷嬷就到自个儿的院子里。 李燕正扫雪,见到来人,笑着叫了一声嬷嬷。 大约是从红嬷嬷那儿来的气,常嬷嬷皱着眉,拧着嗓子便骂道:“一张丧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扫雪扫雪,你有本事倒是往六姑娘跟前凑,在这碍眼。” 原本李燕该是跟着到六姑娘的锦水院里去的,叫她没有心思,硬是要留在这。 好了,她们本就是从长公主府到侯府,没有主子依着,怎能站稳脚跟。 “怎生的那么大气。”李燕嘀咕两句,但还是快些到屋里替常嬷嬷生起了火,又帮着烧了茶,忙碌一番,小心翼翼的候着,也不敢出大气。 想了一会儿,常嬷嬷还是软了语气。 毕竟侯府里,只有她们两人相熟,总不能真内斗。 李燕是常嬷嬷带大的,也没生气,而是询问为何会有火气。 “哪里敢发火,是我这心慌。” 常嬷嬷叹了口气,她为殿下着急。于是同李燕说了六姑娘的事情,“殿下若是掌了中馈,定是要管六姑娘的婚事。那上官宁,没什么本事,家里除了一个安宁郡主,旁的亲戚全是些不入流的。上官家和侯府是门不当户不对,殿下又是心疼六姑娘的,日后一求情,定然是会同意。” 这可是下嫁。 云都哪家有头有脸的不在乎婚事,要是知道殿下把永宁侯的妹妹下嫁了,这背后指不定有多少唾沫星子。 虽说……也是六姑娘不争气。 这好好的人儿,非得像是那见了光的蛾子,冲那男人飞去。 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李燕倒不这么认为,这些日子,她在永宁侯府,看到了在宫里所不能见到的景象。 大家对六姑娘都极其的信任,似乎真把侯府当成了家。 她上前,给常嬷嬷按按肩膀,宽慰道:“嬷嬷,这些都是殿下要考虑的,我们要做的只是帮着红嬷嬷管好侯府就好。” “你这是说我多管闲事?”常嬷嬷心里的火被挑了起来,“我这可都是为了六姑娘,那个男人还不如誉王。” 说起誉王,两人立马闭上嘴。 自从上次永宁侯揍了誉王一顿后,侯府个个都恨不得暗地里去把誉王打一顿。 “好了,这事我有数。” 誉王不行,可云都还有那么多才俊,谁都比那上官宁好。 原本这心思本不该她动,但想着自己也是为了六姑娘好,等见到了更多的男子,她定然会知道上官宁不配。 快到除夕了,陆徽莹在锦水院里待着,看了会儿书只觉得无聊。 大雪封路,除了二哥还时常传来口信,其他几个就没消息。 即使是知道他们现在还不会有事,陆徽莹也提心吊胆,这天她正从书房回来,竹枝在门外抱着一碗雪回来,说是要用雪泡茶。 梦儿和秋书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手里刺着鸭儿游水。 见到姑娘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姑娘。” “六姑娘。” 秋书大咧咧的笑着,还要把手里的刺绣给她看。 梦儿则是忐忑,她刺绣不大好,以前陆徽莹想要一个香包,自己揽了活后,却被骂的不敢拿针线。这几日被关的无聊,六姑娘也不用自己伺候,于是便重新做起了女红。 她不安的看向六姑娘,咬着唇。 “这只鸭儿……” 陆徽莹看着这生趣的画面,忍不住含笑。 绣棚上,两只黄鸭正梳洗着自己的羽毛,上头是蛱蝶,还有几条柳树枝。 真是栩栩如生。 她记得,梦儿的绣技是和若城最好的绣娘学的。只是,前世侯府败的快,梦儿还未出过府,便没了命。 她怜惜的看着梦儿,后者已经害怕的闭上眼,嘴里默念:自己的手艺比不上绣娘,六姑娘不喜也是该的。 “……” 她何时说过不喜了? 但随即记起,自己前世本想送个香包给誉王,但他不收。怒火中烧的她回来就把气撒在了梦儿身上,现在想想,原来那时的她这般坏。 将绣棚给了秋书,笑言道:“你们若是这般有空,不如将我书房那副秋花蛱蝶图绣出来。” 秋花蛱蝶图是陆旗画的,原先以为李元喜字画,陆徽莹央着他要了过来。不过也没送出去,她就换了个魂。 秋书难道:“打样奴才是不行,这做出来怕是要等到明年了。” 看着雪片子,还有满院的雪白,陆徽莹想着也是。 梦儿咬唇,小小前移,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睁得极大。“姑娘,奴婢可以。” 她学过,这画样是基础的。 再者说,这是六姑娘信她,才想叫她来绣。 “也是,梦儿可是好手。”秋书笑眯眯的说道,梦儿的手艺可是请了师傅的,“这花样正好适合春夏交间,给姑娘做个薄披风。” 想着,便先定下来。 等绣好了,大抵这云都也热闹起来。 到时就能请来裁缝,制一批新衣,冲冲这一年的闷气。 陆徽莹点点头,想着自己书房里还有些画像,这些日子反正得空,不如和梦儿学学。 但这女红可比她想的难,穿针引线这一关就过不了。 要不是梦儿温柔,一直劝着,她只想放弃了。 好不容易会穿针了,却在绣花上败了下来,眼睛都熬疼了,可最后花不像花,蝶不像蝶,什么东西都乱糟糟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这给上官做衣裳的心算是歇了。 但学来的本事总不能荒废,勉勉强强做了一个不算难看的荷包。 除夕前夜,雪几乎是砸了下来。 天冷路滑,除了主要的大道,城中积雪都到了脚脖子。年夜饭,也只能在院子里同秋书她们一块儿吃。 “秋书姐姐,灯笼挂好了。” 梦儿和竹枝正给院子里添喜气,院里的松柏都还青着,光秃的梅树也靠着墙角开了花。盈盈的花音飘到了屋里,陆徽莹穿着暗纹朱红袄子,袖口和领口都镶嵌了兔毛。身下是一条金牡丹花纹的马面,腰间围着一条围布。 她正用手搓着糯米圆子,打算夹在去了核的红枣里做笑口常开。 “好了快进来,天寒地冻,屋里暖和。” 秋书将手里的小竹屉笼搁在烧滚水的小铁锅上,红泥小炉里劈里啪啦的响着,过一会儿便能吃上笑口常开。 梦儿先进,将冻僵了的手揉了揉。 竹枝紧跟其后,可还没踏进门槛,就听到院门外有人喊。 “姐姐,我去瞧瞧。” 陆徽莹手上沾了糯米粉,浑身散着红枣香,听到竹枝说的,也抬起头。 这会儿会是谁来? 不消一会儿,竹枝就带着两个红木大食盒进来,喜气洋洋的说道:“姑娘,是嬷嬷送来的年夜饭。” 大冷天跑这么一趟,陆徽莹擦了擦手,“秋书,去取些金叶子送给小香。” 竹枝却鼓着圆脸,摇摇头,“不是小香送的,是凝儿姐姐。” 说到这,又忍不住想起刚刚。 秋书晦气的啧了一声,怎么是她? “不是小香?”向来来这的都是小香,陆徽莹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次还是她。 “是,凝儿姐……凝儿她这会儿还站在外头不走,说是想见一面姑娘。”竹枝为难,她当时也并不知凝儿姐姐犯了什么错。以为只是顶撞了姑娘,后来却说,是勾结外人偷府里的东西。 她想着,凝儿姐姐不该是这样的人。 刚刚,见到那瘦巴巴,形如枯树的人也差一些没认出来。 秋书立马瞪了一眼,“她还敢来?” 竹枝被吓得手足无措,欲哭无泪,早知刚刚就不答应凝儿的请求了。 “姑娘,我去赶她走。”这凝儿,不顾姑娘的名声,尽是撺掇做那些丢脸的事情。好在姑娘醒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陆徽莹愣了一下,还是叫秋书拿了金叶子去。 除夕夜,该是开开心心的。 身子都快落了一层雪的凝儿咬着唇,乞求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不明白,为什么姑娘只凭那人一句话就定了自己的罪。 手脚冻得发麻,凝儿看见门开了,欣喜的展开眉眼,姑娘心里还是有她的。 但,看见是秋书,她又敛下欢喜。 姑娘,难道真的不想见她? 但她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诺,这是姑娘赐你的金叶子。你若是想好好待在侯府,就安分守己,别再四处蹦跶。”秋书有些事也瞒着姑娘,凝儿前前后后来锦水院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是自己挡了去。 是为了六姑娘好,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凝儿并未接过,秋书只能硬塞。 “秋书姐姐,这些我不要,只求能见姑娘一面。”她真的要受不了了,在外院,她不仅要洗主子的衣服,还得给那些嬷嬷洗。 大冬天的,这水冻得自己发疼发肿。只是几日,自己养了十几年的手就皲裂,犹如老妇人的皮。 “求你了。”她相信,自己只要见到陆徽莹,就有能力叫她回心转意。 那个贼人,不也查出和自己没关系。 打听誉王有错,那她之后再也不去打听,只要能留在锦水院,她干什么都可以。 秋书冷眼看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等她走了,凝儿听着里头的笑声,手指攥紧。 冷,疼。 在她们那些笑声里,成了最恶毒的刺。 陆徽莹,你好狠的心。 她服侍了陆徽莹快十几年,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当初也是她喜欢李元,自己不过就是帮她,现在倒是什么错都是她犯的。 雪地之上,忽然落下几朵血色的梅花。 她掌心的疼,并未消弭仇恨。 陆徽莹的无情转变,让她想不透。所有的一切都是陆徽莹自己要做的,自己只是多说了几句,难道这也怪她? 至于贼人,她偷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一个破玉环罢了。 凝儿咬着后牙,目光犹如毒蝎。 这都是你逼我的。 这一切都是永宁侯府逼她的。 在这里,她已经没有出头之日,只有投靠誉王。 暗暗下了决心,凝儿马上转身,她要带上东西,离开侯府。 看了半天的秋书,将刚刚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陆徽莹不在意,叫大家一块儿吃了年夜饭。 转日便是初一。 罕见的停了雪,也升了日头,陆徽莹起来时,时辰不早了。 忙起床,将昨夜包好的压岁钱都分发给府里的人。 忙活完这些,便是要迎客。 但因为是暴雪之天,云都谁都不敢走远,只是就近道了几句喜。 红嬷嬷来时,她正绣着要给上官的荷包。 “她逃了。”陆徽莹并未停下阵线,似乎并不诧异。 “是,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 怪就怪在太过信任凝儿,这些天逆来顺受,根本不像是会逃走的人。 她自责之情溢于言表,陆徽莹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逃了便逃了,等官府开了,再去报案就是。”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暴雪之天,凝儿就是想逃出去也逃不远,自然是去找靠山。 她的靠山就是李元,不过…… 陆徽莹不怀好意的想,此时的凝儿凑上去,李元会收? 又没有价值,也没有美色,还是倒贴上去。 李元不仅不会收留,怕还是会将她赶出来。 “红嬷嬷,你放心就是。” 凝儿想当逃奴,也真是想不开。身家性命在她的手里,逃了又能怎么样? 她觉得李元会帮她? 在做春秋大梦罢了。 等红嬷嬷走后,陆徽莹看着火盆里的烧的红亮的炭火发呆。 秋书送来白云糕,上头是金黄的桂花蜜,香甜糯牙,却不腻。但她只是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眼神郁气环绕。 “姑娘,是在想凝儿的事情?” 要她说,着凝儿就是不知好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姑娘没把她发卖了已经极好。 还做逃奴,若是发现,岂不是后果更糟。 想不通。 陆徽莹也想不通,凝儿若是好好待着,自己定然不会亏待她。到时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再给她挑一位好郎君。 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些恶事。 再仔细想想,或许是凝儿早已经对李元芳心暗许。她觉着若是自己嫁了,定能捞到一个妾氏当。 可惜,人家只把她当作棋子。 正想着,她忽然闻到一股香味。 比自己吃的白云糕还香,她使劲嗅了嗅,拉住秋书的衣袖,“你有没有闻到香味。” 秋书什么都没闻到,心说姑娘的鼻子怎么这么冷。 门外的帘子动了,香味更加浓。 等看见梦儿手里的烤地瓜,秋书喜道:“你们这是出府去了?” 地瓜可是好东西,烤熟后,里头似乎都能流蜜。 梦儿含笑,还未张口已经被竹枝抢先,“是上官将军。” 陆徽莹还没问,竹枝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那他现在人呢?” 竹枝撅着嘴,指了指外头,“许还是在外府,同孟侍卫说话。” 他还在。 也顾不得吃地瓜,套上披风,她便冲了出去。秋书在后头怎么叫也不听,只能追在后头。 前院,孟长正冲上官挑眉。 “胡闹。” 上官宁沉下脸,他刚刚只是想过府问问近来的情况,但一到这,看到的却是孟长和顾民在烤地瓜。 侯府安危需他们看着,却只顾着做些不相干的事情。 孟长心中虽怕,但嘴瘾大,“老大,你来不就是为了见六姑娘。这内府管的严,只能靠地瓜开路。” “谁说我来这是为了六姑娘,”上官宁脸可疑的红了下,“我是来看你们,是不是在玩忽职守。” 这话谁信,懂得都懂。 军痞子的模样叫孟长展现的淋漓尽致,上官捏紧拳头,若不是现在不是时候,定要拉着他一顿操练。 “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上官按捺住心里不安的情绪,他似乎在期待什么,又觉得不可能。 地瓜,如此寒酸的东西怎么能叫六姑娘出来见他。 不过是再一次自取其辱罢了。 “老大,你走干嘛?” 孟长可不敢放人走,立马抓住他的手臂,但下一刻,就被甩了出去。 得,他忘记自己不是老大的对手。 心中焦急,这六姑娘怎么不来得快一点。 要不是秋书老在自己耳边念叨,说什么也不会去借着老大的名义送地瓜。 “老大,你再等等。” 上官无奈的摇头,心里有个声音催着他走。 不行,孟长这个恼,老大不是喜欢姑娘的嘛,这么不主动,怎么叫姑娘喜欢他。他看了眼顾民,后者就像是在看戏。 “蠢货,来帮忙啊。” 顾民指了指自己,摇头摆手,“打不过。” 他这个子果然是白长的,孟长啐了一口,差点吐到了顾民的脸上。 嘴上虽然说是不想帮忙,但老实的他还是过来,开口说道:“府里出了逃奴。” 上官本不想理睬他们这些把戏,闻言,脚步一顿。 “逃奴?” “是六姑娘先前的一等女婢,凝儿。辰时未到就不见了,府里出去的人多,也没把她当回事?” 名字耳熟,好像和上次书房被盗的事有关。 真是此地无银。 她逃了不正是说明,也和那贼人有关。 自那日起,他便觉得凝儿可疑,背后定然有人。只是蛛丝马迹似乎都被清理干净,怎么都找不到线索。 凝儿这次逃走,正是给了方向。 “我空时去查,”上官顿了顿,“这件事不要告诉六姑娘。” 他记得凝儿与她陪伴多年,关系极好。 “不告诉我什么?” 陆徽莹掐着腰,气喘吁吁,身子忍不住弯起,没有一丝的仪态可言。偏偏是这模样,让上官宁的心,疯狂的跳动。 微光,浮游。 她的脸庞红彤彤仿若擦了胭脂,朱红的唇晶莹透亮,整齐的发髻此时落下几丝秀发。 云都好看的人很多,陆徽莹却从不在其中。明明她那么好看,好看到上官觉得自己就要发疯了。 极力掩饰的欣喜就像是滚水而起的气泡,氤氲的雾气带着好闻的气味不断的上升。 “你听好,不管什么事情,不能瞒着我?” 陆徽莹跺跺脚,上官却没有反应。 走到他跟前,那目光就像是锁链,一点点缠绕着她。 “上官?” “你听见没?” “上官,你怎么了?” 她在那双坚定的眸子前挥了挥手,被盯得太牢,此时有些口干舌燥。 连番的发问,让上官回过神。 两人此时的距离只有一只拳头,只要自己低头,就可以亲到那光洁的额头上。 不可以。 他立马后退,想要找孟长和顾民。 不知何时,那几人已经离开,剩下的只有他们。 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人,静的可以听到自己胸腔中乱擂的鼓声。 以及陆徽莹一字一句的问:“上官,你还好吗?” 第26章 我替你照顾祖母 那双纤长的手,马上就要碰到了他的衣角。 “六姑娘。” 他吓得连连后退,那眼神之中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景象。 惊恐的眼神让她无所适从,悬在半空的手,触摸到了冰冷。 他在怕自己。 上官退出三步后,才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伤人。 那双美眸似乎要落下珍珠,可到底被含在眼眶之中,没有落下。 “上官。” 她呢喃。 伤心婉转,好似山间消融的溪水。 冰溪就这样那边流到这头,彻底将他的身子冻僵,快解释啊,上官宁。 他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可最后,还是咽下了。 “六姑娘何事?” 一如既往的冷漠,同从前一样的礼貌。 她咬着唇,内心的委屈就堆积到了大坝的口,只消一刹,就会泄出。 哭。 陆徽莹摇摇头,那不过是冷风吹的眼疼。 她望着金光下的上官宁,不过如此,自己以前对他做的恶毒的多了,不就是还债。 忍了。 那眼泪硬生生的回去,她的手胡乱的抹了一把,温热的脸颊立马凉快。 “烤地瓜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 她不敢再看上官宁,她不傻,已经知道地瓜不是上官宁送来的。 应该是孟长亦或者是顾民帮她,孟长的可能性更大。 换作他自己的话,怕是来了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在上官宁要说出真相的时候,立马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同他们说,什么不能告诉我?” 她跑的急,只能听到后头半句。 上官宁肚里的话被打断,看着那张灿若桃花的脸,避开视线,“是凝儿的事情。” 凝儿? “这事情一早我就知道,难道……” 陆徽莹猜测,上官是知道了一些其他事,这才有这话。 果然,追问下,上官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他的怀疑真没错,此时的凝儿应该躲在誉王府附近。 想起上次在长公主府里,他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暴露身份,最后回来还被大哥责罚了。但这些,他都隐着不说,有时,她觉得两人的关系近了。 上官该是在乎她,喜欢她的。 可有时,那向前的一步,似乎又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可怜的看着上官宁,乌鸦般的长发散了几丝下来,正好遮住了眉眼,微微卷曲的额发,让他想到了宫里的猫。 那时一只外邦进贡来的长毛白猫。 眼珠子泛着一点点蓝,发白洁白,微微卷曲。十分受宠,贵人们对它也是喜爱的紧,恨不得日夜抱着。 六姑娘就好似那只猫。 自己的心痒痒的,也想一把将她抱起来。 他忍下了心中的躁动,沉下眉,声音沙哑起来。 “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 陆徽莹的心情一下不好,把谁放在心上? 一个逃奴。 难道她连一个逃奴都比不过吗? “不要。”她扁着嘴,近乎是撒娇,“你不许管她。” 还有那个谢烟儿。 女人一生气,就爱翻旧账。 尤其是想到那日,那小丫头对上官宁的眼神,越发不舒服。她揪着自己的帕子,“我是说,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你管这人,还不如帮侯府扫雪。” “扫雪?” 陆徽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点头,“是啊。” “殿前司,不就是扫雪的。” 她此时有些骄纵,说话也带着不服气,这模样和那小猫更加像了。 上官手有些意动,最后还是忍住了。 点点头,既然侯府有事,那他就要回来的。 只是要过几日。 “祖母这些日子病了,没人照顾。” 安宁郡主? 说起这件事,她倒是有点印象。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那时她紧追着誉王,死死扒着上官宁,让他带自己爬墙头。 但那时他心不在焉,做事也没个章法,自己的心思没有在上官宁的身上。年后才知道,上官宁的祖母安宁郡主得了一场大病,因为她的胡闹,导致病情加重,差一点就过不去那个冬天。 陆徽莹心中后悔,抬头,看上上官,脱口而出。 “我去!” “?” 被上官宁一盯,她的脸潮红,语气也弱了下来。 “我……我想去看看祖母。” 第27章 安宁郡主 安宁郡主原是北方人,但来云都时,与上官宏一见钟情。等人考上了状元,安宁郡主的父王便请了赐旨,两人成亲后,上官宏心系百姓,自请去了偏僻之地做起来了地方官。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宁郡主起初也是过不惯这清贫的日子,但好在相公体贴,没过多久就生下了一子。也就是上官宁的爹——上官清越。 他与自己爹娘的期盼不同,不爱文偏爱武。 早些年参军,也不打招呼。 等再回来,就带回来妻和子还有那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 上官宏劳累过度,去世后,安宁郡主实在应付不来这些亲戚,便提议回了京都。靠着往昔的人脉,总算是为上官家谋得了一家府邸。 前前后后,也替儿媳的娘家寻了一门门好亲事。 但偏偏就有不要脸的,就是戳破脸皮也不怕,安宁郡主赶了多少次,就是求着好心肠的上官清越。这本就是自己夫人的弟弟,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就安排了就近的院子。 几年后,上官清越患了病没了,留下郁郁寡欢的夫人,紧随着就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安宁郡主受不住打击,一下了病倒。 也就是那时,柳山一家就领着要照顾亡故妹妹的孩子,鸠占鹊巢直接住进了上官家。 等安宁郡主反应过来,这上上下下早已经成了壳子。 柳山恬不知耻,心思恶毒。 为了保护上官宁,她只能将人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就是这样也杜绝不了柳家人的心思。 “郡主,他们又来了。” 安宁郡主本就有旧疾,这些日子骤然冷下,风寒悄然而至。 等身边的嬷嬷发现,她已经是昏死了一次。 桂香手中拿着鸡毛掸子,这会儿是恨不得冲出去同那些吃人的玩意儿打一架。这都说了郡主病重要静养,何必扯着皮子,到跟前来假笑。 “独一个,还是一家子?” 柳家占了主院,住的就是她儿子的地方。 “就柳灵儿一个,她来时手中带着礼,大抵是想来见郎君。呸,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日日做个狐媚样子,讨好都不知讨哪头。” 柳灵儿模样乖巧,是云都有名的才女。 但这小丫头是她看着长大,其中的心思恶毒如蛇蝎。小时与郎君一道玩儿,竟为了些小玩意儿,就将人推到水池里。要不是自己救得及时,怕是那时郎君就没了。 长大些,心思又巧,日日想勾搭起郎君。 那边讨不得好,又想起来郡主,尽是拿着不值钱的东西来院子里讨嫌。 安宁郡主摇头,“让她进来。” 柳灵儿比起那一家子,已经算是不错,再说小姑娘有小心思也没什么不好。 主子都发话了,嬷嬷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 她怀着一肚子气,但见到柳灵儿时又笑眯眯的。 这头,府门前,停下了一辆马车。 看着张灯结彩的府门,陆徽莹皱起眉头,转头好奇的问上官宁,“你家有什么喜事?” 上官摇头,“大抵是舅舅纳妾了。” 纳妾? 何等荒唐,这纳妾还和娶妻一样,挂着喜字,抻着红菱。 要不是那牌匾上还写着上官府,陆徽莹都以为走错地方了。 她转头,瞧了一眼秋书。 后者快速的点头,从马车里拿出一堆的东西。 “这……是不是隆重了点?” 那大包小包里,不是人参就是鹿茸,还有各色各样的糕点,绫罗绸缎。秋书力气大,可也提不了这些,后头还跟着孟长和顾民,怀里都是满满的。 陆徽莹早没了先前的伤心,正所谓,要想得到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 但这招显然是不行,先前自己送的,上官宁都不喜欢。 既然直接出手不行,那就找祖母。 在她的印象里,上官最最孝顺,要是对祖母好,对养他的舅舅好,那日后自己嫁过来也容易。 想法是极好的,可在入门时,就被两个刁奴拦住。 “大郎君,老爷有吩咐,这正门不让进。” “还请大郎君带着人走后门。” 后门就是小门,可那都是妾走的。 若是平时,上官大抵就算了,可跟着一起来的却是六姑娘,他不想叫她屈尊。 “舅舅知是我,定会让我进去。” 可那两个刁奴,怎么都不让进。“还请大郎君别为难小的,您要是进去了,老爷定要责罚我们了。” “再说,郎君若是带娘子进门,走后门最最合适。” 陆徽莹认真的看着上官宁,她从不知,原来在自己的府邸,上官宁连个奴才都镇不住。 他软弱? 不,他若是软弱,又是怎么跟着大哥去戍守的。 十之八九,是重情。 他怕毁了自己舅舅的好事。 上官怕,可她不怕。 陆徽莹冷哼,“我以为永宁侯府已然是没甚规矩,却没想到你们府里的人竟是规矩两个字都不认识。” 刁奴竖眉,这小娘子是在骂他还是骂柳府。 秋书见自家姑娘开口,立马横身向前,“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自家主子来了,还不赶紧让开。” 主子? 守着门的两人差点就笑出声了,这府中上下,不,就是云都上下谁人不知,上官府早就是柳老爷的。 上官宁? 算个哪门子的主子。 再说,这跟着男人来府里的小娘子又会是什么好东西,定也是不要脸的。 这两人心中自满,都忘记瞧一眼府门外的马车。 “小娘子,”其中一人轻佻的说道,“我们的主子正在府里办喜事,闲杂人等都得走后门。这门内宾客太多,人多眼杂。” 这刁奴看了眼陆徽莹,最后落在上官的身上。 “大郎君,小的也是怕吓着您带回来的小娘子,这……要是老爷瞧上了,可怎么办?” 秋书大怒,“狗奴才,你这贱嘴说什么呢。” 那奴仆见惯了上官沉默不语的模样,觉着他依旧会和以前一样不会出手,更是不屑,“这……我只是为……” 话卡在嘴里,他根本来不及说出,就被上官宁一脚踹了出去。 “大郎君,你干什么。” 另一灰衣刁奴,吓得大气不敢踹。 向来不惹事的上官宁,此时竟然在府门口,就打奴才。 他咽下口水,“老爷……老爷要是知道了,定会……” “会什么?” 上官宁冷着脸,他敬重舅舅,他要什么,自己都会给。就算是要上官府,也是二话不说,只要府里有自己和祖母的一席之地,便可。 他着甲胄,手里佩剑,其身带着实质的杀气。 那奴才怕了,结结巴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就忘记了,大郎君是杀过人的。 “没……没什么。” 他赶紧打开门,之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徽莹崇拜的看着上官宁,眼若星辰,光芒点点。 上官瞧了一眼,立马撇过头,瓮声说道:“进去。” 进去后,在外院就听到戏声。 纳妾也搞这么大,好在上官的舅舅是白身,这若是被文官看见,命都难保。 等到了偏僻处的院子,终是听不见那些吵闹的声音,这儿冷冷清清,两旁的雪堆的很厚,只留下一条小道。 叫秋书等人在外候着,上官宁踏上那条湿滑的青石板路上。 陆徽莹低着头,她穿的鞋很容易打滑,只能紧紧盯着,免得摔了。 正踌躇着,眼前出现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却又粗糙的手。 她错愕的抬头,只见上官宁不太情愿的说道:“牵着我。” 牵手? 她的脸颊一下子红了,大约是冷的,将脸埋在兔毛里,偷偷的抿着笑。 果然,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她还未开心完,那双手就要收回,似乎是主人一念起了,这下反悔了。 不行,这伸出来的手,难道她会让他收回去。 眼疾手快,她立马握住。 只是用力过猛,脚下打滑,一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乳燕投怀。 不是,陆徽莹就像是一头小鹿,直直撞到了上官宁的胸里。 碰的一声,响的陆徽莹以为是哪里打了雷。 额头的疼,还有内心的羞怯和恼怒,最后化作闷哼。 “六姑娘,你没事?” 听着上头急切又关心的话语,还有那只自己没有牵到的手。一眼就能看见她今日为了好看,特意穿的流苏珍珠鞋。 没事,她怎么会没事。 她如今是羞愤的根本不敢抬头,“我……我……” 结结巴巴的话带着哭腔,上官本就结实,连牛都能打死,六姑娘细皮嫩肉,怕是额头都要肿了。 等站稳,脚上传来痛感。一双剪水眸子,像是蒙了细雾,委屈的说道:“崴了,走不动了。” 她捏着衣裙,时不时倒吸一口冷气。 上官宁低头,到屋里不过几步路,应该是能走的。 大冷的天,陆徽莹冒出了汗,上官宁还愣着干什么,这时候不应该主动抱她进去。一想到那画面,她羞的也顾不上疼,扭捏的说道:“我也不是……” 非得叫你背我进去。 话都还未说完,天旋地转之间,惊得她叫了一声。 正巧,上官身后的门也开了,“大郎君,你怎的回了。” 这不是才走,桂香脑袋里满是疑惑,还看见大郎君一直背对着自己,嘴里嘀咕,这是做什么? 听到那声惊呼,她都来不及反应,大郎君就转了过来。 那宽大的怀里多了个女子。 仔细瞧瞧那眉眼,竟有几分眼熟,桂香捂住嘴,大郎君带了个小娘子回来。 这小娘子,不就是永宁侯府那个。 小时还常护着郎君,说叫他做自己夫婿的? 不过,后来不常见,两人关系越发差。也就永宁侯还时常说起这桩玩笑事,郡主和陆家那小娘子都是不当一回事的。 桂香张大嘴,现在看来,两人关系比外头说的亲近。 上官宁欲张口解释,桂香嬷嬷喜得大叫起来。 “郡主,郡主,大郎君带着陆家娘子来见您了。” 上官:“……” 哎,只能晚些时候再和祖母解释。 “上官?” 陆徽莹也听到那些话,埋进去上官宁温热的胸膛里的头这会儿抬起来,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想起桂嬷嬷咋咋呼呼的性子,上官宁摇头。 手中的人还不如院中的石凳重,轻轻的像是片羽毛。到屋里的路不过五吸,他硬是拖到祖母也出来瞧。 紧随其后的,是个长相乖巧,颇有些病气的女子。 她盯着陆徽莹,手里掐的青青紫紫,一身的薄衣裳衬的她柔弱不堪。见到表哥抱着女子,她眼底一红,哭腔立马出来。 “表哥,姐姐这是怎么了?” 第28章 柳灵儿的茶艺 这弱柳扶风的模样,我见犹怜,就是陆徽莹,都觉得心疼。 上官眼眸暗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不语的祖母。 目光之中是询问,为何柳灵儿会在此处? 四目相对,安宁郡主未语,而是疼惜的看向陆徽莹,“这是怎么了?” 那张小脸发白,浑身都僵着,听到这话,抹开脸,露出笑意。 “祖母,是我不小心。” 雪天路滑,再一看那脚上湿了的鞋袜,想必是没走稳。 安宁郡主当机立断,叫桂香去拿双干净的鞋袜来,再把府里的医妇请来。崴脚可大可小,若是不重视,肿起来怕是十天半月走不动道。 柳灵儿眸子水汪汪的,娇弱的依靠在门边,欲言又止。 桂香嬷嬷经过时撇了下嘴,将视线挪到了别处。 这表姑娘又不知道要作什么妖,都没人欺负她,竟掉眼泪。 戏子都没她会演。 而且,这靠门而望的,都是那些不入流的女子。 再瞧那灼人的目光,竟是死死的把郎君盯着,像是恶狼看见了野兽。 啧,这表姑娘也是不去想想,若是郎君有意,早在前年及笄时就央着郡主去提亲的,怎么可能会让一名花般的女子等这么久。 想到此处,越发觉得陆家娘子不错。 送来的东西,又好又贵,好些都是郡主这会儿需要的。想来是下足了功夫,而这柳灵儿,想着那桌上随手买的糕点,甜的发腻,不值钱也就算了还是郡主不能吃的。 走到里屋,大郎君正坐着饮茶。 这会儿茶水滚烫,他只是拿在手里,暖着身子。 “大郎君,快吃些。” 桂香嬷嬷将一盘的精致糕点摆在柳灵儿送来的糕点边上,个个玲珑小巧,上头还有点缀。另一盘,一整块粘着,手艺不精的东西。 站在一边等着上官宁回她话的人脸色发红,这不是存心打自己的脸,专拿那些好的来拉踩自己的东西。 她站不住了,想起刚刚那女子,还有两人亲密的模样。 柳灵儿心里不安极了,不是说陆徽莹不喜欢表哥,为何来这里,还亲密的叫安宁郡主祖母。 起先,她从别处听来说陆徽莹变了性子还是不信。 亲眼瞧见她对表哥含羞带怯,娇滴如花,难不成是晓得了上官宁的好,打算放弃誉王了? 不可,她咬了咬唇。 现在真是后悔了,不该自己来安宁郡主这。 “表哥。” 柳灵儿见那边两人都不理她,心里头着急,于是怯怯的到了上官宁的跟前,叫了一声就抿紧嘴。 这小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桂香轻哼一声,没点眼力见的,这会儿见到有客来,还不快走。 上官眉头紧锁,从刚才起,胸口处就升起莫名发烦躁。听到柳灵儿糯糯的声音,更像是被棉花埋着,冷淡的抬眼,“嗯?” 她为何还在这里? 但随之一想,舅舅纳妾,舅母大抵又是在院子里闹,柳灵儿到这边是为了躲清闲的。 既然如此,也不好将人赶走。 柳灵儿掐着自己的手,眼神胡乱瞄着,听到里头似乎有出来的声音,故意走了两步。 若是安宁郡主和陆徽莹出来,从那儿看,她和表哥就好像贴着一般。 女子的脸面她是统统不想要了,陆徽莹就是表哥心里的那道光。以前那女子不喜也就算了,如今喜欢上,只要稍使手段,表哥不就上钩了。 男人真是犯贱的。 她心中愤愤,非得惦记那些伤他心的。 “表哥,灵儿,灵儿是担心你。” 上官:“?” 他有什么好让人的担心,如今受伤的是六姑娘,要担心也是要担心她。 柳灵儿身上搽了香膏,浓郁的栀子香在出了汗以后更加厚重,尤其是身子稍微一动,就扑来一阵香风。 他最不喜的就是栀子香,如今味道就要靠近,他偏头,将手捂住鼻子做掩饰。 “表妹想说什么?” 这一番动作又快又连贯,满身的抗拒,她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眼里的委屈就要溢出来的,柳灵儿只能直起身子,“表哥,灵儿只是想和你说句话。” “难道你怕陆姐姐出来怀疑我们……” “不是。”他单纯只是因为柳灵儿身上的味道。 柳灵儿却是垂头,拿出帕子,细细的啜泣。 怎么哭了? 自己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上官宁细细思索,自己总共就说了几句,怎么就惹人哭了? “你哭什么?” 他身子后仰,竭尽所能的远离柳灵儿。那股难闻的味道还在鼻子间缠绕,头昏脑胀,恨不得快些把门窗都打开,然后将人丢到雪地里好好洗一洗。 柳灵儿才不知道表哥是这样想,心说自己的哭的要美一些,才能叫男人看了喜欢。 这半边芙蓉面,落下凝珠泪。 云都哪个男人看了,不叫一声绝。 甚至还想把人搂到怀里,轻轻的安慰。 她想对了所有男人的心思,偏生想错了上官。 上官微微眯起眸子,心思却飘到了不久之前。 果然,就连哭,这些人都比不上六姑娘。 柳灵儿不说话,连续不断的落泪,衣襟都湿透了。上官越看越是烦,索性站起来。 身子如同箭,猛地起来,发出的轻微声音叫柳灵儿停了哭声。 “表哥?” 不哄她吗? 不再问问她怎么了? 她心中有不妙的想法,随后看见上官居高临下,寒霜般的眸子,“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说,这不是等着你多问两遍嘛。她也知道见好就收,马上垂眸,“表哥,你害的陆姐姐受了伤,又要好久不能见誉王。我担心她会责罚你?” 誉王是表哥心里的刺,他若是听到,定然会重新对陆徽莹产生厌恶。 她高兴的抬头,想看看上官宁冷漠的脸。 等来的却是他的肯定,“她不会。” 不会? 怎么不会? 柳灵儿真想问问陆徽莹给他吃了迷魂散,先前他受伤哪一次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哪一次不是自己去安慰的。 真是好笑! 她的面容扭曲,差一点就要吼了出来。 “真的?”柳灵儿压抑住怒火,真诚的笑道,“陆姐姐这是不喜欢誉王了,太好了,表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灵儿。”上官缓缓摇头,不可胡说。 这些日子,六姑娘的行为确实有些难以琢磨,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但有一点,上官宁是知道的。 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的。 自己内心的喜欢,不过就是云烟,是时候消散了。 六姑娘还小,不知情爱。今儿爱誉王,明儿爱他,那之后呢,她又会爱谁? 一辈子那么长,她能确定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得是他吗? 不过孩子间的胡闹,他想明白了,也放下了。 柳灵儿聪慧,立马听出这里头的意思。 陆徽莹是怎么也想不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以前做的事,都成了现在的报应。 一家欢喜一家愁。 欢喜的自然是柳灵儿,得知上官宁绝对不会和陆徽莹一块,她这心思也活泛起来。 现在表哥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这成亲前没见过面的比比皆是,又不是全成了怨偶。她想着,自己总来表哥和安宁郡主跟前晃悠,这主母的位置不就是她的了。 她若是当上主母,父亲后院那些狐媚定一个不留。 她想了许多,可上官从未看过自己一眼。还未哭完又笑,只是这笑才一会儿就成了忧心。 “表哥待陆姐姐真好,处处为她着想。真羡慕陆姐姐,她那般厉害,肆意潇洒。不像我,什么都不行,如今及笄了还没人来提亲。” 说着,她抽出帕子,柔弱的擦了眼角的泪花。 没等到上官宁开口,却听到一声冷笑。 “原来你已经及笄了?” 第29章 叫表嫂 从柳灵儿与上官说那些话开始,她就已经换好鞋袜站在一旁听着。 等柳灵儿用几乎是破碎的声音颤巍巍的问话时,她忍不住出口。 安宁郡主懒洋洋的看了一眼陆徽莹,拦下就要上前将柳灵儿赶出去的桂香嬷嬷。 “郡主,那柳家的不是好惹的。” 她怕陆家娘子吃亏。 吃亏? 倒不见得。 安宁郡主摇摇头,“且看着。” 柳灵儿一僵,心想怎么偏偏这时候出来。抬起头,像是受了惊的雀鸟,“陆姐姐,你的脚可好些了。” 脚脖子还有些疼,陆徽莹走起来路有些瘸。好在秋书在边上搀着,气势并没落于下乘。 陆徽莹自一出现,目光就锁着上官宁。 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怕了。 大男人,遇到挫折就后退。 她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拳头,在柳灵儿惊疑的目光走走到了上官宁的面前。 “你,想不想娶我。” 上官:? 柳灵儿:? 众人都瞪大了双眼,女子同男子逼婚? “上官宁,你没别的选择了,这辈子你要么终身不娶,我终身不嫁。不然,我定纠缠你生生世世,生,你是我陆徽莹的男人,死,你也是我的鬼!” 秋书恨不得为自家姑娘摇旗呐喊,说的真是好。 于是她也趾高气昂,用鼻孔看着那两人。 安宁郡主失笑,随后摇摇头,叫桂香嬷嬷领着她进去,“本郡主年轻时,也这番意气。这儿就留给这些孩子,扶着我回去休息。” 当年父王同永宁侯相交甚密,自己回来京都无依无靠,很多都是陆老侯爷在帮忙。后来,夫君儿子接连去了,没过几年,侯府就出了一门忠烈的佳话。 满门的人,只留下几个娃娃和老奴。 永宁侯的老夫人是她的至交好友,听闻那些事后,自己辗转难眠。想着就把那几个孩子带到自己身边,也好照顾。 年少的陆徵便说陆家不是孬种,不能躲到别人羽翼下,就自己去了西北那边。 那儿苦寒,就是大人都受不了,陆徵做到了,后来还带着上官宁一起,教他护他。这份情,她一直记着,所以为了那五个孩子带着各自的抱负奋斗前行,她把陆徽莹带回了家中抚养。 一过就是几年,等永宁侯携军功而回,小丫头也被接了回去。 起初两家走动也近,但不知怎么,小丫头就不常来了。 尤其等上官回来后,陆徵寻来说亲被她听见后,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好事也成了坏事。 这两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心疼。 上官把陆徽莹放在心里那么多年,从没旁的心思,就是她这个老婆子都知道了。但陆徽莹这丫头,把那颗真心捏在手里,开始时把玩,不开心就摔地上。 如今,又眼巴巴的凑上来。 这竹马青梅,竟是这样绕来绕去。 柳灵儿没想到陆徽莹会如此直接,再看表哥,面上犹豫不决,要是她再不开口,身边的男人就跑了。 “陆姐姐。”她一张嘴,秋书就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陆徽莹轻轻的瞥了一眼,前世,她救了上官宁的命,所以才会成为他的妻。 今生,大不了自己替上官还恩就是。 “叫我陆小娘子便可。”她客气说道,“我方才听说,柳娘子苦无人上门提亲?” “我……我只是……” 刚刚她就是提一嘴,好叫上官明白自己是为了她。可现在,看着陆徽莹认真的神情,怕是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脸色一下子退了血色,害怕的退后两步,躲到了上官宁的背后。 “表哥,陆小娘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见到这一幕,陆徽莹更加肯定这表妹心思不纯,“我误会什么?只是觉得柳娘子寄人篱下,怕你受委屈罢了。” “六姑娘?” 为何六姑娘要这般说,上官还处在震惊中。 陆徽莹娇怒,“叫什么六姑娘,你是我未来夫婿,这是大哥定下的,你莫不是不想承认。好啊,上官,你是想我被大哥骂是不是。” 上官有口难辩,六姑娘何时变得如此胡搅蛮缠。 他还想说两句,陆徽莹一下子到他跟前,将柳灵儿拖了出来。 明明腿还伤着,那一下却丝毫无碍,大概是被气的。 “陆小娘子,你……你想干什么。”柳灵儿被吓了一跳,都说陆徽莹刁蛮任性,做事没什么规矩,此时一看,果然如此。 她害怕的多看了几眼表哥,但男人心里全是想着那句未来夫婿。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自然是不想你惦记我的男人。 她怕得很,眼泪就下来了。’ 又哭又哭,怎么胆子这样小。 陆徽莹也不吓她了,“我只是瞧着柳娘子好相处,想与你做朋友。” 柳灵儿:? “以后我便是你表哥的夫人,你叫我一声表嫂听听?” ………… 谢烟儿在院子里踱步,听到爹娘在说话,又凑过去听。 他们已经知道哥哥就在长公主府,不想着把人接回来,还想叫她也去。 真是想得美,长公主府是寻常人能呆的地方? 哥哥在那儿靠美色讨人欢心,她要是去了,难道给人当洗脚丫鬟? 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踹开那扇门。 “死丫头,你活够了是不是,敢踹门。” “给老子滚出去。” 谢父说着就要上前推搡,谢烟儿灵活,躲到了一边。 “爹娘,我不会去长公主府的。” “死丫头,由不得你。” 谢母上前抱住,“当家的,打坏了身子不值当。” 暴怒的男人冷静下来,想着再过几月,等把谢烟儿养胖了就送到长公主府里,这会儿要是打坏了,没人医,又是少一笔钱。 “烟儿,去长公主府有你哥看着,吃香喝辣,又不用幸苦干活,你怎么就不去。” “娘,你听我说。” 她立马讲了自己的计划,去永宁侯府接近上官宁。 在长公主府,她接近最多的就是女人。可若是去侯府当婢女,那就不一样了。 运气好,没准会被主子瞧上,成了侯府的主人家。 运气不好,也能嫁给上官,做他的妻。 谢父冷嘲热讽,“你当自己是什么麻雀窝里的凤凰,人人都喜欢?别做那白日梦,老老实实去长公主府做工,日后有钱了出府外,嫁个老实男人。” 谢烟儿并未生气,低贱的人懂什么,只知道拿稳手里的钱。 可钱总会花完。 “爹娘,你们就顺女儿这一次。日后只要发了月钱,女儿一定会寄回给你们。而且真攀上了贵人,还不是给你们争光。” 他们有些心动,谢父哼了一声,“随你。” “烟儿,不是娘泼冷水,而是,前几次不管你去几次都被送了回来。我怕是……” 这侯府的门都进不去。 “娘,我自有办法。”谢烟儿胸有成竹,这天底下还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第30章 雨过天晴 柳灵儿拧着手帕,恶狠狠的咬着后牙,粉腮骤红。 该死的陆徽莹,居然敢如此戏弄她。 “姑娘,别生气,先喝口茶。”边上是她的侍女,随在身边十几年,拖曳着长裙硬是要把那杯烫人的茶给柳灵儿喝。 本就心烦,眼前又见着她穿着花衣服,心里气的直接拿起杯盏就往地上狠狠一摔。 小环被四溅的碎片吓得连连退后,心里埋怨姑娘找她出气,手却乖乖的去收拾,劝慰说道:“姑娘,气大伤身。” 她话音落下,外头就有人进来。 “灵儿,你在这干什么,不是去讨好那老太婆了?” 柳家和香南柳氏一族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柳山对外总说他是旁系,给自己贴金。安宁郡主起先也觉得是,尤其是见到了柳氏对自己儿子的忠贞,越是肯定了这个说法。 之后说亲,也都是打着这个旗号。 文氏就是这样被骗进来的。 她长相还算不错,但经年的气闷,加上对柳山的恨,那张姣好的脸早已经没了颜色。如今身材走样,又生不出儿子,这才会任凭柳山纳妾。 看着眼前憔悴又没用的母亲,柳灵儿将心中的不满藏起来,勉强笑道:“那边来了客人,灵儿不便待着。” 不便? 文氏冷呵,“是把你赶出来了?” 柳灵儿不语,她的指甲掐进肉里,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那老不死的你都搞不定,还想嫁给上官宁?”文氏一句没有问她为何被赶,那双发恨的眼睛盯中了那满地的碎片,那可是上好瓷窑出来的,这赔钱货,居然说砸了就砸了。 一想到大的背着她纳妾,后院都快塞不下。 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能妒忌。 这小的又死活不嫁,非得等上官宁回心转意。多少青年才俊,本可由着她来挑,就是不肯。这蠢货,以为靠男人就行? 呵! 她爹是什么样子,自己都没有点数? 说着,她便破口大骂起来,丝毫不在乎柳灵儿的面子。 屋里的环儿有眼力见,立马将其他的婢女都赶了出去,最后将门带上。 这屋里只有这对母女。 柳灵儿娇娇弱弱的说道:“娘,都是灵儿的错。” 文氏心里满肚子的怨气,可想着这毕竟氏自己的孩子,最后气也都消了。只是冷冰冰的说道,“你没错。” 都是那老不死的错。 她恨安宁郡主,要不是这老太婆,她怎么会以为柳山是个什么好人。 嫁过来才知道,就是绣花枕头。 那肚子里,藏着的全是稻草,黑棉絮。 “灵儿,娘都是为了你好。” 上官宁就算再好,也好不过那些王公贵族。 可这及笄后,云都踏门求亲的不在少数,比上官宁的好的却是找不出。这要是寻门好亲事,还得找安宁郡主牵线搭桥。问题恰好就在这,几年前,她和那老太婆撕破脸面,几乎是不相来往。 柳灵儿找不到比上官宁更好的。 上官宁与之相反。 那陆家的娘子,还是她大哥眼巴巴送过来嫁给他的。 柳灵儿委屈的看着自己的鞋面,她不甘心就放弃上官宁。 但娘亲说的也对,自己不可能将一辈子都押在上官宁的身上,她想通后,握着文氏的手,“娘,灵儿都晓得了,日后的一切都由娘来安排。” “但是嫁的是谁,灵儿要自己挑。” 既然陆徽莹不知羞耻,非得拉着她做什么姐妹,那就别怪她做事绝了。 她得不到的东西,怎么都不能是别人的。 雪停了。 日头升的高,金辉洒了一地,照的人暖洋洋的。 街头的百姓裹着棉衣,从逼仄的屋里走到广阔的天地间。这个年是他们过的最冷清的,但好在云都没有人冻死或饿死。 甚至,都有童子开始用打油诗歌颂陛下和长公主。 陆徽莹收到了一封信,是四哥写来的。 他和大哥在北地遇上了,南边的雪消融的快,可那儿雪还如鹅毛一般大。怕没有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 给冒死送信的人打赏了银子,她就急匆匆去找了长公主。 听到了陆徵平安的消息,李清歌又是高兴又是吃味,“这莽汉,只心疼你,给你写信。” 一句玩笑话,减轻了两人的伤感。 今年不大好过。 北地那儿结束了,陆徵也要回西北驻守去。而李清歌,得留在宫中处理事务。再想见面,要等到明年了。 陆徽莹顾不得安慰李清歌,心里犹如乱麻,一点也不想大哥再回去西北。 上辈子,大哥是战死在西北。 誉王从她那儿要了二哥的信,模仿了笔记,污蔑永宁侯和长公主勾结,意欲谋反。那时韦国正攻打西北,想要在年关前打进西北。陆徵骁勇善战,那些人根本撼动不掉一丝墙角。 直到,陛下听信谗言,派人夺了陆徵的权。 可那时,西北危急,若是陆徵走了,那韦国的人就要长驱直入。 为了百姓,也为了自己的清白,他逃脱出看守,一人夜袭韦国大营,拿下将军首级。最后因为寡不敌众,被抓。 誉王告诉她,大哥死的很惨,生前遭受折辱,九尺男儿佝偻的还没孩子大小。死后,被人砍手鞭尸,所有人都在他身上泄愤。 陆徽莹紧紧握住拳,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嫂嫂,不如把哥哥留在云都,西北少一个他,安国也不会有事。” 安国人才辈出,西北除了陆徵,还有宋芃、宋崆两兄弟。他们是大哥手底下的得力将领,而且前世也是因为他们,安国才不会被打。 机会总是要多留给别人。 李清歌苦笑,她何尝不想把陆徵留下,可这莽汉以为安国离了他就要没了一样。 那人就是石头,谁都说不听的。 “我有法子,嫂嫂过耳。” 陆徽莹早已想好,若是想大哥留在京都,得是圣旨才行。 陛下仰仗陆徵,自然不会轻易放行,但若是李清歌去求?以婚事去求,将人留在云都。留下之后,到时再想怎么办。 李清歌笑笑,不同意也不反驳。 叫陆徽莹来吃口糕点,等人走后,谢青和花音站在一旁,“殿下,可是要进宫?” 刚刚那些话,他们也都听见了。 要留下永宁侯府,按六姑娘说的没错。 “不了。” 她才下朝回来,实在不想冒着严寒又进一次。 书房里还有一堆父皇的奏折,誉王那蠢货出了事后,他那份也都给了自己。一想到这,头便疼的要死。 父皇的心意,她知道。 只是以前,自己不爱权势,甚至觉得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像是鹤顶红,谁若沾了不死也疯。她不愿成为这样的人,可如今,她从莹莹这儿倒是看到了一些不同。 李元不是善人。 若是以后他成了太子,不管自己有没有做错,都会得到他的针对。 甚至永宁侯府。 莹莹说的没错,父皇可以命令别人做不愿的事,她不是父皇,没有这份逼人的心思。 但不代表李元没有。 若是他成了太子…… 她摇摇头,“花音,小谢青,替本宫准备轿撵,进宫。” 这次不是寻父皇,而是找太后。 第31章 苦肉计 陆徽莹从醒来时,就想着要怎么撺掇嫂嫂去夺帝位。 每每都错失良机进言,只能暗搓搓的帮着嫂嫂去获民心。就像是上次去城外施米,如今不仅是云都的人都夸长公主是圣人,就连山里那些只知道自己生计的都在夸赞长公主。 想到此处,她便忍不住笑起来。 誉王过两天放出来后,听到街上那些打油诗,鼻子都会被气歪。 “姑娘,茶好了。” 云都的街上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子被放出来,恨不得高声呐喊。 她并未回侯府,而是去了谢烟儿的院子。 许久没有听到这边的消息,该不会是跑了。 到了庄子外,就看见一位妇人扫雪,是谢母。 忙着的妇人无意中抬头,立马丢下扫把,“当家的,烟儿,快出来瞧瞧,是谁来了。” 陆徽莹讶异,怎么见到她这般高兴。 谢母能不高兴嘛,这可是财神啊。 财神来了,谁不高兴。 里头的男人不耐烦地嘀咕了句,“死婆娘,叫什么叫。” 第一个跑出来的是谢烟儿,她比第一次见,脸要圆润些。 似乎是不敢相信陆徽莹会在这里,谢烟儿手足无措,“陆姐姐,你……啊,对了,快进来,外头冷。” 这一家子立马忙活起来,谢母下厨,谢父烧饭。 谢烟儿则是伺候陆徽莹进屋,拿出一些瓜子,羞赧的说道,家里不知要来贵客,是以什么都没准备。 她心中确实震惊。 陆徽莹来这是为了什么? 不会是想着赶走他们,倒也不可能,哥哥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陆徽莹又和长公主要好,总不会连这份薄面也不给。 “陆姐姐。” 她才张嘴,就见眼前的人眉头紧锁。一双眸子立马惊慌,无助的看向秋书,是她说了不该说的,惹得人不高兴了? 可自己总共也没说两句话。 是那句姐姐? 也是,这贵人家的娘子,大抵都不想多个没亲的妹妹。 陆徽莹抬眸,仔细看着谢烟儿。 养胖以后,容貌上倒是和谢青有些相似了,但多少看着寡味。 简单询问了几句家中吃穿用度可还有,寒暄两句后,她半句不提要赶人走的事情,只说等他们先过冬,等春来了,再搬走也不迟。 谢父谢母感激涕零,连着给陆徽莹磕头。 谢烟儿没有出声,而是木楞楞的看着陆徽莹的脚。 层叠如牡丹的裙边下,是一双合脚的鹿皮靴,在鞋头点缀着五颗珍珠,修成了一朵梅花。她稍微走动,左脚珍珠的线就松开一点,再抬起头,珍珠滚落在地,又被陆徽莹一脚踩进了泥水里。 “陆姐姐!” 她猛地叫出声,吓得陆徽莹连连后退,好在秋书扶着,才免得摔倒泥水里。秋书自己快被吓晕了,谢烟儿是猛地冲过来,好像鹰隼,瞅见了好东西,伸着爪子就下来抢。 再拍拍一旁的姑娘,要是吓出个好歹,一定饶不了谢家,“姑娘,你没事?” 陆徽莹头上的流苏动了动,疑惑不解的看着谢烟儿。她正从那雪地里挖出什么东西,再一看,是不大的小珍珠。 秋书立马认了出来,低头看陆徽莹的靴子,果然都掉了。 谢父看了谢母一眼,两人站在后头,大叫一声:“陆小娘子,你没事?” 这一声比刚才还想,还是从自己身后冲来。 陆徽莹紧着自己的衣袖,下意识的侧身躲过,随机看见谢父铁青着脸,似乎是怒极了。 “我……我没事。” 是她被吓到了,这些人反应怎么好像是来了什么刺客。 就是秋书都怕了,连忙护着自己的姑娘,还给门外的护卫一个颜色,叫他们觉得不对劲就赶紧进来将人制止住。 院子里的人紧张起来,谢父走近时,陆徽莹都听到秋书倒吸了一口冷气。 “敢去冲撞侯府的娘子,你是不是找死?” 可谢父根本没有停留下来,而是走到谢烟儿的跟前,大手用力的拧着她的胳膊。 “爹,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这个小贱人,白眼狼,陆小娘子好心救了我们,你居然敢对她不敬!”谢父直接上了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谢烟儿的脸上就留下了两个巴掌印。 粗鄙的话,不断涌入陆徽莹的耳朵里。 “住手,刚刚……”陆徽莹沉下脸,可谁知,话都没说完,谢父已经一脚把谢烟儿踹到地上。 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谢烟儿的眼里满是委屈。 “你干什么?!” 眼见谢父就要上去再殴打谢烟儿,陆徽莹立马叫来护卫将人控制住,谢烟儿此时肚子发疼,那一脚,疼的她根本没法发出声音。 “陆小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想替你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 谢母哭滴滴的过来,“饶命啊,放了当家的。” 陆徽莹和秋书正把烟儿扶起,听到这话,更是惊讶。 这两人到底有没有把谢烟儿当成女儿,那一脚,就是男人都受不了,谢烟儿一个弱女子,他怎么敢? “先带她回府里去,叫大夫来看看先。” 烟儿的额头满是冷汗,苍白的嘴唇干裂开裂,一直捂着肚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带她去马车里时,陆徽莹无奈的看着那对夫妻。 妇人哭哭啼啼,没有一点主见。男人骂骂咧咧,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虎毒尚且不食子,谢烟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连问都不问清楚,就这样毒打她?”陆徽莹冷眼看着。 谢父不认错,谢烟儿是自己的女儿,那怎么教训都是他的事情,要一个外人管什么。 要是这房子是陆家的,他早就呸一口,骂她这个贱表子,多管闲事。 陆徽莹拿起地上沾满泥水的珍珠,让谢父睁大眼好好看看,“你的女儿没有冲撞我,只是帮我捡起东西罢了。” 她对谢烟儿心生怜悯,在她面前,谢父都下重手。 那要是自己没在,是不是就被打死了? “陆小娘子,那死丫头心思肯定没有那么好。再说,老子是教训自己的女儿……” “闭上你的嘴。”护卫立马用刀压住他的脖子,吓得谢母立马跪下。 “当家的,你少说几句。”谢母抹着眼泪,“娘子还请放过当家的,您看在他是为了您才会打女儿的份上,就放过他。” 陆徽莹心中产生异样,为了他,那是不是以后只要说一句为她好,就可以杀人脱罪了。 如此的一家子,是怎么教出谢青那样的好人。 她摇摇头,不愿和这两人说话。 前世谢烟儿性情大变,是因为自己的父母被折磨,哥哥被陷害。可如今再看,她似乎并不受父母喜欢,却还是惦念着亲情。 只是手段狠辣,这能教。 等她离开了,谢父像是变了一个人,小心翼翼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这才把门关上。 他一点也没先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是趴在地上,招呼谢母,“快,把刚刚丢在泥里的珍珠找到。” 那可是珍珠,值不少钱的。 谢母有些担忧,“当家的,你刚刚对烟儿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她垂着眉,想起刚刚那一幕,烟儿就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飞出去,那模样,揪心的很。 “不这样,能叫烟儿进去侯府?” 这可是烟儿说的苦肉计,他不做的像一点,怎么叫那陆徽莹相信。 虽是实话,可谢母依旧担心。 来来去去几句话,说的谢父烦了,立即一个巴掌过去,这多嘴的婆娘有这废话的时间,还不快按照烟儿说的,把家里值钱东西都卖了。 庄子不是他们的,可若是换了钱再买一间屋子,那里就姓谢。 “婆娘,烟儿这心计可是谢青比不上的。”谢父想起自己那没用的儿子,去长公主当男宠,月钱居然连十两都没有。“咱们的以后,还得是看烟儿。” 第32章 去欢楼 永宁侯府的马车在城中加速行驶。 街上的人嘟囔着,疑惑陆家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前阵子不是说不喜欢誉王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此时,谢烟儿躺在马车之中抱着自己的腹部,整个人佝偻起来,根本直不起身。她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是想稍微在陆徽莹眼前使一出苦肉计,怎么也没想到爹会这么狠。 自己的腹部犹如什么东西在搅动,五脏六腑都震起来。 疼,脑海中只有这个字。 别的,她此时就想说也没有力气。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陆徽莹还是把她带回了身边。 大夫看过以后,开了一副药,叫她好生休养。 陆徽莹进来时,谢烟儿脸色苍白,泪盈于睫,好像冬日檐下的冰晶。 她要起身被陆徽莹按下,“躺着,身子要紧。” 烟儿柔弱的点头,眼神无辜,“陆姐姐,要不是我,也不会吓到你。” 她暂住的是侯府南苑的厢房。 屋里摆设虽不及锦水院,但也比谢烟儿住着的那庄子好。 不愧是侯府,谢烟儿愈发想要在这里扎根,也忽然不执着嫁给上官宁。 给一个下人当妻,不还是下人。 但若是自己成了主人家的妾,这吃穿用度,岂不是能和陆徽莹一样。 心中的算盘打了起来,发愣之际,就听见陆徽莹问话。 “你爹娘平常也这样打你?” 谢烟儿摇摇头,随后低垂着眼,闭上嘴,不发一言。 越是这样,陆徽莹越发觉得谢烟儿可怜。爹娘爱财,将她当作物件。而她却无法选择,以孝鞭笞自己,以恶待人。 “好生歇着,等身子养好了再回去。” 留下这句话,陆徽莹走了。 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谢烟儿明白,还不到时候。 锦水院中,崔凤仙正坐着吃起了点心。 她一早就来了,但府里没人。但想着不能走空,就坐在院子里等。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听到侯府的马车声,她急忙跑出去,陆徽莹着急走进来,两人擦肩而过。 陆徽莹轻轻的叫了一声,崔凤仙拿起瓜子又放下,唇角下沉,“你空了?” 哀怨又无奈。 “嗯,忙完了。”又问起柳逸言,才知年前秦江结冰,他回不去,就留在云都过年。这会儿冰逐渐融化,大抵二月初就能回去了。 崔凤仙一脸笑意,想来是这个年过得极其满足。 她不用问,只是叫秋书再去拿些吃点,凤仙爱吃。 “莹莹,你的法子真是不错。我对柳逸言直说了,还告诉他,自己早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这会儿时机还未成熟,不能叫爹娘知道。” 起初,柳逸言是不信。 但崔凤仙能清楚的说出那人的名字,长相,还说这会儿在参军,家境不好,大抵父母不会答应,所以她不敢说出口。 还求着柳逸言多帮着说好话。 柳逸言还算是君子,也没有多纠缠。 可,他这边搞定了,崔伯母那儿还悬着。 与凤仙说了会儿话,两人又到院子里踢了会儿毽子,这才笑呵呵的分开。 等用过午膳,陆徽莹想起自己还得去欢楼。 第33章 替蛮幺赎身 欢楼还未正式开门,但一早就有奴仆出来扫雪,张罗红绸。 为了洗去先前的素净,还挂起了各色各样的花灯。高挂遨游的鱼灯,白净可爱的兔子……五颜六色,形状可爱。 今儿早过了十五元宵,都快正月末到二月初了。 为了能够给云都热闹一番,欢楼才想出这个法子,结花灯,猜灯谜。 整条街,两侧都是青布大棚。 有的搭了台子,有的放了几张桌子,还有的只是丢着凳子。不少人都说着今夜将来的热闹,就连马车上的秋书和陆徽莹也激动了起来。 前世倒是没有这举动,那时云都损失惨重,到处能看见冻死骨。为了避免民怨,陛下下令免赋税,三年内不准大操大办,文武百官和宫中皆是以素为先,谁若是被发现骄奢淫逸,鱼肉百姓,轻则受罚减禄,重则罢官贬职。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到了欢楼,进了侧门。 她先见了欢楼的妈妈,这是个三十未到,风韵犹存的女人。 绛紫色衣裙外套着蓝色的披风,手中抱着兔毛的汤婆子,一双凤眼由上而下看着陆徽莹。 陆家小娘子打得是什么主意,给蛮幺赎身,这是有钱烧的? “钱若是够,奴也不是不会放人,只是……”想起八月时,陆家小娘子还被自己的亲二哥逮了起来,好好责罚了一顿。 那她来欢楼给一个舞姬赎身,家中人可知道。 秋书怀里是一叠银票,这里都是姑娘的私房钱。加在一起有两千两,“妈妈,你只管说多少钱就是,别的你也管不着。” 钱妈妈笑嘻嘻的,“这话可不是这么说。” 蛮幺是她从西域那些人手里买回来的,养到现在也有好几年,多多少少砸了心血进去。 “奴是把她们当女儿养的,娘子说这话,岂不是伤人心。” 呸! 不要脸。 谁家的女儿是被人送到男人怀里的,钱妈妈说这话,定是想坐地起价。 秋书瞅了眼姑娘,见她依旧平静,坐在椅子上微微后靠,嗤笑道:“妈妈开个价。” “五千两。” 五千两?! 疯了。 一个舞姬,五千两,欢楼是要钱要疯了。 不仅秋书,门外的蛮幺差点无力摔在地上。 妈妈根本就是不想放走自己,小栗子在身后,轻轻的扶着。 “蛮幺姐姐。”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身边的人置若罔闻。 生的希望,彻底陷于泥沼。 五千两,陆徽莹就算是有,又怎么可能为了她拿出来。一个舞姬,有什么用。 蛮幺眼里的光慢慢落下,她不该有期待。 或许这高墙之中,就是她的宿命。 “小栗子,我们走。” “好。” 门前门外,异口同声。 钱妈妈惊讶了一声,要知道这五千两就是给花魁赎也够了,就只是个低贱的西域舞姬,陆小娘子竟会答应。 “秋书,你现在就去取钱。对了,我还想带个人走,钱妈妈不反对?” “谁?” “小栗子。” 名字倒是耳熟,但手底下人这么多,要她仔细对上人,也是有难度。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伎,搭上就搭上。唯恐自己慢一步,陆小娘子就不赎身了,钱妈妈欢天喜地的点头。 “行,来人,快去把蛮幺还有……什么小栗子给我请过来。” 原本就躲在门外偷听的两人,稍整理了容颜,就进来。 见到陆徽莹,两人感激的笑笑。 再看见钱妈妈将她们的卖身契给了陆徽莹,她们快速去整理东西,跟着人一块儿到了马车。 “等等,陆小娘子。” 蛮幺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但她的容貌艳丽,鹤立鸡群,令人无法忽视。 在安国,她没有安身之地。 而且,在听到陆徽莹为她赎身用了五千两,她只觉得自己手里的那张卖身契,沉甸甸的无法甩开。 此时正上车的陆徽莹也颇为肉疼,五千两,确实不是小数目。 果然是不能坐吃山空,自己也得琢磨琢磨,怎么才能钱滚钱。 熙攘的大街,唯一安静的角落,高挑的女子束着简单的发髻,身后是娇小玲珑的小栗子。 马车之上,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嗯,还有什么事?” 拿了卖身契,蛮幺和小栗子不该走了吗? 她们两人关系看着极好,一块儿搭伴,用自己这些年存下的钱,应该也能好好生活。 蛮幺昂头,“姑娘,你缺不缺婢女,贴身的那种?” “啊?”陆徽莹一瞬脸红了,尤其是被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盯着。 贴身的三个字,让人想入非非。 小栗子此时也扑上来,“是啊,是啊,陆小娘子,你替我们赎了身,就是我们的主子了。” 她家中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哥哥。 早年间,哥哥娶了亲,嫂子嫌她吃的多做得少,干脆将她卖到了欢楼。如今自由了,反倒不知道去哪里。 她看了眼蛮幺姐姐,“反正蛮幺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随后小栗子羞红的低下头,“若……若是姑娘需要,小栗子也能贴身伺候。” 陆徽莹:…… 第34章 东城酒楼 蛮幺和小栗子并未带到侯府,陆徽莹有个更好的计划。 侯府下有几间铺子,大哥常年在外,没法管。自己以前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竟只想着些雪月风花。月初醒来后查了查账,一阵头疼。 这几间铺子,不仅没有赚进来钱,反而年年亏钱。 一直没有发现,是因为侯府的账基本都是四哥在平。 她这些日子在府里也是忙这些事情,探查那些铺子的情况。 两间是酒楼和成衣铺子,还有两间铺子是当铺,一直关着门。 先去芙蓉酒楼。 这儿在城东,云都最偏僻的地方。 小栗子和蛮幺下来,脚上踩着的都是泥,而两边是稀疏的树木,光秃秃的枝干上多了一点绿意,但仔细去看,又没了。 这里就是侯府的家产? 侯府底下还有这样的铺子,赔钱不是正常的? 一开始听陆小娘子说,她们两人心里还怀着激动。 陆徽莹要给她们铺子经营,盈亏不论。 天大的好事,如今就像是倒了一头的冷水。 秋书也是第一次来,看着泥泞的路,皱起眉头。 倒是陆徽莹,不大在意。 她双手提起衣裙,带着众人进去。 一进,就能看见两个无所事事的小二,懒洋洋的提了提眼皮。 来的是四位女子和两位侍卫。 为首的两人穿着华丽,布料极好,尤其是穿着朱红镶兔毛披风的娘子,想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而边上的该是她的婢女,一进来就护在左右,不离半步。 稍稍落后的两人即便穿着朴素,但依旧是带着一股风尘气。 两人坐在方桌前,年长的推了推右边的,“去招呼招呼。” 招呼什么,那小一些满脸不屑。 这酒楼就是开着败钱,没有大厨,没有菜,还招呼什么客人。但毕竟是王叔叫自己,他又不能推辞,只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他嘴里含糊的说道:“客人要吃点什么,我们酒楼什么都没有。” 这哪里是做生意的样子,这就是赶客人。 小栗子抓着蛮幺的袖子,头钻到陆徽莹与她之间,小声的说道:“陆小娘子,你们侯府果然都是大善人。” 用五千两给她和蛮幺姐姐赎身,底下的铺子不赚钱,还能留着。 要是钱妈妈,哪个舞姬,乐伎不能惹来男人喜欢,早已经被丢弃到那些差窑洞里,供人玩乐去了。 这一句话,叫秋书脸一红,再看到那熊般的小二,皱眉发怒:“你们,你们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小二和掌柜齐目看来,“客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告知你实情。” 这酒楼就是空壳子,平时一个客人都没有,主家的钱给的也少,一来二去,就剩下他们两个。 但小勇不会下厨,王福也不会。 那要是招了客人,谁给做。 秋书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哎——娘子,我们是怎么惹着你了?”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勇是个圆脸麻子拍桌子,指着秋书就开骂,“这要是来我们这里惹事的,还请你们都出去。” 另一个穿着绸布料子,手拢在袖子里,坐着看了老久,这才起来下巴朝着小勇摇摇头。 “小勇,好生说话,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财? 空荡荡的酒楼,穿堂的是西北风,就是再和气也没法生财。 王掌柜赔笑,“客人,我们也不是骗你,酒楼里除了米就是一缸酱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说,就是有菜,我们就两个人,也不做不出什么好菜。倒不如你们往西边走,大约四五里地,那儿有个小酒肆,大概是有热菜的。” 蛮幺看了眼陆徽莹,小娘子这般大气,听到这些都不生气? 要是她底下的铺子做出这些事,说了这些话,还把客人都赶了出去,定会气的要死。 “你不管管?” 小栗子正在底下玩着蛮幺的衣袖,上头有几条丝线,正被她打起一个一个结。是啊,她也好奇为何陆小娘子一点也不生气,不仅不生气还置身事外。 她微微转身,这儿正能看见陆徽莹的侧脸。 雪白的肤色蒙了一层细细的容貌,细眉入鬓,层叠的牡丹绢花簪在乌云盘就的发髻一边,狐狸毛领围着她的脖颈,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陆徽莹手冷的很,早知就该把马车里的汤婆子拿出。 听到蛮幺的问话,她展开眉,小鹿一般的眸子跳跃着星光,“管?” 他们也没说什么,况且说的也是实话。 而且,王福和王勇是侯府的老人。而且,她刚刚看过了,即便是没有客人,但这大堂依旧干净。想来,他们是日日在打扫的。 一刻后 小勇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秋书她们。 而王掌柜不愧是人精,知道后,立马转变了态度,开始哭穷。 还说为什么侯府不再管他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不是有侍卫,就要抱着陆徽莹的腿大哭一顿。 她轻轻的安抚,这次来,她带了足够的钱。 这里偏僻,不适合开酒楼,为何侯府宁愿赔钱也要在这占着。 以前她不知道,但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这里有矿! 第35章 硝石矿 几年前,陛下为求长生,请求福山道观炼丹。 炼丹时无意发现炼丹炉里的硝石可以和硫磺、木炭制作成不稳定的黑火药。此时的硝石还未派上大用场,只是做成烟花爆竹供人赏玩。 而在前世,李元利用陆徽莹扳倒永宁侯府后,也得到了侯府底下的铺子。包括这个东城酒楼,以后底下大量的硝石矿。 他底下的人研究出了将硝石挖出后,竟然将这些都卖给了邻国。 邻国的人利用大量的硝石,研究出了更为稳定的黄火药,之后将安国的国门打开,百姓彻底水深火热。 这一切,陆徽莹虽不知道,但只要有脑子,稍微想想就知道安国的结局。 王掌柜和小勇坐在一边,听着陆徽莹高谈阔论,互看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底的迷茫。 主子说什么? 矿,还是硝石矿。 他们这有矿,怎么不知道。 “六姑娘,这硝石矿咱们没有,但你说的那硝石,茅厕多的是,白茫茫的一片,您要是说是这,那不是谁家都能叫矿了?” 小勇嘀咕两声,差点叫两侍卫喷茶。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这么和主子说话? 秋书脸色也不大好,若不是六姑娘拉着她的袖子,大抵是要骂出声了。 陆徽莹懵住,没有矿? “这儿偏僻又没有人烟,没有矿,为什么要在这里开酒楼。” 小勇心说,他怎么知道,果断把自己的掌柜推出来。 王福犹豫了会儿,待着这自然是为了侯爷。 他是侯爷的手底下的兵,行军打仗时,脚受了伤,直接断了一半。老家因为被韦国侵略,妻子儿子都死了,心里没什么牵挂这才从乡下来云都投奔。 侯爷听说他的事情,干脆给了一个铺子做掌柜。 思来想去,他干脆开了酒楼,还捡了小勇。只是经营不善,最后成了这副样子。 王福脸皮也薄,自己把东城酒楼搞成这副样子,哪里还好意思拿着账本去对账,也不敢和侯府多要钱,于是喝着西北风就过到了今日。 一时之间,众人不知该作什么表情,还是陆徽莹率先想起来。 发现硝石矿,该是明年。 她又仔细读了两遍掌柜的名字,王福,王福。 这里还是有硝石矿,最先发现它的人就是这个掌柜。那张肤色泛黄,四肢犹如树干,肩膀微微佝偻,但依旧是笑眯眯看着她的男人最后和记忆里惊喜叫她小主子的人重合。 该死的。 她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就忘记了。 前世,大约是三月初,她出门踏青,正好遇到一个穿着破烂,瞧着寒酸的人在府门口转悠。她叫凝儿去查看,却说是个乞丐,给了些钱后就走了。没想到那人在门口等了自己快天黑也没走,见到她,就叫着小主子,说是有大事要告。 她哪里知道哪些算是大事,只觉得自己白日里受到了誉王的冷待,和云都人的嘲讽,气不打一处来,就叫凝儿将人赶走。 而就在那天之后,李元对她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想必,就是那时得知了侯府里发现了硝石矿。 第36章 文景郡主 从头到尾,李元都在骗她。 陆徽莹得知如此,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如果得知自己被那种人喜欢过,那才是最恶心的。 她并未与其他人多说,而是直接带人去后院,东城酒楼的后院较大,因为只有两人在,反倒显得萧瑟脏乱。 王福脸色羞红,早知道主家的人要来,自己就和小勇勤收拾。 “六姑娘,这矿到底在哪里?” 也不怪大家都看向茅厕,先不说这里显眼,再一点刚刚小勇说的是对的。硝石大多都在茅厕边上,难道陆徽莹真说的是茅厕的硝石矿,那这也实在太扯了。 好在,她看的不是茅厕,而是另一个角落。 拿起院子里的锄头,叫侍卫上前去挖。石头碎落后,王福立马递上了火折子。他现在才知道小主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这里可能真的有成堆的硝石。 硝石的作用极大,能制冰,燃爆烟花,黑火药,还可以烧琉璃。 若是能在这里发现硝石矿,那按照律法,上交朝廷后,按照“二八抽分”,依能从中抽取两分利。即便如此,陆徽莹也觉得够了。 光是制冰一样,就极其赚钱。 她看着王福拿着火折子点在硝石上,很快燃出紫色的烟。 “是硝石,果然是硝石。” 王福喜不自禁,恨不得抱着那硝石转一圈。 “小主子,您真是神人。” 陆徽莹低头温柔一笑,不是她神人,而是她有了前一世的记忆。 侯府的铺子里出了矿藏,必须第一时间向上禀告,但砸落的硝石可以先拾取一箩筐,先提炼出精纯的硝石粉末。 李清歌这几日一直去宫里都快去的烦了,从陆徽莹那儿得到硝石矿的消息,又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又要进宫了。 “莹莹,本宫真是想好好夸夸你,只是现在没有时间,你等本宫回来。”她轻轻的掐着那张有福气的脸,叫花音带着她去私库里挑,喜欢什么拿什么。 硝石矿和那些无用的珠宝比起来,真是便宜了他们。 宫中,玄皇看着心不在焉的李元,脸色一黑。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拿着笔坐在位置上还能东倒西歪。再想想清歌,文韬武略除了后一样不如男人,其他都比这逆子好。 但也正是李元如此,他才没有怀疑自己这个儿子会有野心。 “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 谢运急匆匆的进来,瞄了一眼懒洋洋的誉王,见他朝自己看来,立马低下头。 “乐儿不是早先才出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谢运,宣。” 御书房的门打开后,李清歌闪身而进,见到李元先是一愣,随后拱手行礼,“父皇万岁,乐儿并非是有意打扰,而是得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只想快快进宫禀告父皇。” 李元竖起耳朵,李清歌真会拍马屁,怪不得父皇会喜欢她。 “何事?”玄皇好奇,是什么让自己的长女不顾及礼仪姿态。 李清歌脸带笑意,“父皇,云都有了硝石矿。” 硝石矿在安国不少见,但如今所知的都分布在北地居多。 福山道观如今的硝石存量已经消失殆尽,玄皇正心急从哪里弄硝石,难不成真要去茅厕,猪圈,马厩。堂堂天子,那些地方的硝石配得上他? 而乐儿的话,正巧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硝石矿,不仅可以炼制丹药,还能做黑火药,增强国力。 “好,好,这果然是天大的好事。硝石矿在何处,是何人发现的,朕要重重封赏。” 这话一出,只能见到李元咬牙切齿,无法维持笑意的俊脸发黑。 该死的,李清歌到底哪里来的好运。 待听到是陆徽莹以后,李元更是握紧拳头,直接将手上的狼毫折断。 陆徽莹,又是她。 这该死的贱人,竟然一次两次的帮着李清歌,果然,永宁侯府早已站队。想起在长公主府里,陆徽莹说的那些话,他越发确信,她因爱生恨,想要报复自己。 早知她能发现硝石矿,当初自己就是骗都得骗她。 之后李元什么都听不下,僵着脸就回了誉王府。 玄皇只当他小心眼,愈发觉得此子不能大用,心性不稳,难堪大任。再看不卑不亢,唇角带笑的李清歌,他满意的点头,“原来永宁侯所说皆为真,朕信了。” 献计暴雪之法,不愿以己之名,能看出陆徽莹并不在乎名声。 及笄礼简办,出城布施,不揽功劳,此女谦逊识大体。 发现家中有硝石矿,立马上报,绝不藏私,心系国家,为国着想。 不愧是永宁侯府之后,满门忠将无一人孬。 自己是误会了。 这样的女子,会看上李元? “朕国库里的那些东西,大抵她是瞧不上的。”玄皇带着笑意说道,“朕封她为文景郡主,正二品,再将前些日子孟国进贡而来的一对夜明珠赐给她。” 李清歌笑意越发深,“儿臣替她谢过父皇!” 第37章 凝儿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侯之妹陆徽莹,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文景郡主,钦此!” 谢运收起圣旨,笑眯眯的递给陆徽莹。“文景郡主,老奴日后就得多仰仗你了。” “谢总管,是小女要仰仗您才是。”面前的女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眼神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成了什么郡主。 “不敢当,不敢当。” 他走前,秋书给了一些打赏,谢运并未收。 或许是看在李清歌的面上,不敢收这份钱,陆徽莹将圣旨卷好,到了书房就丢在一边,不再去看。她面前是一堆白色的粉末,若是拿起来放在手心,还能看出这些就像是白色透明的沙子。 “姑娘,你不高兴?”这可是册封郡主,要是出去,那些贵女都得和六姑娘行礼。 想一想那些人的嘴脸,秋书一阵高兴。 陆徽莹看着烟台边的水,用白瓷勺舀了一些硝石粉末,闻言有些疑惑的抬头,“高兴什么?” 不过是一个郡主的名号罢了。 她要的是钱,但陛下赏赐的全是些珠宝首饰,御赐的东西只能一直放着,直到烂了入土,这些不还是别人的。 不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有什么好高兴的。 秋书听的一愣一愣,“六姑娘,听你说完,奴婢觉得陛下忒小气。” 可不是,那可是硝石矿。 不说分二分利给她,也不说让她可以采一些,只说给个封号。 给的东西也是华而不实,岂止是小气,根本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主仆两人同仇敌忾,心底里都默默的骂起了陛下。 远在宫里的人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吓的边上的谢运赶紧召来御医。 好在没什么大事,大约是天气干燥,陛下龙鼻痒了。 简而言之,就是想打喷嚏了。 誉王府里,一个胆小的婢女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躲在床尾,低声咒骂。 “死贱人,怎么会这么好运。” 还未骂完,门就被打开,强烈的光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睛,随后看到了一个天姿国色的婢女端着吃的进来。 她眼神发出光,立马冲过去夺过吃食,狼吞虎咽。 三天了,这是她第一顿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陆徽莹。 要不是她不给自己一条活路,也不会来找誉王。 更是她,惹的誉王不快,迁怒自己,她恨,恨陆徽莹处处好运,投了个好胎,随便去看个铺子也能发现什么矿。 杏月掩住鼻子,屋子里昏暗无比,再加上这女子吃喝拉撒都在里边,味道臭的紧。 “吃饱了吗?” 眼看着女人狼吞虎咽吃完,她皱起眉头询问,也不知王爷把这人留下做什么,一个废物,除了皮相还行,也瞧不出多机灵。 凝儿发狠的用袖子擦完嘴角,这个杏月论相貌远远不及她,为什么誉王瞧上了她却看不上自己。这肯定是因为陆徽莹,“嗯。” “吃完了去沐浴,我带你去见王爷。” “誉王殿下肯见我了!”凝儿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她就知道,誉王不会不管自己。 跟着杏月去沐浴,焕然一新后,凝儿踌躇的到了誉王的卧房。 她娇羞的低下头,那青纱被自己揉的发皱。 “进。” 杏月推开门,里头是香薰,甜的发腻,凝儿只是稍微一闻,胃里就翻腾似乎想要吐出来。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推进去。 架子床上,层层纱帐。 李元横躺,半寐着。 凝儿害怕的迈着碎步,她从未和别的男人共处过一室,除了誉王。喉咙口好像有东西要跳出来,只能不断的吞咽。 “凝儿。” 誉王睁开眼,他唇间带笑,目光不断打量。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是稍微打扮一下,这女人就把浑身的媚意都散发出来。 比起杏月,他越发想要享受这样放荡的女人。 只要自己一招手,她就像是狗,眼巴巴的冲过来要骨头吃。 真可笑。 床榻之上,女人极力的忍受着不堪,还有腹部的折磨。身子上的男人一直锢着她的手,那香腻的味道让她十分不好受。 “不要,殿下,不要。” 她有点难受,她好像要吐了。 看着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她的朱唇想要戏弄她的誉王,凝儿再也忍不住。 呕—— “啊!” 李元赤果着身子,立马从眼前人的身上离开。 恶心,该死的贱人竟然敢恶心他。也不知今天吃的什么,那些脏物里又绿又黑,要不是他离开的即使,那些东西全都在自己的嘴里了。 “杏月,杏月,把这个贱人给爷拖出去。” 该死的,扫兴,他本想玩弄陆徽莹身边的婢女出出气,没想到遭了如此恶心的一幕。再看奄奄一息,几乎是要被溺死在自己呕吐物的凝儿,他拿起衣服,转身就走。 死了才好,这贱人! 很快,誉王府的后门行驶出一辆马车,到了山里的乱葬岗后,凝儿被胡乱的丢在此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下起了大雨。 上官宁与郑大成相伴从山路走下,“这该死的天,上官,咱们去那边避一避。” 唯一的亭子就在乱葬岗边上,叫化人亭。 每隔一个月,这儿就会有朝廷的人给乱葬岗的焚尸。 郑大成早些出来时,带了伞,但放在山上忘记了。这会儿正抱怨,喋喋不休,实在烦人。上官宁转到一边,发现那乱葬岗里有具新尸,是位女子,穿着鲜艳,只是远远一看,就能瞧出布料之上的波光粼粼,这样的人非富即贵,怎么会被丢到这里。 “大成,我去那边看看。” “看什么,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即便这么说,郑大成还是乖乖的跟上,等一走进,皱起眉,“上官,这具女尸,有些眼熟。” 上官蹲下身,轻轻的翻看女子的容貌,随后确认。 “是永宁侯府里的逃奴。” 第38章 报案 身着锦衣,却被丢到乱葬岗。 也就是说那人也知凝儿的身份不寻常,还特地丢到离云都最远的地方来。 若不是他和郑大成今日有事,又因躲雨,恐怕再有几天,凝儿的尸体就会被焚烧。 谁也不会知道她死了。 “好臭。”郑大成用食指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殿前司只要守住皇城,平日里是见不到尸体。 这乱葬岗里好些陈年旧尸,早已经腐烂,再加上雪融后被雨水冲刷,有些露出骨头,散发着巨大的臭味。 受不了。 他连连叫了几声,就要离开。 上官稳如磐石,淡定地拿出帕子,将手包裹住,稍一用力就把凝儿下巴掰开。 郑大成蹲在一侧,看见满嘴的呕物,快速的转开头。 这味道,实在难闻。 “你干什么,上官?” 一具尸体罢了,就算是永宁侯府的逃奴,也不用这么上心,当场验尸。 随后一想,上官定是坠入情网,难以自拔,这才将陆徽莹家里的事情都放在心上。 啧啧啧,上官这情种是开窍了。 上官面无表情,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沾取凝儿口中的脏物。 并没有变黑。 不是中毒死的。 雨如同针毫,铺天盖地而来,两人的身上已经被打湿,寒意钻进骨里,疼的很。 “能看出怎么死的吗?” 上官摇头,若是要知道死因,得让仵作验,如今只能看出,凝儿死前并不安稳。 而且,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尸体,“先回云都,报案。” 永宁侯府 陆徽莹与谢烟儿说着话,正巧听见秋书说蛮幺和小栗子来送账本,喜得叫她们快进来。 东城酒楼给了朝廷,她就将剩下的两间铺子交给了她们。说明了情况,一商议,打算将那两家合并,一起开了间酒楼。 重新修缮,要不少时日,陆徽莹干脆放手,叫她们两人大胆的干。 为了不愧对六姑娘的信任,两人每隔三日便要上府,同她对账。 感动之余,陆徽莹也觉得头疼。 “烟儿,你身子弱,大夫让你好好休息。我有事便先走了,你自个儿多晒太阳。” 说罢带着秋书离开。 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下去,只剩下两个洒扫的婢子。 谢烟儿借着养伤留在永宁侯府,但她不能伤一辈子,这期间她有意无意的说想要报答陆徽莹的恩情,留在锦水院,贴身伺候。 也不知陆徽莹是真傻还是假糊涂,每一次都当做听不懂。如今见到她这副样子,还有如此多人拥护,怎么可能不是个聪明人。 不能这样下去,不然迟早自己要离开侯府的。 难道再回到爹娘身边,让他们给自己找买主。 她死死咬住唇,直到一个婢子上前来提醒,才知道自己咬出了血。 疼,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自己还得过上那种穷日子,一辈子都被人当做货物买卖。 她不甘心,不愿意做这样的人,谢烟儿柔弱一笑,“小桃,你在府里几年了?” 原先提醒她的婢女其貌不扬,但一双眼十分真诚,老老实实的说道:“烟儿娘子,奴婢在这呆了三年。” “那你知道六姑娘最喜欢去哪里?” 小桃思索片刻,并未怀疑谢烟儿的用心。毕竟太多人想打听六姑娘的喜好,讨她的开心。 不过烟儿娘子打听错人了,她一个低等仆子,哪里知道主子的事情。可看着娘子那双动人的眼,不忍心的说道:“大抵是东城酒楼。” “东城酒楼?” 怎么自己没听说过? 小桃点点头,她也是听锦水院下人说话时无意中听到的,应该是六姑娘会去的地方。 知道这里,谢烟儿立马着手安排计谋。先请几个混混在陆徽莹去东城酒楼时故意闹事,自己跟着去,在最危机的时候保护六姑娘。 自己拳拳护主之心,定然会叫姑娘留下她。 只是,百密一疏,她在府里关的久,再加上常嬷嬷管教下人管的严,她都不知东城酒楼早已经是重地禁地。 第39章 得知消息 到云都后,上官宁就向侯府递了消息。他和郑大成这一路并未透露凝儿的身份,不欲打草惊蛇。 府尹得知这消息后,立马叫仵作验尸。 三个时辰后,爰书送到了陆旗那儿。 “上官,你看看。” 陆旗知道侯府有逃奴,私下也叫人查过,但查着查着,就查到了一人的头上。 这人还和永宁侯有仇。 “是误食生白果死的。”白果就是银杏果,山里许多,用处也大。只是没有人会生吃,生白果有毒。 “怪不得我看到呕吐物里有白色的颗粒,陆丞相,这是意外还是人为?” 意外? 人为? 陆旗摇摇头,大概都有。 他想着自己查到的东西,再想一想如今永宁侯的处境,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暂且放着,我自有打算。” 凝儿死就死了,他不想挑拨誉王和永宁侯府的关系。 至少,现在不行。 上官宁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又被陆旗堵住,“我听陆徵说,你喜欢我家小妹?” 他犀利的眼叫上官宁愣住,不知为何会提到这件事。 “陆丞相,末将并无此想法。六姑娘她……”想起在上官府里的那些片段,他的脸似乎又烧了起来。 假的,一切缘法如泡影。 陆旗倒不是瞧不起上官宁,只是他家中情况实在不适合莹莹。 只有大哥那傻子才会觉得他家里好。 好? 好在哪里? 好在有个舅舅等着安宁郡主死,让上官宁娶了自己的表妹,得以霸占家产? 眼前的男人重情重义,孝顺有加,是个好男人。只是他实在舍不得莹莹受苦,除非上官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不然上官宁绝非良人。 “好好理清楚你家的事情,不然你配不上莹莹。” 离开丞相府时,天有些发黑。 到了侯府,他踌躇,不知该不该进。 如今她是郡主,身边有更多人保护她,自己算是什么。 孟长出来时,看见冷风里黯然神伤的老大,拉了拉顾民,一齐上前。 “老大,你不进去?” 几乎快一个月了,老大都没回侯府住,他房间都快结蜘蛛网了。 “我只是路过。” 他看了眼开着的大门,能看见的只是石墙。 锦水院在最里面,她……也是。 或许自己就不应该来,但心里总是想着她那些话。 或许是真的。 或许是假的。 只有忙碌才不会患得患失,才不会想念。 他自嘲的摇头,陆丞相说的对,现在的自己就算喜欢也没用,他给不了六姑娘想要的东西。 孟长直觉老大和六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男人嘴巴就是铁打的,去问了也不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大走了,他叹了口气,“这是自找苦吃,既然喜欢,就去拼一把,真扭扭捏捏的劲头,和个大姑娘一样。顾民,你说是不是。” 顾民转头就走,根本不理罗里嗦的孟长。 “你干嘛不理我,算了,我不和你说。我去找秋书,她理我。” 孟长得意洋洋,摆着身子大大咧咧的叫人去给秋书带口信。 没一会儿,两人在前院见面。 碰巧,被常嬷嬷看见。 听到那些话,还听到秋书这丫头撺掇着让六姑娘去见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得让六姑娘早些抬抬眼界。不能叫她误了殿下的名声。 第40章 芙蓉酒楼 李燕不好说什么,她想劝常嬷嬷不要多管,又怕自己人微言轻,遭气受。 等常嬷嬷走后她寻了由头,找到了秋书。 “李姐姐叫住我作甚?”秋书行礼,两人算不上有什么交情,难道是要见六姑娘? 刚刚孟长与秋书说要带六姑娘去平山祈福,她记得那儿的寺庙有素斋饭,正好在春分。 “秋书,近几日天寒,雨水足,叫姑娘小心身子。最好是别出门,免得叫寒气入身。” 李燕提醒两句,见秋书恍然大悟,放下心去,又装作偶然提起平山寺庙的素斋饭,惹她立马改变了主意。 回到锦水院,她立马去叫梦儿给姑娘领些碳火和棉絮,好做厚一些的衣裳,免得受凉。 又说道上官宁入府不进的事情,陆徽莹看着边上一桶结冰的水,喜悦的心情也随之冻上。 “那他来做什么?”陆徽莹噘着嘴,自己是女子,脸皮薄,说了那些话已经是极限。他还想怎么样,非得自己把面子丢在地上,再和追誉王一样,追着他回心转意不成。 都说强扭的瓜的不甜,她现在倒是明白,为何那么说了。 这扭的过程,实在太辛苦。 她微微叹气,外头梦儿掀开帘子,说是谢烟儿来了。 她来做什么? 来不及伤心,叫秋书将那桶冰放起来,这才叫谢烟儿进来。 木制地板上留着水渍,到处都是纸团。乱糟糟的书桌上竟然还能看见明黄的圣旨,这就是侯府的底蕴吗? 圣旨难道不是要供奉起来? 谢烟儿低着头,行礼后颤巍巍的坐下。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屋子格外的冷。 尤其是看见那道圣旨,她心虚的收拢四肢,不敢轻举妄动。 “烟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陆姐姐,我……” 秋书烹好热茶,叫谢烟儿喝。她很是喜欢这娘子,嘴甜人美,一点也没有架子,而且对姑娘知恩图报。 最最重要的是,谢烟儿太可怜了。 “多谢秋书姐姐。” “不用不用。”她笑呵呵的退到一边。 被秋书打断话,谢烟儿只能重新酝酿,缓缓说道:“陆姐姐,我……我身子好的差不多。” “烟儿要走?”陆徽莹放下手里的东西,颇为惊讶。“我说过,这里,你想待多久都可以,不必顾及……” “陆姐姐对烟儿的好,无以为报,我甘愿做牛做马,结草携环。但在侯府白吃白住,烟儿做不到。” 谢烟儿以退为进,她想着陆徽莹听了自己的话该会留下自己,这样去城东舍命的招式也不必用上。 没想到,陆徽莹苦笑道,“原来烟儿如此想的,既然你这般不好意思,那……秋书,到时把烟儿送去芙蓉酒楼。你给蛮幺和小栗子帮忙,这样也不算白吃白住。” 谢烟儿:“……” 她不是这意思,但定下的事情没有转圜余地,转眼她就站在蛮幺和小栗子的跟前。 陆徽莹看着她高兴的目光,越发开心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日后你们三位,定会成为云都最最有名的女掌柜。” 女子做生意她们不是第一个,但有了自己的帮忙,定会成为最出名的。 第41章 见面 谢烟儿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一日,天晴如洗,她一早就候在芙蓉酒楼门口。 蛮幺环胸,小栗子过来随口说了句,“她倒是用心,早早就迎客去了。” 虽然这话说的不对,但符合意思。 可蛮幺啧了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等的根本不是客人而是姑娘。” 啊? 小栗子看了眼望夫石一般的谢烟儿,“蛮幺姐姐,六姑娘的魅力真大,居然男女通吃。” 话才说完,就吃了蛮幺一个暴栗,疼的眼泪汪汪,也没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哪里不对了,谢烟儿这么做不就是喜欢姑娘。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小栗子扁着嘴,蛮幺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谢烟儿是想留在六姑娘身边,她瞧不上我们。” “真可怜。”小栗子在背后摇摇头,很真切的说道,“六姑娘给了她自由还不好,非得去做下人。” 这两人说话没压低声音,谢烟儿全都听见,心里更加恼火。 果然是娼妓,入不了人眼的东西。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来,她立马上前。自己可是等了好些时候,托人打听好久才知道姑娘今日要去东城酒楼。 可一拦下却是顾民。 “姑娘,姑娘,还请你……”谢烟儿有些着急,直扑上来,想要进马车里。 顾民认识谢烟儿,也不敢动粗,只能看着她把帘子掀开。 “姑娘呢?”马车里只有一个少年和老头,根本没有姑娘的身影。 王福扶住木桶,小勇皱起眉就说道:“你是哪个,敢拦马车?” 谢烟儿死死拉住顾民,“姑娘去哪里了?” “平山。” 完了。 谢烟儿瘫坐在地,她的谋划破了。 马车再一次行驶,小勇还好奇那人是谁,顾民简单说了一通,叫车内两人直摇头。 这叫什么事。 东城酒楼一到,一队官兵就从里头进来,拿刀剑对着。 “来者何人。” 要不是顾民拿出令牌,大概就会被弓箭穿心。 “奉长公主的命,拉一些硝石回去。” 官兵仔细查看,这才把人放进去。等走进后,每两步都有人看着,目光如炬,死死盯着。 几人都好奇,东城酒楼怎么忽然这么严了。 一番询问,这才知道在他们之前,这里发现了四五个混混。十分可疑,抓起来一问,似乎是被人指使来酒楼闹事。 硝石是制作黑火药的重要原料,陛下说过要低调行事,不可叫人发现和闯入。 三人不再说话,快些搬好硝石回府。 平山 常嬷嬷坐在轿上,一连问了好几句到了没。 李燕擦了擦额头的汗,“嬷嬷到了。” 寺庙香火鼎盛,人多如潮。 常嬷嬷出来就四处寻找姑娘的身影,可不管怎么找都没有人。 她皱起眉,“你真听清楚,她们是今日来这?” “嬷嬷是秋书亲口和我说的。难不成……” “你想的就是对的,秋书也是一只小狐狸,定是看出你在试探。着了道了!” 而此时,缃湖上 陆徽莹愉悦的看着上官宁,船夫笑呵呵的问道:“姑娘,你这是和夫君闹矛盾了?” 上官冷冰冰的,身上还穿着殿前司的甲胄。 “老伯,我不是她的夫君。” 船夫被噎了一句,心说不是夫妻,还去湖心亭吹风,钱多烧的。 “老伯,他确实不是我夫君。”陆徽莹笑着露出尖牙。 没由来的,上官宁心里觉得烦躁。 而下一刻,陆徽莹更大声的喊道:“我们还没定日子呢。” 老伯更是配合,“原来是未来夫君啊。” 第42章 船老伯 湖心亭一到,船夫披着蓑衣停到一边,看着上官率先上岸,陆徽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伤心,提着衣裙不知所措。 船老伯是过来人,就单单是他这条摆渡船就坐了多少对鸳鸯。 这双眼早就看清了一切,这男娃娃不识好歹,女娃娃这么主动,他竟是一言不发,似乎还是在生气。 湖面的薄冰被破成细碎的镜子,似乎还能看见人影,冷风顶着他的头发,要吹皱他的脸,老伯只能眯着眼,有些同情的看着那喜人的姑娘。 “小娘子,追个冰块累不累。” 缃湖湖心亭,最能瞧见好风景,也是最最冷的地方。她本不想来,可秋书硬是拖着,还说孟长骗了上官宁,约他去游湖。 大冬天,有什么风景好看。 她来,为得当然不是吹风,而是来瞧人。 可现在,人早已丢下自己,走的远远,陆徽莹委屈的低着头,随口应了一句。 “累,可没办法,先前把他弄丢了,我若是不加把劲,他就跑了。” 抬起头,能瞧见的就是满目的枯枝,连一点绿意也没有。 呼啸的北风一吹过,也拔走她身上仅剩的温暖。 想走了,陆徽莹没出息的想着。 老伯笑呵呵的,“小娘子,冰块可不会跑。” 这小娘子真有趣,都是男人怕家里的女人跑了,她竟反过来。不过这问题想错了,人又不是白眼狼,你对他好,还咬你一口再跑。 陆徽莹的眼发着光,“老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船老伯更是眯着眼,“你好好想想,这郎君若是对小娘子没有情意,这半道上得知你骗他,老早走了,还会甘心陪着你来这?” 好似说的也对。 她心里一喜,又想起刚刚他都不等自己,心间又觉得委屈。 “老伯,你可能帮我?” 船老伯看着小娘子出手大方,自然点头。 这要让男子确定自己的情意,最好的法子就是吃醋,叫他明白若是不争取你便会失去。 陆徽莹立马摇头,上官是个倔木头外还是个锯嘴葫芦,要是自己真同别的男人走的近一点,他怕是立马就跑了。 哪还会是不动的冰山等着自己去暖。 想想当时自己解释了誉王的误会后,他明显对自己更亲近了。 “真是麻烦,那就只能小娘子一心一意,以情动人。”老伯解释说道,“这男娃娃一看就是外冷心热,内心脆弱的很,得靠娘子的真心一点点捂热。但这过程实在太过艰辛,娘子能忍受?” 能不能忍受? 不过是受些苦,她怕什么。 她笑盈盈,双手交握,整个身子都躲在了氅衣里,周身又回了一些温暖,她闻着身上熟悉的男子香味,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着急的黑色身影。 “老伯,我想好了。” 不止是苦,就是命,她也愿意给上官宁。 从今生开始,陆徽莹就已经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夫君,是无法改变的选择。 船老伯扬起唇,一双眼慈祥的望着女娃娃。 “好,好娃娃,老伯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娃娃。女娃娃,你是哪家人?” 陆徽莹欲张唇,上官宁已然到了面前,“六姑娘,我已在亭中生了火盆,你把氅衣围好,免得受寒。” 上官宁的手冻得发紫,伸出来时还瑟缩了一下。 软又小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像是触电一般,陆徽莹看着地上混着冰碴子的泥土,“你刚刚是去生火盆去了?” “嗯。” 短短的一句话叫她吃了蜜般,原来不是抛下自己,不是生气。 她甜甜的一笑,转头对老伯说道:“我大哥是永宁侯。” 船老伯的手一松,握着的烟斗差一点掉入水中,他晃神,将烟斗在船身上敲敲,发出咚咚声后,叹了口气,无声的笑道:“找到了。” 第43章 落水的女人 湖心亭三面被系上芦苇帘子,一面以青纱掩住,两侧用朱红的流苏绳子绑在两根大石柱上。 风一吹,游荡的青纱和流苏发出好听的声音。 火盆不知是谁留下的,柴火随处就是,上官宁折了好些,还没烧完,一下紧接着一下往里面丢,将火烧的很旺。 “不要扔了。” 陆徽莹出来时,是用心打扮过的。 朦胧火焰中,她巴掌大的脸被蓬松的狐狸毛紧紧围住,杏眼上染着火光的猛烈,脸颊两侧是粉艳的红,紧抿的唇微微嘟起,像是清早起来瞧见的沾满霜的红艳蜡质梅花。 真想采下一朵,将它狠狠碾碎。 这个想法一旦生起,就死死的扎根,他的眼黏在了陆徽莹的唇上,只要自己靠近,就可以…… “上官,我好热。”她的呢喃,就像是催、情的酒,不,她本身就是埋藏在树下的让人着迷的酒,只要一句话,自己就会奋不顾身。 可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宁自嘲的笑,低头看着火盆,下意识伸手将它拉到自己这边。 火舌舔舐过的铁盆边缘,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只是碰到一点,上官已经甩开手。 一声惊呼,还未反应,就有人冲过来,握着他的手指。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快去湖边用冷水冲冲。”陆徽莹整个心都要跳出来,尤其是看见他指腹上突起的水泡。 自己只是叫他不要扔树枝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傻着直接拖动火盆。 她抬眸,头顶上那双无欲不动,波澜不惊的眸子都是她陆徽莹的影子,她忍不住,伸手抚住那张滚烫的脸。 陆徽莹的手指冰冷好像是江雪,上官直愣愣的看着,他应该躲开的,但只是看着那双眸子,他就好像要被吸进去。 “我没事。”他干巴巴的说完这句话,这点疼不算什么。自己以前在军中,更重的伤也受过,又哪里怕这个。 只是陆徽莹不知道,她心里着急,不管上官怎么说,生拉硬拽他到了河边。 湖心亭四周都有小道,她选的是北边的小道。 冬日将去,春风又将吹绿江南。 坚硬的土地已经能看见星点绿意,很少,但足以叫人开心。 他们走下台阶,湖水青绿,从这儿看,能看到更远的山,却看不到对岸。 陆徽莹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指浸入冷水中,刺得他手直疼,她心疼的捧起来,眼泪圈在睫间,睫被泪水打湿,就连声音也带了一些哭腔。 “疼吗?” “不疼。” 怎么会不疼,他又不是铁打的。 心里又疼又难受,陆徽莹抽了抽鼻子,抽出帕子,将他的手指包住。 “六姑娘,我们去赏景?” 上官不想扰人兴致,上头火盆还烧着,这里阴冷,微弱的日头也晒不到这里来,不适合站着说话。 他也不仔细想想,那手都这样了,自己还哪里有心思去赏景。 “回去。”陆徽莹摇摇头,两人独处就这般浪费了,只能下次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船老伯看到两人,十分惊讶。 这赏景这么快?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想想也是,这里哪有什么景。 回时比来时慢一些,再加上陆徽莹心里对上官宁的伤提心吊胆,越发觉得如年难熬。 好在船老伯听闻了此事,还特地拿出了黑乎乎的鸡蛋油,“你们别看这东西丑,药效却十分好,往年我受伤了,老伴就会帮我涂上,没几天,伤口就好了。快,女娃娃,来给他涂上。” 上官宁倒是听说过民间鸡蛋油的做法,但消耗极大,十几个鸡蛋都熬不出多少。这船身破旧,老伯衣着朴素,不像是家中有钱的。 他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老伯的背影,脚步稳扎稳打,不管船体怎么摇晃,他就像是定在上面。撑杆子的手紧紧握着,背筋鼓起,老伯难道习武过。 陆徽莹不敢用力,擦完鸡蛋油,还吹了一吹。 凉飕飕的,让上官宁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他又想起了凝儿的死,陆丞相似乎知道什么,所以不愿意追查下去。难道,这个背后的人位高权重到连陆丞相都要掂量几分才能抉择。 看来,接下去,自己还得保护好六姑娘,不能叫她有任何闪失。 鸡蛋油果然有起效,才涂上一会儿,手指的水泡就已经消了下去。陆徽莹感叹一声,这比侯府的那些名贵药膏还好用,要她说,五哥也别出去云游寻医切磋,倒不如回来同船老伯来学学。 远山中的某人:阿嚏。 他掐了掐自己的脉,没病,那就是有人骂他。 不用说,定是自己的小妹,好呀,等他明日回去,见到小妹先打一顿再说。 陆徽莹:阿嚏。 她裹紧氅衣,心说怎么背脊突然冷了下来。 快到岸上时,两人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也没有冷落,但聊的也算不上热情。 “救命,救命。” 刺耳的尖叫从湖里传来。 船老伯停下动作,仔细听着。 两人快速站起,最后发现就在自己边上五十米开外有个女人正在扑腾喊着救命。 等船赶到,合力把人救上来。 陆徽莹脱下氅衣,盖在冻僵了的女人身上,她的嘴唇都青紫了,牙齿上下打冷战,死死抱住自己,几乎翻了白眼,一口气就背过去了。 救得及时,命算是保住了。 等女人醒了,陆徽莹得知,她叫孟依依。云都人士,家住在东城附近,三口人,婆婆,夫君和她。与夫君成亲三年,未有所出,一直被婆婆责骂。今早,婆婆又痛骂她,就因为她没有把她昨夜换下的衣服洗了。 大冬天的,谁隔一天洗衣,不都是攒个十几日再一起洗。 孟依依委屈的要紧,就找她夫君说,没说半句婆婆不好,只是想说等大家一块儿换再去洗。这下可是糟了,那男人气的直接打了她两耳光,说她挑拨离间。 这边打得狠,那边婆婆又听到。 两人竟直接连手,想要活活将她打死。 她是心如死灰,于是到湖边寻死,但游到半道力竭,水呛了几口,本能的叫叫了起来。 “我实在是活不下去。”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她痛苦流涕,本来生的一般,又被不好的夫家折磨,如今面黄肌瘦,哭起来像是剥了皮的黄鼠狼。 陆徽莹最恨那些男人,要是自己不管孟依依,她的日子怕还不如结束在一个冬湖里。 与她一样重生的人,很少,大多数的人都带着遗憾和悔恨过了一生。 老天开眼,成全了她。 那她定要帮助更多像她一样的人,只是…… 她眼神坚定,看着孟依依,“如果有机会让你离开那个魔窟,你愿意吗?” 离开。 孟依依含泪,“真的能离开?” 她自从嫁进文家,就是当牛做马。说是她和文珀是夫妻,在外人眼里,恐怕还不如自己那婆婆。只是自己人微言轻,娘家更是厌恶她至极,当年也不知怎么就瞎眼看上这户人家,与家里人闹得十分不开心,孟依依眼圈红肿,似乎是不信,又带着极大的期待。 “真的可以让他同意和离,不,就算是休了我也成。” 在那家里,她就是比猪狗都不如。 “能,只要你愿意。” 孟依依眨了眨眼,她紧紧拧着被子,思索片刻,拖着病弱的身子掀开被子,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娘子,你若是能帮我,这条命,我给你。” 陆徽莹上前去扶她,看的出来,她的心十分坚定。 把孟依依接到了侯府养伤,她叫孟长去城东文家打听情况。 过了半天,孟长回来了。 见了六姑娘,大呼一声,这文珀根本就不是男人。 不是骂他,是真的。 这事要从三年前说起,孟依依当时由媒人说亲认识了文珀,见他一表人才,又甜言蜜语,立马芳心暗许。但文家没钱,这老房子又破又小,也拿不出聘礼。孟家的人自然是不肯,谁知道,这文家的人也是损,先斩后奏,将孟依依拐到了自己的家里。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孟家只能同意。 孟依依的懦弱叫孟家难堪,又怕极了文家来打秋风,干脆就和女儿断了联系。 之后一年里,孟家虽对外说不管女儿,但哥哥嫂嫂还是惦记,总换着法子接济妹妹妹夫。文家每每拿了钱,都不告诉孟依依,时间久了,孟家的人越发是不喜自己的女儿,觉得她心思变坏了。 小夫妻有钱的时候自然可以蜜里调油,一旦了娘家的支持,文家的嘴脸立马露了出来。 家里的亲戚都借过了遍,早已经名声恶臭。 孟依依娘家那边,也明确不会再帮,于是文家立马就觉得孟依依没用。母子两人就把她当作奴婢一样使唤,一晃又是一年,肚子又没有响动,文家别提多着急,心里就打起了坏主意。 休妻再娶。 可孟氏贤良淑德,在文母病时榻前伺候过,文家不能休的。 眼见着文家穷的连裤子都得混着穿,文珀这时候又患上了怪病,不能人道。 接二连三的事,叫他不能忍受,干脆对孟依依大发雷霆。 如今知道她落水被救,竟是没有伤心忐忑,反而破口大骂怎么不早点去死。 孟长长吁一口气,“六姑娘,你说,这是不是男人!” 不是,这是人渣! 第44章 誉王使坏 李元称病,足有四天没有上朝。 玄皇表示关心,大手一挥,请了四五个御医来。都说没什么事,但殿下心神不宁,彻夜难安,该是心事。 心病还需心药,结合这几日来看,誉王殿下是相思症。 若是李元听到,定要大骂一声庸医。 相思? 屁,他就是被吓得。 这话他都不敢往外说,这些年,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不少的鲜血,无辜的,有罪的,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 “爷,喝点安神茶。” 杏月无奈,她扶着李元靠在高枕上,一个屋里不是各种佛像就是道家符咒法器,她看着也瘆得慌,心说快点喂完就出去,下次怎么也不来表忠心。 李元却死死拉住她的手腕,表情凝重,侧耳,“你听到了吗?” “爷,你别吓我。”杏月胆子小,浑身的毛都开始倒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尾巴骨爬到了脖子,她浑身一哆嗦,差点药碗没有端稳。 呵。 没用的废物,以后就算是出事了也挡不住事。 他冷眼看着杏月,像是一条毒蛇伺机行动,这叫她更加害怕,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李元松开手,她吓得立马后仰。 “爷,药快凉了。” “爷问你听到了没有?”杏月哪里知道李元是要玩的什么,只能老实的摇头,这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哪里去听声音去? 可话都还没说完,李元变了颜色。 “滚,给本王滚!” 誉王阴晴不定,她向来是知道,可没想到这会儿更严重,拔腿就往外跑。 没过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个男人。 “殿下。” “把杏月送到程点检都的家里去,最好是打晕了把衣服剥光,扔到他床上去。”以前以为她是朵解语花,不过也是和别人一样罢了。 不经意中,想到了陆徽莹。 那是第一个拒绝他的人,只不过自己才生兴趣,陆徵就敢在朝堂上当众打他,让他下不来台。自己受的屈辱,就得一点点全部还给陆徽莹。 “还有,找个人把陆徽莹给本王绑了送到近郊。上官宁那儿继续查探,本王不信他是个正人君子。”李元转动手里的戒指,阴鸷说道,“用宁侯,你欠本王的,就让陆徽莹替你还。” ………… “听说了没,文家媳妇被郡主救了,还说她善解人意,想把人收在身边做个丫鬟。” “这是好事啊,那丫头真是有福气,不仅捡回来一条命还认识了贵人。” “可不是,听说在那些贵人府里做事,月钱都是我们一年的用度。” 文母站着听了一会儿,脸铁黑着就走了。 等到了院子,看见自己儿子正喝酒,气的上去就用篮子打。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媳妇也看不住,钱也赌没了,咱家是要怎么过下去,我要是死了,怎么下去给你爹交代。” 文珀疼的皱起眉头,醉醺醺的眯起眼,浑身都散发着恶臭。“娘,别打了,别打了。” 他抱着头,嘴里冒着话,没一会儿打了个酒嗝,差点又睡回去。 文母气的要死,“喝酒,喝酒,你还有钱喝酒?” 提到钱,文珀立马清醒,家里哪有钱,就算有,也是吃喝赌,被他散完了。但这能怪他吗,不能啊,他委屈的看了眼文母,“娘,这不都是你惯的?” 第45章 文老太闹事 孟依依穿着白棉制的贴身衣物,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在文家,她日夜做活,身上最好的衣服就是嫁给文珀时娘亲手做的那一套。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之后就捡着婆婆的旧衣服穿,要么是不合身,要么就是样式难看。 她很久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了。 秋书捧着叠好的衣服进来,叫了一声孟姐姐。 “府里只有我和你的身量相仿,但我没多余的衣裳,只能委屈孟姐姐穿我的旧衣服,等裁缝来了,就给你定几套换洗。” “不委屈,不委屈。”孟依依的手满是冻疮,尤其是关节,红色的疹子发了一片。 看到秋书走近,她低下头,想要藏起来。 自己的手很难看,干干巴巴,像是老妇人。在这些人的面前,她内心的自卑更加严重。 秋书将洗干净晾晒好的衣服给了孟依依,“姐姐,我这儿有冻疮药,你先用用。” 擦过药,两人去见陆徽莹。 她被救以后,就一直留在侯府,平时也闲不住,就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孟依依手脚麻利,做事大方爽快,与人说话也是春风拂面。 锦水院的人都十分喜她。 等到了院子,孟依依还以为是和先前一样,帮着做活 但秋书将她带到姑娘的屋里,看着艳丽如花的六姑娘坐在铜镜前,手里正拿着地瓜。 地瓜,这不是普通人家才有的东西,原来闺门里的姑娘也爱吃。 想着自家地里种的那些,要是姑娘喜欢,自己就去挖点送来侯府。 “依依,你来了。” 陆徽莹怕烫,一直用帕子裹着烤地瓜。 秋书见状,忙拿来青瓷小盘,边上是花形勺子,拿到一边帮着剥皮。 孟依依低着头,怯生叫了一句六姑娘。 此时心里慌得很,在侯府这段日子,她过的十分舒心。可一想到自己没有死成,到时还是要回去文家,她是文珀的妻,那是签过婚书,百年之后都得绑着他们文家的。 她不想,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她长相寻常,说不上美,但耐看。性子温和,说话待人亲切,留在自己身边也不是坏事。 有些事情得快些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她正经了神色,将要说的话说出。 文老太一早就在侯府的门前等着,说是要见孟依依一面。如今涂地不起,硬说侯府拐了良家妇女,还说若是不把人放了,就告御状去。 说的如此轻松,根本不知若是做了这事,自己就会被抓起来爬钉床。 这背后是谁搞鬼,一目了然。 除了誉王,她还得罪过谁? 孟依依瞪大眼睛,她脚尖焦急的移着,想起自己给侯府带来的事,愧疚说道:“六姑娘,是我连累了你。” 她转头就要出去,马上被梦儿和秋书拦住。 陆徽莹不紧不慢地用勺子舀了一口地瓜,没有上官宁先前送来的好吃,但也能入口。她抬眸看了眼孟依依,“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闹得还不够大,再大一些,让云都人尽皆知。 孟依依冷静下来,“六姑娘,是您把消息散出去的吗?” 她不傻,但之前看不透是因为对那男人还心怀爱意,她总想着忍一忍,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她婆婆竟到门前刷无赖,企图污蔑自己的救命恩人。 “嗯。”确实是她散播出去的,不仅如此,文老太先前也来求孟依依回去,都被她一一拦下,不准他们见面。 文家本就想借着孟依依来攀高枝,想得到更多的钱。 这会儿没了途径,恼羞成怒,竟听从誉王李元那个混账东西的话来玷污侯府的名声。 正巧,也合了她的意。 李元,你等着看。 第46章 忍她 文老太在地上撒泼打滚,叫路过的人都瞧着。 谁不爱看热闹? 尤其是贵门前的热闹,永宁侯可是征战四方的战神,是安国的将军。年前去了北地抗灾,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留下府里一个小妹,陆徽莹。 这老太,莫不是来找陆徽莹的? 又是闹出什么事了,大英雄家的人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些,不会是和谁抢男人了。 个个伸长脖子往侯府门里看,文老太哎哟哎哟大哭。 这一群人才听明白,不是抢男人,是和男人抢女人。 前阵子听说陆徽莹从欢楼赎回来两个舞姬,这会儿又有苦主上门讨要公道,难不成,这是思誉王不得,嫁上官不成,转而变态了? 大家伙眼冒红光,窃窃私语,那头侯府的门开了。 假哭的文老太掩着脸,偷摸看了一眼,立马气的七窍生烟。 她大冷天没吃没喝,到侯府门前丢脸。文珀因为还不起债,被赌场的人抓起来打了一顿,丢在家里连药都吃不起。 孟依依却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钗银簪,珠翠流苏满头,富贵迷眼。 她怎么舍得下心。 简直毒妇,蛇蝎! 哼,这贱人莫不是以为有靠山了就能离开文家。想得美,只要文珀一日不给休书,孟依依就是她文家人。 虽是这么想,可文老太不能起来就扯着孟依依的头皮大骂贱人。 给她钱指使她来侯府门口闹的人说了,要示弱,你越是弱越是能得人心。 孟依依一句不吭,只是低着头。 秋书看了眼孟长和顾民,两人眼神之中皆是无奈。 这老太就是泼妇,都还没碰到,就大呼非礼。然后倒地不起,非得请六姑娘出来才肯好好说话。哪有人这么不长眼,敢在侯府门口闹。 秋书道:“姑娘,该怎么办?” 总不能叫这老太一直闹下去,她又看了眼孟依依,后者似乎决定了什么。 “秋书,要以礼待人。” 陆徽莹率先下了台阶,看着文老太那双毫无泪意的眼惊恐的瞪大,似乎是怕她过来。 人人提着一颗心,难道是永宁侯这妹子忍不住想要打那老太一顿了? 就连文老太也害怕的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准备逃走。 “有什么话,进府里说。” 眼前的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礼数有加,即便是对她这些的白丁。 文老太心觉不太妙,立马摇头。进府,那不是瓮中捉鳖了,喊打喊大由她来了。不行,闹事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拍打自己的衣服,指着孟依依说道:“郡主,既然您都出来了,不如就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强抢民女,把我们家媳妇孟氏留在你们侯府。” 她说的极顺,就好像背过。 陆徽莹微微退后,免得让那些尘埃沾到自己的衣服上。 闻言一笑,温和说道:“原来你就是依依的婆婆。” “少装了,”老娘在外面嚎这么久,她会不知道。肯定是打着什么主意,文老太冷哼一声,“孟氏,你男人都快死了,还不赶紧和我回去照顾。” 文珀快死了? 孟依依眼眸疑惑,难道又是什么招式。 她掐着手,咬着唇,今天就算是死也不会回去文家。 “我不,婆婆,你就当我死了,没了孟依依这个人。”反正他们早已不把自己当人,何必又要她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家里。 豆大的眼泪砸了下来,落在她满是冻疮的手上。 冷风一吹,手背又痒又疼。 文老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得意的勾起嘴角,“你个没良心的,家里男人半死不活等着你,不知道问候照顾,居然来侯府享乐。郡主,你给我家媳妇吃了什么迷魂汤,她竟一点不想回家。” “是啊,这做媳妇的竟不想着伺候夫君病中,还想留在侯府。” “你说这郡主给她说了什么,竟是家里人都不顾了。” “我听说是救了她一条命。” “啊?这侯府救命还要人为奴为仆,日后就是死都不能叫那郡主救咯。” …… 讥讽的声音四起,甚至有人说陆徽莹是看上了孟依依,这等香艳事情立马就传出十里地去。等候在一边看戏的誉王,捧腹大笑。 看看陆徽莹现在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不是想救人,不是要当好人,那爷就让你好好当,当个痛快。 暗卫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温热的酒壶。 跟的主子不好,什么事都干。 李元啧了一声,正想喝口酒暖暖身子,畅快一番。 下头发出了一声惊呼,好呀,难不成是陆徽莹打人了。 定睛一看,却是文老太给陆徽莹磕头。 这是怎么回事? 孟依依也不懂,她惊讶的看着文老太手里那沉甸甸的钱袋子,这里头足足有十两。 “秋书,不能给。” 文珀是死是活,管六姑娘什么事情,她都想好了,要是事态真对侯府不好,那就跟着回去。大不了再去投湖,死个痛快。 她想好去死,绝不能叫六姑娘受曲解。 可…… 转眼,六姑娘就叫秋书给了一个钱袋子。 说是给文珀治伤,还说她身子没养好,就算是回去也照顾不了人。 她会请四五个丫鬟到文家,请文老太先回去,至于孟依依,还得留在侯府休养一会儿。 文老太见钱眼开,本来还犹豫会儿,听到有丫鬟,还有钱,过些日子还能把孟氏送回来,老脸笑得都快皱了。 立马就回去,围观的人都称赞陆徽莹心善,不仅救人还帮她一家。 有些看得清的却说,“陆小娘子,文老太就是那狗都嫌,别惹祸上身。” 陆徽莹一一谢过,也不辩解。 等回了府里,孟依依不解的上前。 “姑娘,为何要给文老太钱,她贪得无厌,吃到了甜头,就会缠上你的。” “越是这样才好。” 这是何意? 秋书和孟依依都摇头,没明白六姑娘的话。 桌上的小火炉上放着烤焦的橘子,香味迸发而出,清新之外又带着独有的甜腻。秋书用小钳子夹起一个,将它放在小口碗里,小心的剥开。 陆徽莹瞥了眼,“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第47章 好日子 文珀被打得狠,起码有四五日不能下床。 他醒来时,下意识叫了一声孟氏,忽然想起这贱娘们不见,气的大骂。 等文老太回来,他已经饿的没力气,两眼冒黑。 “娘,有吃的没有。” “吃吃吃,你除了吃喝就是赌。”文老太得了钱,心里高兴坏了,一回来看见自己儿子躺着什么都不干,屋外是没洗的衣服,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怎么自己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文老太还是认命的给文珀做饭。 看见满桌的肉,文珀吃的那叫一个香,吃完了,这才想起来。 “娘,这钱你哪里来的。”难不成,是把房子卖了? 文老太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就想着吃她的本。于是把在侯府门口闹的事情和他一说,文珀惊得嘴也闭不上。 郡主给钱,还给丫鬟。 他怎么这么不信? 午后,看见了五个貌美的丫鬟到府里,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心说好日子总算到了。 至于孟氏,她爱留在那边留在那儿,自己这儿只要有钱就行。 一连过了五日,文老太发现,屋里剩下的钱没了。 这里屋两间要修缮,家里的吃穿要维持,五个丫鬟开销也大,才五天,十两就见了底。文珀在外头花天酒地回来,干巴着嘴,不满的看着屋里四处走动的丫鬟。 要不是这些是侯府,自己迟早把她们都给办了。 “娘,娘,给我一两银子,我要去芙蓉酒楼。” 文老太怒吼,“滚。” “就知道和你老娘要钱,今儿一两,昨儿三百文,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用说,不是赌就是喝。 如今还得加上一个,请那些狐朋狗友去芙蓉酒楼。 芙蓉酒楼是昨日新开的,这酒楼里有三位美艳娘子,文珀在外头一见,整个魂儿都被勾走,恨不得睡在那儿。 文老太上去直接拧着他的耳朵,“你知道个屁,那都是蛇美人,专吃你银子。你在那儿花了几两,手摸到了?” 文珀老实,“娘,这次不一样。” 他低着头,不耐烦的瞥向一边,他觉得烟儿娘子定是对他不一样,每次看他都媚眼如丝,勾人的很。反正孟氏回不来,不如这时候纳个妾,给文家延续香火。 文老太觉得可行,但一听到说是芙蓉酒楼的,啧了一声,“人家瞧得上你?” “怎么瞧不上,娘,”他贼兮兮的凑近,“我听说芙蓉酒楼是郡主的,而且那娘子也是,要不您去帮我说说。” 文老太心说人也不一定答应,正巧自己也要去一趟侯府,打着把孟氏接回来的幌子再要点钱,顺带把谢烟儿的事情说了。 陆徽莹并未责骂,但也没有答应,只是给了二十两,让他们尽管用。不够,大可来侯府向她来要。 秋书看不懂,但大为震惊。 倒是孟依依机灵,明白了姑娘的意思。 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文老太尝过了富贵的日子,定不会再回到原来,可本身又没有什么能力,没有侯府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样养着,文家母子与废物有何区别? 第48章 花灯会 正月廿八,花灯会的最后一天。 秋书一早备好了衣裳,高兴的提着做好的鱼灯,五彩斑斓的鱼身,头又胖有大,嘴巴微微张开,拿起来震一震,好像是在说话。 陆徽莹手里的是一只兔子,小巧玲珑,手里还捧着胡萝卜。 梦儿和竹枝各拿着一盏花灯,颜色不同,但形状相似。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孟依依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一碗红枣桃胶,冒着袅袅的热气,腾腾的往上升。 秋书立马拿起一盏小的鸭子灯给她,兴高采烈的说道:“六姑娘说,今夜带我们去看花灯。” 花灯会在欢楼所在的街道上,连绵几里,一众的坊市门前都挂着彩灯,云都显得格外的热闹。 出了门,先寻了个茶楼。 崔凤仙晚了半刻到楼里,一见到陆徽莹,立马凑了过来。 “莹莹,你今日是什么灯?” 一瞧,是只兔子,立马不高兴起来。她的是只鲤鱼灯,瞧着又大又笨拙。再看那只兔子,活灵活现,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她欢喜的很,这时要再做也来不及,只能扁着嘴说道:“莹莹,我同你换怎么样?” 十五的花灯最好结缘,同理,廿八的也一样。 她提着鲤鱼灯,人如灯,要是有缘人觉得自己就和鲤鱼一样笨怎么办? 陆徽莹点了点崔凤仙的脑壳,暗笑着叫秋书拿去换了。 她笑凤仙,丢了柳表哥,云都要再找和他差不多的,怕是就没了。一盏灯,也牵不回一个情郎来。 崔凤仙拖着雪白的腮,提到柳逸言,她扁了下嘴。 “会有的。” 柳表哥不适合她,就算是再好,也不是她崔凤仙的良人。 说着话,外头的门被推开了。 是莫三娘和郑大成,见到两人一起来,陆徽莹小小的惊讶了下,再看见他们身后跟着莫将军府里的人,也就了然了。 这是看着他们呢。 “莹莹,凤仙。”莫三娘从容的坐下,把不愿的郑大成拉了过来。 纨绔子弟现在像是小媳妇,穿着胡绿色暗纹锦大袖圆领袍,头戴帽,簪了一朵梅花。莫三娘全身素气,只着玄黑。 两相对比,都以为郑大成是个娘子。 “怎么把他也带来了?”崔凤仙看不起郑大成,说话又直。 秋书把门一关,郑大成立马跳起脚来,“崔凤仙,你什么意思,当我愿意来你们这些娘们堆里一样。” 要不是两家看得紧,他愿意和莫三娘待在一起? 还假成亲,再过些时日被逼得只能假戏真做。 这一切都怪陆徽莹,出的什么馊主意。 说完,他怨气的瞪着对面的小娘子,“现在怎么办,你出的主意,你来解决。” 莫三娘抱歉地看了一眼莹莹,但这些时日,她都要待烦了。 爷爷和爹日夜派人来跟着她,就算赶走了,也会有下一双眼。莫家的还好说,郑家的,她既不能赶,又不能骂。 郑大成也不敢多言语,两人如今就像是被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同进退,要么一起死。 哎—— 不知是谁先叹气,一连好几声。 莫三娘的脸上也惹了一些忧愁,她本该是翱翔在广阔天空的鹰,郑大成是水中的鱼。如今却因为山师的一句话,两边长辈的逼迫,绑在一起。 白瓷兰花盏里沉浮的茶叶,就像是他们如今的命运。 “三娘,我有个法子。” “又来。”郑大成头疼的要死,老说有个法子,可哪个法子奏效了?“陆小娘子,我这次不会再信你了。” 莫三娘的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一掐,郑大成不说话。 “莹莹,你说。” 陆徽莹沉默片刻,随后说道:“回西南。” 带着郑大成,回西南驻军去。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惊讶互视,莫三娘英气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这法子说不上来不好,只能是下下乘。 就像是莹莹说的,带着郑大成回西南,至少隔绝了大部分人的眼线。 在那里,她是天。 郑大成摇头,西南,那就是不毛之地。他在云都好好的,做自己的纨绔,为什么跟着莫三娘去那种苦地方。 “不去不去。”郑大成的脚放在圆面凳上,一只手轻轻的兜住,混不吝的啧了一声。“莫三娘你回去,不就行了。” 崔凤仙不合时宜地说道:“看你们两家的架势,要是不生个孩子,三娘怕也是回不去。” 莫三娘:…… 郑大成:…… 话糙理不糙,陆徽莹也顺势说道:“莫老将军最得陛下恩宠,若是他去求陛下不让三娘回西南,将三娘将军之位给别人,也不是没可能。” 郑尚书虽然卖儿子,但关乎郑大成的前途,从不会多插一脚。 他抬头,看向那个几乎比他还要高一些的女人,“这可是你打拼来的,是莫家军,莫老将军的心血。他会拱手让人?陆小娘子,你别危言耸听。” 这说的怪吓人的,他记得莫老将军很宠莫三娘,怎么会…… “莹莹说的没错。” 她做了所有莫家男子都该做的,甚至做到了他们所不能做的,可祖父也只把莫家的希望放在她的肚子里。 成亲后,她要做的,就是留后。 “祖父疼我爱我,但也不会容我让我。若是没有孩子,我大概是回不去西南了。”莫三娘自嘲地一笑,早知就不回来了,可书信里,祖父的身子快熬不下去了。 她不忍心。 “生男生女不都一样,都是姓莫的,莫老将军怎么对女子成见这么大。”崔凤仙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又看向脸色不好的莫三娘,语气软了下来,“三娘,实在不行,你就逃。” 逃回西南,以莫老将军如今的身子,定不能跟到西南。 天高皇帝远,到时想做什么做什么。 陆徽莹瞥了一眼,叫她闭上嘴。 三娘和莫老将军的感情十分特殊,若不是为了祖父,大概也不会回来云都。 “这件事,郑大郎好好想想。到了西南,对你并非不是好事。不说没有两家的手眼,你在那儿也能施展拳脚,总比在云都做个不上不下的殿前司侍卫来的好。” “好男儿志在四方。” “或许那边天地,才是你的归宿。” 前世,郑大成成了西南的战神将军,其成就只比大哥差一点。或许在西南那种地方,他才会磨练成为一柄锋利的剑。 花灯会开始后,莫三娘和郑大成不见人影。 崔凤仙与流云走着走着,便要去别的地方,身旁的秋书、梦儿、竹枝也都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场景却激不起陆徽莹的兴致,她寻了一处亭子,留下两个府中侍卫,就叫那几个自己去玩。 明月已如弓线,满天的繁星落在湖面。 微凉的风吹走嘈杂的人声,来来往往的人都被亭子里的人影吸引。 她穿着飘逸的衣裙,乌鬓挽成仙子宝髻,珍珠流苏后压,莹光微微,勾人心魄。手中的鲤鱼灯,胖头胖脑,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着话。 枯了的芦苇轻摇,陆徽莹便看见远处有人。 那身影十分眼熟,着墨色圆领袍,束冠。俊美阴柔的脸挂着难掩的笑意,身子依靠在石狮子边,手上还拿着一只鲤鱼灯。 此时从暗处又出来一人。能瞧个侧脸,一身云紫,气质温柔小意,只一眼,陆徽莹就认出来了。 柳灵儿。 上官宁那亲亲表妹。 她立马背过身,皱起眉。 李元和柳灵儿为什么会在一起,而且他们之间,似乎很是亲密。 第49章 该收网了 她想看的再仔细点,一探头,却只能瞧个背影。眼看着那两人就要走远,陆徽莹想了想就要跟上。 蛮幺和小栗子、谢烟儿三人正好这时来了,稍一耽误,那边人影就看不见了。 “六姑娘,你这鲤鱼瞧着真可爱。”小栗子手里是个桃子,昏黄的灯照映着,能看见她瞪大水灵灵的眼。 看得出她很是喜欢陆徽莹手里的鲤鱼灯,陆徽莹将它递过去,小栗子高兴地将手里的花灯给了蛮幺,笑得像是吃到了蜜糖。 “六姑娘,你刚刚是看见了什么?”蛮幺无奈的接过手里的灯,越过小栗子。刚刚她看见了,六姑娘脸色着急,好像是看到了熟人。 这里人多眼杂,陆徽莹并未说出刚才所见一幕,笑盈盈便把话说到别处去。 “你们今日怎来这么晚?” 这一问,不说话的谢烟儿忍不住,她抬着头眼泪汪汪,带着哭腔,“六姑娘,你要为我做主。” 蛮幺和小栗子皆不言语。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烟儿在泪水中娓娓道来,这一切都和文珀有关。 前两日,芙蓉楼来了许多客人,谢烟儿与往常一样招待着。不巧到了文珀这一桌,那些男的就起哄,说要她嫁给中间坐着的丑男人。 她一看,廿五六年级,一事无成的老男人,自己都不认识,还动手动脚叫她去嫁。心里一着急一生气,手上的东西一甩,烫中了他。 蛮幺和小栗子来时,那男人滚在地上,说自己……自己不能人道,竟叫谢烟儿赔。 “六姑娘,你要帮帮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算是嫁不了皇亲国戚,那别的官宦子弟也成,偏偏就被一个无赖看上。 而且这无赖也不是第一次了,前头居然叫了老娘来说亲,被蛮幺赶了出去。 “呜呜呜。”谢烟儿悲从中来,眼泪不止。 如今是彻彻底底被讹上了。 “先别哭。”陆徽莹安慰几句,她也听文老太说过这件事,但心中觉得他们一家掀不起什么风浪,倒也没怎么去管。 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用这下三滥的招式。 陆徽莹背过手,看来这网要快点收了。 街尾 上官宁不自在的拿着手里的兔子灯,从孟长那儿得知,六姑娘今日出府拿的就是兔子。 花灯会,会情郎。 若是男女拿的花灯是一样的,就说明他们有缘分。 想起在湖心亭,六姑娘做的一切,他抿唇,更加用力的握住手里的木棒。 “小子,你在这有什么好张望的。” 文王往嘴里塞着牛肉干,咬了两口,不屑地出声。上官宁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连莹莹来不来都不知道,干站着不去找,有缘分都要成没缘分了。 上官:…… 文王是路过,正好看到上官在等,于是好奇他要干嘛。谁知道陪着等了一个时辰,屁都没等来。“花都谢咯,你那兔子的另一半还没找到。” 上官不语,余光却看见桥的另一边有只兔子灯。 文王比他还急,“还等什么,快去啊。” 这天赐的良缘,这小子不抓住了,那能怪谁? 第50章 崔凤仙失踪 崔凤仙提着小兔灯笼,轻快的向前走着。 今日出来,她穿了件粉色娇嫩的外衫,夜里冷,又披着雪白的兔毛斗篷。流云在身后叫着,“姑娘慢点。” 崔家就只凤仙独女,家里千恩百宠,将她当作明珠。什么事情,尽量能依就依着她,唯独婚事,崔凤仙做不了主。柳表哥是好人,问清缘由后,就自己走了。 她爹娘是生气,说了她一通,又关了两天,这件事才算过去。 但崔凤仙自己知道,她的年岁已到,若是自己不能找到意中人,日后就得盲婚哑嫁。她能拒一次,却拒绝不了第二次。 流云小跑着跟上,下了桥头,两边都是摊贩。 吃喝,玩乐。 都有的卖,不断有人招呼着她,拼着命要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她的怀里。 挤来挤去,她和流云就被逼的退到了河边。 赶来的上官宁只是绕了一下,便再也看不到那拿着兔子灯的人影,他皱起眉,从高处搜寻。 亭子里出来的陆徽莹四人,顺着河流到了桥尾。 谢烟儿哭过,虽用帕子擦了,但眼圈发红,心里十分委屈。 文珀这件事不解决,她以后怎么嫁良人。 小栗子天性单纯,听得这些似懂非懂。在蛮幺的嘱托里,多笑笑少说话,一直乖巧地跟在身后,提着灯笼东张西望。 “六姑娘,这些日子芙蓉楼研究出不少新菜,您有空便来尝一尝。”芙蓉楼自开业来,以新奇菜色吸引人。蛮幺出生自西域,熟知家中的风味,写了一大页的清单要陆徽莹去买西域的香料。 这些都好办,家中四哥就是做贸易的。 安国去西域,来回快的三四月,慢的也要半年多,蛮幺要的东西东拼西凑也只得了一半。 好在蛮幺的手艺在,就手头上这些香料,也能将那些西域的菜式做出来,还依据安国人的口味改良。 也正是这样,才让来过芙蓉楼的云都人念念不忘。 “嗯。” 陆徽莹笑着点头,又问了些关于芙蓉楼的事情,蛮幺聪慧又有生意头脑,不仅管理井井有条,竟还从芙蓉楼里收集了不少关于文珀的消息。 原是发生谢烟儿这事后,蛮幺就一直差人查文珀。 她也知道孟依依的事情,于是当着烟儿的面,就没有挑明六姑娘的打算。她使了个眼色,小栗子便挽着谢烟儿的手,亲密的说道:“烟儿姐姐,小栗子想去吃桂花糖糕,你陪我去好不好。” 谢烟儿无声的看了眼六姑娘,不大乐意的退后一步。 “我想和六姑娘说句话。”平时也没见她和自己这么要好,怎么买东西倒想着叫她了。 小栗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像是听不懂话,直接拽着不情愿的谢烟儿就往前跑。 “姐姐,走。” 等人走的远一些,蛮幺这才说道:“六姑娘,您应该是有主意了?” “孟依依是文珀那冤种的妻,您救了她,将她留在身边,还给了文家一大笔钱和银子。说实话,奴看不出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而且还牵连到了谢烟儿。 陆徽莹偏头,河面缓缓,各色的花灯随波而往东。 光芒汇聚,像是一条银河长带。 远处,烟花升空。 彭—— 绚烂夺目,五光十色。 她并未说话,蛮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漫天的烟花散落而下,好似仙女撒琼枝。 美不胜收。 就在不远处,流云和崔凤仙也看的呆了,她提着兔子灯,衣袖随风摆动,微微抬高下巴,向远处看去。 好美。 比流星还要好看。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目光凝视在烟花上,人群中有碎碎念,是祝福,是感慨…… 新年到,好运来。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有人忽然大喊,有蛇。 人群中,慌乱起来。女子的尖声叫喊,慌乱无措,陆徽莹不知被谁一撞,要不是蛮幺在身边护着,就要摔倒河里去了。 “六姑娘,你没事。” 蛮幺身量颀长,长手一怀,正好将人的肩膀抱住。 陆徽莹借着她的力站稳,向着河对岸看去。 “怎么会有蛇?” 天冷,蛇都该冬眠了,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她眺目而望,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她正好一眼看见对岸急得跳脚大哭的流云,再一看,跟她一块儿的崔凤仙不见了。 糟了。 陆徽莹暗叫一声,带上蛮幺前去。 “让让,别挤啊。姑娘,大姑娘,你在哪里。”夹缝之中,一盏兔子灯跳出来,落在地上,被人踩得扁又脏。流云一把推开人,抱起来兔子灯,四处看着。 姑娘! 呜呜呜,她家姑娘去哪里了。 这四周都是乱窜的人,哪里还能看见姑娘的影子。 流云又慌又怕,一颗心就好像落到水里,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流云。”陆徽莹叫了一声,无措的丫头立马转过来,这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陆小娘子。 “娘子,姑娘不见了。” 蛮幺惊了一下,“凤仙娘子没同你一块儿?” 芙蓉楼结彩时,她见过凤仙娘子,与六姑娘十分要好。 “都是奴婢的错,刚刚没有把姑娘跟牢了。”流云涕泪四流,袖子擦着,一句话都说不全。陆徽莹叫她冷静下来。 流云吸了吸鼻子,这才说道:“就只是一抬眼的功夫,我看了几眼烟花,再转头叫姑娘,就不见了。” 刚刚岸边人多,前后左右都夹着,手臂都转不开,崔凤仙要是被人拉走,怎么会没人看见。 陆徽莹心慌,手心出了汗。 她怕凤仙出事,“快,蛮幺,你去报官。流云,回去找你家老爷。” 谢烟儿和小栗子正好这时过来,得知这消息,马上四散去找。 这么短的时间,凤仙一定还在边上。 没想到,花灯会竟是这样结尾。 她从桥头往东街去找,正好遇到闲逛的文王,他手中正剥着淮南的柑橘,看见陆徽莹和她后头那一堆人,惊讶的长大嘴巴,“莹莹?你不是该和那小子花前月下去,怎么在这?这么多人,是掉了什么东西。” “逍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逍将柑橘的皮随意一扔,双手拍了拍又擦在衣服上,就是再笨都知道出事了。 “怎么一回事,跟你逍叔叔说?” 将崔凤仙失踪的事情告知文王,他冷着脸,大骂一句。哪家的混蛋居然把贼手伸到他兄弟这边,凤仙和莹莹都算是他看着长大,现在侄女出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有了文王的帮忙,很快一条街都查过去。 还真找到了可疑的人。 他叫徐大东,在桥头卖艺为生,家住在东街街尾。等陆徽莹带人来时,他正收拾包袱准备出逃,文王一脚将人踢倒,抓了起来。 “饶命,饶命啊大人。” 他哭的鼻涕都下来,一长条落在地上。 疼啊,这疼的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勾着身子大声求饶。 “说,你把崔家娘子藏在哪里。” 徐大东一脸懵,崔家娘子,哪个崔家娘子,他楞个知道啊。 “大人,小的不知啊。” 陆徽莹垂着的手微微拢在袖子里,她咬着唇,看着文王一拳一拳打在徐大东的身上,是逼问也是泄愤。 不管怎么打,徐大东就是咬死了自己不知道什么崔家姑娘,还说抱着包袱只是因为他想去赌场。 不对,陆徽莹看着他茫然无知的神色,难道徐大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如果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凑巧。 “叔叔,等下。” 她缓移莲步,带动一阵香风到了徐大东的面前。 男人三十出头,身量瘦小,是赌客。家中父母被逼死,早年有个媳妇,也因为赌钱将人卖了。但他还有儿子和女儿,对女儿不管,然对儿子是真的疼。 “你儿子呢?”进屋的时候,满屋都是空的,根本没有小孩。“他去哪里了。” 徐大东脸色一变,他看了眼陆徽莹,这个娘子怎么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 就连李逍也错愕,这么短的时间,莹莹怎么查到的? 她有天眼? 陆徽莹自然是没有,只不过是认出了徐大东这个人罢了。 前世,徐大东就是誉王李元的一颗棋子。 凤仙失踪若是和他有关,那背后指使的人就是李元。 混蛋,这该死的混蛋。 她又是愤恨又是愧疚,李元和她有仇,定是为了报复她才会把凤仙拐走。 “你儿子被你送到乡下去了?” 徐大东对他这儿子十分宝贵,他是赌徒,更明白富贵险中求这道理。帮李元做事,就得找好后路,他定是把自己的儿子藏起来了。 “你……你胡说什么,老子没有儿子。他们早就被我卖了,还赌债去了。” 女儿确实卖到山下做童养媳去了,但徐大东的儿子,却是送去好好养着的。他怕自己出事,连累儿子,于是特地安排的。 对外说是卖,实际就是将孩子养在乡下人家里。 陆徽莹不想与他多纠缠,蹲下身,与他平视,“本郡主不想拉扯无辜人下水,徐大东,你给我老实说,崔家娘子在哪里,被谁掳走。” 死死撬不开徐大东的嘴,她皱起眉头,“大成乡。” 只是三个字,徐大东面如土色。 他颓败的低着头,像是被抽干了血,“我抓错了。” 李逍看陆徽莹,转而又看徐大东,就三个字让他招了? “抓错了?”看徐大东说的,原本要抓的不是崔凤仙?“说,你原本要抓的谁,是谁指使你的,都说出来,还能饶你一命。” 徐大东只是看了陆徽莹一眼,就低下头。“那个人说只要我趁乱把拿兔子灯的人捂晕,带到街尾没人的地方,就会给我一大笔银子。” 李逍让人拿起他的包袱一找,果然有几百两银票。 “可看清是谁?” “没有,他戴着竹笠。不过……” 徐大东沉默了一会儿,“我若是交代了,你们可以保护好我的儿子吗?” 文王冷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讲条件,老实说了。” 陆徽莹点头,幼子无辜,她不会把父辈的错迁怒到孩子身上。 “好,我都说。”他舍下心,李元那人心狠手辣,知道自己绑错了人,也不会有好果子,自己的孩子怕也会被牵累。倒不如坦白交代,“是誉……” 噗—— 徐大东错愕的瞪大眼睛,眼球充血,没说一句话都喷出一大口的鲜血。 “不能死,不能死。” “徐大东,你快告诉崔凤仙在哪里,被你绑走的人现在在哪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黑夜,凉风四起。 徐大东双膝跪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喉咙,绝望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要死了,“我……呕……” 只要一张嘴巴,大量黑红的血流下来,充斥着陆徽莹的眼。 “你告诉我,崔凤仙在哪里。” 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立马冲上去抱住他,血污沾满了白皙的衣服,生趣的刺绣上晕染开一大朵一大朵的梅花。 “徐大东,你现在先别死。” “呕……在……在……” 李逍戒备,看着眼前的一幕,气的直冒怒气。 该死的,在他面前死了人,还是重要的嫌弃人。这是丢大脸了,他以后怎么和崔老哥交代。 狠一狠心,他继续带人去找,可找了一通都没人。 一回来,陆徽莹双眼呆滞,而徐大东已经没了气。 “莹莹,你没事。” 她慢慢的站起来,看着那具瘫软的尸体,道:“现在就去西郊,别鹤庄。” “什么?”那可是誉王的地方,崔凤仙怎么会在那里。“莹莹,你……问清楚了,有没有听错。” 李元好歹是皇子,没有禀告陛下,手上也没有证据,闯进去是要被治罪的。 徐大东确实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 如果李元要藏人,那就肯定是在别鹤庄。 她不敢耽搁,李元丧心病狂,要是凤仙出事了,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叔叔,一切我担着。” “不必!” 远处马蹄声停,是崔侍郎到了。 “文王,文景郡主。” 他来得急,冠都没正,一下马,便到那贼人的尸首前恶狠狠的踢了一脚。李逍认识崔明昊这么久,从来都是老好人的样子,今夜,他的脸黑如关公,若是手里有刀,想必会把这人碎尸了。 “一切由我担着,谁欺了凤仙,我就是死都要咬下他一块肉。” “走,去西郊外!” 西郊,别鹤庄 “该死,这就是你抓回来的陆徽莹?” 李元将手里的茶杯直直丢向底下跪着的人,碰,砸在他的头上,立马流出鲜艳的血。 暗探却一声不吭,再看一边,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崔凤仙,双眼被蒙,嘴里塞着破布条,只能发出呜咽声。 他不过是与美人花前月下那么一会儿会儿,抓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该死的,该死的。 “属下知错。” 他把崔凤仙套在麻袋里,根本没注意看脸,谁知道……暗探懊恼的低着头,额头不断地流血,却也顾不上包扎。 如今抓错了人,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留是留不得了…… 李元阴鸷地看着,寒声道:“你自己想法子处理了,别叫人发现,不然本王……我定叫你好看。” “是。” 第51章 别说出去 暗探趁着夜色,将崔凤仙扛在肩头,小姑娘身量轻,不用多大的力气。 额头很疼,血还在汩汩流着,没一会儿,暗探就东倒西歪,差点把崔凤仙丢出去。 “呜呜……” 眼泪沾湿了围着她眼的破布,黑暗侵蚀着崔凤仙仅有的理智,她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那个人的话。 自己会死? 她还不想死,爹娘,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 她呜咽的哭着,摔在地上的疼和心里的怕就像是两双大手,一点点的抓着她身体,要把她碾碎挤压。 “别哭了。” 吵死了,暗探走近,因为这个女人,他被自己的主子斥责。 手按着额头,他蹲下身,恶狠狠的瞪着这个身子不断抖动的小娘子。他冷笑一声,干脆上手直接将她身上缠着的布帛解下。 “呜呜。”他,他想干什么。 崔凤仙拼命的后撤,但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又加上被药倒的,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暗探勾起嘴角,将布帛抱住额头后,戏谑的看着眼前一幕。 暗淡的星光底下,冰冷的树林里只有他手上的一点灯光。 底下的女人,团成一团,尖细的小脸害怕扭曲。 像极了自己杀过的小鹿,他心里不仅没有怜悯,反而想要看一看那双因为惧怕,而要不断向自己求饶的眼。 “想活命吗?”他沉着的嗓子,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 北边,似乎有草动。 他没有注意,一双眼紧紧盯着玲珑有致的崔凤仙。 高高的灯笼下,照映着崔凤仙的脸。 她撇开头,脸颊落下两行泪。 贼匪的言外之音,她听出来了,要想活命就得换。她有的除了钱和身份,就是这具身子。但刚刚在屋里,她听出来了,那个人根本不怕得罪她爹,也不在乎钱。 “呜呜呜。”她拼命的点头。 此时的崔凤仙不在乎什么名分身子,她要的是命。 她知道,只有活下去,才能谈怎么去报仇。 “哈哈哈。” 男子的笑声忽然在耳边想起,崔凤仙可以感受到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上下打量她,她忍不住缩着脖子,恼羞的死死咬住后牙。 “就你也算是官家女子?养的比王……欢楼的那些金丝雀还要放荡。” 崔凤仙如坠冰窟,她眼泪止不住的流。 恼怒,懊悔,羞愤,脑海中一时间乱了起来。 身上忽然多出一只乱摸的手,她吓得连连后退。 “怎么,不是你想我做的吗?”男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这丫头冰清玉洁,正好便宜了她。“别动,死之前,老子让你爽一爽。” 崔凤仙一愣,从男人的话里,她知道刚刚不过就是逗一逗她罢了。 男人欺身而上,不管她如何努力挣扎,也只是徒劳。 死之前,她还要受此屈辱。 她慢慢的卸下力气,任由男人胡作非为。 “谁?” 暗探正高兴,忽然觉得身后有冷风,他停下手脚,侧头看去。 没人。 也对,这里怎么会有人。 还想继续刚才的事,但背脊汗毛竖起,心里不踏实。看了眼胯下的人,即便不舍,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拿起腰间的匕首,正当要解决崔凤仙的时候,他却觉得脖子一凉。 立马捂住,却发现有人一把拉走了崔凤仙,一时失力,他整个人侧倒,眼帘逐渐模糊,他睁大眼,似乎要看清是什么人。 但没发出一点声音,暗探死了。 “崔娘子,我来晚了。”上官宁双指捏着一条几乎透明的银弦,上面有几滴血珠,就是这条银弦要了那名暗探的命。 手里的女人没有声音,他皱起眉头解开她嘴里的布条。 “杀了我。”她先是苦笑,又好像癫狂一般,放肆大笑,“你有种杀了我,只要你现在不杀我,我崔凤仙定会杀了你!” 还有你那个主子,她要杀尽,杀光那些人!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余的动作,而是慢慢解开她的绳索。 他这是想干什么? 想玩的更加尽兴? 崔凤仙靠着地上,手不断的摸索,只要那个男人放松,自己就是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她伺机而动,手脚都被解开的她,立马脱下蒙住眼睛的破布条。 借着灯笼的光,她眯起眼,看到那个男人,心惊后退。 “怎么是你?” 为什么会是上官宁。 刚刚那个对她不轨的男人,是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崔娘子,你误会了。” 上官宁皱起眉,他想让崔娘子转头看看,那具尸体还在边上,刚才的男人怎么会是他?可想要走近,崔凤仙立马大喊。 她怕极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别过来,你别过来!上官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算不是上官宁,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十分可疑。 上官宁停在不远处,他将手里的灯笼抬高,此处确实不适宜谈话。 深山老林,四处虎狼环伺, 他快速的讲了一遍,因为认错兔子灯,将崔凤仙认作六姑娘,无意中发现有人将她拐走到西郊来。一路跟上,却发现进了誉王的别庄。 这里的人看管严密,自己要进来颇费时间,只能在后山等着他们出来。 但没想到算错了出口,这才来晚了。 崔凤仙冷静下来,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尸体,她相信上官宁的话。 “走,这里不宜久留。” 上官宁微微蹲下,夜路难走,崔娘子又被绑着手脚,很难自己走下山。而且暗探迟迟不回,誉王定会起疑心。 他背崔凤仙下山,省时省力。 这样的举动,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是权衡利弊。 崔凤仙低下头,她想拒绝,走了两步差点崴脚。上官宁轻声说道:“唐突了。” 一个腾空,她被包裹在一件大的外衣里。 “你……放下我,我自己可以走。” 她挣扎,却无意中碰到上官宁的下巴,重重的一击,让他忍不住沉声。“不要动,崔娘子,六姑娘还在担心你。” 莹莹。 想起熟悉的脸,她没有再动,认命的缩着。 上官宁抱着她,即便隔着一件衣服,她也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紧绷的心慢慢放松,她的手缩在怀里,不敢动弹。她闭上眼,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胸膛,在那里有一颗心,正要扑出来。 风声呼啸,她听到自己说,“别说出去。” 今夜的事情,连同现在悸动的心,统统埋在那里。 此时,别鹤庄外,一丛人举着火把,为首的三人看着守门人,“叫你们主子出来。” 第52章 你们大可以搜 李逍强硬,他现在就想冲进去把李元那小子拉出来揍一顿。 上次害的陆老大被罚去北地抗灾,将莹莹的名声弄坏,现在又抓走小凤仙,这不是存心想和自己作对。 身后是永宁侯府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 足足有二十几人,虎目相视。 守门人不敢轻举妄动,别鹤庄里住的可是誉王,这些人没有任何的上级口谕,就敢堵在门口叫嚣着让誉王滚出来。 凭的是什么底气。 这可是造反的名目啊!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 守门人身穿誉王府的仆子服,双手按在大刀上,一双眼瞧着这群人。他刚刚已使了眼色叫其他人给誉王通风报信,别鹤庄里护卫并不多,大多是农户,今夜誉王来,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崔明昊下马,沉声喊道:“烦请小哥通报,我是礼部侍郎崔明昊,请见誉王殿下。” 是崔侍郎。 守门人借着火光看清,这个若真的是崔明昊,那先前语气毫不客气的大概就是文王殿下。 他胆战心惊,文王向来和主子不对付,更别说会深夜踏足别鹤庄。 那为何文王会出现在这? 他的目光移向在场另一人,面若寒霜,昏黄的光辉下,惊鸿一瞥。 是个十足的美人,他见过不少誉王带回来的人,都比不上这样的女子。 难道是主子的风流债。 守门人一时拿不准,只能强硬的抬头,“崔大人,小的已经叫人去禀告,还请稍等。” 小刘腿脚是怎么了,这都走了一炷香了,怎么人还没回来。 面对如此多的人,守门人额头冒出冷汗。 文王抱胸冷哼,“咱们还等什么,冲进去就是。” 和李元客气什么,要是小凤仙真在里面,他夜里就呈折子参那小子一本。 崔明昊拉住他,摇摇头,“不要冲动。” “放开我,崔明昊,你还是不是小凤仙的爹了。都到这里来了,咱们要是现在不进去,真出事了怎么办。” 李逍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陆徽莹,又气鼓鼓地说起了她,“莹莹,是你说小凤仙在别鹤庄的,咱们都到跟前了,不闯进去,等着李元那小子毁尸灭迹?” “行了,殿下,你同郡主置气做什么。” “我气什么,是你们一点也不着急,刚刚还说抢着担责任,如今到了这里,害怕?”李逍哼了一声,“小凤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和你们没完。” “她是我亲女儿!”崔明昊丢下这句话,也甩手看向另一边。他怎么不急,心如今就像是被蚂蚁啃噬,但他也知道这毕竟是誉王的别庄,硬闯,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徽莹呆在原地,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逍叔叔,你见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李逍被问傻了,“你问这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最着急的是小凤仙的事情,你倒是惦记起你那情郎来了。” 对了,她总算想起来了。 逍叔叔见到她时,以为上官宁和她一块,为何会这样觉得? 她问出声,叫李逍嘀咕两声,但也老老实实说了见到兔子灯的事情。 “逍叔叔,那兔子灯本是我的。” 如今事情明朗了,徐大东说认错了人,所以迷晕了凤仙,误以为是陆徽莹这才交给了那个神秘人。想想也是,誉王和陆家结了仇怨的,他肯定想报复,这才想出这法子。 那上官宁去哪里了?他当时应该是去找了拿着兔子灯的崔凤仙,以他的功夫,不至于将人给跟丢了。如果没有跟丢,那此时和崔凤仙在一起的,会是上官宁!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凤仙就没事了。” 上官宁的功夫是军里出来的,而且头脑和陆老大有的一拼,有他在,小凤仙不会有事。 从门外出来的誉王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话,气的几乎是牙痒痒。 再一看,自己要绑的陆徽莹好端端站在面前,暗骂自己养的暗探是废物。 叫他去处理崔凤仙,也不知解决了没有,到现在还没回来。 “王叔,崔侍郎,不知你们深夜来本王的别鹤庄是有什么事吗?” 三人齐齐看去,誉王衣衫不整,面带潮红,似乎是睡梦中被人匆忙叫起来的。 崔明昊向来尊礼,如今想到有上官宁呆在小女身边,见誉王倒也平静许多,“参见誉王殿下。” 陆徽莹在一旁草草行礼,脑海中不适时的想起柳灵儿。 花灯会时,他们俩在一起。 绑崔凤仙的事情肯定是李元做的,可为什么又要去骗柳灵儿,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逍从不对这小子客气,干脆眯着眼阴阳怪气说道:“崔侍郎,你何德何能,竟叫誉王殿下亲自到门口迎接?” 李元脸霎时一阵红一阵白,刚刚心急,怕他们真的强闯发现端倪,竟亲自赶来堵。 “王叔这话什么意思?”他假装听不懂,只是歪着头,“侄儿只是听说王叔前来,以为是宫里出了大事,这才匆忙赶出来。崔侍郎,不知深夜到访本王别庄,是什么天大的事,要请本王?” “呸。”李逍啐了一口。 这李元挺会装的。 他正要说崔凤仙的事情,却被陆徽莹拦下,她身影如竹,在男人堆里十分夺目。“徐大东,殿下可认识?” “不认识,这是何人?”李元没有犹豫,他的眉头皱高,长发散落,阴柔的双眼扫过一众人最后落在陆徽莹的身上。 “他拐了一名女子,说是献给了誉王。” 胡说,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徐大东已经死了,真会被陆徽莹这张嘴气死。 他勾起唇角,“一个死人的话,你们也听?还到本王跟前兴师问罪?” 话音才落,陆徽莹露出得意的笑,“誉王殿下,我可没说徐大东已经死了。” 李元:…… “你们怀疑本王抢民女?笑话,就是陆徽莹你之前毛遂自荐,本王都看不上。” 李逍撸起袖子,目眦欲裂! 陆徽莹不在意的笑笑,“誉王说的是。” “你不信?”李元冷笑,将人让出一条路,“你们大可以搜。” 正在此时,别鹤庄里跑出一名侍卫,他附耳到誉王跟前说了几句,李元的脸色青白交加。更是恶狠狠的看向陆徽莹,“你们今夜进去,若是搜不到,那当如何?” “不必了,誉王若是有急事,先去处理。”陆徽莹看了眼崔侍郎,见他不语,想来是和自己一个念头。 李元敢叫他们进去,就说明凤仙不在这里。他们若是进去,誉王肯定有后招等着自己。 “哼。” 等别鹤庄大门关上,李逍不解的问,“这是好机会,为何不进去?” 崔明昊摇摇头,“凤仙不在这。” 陆徽莹沉默半刻,忽然抬头,“逍叔叔,崔伯伯,我应该知道凤仙在哪了。” 第53章 多谢 芙蓉楼 风风火火的一堆人与蛮幺一照面,还未开口问,就听她说道:“崔娘子受惊,正在屋里歇着,六姑娘,你过来,我同你说句话。” 再一看,秋书、梦儿、竹枝,锦水院里的人都在芙蓉楼等着。 秋书几欲要哭,眼眶红的像是兔子眼。 她无声的叫着姑娘,又被梦儿和竹枝拉着,蛮幺要与六姑娘说正经事,她们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 莺莺燕燕都无声的瞧着她,目光之中似乎隐隐约约含着担忧。 陆徽莹微微摇头,也是告诉她们,自己并没有出事。 再看蛮幺,她将自己拉到一边。 小栗子早已经领着担心的崔侍郎和李逍先去。 “六姑娘。”蛮幺面色苍白,姑娘忽然不见,也是吓着她了。“奴,有事告诉你。” 开口时还左右相看,似乎是怕谁听见。陆徽莹手在胸前交叠,她也担心凤仙,目光一直追随着崔侍郎的背影。 再一扫,忽然发现谢烟儿不在。 她心中似有所感,蛮幺低声立即说道,“烟儿她,不见了。” 噗通—— 只觉得耳边传来一声石头落水的声音,陆徽莹额角像是被针扎一般的疼。 今夜先是不见了凤仙,找回来后又说烟儿失踪了。 她脚步踉跄,奔波一夜,还未休息,又得到这一消息,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姑娘。” “没事,姑娘。” “别吓我,姑娘。” 蛮幺眼疾手快,在她后撤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发觉。 将人扶稳,秋书三人立即围上来嘘寒问暖。 陆徽莹耳边如蜂鸣,更是不好受。 秋书此时发现她的不对劲,将人扶着坐下,又让大家噤声。 “到底怎么回事,烟儿怎么会不见。” 怎么也没想到,这本该高兴的一夜,却是如此的不安宁。 蛮幺将事情快速的一说,才知道谢烟儿去报官后回来竟遇到了文珀,这个男人根本一点事情也没有,还在那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她为了能够抓到文珀的把柄,只是和小栗子说了一声,就自己跟上了。 大家都忙着,一时也没注意。 等崔凤仙被送回时,蛮幺才发现不对,是少了一人。 “去文家看过没有?” 蛮幺点头,“孟娘子亲自去要的人,可是文珀醉的不省人事,就像是一滩烂泥。文老太说自己根本没有出去过,根本没见到谢烟儿这人。” 陆徽莹握着蛮幺的手越发用力,等回神,轻声道歉。 “那依依回来没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孟依依,该不会也被文家留下了? “回了,正照顾凤仙娘子。六姑娘,你说该怎么办,烟儿不会出事了?”蛮幺外冷内热,她和谢烟儿相处这些时日,总是放了一些感情。她也早已经忘记一开始的不对付,“六姑娘,要不奴再去文家,没准那家子丧良心的真把人藏起来了。” 陆徽莹嗯了一声,叫来顾民。 “你去文家,便说若是不把谢烟儿交出来,那就让文老太从本郡主这拿的钱都还了。”她冷言说道。 顾民抱拳,“是。” 他们离去后,蛮幺不放心,也要跟着去。 陆徽莹则是怀着心事去看凤仙,到了院中,瞧见了上官宁。 星光之下,他人如翠竹,一双眸含冷霜。 今夜,本该是他们的花灯会,虽未先言,但都有默契。 如今,却是因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只能在空院里相对而立,无话可说。 “上官。”她唇角含笑,真诚的说道,“多谢。” 他救了凤仙,也救了她。 第54章 烟儿回来了 上官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只是一颔首。 两人擦肩而过,再也没有回头。 进屋后,孟依依正站在门边,她将手放在嘴边,“嘘。” 凤仙正在崔伯父的怀里哭,今夜,她遭了极大的委屈。文王在一边哄着,一抬头,正好看见莹莹。“你怎么才来?” 他挤眉弄眼,被凤仙的哭正搅得手足无措,看见陆徽莹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凤仙也抬起头,她发丝凌乱,那双霜白细小的手上是紫红的痕迹。从这便可以看出,她受了天大的苦。 陆徽莹快步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心疼的说道:“对不住,是我害了你。” 崔凤仙还没说话,一旁的崔明昊叹了口气,“文景郡主,这不关你的事情。怕是……”怕是他在官场上得罪了什么人,这才害得凤仙。 这些话,他并未说出,只是摇着头,“算了,你们说着话。文王殿下,还请你出来一趟。” 他要去问问上官宁,到底是谁绑了凤仙。 都说祸不及儿女,有仇冲着他来就是,别让他知道是谁! 文王并未说什么,恐怕绑走凤仙的并不是冲着崔明昊。 等人都走了,崔凤仙一想起林中发生的一切,委屈的不行,一下子抱住陆徽莹,哇的哭了起来。她内心的害怕无法排解,很多话都不能同父亲说,如今见到莹莹,心里就像是找到了定心针。 她将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却隐去了上官宁抱她的那一幕。 听到凤仙遭遇的一切,陆徽莹又惊又怕。 “多亏了上官,要不是他杀了那个人,我怕是不能活着回来见你。” 她哭累了,说话的声也小了许多。 陆徽莹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怀里的人小声抽泣,她从不是柔弱的,没过一会儿便抬起头,“莹莹,我被蒙着眼的时候,听到幕后凶手的声音了。很耳熟,不过现在我想不起来。但是,那个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崔凤仙担心的握着她的手,“莹莹,你要小心了。那个人不像是一般人,他知道我的身份,一点也不怕我爹找来,说杀了就杀了。心思恶毒,又是位高权重,我只想到一人。” 如果真是那个人,也说的过去。 他才和永宁侯结仇,趁着陆徵在北地,所以想要害莹莹。 “好了,别想了。”陆徽莹不想她卷入其中,“这些我都知道,也会小心,那个人不是你我能撼动的。” “你也知道了?” 崔凤仙稍疑惑,却觉得别人也不笨,自己能想到的莹莹自然也可以。不过,誉王是不是蠢了点,要真是莹莹出事,大家不就是立马想到了他? 风口浪尖行事,这誉王着实是莽了点。 “幸好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崔凤仙感慨一句,忽然回忆起脑海中的温暖,鬼使神差,她拉住莹莹的手,她想知道莹莹如今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官,还只是一时新鲜。 但话还未问出。 门外有人敲门,“姑娘,烟儿回来了。” 第55章 赶走谢烟儿 与谢烟儿一同回来的,还是个熟人——那日去湖心亭,载他们的船夫老伯。 “丫头……不,郡主,郡主娘娘。” 船夫穿着干净的粗布衣服,外头披着一件蓑衣抵御寒露。他局促的看着大家伙,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看见陆徽莹时又是高兴又是害怕,“早知你们是贵人,那日老汉就不要钱了。” 说的是鸡蛋油的事。 陆徽莹笑着摇头,“老伯,这是两码事。” 谢烟儿抱着包裹,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她并未第一时间去质问,而是和船老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这路上的事情,就知道了七分。谢烟儿根本不是被文家人抓了,而是准备要走水路逃走,还卷了芙蓉楼一大笔银子。 不凑巧的是路上遇到了水贼,幸好老伯动作快,逃过一劫。 但她却在追逐中被甩下水中,包袱沉到水底,自己也浑身湿透昏迷。船老伯实在没法子,送她到最近的医馆。巧的是,那里的坐堂大夫去芙蓉楼吃过饭,认识谢烟儿。于是老伯等人醒了,便将人送回来了。 “这事情就是这样。” 而一边的谢烟儿脸是一阵灰一阵白,“六姑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明显就是狡辩。 蛮幺才去看过自己的钱匣子,那里存放着芙蓉楼这几日来的银钱,里头竟都是空的。 她们还担心着,甚至还打了文珀一顿,没想到谢烟儿如此黑心。 “呸。” 她实在恶心这种人,如今更是一眼都不想看,拉着小栗子走到一边。 “那,郡主娘娘,老汉我就先走了。”船老伯摸着后脑勺,慈祥的笑笑。 秋书有眼力见的送上银两,老伯推辞一会儿,就欢天喜地的收了。临走前,问了一句那日的郎君在何处。 陆徽莹脸色一红,“他有事。” 今夜的事情,崔伯父和逍叔叔要问他个仔细,刚刚走的时候将他也拉走了。 “噢,那位郎君可认清自己的情意了?”他多嘴的问了一句,没等陆徽莹回,就走了。 他的情意,怕早已经被自己磨灭了。 耳边是自己的长长叹息,她有些累了。闭上酸涩的眼,她要好好处理现在这一团乱的事情。 “六姑娘,烟儿错了,真的知错了。”谢烟儿眼泪说来就来,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湿,黏在身上,十分不适。她脸发白,唇角起了死皮,因为害怕,总是忍不住的咬住死皮,微微一扯,唇就一块儿白一块儿红。 “我只是害怕。”她的眼泪像是圆圆的珍珠,一串串的滚下来。“文珀他根本就是禽兽,你们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这个恶魔,他竟然殴打女人。 “因为不能人道,他竟找那些个低贱的女人,用……用手,棍子,可怕的东西……呕,六姑娘,你信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想起看到的那些,她害怕的眼睛睁大。“我不想嫁给那个禽兽,不想嫁给他。这才……” 周围的人冷眼看着,谢烟儿这是装惨。 六姑娘从未说过要将她嫁给文珀,她又是害的哪门子的怕。 而且,就算是要走,又偷芙蓉楼的钱干什么! 呸,这贱人就是找各种借口,想要叫姑娘原谅她。 小栗子拉了拉蛮幺的衣袖,两人一对视,就知心中所想要。 如今就看六姑娘怎么想的,别是被这个贼人蒙骗了。 “烟儿,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郡主与你是何关系?”是你爹还是你娘,又或者是媒婆。 她害怕嫁给文珀,但若是自己不同意,她就是怎么逼都不在礼法之中。 谢烟儿一愣,似乎没有想到陆徽莹会这样说。 “你怕什么?”陆徽莹又问。 她答不出来,直到看到孟依依,谢烟儿的眼泪又落下。“怕郡主为了孟依依,将我许配给文珀。” “我?”孟依依指着自己,她并不认识谢烟儿,甚至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她将汤婆子给了六姑娘,歪着头说道,“郡主不是顾此失彼的人,你不要胡说。” 在她心中,谁都不能指责陆徽莹。 既然是关于文珀,她并未离开,而是退到陆徽莹身侧,仔细听着。 谢烟儿带着哭腔,哀怨的说道:“我都知道,郡主救了你,还把你留在了锦水院里。” 她不管怎么求陆徽莹,却都不能留下。而孟依依却可以,她不甘心,于是语气更是带着一些怒意。“郡主定然是喜欢你的,这才要把你留下。我没用,只有容貌能迷惑男人,文珀那贼又是个无赖,怎么也不肯和你和离。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休妻再娶,文珀如今痴情我,那这再娶的对象只能是我。” 陆徽莹听完,气的笑了。 谢烟儿的意思是,她是个不管别人死活的,叫一个女子去勾引男人? 大家伙也都气了,秋书冷声,“谢烟儿,亏我家姑娘处处帮你,你居然这般想她。” 自己以前还觉得这谢烟儿品性好,最最适合留在姑娘身边,如今一看,呸,这就是个贱人,比那凝儿还不如。 蛮幺和小栗子不语,这有什么好说的,这人就是白眼狼。 姑娘怎么帮她都不够,可若是不帮了,或者对他人好一些,就嫉妒心起,怨恨人了。 “我……我不是这意思。”谢烟儿慌了。“我只是怕。” 她低垂着头,若是以前,大家都会心疼怜惜这样一朵娇花。 如今…… 这就是朵黑心的,谁若是心疼了,倒霉的就是哪个? 陆徽莹不欲听解释,“秋书,给她些银两,送到谢青那儿去。” 这是什么意思,陆徽莹不想留她了?不行,她不能现在走。 但如今,她不管说什么,陆徽莹也只是当作没听见。芙蓉楼留不下她,只有送到谢青那儿去。 马车往长公主府去,蛮幺唏嘘一声。 谢烟儿是自个儿作死,若是她安安稳稳留在芙蓉楼,六姑娘自然是会护着她。可她不感恩,反而怕六姑娘卖了她,若是一开始就没了信任,再绑在一起,日后也只会多怨怼。 第56章 收网 深夜,醒酒了的文珀和文老太被绑在水缸上,两人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起初文老太还会骂几句,一张口就被打巴掌,足足打了几十个,两边脸肿的很高,她哪里还骂的出来。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珀一个大男人,要哭出来了。 他就是喝个酒,睡醒了就看见这群暴徒。 文老太哪里知道,还想问是不是文珀得罪了什么人。 等蛮幺来问,这才知道谢烟儿不见了。 文珀痴情,还为人真情实感着急了。 直到被打了一顿,这才知道,人文景郡主是怀疑他把人藏起来了。这怎么可能,他想解释,说什么都只换来一阵毒打。 等陆徽莹来时,这两人被打怕了。 “人不是我藏起来的,我没有。” “依依,依依,你快和郡主说,老娘都没见过谢烟儿。”文老太看见孟依依,赶忙叫她去求情。谢烟儿去哪里,她怎么会知道。 再说文珀,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胆子小的厉害,顶多窝里横,根本不敢对别人做出那种事的。 她哭的鼻涕都下来,一吸溜,差点恶心到大家。 “我来,不是为了谢烟儿。” 文珀眨巴眼,看向气势汹汹而来的人,不是为了谢烟儿那是为了什么? 秋书不屑,“她已经找到,确实不是你们家藏的。” “老天呢,我就说不是了,你们非得把我们绑起来。这件事,我一定要叫街坊邻里都知道。你们永宁侯府就是这样办事的!”文老太只觉得自己沉冤得雪,但被如此屈辱殴打,心里恨啊。 她要叫云都的人都知道,陆徽莹是如何对他们文家。 这个永宁侯府,有多么的横行霸道。 陆徽莹摇头,文老太怕还是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依依,把和离书拿来。” 和离书? 文老太快速的看了一眼文珀,立马尖叫起来,“和离!谁说的要和离?我不同意,陆徽莹,就算你是郡主,你也管不了我们家里的事。” “孟依依!” 文珀算是知道了,什么谢烟儿失踪了才来文家,根本就是为了自己能签和离书。 “你们,你们怎么敢,我要去官府告你们!”文珀身子直发抖,院子里都是侯府的人,他根本不能不同意。 随后,又想起边上都是邻居,他于是开始大喊。“救命,救命,永宁侯府草芥人命。” 文老太也大叫着,嗓子都干的冒烟了,也没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徽莹冷笑,“你们以为那些钱都是白拿的?” 在叫他们来文家的时候,就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侯府的人失踪了。如今,就算他们做什么,也只会认为是在找人。 邻里人谁不知文珀是什么样子的,先前从侯府要了钱,更是趾高气昂,似乎跟着孟依依鸡犬升天,越发看不起他们。大家原本只是羡慕,为何这样一家子无赖还可以被侯府看重。如今得知文珀得罪了郡主,都想着看戏,谁会不长眼过来帮忙。 第57章 去朝州 和离书到手后,孟依依收拾了自己的嫁妆便出来了。 是嫁衣。 嫁给文珀三年,她从孟家带来的嫁妆都贴补了,根本没有留下钱。只有这件嫁衣,是她的期盼和心血。 她要带走,其余的都留给文家,她不需要。 文珀和文老太被放开,两人浑身战栗,抱在一起互相支撑。 孟依依走到他们跟前,那是两双包含恶意和恨的眼,她没有害怕,或者说早已经习惯。这两年,他们都是这样看她的。 “孟依依,我们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联合外人这样对待我们。”文老太捧着自己的心,她瞄了一眼陆徽莹,小声咒骂。 这个贱人,怎么不在一开始就去死。 “就你那个模样,谁会娶。当初要不是你自己跟着我,说死也要嫁给我,老子根本不会娶你这个毒妇。”文珀早已经忘记当初,是他先看上孟依依家里的财力,是他先说的喜欢。 这一切,孟依依不在意了。 她把和离书拿好,贴身放在荷包之中。 若不是郡主,她不会逃离这里。拿到和离书的那一刻,她解脱了。 文家不管怎样歇斯底里,对她来说,只是几声狗叫。 管他作甚,临了,孟依依忽然转头,“文珀,你可知道为何自己忽然不能人道?” 文老太心里一突突,“你胡说什么,谁不能人道,你他娘的闭嘴。” 文珀脸色苍白,他忽然想起什么,茫然的看向孟依依。 孟依依怎么知道自己不能人道的? 此时,孟依依已走到陆徽莹身侧,她长相确实一般,甚至第一眼说不上好看。文珀似乎想到什么,他指着那个含笑的女人,“是你,对不对,这都是你干的?” 陆徽莹侧目,孟依依却什么都不说,任凭男人癫狂。 出了文家,孟依依才道:“六姑娘,不是我做的。是文珀与人妇勾搭,被回来的男人看到,活活打得。大夫说日后怕是不能再……房事无能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的大事,我只能叫大夫也瞒着,只说他身子还未恢复。本想以后守着他活,真没有孩子,抱养一个就是。”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先会厌弃自己。 “今后,打算怎么办?” 如今没了夫家,她只能回孟家去。 天下没有父母不心疼孩子,她若是真的回去解释清楚,爹娘哥嫂也会谅解。只是,孟依依不想回去。 她停下脚步,看着六姑娘,“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不嫌弃,依依愿意永远跟随你。” “为奴为婢,依依都愿意。” “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为姑娘当牛做马!” 秋书想要帮忙说几句,孟依依已经决然跪下,她要跟在六姑娘身边,就算不进侯府,只要能帮姑娘,一切都行。 “起来。” 孟依依抬眸,“姑娘愿意留下我了?” 陆徽莹笑着点头,众人相视一笑,都为孟依依高兴。 “但你是良家人,做奴为婢委屈了你。我有件事,还真要人帮忙,你可愿意?” “姑娘,你吩咐就是。” “去朝州。” 第58章 搭车的人 回到锦水院时,天光乍现。 鱼鳞状的云排列在天空,今日大抵也会晴。 秋书已温好床铺,用手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陆徽莹叫她下去睡会儿,昨夜跟着自己,忙坏了。 入了床中,秋书将帐子放下,几次欲言又止。 在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姑娘,为何让孟姐姐去朝州?”朝州离得远,去一趟回来最少也是半个月。孟姐姐一个女子,独自去朝州找四爷,她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怎么就不能留在侯府。”秋书嘀嘀咕咕,虽有压低声音,但还是让陆徽莹听见。 靠在高枕上,想起先前送孟依依上马车的一幕。“依依性子坚韧,果敢决断,若是跟在四哥身边,日后定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商人。” 在侯府,她做事勤快,而且能很好的将锦水院里的账理清楚。 不仅如此,去芙蓉楼时,她也能一语中的说出日后要行之方向。 秋书傻乎乎的听着,心说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孟姐姐这么厉害。在芙蓉楼,不就是和蛮幺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成了做生意的好胚子。 陆徽莹无奈的轻笑,自己前世到底是蠢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秋书是哥哥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哪里有眼线什么都不懂,还瞪着眼等着她这个主子来解释的。 “还记得她与蛮幺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秋书哪里在意过这些,她那时心里只记着姑娘。 “她说,芙蓉楼要是想做的更大,那首先得打破。”陆徽莹闭上眼,看着床架子,青纱蒙蒙,最是梦幻。 “打破什么?”秋书问道,瞎想一通,吓得半死。“芙蓉楼里难道坏了风水。” 陆徽莹道:“……,是打破常规。” 酒楼在云都多的是,临江楼,西溪酒楼,张氏酒楼,孟家阁,观月坊……每一家都有独特的菜式,口味。 芙蓉楼不过是占了一个新字,日后若是开久了,难免会落于俗套,成了云都最是不起眼的。 而且,从谢烟儿这件事可以看出,女子开门做生意最会遇到事情。 她们要受到更多无明的恶意。 秋书挠了挠头,“奴婢不懂。” 酒楼打破常规,难不成不卖菜不卖酒? 那要做什么? 做与别人不一样的,外人一想起云都,便能记起芙蓉楼。 成为安国第一酒楼。 那如何才能成为第一,她还没想到,睡醒后就去找二哥,叫他出出主意。 见姑娘困得不行,秋书悄摸出门。 丞相府 陆旗看着手中的书,忽然心有所感,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哈欠。 发妻林氏从屋外进来,手上端着醒神茶,目露担心,“二郎,要不要叫大夫来。” 急忙放下醒神茶,林氏拿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陆旗摇摇头,“夫人不必担心,大抵是有人在骂我。” 朝中恨他的人太多,怕是那些人背地里正咒骂她。 “二郎要小心身子,别大意了。”林氏出身小门小户,能嫁给陆旗是运气。 当初陆二郎只是在书院读书,与她哥哥是同窗。 她是家中长女,却不得宠,爹娘偏爱妹妹,想要把她随便嫁人。好在哥哥得知,将陆二郎带来与她相看。本只是帮忙拖一拖,但后来家里得知二郎成了状元,就硬逼着他来娶。她本以为陆旗会直截了当的拒绝…… 毕竟他既是永宁侯的弟弟,又是新科状元,自然不必怕她家。 看着俊朗的夫君,林氏低下头。 她相貌艳丽,挽宝髻,缀珠钗,华服着身。而陆旗,只一身单薄纯色的夹棉袍子,袖口还打了好几处补丁。 说是丞相府,可总共也没侯府一个院子大。仆子就更别说了,除了林氏身边有个嬷嬷跟着,府里就三个仆子,一个管事。 就是这样,林氏也甘之若饴。 陆旗喝了口醒神汤,“你也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常不在家,都亏林氏在照料。 林氏心里一暖,又说道别的事情,“有件事忘与二郎你说了,昨日出事了。” 她也从别的夫人那儿听来,昨夜凤仙失踪又找回,小妹带着永宁侯府的四处找,还去誉王的庄子。好在是没惹恼了人家,她不喜陆家的小妹,一是初嫁二郎时,陆小妹就十分瞧不起她,话里话外讽刺她。 二就是,她觉得二郎太惯着他家的小妹了。在云都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名声都臭了,却舍不得责骂。 “小妹那儿要不要我去看看,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不必。”陆旗写下最后一个字,饱满的墨水直接将它模糊,他烦躁的将宣纸揉做一团丢向藤篓里。“外头冷,你在家里好生休息。” “二郎,你我是夫妻,你如今还有事要忙,我去看望小妹不也是一样?” 夫妻是一体,可陆旗总想要把她丢在一边。 陆旗沉默半晌,并未说什么,披上氅衣。 林氏掐着手,叫住二郎。 他客气地一笑,“夫人忙自己的就是。” 心冷了。 去往朝州的路上,孟依依抱着包袱,时不时探出头看了眼逐渐远去的云都。 她并未出过远门,生在云都长在云都,嫁也是嫁给云都人。就是朝州这个名字,也是才听六姑娘说的。 那儿在更南一些,偏东边,靠着海,有许多的物产,风景秀丽。 是鱼米之乡。 她路上带了一本游记,正好里头说了朝州,寥寥几句,却写出了朝州的美。 “等等,等等,前头的马车停一停。” 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后头叫着,车夫放慢速度,问道孟依依,是否要停下等一等。追来的应该是个赶路人,也是从云都那儿往朝州方向走。 孟依依皱起眉头,外头的人已经气喘吁吁赶上。 “车夫大叔,我原本是租了马车要去朝州,可路上肚子疼,去林子方便,谁知那是个黑车。趁着我在林子里,竟把我丢下。我的所有行李和盘缠都在上头,还请你捎我一程。” 去朝州的陆路就这一条,他们来时并未看见回城的马车,那这位郎君坐的黑车应该就在前头。车夫心软,这郎君着实可怜,要是能帮一帮自然是好。 他苦笑一声,“这得问里头的娘子,我是做不了主的。” 郎君抬头,车的帘子正好掀开,他的眼立即直了。 “依依!” 第59章 孟家绸布庄 “二哥,果然是你。” 孟依依笑了一声,招招手叫他快坐上来。 兄妹两人已经许久没见,孟二郎孟喆一直牵挂着自己的妹妹,每每想去却都被文珀拦下。再加上孟依依自个儿觉得对不住娘家人,也没主动回家。 这一次,巧遇上,让两兄妹都湿润了眼眶。 孟家做的是绸布生意,常在云都朝州两地跑,但家中生意一直是爹和大哥在管,二哥从不插手。 一问才知道孟家绸布庄缺了染布的原料,叫孟二郎赶紧送来。 谁知路上遇到黑车。 孟喆看着自家妹妹,穿得布料极好,这马车想来也不便宜。想起文珀,那家可是穷的一个子都拿不出,难道是从哪发了横财。 他是想问又不敢问。 “二哥,有话你就说。”孟依依笑道。 孟二郎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自己的妹妹如此坦然,叫他做哥哥的觉得难为情了。 车上正笼着金丝炭,雕花木窗开了一个小缝,孟喆后背被吹的发冷,好一会儿才问:“为何只有你,文珀那小子呢?” 他气孟依依识人不清,又心疼妹妹遇到个那样的男人。 “我与文家没关系了。” 说到此处,孟依依低头笑了一声,唇间的苦涩满了出来。若是自己当初听家中人的话,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孟喆惊讶,“你与他和离了?好,真是太好了。” 看到妹妹脸色不好,他捂住嘴。 “二哥,我没事。”孟依依难过的不是离开文珀,而是自己错付了真心,浪费了那么多年华。“爹娘近来可好?” “哎,还是老样子。爹忙于生意,娘身子不好,尤其是你的事……”说到这,孟喆摇摇头,并未讲下去。“那你去朝州做什么?与那混账和离了还不回家,娘一直想你,夜里还会流泪。哎,都怪那混账,当初我和大哥想要把你带回来,被他先知道,居然带你搬家。我们扑了个空,那时孟家出了事情,我们也没精力去寻你……依依,你别怪哥。” 长吁短叹中,孟依依知道了许多的往事。 她眼眸盈泪,想着多亏了郡主,不然自己也不会在这碰到二哥。 “是依依不懂事,叫你们担心了。” “好了,等到了朝州,哥就带你去见爹和大哥。他们若是知道你与那混账和离了,定高兴。对了,你还未说,为何独自去朝州?” 孟依依拿出帕子,擦了擦泪,将陆徽莹救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喆感激地说道,“多亏了郡主娘娘。” 要不是文景郡主,自己这妹妹多半就没了。 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找到先前丢孟喆的黑车。车夫借着侯府的令牌敲打了一番,拿回了行李和钱。 去朝州的这一路,兄妹两人说不尽的话。 半月后,下了朝州,孟喆先带着她去了绸布庄,一家子见到久违的孟依依,都忍不住落泪。 孟依依还记挂着郡主的交代,便问道云清酒楼在何处。 孟父与孟大郎对视,粗眉紧皱,“你问这做什么?” 孟大郎身量稍矮,与孟依依差不多高,但长相周正,说话老气。 “依依,你找陆云清做什么。” 这语气着实不善,孟依依看了眼二哥,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孟父开口,原是年前的暴雪,这陆云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早早的囤棉囤粮,竟将朝州大半的都买了去。 就是他们的绸布庄,库房里放着的棉花都卖出去了。 等暴雪来时,这陆云清竟将从他们这里买来的绸布高价卖回去。吃亏也好,总算是和陆云清有交情,孟大郎便想着从他那儿要一些米粮,这样卖出去也能挽回一点损失。心中都算好了,比平常贵一些,他也能接受。 可等去了云清酒楼,陆云清知道他们的来意以后,反而将米价提高了五倍。 孟家气不过,于是和云清酒楼闹翻了。 “三妹,你同我们说,问云清酒楼做什么?”孟大郎追问,他眉目带着怒气,提起这件事就来劲。 孟喆忙上前,将小妹被文景郡主救了的事情说了。 两人一听,目露迷茫,又是文景郡主又是永宁侯府,可这关陆云清什么事情。 “爹,大哥,文景郡主姓陆,永宁侯也姓陆。” 什么? 一大一小目瞪口呆,陆云清也姓陆,难不成这是一家子的? 怎么可能,孟大郎急忙摇头,陆云清那小子贪财好色,做事阴狠,怎么可能是永宁侯府的人。再说了,这当官的还能经商发财? 那不是要了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命吗? 孟依依又道:“陆云清是郡主的堂哥,排行老四。早年间就离家在外,与侯府联系甚少。”表面是少,实际上来往书信依旧,这云清酒楼的账都会过侯府。 这些都是郡主私下告诉她的,是侯府的秘密。 “幺女,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孟父的手重重的磕在柜台桌面上,却是一点不觉得疼。他想起先前和陆云清放的狠话,脸色一白,差点摔倒在地。 “父亲。” “爹。” “阿爹,你没事。” 怎么没事,怎么没事。 他双目呆滞,喃喃道。那可是永宁侯的弟弟,郡主的哥哥,孟家又算什么,拿什么和他们去比。 孟大郎心一横,“父亲,你别急。到时陆云清真要怪罪,就推我出去。大不了我回去云都,不在朝州就是。” 孟喆叹了口气,扶着爹,“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是实话,孟家绸布庄经营十几年,是爹的心血。是我冲动,当街痛骂他奸商,还叫人去他的酒楼闹事。” “什么?” 孟依依忙问这是什么情况。 孟大郎叹口气,事情已经做出,他无法去弥补。 陆云清年前就去了北地,留下几个人看着云清酒楼。孟大郎当时生气从他那儿要不到米粮,于是生出了下三滥的念头。 去纠集乞丐到云清酒楼抢。 孟依依:“……” 大哥,你可真是做了件大事啊! 她内心乱如麻,是偏袒家人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如实禀告,大义灭亲。看着孟大郎的脸,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孟父和孟喆都看着,就算孟依依不说,等陆云清回来看见云清酒楼那样子,也会暴怒。 “爹,大哥,”她抬起头,眸子坚定,“你们现在就随我去云清酒楼。”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就去云清酒楼,在陆云清回来前,竭尽所能修缮弥补。 孟依依扯过案桌上的一张纸,快速的沾墨写信,“二哥,你帮我把信送给文景郡主。” 孟喆:他才到朝州,怎么又叫他回去云都? 第60章 青团 清明时节雨纷纷。 小雨磨人,水珠最是阴冷,一连的几日青石板都未见干。 但好在北地传来了好消息,雪灾已除,永宁侯幺回了。这才叫陆徽莹近来有了个好心情,秋书做了艾草香包,深蓝祥云织金三角包,长长的穗子在她手里飘荡。 “姑娘,你瞧我做的?” 艾草的香味极浓,秋书还在里头加了冰片,闻着格外的沁人。 陆徽莹捏紧了自己手里的荷包,用的是上好的料子,为了好看还特地在上头绣了大雁。但她针脚粗糙,大雁像是被拔光了毛,跟一只秃了的鸭子有的一拼。 两个放在一块儿,不免有些气馁,干脆将手里的荷包丢在藤编框里,撅着嘴,“累了。” 她对女红是一窍不通,三个月了拿着针线,还只会上戳下戳。 “姑娘,要不叫梦儿替你绣两针?” 一边低头的梦儿忽然轻咳了两声,秋书姐姐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那可是送给未来姑爷的,就是再难看也得是姑娘亲手绣的。 她掺和做什么? 眼看着姑娘瞧过来,梦儿又低头和针线较劲去,只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做的实在太难看。”陆徽莹看了眼自己做的荷包,要多丑有多丑,这东西就算是拿去见人,都觉得丢脸。 梦儿嘴巴张大,六姑娘这是自暴自弃了? “六姑娘,不行的。”她立马站起来,手上的针线都来不及放好,一下子丝线打了结。她看了一眼,只能等会去理了。 秋书瞪大眼,“怎么不行?最近锦水院也不忙呀。” 这哪里是忙不忙的事情,是……是情意啊。 六姑娘钟意上官,这荷包就代表了那拳拳的欢喜,若是假手于人被上官侍卫知道了,岂不是又产生误会。 但她怎么都说不出这些话,自己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张口欢喜闭口钟意,就怕叫姑娘听了生意。 梦儿捏着自己的手,指甲掐在肉里,疼的厉害。 陆徽莹却在梦儿涨红的脸颊中读出了她的意思,“算了,荷包这样亲近的物件,还是我亲手做给他来的好。只是,要等些时候了。” 她手艺实在不精,拿不出手。 想着快清明了,正好府里要做青团。 上官喜甜,还是下厨给他做个豆沙青团显得有诚意。 这小玩意儿前世她常做,因李元也喜甜,她下了苦功夫去研究厨艺,脑袋削尖了往厨房里钻。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她精进了不少厨艺。 府里平日都是用艾草汁做青团,倒也不难吃,不过上官最不喜欢闻到艾草味,是以她打算去寻一种清明菜。 这种野菜有着嫩青的芽子,叶片微厚,还合抱着黄色的花。瞧着不起眼,但揉入到糯米粉中,不仅颜色碧绿,还会有与艾草青团截然不同的风味。 城外田垄,秋书满手泥巴,手里正拽着一把清明菜,格外高兴的叫了声六姑娘。 烟雨云都,满目雾蒙蒙的。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她为了李元,不顾脏污,来到城外田里找清明菜,只为给他做莲蓉豆沙青团。只是等做好端到李元面前,只换来一句“本王不吃下贱东西”。 他要最好的,那自己就给他最好的。 为了李元,甘愿舍弃一切,逼着哥哥们帮他坐稳帝位。 她觉得,只要努力,李元就能看她一眼。 却没想到,她不过是靠着身份叫李元对自己另眼相看,百般利用。 远处,秋书正赤脚在泥地里走着。梦儿竹枝站在一边,并不适应这样的乡间,陆徽莹叫上她们回府时,却遇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孟喆。 知道孟喆,是因为他与四哥抢女人。 这件事,陆徽莹记得很牢,也正是因为这个孟喆,害得四哥被打了一顿,家产也全部充公。最后落得个双腿残疾,被大哥养在侯府,不准出去。 那女人叫什么,她想不起,可这孟喆,自己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他告御状,说永宁侯府陆四郎经商贪污,女。 可事实上,前些年陛下便已施恩,允许为官之人家中经商,只要年年上缴赋税便可。 至于女,更是无稽之谈。 四哥他虽好色,但也是正经人出身,从不会强迫女子。 等李元登基后,她才知道,四哥是被他摆了一道。他下的这颗棋子就是孟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直到秋书推了推,递上一封信。 “这是?” 孟喆拱手,心说文景郡主也不如小妹说的那样神,看那神情,呆愣的像是个蠢的。这话也就在心中想想,不敢言之于口。 偷瞄了一眼文景郡主,孟喆便又把先前的话说了一遍。 车上的人拆开信,一目十行,从最初的惊讶到平静如水。她合上书信,视线落在车下那一身锦衣的郎君。 “原来你是依依的兄长?” 他风尘仆仆,为了赶时间,骑马而归。一身风尘,满脸胡茬,瞧着实在不算好看。但想着阿妹的交代,这信得是第一时间送到郡主的手里,他是一句怨言也不敢有。 不仅没有怨言,他还对着陆徽莹深深鞠躬。 “依依都与我说了,多亏郡主娘娘,她才能与我们一家人团聚。草民在这,多谢郡主大恩,今后您要我们孟家往西,我们绝不往东。” 这是在表忠心? 想起依依在信中所说的事情,若想解决,还真得靠她。 这家子也是胆大的,竟趁着四哥不在,将他的酒楼砸了。半月前,他们正从北地往云都回来,若是得了消息,以他脾气,孟家要不好受。 孟喆等了许久,上头也没说话,只觉得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浑身刺挠,十分难熬。 “不必谢我,那都是依依的造化。”她想活,才会遇到自己。 陆徽莹解下手腕上的金钏,这是四哥亲自打得,还刻着她的名字。 秋书忙捧着,送到了孟喆的跟前。 “四哥他行事难测,不知是先回云都还是去朝州。你先拿了这东西,等他发火时呈给他看。但,你大哥他做的事实在卑鄙了点,就算有我劝说,也很难叫他不生气。”更何况,那是她的哥哥,总不能受了别人的气,自己还叫他大度。 孟喆捧着金钏,点头如捣蒜。 好在时间不急,孟喆先回了孟家,与自己娘亲道喜。 第61章 我认准了他 陆徽莹回府时,遇到了一个发疯的老太,她几乎是冲出来,若不是车夫拉的及时,怕是会被死在马蹄下。 车夫下去搀扶,叫了人送去医馆,若是有事再来侯府寻。 疯癫的老太一听到永宁侯府,吓得抱头鼠窜,瞧不见了踪影。 秋书问了一圈,等回到马车,先喝了一大口的凉茶。 “六姑娘,你猜那老太是谁?” 梦儿和竹枝都瞪大眼,尤其后者扁着小嘴,十分不满秋书的卖关子。 “是文老太。”陆徽莹没了金钏,手腕跟着一空,有些不习惯。说出话时,云淡风轻,似乎早已经知道这结局。 “姑娘怎么知道的?”就刚刚文老太的模样,瘦削可怕,花白的头发犹如鸡窝,衣裳褴褛,要不是自己问了路人,根本不知道这是谁。 她瞪大眼,暗叹一声,六姑娘真是神仙。 却叫陆徽莹轻笑,文老太疯了反而是好的。在那夜后,文家所有的东西都被自己收走,只留下个壳子。早已有了赌瘾的文珀,享受惯了好日子,大手大脚惯了,没过几天,文家的院子就被卖了。文老太流落街头,只能靠着浆洗衣服活着。 每日赚那几个铜子,都被文珀抢走,母子彻底成了仇人。 不到半月,文老太就疯了。文珀也被砍断手臂,成了街头的乞丐,苟延残喘。 这些全是上官告诉她的。 回到府里,她亲自下厨做了豆沙青团,看到一侧的笋酱,又唤来秋书,叫她送到丞相府去。 那日从文家回来,她睡了一天,夜里醒来就被告知二哥等了她许久。 披衣出去,就糟了一通骂。 深夜不归,还带着人去别鹤庄闹,好在李元没有和陛下告状,不然就是有他们护着,陆徽莹也少不了责罚。 随后又说了许多话,兄妹两人秉烛夜谈,倒是说穿了。 凝儿和崔凤仙的事情,叫他也明白了誉王睚眦必报,心眼小,野心却大。若真叫他坐上那个位置,怕是日后都没有陆家的好果子吃。 陆徽莹点头又摇头,若是上辈子自己不这么蠢,陆家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她垂头叹气,一旁的秋书已经抱着酱菜的坛子出了门。 梦儿留下帮忙,等青团好了的时候,看着糯糯圆圆还冒着热气的碧绿团子,她忍不住咽下口水。 “尝尝?”青团的香味飘出了很远,平日她都是在锦水院里的小厨房里做菜。做青团又是不一样了,只她一个人做不出多少。 外头的人探了眼进来,看见主仆两人开心地分食着青团,嘴里止不住的嘀咕。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六姑娘竟亲自下厨? 有好事的却努着嘴,小声说咱们这六姑娘早就会,先前还给未来姑爷送饭菜,只是姑爷不喜欢她,一口都没吃。 还有这件事? 外头的厨娘越说越是兴奋,都没看见常嬷嬷已经出现在身后。 这一听,心如海水汹涌。 前头没有在文山抓到陆徽莹和上官宁私下见面,她便叫来秋书敲打了一番,那傻姑娘好似什么都听不懂,蠢的没边了。好在之后,上官宁主动搬出侯府回到自己的家里住去。姑娘也没怎么出门,加上府里忙的很,她也没在生起棒打鸳鸯的心思。 常嬷嬷脸色发黑,再看屋里,一个贵门之女不去读书女红,竟然来这脏乱的地方给一个男人做吃的? 李燕只觉得要糟,手背忙掩住口鼻,轻咳一声。 说着话的厨娘错愕的转头,见到常嬷嬷来了,双唇紧闭,眼神虚飘。府里的两个嬷嬷,一个凶煞规矩大,一个慈祥温和。 怎么偏偏遇上的是这个凶煞的。 厨娘心里嘀咕着,屋里那头就叫了。 是陆徽莹装好了青团,打算出门。剩下的还有许多,想叫厨娘都拿去分了。 她见到常嬷嬷和李燕,嫣然一笑,全没主子的架子。 “姑娘,你要去哪里?”常嬷嬷冷着脸,将人拦下。 六姑娘身后跟着锦水院里的丫鬟,手上提着两个食盒。再想一想厨娘说的话,常嬷嬷猜测,这里头必然有一个是给上官宁的。 想到这,常嬷嬷生起暗气。 云都什么才俊没有,就是誉王也比那上官宁好。 比家世,誉王是贵胄,而上官宁除了有个郡主祖母,自己连个品阶也没有。还有家中的钱财,恐怕都不够六姑娘过个一年的。 她上下打量,光是姑娘这一身,就要个几百两,更别说头上的发饰。嫁给上官宁,还能过上好日子。 再说相貌,上官宁除了个子高,像是个男人,怎么比得上誉王。 六姑娘到底想什么,怎么就忽然不喜誉王。 难不成是因为因爱生恨? 迎着常嬷嬷的打量,陆徽莹一头雾水,“做了些青团,想着给二哥二嫂送一些。” 六姑娘如今真是说谎也不打稿了,先头才叫秋书去丞相府,现又自己去,难道不嫌麻烦。 “姑娘不必亲自去,老奴叫人替您去送。”常嬷嬷犀利的眯起眼,上手就想要夺走食盒。 梦儿微微后退,只觉得常嬷嬷语气不妙。她看了眼六姑娘,只见俏丽的人儿平淡的瞥了一眼,“如今本郡主要去哪,还得同嬷嬷同意?” 以往陆徽莹对常嬷嬷说话都是客客气气,一是看着长公主的面子,二则是因为前世的事情,她也知道常嬷嬷忠心。 “就是殿下,也不会拘着我,常嬷嬷你是什么意思。”陆徽莹将那双好看的细眉敛起,不解地看向眼前这人。 常嬷嬷身量不矮,在宫里呆过,极有气势。一旁的李燕却有些焦急,怀手在胸前,想要叫嬷嬷别再说,免得惹了主子。 “六姑娘,老奴是为了你好。”还未说亲,就同男子亲亲密密,难道她不怕被笑话?且不说这会儿还没嫁,真要是嫁过去,恐怕那男子都瞧不起。 这话,她倒是没说。 “六姑娘,您已经及笄,可总抛头露面,这名声越传越差,大家都知道您和上官宁走的近,日后怕是要嫁不出的。女子最好的归宿不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您这不是自己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再说,上官只是个殿前司的侍卫,家中舅舅舅母更是云都笑话。他哪里配得上郡主您!” 陆徽莹冷下脸,眼神犹如利刃。 常嬷嬷口不择言,说出话来就后悔,看到六姑娘的目光,只能梗着脖子。 “他哪里都配得上!”女子薄脸面,哪里有人说出这种话,被人听见岂不是被笑话恨嫁。“嬷嬷倒不如先管好自己,不要听风就是雨。” “姑娘,老奴是为了你,还未出嫁,怎么能倒贴上门。”常嬷嬷急了,她说的哪里不对。陆徽莹是侯府之女,妥妥的贵女,身后还有长公主撑腰,为了一个男人下厨,这难道不是昏头了? 梦儿担心的看着自家的姑娘,头一次厌恶自己不能和秋书姐姐一样,挺身而出保护姑娘。 陆徽莹摇头,她倒贴? 也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她们来说确实不对。在她们眼里闺阁女子应是躲在家中,安安静静等着出嫁,而不是追男人。 这话自己以前都不听,再来一次,难道还会奉为圭皋? 耳边似乎响起前世上官宁所说的话,他死之前为自己挡下了漫天的箭雨,口吐鲜血却斩钉截铁。“陆徽莹,来生我们不要再纠缠了。” 每每想起这句话,心就好像缺了一块。上官宁那人,闷葫芦一个,若是自己不紧着,他定会跑了。 她也知道,上官对她是有情意的,自己不是倒贴。 再者说,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如果有人欺负她,不管多少年,她都会报仇。怕她会吃亏,常嬷嬷怕是想多了。 “六姑娘,您……您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这可是会坏名声的!”常嬷嬷目瞪口呆,六姑娘当真是认准了上官宁,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确定上官就是郡马? “这是大哥替我定下的亲事,为何不能说。”陆徽莹更是强硬,“难不成,嬷嬷是质疑侯爷?” 常嬷嬷不再说话,看她脸色发青,应该是气的不轻。 看在嫂嫂的面子上,陆徽莹软下语气,“我知嬷嬷的好意,但上官是我认准的郡马。” 这辈子也是她欠他的。 第62章 蚕花会 到了御前司,正好碰到上官宁。 她下了马车,便乳燕投怀,“上官,你去哪儿?” 上官着一身交领玄黑暗纹窄袖,见六姑娘前来,惊讶的瞪大眼睛。 清明该墓祭,六姑娘来这做什么。 冷风之中,她奔走时,湿了裙摆。鞋跟沾了泥水,并不舒服。到了上官跟前,别扭的将脚藏在裙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来给你送青团。” 青团? 上官一句话不说,低头看见了她手里腰大的红木食盒。青团,听到这名字后,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清明前后是他最不喜的日子,街边巷口的门窗都别上了艾草,每每闻到这香味,上官宁只觉得头疼。眸子不由得看向六姑娘,她大抵是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就像是上次送来的饭菜,皆是他不喜的。 想到此处,他张口轻声说道,“幸苦六姑娘了。” 陆徽莹心中忐忑,生怕上官宁不吃。 她的手腕像是极细的柳枝,食盒将她压折了,腕口布满了红痕,瞧着心惊但不疼。她眨巴眼,手里就空了。 上官宁拿过食盒,唇角扬着,似笑非笑。 “年前有个食盒还在殿前司,忘记还了。我这就去拿来。”他要转身,被陆徽莹一把拉住,那双漂亮的眸子盯着他,脚下立马绑了桩子,动也动不了。 “不要了,那东西侯府多的是。”一个破木头食盒,不要也罢。 云都一年一度的蚕花会早已经开始准备,街上有人折柳叫卖,更有甚者,已经相约去郊外插柳种树。就连云都天露阁前也都备好了高台秋千,甚至东边也开放了蹴鞠场,绒绒青草而生,上头正是厮杀的少年。 就连秦江也都将往年沉下水底的龙舟翻上水面,说是要等今年的端午节来临。 陆徽莹抬起头,许久未见,上官瘦了。 眉眼硬朗,脸颊下颚犹如刀削。年初见他穿过的衣裳,今儿再看,袖管空了不少。 他在忙些什么? 前世,年初都是平静的。唯一要说的,该是六月。 那时李元联合文官弹劾,污蔑二哥结党营私,力拥长公主为女帝。 玄皇在那时因为谢青的事对李清歌生了疑心,还从民间知道百姓私下已称长公主为帝,在朝上勃然大怒,直接仗打陆旗三十大棍,送回家中休养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今生,誉王没法在谢青身上做文章,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发生。 “六姑娘?”上官唤了一声,“可要去北固山?” 北固山是埋陆家一门忠骨的地方,在云都文山相邻处。 陆徽莹摇头,“大抵要初四那日去,你呢?” 她记得上官的祖父和爹娘也都葬在北固山,果然,上官宁语气幽幽,“今日去。” 说到这,陆徽莹便没有再拦着。 丞相府 林氏正给屋里挂上五彩绳,里头包着熟透的红鸡蛋。 门前挂着菖蒲和艾草,庭院四周也都洒上了雄黄,府上的人额头上都点了红点,寓意吉祥。 米嬷嬷从外头说陆徽莹来时,林氏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 “哎哟,夫人,你得小心。” 她扶着米嬷嬷的手,不安的看着外头,“可告诉她,二郎没在?” “说了,人说来找您的。” 找她,找她做什么?林氏算是被欺负怕了,以前陆徽莹见她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这会儿寻她定想要兴师问罪。 对! 一定是记恨自己告诉二郎她的事情,这会儿找她来要说法了。 “嬷嬷,你就说我不在。” 林氏闪身就要躲开,那小瘟神自己是打不得说不得,惹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窝,那侯府五兄弟,对她宝贝的很,她只有受气的份。 米嬷嬷搀着夫人的手臂,心说来不及了。 “二嫂,清明安康。” 魔音一在耳边响,林氏整颗心都掉了下来。 安康? 这冤种来了,她哪里还能安康。 僵硬的转过身,林氏挤出来一个笑,见到陆徽莹也忙点头,“安康安康,莹莹来这做什么,你二哥才出门,要晚些回来。” 环顾一周,陆徽莹果然没看见二哥。 不过,着实感慨了一番,有家人的地方才能叫家。侯府没了哥哥们在,格外的冷清,还有今年的墓祭,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回来。 叫梦儿将食盒放下,“二嫂嫂,这是我亲手做的青团,来送给你尝尝。” “青团?”还是亲手做的,这是天下刀子雨了? 林氏更怕了,陆家小妹到底怎么了。 第63章 踏青 送走了陆徽莹,陆丞相便回来了。 他今日去见了李清歌,谢青之事也打听清楚,在春分时,誉王便差人来找过谢青,想要以他家人之命来威胁,但李元不知的是,陆徽莹早已经告知了他谢家人在何处。誉王的人去了长公主府,谢青连见都不见,还差点被人发现。 听说李元在府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连程点检都也被殃及。 陆旗表面与长公主一派矛盾众多,私下两人交情不错。 听李清歌说已经将谢家人安顿好,送到了云都之外,怕是誉王想找也找不到。他这才安心,谢青尤其是那匕首若是被陛下知道,再联系当年的事情,定会怀疑长公主。 这件事也算是给长公主和陆旗都敲响了警钟。 陆徵从北地而归,两人的生辰八字已呈钦天监,吉日将定。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女帝的出现,就连朝中都有女官,而且长公主能力出众,经历了暴雪之事,百姓对李清歌更是赞不绝口。 即便陆徵在朝中立,一点也不在乎谁坐上帝位,他守着的是安国,是百姓。别人却不会这么想,永宁侯娶了长公主,那他定然是会站在李清歌这边。 若是李清歌不争就罢了,可她若是和李元去争呢? 玄皇偏爱,夫君又是战神,更别说家中的二弟还是文官之首,李清歌真要是想当,李元拿什么去争? 萧皇后,还是那混吃等死的萧氏一族? 如今李元还能安稳待着,觊觎东宫,只是因为李清歌是个女子。 女子为帝,古来都要比男人难一些。 林氏端着青团来时,陆旗心不在焉的瞧了一眼,随口问道,“你不爱吃这东西,今年怎么突然做了?” 青瓷之上,青团摆的整齐。 清明前后,林氏家在香南,清明都得寒食。来到云都,这儿没了这规矩,陆旗想让夫人安心,便都要求府里寒食,不准开火。 连着四五日没有吃过热食,陆二郎看着冒着热气的青团极为不解。 林氏解释道,这是小妹拿来的,不是府里做的。 “小妹亲手做的?”他放下书籍,讶异的看着那瓷盘里的青团,不大不小,碧绿如玉,外表瞧着发糯。“她何时学的手艺,平日就是叫她握针都不肯,还去做这东西?” 青团可比女红难一些。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莹莹,今儿亲自下厨,着实惊了他一把。 “妾身哪里去知道这些。你是莹莹的二哥,合着你都不知道,还问我。”林氏嘟囔两句,今日的事情叫她吓坏了,陆徽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二郎,你说,莹莹她是不是……” 中邪了? 陆旗一眼瞥了过来,叫她手都凉了,这才把话收回去。 凶什么凶,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以往陆徽莹来丞相府,不是说这儿小门小户,小气啦。就是说她找个二嫂配不上二郎,明里暗里贬低自己。现今儿可了不得,见着她便套近乎,说她操持的好,还说她变好看了。 这难道不是中邪了? 二郎没说什么,吃了口青团。 又听到林氏张嘴,“对了,二郎。” 她倒了杯茶,热气腾腾却没什么味道。家里的茶叶都是林家大哥送来的,自己家里制的粗茶,林氏都觉得自己大哥抠门,还想将东西都送回去。 陆旗将它留下,说是自己爱喝。 也不知是真是假,林氏斟茶递过去,接着说道:“小妹问你初四还墓祭吗?还是大哥回来,一块儿去。” 北固山凄凉,往年都是兄妹五人去的。 陆徵要在西北,回不来。今年他从北地而归,大抵还有三日就能到云都。 算算日子,已过了忌日。 “缓些时日。” 林氏上前,轻轻的按着他的肩头,“那明日蚕花会,你可回来?” 前两年,陆旗都要去墓祭,她也跟着忙上忙下。明明是得空的一天,两人面都见不上。更别说蚕花会了,她期待的看着陆旗,却听他道。 “明日若是没事,我们和小妹去天露阁踏青。” 陆旗说罢,林氏不肯了。 他们兄弟五个宠着陆徽莹就算了,凭什么叫她也顺着,张嘴就要说,又看见二郎消瘦的脸颊,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晓得了。” 她这边叫米嬷嬷去递了口信,与陆徽莹说好明日一块儿去天露阁。 锦水院 秋书正包着姑娘买回来的布匹,还有糕点。 陆徽莹听到米嬷嬷如此说,打赏了钱,送人出府去。 “六姑娘,你明日要和二夫人一块去踏青?”秋书不可置信,“你不是最瞧不起二夫人那小家子气,说她絮絮叨叨,婆妈子似的。” 怎么就一块儿去踏青了? “胡说什么?二嫂嫂人美心善,怎么在你嘴里一样都落不得好?” 秋书:…… 瘦高的秋书低下头,委屈的扁着嘴。这都是六姑娘自己亲口说的,怎么就成了她胡说。“秋书知错了。” 这些话,陆徽莹说过。 林氏出身不好是其次,她不喜欢这个二嫂,是因为林家。 二哥相貌周正,才情具备,还是当时的状元郎。当初多少名门贵女要嫁,却因为林家,闹得云都都以为陆旗玩弄女子感情。是迫不得已之下娶了林氏,在她心中,林氏这人贪小便宜,又坏了二哥本来的大好姻缘,自然是瞧不起又恶心。 她以己度人,前世处处针对林氏,叫她厌恶。又耍了心机,让林氏回了娘家。 在二哥出事以后,她不计前嫌,立马从娘家回来悉心照顾。 衣不解带,就算后来二哥被罢黜流放,林氏也不离不弃。 她才明白,人贵在真心而不在出身。 隔日,金光落于屋檐,今儿是个天晴。 林氏早在府门候着,边上是贴身的丫鬟小梅,低语抱怨几声。 “怎生还不来。”这都多等了一刻,早知自己也晚些出门,都怪二郎今早急得很,唯恐自己把小妹忘记了。 她不高兴地说了两句,小梅立马拉了拉她的袖子,“夫人,她来了。” 挑眉看去,陆徽莹身量纤瘦,外套绣喜鹊着枝大袖长衫,底下是织金山水白迭,发髻盘后,绢花与步摇垂坠而下,走起路来毫不摇晃。 脖间是一串紫色珍珠软璎珞,衬着她又富贵又灵气。 再看看她,林氏穿着的是平日的旧衣服,灰扑扑的。和陆徽莹站在一起,倒像是麻雀。她咬着唇,心里落差大,都说侯府有钱,二郎也算是正儿八经侯府人,怎么就穷的连件新衣服也买不起。 “二嫂嫂。” 陆徽莹舒展着细细的柳眉,今儿她上了妆,又抹了发油,稍一走动,就如展翅的蝴蝶,挥动着花香。 软软的叫了一声林氏,瞧她满头素气,直白说道:“嫂嫂,二哥不给你买首饰的吗?这梅花檀木簪你都没换过?” 说到这,林氏更是心酸。 她手指下意识的碰了碰这木簪,就是这首饰还是她最珍贵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这人,”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声,二郎喜素雅,平日自己多戴个首饰就会被说。“行了,不提这档子破事。” “蚕花会儿要开始了,你二哥在天露阁等我们,赶紧去。” 瞧着二嫂唉声叹气,美貌却不得点缀,陆徽莹真心觉得二哥不会怜惜美人。“去天露阁前,二嫂先随我去个地方。”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64章 与二嫂和好 珍宝阁内 陆徽莹拉着林氏挑着里头的珍宝,老板将金玉镶嵌的木匣子呈到两人面前,“郡主娘娘,这是咱们店里最新上的首饰,您瞧瞧。” 他留着山羊胡,一脸精明相,笑脸迎人。他的手搁在匣子上,里头是用红色绒布铺着,上头放着两支金镶珍珠。单股的簪体用纯金打造,上头缀着四五颗椭圆形的米黄色南珠,富贵但不显眼。 “二嫂嫂,这个你可喜欢?” 喜欢? 林氏指了指自己,难道这要给她? 她瞪大双目,瞧着陆徽莹竟觉得她有点丧心病狂。 “给我的?” 陆徽莹点点头,她带林氏来这里,是想给她挑些像样的首饰。一来拉近两人的关系,二来,也是帮二哥,免得他什么都不懂,委屈了嫂嫂。 金镶珍珠簪拿在她的手里,比划之间,林氏越瞧越喜欢。 “要不,嫂嫂,你戴起来看看?”说着,她要取下那支檀木簪,被林氏闪身一躲。 林氏惊讶道:“做什么?” 她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一双美目满是控诉,躲在小梅的身后,怒目圆睁。 一旁的秋书看不过去了,这么多人看着,二夫人这么做不是叫大家以为六姑娘欺负她吗? “二夫人,我们姑娘只是想给你试试簪子。” 陆徽莹会那么好心? 林氏扒着小梅的胳膊,也知道刚刚是自己失态。 但以前也不是陆徽莹也打过自己,她也是吓怕了才会…… “我……我只是……莹莹,你别怪嫂嫂。”她看着陆徽莹手里的簪子,看样子,真是想叫她试试,说话也没了底气。 “不碍事,”陆徽莹收回手,“嫂嫂不想试,那就换一个。” 目睹这一幕的掌柜话也没说,忙去后头拿了更加富贵的。 珍宝阁内,来往贵人也有,但瞧见是陆徽莹在,识趣的没有上前。 等掌柜拿了这阁里珍藏的金镶玉蝶恋花,大家伙眼都直了。这东西,可是珍宝阁里的珍宝,一年了都没卖出去,就因为太贵。 一对就要千两,富贵奢华,寻常人怎么买得起。 “文景郡主边上那位妇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陆家的还有这样的穷亲戚?” “哪里是穷亲戚,这可是丞相夫人?” “哦,原来是那乡下来的?不是说她与文景郡主关系不好,进门时得罪了侯府的所有人?怎么郡主又同她一块儿了?” “谁知道。” 耳边的闲话越来越多,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林氏只觉得,陆徽莹是故意把她带到这边来羞辱她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定是想法子作弄她,那金镶玉蝶恋花步摇,自己不仅买不起,就是买了也不能戴。她还故意叫掌柜的拿出来给她瞧,定是觉得她傻,以为自己会欢天喜地的接受了。 心中如此猜想,神情也冷淡来去,“不喜欢。” 秋书气的脸煞白,二夫人真是不知好歹。 陆徽莹拦下她,叫掌柜的又拿了别的,挑了许久,林氏就算是喜欢也都说不要,最后还是陆徽莹买了一大堆。 等出了珍宝阁,林氏揪着自己的袖子,生起了闷气。 不愧是珍宝阁,这些首饰都是云都的新兴物件,点翠、绒花、绢花……什么类型的都有,各色各样,冷的暖的,大方的,华丽的,只有自己想不到没有珍宝阁没有的。 这多好看,可她都买不了。 袖口空空是其一,二郎不喜是其二。 她叹了口气,就连小梅都开口安慰。想着自己的百宝妆匣里,除了檀木簪子,就是娘给的嫁妆,那都是老物件,平常在府里戴戴也就算了,要她戴出来,只嫌丢脸。 早知,在陆徽莹开口前就先买了那金镶珍珠,那对簪子大方得体,就是二郎也说不得什么。 她正垂头伤心,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细嫩的手。 “二嫂嫂,给你。”陆徽莹手中捧着木匣,正是装着那对金镶珍珠的木匣子。“其他的,我先让秋书送去丞相府。” 什么? 林氏双目怔愣,“送去丞相府做什么?” “那些都不适合我,自然是给嫂嫂戴。”陆徽莹理所当然的说道,还将木匣塞给小梅,从里头拿出金镶珍珠,趁着林氏愣住时,出手极快的斜簪在她的发髻上。 两支簪子,金白相映在乌发之中。 林氏本就温婉,两支簪子反倒给她增添了一分端庄。灰扑扑的衣裳,霎时亮了起来,林氏错愕的抬眸,根本来不及阻止。 任凭陆徽莹取下自己的檀木簪子放入木匣子里,真诚的说道:“二嫂嫂,你真好看。” “真的吗?”林氏直直的望入她的眸子,似乎真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她羞得低下头,耳朵尖都快烧红,“莹莹,这……这多少钱,我叫二郎给你。” “都是一家人,谈钱不是伤了咱们的感情。”陆徽莹亲昵的挽着二嫂嫂的手,“走,二哥在天露阁等我们。” 林氏颔首,原先对陆徽莹的偏见也消弭了。 嫁进陆家,他们便是一家子了,莹莹如今给了她台阶下,她总不能端着。 马车行到天露阁,此地已是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挤进去到天露阁的秋千架下,却是怎么都找不到陆旗。 林氏握紧陆徽莹的手,着急的张望,“莹莹,二郎说好在这等我们的,不会出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分头去找找。” 二郎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他若是说在这里等,要是见不到人,死都会死在这里……呸呸呸,林氏赶紧跺跺脚,心中着急的她已经口不择言,慌乱的很。 陆徽莹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没事的,或许还没来,我们等等。” 就算二哥要走,也会留下人给她们报信的。 第65章 我欠你一条命 林氏还是不放心,反复说着二郎不会不打声招呼就走。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眼泪都急得掉出来。 陆徽莹唤来小梅,让她先回府打听,是不是朝中忽然有事,二哥被召见了。 这只手环着林氏,她不常出云都,在这儿没有什么好友,整日都闷在屋子里,将二哥当作了天。耐心地哄着,林氏这才歇了哭声。 “他从不告诉我朝中的事,可我俩盖着一床被子,他心里头藏着的我怎会不知。”林氏哭诉,说这些日子,二郎是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念叨着什么凝儿,誉王,崔凤仙,长公主…… 想来是什么案件棘手,林氏不懂朝中的事,但也知道和皇室里的人扯上关系,要想脱身起码少层皮。 “这可怎么办?”林氏抓着陆徽莹的手腕,滚烫的眼泪又落下来。 陆徽莹拍了拍她的背脊,想的却是别的。 二哥竟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誉王。她还想着找个机会提醒二哥,让他小心。 “嫂嫂,”她回过神,温柔的说道,“二哥能耐大,不会有事的。” 林氏眼泪汪汪,努力镇定下来。 她不想参加什么蚕花会了,回家,现在就回去丞相府等消息。 但话还没说出,她朦胧的视线内出现了个人。 “这是怎么了?莹莹,你欺负二嫂嫂了。”陆旗正奇怪,自己不过是去边上小摊买些糕点,好去天露山踏青,怎么回来这儿,竟瞧见林氏哭了。 他手上沉甸甸的竟都是北香居的糕点,眼眸疑惑中,林氏已哭着扑过来。 “呜呜呜,夫君,你去哪里了。”林氏双手环着陆旗,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哭得厉害。 陆旗皱着眉头,看向无辜的陆徽莹,似乎在问,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自己这妹妹和林氏不对付向来已久,他以为凭着林氏温柔不争辩的性子,不会出事。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夫人竟然哭了。 成亲这么多年,他可从未见过林氏哭。 陆徽莹耸了耸肩,这可不关自己的事情。 等林氏哭歇了,吸着吸鼻子,好在今日出来未着粉黛,不然真是哭花了脸叫人笑话。 “到底怎么回事,莹莹又欺负你了。” “二哥,什么叫做又。”陆徽莹撅着嘴,不大开心。 陆二郎沉着脸,“你那性子,我还能不知道。”林氏不是会哭的人,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见得会落泪,今日定是受欺负的厉害了,这才失态。 林氏用帕子擦了擦泪,二郎这是头一次维护她,心中暖意四流。 她亲昵的拉着二郎的手,“不是的,这次真不关莹莹的事。” 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通,陆旗忙道歉,自己是忘记时辰,这才叫她们担心。 天露阁的秋千架下已有了许多人,朱红色的架子足有四五人高,大红飘扬的绸带下系着长条的木板。 上头站着三四人,身着飘扬的衣裙犹如从天而下,肆意潇洒。 紫红色的衣裙犹如云霞,长长的披帛是蝶的羽翼,底下的人看到如痴如醉。就连林氏,也捧着脸,羡慕的看去。 这儿的秋千架,是只要交一两银子就有人推。 平日大家都不会花这份钱,也就在院墙内荡荡。蚕花会就不同了,巨大的秋千架满足大家伙羡仙翱飞之心。而且还有画师在一侧候着,边上还有满满一张长桌子的糕点,一两银子能做许多的事情。 秋千架边上还有卖艺的,踩高跷,唱戏文。 也有卖柳枝的,天露山边就有条溪流,从这儿买了柳枝便会去溪边插柳。 还有热腾腾的糕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走了一会儿,林氏的目光依旧遥遥看着高耸的秋千。 “想去?”陆旗忽然问。 林氏下意识的看了眼陆徽莹,又立马摇摇头,“不想,我们快去天湖去。” 天湖是天露山边最大的湖泊,万条从山奔腾而下的泉水小溪汇流在湖泊之中,在天湖边有一处山势平坦的山谷,那儿最适合放风筝。 “真不去?”陆旗又问。“你若要去,就和莹莹去,我先去天湖备好东西等你们?” 陆旗向来亲历亲为,身边不带人,要是叫他自己一个人,林氏舍不得。“不去,我还是陪你先去备东西。” “好,那我们走。” 陆徽莹:…… 不问问她吗? 以前二哥都是以她为先的,看着林氏和二哥亲昵的背影,她识趣的没有说话,而是小跑跟上。 天湖,崔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一边。 崔凤仙坐在小凳上,长长的衣裙散在碧绿的草地上,有些无聊的扯着叶子。 柳氏正叫人把马车内那一桶的柳枝拿出,见到凤仙心不在焉的模样,越发觉得奇怪。这丫头,这几月茶不思饭不想,说话有气无力,人渐消瘦。没事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如意郎君都没有,又折腾那嫁衣去了。 她生的一副好相貌,温婉如水,可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她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自那夜回来,就换了魂似的。以前恨不得跑出去,皮的要紧,现在呢,叫她出来,就坐在角落,一动不动。不行,我要去好好说说她。” 这都几个月了,柳氏是真看不下去了。崔明昊赶忙拉住自己夫人,他是知道实情的,忙叫夫人别去。 “让凤仙自己呆呆。” “她到底是怎么了,崔明昊,你瞒了我什么?”柳氏怒目,这父女两人像是串通好了一样,偏生不叫自己知道。 “夫人,我哪里敢瞒着你什么事情” “怎么不敢,你什么事做不出来。”柳氏哼了一声,好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人去插柳了。 崔明昊摇摇头,看着凤仙的背影,嘟囔两声。 他的囡囡是病了,得的还是相思病。 “夫人,等等我。”崔明昊叹了口气,转身就追柳氏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囡囡的相思病还得自己解。 流云捧着糕点上前,“姑娘,老爷夫人叫你一同去插柳。” “不去。”凤仙托着腮,一只手拿着柳枝,正挑着一块草皮。 她不想去,甚至都不想出来。 “大娘子,你别这样。”流云看着真是心疼,她将糕点放在一边,蹲到姑娘身边,眸子里全是担心。 崔凤仙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天边飞翔的风筝,幽幽地说道:“流云,我真觉得自己对不住莹莹。” 她这几月一直关着自己,想要忘记那夜的一切。温暖,悸动,所有的情感本该埋在那座山里,午夜梦回,她却总能见到那日的上官宁。 他说,“别怕。” 睁开眼,是夜,黑暗交织,星光黯淡。 只有想到她,崔凤仙才不会害怕。 她第一次,喜欢男人,却是莹莹喜欢的。 “大娘子……”流云心疼的叫了一声,可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您别想了,这儿风大,我们去别处。” 崔凤仙嗯了一声,起身还未站稳,就远远看见个熟悉的人影。她连躲都来不及,直直撞到那人的眼里。 莹莹,怎么也来这儿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可不管怎么看,只看见陆丞相携妻而来,并未看见上官宁。 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期待,等人到了跟前,她努力扬着笑脸。 “莹莹,你怎么也来天湖了?” 陆徽莹许久未见凤仙,见她身形瘦削,脸颊无肉,面上笑容又是勉强,直觉不好。“我与二哥二嫂来踏青。” 陆旗与林氏与其点头,便往别处走。 她担忧凤仙,走近牵起她的手,“怎么了,你瞧着脸色不好。” 崔凤仙咬着唇瓣,愧疚地摇头,“先前得了风寒,一直吃药,不见好。怎么就是你们来,他呢?” 上官宁不都是跟着莹莹的? 她不该问,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上官的行踪。 “谁?”陆徽莹一时没想到凤仙要问谁,等她说了,又奇怪怎么突然问起上官宁。“你问他做什么?” 凤仙慌乱的躲开莹莹的眼神,缩回手,干笑两声又强压住心头的酸涩,“上次的事,我还未好好谢过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她认真的看着陆徽莹,一字一句,“莹莹,你认准了他,绝不后悔?” “嗯。”陆徽莹觉得今日的凤仙很怪,说话做事都与先前不一样。 崔凤仙凝视着她,许久,才笑起来挽着她的手。 “夫妻一体,你的郡马救了我,那相当于你救了我。莹莹,”她掰着陆徽莹的肩膀,深深的凝视着,“我欠你一条命。” 直到崔凤仙去插柳,陆徽莹也不明白,她们今日说的这话里到底有什么乾坤。 等明白的那日,她后悔也来不及。 第66章 疯子 丞相府的马车就在一边,陆旗与林氏正和崔明昊一家在天湖边插柳。 男人们看着湖面,说着公事。 女人围在一块儿,吃着糕点,说说近来趣事。 崔凤仙看着亭下的鲤鱼,一尾尾红如火焰,她倚靠在栏杆上,往下丢了些饵料。抬眸看了眼乱瞟的陆徽莹,“你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爹和莹莹二哥,她忙坐直,贴到人边上去,轻轻的哈气。 陆徽莹脖子痒痒的,偏头,眉毛上挑,“你说,你爹和我哥正说什么?” “说的公事,我们哪里听得懂,你操心这?” “倒也不是操心,”陆徽莹微微后靠,飘荡的柳枝垂下,有些伸入水面,正好挡住了他们。“只是好奇。” 从上官那儿,他们已经知道凤仙是李元拐走的。但朝堂之上并未见弹劾,李元还活得好好的,难不成是怕得罪权贵。 她思绪不由得飘远,前世,她被李元的好蒙骗,偷了二哥的印章。 他伪造二哥与朝臣来往的书信,构陷二哥结党营私,组建党羽,意图拥护长公主,逼宫玄皇。大哥听到消息,不顾没有玄皇诏令,从西北回云都,只身进宫与玄皇大吵一架,说要带二哥回去西北。这云都,不屑待。 李元那时火上浇油,玄皇气得不行,干脆把二哥流放。 不仅如此,大哥也被弹劾。没了二哥的朝堂,众人根本不敢帮大哥说话,堂堂西北大将军,安国战神,忠烈遗子,被玄皇褫夺了爵位,轰回了西北。 没过多久,李元又利用她给长公主下毒,诬陷陆家造反。 之后她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好奇什么?”崔凤仙小脸紧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与我说说。” 陆徽莹被扯的东倒西歪,努力坐正了,同凤仙说不要闹。 “春闱推迟了,你知道吗?” 凤仙点点头,她爹被任命为监视官,这几日正忙着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今年长公主提出要广设书馆,增设学士,而且要推举女官。”平静的湖面时不时冒出泡泡,还未看清,就已破裂。鲤鱼摆一摆鱼尾,搅动一方的平静后又离开,她手敲着栏杆,目光远眺,“今年春闱,便多开了一处贡院,专供女子春试。” “女子也能考?”朝中虽说也有女官,可到底不如男人能被委以重任。但若是从春闱出来的,那不一样。科举考的是策论,可不是风花雪月,若是女子从春闱中被选拔而出,就是陛下也得高看两头。 想到这,崔凤仙叹了口气,可惜她不学无术,除了认识几个字,就没读过完整的书。陆徽莹也是,两人连连叹气,后悔自己怎么如此废物。 林氏和柳氏笑嘻嘻的说着,两人都是香南来得,说得上来话。 看到这边两个娘子说的开心,柳氏心里的石头放下了,“陆夫人,家中可有孩子?” 林氏羞着摇头,“大夫说我身子弱,将养着,不着急要孩子。” 柳氏饮尽茶水,没在提人痛处,只是说了句哪儿的送子观音灵,叫她请一尊回来。 这件事,林氏放在了心里。 但想着二郎不会同意,就偷偷告诉了陆徽莹。 二嫂交代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怠慢。与二哥说了一声,拉着凤仙和流云就往天露山顶走。求送子观音要走南路,崔府的侍卫远远跟着,也不会扰了兴致。 请了一尊下来后,路上却遇到个疯子。 疯子边上是个清秀的女子,身穿窄袖圆领袍,头戴帽。女扮男装,却又一眼能看出她是女子。 “这疯子咬了我,不赔钱,你别想走。”说话的是个大汉,足有那女子半个头高,壮硕无比。他死死拉着女子的手臂,而浑身脏乱,眼冒红光的疯子捂着肚子疼的满地打滚。 “你……你不讲道理!”女子甩也甩不开,只能喊道,“哥,你没事。你放开我,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会遭报应的。” “呸,你娘的给老子说什么,赔钱,给我赔钱。” “是你先偷我的钱,我家大哥才会冲出去咬你的!”女子死死捏着拳头,看着路过的人,她眼露绝望,“烦请各位,替我报个官。” 她记得天露山下就有巡逻的禁军。 男子冷笑,他只要看一眼,那些人都怕的跑了,谁敢留在这里。 “老子偷钱,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你要是不怕这个疯子被老子打得半死,那就守着钱袋子。” 她确实拿不出,刚刚那些钱全被这男子偷走,只留下一个空荷包。她担心的看向大哥,这个男人踢得一脚很重。 男子猖狂笑道,“既然你拿不出钱,不如就跟老子回家,啧啧,没准还能放过你哥。”他仗着力气大,便开始动手动脚。 陆徽莹看不过去,正要叫侍卫教训教训。 地上的疯子一骨碌爬了起来,不怕死的冲了过去。 “啊啊!放开我妹妹——” 第67章 林氏娘家来人了 “哥,你别过来。”女子大叫,身子却被控制着,根本动弹不了。 男人哼了一声,一把把手上的女人推开,“不自量力。” 一个疯子,瘦骨嶙峋,腿还没有他一个手臂粗,还敢冲上来,是想死个痛快。要不是怕事情闹大,刚刚就将他丢到山路下了。 疯子哪里管这些,一个劲的冲上去。 “不许伤害我妹妹,不许伤害她。” 眼见着男人要把他扛起,摔在地上,崔凤仙忙叫侍卫上前阻止。 “你们又是谁?”两名侍卫与他差不多高壮,再加上疯子,一对三。没几息,他就被按在地上。那疯子死死的抱着他的腿,用嘴巴咬在他的股间。 “滚,滚啊。” “娘的,你属狗是不是,老子打死你。” 一个大男人,被压在下面,还有个疯子咬你大腿的肉。 他简直要疯了。 “大哥,大哥,快松口。”女子惊讶回神,忙把自己的大哥拉回来。 疯子乖巧的听从,起身后站在一边任凭自己的妹妹为他整理头发和衣服。 “红藕,疼。”他眨巴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手臂,最后落在他的嘴里,因为用力,他下巴差点脱臼。“哪里都疼,嘴,最疼。” “红藕,怕。” “大哥,我在,不怕。” “你们到底是谁,我告诉你们,我义父是禁军统领。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他!”男子叫嚣着,娘的,自己在天露山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从没人敢这样对他。 陆徽莹蹙眉,禁军统领是谁? 崔凤仙拉了拉,附耳说了个人名。 萧明。 这人她倒是听说过,是个忠肝义胆的,怎么义子却强抢民女? 此时,红藕带着大哥上前,“两位娘子,多谢你们搭救。” “不必客气,我们也是路见不平。” “你们他娘的放了我,我是萧大山,我义父是萧明,你们敢对我做什么?”萧大山后悔极了,当时就该把自己的手下都带上,娘的,失算了。 陆徽莹:…… 蠢货也没蠢到这地步,拿着萧明的名义去做坏事,这不是害了自己的义父。 她没理会这只会吠叫的狗,“你没事。” 红藕摇头,感激的说道,“娘子心善,若不是你,我大哥就要没命了。大哥,快谢恩人。” 那疯子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犹如稚子,看着陆徽莹像是见了糖。 “娘子,美。” 陆徽莹也冲着他笑笑,谁知他咧开嘴,伸手就要去捞。 这动作太快,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段红藕快速地将人拉后,抱歉的说道:“娘子,对不住对不住,我哥他什么都不知道。” 疯子还不乐意,连叫着“娘子,美”这句话。 崔凤仙瞪了一眼,“你大哥是疯了还是假借疯了做登徒子。” 段红藕窘迫的抱住大哥,要解释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只能干着急。 “没事。”她总不能跟个疯子生气。 萧大山还在那儿骂骂咧咧,陆徽莹大手一挥将人带走,直接带下去交给二哥。 下山路上,她才知道段红藕是带着哥哥从衡水县来云都参加春闱的。 崔凤仙口无遮拦,“疯子也科举?” “不是大哥,是我。” 段红藕拉着段连天的袖子,叫他老老实实待着,不能凑到陆小娘子身边。段连天委屈的看了眼陆徽莹,眼神之中满是委屈。 “爹娘早死,一直是县里的夫子供着我们长大。他身子不好,大哥又时常犯疯病,若是没有我在身边,夫子是管不住的。夫子说了,今年是第一年女子春闱,若是我能进,就可以吃喝不愁,还有朝堂赐下的院子。”段红藕说起这事,眼神都冒着光,“到时候我就能把夫子接过来,一起在云都生活,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了夫家,就没人管大哥了。” “你到是想的多。”崔凤仙以为女子入朝为官,都是为国为民,再不济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像是段红藕这样质朴无华的,实在少见。 甚至,她还觉得有些鄙夷。 “你要钱,也不一定非得入朝,再说,这哪有你想的这样容易。” 段红藕倒也不觉得崔凤仙泼冷水,满目笑意,“是,娘子说的也是。不过,红藕做得到。夫子说,我的策论,就是男子也不如。” 她拍着胸脯,段连天忽然鼓掌,“红藕,棒。” 崔凤仙无语,一个衡水县,她听都没听过。打一个不知名地方来的小丫头,怕是春闱的试题考的什么都不知道。 “崔娘子不信?”段红藕有些伤心,转而看向陆徽莹,“陆小娘子,你也不信吗?” 陆徽莹柔柔的一笑,眼眸弯弯如同一钩月,“我信。” 她信,段红藕真的做到了。 不仅入朝为官,还成了安国第一女丞相。 仔细看她,相貌清秀甚至带着一丝憨厚的土气,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根本没有女子的矜持。就是这样一个人,代替了二哥,成了誉王李元的左膀右臂。 “红藕,你现在住哪里?”陆徽莹问道。“若是没处住,可以来我府里暂住。” 被人信任的红藕掩不住的高兴,陆小娘子真是好人,“多谢小娘子好意,不过我和大哥已经寻了住处。就在天露山的一座庙里,那儿能吃斋饭,方丈极好,还说可以帮我照顾大哥。” “在那儿终究不方便,我府里有空院子,你在那儿也没人打扰。”陆徽莹有心拉拢,段红藕还是摇头拒绝。 她已经知道陆徽莹是文景郡主,也就是大名鼎鼎永宁侯和当朝丞相陆旗的妹妹。若是她真去了侯府,日后入朝,怕是会被卷入一些党派之争。 虽未入庙堂,但段红藕知道如今分为两派。这天下的水看似平静,但早已暗流涌动。 段连天这时耷拉着脑袋,“不见美娘子,难过。” 段红藕轻咳,大哥太不矜持了,好在陆小娘子不计较。 她偷看了眼陆徽莹,陆小娘子果真好看,不知道安国战神生的如何,不会真是青面獠牙。段红藕也不敢问,只能憋在心里。 陆徽莹没有强求,等到了山下,段红藕瞧见陆旗,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但还是上前恭敬的行礼,拉着段连天一块儿,扑通就跪下。 众人被吓得后退,尤其陆旗,震惊的看着自家的小妹。 你寻的什么人,这是干什么? “……”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段红藕起身,不卑不亢,极有条理的将萧大山的罪状一一列出。 陆旗知道此事不小,于是即刻带着段红藕兄妹去了大理寺。 踏青提前结束,众人也都回府去。 马车行驶中,林氏闭目养神,送子观音只拿了个小的,她正握在手上,爱不释手。陆徽莹则是想着段红藕的事情,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李元做了什么,才叫她死心塌地的跟着。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林氏睁开眼,“怎么了?” 帘子被掀开,是米嬷嬷焦急的神色。 “夫人,不好了。” 第68章 段红藕 “二娘子又来了。” 米嬷嬷才瞄到陆徽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要闭嘴已经来不及。 林氏心里咯噔一下,哪里还管的上马车里有谁。 她圆目微微瞪大,不敢相信,“谁来了?” “是刘氏与二娘子,正在丞相府门前,咱们避都避不开。” 比起陆徽莹,林氏觉得更要命的是她那专来打秋风的娘家。 “这下可怎么办?”林氏咬唇,手上的送子观音都快被她捏坏了,实在没法子,只能看着小妹,“莹莹,先送你回侯府?” 她心焦急,尤其是听到外头的声音。 似乎是刘氏和林二娘子看见了丞相府的马车,正赶过来。外头的米嬷嬷放下帘子,这会儿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林氏反复用圆润的指甲划过指腹,陆徽莹伸过手拉着她,心疼的摇头,她若是回去,二嫂又要被这两人欺负了。“二嫂,我同你一块儿。” 忐忑的林氏被陆徽莹牵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看见自己的亲娘穿得一身招摇过市,俗气非常。而她的妹妹,林茵一双美眸流转,身披素衣,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姐姐。 刘氏眼拙,没认出陆徽莹。只觉得这娘子周身气派,定是个有钱的主子,那张笑脸皱起,“媛娘,还不快给娘说说,这是谁家的姑娘?” 她咧开嘴,想要伸手抓住陆徽莹的手,林氏惊的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瓮声说道:“娘,这是文景郡主。” 刘氏来云都也是做足了功课,能被叫郡主的,不是宗室女那就是家里有大功臣。不过那又怎样,她的女婿还是丞相,一个小小的郡主,她难道连碰都不能碰。 “原是郡主娘娘,老妇唐突了。”刘氏直着腰,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林氏抱歉地看了眼陆徽莹,只想叫她别计较。 换做以前,陆徽莹哪里还管这是谁,一张嘴就阴回去了。 “娘,二妹妹,你们今日来又想做什么。”林氏拍了拍莹莹的手背,早知刚刚就叫人先把她送回去,她眼眸一扫,见到与刘氏三分像的林茵苦着脸。 林家是香南那边的人,不是士族,但家中祖辈都读书,算得上书香门第。 到了林氏这一代,上头几个哥哥里只有大哥读出书,如今正在茶叶之乡担任小官。几年都不一定回来见一面,其他的几个庶哥哥读不进去书,但也算是识字。成了私塾先生,暂能糊口。家里她排行老四,刘氏怀她时受尽了苦头,对她实在喜欢不起。 过了四五年,林茵出生,刘氏老来得女,更是一腔的温柔和慈爱都给了林二娘。 就是婚姻大事,都是紧着林茵。 当年,林氏及笄,她本该许配给香南柳氏一族,可柳家来要生辰贴时,刘氏却拿出林茵的。至于她,被关在里屋里不许出来,还叫林父来说服,叫她嫁给边上一个富户。那富户已是高龄,满头华发,与她一个二八少女根本不配。 要不是二郎,她怕是早已在那富户的高墙深院里慢慢懊恼老去。 自己嫁给二郎两年后,林茵便也嫁入了柳家,虽是读书人,但相貌白净也算是才俊。刘氏十分满意,了却了心中大事。又看着陆旗平步青云,这才和自己走的近一些。她性子软,不敢当面拒绝,再加上刘氏除了好小便宜以外,同她要些钱外,也时常会送自己家里煲好的汤水来。 一来而往,林氏慢慢的也就将心中的恨意放下。 只是,前年林茵的夫君柳郎突患恶疾没熬过去。刘氏担心林茵,便将人接回来家中。可总这么呆在娘家也不是事,刘氏又不想给自己心爱的女儿寻那些丑陋无钱的男人,于是把主意打在了林氏的身上。 林氏身子弱,生不出孩子,刘氏年前就带着林茵上门,说让林茵住在丞相府伺候姐姐。 这哪里是伺候,就是明晃晃的想叫陆旗娶平妻。 不仅如此,刘氏明里暗里说林氏不能生,这哪家的男人会要一个不会下蛋母鸡,林茵就不一样。嫁过去柳家没一年就有了孩子,这会儿还在柳家养的好好的。 把林茵送给陆旗,也是叫林氏把恩宠拽在手里。 刘氏表面是为林氏好,实际是想着陆旗日后前途无限,又是永宁侯二弟又是丞相。再加上林氏不是个苛刻的,将林茵塞到陆旗的房里,也不怕自己这小女儿受欺负。 这话却是不能这么讲,只是一开口,就叫明眼人都听明白了。 陆徽莹同情地看着自己的二嫂,她一言不发,眼神发愣。 而对面的林茵面色泛红,低垂着头,好似十分不好意思。都说要想俏一身孝。林茵为夫守节,披着素色衣衫,神情落寞,好似万事都不关己身。 不过是装的罢了,要真的不想,怎么会从了刘氏的意思,千里迢迢来云都? 她不禁想起前世,林茵知道陆旗遵守礼法,坚决不会再娶平妻,甚至强硬地将她和刘氏赶回去香南。林茵却得知陆徽莹和林氏不和,把主意打在前者的身上,想要借刀杀人。 故意接近,出言挑拨。 原本就不喜林氏的陆徽莹更是厌恶自己这二嫂,最后做出不少错事,叫二哥对二嫂误会加深,林茵想要趁虚而入时,二哥出事了。 她见状不妙,逃的比谁都快,回了香南老家就嫁给了一个丧偶的小官。刘氏当时则是关着林氏,满口为她好,想要她再嫁,实则是要将她卖人。 总之,眼前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进了丞相府,秋书和小梅忙迎上,带人去了偏厅,端上糕点。 刘氏这才说明来意,“媛娘,家中被暴雪积压,房梁断裂,不能住人。你父兄他们正在修缮,只是这银钱拨不出来,娘想找你借一些。” 林氏倒不是不想借,而是之前娘亲用这些借口要了许多,一次也没见还。若是家中有富余,她就是看在大哥的面上,也会帮。“娘,我……” 刘氏见她这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样子,气的拍桌子瞪眼。 “媛娘,你是不想借?我们林家供你吃供你穿,这家族蒙难,叫你帮忙也不肯。再说这钱,娘也不是不还,不过是叫你借点银子罢了,你倒是气喘上了。” 第69章 无赖刘氏 “娘,不是这样。” 府中早已没钱,二郎那些全都捐给了受灾的难民。剩下的都是府里要周转,她若要拿就得用嫁妆贴补娘家。 刘氏哪里听她来狡辩,眼尖的她立马看见那头乌发之上的金簪子。 好啊,还说没钱。 这首饰她来的那几次,可都没有见林氏戴过,上头的珍珠和簪子样式都是今年时兴的,这等昂贵的东西少说要几百两。 现在与她说没钱,糊弄鬼去。 她气的脸红脖子粗,此时哪里还管有无外人在场,叉腰怒呵,“小贱人。” 米嬷嬷在一旁候着,听到这话张嘴替夫人解释,刘氏冷笑,“主子还没应,你一个小人作什么答。” 刘氏不讲什么规矩,上去就给了米嬷嬷一巴掌。 巨大的响着,叫林氏再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抽泣。 陆徽莹听了这半晌,才知道二嫂嫂日子并不好过,她怜惜的收回视线,冷漠的看向刘氏。 她以为自己是谁? 一直细心观察的林茵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娘,您别这样说大姐姐。” 若只有大姐姐一人,骂也就是骂了。上头可还有个郡主,她柔弱的模样叫刘氏气消了一半,心虚的看了眼那劳什子郡主,嘴硬的说道:“她做得出,我说不得吗?” “娘,大姐姐定是有苦衷。” 林茵劝着刘氏,叫她不要冲动。 陆徽莹冷哼,抬了一眼。 她拿起莲花茶盏,喝了口茶,觉得凉的很,又吐了回去,“你们不过是想借钱,二嫂没有,本郡主却有。” 二嫂?林茵奇怪的看了一眼文景郡主,大姐姐确实有个小姑子,那人是侯府最小的妹妹。据说与林氏关系也不好。 她心里怀疑,眼神上下打量,心里猜测这人难不成就是陆徽莹? 刘氏挑眉,“郡主娘娘,这是我们的家事。” 和郡主借钱,这必然要还。要她还钱,那还云都做什么,回香南借印子钱算了。 林氏帕子抹着眼泪,听到陆徽莹的话,下意识看她。 陆徽莹冲她点了点头,安慰的说道,“放心,有我在。陆旗是我二哥,你们又是我二嫂的娘家人,多少沾亲带故。” “你是侯府那个小娘子?”刘氏在陆旗媛娘大婚时,见过这小娘子,可说实在话,她那派头刁蛮任性,怎么也不像是现在能好好说话的人。 她也没有多想,侯府家底丰厚,当初送来的聘礼可是云都都少有的。 想到此处,刘氏狮子大开口,伸出五指,“五百两。” “什么?!”林氏惊呼,二郎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多,她们可怎么舍得下心和她要这么多钱。“娘,这我们怎么拿得出来。” “怎么拿不出,”刘氏有意看着陆徽莹,“这可是郡主,五百两难道还拿不出?” 林氏咬着唇,“莹莹,别听我娘……” 刘氏差点急了,这林氏是不是忘了她是谁带大的,胳膊肘往外拐,嫁了人难道就再也不管娘家了? 陆徽莹招了招手,外头站着的秋书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五百两银票。 刘氏见钱眼开,瞪大了眼。五百两,她竟随身带着,贵女真是名不虚传。 陆徽莹随手捻起一张,“想要?” 刘氏立马点头,有钱不要王八蛋。 只见她冷笑,银票又被丢回桌上,刘氏不解,不是说要给她的,怎么又丢回去了? “你要借钱,就得有借钱的样子,秋书,取笔墨纸砚来。” 秋书俏皮的应了一声,随后叫小梅带着去拿。 刘氏呆愣,只听见上头的人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想要这五百两,便先把之前从我二哥这儿借走的钱还了。” 第70章 帮林氏 这话是什么意思,叫她还钱? 刘氏掐着自个儿的手,眼冒着火气,一把甩开了自己小女儿的手,拔高声音说道:“好呀,我倒是想今日怎么愿意让我们进这个门了,原是寻了帮手,来寒你老娘我的心啊?” 打娘胎里,林媛娘就不让自己好过。大了以后,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娘家有难,帮也不帮。 果然是个赔钱货。 林氏咬着唇,一言不发。 陆徽莹抬起胳臂,直接将手上的茶盏连同水往刘氏的脚下丢。 “哎哟,你干什么。”刘氏的鞋面被泼了,茶叶沾在她的鞋面,圆滚的茶杯则是轱辘了一圈,转了许久才停下。 刘氏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往鞋面上擦,嘴里嘀咕着,“也就是投胎投的好,成了侯府的幺姑娘。不然凭着自己的本事,能坐上郡主这位置?” 屁大点的本事没有,仗势欺人,嚣张跋扈这文景郡主做的实在是好。 秋书气的脸发白,她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郡主。又看了眼二夫人,她手交叠在怀前,双眼低垂。好啊,敢情是真把她家姑娘当枪使啊。 那头刘氏又张嘴,“媛娘,这可是你的小姑子,长嫂为母,你还不快教训教训。” 她刻薄的颧骨高高耸起,嘴唇抿成一个奇异的角度,丝毫不客气的指着林氏。从陆徽莹这儿受得气,一一都撒到了林氏的头上。 林茵掐着手指,差点指甲都要戳到肉里。 娘是不是傻了,眼前这可是郡主。 她站起,神色忐忑,甚至带了点哭腔,“娘,您快坐下。大姐姐,娘说的只是一时的气话,你快叫郡主别当真。” 说罢,她心虚地看了眼陆徽莹,好在,除了她的婢女愤愤不平外,她似乎并不在意。 之前并未听说林媛娘与这小姑子关系这般好了啊? 疑惑虽有,但林茵此时不敢表露。 秋书哼了一声,“为母,怕是二夫人都没这资格。” 她也是气不过,说话也没顾及周遭人。陆徽莹看着林氏越发低埋的头,叹了口气,“秋书,会回来。” 自己才和二嫂修好关系,不想被几句话弄得两人之间又有嫌隙。 刘氏却误会了,起初就知道陆家对媛娘不满意,但一直未能亲眼所见。如今见到,连小姑子身边的丫鬟都敢这样说媛娘,想必在陆家,她是连根草都不如。 没用的东西。 怪不得年年要钱,都说没有,总共也只拿了几百两,还想叫她吐出来。 刘氏不仅不肯,还想叫媛娘趁早和离,好叫茵儿嫁过来。这废物,若是当时听从自己的嫁给富户,何愁在这被人瞧不起。 “你一个丫鬟,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同郡主的亲家说话。”刘氏瞪着眼,一个丫鬟,她还瞧不上。 秋书:“你……” 陆徽莹将人拦下,“秋书,退下。” “姑娘!”秋书着急又心疼,二夫人又不敢帮姑娘,她若是退下,那刘氏指不定怎么羞辱姑娘。 “退下。” 刘氏要说,就叫她今天说个够。 陆徽莹瞄了一眼二嫂,她知道,二嫂一直对自己的娘家抱着期望。又或者,只是想叫刘氏认可理解自己,总之,她今日就要林氏看清楚刘氏,林家的嘴脸。 这样打秋风的娘家,二嫂若还是想要与其联系,便是识人不清了。 林茵比刘氏聪明,陆徽莹开口时,她已经站起拦着刘氏,还想着拖林氏下水,“大姐姐,你也知道娘亲的性子,她急起来就口无遮拦。” 林氏抬头,正好看见莹莹的眼,那双清澈的眸子让她想到今日珍宝阁的事情。发髻之上忽然有了千斤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再看刘氏,是一张怒气的脸,做姑娘的时候,她总是如此。对待自己,不曾有过一分的好颜色。她努力做到最好,女红读书两不误。即便是那样,也不敌二娘的一句话。 她默默地低下头,心中早已经失望。 果然是废物,刘氏这张嘴气的开口,“求什么求,那个废物能做什么?” 陆徽莹走到二嫂跟前,隔绝了刘氏的目光。 林茵怕郡主真要惩罚自己的娘亲,扑通一声跪下,“郡主息怒。” 秋书冷哼,“你娘以下犯上,不叫人把你们抓起来是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不然你们娘俩能在这儿好端端的站着。” 林茵立马拉住刘氏,带着她一块儿跪下。 挣扎中的刘氏,听到了陆徽莹的一声哼笑,“借钱不还,我若是报官,你们多少脱层皮。二嫂,本郡主秉公处理,你可会生气?” 林氏摇摇头,极其轻地说道:“不会。” 那声音中的陌生和冷漠叫刘氏冷静不下来,“媛娘,你说什么?我可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茵也红着眼眶,“大姐姐,我是一直帮你的啊。” 她抓着地上的衣裙,懊恼自己相信娘亲说可以叫她嫁给姐夫当平妻。如今,正事没有办成,先因为拿了大姐姐一些钱要被抓到牢里去。 早知如此,就不来云都了。 看来只有撇清自己,才能不被抓起来,送到大牢里去。她正要说,媛娘起身走去别处,背影决绝,根本就是告诉她们,自己不会再帮。 刘氏瞪大眼,“媛娘,你真不帮我?” 这下,背脊后汗毛竖起,她都说了什么? 刚刚还敢与其顶嘴的刘氏脸如土色,嘴唇喃喃,不敢再说一句话。 陆徽莹唇间抿笑,刚刚自己丢下的茶杯正滚在红木椅边,地上铺的是木板,水渍还在上头,明显的很。 二哥回来怕是要说她的,她稳了稳心神,看到二嫂欲言又止,率先开口。 “郡主,郡主,还请您放过我。”刘氏慌了,此时哪里还想得起来钱的事情,只想叫郡主消气。林茵也伏地,小声哭泣,甚至手脚挪动,想要到林氏的边上。 陆徽莹哪里会让她们如愿,一个眼神,秋书立马叫仆子来把她们给架起来。 她戏谑地看着这两个贪生怕死之辈,“今后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别来云都,来了若是被本郡主知道,今日的账连上之前的我们就好好清算一番。” 林茵哭的梨花带雨,她生的肤白美貌,月神之姿。三分肖像刘氏,平白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世俗和精明。 总之,瞧着格外让人讨厌。 刘氏年纪已大,并未好好保养,皮肤下垂,皱纹极多。相比起来,还是林茵赏心悦目。 陆徽莹挪开视线,“听到没?” 刘氏和林茵哪里还敢说其他的,林氏不敢帮,这个郡主又嚣张,若是她们嘴巴继续硬,恐怕就要被关大牢了。 “听见了,听见了。” 两人异口同声,被送出去的时候统统松了一口气。 这次没有要到钱,还差点丢了一条命。两人若是还敢来云都,陆徽莹定然不会再客气。 送走那两人,林氏的泪一下子就眨了出来。 米嬷嬷心疼的上前,门外的小梅也立马进来。 秋书看着林氏这般模样,觉得二夫人软弱又可怜,又将目光放在姑娘身上,“六姑娘,奴婢去外头瞧瞧,别叫她们藏在附近,又来找二夫人麻烦。” 陆徽莹点头,秋书却没走,看了眼二夫人,心虚的说道:“先前那句话,奴婢不是故意说的。” 那是话赶话,被刘氏气的。 林氏泪眸微抬,气声言道:“我知道,秋书,不怪你。” “二夫人,你都听到了。”秋书腼腆一笑,“您不怪奴婢就好,刚刚只不过是气她们的,奴婢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完,便跑出去。 刚刚那句话,林氏确实想了许久,但等看见莹莹的眸子,一切不悦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莹莹,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 一同用过午膳,陆徽莹回了侯府。 林氏坐在房中,看中珍宝阁的匣子,不禁有些呆愣。 打开后,满目璀璨,瞧久了,眼都开始疼了。小梅来时,林氏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六姑娘变了。” 哪里是变了,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六姑娘别说带夫人去买首饰,就是亲近夫人都做不到。今日,不仅挽着夫人的手,还帮着将刘氏和林二娘子赶走。 “夫人,六姑娘是不是中邪了。”想起以前,六姑娘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再和如今笑意盈盈,哪里像是一个人。 林氏直接给了一个脑瓜崩,疼的小梅直叫唤。 “不准这样说六姑娘,什么中邪,呸呸呸,你这小妮子忒不会说话。”林氏烦闷,听到这两字反倒有些窃喜。要真是中邪了,也不错。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对,两相纠结,陆旗回来了。 本是今日休沐,半道多了事,又去大理寺忙。如今披着一身的累回来,见到米嬷嬷高高肿起的右脸,皱起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林氏欢喜来迎,闻言忙把刘氏来此后发生的事情一说。 自己早已对岳丈一家总来云都要钱的事情烦恼,却什么话也不能说,怕媛娘胡思乱想,听到莹莹将刘氏赶走还出了好大的气,不由开怀大笑。 “小妹长大了。” “是啊。” 第71章 食之青团 上官宁带了青团回去,安宁郡主起初惊讶。 自己的孙儿最不爱的就是那股子艾草味,只要闻到,必定不舒服。也就是因为这样,她不准府里插种艾草。 今儿宁儿竟带了青团回来,岂能不惊讶? 桂嬷嬷见了鬼一样叫了起来,“大郎君,这青团味你是闻都不能闻,买了不是遭罪吗?” 安宁郡主摇头,叫桂嬷嬷快去将食盒备好,一双睿眸看着上官。 食盒打开后,个个青团犹如糯米娃娃,粉嫩可爱。碧云下是青色的箬竹叶,青团里混着杂色,深绿浅绿,光是这颜色就叫人想咬下一口。 “是……是文景郡主赏的。”他抿唇苦笑,想起走前,陆徽莹满眼期待叫他吃光,不免酸涩。她果然不知自己喜恶,伸手要拿起一个,却被桂嬷嬷抢来。 “大郎君,你不能吃的。” 文景郡主不就是陆家那个小娘子?先前还特地来府里,扬言叫大郎君娶她,怎么连未来夫君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晓得。 这,还不如柳家那个。 至少,那狐媚子表面功夫了得。大郎君的喜好,可是摸得清楚很。 手里的盘子,还有着热气。 她吸了吸鼻子,好闻的味道飘扬,叫她咽下口水。 这青团,好似和外头卖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这青团没有艾草独特的香味。 边上的安宁郡主也发现了,“桂嬷嬷,拿来叫我尝尝。” 青团总有十五个,共有三种口味。 豆沙,笋干肉馅,还有个豆腐馅的。陆徽莹很是贴心,每一碟都放了块小木牌,上头的字瞧着普通,但藏着一方赤诚。 她拿了笋干肉馅,入口刹那,只觉油香四溅。 许久未吃青团,糯糯的口感,咸甜相交,在舌尖忽然爆开。安宁低头一笑,随机拿起豆沙的青团,“宁儿,莹莹的心意,不要浪费。” 郡主怎么也帮着陆家那个,桂嬷嬷眼睁睁看着大郎君接过青团,看他一大口吃下。 完了,完了。 她慌张的眼神四处张望,“大夫,老奴去找大夫。” 大郎君吃了艾草,这可是大事。 安宁郡主瞥了一眼,桂嬷嬷便是这不好,太浮躁。“行了,你看他有什么事情?” 桂嬷嬷看去,大郎君也不皱眉,也没喊疼。 “没……没事儿?大郎君,你和老奴说实话,别忍着。”桂嬷嬷忙上前,眼中布满泪花。她瞧着大郎君长大,早已经将他视作自己的孙儿……呸,她可没那儿资格。 上官宁扶着桂嬷嬷,“我没事。” 听到大郎君亲口说,她这心才算放下,喜极而泣,转头冲安宁郡主笑道:“郡主,大郎君现竟能吃艾草做的青团了。” 这蠢货,安宁郡主扶着额头,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艾草做的,吃第一口,她就知道,这外头的青绿色是另有乾坤。 她抬眸,莹莹是用心了。 食盒被她关上,上官还瞧着手里未落嘴的半口青团,神色不明,皱眉思索。 “行了,”她挥手,“时辰到了,先去北固山见你爹娘。” 第72章 泼脏水 北固山之行,除了安宁郡主和上官宁,还多了个柳灵儿。 马车行至山下,柳山便说腹疼,硬是叫文氏陪着回了府里。 安宁郡主哪里不知道,他是装的。哪里是疼了,明明是怕这满山的烈魂,是怕夜里做噩梦,怕上官家的人进梦而来,痛斥他鸠占鹊巢。 这些话,她不屑说。 桂嬷嬷挎着香烛纸钱,扶着郡主,缓步前行。 上官脚程快,已走在前头。柳灵儿见状,小碎步赶忙跟上。“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满山红杜鹃,风景更是如画,若是自己能和表哥两人多呆一会儿,风花雪月,她的招式定能惹他喜欢。 柳灵儿低头看了自己,西风吹来,将她身上的薄透衣衫吹皱。就如同秦江的春水,绿意,桃花,粉青相间。就是当朝的誉王都迷她迷得不行,表哥总不能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 无意中,又想起那日陆徽莹说的话。 叫表嫂,她呸,就一个陆徽莹还够格? 她思索的欢,一点儿没注意上官根本没有等她,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山头本就冷,路也不好走,尤其今日还是穿得珍珠流苏鞋。 柳灵儿咬着唇,提着衣裙,赶快跟上。这风儿一吹,她就像是大蝴蝶,展翅撷蜜。 上官宁耳中皆是风吹,心里也藏事情,想的都是六姑娘的音容笑貌。 心中想的越多,脚下的步子越发快。 走到半山腰,看着山下芝麻点大的事物,他停下脚步。 好不容易跟上上官宁,柳灵儿气喘吁吁叫了声表哥。 但还没停一会儿,表哥又拔起步子往前走,看着离去的背影,她握紧拳头。 就是耍人,也不带这么耍的。 这仇,暂且记在陆徽莹身上,都是她。 在北固山里,稍呆了一会儿,柳灵儿冷得受不了。想问几时下山,但无一人离她。 安宁郡主在夫君墓前说了许久的话,她看着瘆人,忙转头看表哥。 表哥今日着白衫,玄黑鹤氅披在外,神色瞧不清。那儿是姨母姨丈的墓,不气派,只有小小的坟包。种的也不是柳,而是一丛的杜鹃。 听说姨母极喜欢杜鹃,就和她一样。 这样一想,自己和表哥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她莲步轻移,想上去安慰上官宁,却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猫,这儿有猫? 柳灵儿被吓得头发都要倒竖,她一跳,整个人都要贴到上官宁的身上。 上官躲了一下,没有躲开,只能伸展开被抱着的左臂,尽量让她离得自己远一些。 哎,表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栀子香,上次的味道叫他鼻子受苦,好在今儿淡了一点,还能接受。 “表哥,你听到了吗?” “嗯?”上官环顾四周,最后对上柳灵儿害怕的眸子,“听到什么?” 柳灵儿怕猫,最怕山林里那些野猫。 小时候,她就被陆徽莹骗去山林里待到了半夜,差点被一只猫咬死。 “是猫。表哥,是野猫的叫声。这儿有猫,灵儿怕。”柳灵儿死死拽着上官宁的,还不忘记给陆徽莹泼脏水。“小时,陆姐……陆小娘子她吓我时,留了病根。表哥,灵儿不想麻烦你,可实在害怕的紧,脚也不听使唤了。” 她眼眸冒着水光,微微抬头,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给上官宁看。 第73章 羽佩 小时候的事? 上官没有想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灵儿夸张的捂住嘴巴,双手松开,瞪着眼看向上官。“表哥,灵儿……灵儿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些只是小时候的事情,陆小娘子定不会和那时候一样坏。”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上官皱起眉头,退后一步,免得叫柳灵儿再缠上。“你若是不想说,就罢了。” 这话还没说出,柳灵儿垂泪软言:“她骗我,山中有萤火,叫我去捉来给表哥做灯笼。灵儿心系表哥,又怕爹娘不让我去,就偷偷去了。谁知道那儿没有萤火,只有野猫,灵儿还差点被……”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和他记着的不一样。 柳灵儿小时贪玩,自个儿跑到山里不行,还要叫上自己和陆徽莹。走到半道,他们都不愿上去,只有她一个负气,跑着离开。 怕出事,他与上官宁去找祖母,寻了大半夜才把柳灵儿找回来。 回来时,她身上有猫爪的印子,昏死过去。连着病了好几日,醒来,他已经跟着陆徵参军了。 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女子,他不仅没有心疼,反倒觉得有些烦躁,“你若是害怕,我叫桂嬷嬷送你下山。” 柳灵儿张口就要说不行,可猫叫声忽然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响。 对这野猫,她是真的怕极了。 没法,只能乖乖跟着桂嬷嬷走。 下山的路快一些,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已经是山脚下。 桂嬷嬷客气的说道:“柳娘子在这儿候着就是。” 四周无人,只有个茶棚。 茶棚里坐着老汉,这老汉有点儿眼熟,像是云都城内湖心亭的摆渡船老伯。 她收回眼,坐入车内。 茶棚内,船老伯敲了敲手里的烟杆子,烟丝烧起,冒着一点点儿火星。这可是好东西,他抽了一口,立马眯起眼,过了许久才吐出烟圈。 一旁则是个老妇,往灶里塞柴火,“你不是说人已经找到,为何不去相认。” 老妇满脸不耐烦,仔细看,她的脸颊处还有往外揭的皮屑。 “没到时间。” 老伯哼了一声,心说这老妇就知道嘴巴说,要晓得主子现在可不是普通人,又是永宁侯的妹子,又是劳什子郡主。他们要是轻举妄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我说,直接将人抓了,带回神谷去。”老妇拍了拍手,神谷销声匿迹近百年,好不容易叫他们找到了主子,如今却不能带回去。要知道,若是今年神谷再无主,怕是……今后再无神谷传说。 老妇说的,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船老伯摇摇头,“主子不是常人,我们这么做只会惹怒她。算了,等会儿曹渲来了,叫他别轻举妄动。主子回神谷这事,得慢慢来。” 老妇没再说话,只能点点头。 没一会儿,来了个中年武人,个子不高,但浑身壮硕,看着不好惹。 “左护法,右护法,神谷曹渲携羽佩而来。” 第74章 商量 云都城门前,陆徵着玄黑盔甲,叫全军休整。 他身侧站着位男子,相貌和陆徵有三分像,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位男子笑脸迎人,瞧着亲切非常。 “云清,走。” 陆徵打马,马蹄激起尘土,只留下一句话。 陆云清:…… 也就大哥对他如此,若是他人,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叹了口气,叫人将马匹备好。 侯府门前,陆徽莹紧张地等着。 秋书担心,“姑娘,咱们进府等。” 身侧是林氏,二郎今日处理公务,没有功夫。只能叫她顶上,比起陆徽莹的紧张,她是有点怕。永宁侯生的不苟言笑,自己每次见他,都怕做错了什么。 “莹莹!” 还未见到人,已经听见马蹄和叫喊。 陆徽莹忙探头出去,就见大哥四哥前后停在了侯府前。 陆徵一下马,将马鞭丢给来的顾民,随后大笑过来抱起陆徽莹狠狠转了两圈。 “大哥,大哥,快把我放下。” 腾在空中,大哥力气又大,很快,她已经昏得看不清东西。忙和大哥求饶,好不容易站稳,却见陆徵看向林氏。 “你……”他皱起眉,虚怀着的手,叫林氏吓得直后退。 抱着转圈倒是不必了。 林氏忙说道:“侯爷,二郎不得空,只能妾身来了。” 陆徵噢了一声,“我还道你是小妹又买来的丫鬟,原来是老二的妻。” 林氏:…… 怎么比刚刚还难受。 “大哥,你别拿二嫂开玩笑。”陆徽莹摇摇头,还要说什么,四哥已经上前。 他们六个并不是一房所出,陆徵、陆旗、陆徽莹是侯府二房。陆云朗、陆云清、还有老五陆云之是大房所出。 但自上一辈马革裹尸后,长兄若父,他们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莹莹,许久不见,你长大很多。”陆云清上前,与二嫂见礼,又摸了摸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妹。毛茸茸的头,还同以前一样可爱。 想起四哥的下场,陆徽莹忍不住问道:“四哥,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小妹,你和老四这臭钱篓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的?”陆徵顿时不高兴了,小妹以前最亲的是老二,那人就算了,毕竟是他一直陪着小妹在云都。但老四何德何能,这臭小子从小就不着家,跟个浮萍一样到处飘。 这次北地救灾,这小子竟还敢调戏民女。 陆云清:…… 他根本没有调戏民女,那都是她们自己黏上来的,这难道也怪他? “小妹,别听大哥胡说,你四哥我还是晓得些道理。”从来是以笑示人的他,这会儿脸都要裂开了。别人家哪有大哥在小妹面前如此拆台的,更何况,二嫂也在。 这话要是传到二哥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说的都是真话。” “大哥!” “好了!不说就不说,还道老子愿意管你那些破事。” 两人吵了一会儿,气的一个跺脚,一个离开。 林氏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陆徵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徽莹失笑,大哥和四哥还是老样子。 只有陆云清摇头,在外做事这么些年,早已学会笑里藏刀。唯有对大哥,这笑根本维持不住,“小妹,我们也走。” 第75章 我会看着办 进了偏厅,管事、红嬷嬷、常嬷嬷早已备好东西。 陆徵看了一眼,就去换衣服,嘴里还念叨着老三老五不回来,只晓得在外头玩。 陆云清不敢多嘴,怕一说话,大哥就揪着他不放。 林氏站在一边,她和老四接触不多,往年只有清明见过几面,只知道他人在朝州。二郎对他是恨铁不成钢,往年送来的礼都一件件丢进库房落灰。 那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锁在大箱子里。 “二嫂,我和四哥说会儿话,要不你先去外头张罗好不好?”陆徽莹亲昵的上前挽着她的手臂,略带撒娇地说道。 小妹和二嫂何时这般好了?陆云清看呆了,想当年,二哥成亲说要娶个乡下娘子,大哥都还没反对,莹莹就像是根爆竹一般,说炸就炸开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 肯定是看错了,绝对是看错了! “嗯,我先去安排,等侯爷来了,我们就可以去北固山了。”林氏回以一笑,拍了拍莹莹的手背,颔首应是。 说罢,还望向陆云清。 “这……这,小妹,我不在云都的这些时日,你做了什么?”这太让人惊讶了,要晓得二嫂和小妹向来是不和,要不是二哥当年搬出去,小妹定能把人欺负的急了。 陆徽莹不忿的瞪了一眼,“四哥,你若不会说话,就别说。” 见小妹是真的生气了,陆云清忙赔礼。 说笑打闹了一会儿,陆徽莹正经了神色,说了孟家的事情。孟大郎所做之事着实卑鄙,但看在孟依依的面上,她还是劝了四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清酒楼是四哥的心血,陆徽莹说出这些话时,都觉得脸红。 倒是陆云清,神色莫辨,瞧不出什么。大手放在小妹的头顶上,使劲揉了一下,“莹莹果然长大了,竟操心起这些事情来。想想以前,只爱追男人。” 陆徽莹:…… “四哥,你正经些,我和你商量事情呢。” “你和二哥呆久了,不会学的老古板了?”一想起二哥的模样,铁面如山。他啧了两声,再看小妹,果然板着脸,和二哥越长越像。 和大哥像也就算了,和二哥长得越发像? 陆云清被自己想的吓了一大跳,一双手直接按在陆徽莹的肩膀上,前后摇着。“小妹,你别想不开,学谁不好要和二哥去学。” 陆徽莹:…… “二哥,放开我。” 她要麻了,暗暗的翻了白眼,最后一脚跺在陆云清的靴子上。 “嘶——小妹,你干什么啊!” “让你冷静下来。” 这一句话,颇有二哥风范。 陆云清头皮发麻,“还是以前的你好,早知把你带到朝州,咱们一块儿看美色。那儿美男极多,像李元那种的,一抓一大把。” 云都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和陆徵在北地,闷头干活,一点空也没有,再加上他又是个洒脱性子,和大哥说了两三句话,必吵一架。 “……”四哥被李元盯上,看来不只是因为他是侯府人。 这张嘴,想必得罪过很多人。 “好了,我同你开玩笑的。”陆云清看小妹脸色严肃,松开手尴尬地站直,“孟家的事情,我会看着办,这个你不用操心。” “得了,不说这些让人不悦的事情。小妹,你猜猜这次四哥靠你的消息赚了多少钱。” 陆徽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多少?” 陆云清伸出四根手指,“四万两……黄金!” “!!”陆徽莹瞪大眼睛,“四哥,你……你去发那不义之财了?” 第76章 逼商捐钱 “四哥,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陆徽莹痛心疾首,满目悲凉,她只是想要四哥趁着自己的东风未雨绸缪。顺带稳住粮价,不叫百姓无米可炊。 陆云清:“……” 半空的手一时收不回来,小妹那眼神就像是针,扎在自己的皮肤上。陆云清比之还要生气,冷哼:“你觉得四哥是哪种人,奸商还是坏贾!我还没恶到那种地步,那些钱,全是从朝州那些富户身上榨出来的。” 原来,在得到消息后,陆云清用手头上所有的钱买了朝州几乎全部的米粮。等暴雪之后,他并未把米粮全施舍给人,而是比平时提高了十文钱。 朝州百姓反倒觉得正常,不仅如此,那些富户从中看到商机,马上找到陆云清,要以三倍价钱买米。陆云清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叫高了价钱,而且按照富户家中的人口数,限购米粮。若是想要更多的米粮,就要用更多的钱买。 前头投进去钱,后面就更想赚回来,于是那些富户开始填补无底洞。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陆云清的财力,大量的钱赔进去,米粮到手堪堪府中上下吃。而且他们就算提高价钱,云清酒楼买的价格依旧不变,那些客人就都不会是他们的。 等大家都存好粮,自然也不会去富户那儿买价格奇高无比的米。 “四哥,那你不是得罪了朝州所有的商人了?”四哥这招多损,要自己是朝州的富户,大抵是会被气死。 陆云清轻描淡写,“若是他们没有想着赚那些亡国财,怎么会落入我下的套里。” 那些人只能认栽。 陆徵来时,对小妹豪放一笑,“今日没瞧见上官,他去哪了?” 说起上官,陆徽莹唇染了笑意,上次送去的青团他全吃了,那食盒皆空。不仅如此,上官还邀她去茶楼。 玉城茶楼,云都新开的,听说那儿卖的都是花茶,十分新奇。 “殿前司忙,大抵是没空。大哥,你好了,我们就走。”陆徽莹红了脸颊,强忍住心中的期望,平静说出。 陆云清皱起眉头,大哥说的上官和小妹说的是一个人吗? 他怎么记得,小妹尤其不喜上官宁,这会儿看着,她那脸儿都和红霞一模一样了。 没等他问,陆徵嗯了一声,率先向府门外走。 到北固山的路上,陆云清碍于大哥在,没问。上山时,忍不住拉着小妹,“你怎么又见异思迁,喜欢那呆子了?” 他是情场老手,瞧自己小妹那模样就知晓是陷进去了。 陆徽莹无辜的睁眼,“四哥,你说什么?”胳臂被抓的有点疼,她委屈的挣扎,最后无奈的随四哥握着。 “还能说谁,自然是说的殿前司那个上官。”陆云清最快的说道。“喜欢李元也就算了,毕竟他生的还算好看,与你也是相配。可那个呆子,跟大哥一样,什么都不懂,生的也笨头笨脑。你呀,性子和二哥学的老古板,怎么眼光就不能同他学学。” 虽然林氏家世一般,但人生的好看,放在身边也是赏心悦目。 上官,他仔细想着,和那呆子多年未见,只记得小妹书信所说,生的是不大好看,除了个子高一点,像是个长条冬瓜,再无其他。 陆徽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四哥,他只是不懂情事,是个老实人。” 说到这三个字,陆云清似乎要蹦起来,“小妹,你莫不是和大哥一样,看中他老实了?你叫我说什么好,大哥那人你能信?” 他们站在山路当中,林氏和小梅走的慢,还在后头。 陆云清扫了一眼,看没人,这才放心的说道:“他倒是好福气,长公主倾国倾城,对他一见倾心。如今操心你的婚事,竟不帮你把关把关,想着那十几年前的娃娃亲。你也是糊涂的,老实就嫁?” “我不是,我没有。”陆徽莹要解释,直接被四哥打断。 她无奈的看着四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只能将要说的都藏在心里。无奈的将视线移开,满山的杜鹃红火艳丽,青山红花,北固山像是一幅山水画。 “……你听明白了没有?” “嗯嗯,都懂了。”陆徽莹一回头,看着四哥背后那硕大的头,吓了一跳。“大……大……” 陆云清很是满意的点头,“对,就是要大胆。这男女都一样,好美色。四哥近来是明白一个道理,多看美色可以延年益寿。反之,你若是嫁给那个呆子,本就不会甜言蜜语,生的也丑,瞧着不是越来气。” 陆徽莹眨巴眼,看着大哥的脸色越发不好,她轻咳一声,伸手拉着四哥的衣袖。 别说了,你再说,就要完了。 “小妹,你眼睛没事。”陆云清自个儿好美色,府里除了小妹同他一样,个个都跟出了家一般的六根清净。如今,小妹竟喜欢上上官,不行不行,他定要拉小妹出苦海。 这世上,丑人只会带来不信。 “小妹,你信我。”陆云清张嘴说道,“大哥他什么都不懂,不会给你找到好夫婿的。你来朝州,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些个青年才俊,定叫你忘记……小妹,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的眼就一直眨,是不是沙子飞进去了?” 陆徽莹咬着唇,心里着急。 四哥平日里聪明很,怎么到这会儿,什么都看不懂了。 她无奈的抬头,“四哥,看你后面。” “什么?”陆云清毫无防备的转头,一双眸子立马出现个人头。他吓得弹出二里地,“娘哟,什么东西?!” 等远了,看清了,陆云清脸一下子臊起来,“大……大哥。” 陆徵转动手腕护甲,扫了一眼犹如鼠胆的陆云清,“你要带小妹去朝州做什么?” 第77章 赠卿 从北固山回来时,陆云清说渴了,硬是要在茶棚喝茶。 还说,这天底下的茶要说好喝的,就是这不起眼的茶棚。 “呸呸呸,这什么东西。”陆云清喝下一口,随即吐了出去。手上拿着粗陶茶碗,想着在朝州喝的凉茶,恶狠狠的搁在桌上。“店家,店家,给我过来。” 陆徵瞥了一眼,“行了,别多事。” 陆云清道:“大哥,不好喝还不准说嘛?”做生意,不就是要广听他人言,自己又不是找茬,是提意见。 “不好喝?”陆徵喝不来茶,只觉得这些都一样,转了下大碗,看着若有所思的陆徽莹,开口问道,“想什么,瞧你心不在焉。” “想情郎了。” “老四,你若是再张嘴,小心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陆云清:…… 大哥也太凶了。 他老实的坐好,委屈的看着那碗粗茶。 陆徽莹瞄了一眼顾自伤心的四哥,无奈的摇头,“四哥,这茶叫金银花茶,是农家自己晒的,喝了能清热解毒,你多喝喝,败火。” 得,现在连小妹都嫌弃他了。 陆云清低着头,抱着自己,用手在凳子上划着圈圈。 “别理他,这性子也不知从哪儿学的。家里哪个同他一样!”陆徵实在瞧不起,一个大男人,日日将美色挂在嘴上。 若只是他一个不要脸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想把莹莹拖下水。 陆云清扁着嘴,轻声辩解,“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老四,你嘀嘀咕咕说的什么鬼玩意儿。”陆徵侧头,听到他在那儿说,但这话是一句也听不懂。 陆徽莹按着额头,她倒是听懂了。 四哥的意思是说,人少时,依恋父母,长大知情\/欲则钦慕年轻美貌的人,有妻子,则慕妻子,做了官,就把君主放在心上,不得其欢心便着急。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并非是不道德的。 可若是解释清楚,叫大哥听了,少不了一顿骂。 烧茶的老妇过来添茶,一直慈祥地瞧着陆徽莹,就是陆徵也发现了。 “你认识我?”陆徽莹指了指自己,从一进来茶棚,叫老妇端茶,她就隐隐觉得这里有目光注视着她。 老妇笑着,“郡主娘娘,我自然认识你。” 陆云清抬起头,“你叫我家小妹什么,郡主娘娘?大哥,这……这你怎么没告诉我?” 陆徵哪里知道,从北地回来,就来北固山,小妹做了郡主? 林氏弱弱的抬头,小声将莹莹被册封位郡主的事情说出来,他们才发现原来这儿还有一个人。 “小妹真是……长本事了。” 两人缓缓点头,心中自豪。 陆徽莹看着老妇,觉得她面生,自己应该不认识。 “不知郡主娘娘可还记得湖心亭摆渡的那个船夫,老妇是他的妻黄氏。”老妇双目感激,“多亏郡主娘娘赏赐的银子,若不是您,老妇我也不能在这开一家茶棚。” “不必谢,那是老伯应得的。” 老妇说什么也要感谢,竟从身上拿出一枚碧玉,上头雕着一双翅膀,羽毛展开,似在飞翔。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玉佩就是她瞧着都觉得价值不菲,恐怕是黄氏家中的传家宝。 “郡主娘娘,你一定要收,若是不收,老妇跪地不起。”黄氏落泪,“若不是您的钱,我和老伴根本活不下去。他的船被水贼凿烂,一辈子的家当都赔不起,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这是我们唯一拿得出的东西,还请郡主娘娘收下。” 陆徽莹扶着黄氏的手,无奈将玉佩手下,随后又叫秋书拿了银两。 不能叫黄氏白给,只能多拿点钱补上。 第78章 神主 黄氏感恩戴德,陆徽莹去扶她起来的时候,头晕脑胀差一点就倒在地上。 林氏眼疾手快,上前用身子抵住了她。 “莹莹,你没事。” “小妹!” “小妹,小妹,你别吓四哥。” 陆徽莹晃了晃脑袋,她抬起脚,只觉得身子在棉花丛里飘。细细的手腕没了力气,也撑不住头,只能耷拉着用最小的声音说道:“没……没事。”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这才觉得身子发麻。 陆云清最是夸张,站起来便指着黄氏大骂,这在山上还没事,喝了你们几口茶,就昏昏沉沉,定是她下药了。 那老妇诚惶诚恐,立马跪下,哭诉说道,“大人开眼,郡主娘娘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老妇怎么可能下药。” 似乎是怕陆云清不信,端起他们喝剩下的茶杯一饮而尽。 “……”陆云清关心则乱,看着桌上空了的茶碗,阴冷的笑道,“你下的药,难道自己会没有解药。喝了这几杯茶,又能证明了什么?” 陆徵环抱着陆徽莹,“小妹,你和大哥说,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就是乏了。”陆徽莹努力睁开眼,昨夜过了三更才睡,又早早起来等大哥回府。没怎么休息就去北固山,一上一下,身子乏累也有可能。 “大哥,我困。” 陆徽莹忍不住,喃喃几句,歪头在陆徵怀里睡去。 陆云清和林氏围了上来,看她是真的困了,这才罢休。 永宁侯府的马车离开后,黄氏卑微佝偻的身躯立马挺直。 她目光犀利,唇角下拉,冷哼一声。 “曹渲,你给我滚出来。” 气沉丹田,发出怒吼,叫茶棚上的茅草都震了一震。 这蠢货,她暗骂一声,居然敢在羽佩上下药。 从茶棚之后,出来个蓝衣的中年男人,他长相周正,留着胡须,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竟是个跛子。 曹渲咬着牙,神谷不能一日无主,如今左右护法都出世来寻神主,好不容易找到,两人却不愿将神主带回去神谷。 百年前预示的灾难即将来临,若是神主还不归位,那他们神谷一族岂不是真要亡了。 左右护法不愿去做那肮脏事情把神主绑回来,他愿意做。 为了神谷,就是背负千古骂名也不足为惜。 倔强的男人单膝跪下,他撇开头,“但请护法责罚!” 若是自己一死,能叫神主回来,值了。 蠢货,蠢货! 这该死的蠢货,坏了她的大事! 她紧咬着牙齿,手收紧,恨不得将曹渲那个蠢货好好打一顿。 发泄于事无补,她尽量平息心中的怒火,看向曹渲,“你下的是什么药?” “回禀护法,是七日迷魂散。” “什么!”黄护法登时睁大眼,暴怒之际,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她干脆用手揭开,露出一张极具风韵的容貌。 她三步并作两步,到曹渲的跟前蹲下,带着怒气抓住他的领子。 “你再给我说一遍!” 被容貌迷惑一时的曹渲恢复神情,呆愣的重复一遍。 黄珍恶狠狠的瞪着他,“七日迷魂散是神谷的禁药,谁给你的,又是谁叫你给神主用的。” 蠢货,真是一个蠢货。 七日迷魂散那是什么东西,是迷乱心智的紧药。早在十年前,神谷上下将其焚烧,这等霍乱心智的东西怎能现世。 她看着曹渲的脸,恨不得上手扇几巴掌。 “到底是谁给你的!” 曹渲嘴巴紧的很,怎么也不肯说,气的黄珍踢了两脚,干脆绑了丢在一边。 船老伯回来时,鼻子一皱,“黄珍,你做什么将他打成这样?” 灶台边的人鼻青脸肿,他回来差点没认出来。 “这蠢货死不悔改,打了这么多下,还不肯说出那人是谁?”黄珍将七日迷魂散的事情一说,气鼓鼓的叉着腰。曹渲是块硬骨头,要不是看在他对神谷忠心耿耿,不然这会儿早就喂给她的那些宝贝了。 船老伯坐在长凳上,翘着二郎腿上下晃着。 “你这脾气见长,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你可还会好好说道。” 黄珍扁着嘴,“死鸭子嘴硬,我累了,你来。” 她撩开帘子,又回头。 “你别顶着那张脸同我说话,怪恶心的。” 帘子一动,她出去了。 曹渲看着左护法,咽下口水。 在神谷这么久,他知道那里有两人不能惹。 一个是夜罗刹,原红衣。 另一个就是左护法,川。 他本名是什么无人得知,神谷上下都叫他左护法。只有长老会叫他的名,但也是极少数。曹渲记得,以前有个不要命的,知道了左护法的名,竟当众叫了他。 不到一天,那人就被送到神谷最艰苦的地方。 十年了,他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总之,左护法不能惹。 曹渲心急地开口,“护法,七日迷魂散属下只在上面抹了一些。” 川勾起唇角,怪不得黄珍没事,他低下头。曹渲在他手底下那么多年,办事细心牢靠,唯一一个毛病就是杞人忧天。 神谷不是他一人的,却日日操着那些长老的心。 “是曹长老给你的,还是孙长老,又或者是原红衣。”他忽然停下,双脚岔开,身子微微压下,冷漠的盯着曹渲,像是一条毒蛇。 “原红衣从不信预言,他想自己当神主,若真是他也说的过去。” “护法,不是,不是他。” 神谷如今分成两个派系,一个是正统,以神谷长孙长老为首,左右护法拥护,信预言,一直在寻神主回归。 另一个则是原红衣为主,他是神谷如今最年轻最厉害的剑士。若是百年之期到了,神主还未寻到,那下一任神主就是他。离百年还有七个月,原氏一族本以为原红衣必然能够当上神主,早已洋洋得意。就在这时,川和黄珍将已找到神主的事告知神谷,长孙一派的人立马沸腾,于是派出曹渲带着羽佩来找他们。 原氏一族不甘心,若是不尽快把神主带回去,神谷怕是会…… 会不平啊! 曹渲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川用手指敲着大腿,一下,两下…… 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叫他听的清楚。 “所以?”川唇角向上,皱褶犹如捏过的宣纸,他的眸子浑浊不堪,让曹渲的心不断的沉下去。“是长孙长老给你的?” “不,不是长孙长老,是吴……”曹渲慌张,七日迷魂散是神谷禁药,不能让左护法瞎猜……想到一半,他猛然抬起头,“你在套我的话?” “原来是吴千语那个混蛋。” 也对,除了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谁还会有七日迷魂散。 “行了,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你替他瞒着。曹渲,你可知为何不想强求神主归谷?”川手臂搁在桌上,慵懒地看了一眼,“是因为神主还未觉醒,我们到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原先叫黄珍传消息回去,是想稳住神谷众人。曹渲,原本以为你会明白,没想到是我高看你了。” 好在曹渲知道轻重,这次下的药量不多。 陆徽莹大抵昏睡几日就会好,至于真出事了,那就叫曹渲去顶。 这蠢货,他是不想再看见一眼。 他抬手,袖箭而出,擦着曹渲的身子飞去。绑着的绳子被锋利的箭刃割开,“走,现在就去永宁侯府等着,神主若是出事了,立马回来告诉我们。” 曹渲揉了揉手臂,点头应道:“是!” 等人出去,黄珍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曹渲心虚的低头,红着脸走了。 川顶着那张老人脸出来,黄珍白了一眼,上前推了推他,“你刚和他说,不确认陆徽莹是不是神主?” 川侧目,“嗯?” 黄珍举起手,连珠炮的说道:“可不是我愿意偷听,实在是你们讲话声响大。说正事,陆徽莹到底是不是神主,你先头可是极其肯定那丫头就是。” “我骗他的。” “啊?” 他说罢就走,黄珍想追问,根本碰不到川的衣服。气的她直跺脚,只能背后骂两句解解气。 “” 第79章 查! 陆徽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睁眼,嘴巴干的起皮。 “秋书,秋书。” 她浑身无力,甫一伸手,就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是梦儿。 “六姑娘,你可算醒了。” 她一叫,外头的门立马被撞开,是莽撞的竹枝。 “梦儿姐姐,你说什么,是六姑娘醒了吗?”竹枝睁着圆眼,像是铜铃,瞧见陆徽莹虚弱的伸手,恨不得拿着锣鼓敲。“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秋书姐姐。” 梦儿脸颊还有清泪,“还有,快去请侯爷,四爷!” “水,水。”陆徽莹干的嗓子冒烟,她困惑的看着梦儿,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瞧着大家都憔悴了。 唤梦儿拿水,冰凉的茶入喉,疑惑的问道:“梦儿,我睡了多久。” “六姑娘,你足足睡了五天五夜。” “什么?”陆徽莹按着自己的额角,她竟睡了那么久。 梦儿带着哭腔,接着说道:“您都不知道,这几日来了多少大夫御医。侯爷广招名医神医,还写信给小郎君,让他立即滚回来。二郎君和二夫人也都搬回侯府,住在竹石院里,日日为您祈福。” 五哥?大哥怕都不知道五哥在哪座深山里,怎么回得来。 她靠着高枕,自己不过是困了,睡了一觉,怎么引起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想到二哥和二嫂搬回来,或许也是好事。 “六姑娘,还有四爷,差点就和侯爷打起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问才知,是自己昏睡的事情被上官宁还有李元知晓。 后者来时,四哥也在,回来时听了太多李元对陆家做的事情,又见到他假惺惺的来见自己,于是下手阴了一把。李元回府的时候被乞丐套着麻袋打了一顿,还丢到了破庙。 这件事被陆徵知道,好一顿臭骂。说是小妹还没醒,他只知道惹祸。 好巧不巧,这时上官来了。陆云清受气没处撒,心里又懊恼又委屈,知道上官是陆徽莹喜欢的人,更是看他不是鼻子不是眼,不准他进去探望。 上官执拗,根本不听,在侯府门前等了一宿。 大哥知道后,将四哥拉去揍了一顿,这才老实。 陆徽莹觉得额头落下几滴汗,从小到大,四哥因那性子受了多少大哥的毒打,还不知道收敛。 她的手轻轻的捏着被子,四哥抗揍,她不担心。 但一想到上官站了一夜,心里不免有些埋怨。 她复又抬眸,眼中冒着希冀的光,“梦儿,今日他何时来。” “半个时辰前还来看过姑娘您。”梦儿擦了擦眼泪。 竟是错过了。 她有些失望,低下头,就听到外头的风声。 “快让开,二哥,你别挤我。” “如此行事,成何体统,你给我让开!” “滚他丫的,老二老四,再不让开,老子给你们撞到下面去了。” “二郎、大哥、四弟……你们别吵了。莹莹才醒,要清净。” 陆徽莹:…… 一下子,屋内就挤满了人。 大哥、二哥、二嫂、四哥站成一排,秋书咬唇,手中端着黑乎乎的药,“快让让。” 陆云清那双上挑的风流眸子此时只剩下担忧,“小妹,你瘦了。” 众人:…… “不会说话就滚远点,”陆徵一把领起他的衣服,将他丢远一点,转而带笑,“小妹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事了,叫大哥怎么去见爹娘,祖父祖母他们。” 众人:…… 陆旗摇摇头,这是说这话的时候? “小妹,我这几日一直在调查你中毒的事情。茶棚早已经人去屋空,就连那个船老伯也没再见着,怕是这次下毒是有预谋的。那日茶水大家都喝了,为何独你一个中毒,你和二哥说说,还有什么细节是他们遗落的。” 陆徽莹微微发楞,她中毒了? 那日的情形,她又说了一遍。 陆旗皱起眉头,“羽毛状的玉佩,在哪,让我看看。” 陆云清踮起脚尖,伸高头凑到陆徵的耳边,“大哥,二哥是不是过分了,小妹才醒。” “就是就是。”陆徵忙点头,但没有出言打断。 小妹是如何中毒的,到底是冲着她还是永宁侯府,这都要查清楚。 陆徽莹点头,让秋书拿出玉佩交给陆旗。 “我这就去找大夫看看。”陆旗用手帕包着玉佩,“小妹,你好生休息。” “老二,我和你一块儿。” 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陆徵的心就一直扎着一根刺。他转头,看了眼虚弱的小妹,“有几个哥哥在,我们的莹莹不会有事的,放心。” “嗯。” 陆徽莹抿笑,她知道,在前世她就知道了。 五个哥哥是她的后盾! 第80章 神谷宋青 陆徽莹中毒的事情并未大张旗鼓。 陆徵起初不明,抓着陆二郎的衣领脖子,质问原因。 那场面,陆云清都怀疑自己那始终云淡风轻的二哥要被打了,但最后大眼瞪小眼,陆二郎平安无事。 也是,从小到大,除了小妹就是二哥敢和大哥对着干。 陆二郎整理了自己的衣裳,随后拿出羽佩,“我已经找潘老看过,他说这上面确实沾了一点毒,是百年前就已消失的七日迷魂散,分量极少,所以小妹才会昏睡如此久。” “什么玩意儿?”陆徵一把抢过玉佩,这东西就是那老妇给的,说是为了感谢小妹。“所以,老二你的意思是,是那老妇给小妹下毒?” 那又是为什么,小妹在云都除了得罪李元那小子,还得罪了哪个? 陆旗沉默,小妹先前可不止得罪一人。 教坊的乐人,个个都恨着她。 还有云都的些个贵女,除了崔凤仙,莫珊,长公主,小妹怕是连能说话的都没了。 这些,他没说。 倒是陆云清揣测开口,“会不会是冲着大哥来的?” 陆徵懊恼非常,自己在西北威名极大,那些个贼子宵小放出来话,说要对他家人下手。难不成是那些人,他大掌用力,直接将桌子劈成两半。 “该死,老子回了西北,定叫那些人好过!” 灰尘四起,淡定自若的陆二郎掩住口鼻,略带嫌弃撇开头。 陆云清看着那碎了的桌子,咽下口水,原来大哥之前对他都是留了手。想起自己惹大哥生气,顿时脖子一冷,得亏自己是姓陆的,不然能叫大哥打死。 “咳咳,大哥,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他小心的举起手,干笑两声。 陆二郎瞥了一眼,这小子从小机灵,就是不用在正途上,“你怎么在这,还不快去照顾小妹。” 老四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钻进钱眼里的人,能看到什么? 若不是小妹,他连这侯府也不想进! “行了,老二,让老四说。”老四和老二那点破事,陆徵都知道,只是不好说破。这侯府,和老二一般钻研谋算的,只有老四一个。脑子灵活,做事圆滑,最适合在官场,偏偏,老四心不在。 老二那时怎么劝,这老四一根筋,就要去朝州做什么生意。 士农工商,老祖宗排的。就算这几年,玄皇一直提高商人的地位,也改变不了世人对商贾的看法。 好说歹说,老四不听,直接跑去朝州,谁都寻不到。那时老二气的半死,最后吊着一条命,若不是老五师傅潘老出手,怕是人都没了。 陆徵摇摇头,看向委屈的老四,“你说罢。” 陆二郎拂袖,冷哼一声。 “二哥,”陆云清唤了一声,他不理,只能叹了口气,这几日二哥的态度他都看见了,知道是气自己当年不告而别。他复又叹了口气,“这玉佩不是云都之物,而是百年前销匿的神谷之令。” 他眼眸逐渐坚定,自己经商数年,所听的怪奇之事其多怕是讲一年都不一定讲的完。 “百年前,神谷又叫神医谷,谷主叫宋青,是举世闻名的神医。他医者仁心,不愿天下人受苦,于是大开神医谷大门,将谷中珍贵的草药无偿送出。还广收学子,教导医术,立志为百姓造福,不让疾病祸人。” “当时盛况,就是云都的国子监都比不上。学子千万,无论男女,只要愿意学都能留下。那时,民间都流传着一句话,神谷有菩萨,其名为宋青。” 陆云清低头讥笑了一声,惹的陆徵皱眉,“之后呢?老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过神谷,难不成衰落了?” 陆旗闭眼,薄唇启合,“大哥倒是聪明了一次。” “怎么,我猜对了?”陆徵展眉,随后红着老脸,“老二,这可是你第一次夸大哥。” 两人:…… “神医谷开了十年,迎来了一个女人。她叫梁音,是韦国最小的公主,从小身患奇病,苦医无果,这时听到了神医谷宋青的事迹,便巴巴的过来,要做神医谷的小师妹。” “那时宋青已而立,小公主不过才及笄。她的美貌惊起神医谷里那潭不变的深水,那年的春风吹到了深山里,最宁静的土地。宋青还有他的徒弟们都爱上了这个天真无邪,却又受尽折磨的少女。师徒相爱有悖伦理,宋青一直按捺着心中的情意,可这一切都被他的大徒弟宇文伦知道了。为了得到宋青的真传,他给两人都下了七日迷魂散。” 说到这,陆云清喝了一口水,“这药能叫人迷乱心智,做出心中最想做的事情。宋青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和梁音有了夫妻之实。这时的梁音乖顺的就像是一只兔子,他的心沦陷的一塌涂地,一错再错,等七日之后,梁音恢复了神智。宋青不敢有欺骗,也不敢面对她,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不过宋青不知的是,梁音她到神医谷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爱上了他。更何况宋青治好了她的天疾,这份恩情让她一直惦记在心上。但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一个宇文,竟然打得一对鸳鸯两头飞。” 陆徵听的唏嘘。 只有陆二郎皱起眉头,“这关小妹什么事情,难不成那些人把莹莹当作谷主?” 陆旗还真猜对了,陆云清颔首。 这羽佩就是神谷主神主的象征,黄氏竟然把这给莹莹,那就是认主了。 “什么?小妹可是我们侯府的千金,怎么会是什么什么神谷的谷主、神主?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会和小妹扯上关系?” 陆徵皱起眉,这说了一大半爱恨情仇,怎么还会和小妹有关。 “我哪里知道?”这是那个老妇给的,又不是他的东西,哪里知道那些神谷人是怎么想的。 外头的风吹得有点大,陆二郎看向外头,金光洒了一地。竹影飘摇,格外的飘逸。 屋檐下可没有竹子,他无奈的摇头。 “躲在那儿听了多久?” “嗯?” “二哥,你和谁说话?”陆云清抱着自己,难不成说自己,可他一直站着。说话的就是他啊,但也难说是二哥存心找茬。 陆徵沉重的呼出一口气,按着自己的眼眶,“小妹,出来。” “病还没好,站在外头吹风,你是傻了不是。” 门后冒出了个蓝衣的清瘦女子,看着屋内的三人,弱弱的叫了一声。 “小妹?你怎么来这,秋书,你怎么照顾的六姑娘。” 被骂了的秋书只觉得无辜,她倒是想拦着六姑娘,得拦得住才行。跟在姑娘身边亦步亦趋,唯恐她再一次昏倒。 陆徽莹护着秋书,以防三个哥哥继续训斥,开口说道:“神谷的事情,四哥还没讲完。” 大家一块儿安静下来,看着小六。 只听她继续:“在宋青离开后,梁音清醒却没能看见那张纸条。当时宋青的二弟子原及爱慕梁音,一直在院落外等候时机,将谷主留下的纸条收起丢入竹林之中。他知道梁音喜欢师傅,也清楚记得那七日的事情,可安国师徒相爱,必遭世人唾弃。宋青只是想先离去,将自己记录的百草图交给宇文,随后退让谷主之位,带着梁音隐居。” “只是这叫梁音等他的纸条被丢,所有的话都由原及来编撰。他叫梁音相信宋青就是负心人,伤心过度引发旧疾,此事被韦国知晓后,派人将她接了回去。原及本想跟随梁音一起去韦国,可却被拒绝,恼羞成怒下,找到了几日之后回来的宋青,将他杀了。” “神医谷便是这样落寞,自宋青死后,走的走留的留,几年辉煌的神谷便没了。” “可惜。” “儿女之情误人。”若是自己是宋青,定不会将神医谷的事业坏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陆旗举杯,饮茶后,轻描淡写的问道,“这又是你梦到的?” 陆徽莹心虚的摸了下鼻子,点头说是。 自己能知道这些,全靠李元。 前世,李元利用她时,偶尔会给些甜头。例如叫她自由进入誉王府,当然,这背后是不是有暗探看着,她就不知道了。 一次误打误撞,就到了他的书房。案桌上就有关于神医谷的事情,两人私下见面的时候,她好奇也问过几句,便知道了这些事情。梁音,也就是韦国的公主回国后就发现怀了身子,孩子是宋青的。 当时韦国大夫说,这孩子是梁音的命。 若是生他,梁音只能活两年。 梁音不肯放弃孩子,执意留下,剩下孩子两年后,她离世。孩子长大后,成了韦国最没用的郡王,最后封地极北,任由他自生自灭。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孩子成了韦国的名副其实的王。他有着狠辣的手段,胆大心细,知人善用。 没过几年,就成了让几国闻风丧胆的赟王! 韦国人心不齐,赟王的功绩反倒成了扎进他们心里的钉子。于是,他们污蔑陷害赟王叛国,让他成了帝皇眼中钉心中刺。 赟王势单力薄,败下阵来,成了阶下囚。 他的一双儿女被人所救,送到了安国,之后就没了下落。 神谷要找的,就是梁音和宋青的后嗣。 陆徵瞪大眼,“莹莹,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莹莹若是百年前梁音的后嗣,那他和老二也算是了? “咱们爹娘是正儿八经的安国人,爹是云都土生土长的,娘是香南人士,往上数三代也是住在香南,只不过……”陆徵说到此处,忽然闭嘴。 他手脚笨拙,此时捂住嘴的速度却极快。 娘是香南人不错,可外祖母却不是。小六还小,出生时,外祖母已经入土。但他和老二应当记得,外祖母不是香南人,而是外祖父从别处救来的。 难不成,他们真是梁音后嗣? 陆云清嘴巴张的能塞下一整个鸡蛋,陆旗面上不显山露水,若是仔细看,他的手紧紧捏着衣角,昭示着此时他的不平静。 “这些只是猜测,只有等我们找到他们才能证明。”陆旗指尖颤抖,端起茶杯时差点不稳,“他们真要是认定莹莹是神主,为何又下毒。” “或许,不是为了害人?”陆云清说道。 也有这种可能。 陆徵却摇头,“不管是为什么,给小妹下毒就是不行,这劳什子神谷肯定都不是好货。” 众人点头。 回到锦水院,陆徽莹将玉佩放在百宝匣里。 秋书在一旁倒满了水,将鞋面打湿了这才小小的惊呼一声。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秋书就心事重重,似乎有话要说。 桌上满是水渍,秋书低头看着里面的自己,舍下心,转身就跪在了六姑娘面前。“六姑娘,秋书在此发誓,今日之事若是往外说一句,必不得好死!” 在书房里,几位郎君和姑娘说的话,只要一句,若是传出去定叫外人起疑。 韦国的梁音公主,那是何等人。 就是秋书这样的小丫鬟,都听过她的事情。风华绝代,容貌倾城,当年开国皇帝为了她,特地去求娶还被拒绝。 而这人,居然是六姑娘的先祖。 秋书伏地,脚底的水顺着鞋面一直渗透,叫她凉的心慌。 “起来。”陆徽莹淡笑,“你是怕我杀你灭口。” “不是,六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秋书慌乱的抬头,她没有,“奴婢,奴婢只是怕……” “怕我不信你?” 陆徽莹轻轻的哼笑了一声,并不生气,反倒觉得好笑。 秋书不明所以,疑惑的抬头,看见姑娘展开的笑颜。 “姑娘?” “傻秋书,我若是不信你,当时就叫你走了。” 听到这话,秋书心中才算放心。 “六姑娘,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留下玉佩,难道是不做郡主去做神主了? 神谷可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好,这里头的水深着,如今这些人急着找宋青的后人,就是为了把烂摊子给出去。 找神主? 不是,她看是找的背锅侠。 “好了,快去把鞋袜换了,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儿?” 陆徽莹笑笑,“去北固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大哥他们只查了一遍北固山,那些人精的很,怕是又回去缩着了。 秋书担心的看着,有些犹豫。 她勾起一丝笑,“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害我,但有些话我要问清楚。” 神主为何不是大哥,二哥,而是她! 第81章 吃人的树 北固山里,黄珍看着依旧穿着老头衣服的川,翻了个白眼。 “又回来做什么,等着被抓吗?”说罢,一双妙眸瞪向靠着树。 川没有搭理他,而是咬着一根甘草根,忘我的看着远山。 黄珍鼻间皱起,几乎成了乞丐的曹渲解释说道:“这里已经搜过,那些人再来这里,就会放下警惕,目前来说,这里是云都最安全的地方。” 不解释也罢了,曹渲如今一说话,就叫黄珍心烦。 都是这个蠢货,若不是他蠢到没边给神主下毒,能叫他们这般狼狈? 她冷哼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曹渲抬了一眼,随后心虚的低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事情与预想的不一样。 川吐掉嘴里嚼烂的甘草根,起身,用手拍了拍衣服。 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冒着不明意义的光,他挑眉,“走,人到了。” 回北固山,确实有曹渲说的想法,但那不是主要的。他回来这里,是等人。 “谁?”黄珍相貌妩媚,一颦一簇皆是风情。尤其那双眸子,盯着人,好似要把人吸进去。 含情脉脉却不是黄珍的本意,她生的一双桃花眼,出挑的样貌反倒让她吃劲苦头。 川扭头就走,“跟上你就知道了。” 两人做“老夫老妻”有十几年,但男人的心思她永远猜不透。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要见的是谁,难不成是神谷哪个长老派来接头的,还是说…… 她心思百转,快瞧不见川的身影后,这才抬脚。 山路之中,马车行驶艰难,迫不得已,陆徽莹与秋书下车行走。 随之身后的是上官宁。 他一脸威武,眸子是茫然。或者说,上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六姑娘来这。 疏影横斜,山路弯折。 这并不是去陵墓的路,他垂下眼帘,遮住一切思绪。 前头,陆徽莹停下脚步。 “姑娘,就是这儿吗?”秋书人高,可此时缩的像是鹌鹑,浑身发抖,说话时哆哆嗦嗦。 眼前断崖,没路了。 左侧密林,右侧山路,隔绝金光,这里显得阴森可怖。 就是这儿,没错了。 陆徽莹能想到来这,还多亏了李元。 自己上辈子什么都不懂,但关乎李元的,样样都去钻,什么都不怕。幸亏自己前世打听的紧,还真记得,李元和神谷的人在北固山的断崖见过面。 至于为何,如今她算是清楚了。 是想利用神谷。 想必在那个时候,李元就已经知道她是神主,于是利用她的身份控制神谷。 难怪啊难怪,陆徽莹恍然大悟。 为何前世李元身受重伤,却有名医毛遂自荐。 为何自己醒悟之后给他下毒,他毫发无伤,原来,原来是有神谷暗中帮助。 “我们往密林里走。” 茂密阴冷的林子,长至腿间的杂草,初春,万物苏醒,这里头难免会有些害人的虫兽。上官率先走在前头,佩刀拔出后,又从腰间拿出雄黄。 “清明都过了,你怎么还带着?”陆徽莹瞧见,好奇的问。 上官道:“忘记取了。” 他不过是随口揪了一个由头,也不指望陆徽莹信。后者瞪大眼,“上官府里,没人帮你洗衣裳的吗?” 这也太……太欺负人了。 陆徽莹握拳,愤愤不平,毕竟上官家里的事情她都知道。亲舅舅不做人,没想着趁东风做自己的一番事业,反倒谋算着上官府里的家产。 她心疼的看着上官宁,“你……实在受苦了。” 上官:……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解释的话说不出,只能任陆徽莹瞎想,继续往前走去,视线也越发狭窄,昏暗。 秋书抱着姑娘,“姑……姑娘,你别怕。” 一有风吹草动,陆徽莹身上的人形坠子就开始乱晃,一双眼紧紧的眯着,怎么都不敢看前面。陆徽莹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怕。” 是你在怕。 不过看在秋书怕的要死,还忠心护主的模样上,她没有落进下石,只是紧紧跟在上官的身后,免得跟丢。 也不知走了多久,陆徽莹有些脱力。 上官猛地停住脚步,跟在后头的她一个不察,直接撞上了男人壮实的背。 “六姑娘。” “姑娘,姑娘你没事。上官侍卫,你倒是注意些呀。”秋书拿出帕子,气呼呼地说道。 “我……对不住。”上官抱歉的看着。 陆徽莹捂着鼻子,忍住酸涩和疼痛,泪眼汪汪的抬头,“我没事,你刚刚怎么停下了?” 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皮肤极白,稍微一撞,鼻尖红的像是渗血了。 上官掐着自己的手心,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不小心让陆徽莹受伤。 胸腔之中似乎有股烈火燃烧,叫他的愧疚越发旺盛,“前头有人呆过的痕迹,火堆里还有星点火苗,才走不久。” 缓了一会儿,她鼻尖的疼已经好多了,上前看上官发现的火堆。 这里没有干柴,烧起来都会有烟。 即便是在密林之中,那些人也不会放松警惕,怎么可能会故意在进密林不远处烧火堆。那些人可不是傻的,陆徽莹起身,她高声说道:“还请船老伯出来一见,我知道你们在这。” 无人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报官,来此也并未告知大哥,你们大可放心。” 秋书环顾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她汗毛倒立,艰难的吞下口水。 或许有,或许没有。 陆徽莹也只是想试试,她看向上官,两人目光交汇。 还未开口,刀光一闪。 “啊——上官侍卫,你是不是疯了。” 秋书瞧见了什么,她竟看见上官宁提刀冲她和六姑娘来了。 在她心里,这可是未来的姑爷啊! 那是要和六姑娘长长久久,执子之手的,怎么就针锋相对,以刀搏命了? 千钧一发之际,陆徽莹推开秋书。 力气用大了,转身要跑的时候,被石头绊倒。 眼见这刀就要刀陆徽莹身上,她反倒不怕,而是露出笑。 一、二……五! 长鞭随即而出,还有一杆红缨枪。 妙丽女子与一中年男人不知从何处而来,两眼冒着火光。 “你是谁,敢杀我们神主!” “看鞭!” 黄珍下手狠辣,一句废话都不想有,再看曹渲磨磨蹭蹭,气的一瞪,“一起上,老娘非得杀了这混账。” 曹渲皱起眉,陆徽莹是否是神主还未确定,“护法,不能意气用事。”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黄珍只知道打。 气死罢了。 黄珍一鞭一鞭抽下来,破空声想起,细小瘦弱的树枝紧跟着被打断,横挂在头顶上。 只应付一个,上官宁还算游刃有余。 秋书快速的爬到陆徽莹跟前,拉着她的手腕,“姑娘,我们先走。” 可不管怎么拉,六姑娘纹丝不动。 她抬起头,百思不得其解,“姑娘?” 上官宁突然行凶,神谷的人来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是时候。” 厉害的那个还没出来呢,陆徽莹拍了拍满身的泥土,“你要躲着看戏看多久?” “黄珍,停手。” 密林之中传出的生意并不耳熟。 曹渲本就是在混混,听话的立马站在一边。黄珍咬着牙,“这是刺杀神主的刺客,你怎么可以放了。” “刺客?”密林之中的人忽然哼笑一声,暧昧地说道,“那可是神主的夫郎,怎么会是刺客?” 黄珍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川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上官握紧刀柄,神主是叫的六姑娘? 他遥遥的望了一眼,斑驳的影子落在铺满叶子的地面,杂草被他们踏成平地。她站在其中,无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分布在她的脚边。 仙子也不过如此。 不知这些人是好是坏,上官宁不敢犹豫,趁着黄珍呆愣的片刻,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陆徽莹这儿。秋书吓得大叫,闪身挡在六姑娘的跟前。 “姑娘快跑,快跑。” 预料之中的疼并未来,她睁开一只眼,看见众人奇怪的目光。 上官就站在不远处,自己身上也没有多个洞。 “秋书,我没事,上官不会伤我的。”陆徽莹从身后绕到她身前,带笑的脸暖如春风,“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引他们出来演的一出戏。” 黄珍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出来救你?” 密林中,川走出,他一身短打,脸上的人皮面具已起掉。并没有陆徽莹想的那般俊美,甚至连上官都比上。 川皱起剑眉,“叫你们不听我的,这下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曹渲:…… 刚刚在后头,他怎么不早点和他们说这是神主的夫郎。 “老不死的,你什么时候和我们说过。”黄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骂,好事不让她做,坏事都叫她来背锅。如今自己打了神主的夫郎,要是请了陆徽莹回去,这小鞋不是穿定了。 曹渲低声道:“是也,护法并未说过。刚刚……” 那样的情景,怎么能叫人不急。 神主可是神谷的希望,若是她死了,这预言怕真就无人能破了。 “神主,还请息怒。”曹渲将手举到眉间,摆出莲花指,低头下跪,“属下并非是想冒犯神主的夫郎……” 陆徽莹可不是来听扯皮的,她看着神色迥异的三人,“我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我既然是神主,理应是得到你们的保护。” 为何要下毒? 说到此事,川和黄珍看向跪着的曹渲。 “呵,蠢货做事哪里有原因。”黄珍嘴毒,抱着自己的鞭子冷哼几声。 曹渲脸涨红,但还是老实承认。 川开口道:“下毒之事并非神谷本意,皆是他擅自为之。若是神主计较,曹渲凭你处置。您说个死法,我们替神主做。” 已知自己中毒并非曹渲的本意,更何况本身无大碍,陆徽莹自然不会杀他。但自己受了这么多的罪,也不能叫他好过。 她沉思片刻,看见那杆红缨枪,“折断它。” “什么?” “折断红缨枪。”陆徽莹轻声说道,如春风拂面。 听清楚这句话后,曹渲只觉得春风变成了剐人的西北风,这可是自己的宝贝,跟了他出生入死了几十年,是兄弟是命。 川和黄珍看着他,神主不怪曹渲,但若是这件事被神谷内的长老得知,他也跑不了。 这条命不过多留了几日罢了。 曹渲的事先放于一边,陆徽莹来这,还有一事。 到底为何神主是她,而不是两个哥哥。 川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神主难不成谁都能做的,“神主,看的是胎记。” 在神谷的预言中,神主必然是上一任谷主宋青的后人,而且此人脖间有梅花胎记。 说到此处,陆徽莹捂住自己的脖间,“我有胎记?” 她还以为,这找神主看的是什么生辰八字亦或者是更隐秘的,又或者容貌相似,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般草率。 竟是靠着预言。 秋书凑了过来,“姑娘,在您的耳后有青色的梅花印。” 但那儿小的很,都有发丝盖着,根本是瞧不见了。想到此处,秋书愤然瞪向川,这个登徒子。 就连黄珍也皱起眉头,快速远离川。 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川:…… “我……不是故意瞧着,是那日神主登船,正巧风吹,我才看见梅花印。再说,也不是全靠这梅花印,主要还是……算了,你们瞧了神谷留下的一幅画就知道了。” 对,川立马拿出自己藏着的画像。 这是历代传下来的,每五年,便会有神谷的画师重新临摹。 他拿出后,给众人一看。 画像之上确实有个女人,陆徽莹和她还真有些神似。 但也只是一点,若是仔细寻,天底下相似的多的是。众人沉默,川意识到不对,“不是画像上女人的容貌,而是……背后的那棵树。” “树?” 川点头,“这可不是普通的树,这是一颗会吃人的树。” 就连黄珍和曹渲也不知,神谷哪里来的吃人的树。 一双双耳朵高高举起,尤其陆徽莹,“到底是什么意思?” 川并未卖关子,而是指着那棵奇形怪状的树,说道,“这叫魁。” 槐木为阴,而这棵树是阴槐中最厉害的一棵,叫做槐魁。这棵树高合计有十几人,合抱也要有四五人,最最可怕的是,槐魁能吃人。 “这与找神主有何关系?” 陆徽莹附议,“你这说的与我问的牛头不对马嘴,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川抬眸,上官宁戒备的看着他,大有他若是讲不好,就动手的架势。 “自然是有,听我慢慢说。” 第82章 旧事 槐魁生于神谷最低洼之处,长在南谷阴潭边。 至于说的吃人,是因为槐魁所生之地有一条剧毒的竹叶青。只要有人靠近,便会攻之,除了宋青一人。 槐魁被称做吃人的树,神谷里的人不会轻易靠近。 每年四月,槐花盛开,山谷若雪掩盖。此时便会有蜂蜜采撷花蜜,酿出槐蜜。 梁音的先天之症所需的药引就是槐蜜。 四月清冷,晨间露水未化,宋青就去南谷采蜜。带回后,与各种名贵药材做成小香丸让梁音一直服用。 这香丸让梁音免去了旧疾的折磨,还在脖后凭空多了一个胎记。 宋青百思不得其解,见不过是脖间出现了梅花印子,没别的大事,就一直让其服用。再后来,一直查下去,得知少谷主的后人中也有这朵梅花胎记。那时神谷众人内斗夺权,谁都想做第二个宋青,让神谷再现辉煌。 原氏一族贼心不死,更是闯进了宋青的药庐。 当时宇文不甘示弱,跟随其后,两派误入宋青的秘境,被毒药缠身,无人能解开。这等毒药不至于死,但在生前会受尽折磨,为了寻找解药,神谷中人又团结一致。直到找到了放在条案之上的羊皮预言。 “所中之毒唤海棠香,中毒之人每月必会如堕寒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其功效又能叫人延年益寿,容貌常驻。” “此毒能随父母之血传至胎儿,百年后,彻底毒发。” “神谷皆亡。” “这毒是宋青下的?”陆徽莹直呼自己的老祖宗,或许在她心中,神谷依旧与她是无关的。 黄珍第一次听川说起这件事,她虽为神谷护法,但却是二十年前她那前护法入南谷,死了,这才轮到她。先头的神谷机密,她是一概不知。忽然听到神主的猜测,眼眸瞪大。 “怎么可能。” 老谷主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会想着让神谷灭亡。 川摇头,他手虚虚握住,长呼出一口气。 “神主不知老谷主为人,如此猜测倒也正常。” 既然不是宋青,那又是谁? 再说,就是再善良的人都有底线,自己的弟子一个欺他,一个杀他,难不成他什么都不做。 要真是如此,陆徽莹怕是要瞧不起这个老祖宗。 “大抵是梁音。”川思起这事,只道一句何为情爱,竟叫一个个如此的盲目。梁音天赋异禀,所学毒术只是稍一点拨,立刻举一反三。当初原及告诉她,宋青无故离开,梁音恨透了这个负心郎,于是将自己独自关在药庐半月。 大抵就是她制的海棠香,想要报复宋青。 其实若是宋青还活着,海棠香也不过尔尔。 “梁音倒是……一个狠人。”也是,一国公主,父皇宠爱,为了她将她送到安国土地。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又会是个没有性子的人。 “她与老谷主一样,也是心软。”川却反驳道,“预言之后还写着,若想解毒,必要找到脖间有梅花的。寻她到南谷采槐蜜入药,加以其血,能解海棠香。” 梁音果然还对宋青怀情,脖间有梅花的不就是她。 想来,她的本意是想要叫宋青中毒来寻她,只可惜,她却不知道宋青在她走后便死了。 “还请神主随我们回神谷,替我们进南谷。守护槐魁的竹叶青只认您的血味,我们若是踏进去,不,只要靠近一点,便会被蛇群攻击。” 陆徽莹不一样,她是神主,有梁音的血脉,能进南谷。 这时一直沉默的上官开口,“原来你们不是想找神主,只是需要个血罐子。” 对面三人哑口无言。 说的没错,他们要的是神主的血。 还得是新鲜的。 若不是新鲜的,那群蛇还是会出来。 “六姑娘,走。”百年内都没冒出来的神谷,突然认陆徽莹做神主,还要她跟着去那里割腕放血,进蛇群采槐花蜜。 川急了,自己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叫陆徽莹知道自己的诚意。 “你若是怕蛇,就去多买点雄黄,人血驱蛇?你们神医谷后人,还会信这个?” 川有苦说不出,那里的蛇还真的不怕雄黄。 黄珍上前,“神主夫郎,我还真告诉你,雄黄对那群成了精的蛇没用。这一百年里,我们用尽了法子,能想到的,典籍上甚至偏方一一试过,可就是不行。那群蛇就跟人一样,能规避我们设下的陷阱,甚至还专门绕开。” “而且因为我们的尝试,反倒叫它们更狠了。” “南谷如今除了蜜蜂,什么生灵都没了。” “即便是蛇的天敌也不能叫它们收敛?”陆徽莹的眼极亮,叫黄珍都不忍说重话,只嘟囔了几句,那群蛇哪里来的天敌。 假以时日,这群蛇怕是都能学会孙子兵法了。 第83章 段红藕来寻 从北固山下来,陆徽莹一直沉默。 上官瞧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有许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宋青是谁,梁音他倒是知道。 神谷的三人又是谁,为何自己做出要伤六姑娘的时候,他们会拼死相搏。 秋书紧紧跟在身后,她没有见过世面,今日听了这般多事情,一时消化不了。那张脸就像是黄了的小苦瓜,尤其是想到神谷的人说的那些蛇,只觉得脚底板都开始冰冷。 六姑娘难道真要去那里? 不行,那可不行。 从小到大,姑娘最怕的就是蛇,那没有毛的玩意儿,最吓人了。 想到这,秋书抬起头。 陆徽莹停下脚步,上官随即停下,只听她轻声说道:“上官,咱们成亲好不好。” “什么?”上官惊愕。 她想了许久,为了能够保证神谷不被李元利用,那她就必须是这个神主。这样自己所拥有的筹码就多了一笔,日后长公主嫂嫂若真要和李元斗,也能有助力。 只是,一想到南谷的竹叶青,还有那些蜜蜂,她就手脚发冷。 要她的血,不会出事。 但蛇、蜂无情,再像人也不是人,总不能和它们讲道理。 她怕,却还得走那一遭。 “你喜不喜欢我。”就让她再自私一回,就算以后真死在了南谷,也能以上官夫人的名义。 那双眸子亮的非常,期待,害怕。 上官紧紧握着刀把,他的面容平静无波,但内心像是擂鼓,他有些慌。耳朵里住着两个小人,一个叫着喊着说快答应,另一个却说,六姑娘怕是又在耍你。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以前也曾有过这个心思,只是却被当着众人的面嘲笑。他不恨六姑娘,但心中的妄想被死死压在底下,坚硬的土地却被六姑娘再一次翻松。 “不喜欢吗?” 陆徽莹委屈的看着上官,他一句话也不讲,严肃的神情更是让她心寒。 上官死死咬着牙,清风从耳畔吹过,他听到自己说,“六姑娘,莫开玩笑。” 秋书看的急死了。 “上官侍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六姑娘是女子,薄面也不要,与他求亲。 都说是凤求凰,如今倒成了凰求凤,要是叫人知道,是会被笑话的。 “别说了,”陆徽莹咬着唇,可怜的望着,“上官,不管你喜不喜欢我,这辈子我们注定在一起。” “咱们是有娃娃亲的,你别忘记了。” 说罢,陆徽莹转身就走。 她跑的很快,小路曲折,一转眼没了身影,秋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宁,这不知好歹的男人,居然叫六姑娘如此伤心。 上官愣在原地,他都做了什么…… 城内 段红藕在永宁侯府门前来回走,有几个小厮看见,正要上前,她折返离去。 等到了阴凉处,她握着拳,焦急地等候。 早先来永宁侯府,却说陆徽莹不在。 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边上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并不眼熟,但衣裳与侯府不同,段红藕捏着自己的衣袖,看到陆徽莹从马车而下。 如今顾不得其他,她立马跑了出去。 “文景郡主,还请救救我大哥的命!” 第84章 秋棠 “上官,我在山上说的话都是真的。”陆徽莹眼神坚定,扯动自己的衣袖,大胆的表露自己的心意,“我对你便是欢喜,每一刻都想要见你。” 上官为难,左右瞧见他人投过来的目光,叹了口气。 “六姑娘,我……” “你要说什么,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是我配不上你。 上官的话根本说不完,陆徽莹眼冒着喜意直接打断了她,“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上官,原来我们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今日就提亲!” 陆徽莹欣喜万分,正好大哥也在,“好了,不必多说,你与我去见大哥。” 她立马要挽着上官的手,后者立马一躲。 “这……太草率了?” “你不愿吗?”陆徽莹大受打击,眼眶红了起来。 上官心中舍不得她哭,“我不是不愿,只是……”哪有说提亲就提亲的,这要备的礼都还未准备,进去侯府同侯爷说这样的事,怕是会被打出去。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还是男人败下阵来。 “六姑娘,你再给我些时日想想。” 可不能想,陆徽莹轻轻的咬住下唇,刚刚那一路,她心慌的厉害,就怕上官不应。如今好不容易忽悠他应下了,再想一想,怕是又要退缩。 上官含蓄,呆木头一个。 她算是想清楚了,对付木头,就得成为烈焰。 “不行,”陆徽莹刚刚伸出手,见上官又要闪开,整个人都扑上去,“你想跑,是不是。” 上官低头,想说什么。 一团黑影跑了过来,速度极快,陆徽莹还没看清,人已经跪在地上。 “文景郡主,还请你救救我大哥。” 两人还抱在一起,叫侯府的人看见也就算了。外人一出现,他们立刻分开,陆徽莹脸色潮红,没一会儿听到声音,又叫秋书将人扶了起来。 “段红藕?” 她怎么会专程跑到这儿来的? 跪着的人在秋书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泪眼朦胧的说道:“郡主,我哥……我哥被抓走了。” 她见到了陆徽莹,心中的委屈和无助一下子倾泄出来。 在云都,她没有亲人,没有靠山,靠的是自己的才华。本想着考出一个女状元,日后叫先生和大哥都有好日子,可…… “别哭,”段红藕说的断断续续,她一句也听不清,“你随我进侯府,把事情讲清楚。”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郡主快点随我去碧波湖。”段红藕又要跪下,哭着喊道:“求郡主,红藕求您了。” 这般惨烈,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回头,与上官对视,后者立马说道:“你大哥在哪,我骑马快些。” “碧波湖东侧,那些人要把我大哥丢到湖里,我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求郡主。”段红藕擦掉眼眶的泪,好在碧波湖东侧就在侯府不远处,若是骑马,数几个数就到了。 上官上马,挥鞭前去。 陆徽莹也不敢怠慢,这可是一条人命。 在马车中,段红藕总算冷静下来。询问事情,才知段红藕大哥被诬陷是采花大盗。 他们一直在寺庙中小住,今日,工部尚书的嫡女秋棠礼佛,住在斋房里。段大郎胡乱走时,无意中到了她的斋房。恰好秋娘子换洁净的衣裳,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来就瞧见了段大郎,之后不由分说,便诬陷将人押到了碧波湖的东侧,说是要将人沉湖。 段红藕说自己大哥只有小儿智商,根本不懂男女之情。他们却不信,竟想在官府来之前将人淹死。就是她,也是千辛万苦逃出来的。 私自用刑,若是到了大理寺,这个秋家怕是不好受。 到了地方,陆徽莹就听到一阵怒斥。 “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陆徽莹的走狗,还敢来教训我?”女子尖利的叫声难听的紧,“就是她那好大哥对我爹也是恭恭敬敬,你怎么敢骂我。” 上官宁在人群中不卑不亢,四周都是秋家的老仆。 穿着粉嫩的女子生的一双粗眉,脸又圆润,五官小如芝麻挤在一起。 这就是秋棠。 她也喜欢李元,比之自己有不及。 不过陆徽莹以前可瞧不上她,相貌,家世能有一样比得上自己? 而在湖边,五花大绑着一个男人,段红藕瞧见,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大哥,大哥。” 秋棠听到声音,立马看了过来。 这一看,气的不得了。 刚刚要丢这个流氓下去,被上官宁拦住。她还想着殿前司的人来这做什么,原来是受人指使啊。 “哟,我道是哪里的西风,把文景郡主吹来。” 她不屑的说道,什么郡主,不过就是看着永宁侯的面子。陆徽莹又有什么本事,难道是那张脸? 陆徽莹慢慢走近,瞥了一眼,拦住往前冲的段红藕。 “郡主?”她心中着急,大哥躺在那儿一声不吭,不会是出事了? 人还真不一定没出事,这满云都,她最不想对上的就是秋棠。 秋棠的爹救过玄皇,多少带着点情意,秋家若不是出大事,陛下一般也不会责罚。 第85章 恐吓秋棠 秋棠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这云都,活得比那些皇宫贵族还要潇洒。 “这就是你找来的救兵?”秋棠抬高眉梢,斜睨着段红藕。 还以为是去报官,没想到请来的是陆徽莹。 怕是她也不知道,看似厉害的文景郡主,除了几个哥哥就没了别的本事。 “可笑。”她嗤笑一声,“不用管别人,直接把那流氓给我丢到湖里。” 正是四月,湖水冰冷。 段连天的衣服被扒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此时佝偻的像是一只青虾。边上的两个仆子牵着绳子的一端,看的出来,秋棠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毕竟草菅人命,若是叫文官弹劾,就是陛下保她爹,也会失去圣心。 段红藕急得要冲过去,“大哥,大哥。” 秋书抱着她,极力劝说。 她们人微言轻,此时就是冲上去,只会叫秋家的仆子推出来。 “秋棠,放了段连天。”陆徽莹也没有虚话,秋棠性子硬,你越是低三下四,她反倒和你来劲。 不远处的秋棠一声冷笑,圆球一般的身子随之一抖。 “陆徽莹,难不成叫你一声郡主,你就喘上了?”还真把架子给她摆上了,她戏谑的看着来这儿的三人,“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么着。” 她指使仆子把段连天推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宁出手。 三下五除二,那些仆人都躺在地上,哎哟叫苦连天。 “上官宁,你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她秋棠? 胖女人气的直喘,一边骂着自己身边的人废物,一边跑到段连天那儿。 她才不怕上官宁,这等人也就冲她带的仆人发气,怎么敢对她做什么。 那些人不是要救这个傻子,她偏偏不叫她们得逞。 眼瞅着就要碰到傻子,她抬脚就要把人踹下去。 “不要——”段红藕瞧见了秋棠的动作,拔腿就跑。 秋棠恶狠狠的看着陆徽莹,“这可不能怪我,先前不过是想和你们玩玩,谁知你竟叫了陆徽莹。若不是她,你大哥还能好好活着。” 段连天比她还瘦,只要轻轻的一拨,这人就能到湖水里好好畅玩。 这正好能叫陆徽莹那贱人瞧瞧,她秋棠可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下一刻,她眼都还没眨,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 “啊——” 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从底下散开,砸在段家兄妹的身上。不远处的陆徽莹也波及到了一点,秋棠落水实在太快,她惊的帕子也忘记拿出来。 “救人,救人啊——” “二娘子,二娘子,快来人救救她。” 岸上的人手忙脚乱,水底里的大呼救命,可就是没有一个敢靠近。 上官轻轻的一瞥,那些人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还是陆徽莹好心,上前丢了根绳子下去。 秋棠哪里管她是不是仇敌,拿到绳子,嘴里大叫,“快,拉我上去。” 湖水冰冷刺骨,她为了好看,今日就穿了一层薄纱。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她冷的直发抖。 陆徽莹和秋书两人都没有力气,拉了一会儿就不行了。 段红藕抱着大哥,瘦弱的男子脸色发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郡主,还请借您的马车一用。” 一辆马车罢了,她没有一丝犹豫。 “您的大恩大德,有朝一日,红藕必当用命来还。”段红藕的眼神真诚,犹如璞玉。再看她的怀里,段连天缩着,双目紧闭,唇色发紫。 “秋书,快些带他们回侯府叫潘老来看。” 人命要紧。 秋棠还泡在水里,一听到她要把人带走,双手拉着绳子,脚上用力要往上爬。“不行,你不能把人带走。” 秋书一走,手上猛然变重,陆徽莹脚下不稳,差点就被带入水中。 上官及时出现,抓住那根绳子,“六姑娘,我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夫郎,她含笑,手上的疼也忘记了。 “不必我们来,秋家有的是仆子。”上官力气极大,秋棠很快被捞出来水面,但还没上岸,就被陆徽莹按住那颗硕大的头颅。 浑身发抖的秋棠觉得不妙,“陆徽莹,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这么多双眼,你若是敢把我再推下水,小心叫我爹参你大哥一本。” 自身都难保,还想威胁自己。 若是以前,陆徽莹还会嚣张的用脚踩上一脚,将人踹到湖水里。如今学聪明的,兵不血刃才是武者最高境界。 她缓缓弯下身,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秋城坊的那几个男人是你藏的?” 秋城坊这三个字一出,秋棠耳边就好似有鼓风扇,迷迷糊糊听完了,努力将眼瞪的和绿豆一般大小,“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秋棠被吓到了,脸色苍白,“你……你想干什么?” 陆徽莹甩了一手的水,最后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认真地道:“秋棠,小心那些男人。” 她站起身,看着四周不敢上前的仆子,嘲笑道:“你们主子落水,还不快来救人,傻站着做什么?难道你们秋府里都是这般笨的仆子,怪不得,你做的那些事儿,还没败露。”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秋棠如今没有力气再和她斗,只想着怎么掩住秋城坊的事情。 等离去,陆徽莹不禁陷入回忆。 秋棠是秋家的二娘子,年芳十八岁还未出嫁。听闻是及笄那年她得了怪病,身子急速的发胖,半月后就成了肉圆。自那儿以后,就再没人来提亲。 一半真一半假,有提亲的,不过秋棠瞧不上。喜欢李元,但不敢成为那个笑话,反倒私下在秋城坊里豢养了男戏子。有的一说,这几个男人与李元几分相似。 更为出格的是,秋棠有了身孕。 她自然不能嫁给戏子,但若是大着肚子嫁人,迟早会被发现自己的秘密。 于是生了个不好的心思,叫傻子入赘。 云都的那些,她都瞧不上,不是家里十多口人仰着讨饭吃。就是丑的不能看,叫她恶心的不行,再有也就是些傻的离谱的,说话流口水,没事流鼻涕。 总而言之,那些人她都看不上,去寺庙礼佛时遇到了段连天。 段连天细看不丑,而且傻乎乎的又不通男女之事。 秋棠有心勾引,段连天竟叫着怪物,吓得瑟瑟发抖。她这人小心眼,被段连天这般羞辱,只觉得恼恨,于是将人带到这儿来。 陆徽莹抿嘴,或许因缘巧合下,她走了李元走的陆,抢了他的人。 想到这,她含笑。 那人活该。 第86章 训斥 “六姑娘,我送你回去?”侯府的马车先行,留给陆徽莹的只有一处空地。 上官说罢,抬眸的刹那,眼前娇小的影子贴了过来。 “骑马?” 两人一马,难不成是要同骑。 她的眼里冒着希冀的光,只是那一眼,上官就明白那小脑瓜里想了什么。 “你骑马,我牵着。” “噢。”男人的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一路上,陆徽莹喋喋不休,上官脸带笑意,默默倾听。 “六姑娘到了。” 话音一落,马匹上的陆徽莹顿时不乐意了,这一路说了几遍,不准叫六姑娘,就是不听。她瞥了一眼,坐在马鞍上纹丝不动。 “哎——”幽幽的叹息响起,“莹莹,下来。” 马上的娘子展眉一笑,金光之下,如同碧玉一般耀眼。在上官的搀扶下,她下了马,“孺子可教。” 现在叫莹莹,日后叫夫人。 手指下意识捏了捏上官宁的衣袖,她难掩高兴,“随我进去?” 大哥这会儿还在书房,等处理了红藕的事情,正好可以说上官和她的亲事。 上官也猜到了陆徽莹的想法,摇头说道,“还不是时候。” 这一句,叫陆徽莹急了。 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哪还有时间。 这都一辈子过去了,自己主动了,怎么他倒是时常退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徽莹只能这般劝自己,耐着性子的点头,“那你何时来提亲?” 哪有女子上赶着嫁人的,若是叫人听了又免不了一阵胡言。 好在,上官眼中没有敷衍,他郑重的说道:“我要回去和祖母说,商量提亲事宜。莹莹,成亲不是小时候我们拜天地那般嬉戏打闹,嘴上订下就行了的。” 到时还要请媒婆,还得对八字。 总之,并没有陆徽莹想的那般简单。 他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应下。 “那些我都可以不要。”最好是今天定下,明日就成亲。 她拉着上官的袖子,时间来不及了,至少得圆了她这一个心愿。 上官望着她那白净的脸,一时不知是笑还是哭,“可我想给你,莹莹,你等我。” “嗯。” “我信你。” “上官,你不能骗我。” …………分割线………… 秋书送走潘老,随后看到陆四郎鬼鬼祟祟,正往屋里偷看。 “郎君,你做什么?” 陆云清这几日闲得慌,又要躲着二哥,干脆就到锦水院里逛逛。正好遇上秋书带着段红藕回来,那女子身着男装,娇小玲珑,清秀犹如一株丁香。 “她是谁?”小家碧玉,与他在朝州所见的女子截然不同。 秋书道:“四郎君,你可别打红藕的主意。” 原来她叫红藕,生的还真像是院中碗莲的茎。陆云清摸着自己的下巴,嘴里道:“去去去,你同你那主子学坏了,还敢训我。床铺的男子是她夫君?” 刚刚他可是瞧着红藕将男人抱进来的,瞧着小小一个,力气倒是不小。 “四郎君,奴婢没和你开玩笑。她是有大志向的,要做女官,您可别坏了人前程。”秋书说话没留情面,陆云清听了也没气,嘟囔两句依旧往里面瞟。 得,这是心思还没歇下。 陆徽莹来时,瞧见四哥正在屋里替红藕做这做那,疑惑的说道:“四哥,你怎么在这?” 段红藕立刻感激的替陆云清说道:“刚刚大哥喝不进去药,是四郎替我喂的。” 四哥给男人喂药? 她诧异的看向窘迫的四哥,捂住嘴唇。 陆云清更是羞愤掩面,又不敢瞪红藕,只能气哼哼的折磨手里的帕子。“小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用荷花盏,一点点给他吹下去的。” 说到这,他脸爆红。 对女人嘴对嘴也就算了,刚刚他竟然为博美人一笑,自告奋勇给男人喂药。 不是嘴对嘴,但也差不多,总之膈应坏了。 再看小妹的眼色,陆云清心中只觉得有一股郁气。 “咳咳。”难得一见四哥这模样,陆徽莹清了清嗓子这才道,“红藕,你大哥没事?” 段红藕摇摇头,“受了惊吓,昏厥过去的。吃了药,休养几天,没事了。” 花窗外停了一只麻雀,叽喳的叫着。 陆徽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带收拢到胸前,心疼说道,“秋棠那儿,我已经说过,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但云都不止一个秋棠,若是你们还住在寺庙,就还会有可能遇到这种事情。红藕,你和你大哥便留在侯府,这儿有一处小院,偏僻安静,最适养伤。” 风吹动树影,段红藕半晌没有说话。 床铺上,大哥的脸庞瘦削可怕,为了自己能进云都,先生和大哥一直省吃俭用,一年都没吃过肉。似乎下定了决心,段红藕坚定的抬头,“郡主,多谢你收留我。” “红藕还是那句话,这条命是您的了。” 除了先生,大哥,现在红藕的心里还多了一个人—— 那就是文景郡主陆徽莹。 侯府极大,在最南边有个小院,临水靠山,诗意非常。 这本是五哥住的,但离家几年后,这儿也荒废了,如今给红藕最适合。 段连天醒来时,高兴的叫了好几声美娘子。 这话叫陆云清听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一个疯傻的人还知道美丑,稀奇稀奇。又听了秋棠的事情,气的半死,骂了半个时辰的死肥婆,下一刻就被入门的二哥听见,被罚去抄心经。 陆徽莹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几个哥哥听,起初知道小妹去找神谷的人,陆徵吓得浑身发抖。 “日后可不能这样,小妹,那些人多危险啊。你若是出事,叫大哥怎么办!” “何时学的像老四一样蠢了。” 拿着笔正奋笔疾书的陆云清:…… 这关他什么事情,二哥就是处处针对他,不想入朝为官怎么了,合着就是瞧不起经商的呗。 陆徽莹含笑,“上官与我一道,不怕的。” “怎么和大哥一般胡闹。” 陆徵:…… “咳咳,老二,说说就得了。”别没完没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老二瞥了一眼,众人不再说话。 还是得陆徽莹出马,她拉了拉陆旗的袖角,“二哥,我这不是没事吗?” “现在没事,日后呢?”陆旗严肃的看着她,“神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与他们见面,保不准他们就得寸进尺,要你的命。” 第87章 去上官府提亲 二哥的话有些道理。 仔细一想,自己这次要是跟着去神谷,还真有可能将命交代在那里。她的一双眸子亮如星光,“所以,大哥二哥,我想尽快和上官成亲。” 川说神谷的日子已不多,他们留在云都最多六月。 在这六月里,她要安排好一切的事情。 陆徵高兴地搓着手,“小妹,你说的是真的?” 陆云清和陆旗的神色都不大好,前者不敢多说,想起因为上官挨的打,顿时脖子一缩。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二哥来做,反正大哥也不敢真和他生气。 “莹莹,女子怎能说出这般话来?” “就是就是,这也太没皮没脸了。”陆云清附和,上官有什么好的,容貌生的一般,家世一般,就连性子也一般。 要他说,上官就配不上小妹。 才张嘴,陆云清就被一只大手箍住后脖子,“这有你什么事情,给老子滚出去。” 陆旗瞥了一眼,根本不管他死活。 不公平。 陆云清心中呐喊,不甘心的瞪着陆徵,“大哥,二哥也说了,你怎么就赶我一个。” 陆徵看着自家老二那张冷冰冰的脸,也无奈,家里就老二和小六不怕他,自己能有什么法子。 好在被扫地出门之前,陆旗开口了。 “莹莹,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先前所喜是李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李元这人至少门当户对,而且也对朝堂有益处。毕竟大哥若是娶了长公主,这天下对东宫的猜测怕是都会往不可想之处所去。小妹若是真能嫁给李元,至少能全了永宁侯府中立之心。 只是,李元实在小人,不配做小妹的夫君。 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李元不配,自有别的人来。 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莹莹看上的竟然是上官宁。 情爱之事,他实在猜不透。 “二哥,我没有开玩笑。我想的很清楚,上官是我的良配。”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了,上官似乎都在自己的身后,默默的守护自己。 在看到他死去的那一刻,陆徽莹也明白,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上官的存在。 对她来说,上官不仅是夫君,更是家人。 “行了,莹莹都想明白了,你们还追着问什么。”陆徵老大不愿意,上官是他看好的人,那可是好苗子。之前听说有人要对付永宁侯府,二话不说毛遂自荐回来云都,打算暗中保护莹莹。 几年来风平浪静,他也算是放心。 要是老二担心上官没前途,自己就把他带去西北,好好立功。 “你可想清楚了?”陆旗瞄了一眼大哥,后者闭上嘴,反倒冲着陆徽莹挤眉弄眼。 放心,大哥站在你这边。 在西北这么多年,陆徵哪里知道云都的婚嫁规矩,心想着只要男女双方有情义,择日就能成婚,那些俗礼能免就免了。 这般急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要回西北了。 在云都这般久,眼见都要见夏了,若是再不回去,叫韦国那班孙子知道,肯定又要有心思了。“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就去上官府提亲?” 第88章 去见她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子去男子府上提亲。 陆旗清冷的目光变得狠厉,上官家虽然落魄,可到底安宁郡主还在世,叫她的孙儿入赘永宁侯府,也是陆徵想的出来的。 “在云都,把你这蛮子的习气给我收收。”西北之地不讲规矩,但云都不是,“莹莹,你过来,听二哥给你讲。” 大高个陆徵站着,眼巴巴的望着老二和小六背朝着自己。 “大哥那话,你不必听。” 陆徵更委屈了,他说错什么了,两情相悦了还在乎谁提亲不是? 陆徽莹回头,他正扁着嘴,哪里有一点西北大将军的样子。 陆二郎道:“女子要矜持,这婚姻大事本该我和你大哥来操持,你倒好,连上官都还未透露出一分对你的喜欢,你已经讲成亲的事情了。” 都是他们宠坏了。 原先的生气劲过了,陆旗觉得额头刺疼,忍不住将眼眯起来。 “成亲的事得按老祖宗说的来,再快也得一步一步,少了哪些,免不得叫人看轻。”陆二郎舒出长气。 可时间不多了。 陆徽莹抿唇要说,却还是咽下了。 上官府 “什么,你真要去提亲。”安宁郡主手中的白玉菩提停下转动,一双凤眼犀利的扫过上官宁的脸。 宁儿是讲真的! 他真要去永宁侯府提亲。 她摇晃着站起来,桂嬷嬷忙过去搀着。 “先前,莹莹来时我就看出来了,她对你有情。那时问你,你还说不可能,如今明白自己心意了?” 安宁郡主慈祥的看着他,直到人心虚的垂着头。 “祖母,我……我是……”被逼的。 实话梗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上官宁按着自己的虎口,努力清醒。 “行了,话就留着说给别人听,我呀要快些给你去张罗。”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宁儿过了年便虚为廿二,这年纪早该娶妻,再不济也是提个通房。 他怎么说都不肯,房里更是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上官宁出来时,只觉得天清气爽。 祖母喜花,院子里堆了好些,这会儿都长出花苞,筹谋着一日可以盛开。 他嘴角多了一抹笑意,鬼使神差,折下了四五枝含苞待放的花枝。 六…… 莹莹应该会喜欢,这花清香,放在瓶中最适观赏。 那么大个人,抱着花枝像是捧着什么珍宝。 就是拿剑,他都不曾这样怕过。 急忙走出院子,想下一刻就能见到莹莹。 “表哥,表哥!” 柳灵儿睁大眼睛,那个总是淡然自若的上官宁竟对着花枝乱笑,本想就离开,毕竟她已经知道表哥不会娶她。如今这个誉王,早已经迷上了她,自己将来可是王妃,乃至皇后。 但瞧见他出了院子,连瞧都不瞧自己,柳灵儿咬碎银牙,下意识的就叫出口。 男人停了下来,疑惑的转头。 “表妹?你怎么在此处。” 北固山之后,两人在一个府里就没怎么再见过。 柳灵儿原本消瘦的脸颊,也鼓的圆润起来,脱去冬日的厚袄,此时的衣裳贴在身上,竟觉得她胖了几圈。若不是她主动叫自己,上官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我是来折枝海棠的。”她胡诌了个理由,“表哥这是要去哪里,这么急?” 上官宁嗅着花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着急,“侯府。” 他赶着去见她。” 第89章 海棠与她 秋书急匆匆从外头走进来,还带了一把未开的海棠。 “姑娘……六姑娘!”她跑着来的,因为着急,跑岔了气,此时腹部疼的叫她只能用手掐着。 气喘吁吁,一句话都说不完。 梦儿上前,接过海棠花,“秋书姐姐,歇会儿再讲。” 她贴心的送上一杯水,秋书咕嘟咕嘟喝完后,这才发现姑娘没有在屋里。 “人呢?” “在小厨房里,姑娘说是要做点心。” “我去找姑娘,你们找个瓶子将海棠放起来,这可是未来姑爷送来的,小心着点。” 陆云清把柴火丢到火炕里,看了眼轻车熟路的小妹,忍不住问道:“二哥是不是苛待你了。” 要不然怎么学会下厨了? 陆徽莹专心致志的推着小石磨,纯白的米浆顺着石磨流到了木桶里。边上是从西域买来的葡萄干,果碎,还有剪成条的红枣。 米浆做成发糕,而边上的果子碎贼是用来做糯团。 糯米粉加上牛乳,再把备好的东西放入,揉搓成团,和米浆一块儿蒸,出来的点心甜而不腻,能叫人多吃了两口。 “好香啊,”已经起了一锅,揭开锅盖,就能看见喜气的几个糯团和大块的米白发糕。“能吃了没?” 他心急,伸手就要去端。 陆徽莹抬了眼,用筷子将他的手打落,不大高兴的说道:“四哥,烫,别上手。” “哈哈哈,”陆云清笑道,“四哥皮厚,先让我吃一块。” 他果真不怕烫,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糯米团子在他的嘴里蹦蹦跳跳,像是成精了一样。一会儿就跑出来,掉在手心上。 “四哥,你没事。”陆徽莹担心的问道,陆云清一把仰着头,将糯米团子塞到嘴里。 好不容易吃下去,陆云清伸出舌头,呼呼的吹气。他拿起葫芦瓢,舀了一口牛乳,喝了后,嘴里火辣辣的疼这才好点。 “好吃,好吃。”他非但不疼,反而眼冒金光,“莹莹,你从哪儿学的这个点心。” 竹篾上,一个个小团子白白胖胖,红丝丝的是枣子。 看上去丑,吃起来香。 牛乳的奶香味和红枣的甜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糯糯的口感,格外有嚼头。 要是拿去朝州卖? “莹莹,四哥和你打个商量。” 这东西实在太简单,光是看莹莹做,陆云清就学会了。潮州人好甜口,要是把这两样带去,定能大卖。 “说。” 陆云清说罢自己的想法,再看忙碌的莹莹,不好意思的再拿起两个糯米团子。 这东西是真上瘾。 “四哥要,我又不会不给。”陆徽莹将抽屉布洗净放好,嘱咐四哥火别灭了。 糯米团子和米糕是她在别处吃过的一种简单点心,味道香甜,做法简单。不久后,这类小吃就在云都风靡起来,大街小巷都有得卖。 朝州向来是随着云都,想必带去朝州,也能有这两样点心的风头。 秋书来时,她正好把米糕和糯米团子装在黄梨木八角玲珑食盒里,“六姑娘,姑爷……姑爷在外头……” 高兴的声音戛然而止,秋书眼眸圆睁,“四,四郎君,你怎么也在这?” 糟了,刚刚太过兴奋,没看见厨房还有陆四郎。 “我要是不在,你打算说什么?”陆云清抱着胸,当他是傻子不是,姑爷不就是指的上官宁。好啊,这小子敢来这里。 一想起小妹和大哥说的,想和上官成亲,他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实在是不同意。 小妹的身份,哪怕是王公贵族都得挑好的。 一个殿前司,小小的侍卫,还敢叫小妹先提。 那小子,却跟个木头一样。 他可还记得,小妹之前怎么说他的,烦人精,跟屁虫。 “秋书,是他来了?” 陆徽莹没理陆云清,脸颊皆是笑意。她忙活了这么久,第一锅正想做好送给上官,没成想,他比自己先来。 难不成是来提亲的? 也不对,就是来提亲,也该是媒人。 秋书不敢多说,只点点头。 陆云清冷哼,“主仆两个,打得什么哑谜。不就是上官宁来了,小妹,不准你去见。这可不是我说的,之前二哥说的你难道没有听见,要看上官的诚意。你不听我的,难不成连二哥的话也不听了?” 说到这,他越发有底气,下巴抬的老高。 二哥确实说过,这几日不准她出门,但没说不准上官进来。 她冲着陆云清狡黠一笑,“我去请上官去偏厅。” 说罢,这瘦弱的姑娘竟提着食盒跑了。 偏厅一到,上官宁就看见那曼妙的背影,他心有感,便听见角落里传来嗤笑。 回眸,是陆云清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你两手空空来提亲?” 上官皱眉,还未张口,鼻间传来梅香。 陆徽莹轻语道:“四哥,你还在这做什么?” 靠近上官,心里莫名的安稳,似乎从他的衣袖上闻到了花香,很是沁人。沉醉了一会儿,又看见陆云清讶异的目光。 “莹莹,你……” 她赶忙端着,“四哥,若是没事你就走。” 座椅上的男人瞬间起身,更是奇怪的看了眼上官。 小妹那模样,啧,怎么比他这个男人还猥琐。 陆云清忽然全身发毛,越发觉得小妹不简单,或许上官才是那颗大白菜。 他快速的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这话可不能说,要是被大哥二哥听见,自己少不得一顿打骂。 厅内 陆徽莹拉了拉上官的衣袖,委委屈屈的撅着嘴,“你是不是想反悔了?” “莹莹,不是的。我已经把提亲的事告诉祖母,过些日子就会请媒人过府。”上官眼神温柔,嘴角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 他想起那几支海棠,“花可收到?” 身侧的人细眉展开,犹如山谷溪流般温婉灵秀。奔来的路上,秋书便说了那未开的海棠,那是上官折来专送她的。 “放于条案之上,日日能见。” 男人傻气的笑,反手握住陆徽莹,一字一句,带着外露的情意。 “花开之日,成亲之时。” 他忽然理解莹莹了,想得到对方的心,希望越快越好。 第90章 春试 谷雨,女子春试开考。 段红藕要进贡院足足好几日,陆徽莹备好吃食,棉被,叫人送她进去。 门前,女学子稀少,大多是云都里那些官宦家的。 段红藕一身素衣,在这里头格外扎眼。 让陆徽莹惊讶的是,来春试的人里,还有自己的熟人。 人群之中,圆滚滚的秋棠快速瞄了一眼这边,立马低下头。 “该死该死,怎么就遇到那个煞星了。”秋棠嘴里念叨着,“小云,走,咱们快进去。” 她飞快的撞开前头的人,进了贡院。 秋书眼尖,也看见了。 “姑娘,她怎么也来考?” 据她所知,秋家的娘子不学无术,学问学问是半点没有,怎么也去参加春试。 她言罢,段红藕转头去看,身后的竹筐跟着一歪。 正正好和秋棠偷瞄的目光对上,后者立马躲开,似乎是心虚。 “竟看见了她?”上次羞辱大哥的账,她还没算,没想到竟在春试遇到。 陆徽莹知晓红藕的脾性,劝道,“那日之事我已警告,你遇上她千万不可硬碰硬,一切等榜后。” 兹事体大,秋棠断不可能会再来招惹。 可红藕善恶分明,她怕言语上,两人再起冲突。这次春试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能毁了。 “郡主娘娘,你放心,我都知道。”段红藕握紧背带,暗下决心,这女状元的名,她拿定了。那边的香要燃完了,若再不进,就要被取消应试资格。 她粉颊带羞,手指扣着竹编的带子,犹豫半会儿,“郡主娘娘,这几日我不在,还要麻烦您多照顾我家大哥。” 她从小都是和大哥一块儿,很少离开这么久。 回头看了眼贡院前,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是最后一个。 “去,你大哥那儿放心,我会派人照顾好的。”陆徽莹在那期盼的目光下点头,段连天痴傻,不喜生人。 红藕一走三四日,自然是担心。 想着四哥近来无事,又不回朝州,这个差事给他最好。 秋书性子急,“红藕娘子,你再不走,怕是要进不去了。” 她指着那头,先前驻足的看客也都散开,门前闲的都能网罗麻雀了。 段红藕不能再磨蹭,她往贡院跑去,回眸明媚。“郡主,你放心!我必定会拿个女状元给你。” 等贡院的门关了,秋书催了催迟迟不走的姑娘。 人都没了,还瞧什么? “姑娘,你是担心红藕娘子考不上吗?”秋书也去过偏院,远远见上几眼,红藕娘子可谓是认真。 鸡鸣狗叫还未声起,她已经起来借着曦光念书。夜里也是,听得府里的李姐姐说,这几日偏远支的蜡烛都没了好多。 这般努力的人儿,若是不中,那才叫老天不开眼。 秋书安慰姑娘,却见陆徽莹无奈的目光。 她哪里是担心红藕,而是怕秋棠做什么坏。 前世,她并不关心女子春试的事情,自然也不知秋棠也进了贡院要谋女官职位。但她凭着自己百折不挠的精神,混到了李元的身边,逼着自己了解了些朝堂的局势。 推迟的女子春试在半月后解榜,状元却不是段红藕,而是一个尚书家的小娘子。 是云都的才女秦姿,辞藻华丽。 张贴出来的文章,大家也都看过,挑不出错处,总之在各位姑娘里,她是最好的。 不日后,段红藕便以李元门客之身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众说秦姿不配,春试考的是策论,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可那篇雀屏中选的文章,风花雪月,狗屁不通。 她默下了自己的文章,语句并不华丽,可其中见解与陆旗有的一拼。 后来又查出那吏部尚书秦达与李清歌有私交,还是崔明昊的酒水之友,崔家因此也被追责。好在陛下还顾念着香南的柳氏一族,将崔明昊停职,罚了两年的俸禄,这件事才算解决。 现如今却不同了,凤仙没有嫁给柳逸言,崔柳两家关系也不会和前世一般密切。 “回。” 她要找二哥,这件事还需他来帮。 路上,摊贩叫卖,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被外头声音吸引,她忍不住掀开帘子。 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下子倒灌进来,生气勃勃,格外有趣。 几个童子围成圈,正丢着石子。妇人在一侧,有手中抽着蚕丝的,也有挎着篮子采买的,平凡又生趣。 若她也是普通人,或许也可以和他们一般展开笑颜,手上忙活着,等夫君归来。 或许也有两个小娃娃,在膝边玩耍。 一排的摊子,有许多糕点,木格子里都是些没有见过。并不精致,但量多,还有极甜腻的味道。忽然,她深吸了一口气,惊喜的扬起眉。 “秋书,你闻?” 被叫的人昏昏沉沉,猛然睁开眼,还以为到了地方。 秋书侧头,“怎么了,六姑娘?” 鼻间的味道越来越浓,陆徽莹目光搜寻,许久看见一家小铺子。 “张氏小铺。” 里头有两个老妇,边上坐着个乖巧听话的小娃娃,“停车,孟长,快停车。” 第91章 糖油包子 大林氏和小林氏正包着糖油包子,吆喝一声小心汤。 蒸笼屉里还有最后一只,大林氏看了眼正在玩着石头的虎娃,“妹妹,虎娃还没吃,快把包子给他,叫他垫垫肚子先。” 他们家里就只吃两顿,每顿就吃三两饭,两个大人倒是无所谓,虎娃还在长身子,她实在是心疼的紧。 小林氏看了眼虎娃,也点点头,拿起一张油纸打算包起来给虎娃。 “婆婆,糖油包子可还有。”秋书来时,还以为是这两个老妇眼尖,先包好给她,于是丢下五文钱,就要伸手来拿。 后者下意识的递了出去,叫大林氏狠狠打了一下手。 这是给虎娃的,怎么就卖了。 两人不免都看了眼专心致志玩着泥巴的虎娃,他十分瘦,黑巴巴的像是一只猴子。 老妇都低下头,愧疚的看向那个来买糖油包子的娘子,下定决心,“娘子,娘子,这最后的糖油包子我们不卖。” 秋书诧异,“怎么,你们想要坐地起价?” 原本一只糖油包子卖三文钱,她也是看见这是最后一只,怕人不卖,还加了两文。 大林氏苦着脸,“娘子,我家孙儿还未吃饭,这本是留给他的。你们若是想要,明日老妇多做些,可以送到府上去。” “姐。”小林氏抓了一下她的衣裳,明早多那一趟,可得少多少钱。 秋书紧紧拽着手里的油纸包,往后一退,“银货两讫,刚刚我可是给钱了的。” 还当这糖油包子是什么稀罕物不是,自己府里也能做,只不过是路上姑娘想吃了,一时兴起罢了。 小林氏言道,“姐,这位小娘子说的也是。” 五文钱,能抵一个糖油包子了。 “要不,就算了。家里还有面,虎娃吃那个也可以。” 两人不由得回望,张氏小铺只有小小的一间,外头是高高的蒸笼,要是踮着脚往里头看,还能瞧见一张床。下头是茅草,上面盖着还算干净的床褥与布衾。 虎娃就坐在角落,浑身脏兮兮的,不笑不闹,只手里拿着泥巴,做各种各样的小泥人。 小林氏说的不无道理,五文钱大可拿去给虎娃买些别的吃的。 不知怎么,大林氏就是不肯。 自从带着虎娃到这来,起早贪黑,她们两个根本顾不上一个孩子。更别说吃食,一日两餐,虎娃都不一定吃得饱。 而糖油包子,里头又是豆沙,糖,又是猪油,这样的好东西,她们根本舍不得叫自己家里糟蹋。一年到头开不了荤,好不容易留一个糖油包子,她想给虎娃。 陆徽莹迟迟不见秋书回来,掀开帘子,却见秋书正和老妇争夺。 “孟长,孟长。” 她连忙叫人,可人一出来,那充当车夫的孟长早已不在。 “放手!”再一看,那个男人已经到了秋书边上,将人死死护在怀里。 大林氏被狠狠推了一把,一个站不稳,倒在了小林氏的身上。 虎娃立马站起来,像是一头牛犊,嘴里发着难懂的声音,一头撞了过来。 “啊!” “虎娃,虎娃,快回来。” 孟长怀里一个,低头问秋书有没有事。 听到声音,诧异的抬头,那个还不足他腰间的小娃不自量力,竟然横冲过来。他冷哼一声,将秋书好好的送到一边,等虎娃过来,一把将人扛起来。 “啊啊啊——” 虎娃手脚并用,要不是力气还小,真能叫孟长疼一疼。 “大人,大人,小娃娃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林氏和小林氏心都要提起来了,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包子您拿去就好,钱我们也不要了。”小林氏抹着眼泪,一句话也讲不出,大林氏颤巍巍的要把钱掏出来。 “秋书,孟长,怎么回事?” 陆徽莹看着这一场闹剧,自己就是嘴馋,想要吃个糖油包子,怎么忽然就闹的这么大。 好在这地方算是偏僻,四周商铺不多,看见的人也少。 不然,自己又要被冠上惹是生非的名头。 秋书捧着糖油包子,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那小孩还在孟长的肩上奋力打着,一点也不怕,她无奈的摇头,“糖油包子不吃也行,将孩子放下。” 孟长听命,可虎娃不肯。 脚一落地,就粘到孟长的身上,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攻击”他。 大林氏和小林氏看的直冒汗,两人上前一个抱头一个抱脚,将人扛了回来。 小林氏在屋里安抚,大林氏数了五个铜板,脸上皱纹深了不少。 “两位娘子,这是包子的钱。”铜板上满是油渍,在老妇破旧缝补的荷包里掏出,与此同时,还能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 秋书低下头,大约是包子的味道。 “这钱我们不要,秋书,把包子送去给那个娃娃。”前因后果她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确实是秋书做的不对。 边上的人紧皱着小脸,不大开心的嗯了一声,慢吞吞的往里头走。 大林氏忙说道不用,包子自己家还能做。 “这件事是我的婢女有错在先。”原先极想吃糖油包子的念头也没了,她笑了笑,又怕老妇拿出钱硬是要还给她,又叫孟长拿出一两的碎银子,叫她这五日都送包子到永宁侯府。 多退少补,就当是挂账在张氏小铺。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大林氏也是因祸得福。 期间攀谈,才得知大小林氏并不是云都人,而是盘城人。 盘城所在是西南,缘何两位老妇带着一小儿千里迢迢来云都落地。 陆徽莹这一问,叫大林氏眼泪汪汪。 “我来,是讨公道的!” 盘城孙家,本是一方富族。 良田百顷,手下佃户半百户,粮产极大。还有功名在身,受人尊敬。可两年前,孙家忽然遭难。半夜刺客进来,灭了孙家全族。 大林氏和小林氏是虎娃亲母的嬷嬷和乳娘,两人那夜正好回乡。等回来,府上上下皆被屠杀,只有五岁的小郎君在米缸中侥幸活下。 “他原本聪明伶俐,是盘城出了名的神童。目睹那惨烈的一幕,如今是有嘴话都说不出。我们老的受点苦也就罢了,小郎君才是遭罪,跟着我们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真是可怜相的。”大林氏抹着眼泪,“老天不长眼,孙老爷孙夫人这样大好人不长命,却叫那些混账勾了阴间的簿子,成了世上害人的鬼。” 大林氏说起此事,咬着一口白牙尽碎。 盘城的官没一个好东西,孙家灭族的事,即便是报了官也不处理,只推给那些土匪山贼。 她们两人实在没法子,只能偷摸带着小郎君来云都。 可惜,投状无名。 拦了几次,都被推了回来。身上的盘缠都快没了,这才想要盘下店,卖包子为生。 死者逝去,生人犹在。 她们想把小郎君抚养长大,也算不愧对老爷夫人。 陆徽莹皱起眉头,“盘城孙家?” 西南盘城,正是西南军所在,那儿不是三娘管的? 孙家,孙家,她嘴里默念着。 还真叫她想到,孙家孙文海,是三娘的师兄,早年因为沙场受伤于是辞官。前世,三娘去世后,孙文海还未死的呀。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孙文海计谋过人,被郑大成请了过去做军事。三年里,都在西南剿匪,还了那儿百姓的一个平静。怎么,怎么到这儿,孙家就被灭族了? 陆徽莹似乎摸到了什么,“林婆婆,我大哥是永宁侯,大嫂是长公主,二哥还是当朝丞相,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尽管和我说。” 第92章 隐情 林婆婆一五一十道来,听的陆旗将眉头皱起。 陆徵和李清歌站于一处,两人本打算一同骑马打猎,但没想到路上被陆徽莹叫回来,听了林老妇的一通话,两人碰头低预。 “西南的贼匪竟如此猖狂?”李清歌不大相信,她用团扇掩住,侧目时珠钗随之歪倒,重量倾斜在陆徵的手臂上。 后者轻轻的托了一托,“那边是乱了一些,不过有莫家三娘在,不至于会出这等事。况且,西南那头可没任何消息传过来,贼寇所杀也不知是不是托辞。” 他说的不无道理,孙家被灭族只留下两个仆子带着郎君到处奔波,她不信这一路没有阻拦。两个老妇,一个稚童,如何从西南到这的? 怕是有人相助。 陆旗显然也想到这点,放下碎冰纹桃心茶盏,“大林氏,这一路带着小郎君,怕是不容易。” 大林氏还未开口,边上的小林氏抱着虎娃,呜咽说道,“大人,何止是幸苦。来云都的路上,我们姐妹俩根本不敢走官道。更不敢租马车,只能带着虎娃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朝前走。雨雪风霜,什么没有经历过,差点还见到土匪没命了。” 盘问过后,两人尚没有疑点。 孙文海毕竟是莫老将军的人,尚有遗子这事不能瞒着他,陆徵自告奋勇,要去莫府。 两人算是南莫北陆,将才之间心心相惜,时常秘密通信往来。 李清歌紧跟着,他们婚期就定在半月后。 成亲后,两人都说好,一人在云都,一人在西北,也就是说,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陆旗安排孙虎和两个老妇先住在院中,意味不明的看着小妹。 她今日穿着朴素,并未用珠钗点缀。乌发如云,一侧留下顺长的发丝。一朵极小的绢花点缀其中,格外的温婉。 就是这样温婉的模样,次次都惹来极大的祸事。 得了神谷羽佩、中了毒后竟成了神主。 撞破萧明义子作威作福,她出手相助,救下一名女学子。 如今,只是想吃个糖油包子,竟知道了西南贼匪肆虐,孙文海被灭全族的事情。 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二哥,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陆徽莹奇怪的甩了甩手,叫陆旗回头神摇头。“孙文海的事情,不知三娘知不知道。” 二月中,三娘带着郑大成归了西南。 之后,她收到一封平安信,信里得知西南暂时平静。 若是真的西南贼匪嚣张到杀人全族,苦主还求告无门,三娘怎么会按捺住,回来云都? 三娘孝顺但也不是愚孝,不可能会放下西南百姓的安危,只顾自己的。 “她大抵是不知的。” 莫三娘应该驻守在盘城外的一个小城里,那儿都是山,传递消息困难。据林老妇说,孙家是在去年六月就全被灭了,她们又是什么都不懂,路上被人指点来云都。想来,孙文海死的事情,莫三娘根本不知。 “这等大事,那些地方小官为何不上报。”陆徽莹一时有些生气,好歹孙文海也是功勋在身…… 那可是功臣啊。 陆旗握住她的手,让她平静,“他们草草结案,把罪名推给了贼寇。这不就恰恰说明,这不是贼寇做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要是贼寇做的,盘城的官不早就找莫三娘去剿匪。 当官的可都精明,危险的事他们不做,都推给了西南军去。如今死的是西南军自己人,更好挑起怒火,铲除那些土匪贼寇。 何利而不为? 但那些人却没这样做,反而极力阻拦林老太出盘城。 恐怕是其中有难以言说的隐情。 第93章 春试作弊 陆徽莹又说到春试,想叫二哥于崔伯父说说,要注意秋棠。 秦秋两家是连襟,秋棠与秦娘子是表姐妹,两个性子不一,但关系极好。 崔伯父向来懂规矩,绝不会做出春试作弊这等大事,但贡院可不止他一人看着,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她将自己所猜想的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给二哥听。 该说的,不该说的这次都没有瞒着。 陆旗眼皮稍一抬,手上的茶凉了,微微转动,秋书就识趣的过来给他满上。 他伸手,叫屋里的人都出去。 “莹莹,你和二哥说实话,这些事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神谷的事情,老四知道就算了,他走南闯北,若是连这些都不知道,那才真是没用。可莹莹,从未出过云都,怎么会知道神谷的事情。 但让他最怀疑的,却不是这件事。 小妹的性子十分硬,与老四很像,皆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旁人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喜欢誉王,高调有嚣张,闹的云都都知道。 如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还要和先前讨厌的上官宁成亲。 陆旗手轻轻的按着小妹的肩膀,纤细瘦弱,似乎一掐就会断。 疼痛让陆徽莹清醒过来,蝶睫忽闪,“二哥,疼。” 小妹从不关心春试,也不爱和那些贵女搭配。如今还知道考的是策论,甚至都知道卷题,哪里是做梦就能做到的。 他放开手,直截了当的说道:“莹莹,你若不说,我极难相信你。” 礼部策的春试,崔明昊是主考官。他是丞相,若是无故去找崔侍郎,极易被人误会。而且,陆旗背过手,“我曾查过典籍,史书有载,人能回溯前生。” 他的眸子极亮,盯紧了陆徽莹。 自小妹献计后,他就一直怀疑,但公事繁忙,并没有着手调查。她能说出神谷一事后,陆旗就去国子监藏书阁,将里头的典籍翻了个遍。 还真叫他找到一种解释。 西南某地,有户农女,性子老实受人欺负。但某一日,落水救上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仅个性全无以前的模样,而且连自家的亲人也认不全。 书中说,这叫复生。 陆徽莹心如擂鼓,二哥向来聪明,如此问,是想逼着自己说出来真话。 谎话,她不愿说。 真话,她说出来,二哥会信吗? 不管信不信,陆徽莹鼓起勇气,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陆旗从诧异中醒来,冷静的抿了一口茶,惊觉已经凉了。 茶盏放置一边,他极力让自己冷静。复生之事在莹莹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想说些什么,又都压下。“莹莹,此事不准与除了我之外的人讲,就是大哥,老四也不行。” 陆徵性子憨厚又轴,要是得知小妹前世所经历的事,起兵杀誉王的心怕是都有了。 至于老四,他缺根筋,这话同他说了,怕是会往外讲。 偏院里,正和段连天玩的陆云清打了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暗骂了一句,“哪个混账敢骂爷,别叫我知道。” 段连天贴心的递上两张碗莲叶子,清澈的眸子闪着光,“哥哥,擦。” 哥哥? 陆云清满头黑线,“不准叫我哥哥,比年纪,你比我大。段大哥,不如这样,你叫我妹夫。” 哄傻子,他最在行。 “叫声妹夫,我去给你买糕点。” 看在糕点的面子上,段连天松口,“妹夫。” “好大哥。”陆云清应了一声,勾肩搭背,把段连天带去小厨房。 莫府前 陆徵从莫老将军府邸出来,天落下了小雨。 路上行人慌乱奔走,他抬起头,阴霾的天洒下无数银线,一一落在眼里。竹叶伞高高举起,遮住了三分的天。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莫老将军病危了。” 许久,陆徵吐出几个字。 李清歌一惊,回眸时,瞧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隐约觉得上头的朱红色暗淡无光。 “孙文海是他的义子,当年莫老将军在西南捡到了他,抚养其长大,一直是悉心照顾。此时听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 雨下的越发大,冷意丝丝入骨,像是缠绕的绳索,挣脱不开。 街上的人都空了,他接过伞,拢着李清歌,才道:“走,公主。” 两人毫无目的,在雨中走了很久。 男人从前一直是意气风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他的。李清歌凝眸,将他的愁眉苦脸映下,伞握在他的手掌中。 檀木纹的伞柄若是在她手中,格外的大,几乎要握不住。 但在陆徵的手里,像是个小小的玩具儿。 风呼呼,吹斜了几丝雨。 “阿徵,我都在,有事别憋在怀里。”她何时对人温柔过,一双手叠在陆徵粗糙的手背上,轻轻的握住。眸子微微向上,就能看见那双似乎无光,卸去犀利的眸子。 感受到了温暖,陆徵扬了扬嘴角,却发现怎么都笑不出来。 长长的一声叹息,他缓缓说道:“莫老将军算是我半个师傅,小时候在西北摸爬滚打,身上总是一身伤。他知道后,就会寄一大箱子的药过来。路途遥远,等药到了的时候,我早已经痊愈。我们一直私下写信,互通有无。他不嫌我年纪小,好斗。” 还有个趣事儿,这老头想把三娘嫁给他。 不过那时,他和李清歌两情相悦,互许终身。 “老将军,会没事的。” 陆徵停下脚步,左手反握着李清歌的手,覆盖之下,两人似乎从指尖听到了心跳。 雨丝乱飞,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 李清歌的随身婢女退在不远处,一双双眼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竹叶伞笼盖住了一对佳人,高大的男人拿出怀中藏了许久的碧玉莲花玉环,“清歌,我只会行军打战,其余的什么都不会,但这玉环就如我的心意,此生有你,无憾!” 在看见莫老将军病危,还要死死抱着亡妻的画像。 陆徵在此时明白了,生死无数,世事无常。他要做的,便是珍惜当下。 ……分割线…… 三日春试后,段红藕出了贡院。 打眼一瞧就看见了永宁侯府的马车,还有秋书。 “秋书姐姐,”她高兴的挥手,直奔而去,“郡主娘娘呢?” 秋书笑道,“瞧你急得,考的如何?” “还好还好,就是贡院闷的很,一日三餐还得自个儿在小的憋屈的屋里烧。”贵女都能带一个丫鬟伺候,陆徽莹本想给她也挑一个,段红藕却拒绝了。 她不喜欢被人伺候。 上了马车,依旧没见郡主,段红藕要张嘴,被秋书直直堵住。 “郡主去芙蓉酒楼了。” 快到端午,百虫将醒,天气也逐渐炎热。 早先从东城酒楼顺来的硝石正好派上用场,制冰,做冰饮。 “姑娘,真成功了。”小栗子笑着拍手,整个人都要蹦一尺多高。“蛮幺姐姐,你快看,好大一块冰。” 地上都是水渍,足有小腿高的红木桶里是用硝石制作的冰。 云都也有卖冰的,但极其贵。 这种紧俏货,向来是先供着宫里,之后是王公贵族,再是官家。他们这些百姓要是想买,就得花十倍百倍的价钱。 穷的买不起,富的没地方买。 但若是按照六姑娘说的法子,用硝石制冰,不仅省钱,还能赚钱。 就如孟依依先前说的,芙蓉楼总的有新鲜菜式引人喜欢。 用新鲜吊着客人,这才会财源广进。 蛮幺也忍不住喜气上眉梢,她蹲下身,用手摸着冰,随后拿起一块碎的递到嘴里。 小栗子惊呼,“蛮幺姐姐,你做什么。” 就连陆徽莹也疑惑,只见地上的人回眸,“甜的。” “什么甜的?” “冰,这冰是甜的。” “六姑娘,奴婢来了。”外头门被推开,秋书看见地上蹲着两人,高兴地啃食什么,“蛮幺娘子,小栗子,你们在做什么?” 秋书身后是红藕,她探出头,见到郡主,忙行礼。 “郡主娘娘,我都考完了。”考的策论,大多先生都讲过,前几天也都温习过,这次做的极好,她很满意。“她们在做什么?” 蛮幺和小栗子没见过红藕,“我们在吃冰,娘子怎么称呼?” 冰,竟是冰。 红藕瞪大眼睛,“这……你们竟有这东西?” 冬天见到冰不稀奇,可这都快进夏了,能见到冰块,还这么大,红藕似乎转不过弯,“这可要多少钱。” 他们家,富户也能买冰,只一块就要五十两。 这可足够农户活好几年了。 再一看,木桶里这么大的冰块,好几个五十两了。 陆徽莹露笑,“这不要钱。” 硝石是顺的,水是外头打的,真要算钱,也就是木桶贵一点。 蛮幺也点头,“这些冰是自己做的。” “还能自己制冰?” 众人都点头,崇拜的看着六姑娘。 红藕又好奇的问,“冰制了,拿来纳凉吗?” “自然不是,我打算用来做冰酪冰饮,当芙蓉楼的特色。”陆徽莹哼笑,只是纳凉,暴殄天物。 第94章 去朝州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了长公主和永宁侯婚期这天。 陆徽莹早早起来,外头见了鱼肚白。 秋书端着热水进来,拧好锦帕,“姑娘,四爷催您快些出门,他等你许久。” 冒着热气的帕子敷在脸上,格外的舒服。 听到四哥等他,陆徽莹露出疑惑的脸,“等我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忙着芙蓉楼的事情,四哥一直在偏远,缠着段家的兄妹,往来间把段连天也教坏了。段红藕一生气,说了重话,叫陆云清不准再接近他们。 她说自己这辈子绝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陆云清这样唯利是图,见着女人就发癫的疯子。 这话一出,陆云清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好几日都不在府里,反而去欢楼,大哥二哥常夜里将人揪回来关在院子里。但四哥不是吃醋的,一会儿又没了人。 今儿是大哥成婚之日,府里上下忙的很,个个都有活干。 她和四哥只能算是闲人,等着吃饭凑热闹。 两人见了面,陆云清脸颊凹瘦,有气无力,“小妹,等大哥成亲后,我就要回朝州了。”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大抵四哥被伤透了心。 她使了个眼色,秋书将伺候的婢女都叫了出去。 陆云清郁郁寡欢,满堂的喜气都染不了他半分,眼皮耷拉。 陆徽莹凑上去,紧挨着四哥的手臂,“你是因为红藕?” 四哥风流,号称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未见过他对红藕一般上心过,还为此茶饭不思。 “哥,红藕年纪小,说的那些话脱口而出,你可不能真记恨她。” 比起陆云清伤心,她反倒更加担心红藕。 二哥没有和前世一样,被李元陷害,朝堂也未能空出丞相位置。也在几日前放榜,红藕成了出名的女状元,殿试后,陛下见她心思单纯但才智过人,将她留在了大理寺做女官。 那儿的活最是脏累,整日里要应付那么多事情,要是再加上个四哥,她都要为红藕抱不平了。 陆云清瞪着一双眼,瞧瞧,这说的叫什么话。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喜欢个人还得藏着掩着。更何况,红藕说的那些话,他从不觉得是冒犯。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或许段红藕说的是对的。 “我没有记恨她。”陆云清沉声,“反倒觉得她说的对。” 他爱美色,钦慕颜色好的女子。 在朝州,他院里就有个养着的乐奴。这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陆云清甚至觉得,女子也可以如此。 只要你有钱,养得起,多爱几个又如何。 见过千百朵娇艳的花,遇到段红藕这等素雅却极具生命力的野草,他不可抑制的上了心。越纠缠,越发现,段红藕像是扎根在他心里。 她不和其他女子一般,见着他笑脸相迎。 客客气气的,似乎什么都不想麻烦他。自己若是给了什么,怎么都要还…… “四哥,你别这样,我怪害怕的。”陆徽莹抬高下巴,又问道,“你真没对红藕生气?” 陆云清:…… “我还不是你四哥,好歹正受着情伤,老胳膊肘往外拐。”他才是被骂的狗血淋头那个,一想起那日段红藕状若泼妇,陆云清连着叹了口气,“莹莹,四哥是不是很差劲。” “四哥,你别瞎说大实话。” 第95章 大婚 长公主大婚,其隆重程度堪比东宫仪式。 酒宴上,觥筹交错。 新人已拜堂,大红的喜字落在长公主府正堂上。 与寻常人成亲不同,长公主并没有披着盖头,坐等着郎君来洞房。而是身着婚服,红金相互交织,珍贵的南珠成了大片的装饰流苏,走动之时,腰间摇摆,光辉照耀,格外好看。 永宁侯魁梧壮实,相貌端正,举着酒杯敬大家。 “这般看着,长公主和大哥还挺配。” 陆云清从自家小妹打击中醒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红藕。 等回去朝州,何愁没有美娘子。 这话自然不会对着莹莹说,他是发现了,小妹和二哥越发像了。一张嘴如同割人心的刀子,没法听没法听。 陆徽莹不知四哥所想,她本不该在这桌,合该去边上女眷的席间。但嫂嫂念着她,单独摆了一桌,只叫陆家的人坐着。 想到此处,她转头,看到了上官府一桌,上官那狠心的舅舅在。 再去看女眷席,柳灵儿乖巧的坐在安宁郡主身边,低着头规规矩矩。见到她,陆徽莹想起欢楼花灯会上的事情,她看见了誉王和柳灵儿亲昵挽手。 她好奇的眯起眼,外头便有下人报说誉王来了。 几月未见,李元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相貌俊美,是云都女子最想嫁的。可今日,衣着华丽,但早没了贵公子的气质,反倒瞧着阴鸷可怕。 踏进门,李元就感受了打量的目光。 他挺直腰板,犀利的眼眸一扫,所有人都低下头,唯独有两人。 一个灼艳如同烈火,一个冷若冰霜,见到他像是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该死的。 这陆徽莹到底想干什么。 前头喜欢他喜欢的不要规矩,才半月不见,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欲擒故纵? 陆徽莹难道不知道这招对他不好使? 眼看着陆徵从北地而回,自己被打的事情就这样埋了起来,他摇身一变成了驸马? 呵! 李元冷笑,眼眸没有掩饰自己的怒火。 可这在旁人的眼里,如此灼热,难不成誉王是后悔了? “小妹,李元那混账盯着你做什么?” 陆云清轻佻地拿着柳木筷子,一头镶着银。他也看向李元,这混账难不成是后悔小妹甩了他?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 小妹先前那么喜欢他,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这肯定让李元极其满足。如今她忽然不追了,反倒喜欢上上官宁,李元自然是心中不平衡。 “四哥,不必管她。”陆徽莹轻轻的吐出这句话,今日是大哥婚宴,不能闹事。 陆云清晒笑,坐正后,剜了一眼李元。 被陆家讨厌的誉王在奴仆的引领下坐到了上位。 柳灵儿水灵灵的眼都快眨累了,原先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此时连一眼都吝啬给她。 他到底在看什么? 两人离得不远,柳灵儿顺着李元的视线,转到侧边。 小桌上上坐着个女子,头上素气,只用一根簪子挽了发丝。一身粉衣,格外娇嫩。 她咬着牙,细嫩的手被指甲掐出一个印子。 柳灵儿只觉得胸中气大,“又是她!” 第96章 错过 “陆徽莹,又是你。”为何自己看上的男人都会被这个女人抢走,柳灵儿心中生出嫉妒。 表哥也就罢了,自小她就知道上官喜欢陆徽莹,她黯然退场,也愿意。可为何有了表哥,她还想对李元念念不忘。 柳灵儿的异状叫安宁郡主瞧见,她轻咳了两声,前者收敛,不敢再拿自己的手出气。 水眸却死死盯着李元,这个曾经甜言蜜语,将她哄得云里雾里的男人正一直看着陆徽莹。 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 婚宴结束后,柳灵儿急忙上前,想要见李元一面。她早早堵在了巷子口,等誉王府的马车一出来,就打算堵去。 没成想,正好瞧见永宁侯府的马车,紧接着,誉王府的马车驱赶上来。 “陆徽莹,给我停下!” 四周正好无人,就算有人,李元也不在乎,他直接逼停了前头的车。 秋书探出头,“不知誉王有何事?” 誉王府的随从喊道:“边上有酒楼,我家王爷想要请陆小娘子去吃点心。” 边上的酒楼正是芙蓉楼,誉王定在那儿,就是叫陆徽莹知道自己是有诚意的。 自己藏在长公主的棋子没用,还真叫她与永宁侯成亲了。父皇也是偏心,若是先前,成了驸马是绝不能再有兵权。可对李清歌,他有半句话要陆徵不去西北,将虎符交回来? 啧,他居然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己。 李元门下有许多幕僚,分析利弊,从而得知,若是要抗衡李清歌,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把陆家这个小宝贝娶了。 这是下下策。 他想着真要是欲擒故纵,自己如此邀请,陆徽莹定然会答应。 帘子里,女子回道:“不去。” 秋书高昂着头,如今侯爷回来了,还有长公主罩着,她一个女婢也有了底气。 “誉王爷,你可听见了?我家姑娘说了,不——去——” 车夫脸色发白,“你们怎么敢,这可是誉王爷。” “呵,”秋书冷道,“王爷又如何,难不成能强抢民女?” “你!” 不可理喻,车夫气不过。 李元在车内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奴婢还敢在他面前放肆,跑到他头上来动土。 一想到这儿,他四肢僵硬。 奴才都敢欺负他,难不成陆徵想要全力帮李清歌夺位了? 不行,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还在乎什么喜不喜欢? “莹莹,是本王听说芙蓉楼新出了点心,叫梅花软馅糕。这东西极难得,一日只能卖四五份,本王叫人去那儿早早订下,正想请你去一品。” 芙蓉楼,那不是姑娘的店铺吗? 还有梅花软馅糕,这还是姑娘自己做的,永宁侯府和长公主府都快吃吐了。 秋书皱起眉头,“誉王爷,不必了,姑娘在宴上有些吃醉酒,想回府。” “怎么?你一个奴才也能替主子说话了?”李元下车,脸色铁青。看着那华丽的马车和纹丝不动的帘子,他忍不住恶道,“陆徽莹,你想一辈子躲着本王不是?” 陆徽莹手上拿着梅花软馅糕,小碟子极冰,她用帕子包住,这才取出的。 食盒下,冒着白白的雾气。 闷热的马车,也多了一丝的凉意。听到外头的话,她噗呲一声,忍不住笑了,她极力捂住自己的嘴,这誉王的话好似自己是什么多情种,而她受尽了伤害。 “陆徽莹,本王都知道了。”李元顾自说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报复,本王让你失望了是吗?” 听到这句,陆徽莹顿时一愣。 就连秋书,也瞪大嘴巴,避嫌,誉王说的什么。 那帘子上绣的是百蝶,上头坠着流苏,风一吹,摇摇晃晃十分有趣。 陆徽莹就在那帘子后,府中幕僚与他说过,男怕烈女女怕缠郎,更何况那陆家的小娘子喜欢过他,是得不到自己的回应这才失望。 那团火熄灭不久,他若是加一把桐油,定能叫它死灰复燃。李元深情,那双桃花眸暗红,若是瞧见了,定能叫人心疼。 女子最会被表象迷惑,秋书咬唇,她退后,看见姑娘正吃着梅花软馅糕津津有味。 “姑娘,怎么办?” 前头是誉王府的马车,他们如果要走,就得退后。 难道先回去长公主府? “不急,咱们在这儿看看戏。”糕点的香味幽幽,清甜不腻,空口都能吃好几个。 秋书不懂,“姑娘,誉王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要是被人撞见,您和姑爷定要生误会了。” 她还觉得誉王可怜,和之前嚣张风流的模样比,这会儿干巴巴的,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要是,要是姑娘不舍心了,岂不是上官又要被…… 算了,她赶忙闭上自己的嘴,这话还是少在姑娘面前提起。 “莹莹,你就是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吗?” 李元声音痛苦,好似真的自己不见他,是对他的惩罚。 错错错,这不过是做戏。 想必是大哥成亲了,他耐不住,就想起了自己。 说了许多,可帘子里似乎没有动静。原先打的稿子都说完了,接下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干站着许久,里头终于有动静了。 似乎是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一个小嗝。 李元:…… 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没教养。 他在心中痛骂,帘子后带着困意,娇软的说道:“秋书,他讲完了?” “是的,姑娘。” 陆徽莹打了个哈欠,“总算是讲完了,那我们去芙蓉楼。” “莹莹,你总算原谅我了。”李元大喜,心底也越发瞧不起陆徽莹。 陆徵啊陆徵,你对我如此狠毒也无所谓,看看你这妹妹,他只要勾勾手指,又摇着尾巴求他娶了。 芙蓉楼 李元率先下车,里头的掌柜娘子就赶了出来。自己的名声难道如此出名了,芙蓉楼的人也都记得自己,也叫陆徽莹瞧瞧自己的厉害。 于是,他像只孔雀在一侧展屏。 赶来的掌柜娘子却是正眼也不给一个,直奔着陆徽莹去。 李元:? 第97章 乌龙 这什么情况,李元侧头,看向身边的随从。 欲开口时,芙蓉楼外的小巷子里小跑出一个黑影,到誉王身前,脸色不定,“王爷,梅花软馅糕卖完了。” 掌柜娘子异域人,圆肩披着一层青色薄纱,上头绣着刺菊,引得人人注目。 “什么?” 随从低下头,“王爷,奴才来的时候说是已经卖完了。” 李元惊疑,“你没有说是誉王府要的?” 之前夸下海口,要叫陆徽莹吃这时兴的糕点。现在却说买不到,到底是买不到,还是这废物根本没想法子。 “王爷息怒,奴才说了,那两个小娘子还是说卖完了。” 他可是誉王,是未来的东宫,来这么一个小小的芙蓉楼,难道还要和那些人一样? 李元冷哼,再看那边奔走而出的小娘子,眸里藏满了不悦。 是何人在背后撑腰,连他都不怕。 “诺,不是娘子要来的,是……”李元今日罩了件乌黑的袍子,里头是金丝绣的,光这一件就要不少精力,属于买都买不到的。 秋书说罢,蛮幺回眸,轻瞥了一眼。 这会儿没有日头,那件价值千金的衣裳也失去了颜色,誉王站在角落,灰扑扑的倒像是一只麻雀。 “这是?”她没认出来,小声问道。 秋书嘴快,“花灯会那天闹出不小事的那位。” “多嘴。” 人多眼杂,隔墙有耳,秋书也敢将这话说出来。 陆徽莹打住,余光扫了一眼李元,好在他在和自己的随从说话,无暇顾及这边。秋书扁着嘴,眼巴巴的瞧着鞋面,“奴婢说的是实话。” 蛮幺咳咳了两声,“快进去,我给你们备好了雅间。” 她引着人径直往前,半点视线也不分给李元。 这惹的李元身后的随从极其不满,“王爷,你看,她们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掌柜娘子美艳,这等人若是识趣,没准还能得到誉王的青睐。 李元干站着,云都谁人不识他,难不成这娘子是想要另辟蹊径,吸引他的注意? 他将手背后,不得不说,这女人做到了。 蛮幺挑眉,是这泼辣的仆子,一早儿就到芙蓉楼闹事。说是叫她将今日做的所有的梅花软馅糕都准备好,到时要给誉王。 芙蓉楼做的就是诚信,在他之前,糕点已经卖完了,当然不会有多余的。 好笑的是这仆子,竟然不要脸的撒泼,还把来店的客人都赶走。这下也惹怒了蛮幺,哪里还管是不是誉王府里的人,直接叫人架起来丢出去。 还道是谁说话,原来是主人到了,也学会耀武扬威了。 她嘴角一挑,见这条狗仰着头,似乎想叫主子迁怒自己。她在欢楼些年,小把戏还是会一点。 边上秋书就要牙尖嘴利反驳,蛮幺已经到誉王身边,做戏一把捂住嘴。 “誉王?竟真是誉王!”众人诧异,很快就见蛮幺眨巴眼,泪水迷蒙。 而刚刚的声音,吸引了里头的客人。 门口就那样大,所有人都挤出来,似乎要瞧瞧誉王的脸。 要晓得,像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极少能见到宫里的人。 “不都说誉王俊美无双,怎么瞧着这么憔悴。” “嘘,小点声,被听见是要砍头的。” “蛮幺娘子怎么跪着,难道是得罪誉王了?” 第98章 蜚语 议论之声纷纷。 李元的脸都要黑了,他看着跪着哭泣的美娘子,心中逐渐烦躁。 蛮幺见时机已到,用帕子掩住脸,偷偷的向陆徽莹挑了下眉。 果然是生了鬼点子。 秋书还什么都不知,“六姑娘,蛮幺自请什么罪,怎么就给誉王跪下了。” 刚刚,她可是什么都没做。 陆徽莹拉住,摇摇头,等着看好戏就是。 本就是李元有理,他身后的随从乐得看这一幕,趾高气昂的说道:“蛮掌柜,你现在相信我说的实话了?爷,就是她,不仅不卖我们誉王府糕点,还把我打了出去。” 那时的蛮幺嚣张的很,此时知道害怕了? “有此事?” 李元紧锁眉头,乌泱泱的一片人探头看,他不爽却不能斥责。 蛮幺无故下跪,又做出这般姿态,他要是说不清楚,日后百姓要怎么说他。 父皇总说,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好不容易,自己的民声比李清歌好,却在年初那场暴雪之中败下。他已经落于下风,绝不能再做出有损前途的事情。 秋书的心都要紧了起来,就是边上的看客也忍不住揪着衣服的一角,蛮幺娘子不会有事? 芙蓉楼开后,蛮幺娘子一直乐善好施,天冷了送热饮,天热了赠凉茶。 而且楼里还能让白丁进。 这在别处是不多见的,总而言之,蛮幺娘子是个好人。 “回禀誉王,有此事。蛮幺知罪,还请誉王放过楼里的人。”蛮幺没有争辩,直接认罪,这叫李元越发看不懂,她葫芦里放的是什么药。 但她承认了,这也好办。 “打狗也要看主人,蛮幺娘子为何要赶走本王的随从,难不成……是瞧不起本王?” 他步步紧逼,要把蛮幺的罪坐实。 蛮幺抬头,只哭不说话。 本就生的美,这份倔强多添了坚韧,像是不断的藤蔓。 人群中一阵骚动,“怎么可能,做生意还把人赶走?” “我听说,芙蓉楼是陆家那小娘子开的。” “这也难怪了,陆家小娘子可是和誉王结了不小的仇。求爱不得,心生怨恨,还真有可能把誉王赶出去。” “等下,你瞧那马车是不是永宁侯府的?” “还真的,那这前头站着的可就是陆家小娘子,文景郡主了?先前进来时,我看是和誉王一块儿来的,他们不是结仇了,怎么又能一块儿?” “这……可真是稀奇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元和陆徽莹身上来回看,都想要从中挖掘出些笑料,茶余饭后好说说。、 秋书握着拳头,恶狠狠的说道:“这些人,嘴碎的很。姑娘,叫我去把他们都抓起来,好好打一顿。” “何必。” 轻轻的声音抚去秋书的烦躁,“他们敢议论姑娘,这是不该的。” 陆徽莹不是聋子,也听得到那些话。她轻声的哼笑,就是官府都管不住百姓的嘴,她一个没有实权的郡主,又能阻止的了什么? 再说,她若是真在乎那些人的话,恐怕早被气死了。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他们若要说,就尽管说,横竖与我无关。” 姑娘可真是豁达,她就是做不到,所以才这般生气。 第99章 落荒而逃 蛮幺也听见了,她有些愧疚,想看一眼姑娘。 眼下还做着戏,不能分神。只是对不住姑娘了,这些话伤人心的很,好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又翻出来,定不好受。 李元勾起嘴角,存着心思就想要看看陆徽莹的笑话。 唯一没有想打的是芙蓉楼背后的人竟然是她,也是,芙蓉楼开之后,他根本没有听过。再之后就是养着的暗探被人杀了,应该埋尸的崔凤仙也被人救出来。 他那些日子提心吊胆,干脆就和父皇请了愿,去福山祈福。 再回来,程旻那儿又出了事。他送过去的小妾杏月被那善妒的夫人弄死了,就连他先前养着的水贼也被陆旗这伙人捣毁了,更别说西北,他安插的细作被抓住…… 一件件一桩桩,都叫他心烦,自然也没有去过问新开的芙蓉楼是谁的。 遭遇这件事后,他还以为是李清歌又或者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这般对他。 没成想,竟是陆徽莹。 这废物,开得好这间酒楼? 怕是别人在后面帮,重新看回蛮幺,这人认罪这么快,到底是想干什么。 未免落人口实,也是想让陆徽莹承自己的面子,蛮幺自然不能处罚。 也是防止蛮幺的后招,誉王张口说道,“这件事就算了,本王看在莹莹的……” “不是这样的!” “王爷,这一切,都是你的随从自找的!” 话被打断,李元诧异的看着一个文弱书生从芙蓉楼走出。他很瘦,从未吃饱过饭似的,走路也不稳。 宽大的衣袖下是一个算盘,他走出来太急,没看见门槛,整个人都摔了出来,正好趴在蛮幺的边上。算盘滚了一滚,在陆徽莹的脚下停住。 “这是谁?”秋书来这多次,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难不成是芙蓉楼新来的账房先生?” 陆徽莹从不过问芙蓉楼的事情,只见那个男人慢慢爬起来,树枝一条的手慢悠悠的捡起来地上的算盘,他动作极慢,李元身后的雷石看不下去了。 “你们掌柜都已经承认,你还想干什么?” 男子此时不急躁了,慢腾腾的将身上的灰拍干净,“此话差矣,蛮幺娘子不是我的掌柜。小生姓谷,叫谷生,是国子监的先生。” 国子监的先生,有这般落魄的? 蛮幺诧异的点头,本该出来的是小栗子,怎么会是谷先生? “谷……”这可是誉王,谷生要是真得罪了,没有靠山,恐怕国子监都呆不下去。蛮幺不想拖累人,于是冷着脸,“客人,这是我的事情,不必你来。” 谷生? 这名字实在耳熟,陆徽莹看着那破旧的算盘,思索半分,这才想起来。 他还真是国子监的先生,是玄皇亲自指定叫他去做的。 学问极好,还懂变通,安国许多变法都是谷生推进。前世,他和段红藕是李元的左膀右臂,为新皇稳固江山。 为何,他会来芙蓉楼? 谷生说:“蛮幺娘子,此言差矣。我是客人,但也是旁观者,先前所经之事历历在目,难不成要说谎?” 他拿着算盘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个戏子。 李元冷着脸,“先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王的人先得罪人的?” “是,确实是誉王的随从先有错。”谷生将雷石所做的事说出,众人态度立马反转。 誉王看着爱民如子,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样的作风。 手下的人都做的出碍人生意的事情,保不准主子就是这样的。 …… 原先说陆徽莹的都调转枪头,个个都品着誉王。 该死的,李元暗暗骂了一句。看向谷生的眼神,冰冷异常。 “真是这样?”众目睽睽下,他不能偏袒雷石。后者低下头,算是默认一切,李元嘴角抽搐,要不是陆徽莹,芙蓉楼也不会不卖他什么破糕点。 自己也不会来这讨没趣。 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莹莹,今日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跪着的蛮幺抬起头,她本以为会耗费极大的力气,去叫誉王进套。没想到这般简单,不仅让誉王生气说不出话,也让大家都看清了他的人品。 “秋书,去扶蛮幺起来。” 谷生做完这一切,抽身要走。 陆徽莹上前拦住,“谷先生,别来无恙。” “你是?”谷生将算盘挡在胸前,眼前女子不如蛮幺娘子好看,唯独一双眸子,亮如星辉。这样的人,自己若是见过,不会忘记。 他警惕的退后,“文景郡主?” 陆家的,他一个都不认识,为何陆小娘子会说别来无恙这句话。 “嗯,先生真是聪明。”陆徽莹脸颊微红,她也去过国子监,当时不知谁说的誉王会去,着急的扮了男装就混进去。正正巧是谷生的课,听他讲了一堂国学,睡了过去还被骂了一顿。一时气不过,同四哥说,两人合伙将他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不记得,也好。 陆徽莹呼出一口长气,干笑两声,“对不住,是我认错了。” “原来如此,郡主认识一个与我同名的男子?”谷生道,“不知是谁,实在是巧。” “嗯,有机会,有机会。” 谷生有事,说了两句就走了。 大概是,写奏折去告状。 “六姑娘。”蛮幺轻唤。 陆徽莹收回视线,“谷生怎么在这?”他可是出了名的小气,叫他护着的人不多,蛮幺怎么就成了他愿护着的人? 蛮幺耳垂微红,说话声细若蚊蝇,“谷先生先前饿晕在芙蓉楼,我和小栗子看他可怜,就给他吃了一碗饭。我们真不知他是国子监的先生,还都以为是哪里的穷酸书生,就叫他来当帐房先生。谷生不肯,但又说愿意教,今日就是留在这儿教我们算账的。” 国子监难道这么穷,连饭都吃不起了? 不该啊,玄皇重教,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后来去找陆旗询问,陆徽莹才知道,谷生过的清贫,全是因为他好买书。 家中藏书千万卷,都是真迹孤本,加起的书足比皇宫的藏书阁多出四五倍。 文人有好,谷生的还真是特殊。 第100章 孟依依的信 陆云清去朝州那日,雨下的极大。 他在门前,撑着伞。 陆徴就给了一个字,滚。 这几日,他以为老四歇了心思回朝州当个商人,没成想竟都是装给他看的。 陆旗更别说,本就见不惯老四这副贪财模样,一听说是回朝州,转身就走。 得,到最后还是孤家寡人。 屋檐下,水珠连线,直直坠落。 “四哥,快端午了,你回去孤零零的做甚?”整个候府,就陆徽莹记着他要回朝州。陆云清摸着后脑勺,深深看了一眼小妹。 难道在这,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看了眼身后的大门,苦笑一声,“我不能离开酒楼太久,那里的人还需要你四哥,这里,却不需要。” 他们需要的是陆云清,而不是商人身份的陆云清。 他不明白,就连玄皇都有心废除士农工商的地位,为何自己大哥二哥就非得逼自己回来云都做劳什子官。 伴君如伴虎,二哥自己难道不懂吗? “四哥,你别这么说。”陆徽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轻声安慰。 府外,马车已经备好。 陆云清心中失望,背影孤零,他冲进雨里,管家的伞还未打开,雨水已经将他淋湿。 “四哥。”陆徽莹喃喃,她想说些什么,譬如在不久之后,商人地位就会大大提升。 远远的,陆云清探出头,“回去,回去。” 许久,秋书转回视线。 “姑娘,人都走了,我们回去。” “嗯。” 她一转身,就瞧见大哥和二哥。 “走了?”陆徴开口,“走了也好,在候府碍眼。” 留下这句话,他甩袖就走。 陆旗哼了一声,头一次跟着大哥的后头。陆徽莹忍俊不禁,“二哥回来后,候府都变热闹了。” 秋书问:“姑娘,为何侯爷和二郎这般讨厌四郎,先前不都好了?” 讨厌? 大概不是。 “若真是讨厌,大哥也不会准备软甲,二哥也不会把嫂子求来的佛珠藏在四哥去朝州的马车里了。” 这两人就像是大山,将所有要讲的话都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她叹了口气,“走。” 不日后,段红藕来拜访,说是在就职前,要回一次老家将先生接回来。 她是来求帮助的,因为来云都时盘缠已经用尽,若不是陆徽莹出手帮助,她和大哥恐怕就住在天桥底下了。 陛下体恤,得知她家境贫寒,赐她一个小院。那儿离侯府近,不大但正好能容得下三人一起住。 红藕所求,陆慧莹定然会帮。 这般事情忙,闲暇时候,她正想去见上官。 海棠花都快开盛了,他还未来提亲。按捺不住性子的她,夜夜都忍不住想起这件事,好不容易,这日知晓上官不在殿前司,就带着秋书去府门前堵着。 谁知,门没出去,等到了孟依依的信。 开头便是一句对不住。 她心焦的往下看,从这封信中得知,孟依依只是在朝州捡了个孤儿,麻烦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孩子的身世。 孤儿名孟泽,生父是出了名的贼寇,作恶多端,抓到时被朝州知府立即处死。 他母亲本是大家闺秀,被贼寇掳到贼窝里糟蹋了后,生下孟泽。生父被杀,生母被救回来后,却没有带他回家,而是抛弃在朝州。 孟泽在被人厌弃中长大,格外的懂事。一直做着短工养着自己,孟依依初来朝州,什么都不懂。 看到孟泽那般可怜,有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到云清酒楼。 万万没有想到,孟泽的身份特殊,朝州人得知云清酒楼收留了他,竟都断了与他们的生意往来。 信的末尾,孟依依发问,祸不及家人,孟泽一个垂髫小儿,什么都没做过,大家为何怪他? 第101章 端午 “姑娘,依依实在不明,罪人已经伏诛,为何大家要责备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句句泣血,大约孟依依是被逼着受不了了,这才写信送往云都。 她放下这封沉重的信,根本没法回答这上面的问题。 不迁怒,不贰过。 古之圣人都不一定能做到,如何苛求那些愚昧的百姓。 秋书认字,瞄了一眼,大概也晓得了。“姑娘,怎么办?” “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只是一个孩子,竟如此闹。”秋书跺着脚,气呼呼的模样像是圆鼓鼓的河豚,陆徽莹捏了一把,“他们不懂罢了,好在四哥回去朝州,依依有援了。” “也是,四郎君走的是陆路,又是侯府最好的马匹,定能很快到朝州。对了,六姑娘,先前崔娘子来寻你,说请你去看龙舟。” 清明时,秦江沉着的龙舟就被翻了上来。各家都修理装饰,想叫自己的龙舟在塞龙舟大会上惊人的。 算算日子,初三,正式比龙舟。 百家龙舟,从中选拔出三甲,初五再比之。 今年彩头还未出,但往年都是陛下亲自从国库挑出。再有各家加一些,获得魁首的一家能得所有彩头,接下去一年还能免赋税。 百家可都是卯足了劲儿。 但她得知,崔家今年是不参加的。女官春试抓到了秦秋两家相互作弊,陛下看在秋尚书的面子上,只将这两人关了起来禁足。 崔明昊不愿惹是非,这几日尽量缩着,不愿意冒头。 侯府也不参加,原因与崔侍郎无差。 长公主与侯府结亲,轰动全城。那几日,都有人议论永宁侯以及侯府的其他人。甚至已经有人传出流言蜚语,说是陛下要叫长公主当女帝。 甚至还有人猜测,陛下是想叫永宁侯无异心,这才把最心爱的长公主嫁给侯府。 众说纷纭。 好事的人还编成书,若是这次再去参加赛龙舟,落败不是他们的行事,赢了也讨不得好彩头。 “凤仙在何处等我?”陆家不宜再露风头,但瞧瞧热火朝天的赛事也无不可嘛。 秋书说是玲珑茶楼。 到了那儿,崔凤仙与流云一块探窗而看。 她看的入迷,陆徽莹进来也不知。 “瞧什么?” 身后鬼魅的声音响起,她立马回头,看见陆徽莹越发心虚,“没……没有,你来怎么都没声?” 陆徽莹看了眼被秋书撞开的门,就连流云都暗示了她好几次。 “你怎么了?”她今日穿着简单,穿着改过的男装圆领袍,头上束发,俏皮的头发往外跑,叫崔凤仙又一次看的呆了。 莹莹生的灵气,细细看去,原来那双圆眸的眼尾是稍稍向上,增添了几分妩媚。 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回神后,干笑道:“没什么,想事情出神了。” 陆徽莹学着她探头,“想的什么事情,见到我怎么比老鼠还怕猫。” 她随意一瞟,正好看到人群中那个熟悉的人影。 “上官?” 那人也穿着祥云纹暗花玄色圆领袍,腰间革带垂下一个荷包,那针脚很疏,还是两只又黄又丑的鸭子。 他似乎正在找什么,等陆徽莹惊呼出声,他抬头,正好看见窗口的她。 “莹莹,你怎么在这?” 上官的心忽然跳了起来,他站在穿梭的人群中,定定的看着陆徽莹。 两人跨越空间,人群,四目相对,都读懂了对方的话。 第102章 彩头是亢龙玉 彩绳飘扬,如风如波。 人群往来,嘈杂的声音一下静谧,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上官双手胡乱摸索,指尖触到荷包的那一瞬,他心静了下来。 迅雷之势,他以最快的速度爬上玲珑茶楼。 陆徽莹欣喜,“凤仙,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少了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她平日素惯了,想着与凤仙一块儿,根本没有搽粉。 崔凤仙苦涩的笑道,“莹莹最美了,怎么都好看,一点都不缺。” 流云在身后看着自家的姑娘,心疼不已。 “是了,陆小娘子天生丽质,不少什么。”流云说罢,陆徽莹还是不信,又转向秋书,后者点点头,夸了好几句,后者心才算放下来。 她就是喜欢李元时,也不曾如今日一样的忐忑。 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崔凤仙叹了口气,“进来。” 她和流云识趣的走到屏风后,隔着朦胧的纱,看见了上官。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却高兴不起来。 流云伸过手,握住自家姑娘。 “我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情,本就是那两人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怎么伤心都是自己的事情。 陆徽莹咬唇,她期待的看着门开的那一刹那。 缝隙逐渐变大,出现的人却不是上官。 “几位娘子,可还需要热茶?”是茶楼的小二,躬身,笑意满脸,手上是一壶热茶。崔凤仙气的从屏风后走出,“不要,不要,我不是吩咐了,没有人唤你,就不准进来。” 小二走后,她即刻过去安慰,“莹莹,你没事。” “没事,”也是玲珑茶楼离他在的地方好些远,怎么可能那么快,她扬起小脸,轻轻的一笑,“凤仙,不管他,我们坐下吃茶。” 说罢,就听到外头一声沉稳的低笑,“真不管我?” 陆徽莹猛地转头,轻功了得的上官此时气喘吁吁,他按着发疼的腹角,一双眸子带着戏笑。“莹莹,你难道不愿管未来郎君了?” 两句话,一重一轻。 陆徽莹只觉得脸颊发烫,她双手捧着脸,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里去,“你……何时学会的油嘴滑舌。” 上官的露骨,叫她一时无法适应,一双眸子只能呆愣愣的,说不出别的话。 崔凤仙得知,这会儿不该她们在。 带着流云和秋书,先退了出去,经过上官,她忍不住看了那久久不能忘记的侧颜。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 她的爱不应该宣发出口,对于上官和莹莹来说,这份爱就像是一盆烂的花根。 关上门,她勾着笑。 屋里没人了,陆徽莹再也忍不住,直接扑了上去。这下换上官木楞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抱着怀里的人,轻轻的拍了下头。 “怎么了?” 先前还羞涩,这会儿是想哭了? 下巴抵着的头,一抽一抽,反正不像是笑。 陆徽莹拔出头,小脸上哪里有一点泪意,她的手臂紧紧地怀着上官的腰身,傲娇的扬着嘴角,“上官,你是不是骗我。” “什么?”上官问道,他何时骗过莹莹。 “海棠花开了,你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陆徽莹哼了一声,“大哥再过五日就要去北地,他若是不在,谁替我们做主。” 她看向别处,唇都快被自己咬白了。 都已经互相确定心意,她也走到了最后一步,总不能真的叫她去提亲。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陆徽莹亮亮的眸子看向上官,“你要是不方便,不若我来向你提亲。” 上官不气,反而笑道:“原来你在想这件事。” 不是他不想找人来提亲,而是这几日祖母病了。 “又病了?” 不应该啊,天气转暖,还有御医的调理,这几日她都有在打听,还常常去上官府探望,送补品。那时候看着,郡主的身子健朗,不像是得了病的。 这才几日,怎么又病了。 她担心的握住上官的手,祖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想必此时不好受。 “要不要我叫潘老去看看。”潘老是五哥是师傅,也是老御医,只替陛下看。偶尔也兼顾人情,替五哥照顾永宁侯府。 上官摇头,将陆徽莹额前的头发撩开。祖母是旧疾,反复发作,只能慢慢调养。 “我听祖母说,你常去看他?” “嗯,你不在时,我想着总要去陪着祖母,不然她多孤单。” 哪里会孤单,祖母喜静。莹莹叽叽喳喳像是喜鹊,在那儿桂嬷嬷都要说她两句,好在老人家也知道是好心,不曾数落。 “以后不必常去,祖母她有桂嬷嬷照顾。” 上官说罢,陆徽莹不大高兴了。 她瞬间离开怀抱,走出两步,抱着胸,看向上官,“你这意思,是我多余?” “不是,不是。” “那就好。” 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边赛龙舟开始了。 上官今日本是出来买雄黄和蛇胆,正巧遇到陆徽莹,干脆一起去秦江。 这场赛事极大,百家的龙舟分成三天比试。 此时人头传动,她们来时晚了几分,高高的露台已经坐满了人。 “怎么办?”崔凤仙问了一声。 本该是有人引她们进去,可这时晚几刻,说好的人也找不到。 陆徽莹被上官护着,她眯起眼,指着一处高台,那儿没人,正好能上去,只是不能看到龙舟,只能见那些露台。 上去还未多久,露台最中央的人拿起锣鼓一敲,顿时大家安静。 他说道:“龙舟赛事今日开始,魁首可获陛下钦赐的亢龙玉。” 第103章 孙虎 “亢龙玉?” 陆徽莹听到身侧的人轻声复述,上官为何会惊讶,亢龙玉难道很珍贵? 往年比其他珍贵的也不是没有,像是北方的夜明珠,又或者是大株的红珊瑚,宝石也是数不胜数,只是一块亢龙玉,何必这样惊讶。 她出声询问,上官眼眸收回,底下难以掩住疑惑。 回应陆徽莹时也是在问自己,“亢龙玉极为珍贵,出自蓬莱。” “蓬莱?传说中的仙岛。” 她惊的拔高声音,回神后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定定的看着上官,二哥说那不过是海市蜃楼,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蓬莱。 “是,不过不是仙岛,只是位于海南,天涯海角之处。”上官将自己的衣袖折起来,“如果算位置,应该和神谷所在地方相同。” 神谷,蓬莱,听着确实有缘分。 “亢龙玉是采玉人无意中发现,玉佩未被采时,原石就生的流光溢彩。切开后,竟在其中看见了一条完整的五爪金龙。亢龙引吭,寓意吉祥,陛下大喜,便叫人将蓬莱所采的亢龙玉都送到了云都。宫中还有许多亢龙玉的摆件,但这玉佩产量极少,当年采石过度,伤了本脉,几年都不曾见过一块。陛下怎么会把这个当作彩头?” 他接着说道。 “或许是想开了?”崔凤仙开口。 上官浅笑一声,并未回应。 她脸有些红,干咳两声,带着流云去到高台别处。 这儿离赛龙舟的地有些远,肉眼看去,只能瞧见一个个黑点。 锣鼓被敲响,那头开始了。 远远的,听到了吆喝声,个个都卯足力气,要往前头冲。 陆徽莹靠着栏杆,她不知道玄皇怎么就把最珍贵的东西随意赏给别人,凤仙说的可能真没错,也许他真是想开了。 这意象的东西实在玄乎,也许陛下不信了。 黑点紧追慢赶,她费力的看着,眯起眼也看不清。 上官察觉到了,轻声哼笑,“想看清楚点?” 这不是废话。 心中这般想着,可对着那张关心备至的脸,她笑笑,软糯说道:“嗯,难不成你有法子?” 她声甜,说起话时,拖着鼻音。 前世李元厌恶她,便说她矫揉造作,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冷着脸,再不济也是假和善。但对亲近人,她总是浑然天成的撒娇。 一双美目含着春水,谁见了不迷糊。 上官嘴角不住的上扬,从腰侧取出一个稀奇物给陆徽莹,后者接过,双手摆弄,却玩不明白。 “这是什么?” “这叫登高镜,能望远处,你试试。” 登高镜生的奇怪,外头是圆柱型状的铜体,近端大远处小,都有一水晶片。手上是个支柱,应当是黄金做的,金灿灿,很是好看。 筒体雕刻着好看的花纹,是喜鹊登枝。 东西小巧,不累手,她在上官的指导下,将一端放在眼前。 很快,黑点逐渐放大,成了一个个人。 她喜道:“这东西这么神奇,那么远的地方,竟然能叫我看清那些人船头上写的字。周家,文家……这些个二郎怎么都光着膀……哎呀,上官,你做什么?” 她正看的起劲,上官却将登镜拿走了。 “男子不着装,不雅,不能看。”上官一本正经,说着就把登高镜挂在腰侧,说什么都不给看。 陆徽莹稀奇的望着他,“上官,你难道……吃醋了?” 最后一个字收了声,上官的耳朵尖红的比那旗帜还要鲜艳。 被死死盯着,上官虚虚的握着手,放在嘴唇下干咳,“他们有的我也有,等成亲那日,我给你看。” 噗呲。 女子的笑轻灵又温柔,“嗯,那你要快点。” 上官窘迫。 好在崔凤仙过来,打断了他们。 不然要是围着这个话说下去,两人都要大红脸。 “莹莹,你们快看,底下好像有人拐子。”崔凤仙拿着帕子,刚刚自己和流云在一边,她心中难过,又无心看龙舟,便低头向下。、 正好看见一个老婆子抱着孩子往人群外走,那小孩没叫喊,她还以为是一起的。流云却说,那小孩好像受伤了,脸上见了血,正不断挣扎。 这下可就不对了,要是一起的,孩子受伤定是着急哭了,怎么会和那个老婆子一样。径直抱着孩子,还死死将人捂住,崔凤仙担心,“怎么办,那孩子要是出事了,我良心都不安。” 陆徽莹向下看去,上官配合的把登高镜递上,很快,她便看到那凶神恶煞的老婆子。 “上官,你快看,那孩子好像是孙虎!” 张家小铺还开着,大林氏继续卖糖油包子,小林氏则是带着孙虎暂住在二哥安排的小院里。端午将来,想必是小林氏将孩子带出来看赛龙舟了。 上官看去,小林氏就在人群开外一里,她那位置绝佳,根本没注意孩子已经不见。、 “那老婆子好像要去外头,那儿有一辆马车,应该是接应她的。”马车通体发黑,一瞧就不正经,陆徽莹告知位置,让崔凤仙去通知二哥。 她和上官一起,跟踪黑车。 高台之下,孙虎想用舌头一点点把口里的方帕吐出来,但老婆子的力气很大,一个手掌就将他的嘴堵住。 抱他的人很用力,他好像要被挤破。 孙虎拼命的挣扎,这一动作引起了别人的目光,老婆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嘴里却是喊着,“快让开,我孙儿有事,快给我老婆子让让路。” 这下没人怀疑。 很快到了黑车之处,车夫四顾,发现没人,将人掩护着上了车。 “怎么还活着,主子不是叫你把小孩捂死嘛?”车夫低声说道。 老婆子惯来心狠手辣,在她手下死的小孩不计其数,绝不可能是心慈手软。难道是怕人多眼杂,也不应该。 主子说过,小孩的死法要自然。 他先前故意用石头丢中人,老婆子上前捡人,之后暗下杀手,这样就算查到也不会说他们什么。 孙虎失血过多,昏睡过去,老婆子将他丢在一边,听到车夫的话,不在意道:“主子只叫我们处理了,不能在云都再见到他。是死是活得,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这话一说,车夫就知道,老婆子要干什么了。 “你找到买主了?” “海南的,离这儿十万八千里,那些人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了。这五百两,不赚白不赚。” 第104章 胡妞妞 黑暗之中,陆徽莹下意识的去摸索,直到摸到了他的脸。 她想躲开,却被男人紧紧的抱住。 来不及开口,就听到上头一个疑惑的声音,“老头子,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奇怪了,刚刚就在马车里。难不成,真是自己听错了,老婆子摇头,转而看孙虎,她已经简单包扎,这小孩过于瘦弱,也不知道那人满不满意。 马车不算的行驶,陆徽莹蹲的有些麻了。 她想伸一下双脚,又想起上头那耳朵尖的老婆子。 身上的力气卸不掉,她整个人都端着,比进宫学礼仪还痛苦。她手腕轻轻的动了动,脖颈之后就有吹来一阵微风。 绵长温暖,像是带着毫毛的笔刷一下又一下的在她的背后蹭着。 她缩着脖子,外头的马车似乎在转弯,急转之下,她整个人都倒在了上官的怀里。 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打鼓一般的声音不断的响着,她口干舌燥,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老头子,你干什么!”那老妇大声呵斥,似乎是怕孙虎出事,正手忙脚乱将人抬起来。 车夫不敢反驳,瓮声说道:“那边有官兵,怕出事,不走那条路。” 云都有条路可以通山路,绕远一些,也能出城。 老妇哼了一声,“今早让你快一些,早一些,你不肯。整个人赖在欢楼里,要不是别人把你赶出来,我想你是巴不得死在温柔乡,哪里还想得起来主子的嘱咐。” “你还说我,自己不也是呆在赌场里……” “李三,你再给我说一遍,老娘去赌场还不是因为你。当年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远嫁给你,那些翩翩君子的样子都是装的,要早知道你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我怎么会嫁给你……” “又来了又来了,当初明明是你计算我。” …… 争吵越发的响,从这对夫妇的话里,至少可以得出是有人针对孙虎。 不想让他出现在云都,难不成是和西南孙文海全族被灭有关。 二哥说的果然是对的,灭族之事必有人操控,而这人就在云都。多亏了凤仙,正好让她撞破。这对夫妇也是云都人,但常年做着阴私事,不过从他们的对话中,得不出幕后真凶的特征,应该只是外围的喽喽。 上头的还在争吵,上官却忽然掰过她的手,柔软的掌心突然被触碰,痒的她想收回。 伸手不见五指,她整个人依偎在上官的怀里,他的胸膛温暖有力,紧紧的抱着她。手成了宣纸,而他的手指就是笔。 一笔一划,是“你”。 她扬着头,正好撞到上官的下巴,手掌的字又一个完成。 “还”。 “好吗?” 她反握过上官的手,“好。”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陆徽莹经历过更加可怕的事情。不过是呆在马车的夹层里,她不怕。 不过想着刚刚,着实有些好笑,上官块头大,一般的马车都容不下。 大概是这辆黑车专门改过,正好容纳得下他们。 在他们以指代笔的时候,马车停了。 他们屏气凝神,却听见李三说道,“怪了,前头才吃过草料,不过拉三个人,怎么这会儿又饿了。” “还不是和你学的,懒人懒马。” 被骂后,李三也不敢久留,只能拍拍马,口头上安慰几句。 陆徽莹紧张的心稍微放下,她今日带了一串珠链,米粒大小,紫色发黑,整云都只这一串。一路上,她都通过这夹层中的一个小洞往外丢。 陆旗来到岔路时,这些珠子正好就在城门范围断开,方圆几里都不曾看到一颗。 “给老子找,趴地上摸都给我摸出来。”陆徵身上都是泥污,起来时,水滴从衣服上滴落下来。 李清歌一双英气的眉蹙起,“阿徵,不要为难大家了。这一路,几乎都是爬着过来,有的话一定能看见。莹莹聪慧,不一定是这米珠,你叫大家看看其他的珠子或女子的首饰。” “对对,都按着我夫人说的来。”他一个大男人,急得两眼都红了。 陆旗环顾四周,发现屋檐下有几个小孩围着。 他快步过去,那些人立即抱着孩子低下头,胆子大一些的问道:“大人,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人衣料一般,但整洁干净,是个体面人。 “不知你们可有在路上看到一辆全身用黑布罩着的马车,还有这些珠子。”他摊开手掌,是一颗颗紫色米粒大小的珠子。 “没有。”那人摇头,“这里平日都没人,大家白日都出去干活,就算有马车经过也是不知道的。” 陆旗叹了口气,“多谢。” 这儿算是西边城门,没有坊市,最多的农户。 早出晚归,是常事。 他转身要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童上前,脆生脆气的说道:“大人,我看见了。” “妞妞,别胡说。”原先开口说话的人一把将孩子抱到怀里,“大人,妞妞还小,什么都不懂,请你原谅。” 陆旗没有理会,而是蹲下,他伸开手,“你看见的是马车还是这些珠子。” 妞妞不知怕,指着珠子,“我在那边捡了好多,大人要看吗?” “嗯。” 她献宝一样,从自己破烂的荷包里倒出一粒粒小珠子。仔细对比,这就是一样的。陆旗心喜,摸了摸妞妞头,“你帮了我,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大人,我想要哥哥可以开一家店铺。” 话才说出,就被后头的男人捂住嘴巴,“胡说的,胡说的。” 陆旗看着天真的妞妞,他点头,“我应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茫然的抬起头,还是女童机灵,“后边这个就是我哥哥,他叫胡应天。” “我叫胡妞妞,大人你呢?” “陆旗。” “哦,你在找谁?” 陆旗直起身子,看向妞妞之前指着的方向,他好心情的回道,“找我妹妹。” “那祝贺大人早点找到妹妹,哥哥,太好了,陆大人说给我们一家店铺。”胡妞妞拉着大哥的袖子,胡应天被她吓得半死,根本不敢看一眼来这的大人。 陆旗摇头,“明日来永宁侯府找我。” 胡妞妞嗯道:“好,大人再见。” 第105章 拉扯 马车停下,李三和李婆子随之而下。 昏迷的孙虎被留在车内,上官用手轻轻的一推,并没有重量。他手臂向上一顶,正好有一条细缝。棕褐衣的男童正趴在车凳边,“孙虎!” 陆徽莹着急,李婆子未在车内放药箱,孙虎的血还没止住,那块白色的纱布殷红可怕。 上官压住她,此时那两人还没走远,要是发现马车摇晃定然觉得不对,折返回来查看那就糟了。“不着急,再等等。” 过了片刻,外头听不到声音,两人快速从夹层中出来。 上官用修长的手指挑起帘子的一角,仔细观察,这里是西城小门。往这边走,正好能去西南,往的就是盘城的路,沿路都是山,路线复杂。 要是真让他们把孙虎带走,极难追踪。 “小虎,小虎,醒醒。”徽莹抱起孙虎,试探呼吸,微弱但还有。“上官,怎么办,他好像伤的很重。” 她平日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将担子都给了上官。 西城有密林与山,边上还有个客栈。 孙虎头出血,看着恐怖,自然不会将他带去。 李婆子是去见买主,李三则是去密林小解,这段路不远,“走,趁着他们没有回,带着孙虎先走。” 他一把抱起孙虎,示意陆徽莹跟上。 一下车,便看见喂马的小二抱着草料而来,见到车上下来人,嘴里还嘀咕,“那两个老家伙不是说车里只有一个小童?” 陆徽莹紧紧贴着上官,大气不敢出。 男人用外袍包裹着孙虎,小二看不出端倪,听他镇定自若的说道:“夫人,你爹娘还是在怪我们。” 小二一脸疑惑,每家每户都有难念的经,大概是这男人惹了什么事叫岳丈不高兴了。 “客官是打算住店还是吃饭?”小二笑眯眯说道,陆徽莹无意回眸,看见李三提了提裤腰带,似乎是要回来了。 她吞下口水,上前轻声说道:“小二哥,孩子身子不适,但老人家迷信,不肯叫我们去见大夫。等会我爹来了,能别告诉他我们走了。” “这……”小二犹豫。 陆徽莹掏出几两碎银子,“还请小二哥帮帮忙。”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一个小二,他眉眼笑开,“客人说的,我们自然放在心上,这儿包在我身上。” 两人对视,在李三来时,先走去前院。 他们对错开,趁着午间没人,快步走出客栈。又返了回来,各自开了一间房。 后院,李三回来并没看车内,而是舒服的坐着,抽了一口烟斗。 陆徽莹看的出神,身后的人来了也不知道。 “李婆子可回来?”女子被吓了一大跳,扑着胸口,长呼出一口气。 “没,孙虎怎么样?” “上了药,正睡着。”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他拿过莹莹手中的登高镜,看向不远处的密林。但那儿树木遮挡,什么都看不到。“等买主一来,他们肯定就会发现不对劲。到时你看孙虎等侯爷来,我跟着他们,一探究竟。” “你觉得会是谁?” 上官说:“誉王、秦家、秋家都有可能。” “秦秋两家是誉王一派,沆瀣一气也不是没可能。” “是的,当年誉王的舅舅本是西南的将军,因为贪污受贿,为祸一方被莫老将军参本。誉王因此失了陛下的信任,被送去福山数年。” “这件事我听说过。”陆徽莹道,二哥那时还未搬出侯府,她会去书房偷他的字画,曾看到过这样的书信,她还记得,那时闹得沸沸扬扬,萧家从那时一落千丈,连带着萧皇后和誉王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文海表面背叛投靠萧远,实则暗中收集证据送到莫老将军的手底下,萧远虽被除,但萧家还在,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单纯泄愤。” 陆徽莹点头,“秦秋两家为何?” “萧远的夫人是秦家的幺妹,而秋家的儿孙跟在萧远麾下,他们恨孙文海已久。” 勾结西南匪寇杀朝廷功臣,这是何等的大罪。誉王若是真做了,怕是今后再没了抢夺东宫的资格。 “该死的,李三,人呢?” 李婆子回来了,孙虎不见,身后的买主脸色一变,转头就走。 李三磕了磕烟斗,“死老婆子,瞎说什么,孩子不就……孩子呢,孙虎在哪。” “问我,你还有脸问我。不是叫你在这看着嘛,人现在丢了,我怎么去交代。”买主也就罢了,钱不要就是。可主子那儿,她要如何交代。 两人脸色骤白,“找,现在就去找。” 喂草料的人已经不在,李三给李婆子使了个眼色,一个沿路去找孙虎。另一个则是去客栈寻,孙虎受伤,跑不远。 他们怕的是,有人暗中帮助。 这两人四散而去,根本没有注意头上的窗户慢慢合上。 “上官,怎么办,他们会找到我们吗”看这个架势,他们不找到孙虎不会罢休。这样越发让她好奇,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小心些,应该不会。”刚刚他们是前后脚进的,两人的身份也有迷惑性,李氏夫妇应该一时半会想不到。“你去那边顾好孙虎,我出去一趟。他们若是有人找上来,你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客栈不大,李三要是有心,会立即查到这边。 上官不想她遇到危险,最好是出身引开。 楼下有骚乱,仔细听,应该是李婆子正拉着掌柜的问话。 两人互视一眼,将门打开。 “我的孙儿在马车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定是你们偷了,把孩子还给我。” 掌柜生的厚道,世代都在这开着客栈,遇到刁钻的客人也不少。“老婆婆,午间来的客人包括你们就几位,我们可没有看到什么孩子。” “几位,也就是除了我还有人来?”李婆子瞪大眼睛,犀利的一扫,她来这客栈为的就是清净少人。走这条路的人少,大多是亡命之徒或者是贪小便宜的商人,这时候不常有人才对。“你说的那几位客人都在哪里,现在带我去找。” 掌柜愣住,“这怎么可以,老婆婆,客栈都是有规矩的,你要是想破得想好后果。”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报关。”李婆子话一说出口,掌柜立马皱起眉头,要是官府介入,恐怕更不好处理。 他道:“大可不必,这不过是件小事,你在这等等,容我在中间斡旋。”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让步。 李婆子没有在说话,应该是肯定了。 第110章 画册 府尹很快就来,将小草带走。 棺材被拉走后,芙蓉楼并未开门,蛮幺和小栗子正在里头与陆徽莹说话。 闹事的人肯定与李元有干,这人明面上对付不了她,尽想着这些阴招去。“蛮幺,这几日芙蓉楼闭店,叫大家都回去歇两天。你和小栗子帮我办件事。” 桌上是一碗酸梅汤,将它推给秋书,赏了她喝。 “六姑娘,是什么事情,你说,我们定会办好。”蛮幺义气说道。 陆徽莹想起孙虎,“西城小门那儿有一户胡姓人家,兄妹三人,第二个的叫胡应地,小的应该叫胡妞妞。他们帮了我不小的忙,想请你们替我寻他们。” 当时走的急,并未问胡应地他家所在。 家中哥嫂还盯着她,李元的事情也未查清,自己在外头游荡极易给有心人有可乘之机。 “六姑娘放心就是,小栗子原本家住在那儿,对那儿熟的很。”蛮幺轻轻的推了推小栗子,后者不大高兴,但还是勉强抬起头,“嗯,听蛮幺姐姐的就是。” 就是秋书这样的傻娘子也都看出来,小栗子是不情愿的。 桌前的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小栗子扭捏开口,“我表兄住那儿。” 蛮幺从未听小栗子多说家中的事情,一时高兴说道:“那岂不是更好。” “怕是没那么简单,小栗子,你有什么话讲出来,有什么能帮的我定帮你。”陆徽莹说罢,就听到小栗子开口,她不是被亲爹妈卖进去欢楼的。 而是,而是表嫂。 当年家中困难,她又住在乡下,家里有几个弟弟都等着娶妻,父母将她送到表嫂这儿打算做些活计,顺带寻寻夫家。她生的好看,表兄见色起意,夜里摸到她房里被表嫂看见。那时她才十岁,表嫂也不曾怜惜,直接卖到了欢楼。 小栗子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找他们帮忙。 不过蛮幺姐姐都这样说了,六姑娘好不容易派下任务,她要是不干好,岂不是对不起他们。小栗子深吸一口气,“六姑娘,姐姐,你们不必担心我。相比在那儿过一辈子的苦日子,小栗子反倒喜欢欢楼。其实,还得谢谢他们,若不是卖了我,也不会遇到蛮幺姐姐和六姑娘。” “小栗子,你太懂事了。”秋书听的眼泪都下来。“六姑娘,要不我替小栗子去。” 陆徽莹止住大家的话头,“小栗子,做人不能这么好。” 那对丧良心的表兄表嫂,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西城小门 孟七从外头回来,看见家中的门开着,顿时疑惑。 他的媳妇孩子端午时回了娘家,说是要多半月才回来,这还没到半月,难不成是他们回来了? 推开红漆木门,上头的铜兽环被推的发出响声。 “媳妇,媳妇。” 院子里没人,其他门窗都紧闭着。 完了,该不是遭小偷了。 孟七猛地拍着自己的膝盖,“钱,他的钱还在屋里。” 连忙走到自己的东屋,进去后,里头的东西都规规整整,不像是有人翻过。孟七直奔着藏东西的地方去,打开抽屉,伸手往最里头摸,拿出一个木匣子。 上头雕刻着仙人,精致的小金锁冒着光。他从脖子处拿出钥匙,打开后看见里头的银票还在,顿时心放了下来。 这张是五十两整的票子,当年把自己的妹妹卖到欢楼,拿了一百两的高价。 分给她爹娘十两,其余的四十两修缮房屋,还做起了小生意。半数的银子则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孟七将东西放好,难得想起自己那表妹,不由得心猿意马。 早知道是把她卖到欢楼那不正经的地方,还不如当初就享用了。 可惜,可惜,如今不知几个男人碰过,脏的他连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东西归放到原位,孟七拍拍屁股走了出来。 家中没人,他一身轻松。 正好去村头张寡妇家里耍一耍,面上猥琐的笑着,孟七还没走出去,就看到院子突然多出了两人。 一人站在院中,那张脸天仙似的。 后头有两个丫鬟,一个生的不像是云都人,大高个,像是旗杆子。 另一个生的比天仙还天仙,可惜是个伺候人的。 “三位娘子,不知你们到我这儿是做什么?”孟七垂涎欲滴,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表兄,你不认识我了?” 小栗子声音发糯,软软的叫了一声,孟七就没了骨头。 叫他表兄的还有谁,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表妹吗?不是说乐伎不准出欢楼,难不成是当上了花魁,还是被哪户贵人赎去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青涩犹如果子一般的表妹,再看看如今长大成人,风味天然的小栗子,只觉得欢楼的水养人。这一个两个,都生的那般漂亮。 那副神情,与她们见过的男人无差。 陆徽莹在一旁白了一眼,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你就这样让我们娘子站着?” 这话一出,孟七醒悟。 “快,快进来坐。” 他忙前忙后,端茶倒水。 小栗子捏着手,“六姑娘,我……有些怕。” 怕什么?蛮幺在一侧听着,轻声说了句没用的东西。她从一进来,就瞧这孟七不顺眼。小栗子这性子,若是碰到个好的表家,或许就不用去欢楼经历那些痛苦折磨。她好好的长大,日后嫁个好人,总比现在好。 “别怕。”给陆徽莹的时间不多,她叫秋书找人假扮自己回了侯府。这样,便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自己也好行事。 顺带将孟长也带了过来,刚刚就藏在孟七的东屋里。 想必这会儿已经将人的宝贝偷回来了,不对,那不叫偷,只是物归原主。 一番客套,三人总算说起了来意。 孟七还真知道胡家,就在他家隔壁。一听小栗子去寻,嘴上嘀咕,“表妹为何找他们,是不是胡家得罪了欢楼。” 不提起欢楼,小栗子心中还算宽容,说什么也都应着。可见孟七如此不要脸,说起欢楼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气的转过脸。 “表妹?” 这……这是怎么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小栗子就生气了?? 蛮幺冷哼,挣脱了六姑娘的手,“孟七,我们娘子早不在欢楼了。” 听到这,孟七还有些失望,这下绝了自己再碰小栗子的机会了。 不过,他立马弯起眼睛,“小栗子原来是攀上贵人了,不知是哪位老爷。这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要不是我们,你哪里遇得到。” 陆徽莹一笑,不再拦着蛮幺。 是了,这样的男人没有顺竿上爬的功夫极强,好言好语,对他没用。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栗子,你这丫鬟怎么骂人啊。我好歹是你们娘子的表兄,就是你们老爷见到我,也得喊我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是狗。” 孟七可不会觉得蛮幺是女人就不打,举起巴掌还没落下,就听到响亮的一声。 他捂着脸,不敢相信。 “你……你打我?” 一个丫鬟,敢打他? 蛮幺拍了拍手,“你欠打。” 小栗子震惊的捂着嘴,“蛮幺……姐姐。” 陆徽莹拦住,“让她出出气。” 若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她也出手好好打一顿孟七了。 “小栗子,你什么意思。”蛮幺气力大,一巴掌将孟七这个酒囊饭袋打得七荤六素。 “我们娘子宅心仁厚,她不舍得看你受苦,我不同。”蛮幺按了按手指,咯咯作响。“刚才那巴掌,是叫你明白,知道自己嘴巴脏就别张开。” 她步步紧逼,一把抓住孟七高高举起的手,啪的又是一巴掌。 孟七毫无还手之力,被打的鼻青脸肿。 “第二个巴掌,替我们娘子报你卖身之仇。”路上,六姑娘说,若是小栗子爹娘没有收钱,还能报官把这一家子抓起来,好好在牢里反省。 但按照小栗子那穷鬼爹娘的性子,想必这钱只有少拿,绝不会不拿。 不能将人送去牢里,那在这儿肯定要打了过瘾才行。 又连着几巴掌,孟七也被打得没脾气了。 倒也不是打不过,前几次是懵的,后来要还手,谁知道从后头冒出个男人,一把将人抱住直接拉偏架。 “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了。” 孟七两个鼻子被插了葱,鼻血流了一衣襟。 全身都像是被石磨碾过一样,“饶命,小栗子,不,表妹大人,饶了我。” 蛮幺放下手里的木棍,“小栗子,你说。” 后面的人无辜的睁着眼,面颊红粉,“蛮幺姐姐,别打死了就行。” 打了一顿孟七,四人从院子里出来。 “他不会死?”小栗子好心的一问。 陆徽莹回眸,院子里的人缩成一团,怕的胡言乱语。看这架势,还能活好几年。 隔壁的门还是木栅栏,一眼就能看到里头。 黄泥地,两边种菜养鸡。 “有人吗?” 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别的人家没有听见也就算了,胡家若是有人,不应该听不见的。 他们探头,要看个仔细,正巧有人从路的那头过来。 “哎,你们找谁啊?”是个大婶,身形臃肿,手臂间挎着篮子,里头都是新采摘的菜。 “大娘好,我们找胡应地。” 小栗子瞧着和善面熟,大婶眯起眼,“他们一家子早早出去了,啧,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狗屎运。前头是丞相大人送铺子,后面就来了你们这样的美娘子。” “胡家可真是走大运啊。” 她酸唧唧的说罢,又加了句,胡家三兄妹如今都在云都城,开店呢。 人走后,几人围着陆徽莹。“六姑娘,咱们是回去吗?” “嗯。胡家的事为何会和二哥有关,还送了店铺。平时他节俭的吃菜都不吃两个,哪来的钱?” 胡氏烧饼铺 胡应天在外忙活,胡应地和胡妞妞难得坐在一块儿,“你倒是真敢,和神主的二哥直接开口要店铺。” 胡妞妞看了眼只能容纳四人的烧饼铺,“但大哥只挑了最小的,二哥,我有点担心。” “我们迟早要回去神谷的,大哥一个人怎么办?” 一个十八,一个十六,最小的十岁都不到。两个小的,都操心起来大的。 “要不,咱们去给大哥相亲?” 如今有了烧饼铺,照着大哥的勤奋,养活几个绝对是没有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停了辆马车。 胡应天擀着面,“应地,妞妞,快过来帮忙。” 那马车非富即贵,不一般。 这样的人的,会来这里吃烧饼。 这儿可是西城小门最东处,来买烧饼的都是些穷的没饭吃,这才花个一两文。富贵人家,看不上烧饼。 一大一小出来,要询问。 就见帘子掀开,陆徽莹伸出四个手指,“店家,我们要四个烧饼。” 胡家烧饼与常见的炊饼不同,里头有不少的馅料,外头还洒了芝麻,金黄酥脆,看着口水直流。 胡应地见到那张脸,差点跪了下来。 “神主,神主怎么来这了?” “神主,真是神主?” 胡妞妞还以为自己第一眼看错了,没想到真是神主。她欢天喜地的跑上去,还在做饼的胡应天赶紧喊道,“妞妞,饼还没好。” 可不兴收人钱啊。 胡应地忙叫道,“大哥,你放心,我去把小妹叫回来。” 陆徽莹出了马车,看见飞奔过来的两人。 好在他们机灵,见到有别人,都只是唇语尊她。 “娘子,你怎么会来这里。”胡妞妞生的圆头圆脑,可爱的晃来晃去。叫胡应地看着撇嘴,神主每来的时候,诸多埋怨。见到人,怎么比见到他还亲。 “来瞧瞧你们。” “多谢神……娘子。”胡妞妞按捺住兴奋,使劲掐着手,她总算见到神主的真面目。这可是神谷的救主。“娘子,你何时去神谷?” 忽然的发问叫陆徽莹顿住,胡应地拉过妞妞,捂着她那张嘴,抱歉道:“娘子,家妹还小,不懂事,还请您原谅她。” “无碍。”陆徽莹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对不住,虽然很想帮你,但我得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李元一日不除,她就不算改变前世的命运。 只有与前世完全相反,那一切才会成为泡影。 胡妞妞黯然,神主真是固执。 多给了些银钱,她起身回府。 侯府里,李清歌拿着画册,花音通报陆小娘子回来时,她手中的画册差点落地。 “嫂嫂,你在干什么?” 落地的画册摊开,都是年轻俊俏的郎君,陆徽莹讶异的张着嘴,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李清歌忙解释,“不是的,莹莹,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 第111章 琐事 “嫂嫂,你看这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给大哥找个伴,也是,日后长公主是要成为女帝的,总不能后宫就大哥一个男人。就是玄皇,也有两个皇后,更别说那些没有品阶的女子,总之后宫总不能只大哥一个独大。 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不大高兴,却也明白身为皇家人,不能任性。 “莹莹,这不是……”李清歌只觉得那画册像是燃着的火,一脚将它踢远一点,她站起身的刹那。 陆徽莹背着手将门关上时,还把秋书遣了出去。 跟在长公主后头的花音犹豫了下,捡起来画册,没等陆六姑娘说话,先出去。 李清歌要解释,那黑影已经冲了过来。 她捧着画册看的津津有味,“这是户部侍郎家的郎君?生的俊美,可惜个子不高,还没到大哥的肩膀。不行不行。” 前世和李元耳濡目染,她也知道些官场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人的小辫子,更是知道的清楚。这户部侍郎家的郎君不仅个子矮,而且脾气大,说话做事犹如四岁小孩,动不动就发脾气。更为差劲的,是这郎君不知羞,小小年纪就通房四五个,还经常去欢楼。 再翻下一面,这位郎君生的倒是方正,可就是太方了,像顶着个大冰块。 不行不行。 画册翻得快,李清歌都要跟不上莹莹的思路,她按了按额头。 “够了莹莹。” 窗门未关,风吹的头疼。 这画册像是烫手的洋芋,这下是丢也丢不掉,抢也不好抢。 罪魁祸首陆徽莹还委屈,水汪汪的大眼让李清歌越发头疼。 “嫂嫂,我是帮你。” “帮本宫?”李清歌指了指自己,修长的手指上是陆徵亲自雕琢的玉环,她转了几下,笑着无奈,“本宫瞧你,是帮陆徵才对。” 陆徽莹讪笑,“嫂嫂,我哪有。莹莹都是替你考虑,这些个都不好,配不上嫂嫂。” “你觉得本宫是在选郎君?” 李清歌拉了拉莹莹的耳朵尖,“你的心思本宫是晓得一清二楚,不必解释。这画册可不是用来给本宫选‘妃’的,莹莹,你误会了。” “啊?” 李清歌一番话后,她才知道,这画册里的都是今年春试上榜的人。玄皇将画册给了她,想叫她挑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出使韦国商讨两国贸易口岸开通一事。 这件事是她提及的,理应她来处理。 原来是这样,陆徽莹干笑两声。“那嫂嫂为何惊慌失措,我还以为……” “本宫没有怪你不讲规矩,直接闯入书房。倒是你先责备本宫失态,莹莹,难不成真是太宠着你了?” 是非道理不会辩了? 后一句话她没有说,陆徽莹也品出来了。 “嫂嫂,我错了。”陆徽莹低着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李清歌沉默许久,道:“你都快要成家的人,日后不可再这般无礼,知道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哪里舍得多骂几句。 陆徽莹松了口气,“嫂嫂说的是。” 回到锦水院,她支开秋书,从自己的书阁上拿了一本藏着的小册子。 打开后,在里头翻到了那个眼熟的人命。 萧山。 在那场春试中,她竟然看到了萧大山的画像,那个欺负红藕和段连天的人不应该已经关在大理寺里,怎么会出现在春试上。 而且还上了榜。 离自己重生之日已经过去快半年,她鲜明的记忆也开始模糊。 好在醒来,她就动笔写了自己前世记忆尤甚的事情。翻开看,果然看到了萧山的字眼。萧山,也就是改名的萧大山,在日后成了李元的一条狗。 为何会是他,萧山得罪过红藕,李元帮了后者,为什么前者还甘愿做李元的狗。 她想不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萧山恨陆家,没准他就是李元安插到长公主这儿的一把暗箭。、 要是自己没有来看到,是不是嫂嫂就会取用萧山。 不行,她要告诉嫂嫂。 册子上写着,萧山心狠手辣,为李元杀了很多人。就连他自己的义父,也照杀不误。 可打开门走到一半,陆徽莹停下。 她去该说什么,告诉嫂嫂她知道未来的一切? 还是说萧山就是萧大山? 后一条倒是可行,但斩断了李元的一把暗箭,其余的呢? 避免的了吗? “或许,可以瓮中捉鳖。” 书房中,花音端来茶水,李清歌正好翻到萧山这画像。 “萧山,邙山人,武举状元。这样的人怎么以前在云都没有听说过,花音,你也是邙山人,可曾听过这个萧山。” 花音放下茶盏,此人面貌凶煞,若是见过定然会认识。 “殿下,奴婢不识。” 此人无根,幼时就父母双亡,这画册上也寥寥几句。 “让人去查一下,这人出现的太突然,是在是可疑。” 李清歌说罢,花音立即去办。 走出府门时,瞧见永宁侯急匆匆的往里走,面容焦急,好像出了大事。 急忙吩咐好,花音遇到了陆徽莹。 “六姑娘,你怎么在这?” 陆徽莹转身,“嘘。” 院子外无人,屋门紧锁,但挡不住人的声音。 “我去找父皇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清歌,回来。陛下金口玉言,决定的事情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如今圣旨在路上,怕是等会儿就到了侯府。” “我去拦圣旨。” “不必了,清歌。” “陆徵,你什么时候如此懦弱的。你征战西北十二年,守了那里十二年,就这样放弃?父皇在我们成亲前已经说过,不会强留你在云都,现下不是出尔反尔了?不行,你不去说,我去!” 花音在外听的一头雾水,看了眼六姑娘,她很是平静。 陆徵沉声道:“清歌,不要意气用事。这件事,我已答应,还应许陛下择人。留在云都也好,就当是陪你还有小妹。” 听到这,陆徽莹明白了。 玄皇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放心陆徵,他手握重军,在西北民望极高。 功高盖主。 这四字就像是大山一样压着他,本想随着自己的女儿,但陆徵的一切都如重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叫他夜不能寐。 只有削弱了他的力量,拿了他的兵权,才可以安心。 所以早朝,他就逼着陆徵选。 是要西北大将军之位,还是李清歌。 陆徵选了李清歌,甘愿去长公主府成为无权的驸马。 至于侯爷之位,他已经写信,叫老三老五回来。 陆徽莹进去时,李清歌颓然坐在檀木椅上,她抬了下眼皮。 陆徵见到小妹,无奈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炖了点燕窝,想来给嫂嫂。”秋书立马端了上来,李清歌勉笑。 “没事,就回去。”陆徵敲了敲桌子,手上的念珠跟着断开。玉珠穗子荡了下来,叫陆徽莹心一惊。 “大哥,嫂嫂,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陆徽莹上前,挽着李清歌的手,“你可不能欺负嫂嫂,大哥,你快道歉。” “是是是,是我的不对,殿下可别再生气了。” 李清歌张嘴,这哪里是他的错,明明是父皇。 但顾及到莹莹在,她没有继续说,而是看向燕窝,猛喝了一口,甜腻之余还喝到了一丝的枣味。她看向莹莹,“里头放了枣?” “是呀,早生贵子,等你们给我生个小侄子呢。” “噗呲。” 李清歌被逗笑了,“你还催我们,自己可有想法?” 陆徽莹抱着胸,怎么没有,等嫁给上官后,若是自己还能从神谷好好的回来,就安心待在云都,生个女儿,日后带着她去耀武扬威。 不对,是好好养着,让她成为才女,一洗自己的耻辱。 不过,现在的她展眉,嘴唇高高翘起,“我才不急。” 四日后 芙蓉楼开门,日头正好,蛮幺心情极好,还给路过的人施茶。 小栗子打着手里的算盘,嘟囔两句,“谷先生不来,我这算盘也不会了。” “谷先生来了,你也不会。”蛮幺回眸一笑,拿着手里的腰扇,“多亏了郡主,要不是她,小草那件事也不会那么快解决。” 小草被府尹带走后,一查就查出棺材里的那具尸体是死于伤寒。她被直接收押,关在女牢里,受尽了折磨。 陆徽莹去时,她已经奄奄一息。指使她的人到底是不是李元,也无从得知。 或许小草罪不该死。 蛮幺甩了甩头,将那些胡思乱想都甩了出去。 她选择诬陷六姑娘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有这样的悲剧。 陆家的那几个,看着和善可亲,实际上,如果谁触碰到了他们的逆鳞,定会一步步设置陷阱,将人置于死地。 “小栗子,同你说个开心的。”蛮幺忽然想起一个趣事,“你还记得孟七?” “嗯,他怎么了?”原先也恨过表兄,不过蛮幺姐姐打过他一顿后,她也释然了。听到这名号,头也不抬,先打起算盘来。 蛮幺说道:“王氏回来后发现银票不见了,孟七百口莫辩被赶出了家门。他还想来芙蓉楼找你,被郡主发现后,将人绑起来丢去了西城小门那儿。王氏以为孟七真的不回来,又生气带孩子走了。” 小栗子不见得多高兴,“嗯,这次要多谢六姑娘了。” 如今,那木匣子还在她的屋里。 郡主将它拿回来以后,直接用斧头砍了外头的锁。里面的钱成了她的傍身,日后遇到好人家,也能有依傍。 朝州 孟依依看着陆四郎,他生的也没有大哥说的那样难看,反倒还有些俊朗。 正想着,陆云清说话了。 “既然你是我妹妹的好友,还帮我打理了如此久的云清酒楼,也算是替孟家抵了过错。之前的既往不咎,不过,你从哪儿又给我捡了这么个麻烦?” 他将目光放在孟依依身侧的小孩,他又瘦又小,双眼阴霾,小小年纪已经尝过了辛酸苦辣。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这是贼寇的孩子,世人厌恶都来不及,孟依依那多了没处放的善心发作,把人收留在酒楼里了。 难不成同样姓孟,她就将人当自己的孩子了? “陆四郎,这事合该是我错。这段时间也给您添麻烦了,东西我已经收拾好,明日就带孟泽回云都。” 她用手将孩子拢到身前,孟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就是他生母都不曾对他这样好。 心中暖流经过,孟泽咬唇,将眼泪止住。 “我不去。” 陆云清思索中,那小麻烦居然挣脱开孟依依的怀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小麻烦看来是吃的饱了,说话声音极响。 “这不是孟姨的错,都是我。”是他讨人厌,是他不该降生在这个世上。“我走,我现在就离开酒楼。” “去哪?”陆云清看着负气要离开的孟泽,哼笑说道,“除了这里,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难不成还去你爹的山头当大王。” “我没有,我最恨的就是山贼。”孟泽咬着牙,他最恨的就是那个爹。 陆云清用折扇敲了敲桌子,“小子,有骨气。那这样,我给你条路,去参军,你愿不愿意?” 孟依依惊讶的上前,“陆四郎,孟泽还小,怎么参军?” 他可是十岁都没有,手脚连刀剑都握不稳当,去参军那不就是去送死。 孟泽抬头,小小的眸子满是坚定,“我愿意。” 陆云清耸肩,“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这小子同意的。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这怎么可以,陆四郎,你不能把一个孩子……”孟依依还未说完,裙摆被人轻轻地拉了一下,是孟泽。他看着似乎很开心,笑着说道:“孟姨,我愿意。” 朝州是他的噩梦之城,他留在这里,就好像坠入了泥沼。 孟姨救不了他一辈子。 只有参军这条路,他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陆四郎咧开嘴角,“又不是此时走,你们在担心什么。就算是参军,也得长足了个头。从今日起,孟泽你就在我府里安心读书,等过几年再送你去云都。” 这小子坚韧不拔,倒是合大哥的性子。 人才得抓紧。 “多谢陆四郎。”孟泽跪下,重重的给陆四郎磕了一个头。 孟依依听过陆云清不少的混账事情,没想到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孟泽还小,需要人照顾,我府里的都喜欢争风吃醋,我又时常不在,怕是照顾不好他,孟娘子可愿意住到我府上来?若是你怕我有什么不轨之心,倒是也可以让孟泽住在边上的院子里。” “一切都听陆四郎的。”孟依依大方说道。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两人的缘分就此开始。 第112章 带了个女人 端午早就过去,听说是张家得了彩头。 陆徽莹听秋书说时,也并未惊讶。张家如今看着没什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商。可等之后数年,他就会成为云都最富的商人,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就是李元都嫉妒他。 这也和长公主嫂嫂说的两国贸易交往有关。 如此一联系,她也就想通了为何玄皇会拿出亢龙玉来。 不管是谁赢了,玄皇都能以此彰显他的大方和仁慈,还有……决心。 “六姑娘,茶凉了,我再去外头煮一壶。”帮着陆徽莹理了下梦儿送来的褙子,看了下茶壶,里头的水都是隔夜的。 她小嘴一扁,冷飕飕的说着,“竹枝她们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隔夜的茶水还敢放在屋里不拿去换了,若是姑娘您不知道,喝了,身子不舒服那该怎么办?” 吃坏肚子可大可小。 说着,她就出去对那两个耳提面命去了。 午后,长公主听闻此事,立马叫牙婆子带了一批人叫陆徽莹选。 有了上辈子的事情,她越发觉得院子里人越少越好。 但嫂嫂的好意,她也不敢就这样推辞。 到了院中,李清歌坐在上首,下边是四五个牙婆。 “莹莹,快来。”她招手,脚下是冰盆,日头照射下,已经融化了大半。花音在一侧打着伞,轻声的唤了一句六姑娘。 坐在边上后,陆徽莹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不免惊道:“嫂嫂,不过是选个伺候的,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李清歌轻笑,她还只是请了几个普通牙婆,未动用宫里的女官。 “好了,尽快挑。这天气热得很,不宜久待。” 陆徽莹点头,秋书在身后举着伞,随她下了台阶。 好在院落树木高大,落下一片树荫。 她站在角落,从中看去。 总共四个纵列,每队八人。身量围度也都差不多,衣裳有些不一样,但大致一个颜色,要是不仔细,大概每个都认不出。 一个灰衣的牙婆拿着册子过来,她生的干练,声音洪亮,“六姑娘,这册子包括了所有婢子的出身,您瞧瞧。” 秋书接过,在一边翻开。 一一看过去,这其中最惹眼的是个瘦小个子,容貌一般,但这上头竟然说她是李家人。 陆徽莹抬头,“李囡囡是哪个?” 上首的李清歌脸色一白,招来花音,耳语几句。 她的目光落下,死死的盯着场中。 为何,她会在这里。 牙婆立即将最中间一个婢子拉了出来,她生的瘦,头发乌黑又多,黄白小脸像是被黑色的大帽子压着,细细的眉蹙着,近乎害怕到了呆滞。 李清歌扶着躺椅站了起来,这五官,和印象中无差。 “李囡囡,你就是李囡囡。” 陆徽莹还未开口,她已经快步下去,几位牙婆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声音都不稳了,“回禀长公主殿下,她就是李囡囡。” 这几个牙婆都是认识的,互相听说了永宁侯府这大肥差,约好了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奴婢送到这儿了。 陆徽莹将册子一关,雷厉风行的到了嫂嫂跟前。 她将手一伸,李囡囡反倒看到什么猛兽,害怕的后退。 “不要,不要打我。” 她目眦欲裂,这副模样,李清歌和陆徽莹还有哪里不清楚,这该死的牙婆子竟然动手。 她们敢对李家人动手。 “囡囡,别怕,别怕。”李清歌上前,想要拉着她的手,但小姑娘更害怕,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直接摔倒在地。 “呜呜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父王,父王,救我,救我——” 她凄厉的叫声不断响起来,李清歌听的火冒三丈。 “是谁打的本宫的囡囡,滚出来。” 陆徽莹环顾四周,大家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李囡囡还困在害怕之中,她上前,去把人扶了起来。 后者因为恐惧,抓了她好几道。 好在来选时,指甲已经修剪过,不然脸上定要出现几道血痕。 李囡囡在温暖的怀抱里,逐渐的恢复理智。 这时,另一个褐衣的牙婆被灰衣的人抓了出来,“殿下,就是她。” 跪着的人吃的又肥又胖,此时脸贴着地面,抖得肥肉颤三颤。 “饶命,殿下饶命。” “李囡囡你是从哪里买来的!”李清歌冷笑,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死人。“她不该出现在这。” 随意拐妇童的叫牙花子,但像这种拿着官府俸禄的牙婆,手底下管的都是已经记录在官府里的奴隶,亦或者是罪臣家眷。 可如今,她倒是想问问,李囡囡是文王之女,除了父皇,谁能叫她为奴?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她如今肠子都要悔青了,砰砰砰,头磕的响,没一会儿就出了血。 陆徽莹抱着李囡囡,“嫂嫂,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清歌望了一眼,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手不干净,竟然敢做牙花子的事情。 “莹莹,将囡囡带去屋里,再叫府里的大夫来好好看看。今日本宫要查清楚,为何和阳郡主会被你们充做女婢带到这儿来!” 什么,郡主。 众人震惊的看着那惊慌失措,此时已经蓬头垢发的女子,她竟然是郡主,怎么会是郡主。 “什么,长公主殿下,老奴不知道她是郡主……”那跪下的褐色牙婆抬起头,眼带死灰,怎么会是郡主,怎么会是。 “不是我,是……是一个男人,他说要卖女儿,老奴……老奴……” “你当牙婆这么多年,难道该有的步骤都忘记了。就算是卖女儿,也得看过她的户籍,你可曾看过,她爹是谁?” 没,没看过。那胖女人心虚的低下头,李清歌冷哼一声,“你们当本宫是蠢的不是,来人,将她们全都给本宫关起来。”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肯定不止这个牙婆干这样的事情。 只要有脑子的人想想,就会知道,这里头水深着。 牙婆和牙花子联手,卖人儿女,做着损人利己,赚大钱的事情,全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坏事。 李清歌看着底下哀嚎一片,是该时候,好好整顿了。 回到屋里,陆徽莹倒了一杯热茶。 李囡囡捧着茶,白皙的手腕上全是伤痕,喝了一小口,她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不住的咽口水。 “秋书,快叫厨房做些吃的来。囡囡,糕点……” 话还未说完,李囡囡饿狼扑食,不顾礼仪,直接上手抓着糕点不断的往嘴里塞。 “慢点,慢点。” 劝说无用,她只能再倒一杯茶。 等了许久,李清歌从外头进来了,她头一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陆徽莹。 李囡囡的身份极少人知道,她是如何选的这个人。 “嫂嫂,你来了。”陆徽莹站起身,左手上前推了一下茶杯,李囡囡迫不及待将它喝完,她沉浸在吃食中,根本没注意还有人进来。 李清歌叹了口气,试探的说道:“可怜的孩子,不知受了多大的苦。莹莹,多亏了你。” 她拉着陆徽莹的手,看着小囡囡,只觉得后怕,要是自己没有出面叫所有的牙婆都带人来永宁侯府,会不会…… 会不会李囡囡就会被挑走,受尽折磨。 “嫂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陆徽莹自然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前世,李囡囡就是被李元救了。 不,不能说是救。 而是将她当作一个交易的条件,文王也就是李逍叔叔,他时常在云都,风流逍遥,但却在封地有个王妃。甚至为他生了个女儿,只是多情人钟爱无情人,李逍叔叔并不喜欢他的王妃,也痛恨她拿着女儿当令牌,干脆躲清闲,从封底回了云都。 王妃思念成疾,李囡囡当心母妃,于是乔装打扮来了云都想要寻李逍回去。谁也没有想到,路上被人哄骗,钱财尽失。最后还被人卖给了牙花子,最终到了云都。 前世是折磨后,送去李元的府里,被他发现后拿来钳制李逍。今生倒是阴差阳错,先被她遇见。 她看见册子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 没想到,会这般巧。 “莹莹,你在想什么。”李清歌出声问道,她将林囡囡是李逍的女儿简单的讲了一下,后者回神,讶异的看着。 “倒是,意外的帮了逍叔叔和囡囡。”她眼神之中并没有算计,难不成错怪了她,可能真是个巧合。 若不是莹莹,她还真发现不了。 陆徽莹松了口气,好在嫂嫂没有翻开册子仔细看,那上头写着的不是李囡囡,而是李囡。真要是问起来,她也能解释,是一时看差了。 总之,自己是办了件好事。 半刻钟后,李逍醉醺醺的从外头闯了进来。 “囡囡,本王的囡囡在哪里。” 她两颊粉红,身后是同样有酒味的陆徵,看到自家的长公主,他憨厚的一笑,往来都会去军中,但如今他不是西北大将军,自然也不能再去。突然闲了下来,不知干什么事,就和李逍约着喝酒去了。 没想到第一次偷懒,就遇到大事。 “花音来时,说的含糊,囡囡到底怎么来的云都。”李逍的封地就在西北那儿,一个小姑娘得走多久才能到云都。 更何况,她从小都没出过府,怎么敢出来的。 “本宫还没问。”李清歌瞟了他一眼,“你满身酒味,离我远些。” 陆徵委屈的想要贴近,媳妇就走远了。 他扁着嘴,正好看到陆徽莹,“小妹,你知道吗?” “大哥,你少喝点酒。”她转身,带着秋书走到边上去,陆徵无辜的眼神让人想到大狗正摇着尾巴,想叫人摸摸。 李清歌叹了口气,“过来,本宫叫花音给你煮醒酒汤。” “就知道殿下最好了。” 陆徽莹:…… 大哥何时变得这般娇弱了。 李逍和李囡囡的哭声越来越大,大家没法忽视,只能过去安慰。 一个时辰过去,大夫也瞧过了,好在李囡囡没事。 “囡囡不哭,父王知错了,再也不把你一个人丢在王府里了。”李逍抱着女儿,不敢撒手。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成家了,那个女人是皇兄随意塞给他的,根本不算是王妃。 就算生了孩子,他也没有那个觉悟。 此时,他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骨肉。曾经珠圆玉润,不算太漂亮,但也干干净净,是个美娘子。如今,人瘦的就一把骨头,那些丧良心的,不给吃饱还动私刑。 “父王,你别哭了。” 李囡囡扁着嘴,她把自己的碗往外举了举,这些眼泪都掉在了碗里了。 李逍吸了吸鼻子,“嗯嗯,听囡囡的。” 吃过饭,哄着囡囡睡了。 李逍坐在椅上,恶狠狠的说道,“那些婆娘在哪里,本王现在就去杀了她们。” 敢拐他的女儿,活腻了。 “王叔,就是杀了她们也无济于事。最根本的不是她们,而是那个牙花子。我们抓到的不过是为钱而生蛆虫,而行走在律法边,赚人血钱的还未抓到。” “你说的是那些牙花子?” “是。”李清歌看了眼陆徽莹,她眉头紧锁,欲言又止,“莹莹,你有什么想说的。” 陆徽莹回过神,她还真有个想法。 “嫂嫂,逍叔叔,大哥。想要抓到牙花子,可能还得需要牢里的人。” 陆徵道,“你想引蛇出洞?” “不,是瓮中捉鳖。” 牙婆身后定不可能只有一个牙花子,那背后的定然是一个组织。要想抓到他们,就得打入内部,获得消息,最后来个一网打尽。 “具体的你来说说。” “找个机灵的人,混入其中。收集他们所有的花名,最后里应外合,将他们都抓了。” “谁去合适?”李清歌实在想不到这机灵的人应该选谁,三双眼直直的望了过来。 陆徽莹按着下巴,勾起嘴角,“嫂嫂,我想到个人。” “谁?” “胡应地。此人是我在西城小门外的客栈遇到的,格外聪明,才智过人,而且能忍。” 胡应地,这名字实在耳熟。陆徵想了想,好像前不久听过差不多的名字。 暂时就定下了,过了几日,陆徽莹将人带给了李清歌和李逍看。 再把之前的牙婆放出,威胁她若不能将功抵过,等着她的就只有死。 一日日的过去,李逍提出了告别。 李囡囡受了惊,在云都休养了几日依旧恹恹,只能回西北。牙花子的事,她拜托给了陆徽莹,这份信任实在贵重。 六月初,总算有了好消息。 胡应地打入了内部,找到了最大的牙花子头头。接下去就得慢些来,若是着急,极有可能没了姓名。 秋书从外兴高采烈进来时,她正将桌上废纸丢入纸篓。 “六姑娘,六姑娘,上官郎君回来了。” “真的?”她抬起头,这一眼恍若隔世,上官离云都一月左右,总算回来了。 “是的,不过……”秋书支支吾吾,“他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第113章 吃醋 “上官郎君从雁城带回来个女人。” 不可能。 陆徽莹掐着手,看向铜镜中那个格外冷静的女人,她眉眼微微耷拉,视线看向铜镜里那可以开败了的发黑发黄的海棠花枝,“秋书,去把案桌上的海棠花丢了换成别的。” 秋书刚要说话,她又说道,“我要喝酸梅汤。” “是。”秋书眼眸带着忧心,“六姑娘,不用担心的,奴婢看上官郎君对那女子疏远礼貌,不像是……” “我渴了。” 她打断秋书的话,此时脑中很乱,继续说下去就要有什么冲破。 秋书暗叹一声,她转身要出去,又被陆徽莹叫住。 她起身,细嫩的虎口上是月牙状的指甲印,可见当时有多用力。 “算了,先去把那海棠花丢了。” 看着就心烦。 见一次就想起一次,上官言而无信。 说好了花开了就来提亲,这多久了,她等了足一个月,等来的却是上官带回来了个女人。 秋书站着没动,海棠花老早就开败了,眼见着都开始发臭,六姑娘也不扔。她总说还等着海棠发芽,没想到是根烂了。 “姑娘。”喉头梗着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 看见秋书还站在那儿迟迟不走,陆徽莹轻轻的一瞥,“怎么,还有事?” 那眼神薄凉如同月光,秋书只觉得着急被扒光了丢在雪地里,背脊都跟着一愣。更别说竖起来的汗毛,根根直立,看着六姑娘,她哪还有别的话,赶紧抱着海棠花出去,换了一把的石菖蒲。 这东西现在长得正旺盛。 屋里头多了一抹绿意,陆徽莹反倒更加烦躁。 喝下送来的冷饮,那抹烦躁才稍微平静,她目光如水,看着忐忑的秋书说道,“刚刚,你说什么?” 上官宁带了个女人回来? “奴婢也是听孟长说的。”当时她在外头替六姑娘去芙蓉楼拿最新的糕点,正好遇到孟长鬼鬼祟祟的出了府门,她以为是孟长寻小娘子去,于是跟上。一瞧,就见到了上官郎君。 原本是高兴的,可上官郎君身边跟着个女人。 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云都的,她存了个心思,抓到落单的孟长想要问个清楚。谁知道,他看见秋书就跑。直到在刚才,抓了个正着。问了一番,才知道那个女人是雁城富贵山人,上官郎君不小心伤了她,为了弥补,这才把人带回来。 听完秋书的话,陆徽莹看着浮沉的茶叶,她心思飘到了远处。 那个女人被上官伤了,这才会跟着来。 既然这样,为何不把全家都带过来。不行,她猛地站起来,看的秋书一震一震,“六姑娘,你要做什么?” 难不成去找那女人算账。 秋书默默地想着,外头就传来几声疾呼。 “小妹,小妹。” 是陆徵。 他一进来,扫了四周,看到陆徽莹煞白的脸蛋,“怎么,你也知道上官宁这小子带回来了个女人。” 陆徵看了眼秋书,眼神暗暗责备。 这可是大事,怎能比他先告诉小妹的。 秋书:…… 她退到一边,让两人可以好好说话。 陆徵担心的看着妹妹,“这件事还没搞清楚,先不要冲动。” 这下换陆徽莹无语,“大哥,你着急忙慌,是怕我去打人?” 她何时这样凶煞过,大哥怎么会先来劝她。 “我家小妹自然不是,你乖巧听话,怎么会和秋家那小女差不多。”贬低了一番秋家,陆徵又说道,“不过,凡事都得讲道理,这事大哥替你办!” “大哥,你到底是担心我还是上官宁。”明明是上官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回来,怎么都防着她去了,这还是不是陆徵了。 陆徵嘴笨,“大哥自然是向着你的,但是上官不是这种人。” 跟着南征北战快十年了,上官宁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在一开始知道他带了那个女人回来,陆徵就去问过。 在雁城时,他无意伤到了那个女人,如今是赎罪,这才把人带到云都。 “怎么不把她一家子都带过来。”陆徽莹嘀咕两声,就带一个,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女人要上官照顾一辈子? 她眉眼都皱起来,全身散发着酸溜溜的味道。 哪知陆徵笑了,“你怎么知道,上官还真把他们一家子都带过来了。对了,老二正在那儿帮着呢。” 二哥,他何时和上官关系这么好了,还去帮? 这下,越发像是吃了醋。 “我还真要去看看,这女人是何方神圣。”陆徽莹赌气道。 四方院 蓝英看着这阔宽的院子,有些忐忑的看了眼爹娘弟弟,云都实在太大,而且就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她答应上官宁来这里,是不是太草率了。 院中,幼小的弟弟正兴奋的看着堆满的柴火,“姐,姐,你快看。这么多的柴火,我可以好久不用去山上了。” 她点点头,笑着。 娘也坐在四脚小凳上,爹在一边喂着清粥。 上官请了大夫来看,说娘很有希望恢复,只是要静养,长期吃药。在这里,似乎一切都变好了,她在无人的时候叹了口气。 蓝运端着空碗过来,他格外的高兴,这是夫人第一次喝了整碗的粥。“英英,你快看,你娘把粥都喝完了。她刚刚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大老爷们,此时泪流满面。 他用破旧的袖子擦着眼泪,鼻头都红红的。 这辈子他干了很多坏事,总觉得就算是因果报应也只是害他一个人,谁知道,这报应却不在自己的头上。 他恨,为什么老天收拾的不是他。 “爹,别哭了,娘和弟弟看见不好。” 他点头,“是,不能叫他们看见。哎,我就是太高兴了,你娘的病情越来越好,就算是日后我死了,也能放心了。” “爹。” 蓝运摇头,说,“孩子,爹想明白了。” 当初的事情是他做错了,为了钱害了人,就该受到惩罚。这一生都在逃亡,没有一夜是睡的好觉,他早就过够了。 “做了坏事,就得接受报应。” 蓝运背过手,他视死如归的看向院子门,在那儿,有两人等着他。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怕是活不了那么久了。 他释然的一笑,打开门说道,“是秦才,秦尚书!” 第114章 状告秦才 “果真是他。”上官平静说道,反倒叫蓝运捉摸不透。 “郎君早就知道是他?” 上官颔首,“七七八八。” 蓝运看向另一人,他通身亲和,常服上还有不易察觉的补丁,这样的人竟然是丞相。 他拱手,“我愿意指证,只求两位郎君能帮我顾好家人。” 杀人偿命,他这一去,恐怕再难回来。 上官宁眉头一压,张嘴欲言,却被陆旗打断,“你的家人自己照顾,我们不会插手。” 他说的几乎是不近人情,蓝运要生气,被上官挡住。 “蓝大叔,二郎是让你放心。” 这件事还有转圜之机。 三人去到安全的地方,蓝运和盘托出。 他本是退下来的杀手,不问江湖事。直到一日夫人旧疾复发,要救她,所需的银钱不是小数。 为治人,家中钱财散尽,可只是冰山一角。 这时,正好有人请他杀孙文海。 这人就是秦才。 原本他不知姓名,可当初他离开西南,却被追杀。杀他的人亲口所说,是工部尚书秦才要杀了他们这些知情人。他死后,家人也不会幸免。他反杀成功后,带着孩子远离人群,最后躲到深山里。 只是报应往来,她的夫人因为不能及时救治,最后痴傻。 连带着他的儿女都要东躲西藏,不能露面。 “秦才为何要杀孙文海?”陆旗问道。 上官心中有猜测,他看向蓝运,后者才说道:“是因为孙文海杀了他的女儿。” 秦家的长女秦仪是萧远的正夫人。 当年萧远被定罪,与他夫人和离。后者并未离开,而是在秦家殉情。秦才恨孙文海,不给一点活路,背叛萧家。 雇凶杀人,罪该当死。 血状递到了殿上,状告秦才草菅人命! 玄皇不语,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殿上的人。 他们跪在下面,几乎大半都在给秦才求情,当年萧远土皇帝的事情他还没真的治这些人的罪,他们竟跳出来,非要给朕看看这伙人的脸是。 李元站在一边,左侧就是李清歌。 陆家是她的人,这次秦才的事定是她在背后策划。表面将自己说的多干净,对帝位毫无兴趣,只想快意人生。 这就是她口中的没有意思? 他握紧双拳,眼眸死死的盯着李清歌,那刀刻的下巴和玄皇极其相似。怪不得父皇喜欢她,因为两人的心思都一样的阴沉可怕。 想扮猪吃老虎,她想的美了。 早朝后,萧国公听闻这事,不紧不慢的煮着茶。 李元沉不住气,进来冲着奴仆发气,“滚开,别在本王面前碍眼。” 该死的,自从杏月送出去后,自己身边再没有像她这样的解语花。 那下人头被茶盏砸破,血不断流着。他不敢走远,只能蹲下继续捡碎片,不能叫主子伤到。 “该死的,本王不是让你滚吗?” 他一脚踹在那人的胸上,一个没站稳,坐在了碎片上。 顿时,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萧国公喝道,“下去。” 那人松了口气,这才走出去。 “元儿,将脾气收一收。” 誉王坐无形状,嘴唇气的发抖,“外公,秦才管工部,要是他被撤了,李清歌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那又如何?” “外公!”誉王气急。 萧国公古井无波,反倒脸上露出笑意。“秦才的事情你别再管了,这对我们来说,反倒是好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清歌想做黄雀,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他们正好将计就计,未来这螳螂是谁还说不准呢。 誉王从国公府出来后,上了马车。 随从盛元在一旁说道,“程点检都想请您去欢楼。” 程旻? 不提起这人,也就罢了。提起来,他一肚子的气。 交给程旻那小子的事情,没一件做好的。谢青的匕首到现在还找不到,更别说假谢青了。 更被说自己的解语花也被他折磨没了。 “不去不去,本王给他脸了。废物一个,什么都干不好,竟有脸来找本王。滚,都给本王滚。” 马车行驶,盛元犹豫再三,又说道:“殿下,你可还记得上官宁。” “上官?”他压下眉头,这名字他怎么都忘不掉。陆徽莹这个贱人忽然就不跟在他后头,转而喜欢个更没用的。“不就是陆徽莹喜欢的男人,提他给本王添堵是不是。” 盛元垂头,“殿下,上官宁就在殿前司。” 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 看来程旻还有些用处,陆徽莹背后的陆家一个个都跟他作对,自己就从上官宁这里下手,叫他们好好看看。 “走,去欢楼。” 芙蓉楼 谷生来时,小栗子摸着手上的算盘珠子正出神。 她托着腮,“蛮幺姐姐,今儿天气这么热,为什么客堂不摆多些冰盆。” 蛮幺道:“这冰不要钱的?人这么多,光是做冰酪冰饮都不够,你倒是奢侈的很。” 小栗子扁嘴,她粉腮皆是汗。 在欢楼时她就怕热,被妈妈安排最阴的屋子才熬得过去酷暑。这会儿,抬头往外看,一缕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门口的身影模糊看不清,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谷先生?” 谷生哑语,他今日特地换了一身衣裳,圆领袍松松垮垮,看着是旧物,但格外的干净。 “蛮幺娘子,小栗子。这几日,誉王有来过这里?”谷生说罢,另外两人一通摇头。 誉王每来,倒是派了个马前卒。 这话没讲,谷生也留了一份心思,要是誉王再来,他就再和玄皇告状。一次没用,就两次三次,总之这誉王别想欺负人。 正说着,段红藕带着段连天进来,她红光满面,遇到了大喜事。 “蛮幺娘子,来两碗冰酪饮。” 小栗子打趣说道:“红藕,你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段红藕笑吟吟,不说话。 段连天嘿嘿一笑,“红藕,升官!” 这话才说出口,就被段红藕捂着嘴巴,“别听我哥瞎说。” “原来真是好事,快,多来几碗,叫我们也沾沾喜气。”红藕听了蛮幺的话,羞的脸发红,连连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陆徽莹来时,这几人正说笑,段连天一见到就叫着美娘子。 “六姑娘,还没到日子,这账还都没算好呢。”这每月也就几天来芙蓉楼,定好的日子还没到呢。 陆徽莹道,“不急,我今日来见一个朋友。” 除了凤仙娘子她们,六姑娘还有别的朋友。 大家思索着,外头进来个布衣娘子,她环顾四周,最后落在陆徽莹的身上。 “草民蓝英见过文景郡主。” 第117章 诚意 大雁没有打回来,却带回来个女人。 陆徽莹知晓自己的名声不好,背后嚼舌根的也不少,这件事肯定传遍了贵女圈子里。 “蓝英的事,多谢你。” “你替她谢?” 她停下脚步,侧身,抬头。 那双眸子变得像是鹰一样锐利,火苗正在其中燃烧。 他替蓝英说谢,站的是什么身份。 上官呆楞住,“我……莹莹,你生气了?” 陆徽莹捏着拳头,她生气的哼道:“本郡主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生气,蓝英已经亲自和我道谢过,而且我也不是为了你才帮蓝家。” 她越说越气,随即狠狠的瞪了一眼,“再说,蓝英是你什么人,叫你专程和本郡主道谢。” “我……”上官嘴笨,顿时手足无措。 不是的,他不是这个意思。 蓝家因他,一连出事。蓝英受伤,蓝运入大牢,蓝家如今支离破散,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他内心愧疚,不管怎么弥补,都觉得不够。于是买了院子,请了最好的大夫,还让蓝英找到了绣娘的活计。 他内心还是饱受煎熬,这时候陆徽莹帮了他。 蓝羽能继续读学,还能得到长公主的照拂,他为蓝家感到高兴,心里也好似松了一口气。 “莹莹,你听我说。”一直闷葫芦的他,好似有了千言万语,想要将一切都告诉莹莹。 但还没开口,前者已经迈开步子,入了雨中。他撑着伞,急忙跟上。 陆徽莹瞥了一眼,“解释也就是掩饰。” 上官欲张的口,紧紧的闭上。 他看着被雨打湿的陆徽莹,长街,只影,她快步向前。 或许,叫她冷静一下也好。 气走的陆徽莹踏着步伐,心中默数一二三,可身后还没有声音叫住他? 不对啊,川说的法子怎么不行? 陆徽莹紧张地,脚步都慢了一些。之前她和川见面,那两人调侃她追夫法子不对,传授了一套秘诀。 敌进我退,善用作法。 大概意思就是,要小作,平常撒撒娇,闹闹小脾气,这样能让男人更黏人。 没想到上官不是一般男人,自己都这样了还不来哄哄。 还真是最笨的闷葫芦。 越想越是生气,陆徽莹哼了一声,转身就要拉着上官好好说个清楚。 “莹莹,你找我?” 她转身太快,还没站稳,就被上官接着,眸子里委屈又可怜,伞倒是悬在她的头上,遮的刚刚好。 “哼,谁找你。”陆徽莹一把推开他,气呼呼的想着,这人走路怎么没声。丢脸死了,她想着小跑离开,被人一把拉住。 原本不知怎么解释的上官,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心里话说了个遍。 没头没尾,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 陆徽莹安静了下来,嘴角忍不住笑。 “莹莹,你信我。”他对蓝英只有愧疚,没有怜爱。 “我信不信你有那么重要?” 上官郑重的点头,从小到大,陆徽莹都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他这一生,都只能放得下她一人。 “走。” “你还没说,是不是信我。”上官堵着,不让走。 雨丝斜飞,银线一般。 伞下的两人站着笔直,红衣黑甲。 男子身量高,撑着高高的伞,眸子发亮,像是野外被驯化的狼。陆徽莹轻声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她点头在,“我信。” “不过,你也别太自信。”她傲娇的收回手,“我可不是吃醋,就是单纯叫你别把蓝娘子的名声弄坏了。” 她得意的笑着,看了眼上官,“不是因为你,蓝娘子就不会被迫来云都,而且还受了这么大的苦。你和二哥忙着孙文海的案子,定秦才的罪,却不曾好好问问她日子该怎么过。” “我曾给过一些钱。” “傻子,你给了难道人家就愿意花,那些可算是卖爹的钱。” 这个话似乎不好,她换了下说法,“也要人家愿意花才是,再说那些钱顶的了什么。蓝娘子的生母旧疾不好,是个药罐子。她早已及笄,要再不嫁,就得作姑子。可好些的人家怎愿意背负蓝家的人,不好的人,我们又怎么能放心狼娘子嫁过去。” 陆徽莹想的很多,她也是女人,知道蓝英未来要受的苦。 她感谢蓝父做出的牺牲,于是更加同情蓝英。 “更何况,狼英家里的小弟已十六,换做农家也要娶妻生子。你将他们带来云都,没有身家,也无立命之本,蓝家该如何活?” 伞外小雨,两人并肩走在湿润的青石板路上。 “是我考虑不周了。” 上官抱歉的说道,陆徽莹却摇头,“不是你的错,是女子的生活本就艰难一些。” 她由衷的希望嫂嫂登基,有了女帝,才能更切实的为女子谋福。 陆徽莹勾起嘴角,笑意未达心底。 她有些话还未与上官细说,帮助蓝英她也有私心。但看着蓝娘子那坚韧不拔,努力生活,为了母亲和弟弟咬牙坚持,不落一滴泪的性子,她又敬佩又喜欢。 从蓝娘子这儿,她也学会了一些东西。 她想的通透,心中也觉得轻快了许多。 为何刚刚如此生气? 她问自己,大约是身后三娘的哀恸,也让她的心思变得敏感。又或者是因为上官为别人第一次和她说谢,让她觉得异样。 又许是见到了郑大成被家人逼迫离开莫府,又或者是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当初的愚蠢,她心里慢慢的涌现出难以言喻的难过。 一路无言,两人却相处自然。 永宁侯府的马车到了,上头坐着孟长和秋书。 后者撑着别致的桃花伞,跳下车来,急匆匆的赶过来。 “六姑娘。” 她提着衣裙,跑起来时,鞋面被溅上了雨水。前头正好有个水坑,她也没看,直接踩了上去。 眼见雨水四溅,就要弄脏两人衣袍。 上官上前一步,护住了陆徽莹。 陆徽莹被仔细的护在怀里,那双眼饱含担心和诚恳,“没事。” “没事。”川和黄珍说的作,她忽然觉得不能苟同。 爱一个人,应该理解和包容。 她扶着上官壮硕的胳膊,站稳后,轻声说道:“上官,海棠花已经开败了。” 第118章 五郎回来 安宁郡主请来的媒人再次登府说媒,这次要见的却不止陆家的两个哥哥了。 请来的媒人战战兢兢,进了侯府,两腿就开始抖,要不是衣裙遮着,怕是名声传出去都不好。 常嬷嬷和红嬷嬷伺候在长公主身边,前者脸色不好,当初棒打鸳鸯没打成,反倒被六姑娘说了一顿,好没面子。这上次被拒,她正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次又见媒人。 红嬷嬷是真心为六姑娘和姑爷开心,一双眼眯着,瞧着就可亲。 说媒的时候格外顺利,很快定下来日子提亲。 安宁郡主来的这日,又是常嬷嬷伺候。 奉茶的时候,李清歌看了常嬷嬷一眼,“你瞧着怎么不大高兴。” 常嬷嬷哪敢,说是身子不适。 “那就下去,换人来伺候。”赶走常嬷嬷,屋内一派喜气。 两家交换了生辰贴,算了一番,定下了六月六日嫁娶。 原本是想放在明年,可陆徽莹怎么也不肯,死活选了这么个近日子。李清歌宠溺,说清了利害,见她还是坚持,也就答应了。 至于外人口舌? 她去讨个赐婚,有陛下的话,那些人若还敢说什么,就杀了好了。 离嫁娶日也就十几天的功夫,时间紧迫。后头的程序也就能简就简,上官送来了三书六礼,陆家准备嫁妆。 大家按部就班,等着六月六的到来。 陆徽莹和上官,在这段时间内也不能再见面。 后者好些,听说大哥向陛下举荐,叫他去西北做大将军。如今殿前司不做了,正在军营学东西。 她就是惨了些,整日要跟着二嫂学主中馈。 头都快大了。 “莹莹,你用心点。”林氏板着脸,长公主操持的是国家大事,只能她这二嫂来教导了。 就是这样,陆徽莹也不领情。 打着瞌睡的陆徽莹努力睁开眼,“二嫂嫂,我好困。” 昨夜不能睡,被常嬷嬷拉着学了好些礼仪。自己就是个名义上的郡主,这礼仪学了有什么用。 一早还被拉起来,要学女红,煮茶,插花,琴棋书画也得碰一点。 这不,现在还得跟着二嫂嫂雪算账。 她哪来的精力。 陆徽莹整个人趴在案桌上,看的林氏直接上手拍了一拍。 “这是嫁去的妇人都要学的,当年嫂嫂也是这么过来的。”陆徽莹还好些,平日荒废那么多,这会儿只要抱个佛脚,面上过得去就好。 “大嫂嫂就不用。” 两人对视一眼,皆叹气。 李清歌哪里用得了去学,她的身份就注定了会这些。就是不会也没有人指责,女子就该像是她这样活着。 随后,两人又连连叹气。 但女子都没她那样好运,生父是当今陛下,又唯独宠爱她。而且能力超群,又深受百姓喜爱,为国为民,她这样的女子也是少数。 甚至,几乎除了她再无别人。 秋书端来雪花银耳羹时,林氏收敛起心中的失落,“好了,歇会儿。” 就算是要学,也不用一日都学完。 再说,上官待她如此好,嫁过去应该不必受太多的苦。日后只要请几个账房,也不会都算成糊涂账。 吃过银耳羹后,午后炎热,屋里也放上了冰盆。 两人说说笑笑,陆徽莹也比平日多了几分笑意。 正巧,崔凤仙来寻她。 见到时,她哭了个大花脸,抱着陆徽莹不撒手。两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凤仙也算是冷静下来。她送上了一个荷包,“莹莹,我明日就要去香南,你的大婚我怕是不能来了。这是我要送你和上官的新婚之礼,先给你。” “去香南做什么?”柳氏一族的说媒不是拒绝了? 崔凤仙脸色微白,“端午,香南来人,说是外祖父邀我去祖宅小住。” 陆徽莹牵着她的手,“凤仙,你不能去。你我都知道,香南那边的意思。若是你这次去了,他们定认为你是愿意嫁过去的。” 柳逸言不该是这样不识趣的人,凤仙都已经实话实说,他为何还不死心。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所谓的读书人,还叫什么“正人君子”,不过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虚伪人罢了。 “凤仙,不如让伯父伯母出面……”崔凤仙反握住她的手,轻笑摇头。没用的,他爹娘巴不得自己嫁给表哥,怎么会不同意。 她这几日想通了,嫁给表哥也好。 自己心动之人也要成亲了,她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不嫁人。更何况,表哥是爹娘看中的,他们的眼光不会差的。 崔凤仙意已决,陆徽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改变主意。 心中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为什么好些努力规避了一切,却又回到了前世的终点。她始终在这个圆里,只是路程不一样。 “凤仙,你再想想。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说,离开云都……” “然后呢?” “然后远走高飞,不必被一个家族钳制。” “莹莹,他们是我爹娘。离开云都……我又能去哪里。爹娘不在,我的家不就散了。”崔凤仙笑道,“不必担心我,柳表哥是好人,婚后应该可以相敬如宾。” 不是的,不是的。 她很想告诉崔凤仙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但二哥所说的话依旧在耳。 复生,这件事匪夷所思,她就算是说了,凤仙也不一定能信。而且,这件事实在太诡异,她不能保证凤仙会信自己。 “凤仙,你答应我。日后受到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她这次去香南小住,必然是两三个月,届时自己已经去了神谷,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你要信我,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赶到。” 凤仙感动地握着她的手,“莹莹,多谢。” 她离去后,陆徽莹立马写了一封信,“秋书,这封信叫人去送给我四哥。对了,算算时候,五哥和三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秋书点头,“三郎君和小郎君说是五月二十五回来。” 刚说完这话,林氏喜气洋洋的从外头进来。 “二嫂,什么这么高兴?” 还能是什么,林氏咧开嘴,“五郎回来了。” “什么,五哥哥回来了?今儿是几,怎么这么快。” 林氏道:“还快呀,今儿都是二十五了,早该回来的。诺,你三哥还没从外头回来,说是路上耽搁了,送了一封信来。” 说着,她递过来给陆徽莹。 打开一看,“晚几日回”。 三哥是遇到了什么事,她合上信封,抬眸就见一个黑影冲进来。鼻间飘进来药香,黑影猛地抱住她。 “小妹,我回来!” 第119章 收集情报 陆徽莹被抱的很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林氏见她的脸色都白了,忙上前拉着少年的肩膀往后拉。 “小郎君,快松松,六姑娘都快被你钳死了。” “什么!” 少年忙退后,他摇着陆徽莹的肩膀,没把人掐晕先将人摇吐了。 一双细嫩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眼里都没有了光,“小哥哥,别摇了。” 再摇,我就要吐到你身上了。 陆云卿把手撒开,双眉微微向下耷拉,清冷如竹的眼眸顿时委屈,“小妹,你要出嫁了也不先同我说。那头拱你的猪,是谁?不会是李元。” 他可是瞧不起李元的,那个男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就直起了腰背。 他和同胞的三哥四哥性子相同又不同,三哥闲云野鹤,志在天下风景,要不是大哥威逼,应该是不愿回来。 四哥也不爱朝堂事,喜欢鼓弄商事。 小哥哥则是医者仁心,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治病救人,救天下绝望之人。 他不愿回来,是为了精深医术。 看着精瘦的小哥哥,陆徽莹眼眸都变得温柔。 “不是李元,我才瞧不上他。” 哟,陆云卿很是骄傲,左手直接掐上了小妹圆润的脸颊,往外扯了扯,听到她喊疼了这才放手。 “早该这样,李元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那时候怎么将他当作个宝的?小哥哥说你一句,还被你骂了好几日。”他离家也有一年,小妹似乎成长了很多,陆云卿骄傲的说道,“真想叫三哥好好瞧瞧你这副样子。” “好了,这里让给你们兄妹说说话。五郎回来,这可是大喜事,我得赶紧吩咐人去准备准备。对了,还得去叫你大哥大嫂回来。” “二哥呢?”陆云卿不问还好,一问,林氏叹气。 二郎这几日都被锁在宫里不让出来,说是有大事要处理。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去找大哥问,也没有个所以然。 这会儿借着五郎回来,正好去长公主府里探探口风。 林氏走后,陆徽莹叫秋书端了芙蓉楼送来的糕点。 “小哥哥,大哥是怎么把信送到你那儿的。”他行踪不定,去哪座山里,又没有提前说。还想着六月六,小哥哥怕是要赶不上了,没成想,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他。 雕花白瓷盘上是好看的芙蓉酥,双手捏起,就听到酥皮不断的掉落。 陆云卿没有在意,豪爽的一口吃掉,“很久没有吃云都的糕点,好吃,比我在山里吃的都好。” “我出门时和大哥约定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给他寄信。从朋友那儿得知,他从北地回来云都和长公主殿下完婚,我就在文荡山停留,还挖了好大一株人参,送去做贺礼。”文荡山离云都不远,听了大哥叫他们回来商量谁袭爵,就动身回来云都。到了城外,人人都在说侯府小姑娘要出嫁。 这大事,陆徵一点没说,急得他就先冲回来了。 至于三哥,两人是在路上碰到的,云都还没到,他就有事先走了。 陆云卿贼兮兮的凑到小妹耳边,“你猜三哥做什么去了?” 这表情,大有八卦可聊。 陆徽莹摇摇头,这方面她格外的耿直,“三哥难不成遇到了一只花色难得的梅花鹿,又或者是看见了肥啾啾打架,总不能是见到个女人跑了。” “哟,小莹莹,多日不见,你聪明了。” 只见五郎打了个响指,挑眉看向陆徽莹。 后者震惊的张着嘴巴,“我晓得了,三哥是看见了山林里的熊猫,正抡圆胳膊打架。那可真是难得,不怪他到云都不回来了。” “……” 陆云卿有千万句话,最后汇聚成一句,“三哥追一个娘子跑了。” 什么! 三哥追着女人跑! 怎么可能!! 她这三哥,心思都在字画上。早已经疯魔了,陆徽莹就是相信山里出现了鬼魅,都不信不近女色的三哥看上了一个女人。 她满脸的质疑,让陆云卿气的皱起鼻子。 “你不信,我可是亲眼所见。”当时就在云都城外十里地的时候,三哥见到个红衣女子,两眼发直,把所有的行囊丢给了他,立马追了上去。他一头雾水,紧赶慢赶到了云都城门口,又看见了三哥。 随后,三哥就把信给了他。 那个红衣女人当时就在三哥不远处等着,虽然蒙着面纱,但可以看出,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也难怪三哥会沦陷了。 陆徽莹摸着下巴,“三哥在云都城里?” “应该。” 他吃着糕点,陆徽莹内心犹如被蚂蚁啃咬,好奇心害死猫。“小哥哥,我们去找三哥,好不好。” “找他做什么,你都要成婚的人了,应该在家好好准备着。”陆云卿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出来妹夫是谁呢。 一番问候后,才知道未来妹夫居然就是上官宁。 是那小子。 从小跟在自己妹妹屁股后面跑,就是个跟屁虫。 不过大哥格外的看好他,说到底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满脑子情情爱爱,总之是比李元好一些。 还算是让人满意。 但,莹莹怎么瞧上的他。 上官长得不是很惊艳。 他委婉的说道,却被自家小妹狠狠的瞪了一眼。 “胡说,我家夫郎最好看,小哥哥,你若是没事就出去,我要算账了。” 陆云卿:…… 自己就是说了一句,生气了? 他还要再说,陆徽莹抱着胸,“小哥哥,好歹是我看上的,你这样说,岂不是怪我眼光不好。” 这说法第一次听,又好像是对的。 “好了,小妹,小哥哥错了还不行。我去外头这一转得了养颜配方,你要不要。” 养颜配方,一听,陆徽莹来劲了。 见她颜色松了,陆云卿立马顺杆上爬,“好妹妹,不生气了?” 陆徽莹见状,又冷哼起来。 心里却想着那配方的事情,忍不住的转过去。 秋书噗呲的笑了,“好了,小郎君,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陆云卿把配方一给,主仆喜笑颜开。 “小哥哥,我带你去芙蓉楼。”他肯定还没尝过冰酪。 “进云都前倒是听说过,难不成是你开的。我记得那儿好像是侯府之前店铺的旧址,四哥还说那儿烂的很,大哥二哥不愿意打理,你又不会。他都想回来,好好管理了。” 芙蓉楼所在之地不远,一炷香就到了。 看着阔宽的门面,人来人往,还有几个娘子在外头招揽。 才下车,里头的掌柜娘子就迎了出来。 这西域模样,个子又高挑,行走的每一步都是风景。 五郎见过的绝色不少,甚至有时也会去西域安国接壤的地方行医,如同蛮幺一般的少女在那儿比比皆是。但都没有蛮幺的风韵,五郎从那一大片的白色收回眼神,喉结滚动。 怪不得三哥又近女色了,这女子就如虎狼,一靠近就会瓦解人的意志。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他默念着这几句,低头不敢再看蛮幺。 女人的目光如火,落在少年的身上。 “六姑娘安,这位郎君是?” 陆徽莹手在陆云卿肩膀上拍拍,“这是我小哥哥。” 少年惊的抬头,又快速的落下。 “小哥哥,你做什么这么慌张。”她好奇的看了眼蛮幺,半露肩头和酥胸,依旧大方的待人。再看陆云卿红透的耳朵尖,她还有哪里不知道,小哥哥是心动了。 她将小哥哥一扯,“小哥哥,这是蛮幺。芙蓉楼的掌柜娘子,也是我好友。” 蛮幺道:“郡主,你这是折煞奴了。小郎君安好,楼上雅间已备好,冰盆也都摆好了,奴亲自领你们上去。” 等到了雅间,里头熏着雅然的香。 冰盆消解了暑意,陆云卿看小妹不紧不慢的看着蛮幺送上来的账本,时不时说几句只有四哥才会懂的话。 他都怀疑,这壳子里的是不是小妹了。 “小哥哥,快来喝冰酪。这是用牛乳做的,用了好几道工序,入口顺滑,奶香十足。桌上的糕点也都是招牌,寻常人想吃还得摇号。” 梨花木桌上是各色各样的糕点,好些都是他没吃过的。 “摇号是什么意思?” 他行走江湖这般久,还没听过这等买东西的手法。 陆徽莹笑笑,“芙蓉楼不止有摇号,还有限量,这都是一种营销手段,叫什么……什么……” “郡主姐姐,是饥饿营销。” 对。 陆徽莹被提醒,一转头果然见到半腰高的胡妞妞站在门口,手上还端着菜。 “郡主姐姐,小郎君哥哥,”她扑闪的眼睛格外的讨喜,“这是蛮幺姐姐叫我端来的,是酸枣糕。” 酸枣糕呈鹅黄色,切成一小块,外头裹着糖粉。 “莹莹,这么小的人你也招?”十岁都不到,盘子不过与他掌心大小,妞妞的手还没盘子大。 陆云卿心思一点没在糕点上,而是看着那瘦弱羸弱,风一吹就会跑的胡妞妞。 “小哥哥,我没有。” 胡应地潜伏在牙花子里后,为了保护胡家人,她将妞妞带到了芙蓉楼。本意是想保护她,还给她请了个女先生,没想到这小孩是个厉害的,懂许多人不懂的知识。 她私心的说一句,就是孙虎都比不上。 所谓的摇号,饥饿营销就是她教的。 “小郎君哥哥,郡主姐姐是好人,她接我来是念书的。不过,没人可以教我。那些浅薄的东西,我随口就能背出来,深奥一些的,那个女先生也不懂。” 陆五郎点点头,“我当初也是这样。” 随后他看了眼陆徽莹,当年潘老是教不了他什么了,这才把人放走。那时的小妹,甚至连千字文都不会。 想想侯府的人,就算是大哥,也熟读兵书。 恐怕只有小妹,才真的什么都不会。 “小妹,没关系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也能碰到比你差的,别难过。” 陆徽莹:…… 陆云卿哪只眼睛看到自己难过了,而且这句话实在有被内涵到。 她撅着嘴巴,不大高兴的看着小哥哥吃完了糕点。 “在府里,你不是和二嫂说饱了?” 二嫂嫂准备了那么多菜,一直在那儿可惜。 五郎擦了擦嘴边的渣渣,“再不走,大哥和殿下就要来了。一个人絮叨还不够,又加一个,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的能力,李清歌知道,也一直想把他送到宫里。他才不想去,自己想做的是神医,不只为帝皇医治的。 “好了,吃饱了,我们就去找三哥。” “茫茫人海,你怎么找?” 陆云卿讶异的看着小妹招来了蛮幺,他的脸该死的又红了。也没听清说什么,就见圆脸的小栗子送了一本册子。 只是随意一翻,小栗子立马指着其中一条,“今日隅中,有人在西城小门处看过他和一红衣女子到废客栈里交谈。之后日中,说是往盘城去了。路上有人见到那女子的容貌,六姑娘,你看。” 一张相貌被放到两人面前,女子清秀灵气,不像是云都人。 陆云卿张大嘴巴,惊讶的模样映入眼帘。陆徽莹忙问,“小哥哥,你认识。” 他摇头,震惊的哪里是那女子。 分明是小妹手底下这芙蓉楼,这叫酒楼,这都能叫军情处了。 不说掌握了三哥的行踪,还能看到那女子的脸。 这份手段,小妹难不成是从二哥那里学的? 他巴巴的拉着陆徽莹的手,“小妹,你之前的傻是不是装起来骗大家的。毕竟侯府已经有我们五哥厉害的,要是再来一个凤雏,定会受针对。” 陆徽莹:…… 不是好话。 “咳咳,姑娘,我们就先退下了。”蛮幺带着众人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们兄妹,陆徽莹斟茶,在接胡妞妞来芙蓉楼后。川也到了这人与她商谈,要为长公主造势,就不能按部就班,慢慢来。于是芙蓉楼和神谷中人,谷外人联合,收集各路而来的情报。 蛮幺和小栗子处理明面的,神谷的人则是暗中收集私底下。 明暗相互,情报得到处理,收存。 如今,云都所有人的行踪,她若是想要知道,都能知道。 她将这一切都说与陆五郎听,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听到惊险处,五郎几乎要崩起来,去毒死李元。 对,罪魁祸首就是李元。 “莹莹,”陆五郎落泪,他抽搭着鼻子,“你受苦了,有件事,我想叫你帮我。” 陆徽莹摇头,“小哥哥,虽然芙蓉楼名义上是我的,但还是归大哥管。你若是要帮忙,得问他。” 这怎么又扯上大哥了? “毕竟事关我们陆家的性命,大哥沉稳些,他管才好。”陆徽莹冠冕堂皇的说道,实际上,她只是不想管事。 第120章 被掳 三哥没有找到,他们在芙蓉楼被大哥抓了回去。 跪在蒲团上,陆徽莹用眼往上瞟了一下,私底下和陆五郎打着手语。 怎么办? 陆五郎不敢往外说三哥的事情,尤其还是追着一个女人走的,这要是被大哥知道,不得把人都抓回来,然后逼着成婚啊。 可不能把三哥坑了。 两人视线一对,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陆徵眼不瞎,这两个小东西的动作早已经入了眼。正要张嘴开骂,李清歌手轻轻地一拉,示意他稍安勿躁。 五郎好不容易回来,再动脾气不就和上次老四一样,将人气走。 “都起来。” 她一声令下,底下两个欢天喜地。 有长公主殿下在,大哥也不敢多说什么。 陆徽莹提着裙摆,上去就给嫂嫂捏肩,殷勤的让陆徵觉得小妹不安好心。这个不能骂,那个总能说两句。 陆云卿稍微一动,他就一声冷哼。 “你倒是知道回来。” “大哥,是你写信催我回来的,不然我这会儿都能采上天青藤了。”文荡山有一名贵草药,百年都难遇,可大哥不给时间。他嘀咕着,这边再耽搁,自己的名贵草药怕是要没了。 再一看,大哥的脸色不好,后头的话就不敢说了。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陆徵指着他,“难道我不催,你连家都不想回了吗,外头就那么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想在这里。” 这该死的,老四这样就算了。 老五也是说不听的,小小年纪就跟着上头两个哥哥学坏了。 “大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他背着手,撅着嘴,“我和三哥四哥不一样,潘老说,医者不该拘泥于医书上,要多瞧多看。云都的医书和病例我皆看过,实在没什么新鲜。” 他倒不是自大,就是因为在外头走过这么一遭,他才知道天下之症无奇不有。云都就如同一个圈,他不跳出去,就很难看到医书之中没有写的。 陆徵最不愿听的就是这些话,张嘴就要浇灭他的热火。 陆徽莹和小哥哥关系好,自小混在一起,自然是忍不住替陆五郎说话,“大哥,小哥哥说的不是挺对的。” 再说,云都哪里好,就是一个名利场。 大哥自己也不喜欢,要不是因为嫂嫂在,他哪里会愿意待着。 嘟嘟喃喃的话在李清歌耳朵里格外的清楚,陆家除了陆二郎,几乎没有一个愿意来朝堂之上。 她本以为他们是想避嫌,熟悉了以后,才知道,是嫌麻烦。 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要好竹出歹笋,这才能打消了上位者的猜疑。 她目光清澈,看着陆徵气的发抖的身子,淡笑。 “五郎好不容易回来,你就横眉冷对。要不是平日总听你念叨他们,本宫还真以为你们几个兄弟关系不好。” 陆徵转过头,羞怯说道:“我没有。” 陆徽莹连连附和,“嫂嫂说的哪里不对,小哥哥没有回来的时候,你担心这担心那,一回来就板着脸。” 陆五郎眼眸都上了喜意,从小到大,和自己没差多少岁的大哥就好似成了五人之中的父亲。 他肩扛的不仅是安国,还有陆家。 他们这几个孩子的一切都在陆徵的肩膀上,长兄为父,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得到大哥的认可。 他傻乎乎的笑着,“我也想大哥。” 林氏又把一大桌的菜热好,陆徵和李清歌却不能留下。 宫里的事情还一大堆,他们也是百忙之中抽空回来。“老三的事情,你们不用管。我会叫人去把他们带回来,这小子,有媳妇了也不写封信回来告诉我。这般做派,和那群香南的才子一模一样。” 陆徽莹皱起眉头,“大哥,难不成三哥一直都在香南?” 不该啊,她记得三哥爱游历山水,但他说过绝不会去香南。至于为何,她不清楚。 陆云卿抢说道:“三哥住那儿半年了,老六怎么连着都不知道。三哥难道都不给家里来信?” “三哥哪里来过信,不曾不曾。”陆徽莹回的倒是快。 林氏这时从里头出来,手里是给二郎的食盒。 “莹莹,你怕是记岔了,三郎君每隔半月都会寄字画回来,二郎有,侯府也有。”这字画就相当于是报平安了,三哥的性子倒是做的出来。 可,她并没有看到过啊。 三哥的笔迹,她应当是认识的。 见莹莹皱紧了眉,陆徵和李清歌摇摇头,老六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徵提了一句,“你三哥前些日子还送来了,当时叫你来品鉴,你死活不来。” “哪里有,大哥,你说什么品鉴。当时不是叫我去看的一幅山水画,还是个有名的山人……” 她忽然明白过来,“大哥,难不成香南有名的鹿山人,就是三哥?” 怎么可能? 三哥字画了得,但在她心里,也不过是强流之末。而鹿山人是这两年才赫赫有名的字画大家,听说在才子圈中,一幅字画价值千金。 就是单个字,都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她知道,还是因为上官。 安宁郡主有个雅好,喜收花画,尤其是梅兰竹菊。而且,最好鹿山人的画,夸他有风骨。于是她也去打听,还花了不少钱去搜罗,这才得到了梅花一幅。 没想到,这鹿山人竟是三哥。 她震惊的半晌没有说话,几人好奇的看着,尤其是林氏,“莹莹,送来字画的时候,难不成二郎没有告诉你?” 三郎的字画都是陆旗亲自送的,难不成来侯府一句话都没有和陆徽莹说? 陆徽莹扶着头,“二哥他……没说。” 每每二哥来,她都不愿多听说教,恨不得躲着。 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是最后一个得知的。 等把三哥抓回来,自己定要把他关起来,多画几幅画放在芙蓉楼。 暗暗下定决心,陆徽莹的眼神都变得坚定。 等陆徵走后,陆云卿也待不住,他要去见潘老。林氏也给她放了假,自个儿回房念佛去了。 陆徽莹在云都好友不多,都没有去处打发时间。 正愁着,秋书说道:“姑娘,外头有位娘子来寻你,姓谢。” 听到这个字,她立马想到了谢青。 不知谢烟儿如何,她有心机,应该活得比一般人好。 偏厅 谢娘子大方的坐在交椅上,她穿着纱制的衣裳,轻薄但不露骨。姣好的容貌让她可以昂头,身后的丫鬟垂头不语,并未议论。 一路走来,她所看到的侯府都是家教森严,一点没有外人口中松散的样子。谢娘子紧紧握着手,掩饰胸口之中的紧张。 不必害怕,她不过是来要东西。 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谢娘子这才放松了一些。 外头的婢女着花裳,进来时行礼,端了糕点和冰饮。她温柔的笑,大方说道:“娘子还请稍等,我们家郡主这会儿正有事,脱不开身。这是侯府特有的冰乳茶,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您要是有事就传唤一声。” “恩。”谢娘子好奇的看着琉璃壶中乳白色的液体,还真没在云都之外见过。 “奴婢告退。” 厅中的人从善如流,很快就剩下谢娘子一人。 这哪里是有事走不开,明明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种把戏她见得多了,谢娘子冷笑一声,手触碰琉璃壶。 冰乳茶,这名字倒是奇特。 反正是等,也不能干等,她倒了一杯。 冰乳茶如唇,凉如雪花,入口发甜但很快又能喝出白茶的底子。好喝,而且这里头还有别的东西,仔细看,竟是红豆,藕粉丸子,还有黑红的圆球,咬着劲道,还有些弹牙。 喝这个竟会上瘾,等陆徽莹来时,一壶的茶都没了。 她有些尴尬的偏视别方,起身行礼,“贱民谢柳环见过郡主娘娘。” 谢柳环? 她不认识,但这张脸,她知道,就是欢楼花魁,谢青的妹妹。 原来是这么一个谢娘子。 “你来找本郡主,所为何事?”她自然是站在嫂嫂这边,当年的事情也有耳闻,对于谢青妹妹这不知好歹的做法厌恶至极。 好心当驴肝肺。 不求你记着好,但也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谢娘子望着她,“我来要回哥哥的匕首,听说是在郡主的手上。” 匕首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嫂嫂就是谢青知道。 这个谢娘子可是李元的人,难不成是找到谢青了。 几个呼吸,她想了很多。 好在谢娘子已经反应,“郡主娘娘放心,这件事是我问长公主殿下得知。誉王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寻你要匕首,您也可以放心,当初将匕首借给程旻并不是想要和长公主作对,帮誉王。” 她是罪臣之女的事情,是把柄。 誉王和程旻得知,于是威胁她,将匕首拿出。 陆徽莹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殿下帮你出欢楼,你不愿意?” “不愿连累。”这是她的实话,“当初我却有怨言,但在欢楼这么久,早已明白事情并非只有黑白。况且,你真以为当今陛下不知我的行踪。你以为,我们一家为何能从流放之地回到云都,这一切都是他在操纵。” 谢娘子冷笑,“那只老狐狸想利用我抓出残余叛党,顺带试探长公主。” 玄皇不是不爱李清歌,可在李氏根基面前,他不准任何人动摇。 李元蠢笨,野心大却没有实际的实力。 而且皇后娘家势力蛰伏,真要氏李元登基,恐怕萧家死灰复燃,安国彻底改朝换代。 但玄皇也在犹豫是否让李清歌坐上这个位置,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尤其不能有弱点。 李清歌最大的不足,就是重情义。 他怕,怕自己精心稳固的江山落入别人之手。 陆徽莹讶异,“你为何要讲给我听,这可是大不逆的。” “总要说些什么取得你的信任,我才能要回来哥哥唯一的遗物。” “我要如何信你,这些话也能是你胡诌的。” 总不能你说什么,我都要信。没有真凭实据,她要怎么信? 谢娘子冷静说道:“我不过是在男人身下讨生活的伎,一个这样的女子,他们自然不会有多大的戒心。有些喜欢酒后说大话,有些则是想要展示自己的聪明,还有的则是想要试探我……” 程旻就是其中之一。 最可笑的是,他曾经是哥哥的好友。 如今为了名利,利用去世好友的唯一妹妹。 可笑,真是可笑。 谢娘子冷笑,“郡主,你可以信我。程旻是玄皇的人,他负责看我,但李元用了一个女人拉拢他,帮他从我这里要了匕首。” “对了,欢楼背后的主子,其实是玄皇。” 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敬意,诚挚地看着陆徽莹。 后者深吸一口气,“秋书,去把匕首拿来。谢娘子,你……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在仇人的牢笼里,待了这么久,她该有多痛苦。 她同情的看着,在谢娘子的眼里,却当作了质疑。 “何必同你说谎话?可笑,欢楼是渲淫之地,为何能在云都独大,而且还能买卖官家女子。你以为,背后没有靠山。天底下,还有哪座靠山比宫里的大?有些话,我不能说透,只能告诉你欢楼不止是欢楼。” 陆徽莹送走谢娘子后,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出来。 既然欢楼是玄皇的,那李元的小动作难道陛下不知道?他就任由他们罗织罪名,构陷殿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有想通的,到底是哪里。 陛下迟迟不肯立储,怕李清歌身怀异心,怕李元背后的萧氏一族,怕天下易主。 她忽然想到了福山的道观,还有城东的硝石。 还有前世,李元曾和她说过,这帝位他从来不是和李清歌争。 陆徽莹这下恍然大悟,玄皇炼药怕是想长生不老,永坐江山。 她赶忙起身换衣梳洗,叫秋书备好马车,她要去福山道观。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就算是对付李元也没用。 福山路上,一辆马车疾驰。 “姑娘,出来时奴婢好像看见二夫人在寻你。” “没事,我留了口信,二嫂嫂不会怪我的。”陆徽莹心中有事,这次出来,她故意在显眼的地方转了一圈。芙蓉楼的人定然看见了,她收回眼神,“秋书,我这几日和二嫂嫂说了下你和孟长的事情,等过些日子就帮你们说媒。” 秋书脸立即发红,就连外头的男人也忍不住高呼,“多谢郡主。” “不必急着谢我,你若是对秋书不好,我定要打你。” “郡主,我孟长要是对秋书不好,就去死。” “哎呀,你胡说什么。”秋书捧着脸,忍不住扁着嘴,“姑娘,我还想伺候你。” 陆徽莹摸了摸她的头,“你说这话,孟长该不愿了。” “不愿就不愿,秋书还不想离开姑娘。”秋书道。 马车一停,孟长急迫地打断,“郡主,道观到了。” 第121章 逃! 福山道观不准外人进入,她有长公主殿下的令牌,也只能进第一道门。 门前有两个小童,扫着地,见到来人,笑眯眯地上前。 “可是永宁侯家的小娘子?”小道童掐着决,似乎早已知道她会来这。 陆徽莹抿唇,欲提。 小道童忙摇头让其不语,“娘子不必多问,道长等候多时。” 道观前院朴素,一个极大的香炉放置其中。 铜炉雕刻着腾飞的龙,凌厉的龙目盯着门外进来的人。 秋书有些害怕的缩在孟长身后,男人粗壮的胳膊护着她,轻声说道:“别怕,我在。” “我才不怕。”秋书狠狠瞪了一眼,挺了下胸,小跑到了姑娘跟前,“六姑娘,我觉得这儿不对劲。” 她还没说完,一双手立即到了嘴前,六姑娘睨了她一眼,“这儿是皇家重地,会有哪里不对劲。” 陆徽莹敏锐的看见道童上扬的嘴角,还有逐渐轻快的步伐。 秋书说的对,这里确实不对劲。 她来此是临时起意,况且自己从未来过这里,道长又怎么会知道是她来。 走过长廊,从一条竹林小路穿过,曲径通幽,还能闻到一股奇异花香。她暗暗记下沿途所见,每隔三步就能看到四五个小石头堆起来的石堆。 朱砂在上头写着八卦符号。 这是一个阵法? 她对这涉猎不深,但手掐着虎口,疼痛让她冷静。 不管是好是坏,只有见过才知道。 忽然,小道童在一扇上满铁锁的门停下,这就是道观的第二道门。 往日只有皇亲国戚能进,就算是有令牌,她都不该进的。 心中疑惑越强,她看着那清风瘦骨的两个小道童,开口问道:“为何来这里,道观不是不准……” 小道童含笑,稍用拂尘一挥,右手掐诀。 发髻之上的莲花冠,微微一动,就听到那小道童说道:“陆小娘子莫慌,不过是我们的冲虚道长想要请你叙叙旧。” “我家姑娘不认识什么道长,更是没来过福山道观,如何来的叙旧。”秋书一直在边上听着,上前就护住姑娘,“六姑娘,咱们要不回去。” 这里阴森可怖,外头那么大的日头,到了这里,黑黢黢的。 更别说这阴风阵阵,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愿意活在这的。姑娘要祈福,就该去庙里。 小道童不耐烦,“娘子想快些,我们还要去外头伺候呢。” 手持拂尘的小道童姿容如神,并未言语。 他稍稍用手肘碰了碰师弟,嘴角扬笑,“还请娘子莫怪,师弟性子散漫,玄烟自会责罚。” 陆徽莹并不生气,她有执念,定要弄清楚冲虚道长到底卖的什么药。只不过,她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本是想来找些蛛丝马迹,倒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 “还请开门,免得叫冲虚道长等久了。”她含胸,还礼示意。 玄烟点头,随即将门打开。 秋书担心六姑娘,也要跟着进去。 原先刻薄的小道童立马闪到她跟前,“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要跟着我家姑娘。”秋书立马叉腰,孟长怕两边起冲突,上去要拦。 小道童高傲的抬头,“这里除了陛下和我们道长,谁都不能入内。你们姑娘那是得了道长的恩令,不然就是她也别想进。” 第二道门是炼丹所在处,除了道长,就只有陛下能随意进入。 就是长公主和誉王,亦或者是皇后娘娘,都得得了恩令,不然私自进入就是死。 秋书不怕事,她在乎姑娘的安全。 要不是孟长拦着,她上去就能把这个小道童打的屁股开花。 好在,纠缠了一会儿,秋书气的把孟长拉走了。 道观门口,秋书在两个童子的视线下,钻到了马车里。 孟长紧随,唯恐媳妇被气坏身子。 “秋书,书书,小书书。”他撩开帘子,“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没人替……” 面红耳赤的秋书这时冷静的不像话,一双眸子亮的耀眼,“孟长,姑娘叫你现在就回去云都城中,去芙蓉楼找胡妞妞。” 她抓住孟长的胳膊,马车不能动,要是动了定会叫人发现。只能叫孟长从一侧下去,再从密林中寻小路下山离开。 都说女人善变,孟长这才觉着,这话不错。 “你……不生气了?” 秋书一懵,她何时生过气? 算了,和这木头说不清楚。 “现下最要紧的不是我生气不生气,而是姑娘的事要紧。你找到胡妞妞后,将在道观的事情一说就可。” 她捂着胸口,心神不宁,眼皮子还跳。 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急忙催着孟长去,她则是坐在马车中静静等着姑娘的消息。 道观中 陆徽莹看着身后被关上的大门,她不懂,不过是炼丹之处,为何要落下这么多的锁。她的手摸着那厚厚的木门,轻轻的一敲就明白,这门比铁还坚硬,一般兵器根本没法破开。 陛下要防的到底是院子里的人,还是门外的人。 她眉心一跳,心好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猛地转身,却见一老道穿着青灰色的道袍,手里提着重重的一箩筐银丝炭。他的目光清澈有力,似乎要从她的肉体看穿,直击魂魄。 “有趣,有趣。” 冲虚道长将一箩筐的炭全都塞到了院中巨大的炼丹炉中,奇异的药香散发而出。 “你就是陆家那个小娘子?” 陆徽莹靠着门,她强迫自己镇定,捂住狂跳的胸口,“你……你认识我?” 道童所说的叙旧,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们见过。 冲虚道长坐在小马凳上,铜炉之内的烈火燃烧,映红了他的脸。 “小友,坐下说。”他拍了拍身侧的小竹椅,和蔼的看着陆徽莹。“不必害怕,老道可不会吃人。” 说罢,他哈哈的大笑。 这份笑意也让陆徽莹放松下来,这个冲虚道长,不像是坏人。 她过来坐下,铜炉的温度让她的额头马上出了汗,冲虚道中已有所指,“如今受点苦也是好,免得日后遭更大的罪。” “道长这是何意?”她觉得冲虚道长在故弄玄虚,“我以后,会受什么罪?” 冲虚道长虚晃一枪,“小友今日来的不巧,不过也是命中注定你有此劫难。出了道观,不要原路回去。跑,往西南跑。” 陆徽莹精致的眉打结一般,她握着袖角,想要问的更清楚。 道长摇摇头,“来不及了,屋里有两身道袍,你换上然后从小门离开。老道愿意替你多拖延一些时间,就算是了结上辈子的因果。” 没有时间细细询问,她坐在椅上还不到一刻,冲虚道长已经从背后拿出包袱。 “好人,定会长命。郡主,一路走好。” 小门外,冲虚道长背手一笑。 她糊里糊涂的看着秋书驾着马车,从前门绕过来。 “姑娘,快上车。”秋书急迫的神情让她只觉得大事不好,“快,来不及了。” “快去。” 她匆忙的上车,马车疾驰。 探出头,冲虚道长伸手挥别。 陆徽莹不明白,这一切发生的突然,根本来不及思考。 “六姑娘,等到了朝州,我再细细讲给你听。” 朝州,为何回去朝州? 再问,却只听到马匹奔驰之声。 就在她们离开之后,道观围了一群黑衣人。 小道童害怕的抵着门,“师兄,快去通知冲虚道长还有师傅。” 玄烟点点头,屁颠屁颠的往里面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到一声痛呼。 很快,他们就被打晕在地。 “不要杀人。”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着华服的男人跨过门槛,福山道观也不过如此。 不过按玄皇那老不死的多疑性子,确实如此,才能叫世人觉得道观背后没有秘密。 黑面老者冷笑,径直走向第二道门。 门口是熟悉的药香,他轻轻的一跃,却看见忽然而来的暗弩,随手拉了两个黑衣人垫背,这才避免丢失性命。 “怪不得,那老不死的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这门是铁桦木所做,锁也不是普通的锁,若是没有特制的钥匙,根本开不了门。 屋里传来飘渺的声音,还伴随着扇风。 “萧师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听到这声音,黑衣男人咬牙切齿,“我确实想你,迫不及待想你死。冲虚,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也不会死。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救他!” 一声叹息,悠远流长。 “师弟,天道之事,老道我干预不得。” “以你的能力,救活一条命罢了。可你当时推三阻四,枉我把你引荐给那老不死的。”当年萧远伏诛,他并未伤心。因为他知道,师兄所练之功,能叫死人复生。 他当时抱着那断头和尸体来道观恳求,但冲虚却怎么也不肯松口相救。 远儿命断,他再无了生意。 但在死之前,坐在龙椅之上的那老不死,还有莫家,以及这门后的贼老道,他都要一一报复。 “师弟,当年之事,是因果。你也知道,天道因果,我不能插手。”轻则几年寿命,重则绵延数生。 他不敢轻易碰因果。 没有想到的是,萧师弟对当年之事,记恨如此之深。 “呵!好话皆让你说尽,远儿是个好孩子,他不过是多了一丝贪念。所犯之罪,不至于死。那老不死的,怕我萧家壮大,杀鸡儆猴罢了。这里头,哪里算因果。真要是算,老不死的因果罪孽更多,你为何还在这里为他炼制不老丹?” 冲虚不语。 “主子,人不见了。” “哦?”他眼危险的眯起,“陆徽莹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不对,你满口的因果,应该不会帮她。” 难不成,是听到风声跑了? “哎——师弟,不要再执迷不悟,拉无辜之人下水了。” “那女人无辜,我家远儿就是罪有应得?”他恨透了这些伪善的人,远儿不过是贪墨一些钱,玩几个女人,那又怎么样。天下多的是这种人,偏拿他远儿做那只该死的鸡。 他冷笑,那老不死不是最依靠陆家。现在就看看,陆徽莹在福山道观失踪,玄皇到底会怎么做。 “冲虚,这是你欠我的。你我之间的因果,该还了。后会有期。” 他带着众人离开,不久后,殿前司的人来了。 程旻看着打开的大门,老道坐在小马凳上。悬着的心总算掉下,“冲虚道长,你没事就好。” “恩。” “不知你可否看到贼人的模样?” 冲虚摇头,闭口不语。 从他这里问不到什么东西,离开后,又问了几个,得知陆徽莹来这里过。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拿着长公主的令牌来道观作何? 他立刻回去云都,到了侯府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陆徽莹。 永宁侯府家的小娘子,失踪了! 陆徵疯了一样从长公主府里冲到了芙蓉楼,一眼看见孟长,问了缘由,立马将人按着打了一顿。 蠢货,这么大的事情竟不知道先向他们报备。 长公主和陆旗一齐从宫内告假,出宫后赶往府里。 林氏以泪洗面,哭哭啼啼,一句话都说不完整。陆徵暴躁易怒,抡着手里的流星锤在院子里到处砸。 陆五郎也绕圈踱步,唉声叹气。 只有一个小孩子,眼神干净,沉着的喝着茶。 见到人,立马行礼。 “殿下,丞相大人安。”胡妞妞从容说了原委,安慰说道,“神主定然会没事,我已经通知神谷所有人,三日之日定能得到神主的行踪。” “三日,还要三日。”他们一个时辰都等不了了,陆五郎提着行囊,“我要去找小妹,她娇生惯养,从没去外面吃过苦。” 陆旗扫了一眼,陆五郎只能负气坐下。 李清歌大袖一挥,“今日本宫从陛下那儿听到了一个消息,莹莹拿着令牌去了福山道观。也在同一时辰,道观被贼人所破,观内硝石被一一洗夺。” 莹莹去道观作甚? 众人迷茫之中,又想到一件事。 “会不会是贼人虏获了莹莹?”陆五郎问道,“肯定是,莹莹去了那里就不见人影了,不行,我要去那里找。” “慢着。”李清歌缓缓的把目光看向胡妞妞,又瞬的移开,“不查清贼人身份,你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 在道观,她找到了刻着羽毛的箭。 羽毛,是神谷之象征。 前段时间忽然冒出来的神谷,会不会就是这伙贼人。 胡妞妞聪明,她跳下椅子,直接说道:“殿下猜错了,神谷绝不会做任何伤害神主的事情。贼人,不会是我们。小郎君哥哥说的对,当务之急就是去现场,也就是道观,问清楚,神主去了哪里。” 第122章 过朝州 路上,一主一仆换上道袍,弃车继续往朝州去。 幸好路上带了银钱,买了干粮和船票。 坐在船舱中,秋书依旧惊魂未定,相比姑娘的镇定,她的眼眶都蒙着泪,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窗外水波粼粼,金光辉闪,她却无心欣赏风景。 冲虚道长为何突然要见她,还没说几句话就送她离开云都。她在路上问过秋书,是福山道观的另一道长叫她快来接自己离开,还说必须去朝州。 如今云都城外都是守着她们踪影的刺客,就是孟长恐怕也被堵在城门口,根本报不了信。 秋书心慌意乱,心里顾着姑娘的安危,别的什么都没问就立马驾车而来。 追她的人到底是谁,云都还有这股势力,连玄皇的福山道观也敢闯。 是李元? 她猜测,却又摇头。 不该是他。 李元蠢货一个,而且野心虽大胆子小,最不敢忤逆的就是他这个父皇。至少是现在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不是李元又会是谁,难不成云都这条长河下还有她不知道的暗流。 只能寄希望于芙蓉楼,大哥和神谷快些追上她的步伐。 这样也不必去冲虚道长说的西南。 “姑娘,你吃些。”桌上是随意买来的炊饼,没有云都的松软,静放置了许久,硬邦邦的像是一块石头。自上了船,姑娘身子就不舒服,吃进去的都吐了出来。她担心,朝州还没到,姑娘就先熬不住了。 担心的看着,秋书咬着唇,也要难受的落泪。 陆徽莹将盘子一推,身上的钱也就够买几个炊饼。她还晕船,吃进去就吐,此时炊饼落她的肚子,就是浪费。 “不饿,你吃。” 秋书还要劝说,她起身走到窗前。 航船启航,算算日子,要到朝州还得十天。 早知就把侯府的马车卖了,至少回些钱,现在不必如此紧缩。她苍白起皮的双唇碰了碰,身后的秋书把炊饼收起来。 毕竟这要吃好几天,她现在还不是很饿,先放着好了。 她关心姑娘的身子,又上去帮她披了一件外袍,动作轻柔,唯恐惊扰了正在沉思的姑娘。 哪知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不对,秋书,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明白,想了好几日,都想不明白。 “姑娘,你说什么呢。”秋书聪明劲没上来,看着那双发亮的眸子,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了害怕。 陆徽莹拉着秋书来坐下,从头到尾细细的分析道。 最后拾掇出了四个疑点。 冲虚道长说认识她,可自己记事早,印象中从未见过她,也不曾去过福山道观。为何道长说他们要叙旧,又为何知道歹人冲她而来,要她离开云都。 她身边发生过光怪陆离的事情,心中已有猜测。 道长有些真才实学。 第二个疑点,为何歹人要盯上她? 李元没那么傻,那些云都的贵女也没那个能力来对付她,这伙突然冒出来的组织到底是什么来路。 三,则是冲虚道长所说的西南。 为何要去西南,那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去。 想到这,她忽然记起,三娘还在云都时,郑家正日日去堵她,叫她与郑大郎君和离。可郑大郎君不肯,竟偷跑出来,先一步回去西南。三娘无奈,带孝回了西南要抓回郑大成给郑家交代。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难不成冲虚道长是想她去西南帮忙? 随后又摇头,否定自己的念头。 难不成是三哥,她记得三哥追着女人也是往西南去的。 她叹了口气,秋书哼了一声,怒道:“这老道也是磨蹭,既然知道一切,为何不直接和姑娘讲。神神叨叨,怕是故意引我们去西南那地方,好叫歹人得逞。姑娘,要不我们到朝州找到四郎君就回去。” 云都有长公主和驸马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秋书说的不差,她有那么多靠山,不过一些个歹人,根本不必怕。 陆徽莹含笑,坚定的摇头,“不行。” 她要去西南。 第四个疑点,有关神谷。 她怀疑,冲虚道长就和神谷有关,别忘了,神谷就在西南方。而且,她直觉,冲虚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 死死的捏住虎口,酸胀感让她稍微清醒,陆徽莹看着秋书着急的面容,报之微笑,“日后就不能叫我姑娘,唤我师兄。” 两人作道士,一方面掩人耳目,另一方面则更好的阻隔危险。 女子行路,总归是会招惹来不必要的事情。 云都军营 上官简衣要出,陆徵及时赶到,将其拦住,“你要去哪里。” “侯……驸马,我要去找莹莹。” “胡闹。”陆徵拿着长鞭,上官身后的一人鼻青脸肿的低下头,要不是自己的亲信过来告诉他,上官要离开,这军营还真的没人可以拦住。“莹莹的事不必你操心,我和殿下自会找到。” 神谷已经回了消息,看见莹莹往朝州来了。 朝州,是老四的地盘。 “我要去,还请驸马让开。”他手握着长剑,粗眉压下,气势堪比陆徵。 好小子,为了莹莹敢和他叫板。 陆徵不气反笑,将找到莹莹的话与他一说,又语重心长道:“上官,这要坐西北大将军之位的可不止你一人,陛下愿意看在我的面上提拔你,不代表其他将领就服气。你要知道,这几年在云都,你的血性根本不及我边关的将士。” “不如好好在这,磨练自己。这样等到了六月六成家之后,你也能在西北立下军功,不至于叫莹莹低人一头。” 上官知道莹莹没事,但不曾亲眼所见,依旧担心。 但驸马所说极是,他不能再荒废。 被劝回去后,陆徵带笑离开。 不久,从军营中走出一个男人,他低调行事,最后走入欢楼一边的杨柳巷。 这里鱼龙混杂,若是不熟悉这里的人进来,没到一炷香就会走迷路。只见那人左弯右绕,进了一家糖饼铺子。里头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将人引到了二楼,通过暗道进了后院。 后院的屋子紧闭着门,外头守着两个黑衣人。 “主子,属下在营中听到陆驸马同上官宁说话,陆徽莹现往朝州跑了。” 他跪在地上,看见了几只蚂蚁正疯狂的逃。 大概是天要下雨了。 里屋并没有声音,但门缝打开,从里头丢一个荷包。 有了钱,他兴高采烈的离开。 被叫主子的男人从屋里而出,这人竟然就是萧国公,边上的秋侍郎扶着他的手臂,得意说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陆徽莹果真是逃去朝州投靠陆家老四。” 那日从福山回来,主子就立马叫他们快马加鞭赶去朝州,兵分两路,水路都拦截住,不信抓不住她们两个。 只是,秋侍郎垂眉。 “这次没有叫陆徵和陛下反目,实在是可惜。” 萧国公冷笑,“蠢货,你以为陆徵真的那么傻?” 陆徵十二年都在西北,赫赫功名有目共睹。能随时打跑韦国的人,会是和他一样的蠢货? 秋侍郎不敢再说,这不是主子之前自己说的。 “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叫他们心乱,陆徽莹背后的秘密也不少,冲虚那老道看上的人必然不一般。”原先他只是想抓过来,叫陆徵急一急,也能打乱李清歌的步子。 没有想到的是,陆徽莹的芙蓉楼和神谷有关。 她能驱使神谷的人,身份必然就只有一个——神主。 神谷那些老家伙找到了神主,怪不得,冲虚愿意耗费精元卜算。让陆徽莹逃过劫难,可惜了,可惜了。 萧国公摇摇头,就是有神谷的人又如何,他要抓到的人还不至于抓不到。 十天后 朝州埠头,两个青衣小道长跟着一群姑娘从甲板上而下。 “小道长,真是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们,寇娘子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一群姑娘将他们围着,叽叽喳喳的道谢。 小道士脸色尴尬,想要离开这里。 但抬眸,就见埠头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拿着画像寻人。 她有些怕歹人追了上来,立马后退,展眉笑道:“不过是做了些熏香,这有什么的。” 最为艳丽的女子就是寇娘子,她眼泪汪汪,“道长是救了奴的命,要不是您的熏香,奴……奴真是要……” 说着便哭了。 陆徽莹想要安慰,却被寇娘子拉住。还未反应,一个香吻落在她的脸颊。 她脸色红晕丛生,“道长,奴没有什么可以赠你。还请不要嫌弃。” “我……我……”陆徽莹结结巴巴,脸色潮红,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女子亲了。 不远处,两个壮汉拉住两名女子,仔细比对,发现容貌不像。 “好像不是她们,我们在这都五日了,难不成是叫她们逃脱了?” “那里有一群娘们,要不我们去那看看。” “算了,那群都是云都欢楼的人。” 欢楼背后的人惹不起,况且,一个清白姑娘怎么可能躲在那群贱人群里。 “还是再等等,反正朝州已经都是我们的人,她们逃不脱。” 他们看着那群放荡的女人围着两个道士,嗤笑着离开。 青衣道长脸上沾了胭脂,她尴尬的用手指去揩,却发现这些都是异邦送来的油彩,没有水根本擦不掉。 高个的小道长挡在前面,还没一会儿就被莺莺燕燕推开。 “小道长,我们就住在云清酒楼,你若是不急着离开朝州,可以来寻我们玩。”寇娘子低头说道。 秋书丝毫瞧不见其中的情意,直接打断,“师兄,我们也是去云清酒楼。” 寇娘子轻抚掌心,“那太好了,道长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块儿去?” 外头还有人追查,寇娘子提出如此建议,她自然同意。 上了马车,寇娘子有意无意问她道号,还打听为何上山做道士。 又娇滴滴的说,“听闻道士也能娶妻,不知是真是假。” 秋书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见吃的就嘴里塞满。陆徽莹求救的目光只好收回,“我们祖师爷不许。” “啊,我们那儿都可以。不知道长在哪座山修行,师从谁,我也认识几个,没准你是可以娶妻但是不知呢?”寇娘子找着话,硬拉着陆徽莹,她模样生的不错,艳丽大方有如桃花,微微一笑就能引得男人丢了魂。 可惜,她不是男人。 好不容易到了云清酒楼,要下马车时,又看见两个男人在门口转悠。 陆徽莹觉得不对劲,“秋书,等等。” “道长,怎么,你们不进去?” 寇娘子停好了马车,好奇的问道。 “还有些事情要去别处,娘子们先去。”寇娘子不舍,心说该不会是自己讨人厌了。 小心翼翼的求证,陆徽莹轻笑,“娘子多虑。” 她小心的躲过门口的两个男人,带着秋书直奔孟氏裁缝铺。 孟大郎正在铺子门口整着布匹,“父亲,妹妹说今日带孟泽来家中用饭。那陆云清也要跟着,是什么道理?” 孟父打着算盘,这几日客人少些,也能清闲会儿。 听到儿子说这话,顿时脸色不好,“陆四郎要来便来,你在那儿搬弄什么是非。”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担心依依,你说一个女儿家天天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更何况还是昔日仇敌……“我就是觉得陆云清那小子不安好心,妹妹住在他家,要是被……被那个了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 见孟父生气,孟大郎也不敢说话,只能扁着嘴。 气消了,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他沉声说道:“你呀,也没老二有心思。依依如今情况,要是陆四郎看得上,反倒是一件好事。” 怕的是,人家没这个心思。 “老大,反是你,四郎对你宽容,不用回去云都。做人不能丧良心,以后再叫我听见你说陆四郎的不是,我第一个送你回去云都。” 孟老大不服气,但还是不敢顶嘴。 他生气的走去别处,却见外头两个道士偷偷摸摸的。 “两位道长是想买些什么?” 陆徽莹和秋书面面相觑,“我们……我们来找孟依依。” “你们认识家妹?” 两人点头。 坐在屋中,满桌的大菜却叫陆徽莹难以下咽。 虽说四哥风流她也知道,但从云都才回来朝州不久,他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孟依依,这速度她甘拜下风。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倒是想把心思收回来,但总是忍不住想起四哥和孟家的纠葛。难不成,前世,孟家记恨四哥就是因为孟依依? 陆徽莹心咯噔一下。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位。 第123章 追来 孟依依见到大哥时,惊讶的挑眉。 “你怎么来了?”这儿是陆云清的府邸,大哥曾说,来这转一圈都晦气。每一次回去,还得用柚子叶洗了才让进门。 孟大郎心想,你以为我愿意来,要不是爹催着,他不想不孝,只能来找她。 “别说废话,现在带着你捡来的那小兔崽子跟我回去。”孟大郎上前去拉她,现在不走,等会要遇到陆云清就麻烦了。 角门后,是葱茏的树木。 一些怪石放着,孟泽拿着剑,探头出来看。 见到孟大郎拉扯,像是小狼崽子一样冲出来,“放开我孟姨!” 剑尖指着人,孟大郎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暴跳如雷。 好啊,这小兔崽子就是白眼狼。 孟依依上前拦住,“泽儿,不能无礼。” 若是算起来,他该叫一声舅舅。 孟泽低头,放下剑,诺诺两声。 大郎冷哼,“小兔崽子,我可没你这个外甥。我就说,什么人和陆云清呆在一起,迟早烂了根。依依,你走不走。” “大哥,到底是什么事情?”孟依依揽着孟泽,在大哥说话的刹那捂住了他的耳朵,“四郎还没回来,我和泽儿要等他。” 看大哥又要生气,孟依依连忙说道,“这是约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哥,你总不能叫我食言。” 孟泽比之前高挑不少,一双眸子冷如冰。 他看着孟大郎,不带一丝感情。 在他心里,这世间上只有两个人是需要放在心上。 陆四叔和孟姨。 其他人,不过是云烟。 “孟姨,我在这等。”他拉住孟依依的衣袖,坚定的告诉她,“四叔我来等。” 他不想叫孟姨为难。 看着懂事的孟泽,孟依依欣慰的笑道:“好,那我先去一步。你和四郎跟上,下午的书就歇一歇,等我回来再继续。” 这次答应的事没做到,总要给一点补偿。 孟泽乖巧的点头,她才放心跟着孟大郎离开。 转身的瞬间,孟泽松开了握紧的剑。 他关上门,叫来管事将角门打扫干净,随后换了一身衣服去找四叔。要不是爱屋及乌,恐怕看见孟大郎如此说话,一定会好好告状。 孟家在朝州,算什么? 匆忙赶到孟家裁缝铺,孟依依四处没有看到爹,拉着大哥的胳膊,问道:“你一路来都不曾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你告诉我,是不是爹出事了。” “爹,阿爹。” 孟大郎闭口不言,他还生气小妹教的孟泽。 那张脸,和陆云清一模一样让人讨厌。 他越是不说话,孟依依更着急,四处找,也没看见爹,差点眼泪都挤出来了。 她急忙跑去后院,两个仆子正烧火,“姑娘,老爷在楼上陪客人。” 听到这话,她又折返。 孟大郎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瞪了一眼,随后气愤的要离开。 “我说了,今生不会再嫁。大哥,我没有想到,你和阿爹一起来骗我。” 这么着急叫她回来,原来又是为了婚配的事情。 孟大郎赶紧把人拦住,再不说话,人真就要被气走了。 “依依,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们要陪什么客人,把我叫来干什么。” “不是这样,依依,是有人找你。” “找我?” 孟依依指着自己,“谁找我?” 她根本没有什么朋友,谁会来朝州找她? 疑惑间,楼上下来一个道长。 “依依姐姐,是我们。” 顺着声音看去,那个小道长高瘦,相貌不俊,但眼鼻熟悉。孟依依瞪大眼睛,“秋书……” 秋书怕别人起疑,赶紧点点头,“是,贫道等你许久。” 听这话,孟依依立马反应。 郡主这是在乔装,不想别人知道身份,她故作惊讶,提着衣裙不顾大哥,飞速上楼。 “秋道长,你来朝州怎么不先来封信给我。” “事发突然,对了,师兄还在屋内等见依依姐姐一面。” 她点头,镇定的对孟大郎说道:“大哥,等会四郎来了,直接让他进屋来。” 郡主来朝州,不可能不找自己的亲哥哥而先寻她。 必然是遇到了事情,不能暴露身份。 孟依依聪慧,与秋书进屋。 楼下的孟大郎嘀咕,小妹病的不轻,就是见自己的朋友还得拉上陆云清那家伙。但看见孟父下来,他嘴巴一撇,转头做别的事情去。 屋中 陆徽莹坐在正中,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 秋书打了个饱嗝,说完这一路的艰辛,眼泪都下来了。 孟依依发怒道,“这群贼人,到底什么来路,连郡主的主意都敢打。郡主,你放心,等会儿四郎就会来,有他在,你定会没事。” 窗外人声沸沸,不得不说朝州确实繁华。 外头摩肩接踵,稍微弯个腰都不行,两边的小摊贩卖力的叫喊,目光精明,拉着客人就不放手。 马车行驶,也得走另外一条大道。 这就是朝州的南街。 纱幔飘荡,格外扰人视线。秋书嘴里说着话,就去把窗户关上。屋外的声音这才小了,陆徽莹看着指头被指甲掐出的印,不在意的说道:“你和我四哥相处的好似不错?” 孟依依不敢说假话,点头应道:“四郎待人温厚,依依多亏他照拂。” 胡说八道。 四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她会不知道,风流好色,做事乖张,心狠手辣。要不是有大哥和二哥镇着,他迟早是要进大理寺蹲一蹲的。 陆徽莹将捏紧的拳头放开,“依依,你老实和我说,四哥是不是欺负你了?” “啊?”孟依依摇摇头,“郡主说的哪里话,四郎没有欺负我。倒是郡主,如今有贼人要加害与你,这里不安全,等四郎到了,就带你回陆府。” 但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毕竟四哥的酒楼都有人守着,那府邸定然也会有人。 前世四哥的事情依旧萦绕在心头,她放心不下。 好在从依依的口中,知道四哥这次确实没有犯浑。 不过,“你们两人现住在一处,四哥府里的那些美人没有欺负你?” 说起这件事,孟依依失笑。 趣事还真有,四郎的侍妾以为她也是争宠的,故意来院子里耀武扬威,贬低她的容貌。第二天便听说她脸上起了疹子,大夫来看,这辈子都怕是要好不了了。 另一个觉得是她搞的鬼,端了杯能让人腹泻的茶想叫她喝下。孟依依可不傻,直接揪着她去找陆云清,逼着她自己喝了,听说身子之后就亏空。四郎还闻到了她腹泻时未擦干净的味道,从此厌弃了她。 还有许多,但四郎都处理的很好。 陆徽莹讶异的看着孟依依,这不应该。 四哥爱美色,陆府皆知。要说为了一个美人放弃所有,谁都可以做到,就是陆云清不可能。 尤其是听到如今陆府里只有三个妾,其他的都发卖了,她更加怀疑孟依依就是让四哥遭殃的人。 “孟娘子,我四哥近日可有做什么让你困扰的事?” 四哥若是喜欢一个人,定然是敲锣打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就像之前,对待段红藕一般。 孟依依摇头,“陆四郎并未欺负过我。” 那就奇怪了,既然不喜欢孟娘子,四哥哥又为什么要卖了府里得罪过她的妾。 “郡主,您不必担心。”孟依依聪颖,自然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陆云清是侯府之子,又是朝州商贾之首,她一个二手破落户,身子早就不清白了,根本配不上四郎。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眼见孟依依误会,她要解释的话却堵在喉咙。 气氛焦灼,门忽然被踹开。 陆云清收回来左腿,惊讶的看着屋内的人。 小……小妹。 气势汹汹的孟泽,眼眸如同小豹子,死死的盯着在场的人。 “四郎,泽儿,你们来了。”孟依依含笑,“快进来。” 那小孩就是孟泽? 陆徽莹看着那小狼崽子,他穿的和四哥一模一样,要是不细看,还以为这就是四哥的孩子。 小豹子瞪了一眼所有人,挺着胸膛到了孟依依的身边,“孟姨,你没事。谁要是欺负你,我定不饶。” 像,真的太像了。 小时候的四哥也是这样。 门咣当一声,被关上。 陆四郎早先就收到了信,“你为何不来云清酒楼找我。” “那儿有探子。” “探子,怎么可能。”陆四郎正要反驳,却想到这几日来的人里确实有生面孔。穿着布料都像是云都的,脚上都有功夫。但他忙着教导孟泽,没有太过在意。 那些探子,就是追小妹的贼人。 “好,四哥这就带你回府。大哥他已经启程,明日就能到朝州。”他心疼的说道,“这一路不好受,都瘦了。” 小妹的脸都是圆圆的,可如今,下巴尖的都快能戳破木板了。 “大哥会来?”陆徽莹惊喜道。 陆云清点头,“不止,还有长公主,他们是奉命来朝州督察知府贪污一事。孙文海一案,牵扯出不少人。” 具体的,陆云清没有详细说。 陆徽莹拉着四哥的手,“四哥哥,我有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说不清,但她相信就在朝州,可能会发生大事。好在,她不急着去西南,只能先回陆府再做安排。 回陆府时,为了不引起那些探子的怀疑,陆徽莹扮作了孟依依。 隔日,陆云清又装作要卖仆子,买通牙婆子将秋书和孟依依送到了府上。探子没有察觉什么,等管事的回话完,陆四郎阴毒的说道:“等事情解决,我定要把那人抓到暗牢里好好招待。” 每家都会设置暗牢,用来处理那些不听话的家仆。 其中什么器械都有,折磨人的手短,陆云清无师自通。那些人如此欺负小妹,他算是记在心里,不出这口恶气,也不用姓陆了。 陆徵和李清歌来朝州,自然不会特意来过来陆云清的府邸。 他看着小妹打扮好,递上一条面纱。 这是西域买来的,上头是几何图案,色彩艳丽,边角都编了流苏,若不是紧急,她定会好好欣赏。 戴上脸颊后,秋书又为她描眉,浓厚的根本瞧不见了本来相貌,这才停下。 “莹莹,四哥委屈你了。” 府上正好有西域乐人,要去献舞。 她不扮成这样,或许连门都出不去,就被探子发现。 陆徽莹轻笑,她并不介意。 “四哥,我要谢谢你才是,让你们替我操心了。” 秋书含着泪,担心的说道:“姑娘,你就让我陪你去。” 那里鱼龙混杂,她哪里放心的下。 “少一个人,多一份保障。”陆徽莹按着她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更何况,这次大哥和殿下都在,我不会出事。” 她去见大哥,一是告知自己所知的一切,二就是通知川。 既然要去西南,干脆就把神谷的事情解决。 一直拖延,不是好事。 上了马车,她就被蒙上了眼睛。玄皇为防止刺客,让人把行宫建在了一个隐蔽的位置。 按捺着忐忑的心,半个时辰后,总算到了行宫。 “各位娘子,请牵好手中的绳索,之后进入行宫,还请不要说话。”领头的嬷嬷说道。 “还望各位清楚,这里不比外面,行错一步,赌上的就是性命。” 确实如此,陆徽莹心中着急。 不知大哥和殿下在哪里。 跟着众人前进,她透过布条的缝隙看着脚下的地。 “快,快停下。”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了什么。 嬷嬷急忙喊道:“参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驸马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大哥。 陆徽莹喜道,就被人推着跪下。 重复一遍嬷嬷的话,耳边是殿下熟悉的声音,“起来。” 是嫂嫂,真的是他。 她打算立即站出来,告诉他们,自己就在这里。 但很快,又传来一个声音。 “皇姐,你要去哪里。” 李元,他怎么也会在这。 歹人的事情不知是不是与他有关,可总归要警惕,她垂着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陆徵冷哼,“誉王,你是伤好了忘记疼,我不是说了,别出现在我面前?” 李元笑道,“永宁侯,不对,如今该叫驸马。何必如此生气,你不想见到本王,你走就是。” “陆徵,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手握重兵的西北大将军。更不是永宁侯,一个空有虚名的驸马,还敢对本王如此无礼,皇姐,你还不赶紧教一教。” 第124章 危机1 即便是眼睛看不到,陆徽莹也知道此时的乐人和嬷嬷正瑟瑟发抖。 毕竟皇家姐弟对外都是装作一派和气,根本不会闹翻脸,要是被言官参一本,就要说为君品行不端。 没有想到李元竟不什么都不怕,打算与殿下撕破脸皮。 还是当着这么多宫人面前,他连掩饰也不愿了。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般底气? 被蒙着眼睛,布条缝隙下透进的光让她觉得晃眼。干脆闭上眼,其他四感似乎变得灵敏了些。 陆徵生气的瞪着,若是在西北,李元这样的小人自己早已经压着痛打了几顿。 李清歌的手冰凉刺骨,大热的天,她好像才从水里出来。 这一股冰冷让陆徵冷静下来。 他不再是西北大将军,做事要收敛些,免得牵累清歌。 “哼,誉王也不见得多有礼。长幼尊卑在你眼中,连个屁都不算?” 不能动手,那就动嘴。 自己在西北那么多年,这饭可不是白吃的。 清歌无奈的一笑,拦不住驸马偏出这口气。 再看李元,他比起前些日子胖了许多,俊美的脸蛋也黯然无光。都说相由心生,李清歌看他,心中冒出一股的无名火。 原先还觉得府内的门客所说皆虚,李元生性并非恶毒,不过是萧皇后过于宠溺,将他养的没了边际罢了。毕竟在莹莹这桩事之前,他也算是品性端正,并没有现如今的臭毛病。 她英气的眉皱起,与李元一般高的个子,平视过去。 “誉王若是没有旁的事,本宫与驸马先行一步。” 不与傻瓜论短长,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快些去云清酒楼将莹莹接回来。 李元似乎也想到了,于是得意的勾起嘴角,“皇姐着急要去哪里,对了,听说驸马的小妹文景郡主在云都失踪,不知现在找到没有?” 他余光扫了一周,一众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郡主失踪,这可是大事。 带头的嬷嬷冷汗都要出来了,女子失踪,这名声半数是毁了。 誉王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简直是不安好心。 嬷嬷腿抖了起来,连带着身后的人也不住的颤抖,恨不得埋到地里,不叫人看见。 西域舞姬身上多的是银片和铃铛,稍微一动就有了声音。 李元随意一瞄,正好看见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不怕的。 这些个乐人倒是让人惊艳,比宫里的瞧着好看。粗粗瞧看了,他又把视线移开,这女人有意思的多了,随时都可以逗逗。 可陆徵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还是头一次见。 “李元,你再说一次!” 陆徵握紧拳头,眸如老鹰,李清歌轻拍,让他不要冲动。 她狐疑的看着李元,“誉王此言从何得来,莹莹不过是来寻她四哥玩,从不是失踪。” 原来,李清歌并未将陆徽莹失踪的事情广而告之,只是暗中差人搜寻。一是保全莹莹的清白,二也是打乱贼人计划。 总而言之,这件事极少数人知道。 李元是从哪里得知的莹莹并非来朝州游玩而是失踪? “本王,本王只是猜测。” 多言必有差错,外公说的他都忘记了。 要不是想多看两眼陆徵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不来招惹了。 “这陆徽莹和上官宁婚事将近,不在闺房静等出嫁,来朝州做什么。也对,驸马你那小妹性子乖张,能做出此事,不足为奇。” 陆徵把自己的妹妹放在心头,这颗陆府的明珠,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李元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莹莹。 腰间佩剑就在指尖,这激将法他认了。 就要在动手的时候,李清歌上前一步。 又是这女人坏了好事,李元暗叹,他现在巴不得陆徵做些出格的事情,动手啊,最好是当着这么多人动手。 有种就下死手来打他。 李清歌明白李元的意思,他是想激怒陆徵。 激将法,最是没用也最好用。 不再多言,他拉着陆徵就离开。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李元冷笑,“这次不上钩,不信下一次也不上。” 说罢,他甩袖离开。 许久,嬷嬷才从地上起来,跪的久了,腿发麻,站都站不稳。 “今日之事,要是有一人传出去,你们都别想活着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谁不想活着,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安静跟着到了花厅,嬷嬷这才说道:“晚宴两个时辰后开始,你们都给我紧着皮,要是出了一点差错,这钱不仅拿不到一个铜子,命也得丢在这里。” 耳提面命一番,嬷嬷离开,众人开始练舞。 乐声响起,主舞的几人翩翩如蝶。 领头娘子过来,行万福礼。 “娘子,殿下驸马怕是外出找您的。” 陆徽莹点头,那娘子继续说道:“可您就在宫内,岂不两相错过了。要不献舞时,您……” “只有他们两个,我倒也好挑明自己身份。偏偏,誉王也在。”她不想回云都,自然是要继续瞒下行踪。 誉王背后定有人帮助,原先打消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那伙贼人就算不是李元的人,也肯定和他有关。 现在还不能说。 她看向领头娘子,这人是四哥哥的心腹。 长相美艳,腰肢柔软,心思多转。是一条美人蛇,也最得四哥哥的欢心。她也是后院唯一没有对孟依依表达过恶意的,“沐娘子,你跟着四哥哥多年,是与他最亲近的。你觉着,他对孟依依如何?” 要是旁人,沐娘子便不说话了。 郡主问了,她不敢不说,又不敢说假话,诚恳说道:“主子的事,我们做奴婢的,不敢置喙。” 她眼眸一转,又作伤心。 “不过,主子他,对孟娘子确实不一样。” 尤其是孟娘子住进府内后,陆云清再也没有去过她们那儿。更有一些细微的改变,以及……口是心非。 明明关心孟娘子,嘴上却说为的孟泽。 要他真是关心孟泽,为何不直接将人养在身边。 听完沐娘子的话,陆徽莹沉默不语。 恐怕前世,四哥就是因为孟依依才会彻底得罪孟家,最后让李元趁虚而入。希望今生,能不一样。她救了孟依依,也是孟家的恩人。 沐娘子哀声,“娘子,这些话我不该说的,求您别告诉主子。” 陆徽莹颔首,这沐娘子也是可怜人。 四哥真是风流子,害了多少女人,这次绝不能叫孟依依也被欺。 “那我就多谢娘子了。” 沐娘子媚笑一声,便去别处看舞去。她面带笑容,心情极好,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娇俏。府里的那些蠢货都不知道陆云清是怎样的人,他现在正把孟依依放在心上,谁要是下手了,倒霉的就是她。 就算是要拆散,也不能她下手。 她回眸,正好看见坐着看长箫的陆小娘子。 伤人的事情她才不做,要做就让她们去。厉害些,就借着家中权势将孟依依赶出去,最不济就是兄妹反目成仇,横竖怪不到她的头上。 正想着,外头便进来个嬷嬷。 “领头娘子在哪里?”这是行宫里的嬷嬷,随着李清歌南下,随意一扫,目光落在陆徽莹身上。 眼熟。 她认人不会错的,见过一眼的人,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小娘子的身量,和一人极像。 那嬷嬷挑眉,高傲的移动脚步。 文景郡主正在朝州陆四郎的府上玩,那这西域来的女子就不会是她,生的相似又有何用,总归出身不同。 贱身的人,根本不配她多看。 陆徽莹越发低着头,她也看到了,这就是长公主嫂嫂身边的一等嬷嬷。 平日都是她在长公主府里操持事务,怎么也跟着来朝州了。 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怕这次不止是来查案的。 她躲开些,免得撞上林嬷嬷目光。 沐娘子上前,恭敬的行礼。 “你就是领头娘子?恩,你带人跟我来。” “去哪里?”晚宴就要开始,她们还得多练舞,免得出错。更何况,来时的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不准私自走动。 她甫一话落,林嬷嬷就直接打了一个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问我。”这个巴掌来的突然,沐娘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一两个舞姬上前,忙用帕子帮她止血。 “娘子没事?” 沐娘子心中怒火滔天,都是奴才,她凭什么高人一等。一个长公主身边的奴才,她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不成。 她心生一计,故意落下眼泪,“还请嬷嬷恕罪。” 扑通一声,她跪在林嬷嬷跟前。 后者哼了一声,“这就是给你个教训,你要知道,这宫里谁最大。” “是,嬷嬷说的对。”她卑微的求饶,让林嬷嬷心情大好。“大家收拾收拾,跟着嬷嬷去。” 随后在林嬷嬷的视线下,她叫住了陆徽莹。 “娘子就不必去了,我与那嬷嬷说句,想必也不缺你一个。”沐娘子眼眸诚恳,脸颊还有巴掌印的红痕。 陆徽莹余光看了眼林嬷嬷,自己去长公主府时,她点头哈腰最为亲切,此时就像换了一个人。难道人都是这样有两面性,道理都懂,可真看到,又觉得讽刺。 “你们在干什么,磨磨蹭蹭,还走不走。”林嬷嬷端着手,“誉王殿下还等着呢,都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是李元要见她们。 原先陆徽莹不想叫沐娘子为难,去也就是了。 现在她退缩了,沐娘子看出来了,“娘子,你就听我的。” 她眼神坚定,拍了拍胸脯。 林嬷嬷觉得不对劲,快步过来,就看到沐娘子带笑,“嬷嬷,小五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了,还请见谅。” “身子不舒服?”林嬷嬷阴阳怪气的说道,“刚才进来,她还好好的。怎么,我一说要去见誉王,身子就开始不舒服了?告诉你们,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要是誉王看上了你们,没准还能带回云都给你们一个名分。” “尤其是你。”她的目光盯着陆徽莹,云都传的沸沸扬扬,誉王喜欢陆徽莹。要是自己送上一个和文景郡主差不多的女人,那岂不是会…… 她打得一手好算盘,脸上的精明都快满出来了。 “必须要去!”林嬷嬷冷哼,“就是死,你都得服侍完誉王再去。” 她恶毒的嘴脸让陆徽莹吃惊,“林嬷嬷,你说真的?” 长公主府和誉王府不对付,林嬷嬷为何要帮誉王做事? 她难不成也和凝儿一样,是誉王塞过来的细作? 那这人就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不对,你敢质疑我?”她抡圆了就要打过来,沐娘子见状,挡在了陆徽莹身前。 啪—— 巨大的声音让陆徽莹吓得闭上眼,沐娘子一声痛呼,滚在地上。 “沐娘子,你没事?”她上去扶,只见人嘴角流血,眼都快涣散了。陆徽莹气极,好,真是一条好狗。 两面三刀,要不是她今日乔装,还看不到林嬷嬷这般好模样。 “行了,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娘子,我没事。”沐娘子委屈的捂着脸,“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为了我,坏了娘子的计划。” 陆徽莹咬唇,此时确实不是时候。 行宫之内 柳知府开怀笑道:“誉王殿下,今日这歌舞定能叫你满意。” 云清酒楼的西域舞姬可是朝州都难得一见的,他特地叫人去请来,好叫誉王一睹。 想起刚刚在门口看见的那些乐人,誉王摩挲着扳指,“本王听说,云清酒楼来了欢楼的人,柳大人可知道?” 欢楼背后的人可是父皇,这无缘无故叫人下朝州,目的是为何? 外公也不曾和他细说,对事情知道个三分,他怎么做的好。 气的喝了一口酒,就听到柳知府谄媚说道:“自然是知道,听说来的是寇娘子,色艺双绝,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欢楼的人,实在请不动。但要是殿下想见,我柳如忠上刀山下火海都会把人带到您面前。” 表了一番忠心,那边西域舞姬就进来了。 柳知府没心思看,他还要打听这云都来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自己做的事都被知道了? 也不应该啊。 不过是贪污受贿,哪里能惊动长公主和誉王。 心思百转,却见誉王忽然起身。 “你,你叫什么名字?” 顺着誉王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名身材清瘦的乐人,怀中是绿檀木中阮,她慢慢抬起头,一双烟熏过的眸子亮如玉石。 “奴,小五。” 誉王自嘲一笑,也没了看歌舞的兴趣。 不是她,也对,怎么可能是她。 第125章 危机2 李元看着那穿着轻薄的乐人,嘴中默念这个名字。 陆徽莹紧紧捏着衣角,现在还不能被发现身份,还没查清楚贼人是否和李元有关。 只能他目光投来时,垂着脑袋假装害怕。 林嬷嬷见自己的计划达成,笑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走到陆徽莹身后,就是一拧。 “你这没眼力见的,没看见殿下瞧上你了。” 沐娘子皱眉,想要上来解围。 她原本想着,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嬷嬷正面对上文景郡主,等日后她恢复了身份,就能好好整治。 没想到的是,这要牵扯上誉王。 云都,陆小娘子和誉王李元的事情,她也有听四郎说过。 要是身份这时被戳穿,四郎肯定要怪罪她的。 她担心的拉住陆徽莹衣袖,任凭林嬷嬷瞪眼。 她抬眸,面纱下一张笑颜展开,示意她不必担心。李元来这是有正经事的,比不可能真的寻欢作乐。 殿上烛光摇晃,幔帐随波,穿堂风从中而过,吹起陆徽莹的面纱。 好在她眼疾手快,并未吹掉。 怀中的阮却应声落下,在安静的殿中,发出不小的响声。 李元冷哼,好一个西域美人,吃饭的家伙都不顾反倒怕面纱掉了。 怎么,怕本王见色起意? 柳知府奴才一般佝偻着腰,明眼人都看得出,誉王殿下生气了。 至于为何,他哪里知道。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清楚,誉王对那抱阮蒙面的西域乐人有兴趣。这乐人是自己从云清酒楼借来的,那他发话总没错。 “大胆,你们竟敢惹誉王殿下生气,都给我跪下。”柳知府率先发难。 沐娘子不安的看了眼陆徽莹,跪下时,还见林嬷嬷在后头推了一把。 踉跄中,陆徽莹扑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李元磕了一个头。 呸! 她这暴脾气。 就要起来,就见沐娘子偷摸的打了个眼色。 还不是时候。 她要忍耐,要真现在被李元发现,岂不是一切都前功尽弃。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目光紧盯着那男人的鞋面,她要去西南这件事不能让除了哥哥们以外的人知道。 人多嘴杂。 李元叹柳知府蠢笨,稍长的凤眼从那乐人身上移回来。 要不是外公说这废物手握着国公府的受贿账本,他根本就不会来这。寇娘子的事处理不好,又在他面前装什么官威。 殿上众人低着脑袋,柳知府的唾沫星子四处飞扬。 他用帕子捂住口鼻,厌恶的走远。 那个抱阮的乐人,不知为何,总是让他想起陆徽莹。 那贱人喜欢他就一直喜欢也好,偏偏,做事半途而废。先前敲锣打鼓,恨不得让安国所有人都知道她如同恶犬一般缠着自己。 这污点粘在他的衣服上,怎么洗都洗不掉。他痛恨陆徽莹,恶心她,厌恶她,但有一天,污点竟然长腿自己跑了。不仅对他视而不见,还喜欢了一个比他不如的男人。 上官宁。 一个殿前司的小侍卫,不,如今是候选西北大将军。 呵,他算什么东西。 祖母是个低等的郡主,家里一堆烂摊子。还大将军,在军营中被人处处压着一头,他有什么能力和自己比? 陆徽莹一双鱼目,放着他不喜欢,去追那个没用的废物。 他又看向那西域乐人,低头,正好看见那浑圆的脑袋。 乌发卷卷,几支辫子上缠着大红丝带,珍珠银片,略作点缀。面纱更有特色,是云都不曾见过的样式。 “你抬起头。” 陆徽莹咬着唇,李元要做什么,难不成他真想放着正事不做? 不敢过多犹豫,她缓缓抬起。 下巴往上,有面纱,李元只能看到那双烟熏火燎般的眼。他好奇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眶,“你……你们西域都是这样的?” 黑乎乎的,像是沾了煤灰。 要不是那双眸子亮如星辰,睫如羽翼,怕是白日见到都会吓一大跳。 “回禀殿下,西域乐人都是这样打扮。”沐娘子耸动身子,她不敢再冒险,要是誉王真的看上陆小娘子,将人…… 不行,要真是这样,四郎定会活剥了她的皮。 李元的目光就在陆徽莹身上,他轻笑,“原来如此,小五,这名字真是奇怪,是谁帮你取的?” “哥哥。” 陆徽莹快速说道,李元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 他轻佻的用手指卷起一丝头发,放到鼻前闻,“你哥哥不是西域人?” 西域人取名大多不爱用这些数字。 陆徽莹点头,“我哥哥是,但我不是。” “果然。” 从看她第一眼,李元就猜到她应该不是西域人 西域人生的大多高大,就是女子也鲜少像小五这样矮的。 而且,小五的官话说的极好。 他所知的西域人,极少有这么一口流利的官话。 “你是他捡来的?身世倒是凄惨,那你为何会做乐人。”乐人与奴无异,尤其是西域异人,那就是草芥一般,甚至连大户人家的院子都进不去。她既然不是,为何要做乐人,还是最低等的。 “混口饭吃。”陆徽莹烦李元多问,又不得不撒谎应对。为了避免谎言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她反问道:“誉王是……是看上了奴?” 这话一问,别说李元呆愣无语。 就是沐娘子和林嬷嬷都瞪大眼睛,柳知府倒是坦然,男儿多好色,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像是陆云清掌柜的,就十分坦荡,喜欢美人照直说就是。 李元想到了陆徽莹,她也是一招以退为进,让他误以为自己还被她所喜欢,闹了一场笑话。 他讥笑,“为了混饭,自荐枕席?” “殿下喜欢,也无不可。”陆徽莹媚笑,这般作态,越发像陆徽莹那个贱人。 柳知府观望誉王,见他还对那乐人亲昵,心想这誉王也是少年秉性。 他勾起嘴角,“殿下,一个奴才而已,您若是喜欢,尽管留下。陆掌柜那里,由我来说。” “滚。”李元怒瞪这废物,他会喜欢一个贱人,一看那模样,不知道多少男人碰过她的身体,脏成这样还妄想进誉王府。 林嬷嬷上前还要说些什么,柳知府又开腔。 “殿下,陆掌柜的西域乐人都是从小养起,比欢楼的人还冰清玉洁,您要是真……” 李元勃然大怒,让人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蠢货,废物。 殿中空荡荡,李元瘫坐在黄梨木蟠龙交椅上,按着额头,手下人快速上前递上一粒乌黑的药丸。 他捏着药丸,直丢口中。头疼稍好些,道:“外公给的药还有多少?” “五粒……殿下,国公说过,天香丸只能五天一服。您昨日才用,这对您的身子,怕是有危害。” 李元何尝不知。自上次他因陆徽莹被谷生参本,父皇将他送去福山,名为精修,实则就是拿他试药。 那些丹药,伤及了他的根本。 要不是外公炼制出天香丸,怕是他都活不过今年。 他把仇都记在陆徽莹头上,这贱人,真以为有陆徵护着就能回到云都。外公已经召集了人马,就在路上埋伏。 陆徽莹,陆徵,李清歌,你们都别想逃。 第126章 盘城 “娘子,你没事。”一到花厅,沐娘子便给她倒了一杯安神茶,茶水温热,入口回甘。 想起李元暴怒的神情,她摇摇头。 两人说话间,林嬷嬷气势汹汹而来。 “你们两个奴才,刚才竟然敢得罪誉王。”柳知府塞了一大笔钱,叫她安排西域乐人给誉王观赏。这件事没做好,不仅钱没了,就连命都差点丢在那殿上。 她来,就是对陆徽莹兴师问罪的。 沐娘子不想再惹祸,原先的小心思都藏了起来,“嬷嬷息怒,都是奴婢教导无方,还请责罚。” 陆徽莹低头,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柳知府是大贪官,还是李元的人,这时候不避嫌,怎么还上赶着。 上辈子的自己窝囊,这辈子蠢笨。 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只能在这边瞎猜测,朝州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却什么都帮不上。 绞尽脑汁,也不曾有过朝州的记忆。 她唉声叹气表露了出来,林嬷嬷拍着手掌,好啊,合着她在这讲这么多,这贱人一点错都没意识到。 “贱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勾引誉王。” 林嬷嬷一巴掌就要下来,陆徽莹抬眸,身子随即一闪。后者用了最大的气力,习惯性的身子也往前倒。 人却没打到,身子歪着就摔在地上。 看着两面人气的脸红,陆徽莹冷笑:“嬷嬷是端的哪门子规矩,只知道打人?” “你……你这奴才,竟然敢躲?” 陆徽莹哼笑,“要是不躲,岂不是就被嬷嬷没规矩的打了。” “你才是张狂忘形,对你的前辈一口一个没规矩。我在宫中待了也有几年,更是从小伺候长公主,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说没规矩。”她恶狠狠的瞪着,“老娘学的规矩,比你吃的盐还要多。”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冲上去好好敲打这个没规矩的贱人。 哪知,陆徽莹转了个身,及时的躲开了。 这人就是水里的泥鳅,根本抓不到。 没一会儿,林嬷嬷气喘吁吁。 “你……你给我等着。”她按着腰,最角落疼的厉害,怕是岔气了。“长公主回来了,有你们好瞧的。” 此时,她还不知惹了多大的祸事。 陆徽莹横眉冷对,“巴不得。” 好在这时原先的嬷嬷来了,林嬷嬷气的转身就走。 “你们都在做什么,快些练舞,长公主和驸马已经回来,这晚宴也开始准备,你们要是在台上出了任何一个错,别说我没提醒。” 一番告诫,这嬷嬷绝口不提先前的事情。 在花厅呆了一会儿,就有侍女过来请。 沐娘子眼神担忧,“娘子,小心。” “好。”陆徽莹并不傻,在沐娘子当着林嬷嬷的面故意引出她,就明白了其心思。 此人不能深交。 跟着侍女身后,到了一处大殿。 果然看见跪在地上告状的林嬷嬷,上头坐着的是李清歌,院子里出闷气的则是陆徵。 “殿下,乐人已带到。” 侍女禀明后,就离去。 陆徽莹跨过门槛,直起腰板,跪下时不卑不亢。 李清歌放下茶盏,“你就是乐人小五?” “正是。” “起来,花音,赐座。” 林嬷嬷张着嘴,“殿下,这可是勾引誉王的贱人……” “花音,掌嘴。”李清歌不耐烦的皱起眉,“如此污秽的话,随口说出,本宫看你是彻底忘记了规矩。” 她雷厉风行,林嬷嬷哪里敢再多说。 殿中扬起惨叫,陆徽莹忐忑的望上,李清歌轻笑。 她知道。 嫂嫂知道小五就是她。 陆徽莹惊讶过后,就知道,定是四哥说的。 她真是蠢,大哥和殿下来朝州定然先去见四哥哥,那从他口中必然也知道自己混到了西域乐人里,来行宫。 对林嬷嬷小惩后,李清歌叫人将她拖了出去。 门一关,屋里就剩下两人。 “嫂嫂,大哥为何不进来。”陆徵就在门外,难不成是生气,不想见她。是了,定是生气她做事不顾安危。 李清歌握着她的手,连日来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傻孩子,你忘了,行宫内并非只有我们。”隔墙有耳,要小心行事。“林嬷嬷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带她来本就是想借机敲打,她这些日子越发没样子。为了银钱,做起了买卖主家的生意。” 多年的感情,让她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这次却做出诬陷他人的事情。要不是知道小五就是莹莹,错事又要酿成了。 “莹莹,这些日子苦了你。接下去,有本宫和你大哥,就不必怕那些贼人。等知府贪污一案了结,就可以回云都。你也可以安心准备婚事。”李清歌说罢,陆徽莹摇头。 “我不能回云都。” “为什么?”除了云都,她想不到还有哪里安全。 陆徽莹挣脱开,缓缓解释。 “不行,莹莹,你独自去西南,太危险。不如这样,让你大哥和五哥一起陪你。” 什么?五哥也就算了,大哥要是一起去,岂不是喊着贼人来西南吗?陆徽莹苦笑,“嫂嫂,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不用。” “我想见川。” 也是,莹莹是神主,让神谷的人陪着,比他们跟着要好些。“他们就在朝州,等会你换身衣裳,让你五哥带你出去。” 行宫不能久待。 晚宴开始不久,陆五郎就醉醺醺的,还带走了一个侍女。 李元注意到,叫来侍卫悄悄跟着。 陆徽莹没有跟着李清歌和陆徵回来,要么还在陆家老四那里,要么就是躲在了别处。 跟着陆家的人,才有可能找的到。 丝竹之音靡靡,他满怀心事,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抱阮的乐人。 不对,这个不是毛遂自荐的乐人。 他灵光一闪,很快又消散。 总觉得遗落了什么,有哪里不对劲。 晓元客栈 侍女扶着陆五郎,平日正正经经的神医喝醉了酒,也和寻常人一般好女色。小侍女都快被抱的喘不过气了,还不放手。 门再一次关上,誉王府侍卫不放心,也跟着跳进了院子。 灯灭了,屋里颠鸾倒凤,这才阴笑离开。 不久,隔壁的房有了声响。 “神主,属下来晚了。” 第127章 出发 “快起来。”打开门,她马上将人扶起。 陆五郎提起宫灯,吹灭后,将门合上。 借着昏暗的烛光,陆徽莹看清楚了屋里的人。 一身黑衣的川,还有目露担心的黄珍,以及曹旻。 “神主,你没事。”川神色愧疚,“是属下的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贼人。这些日子,神主受苦了。” 黄珍抿唇,“神主,不是他,是我。” 当时她就在芙蓉楼,听到孟长回来说起冲虚道长的事情还未觉得是大事,这才耽误了时辰。 曹旻气呼呼的说道,“护法,怎么是我们的错,明明是冲虚……” “闭嘴。” 话才说完就被打断,黄珍怒瞪了一眼,“曹旻,你没事就去外面望风,免得贼人来。” “哦。”曹旻脚动了动,不是很想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知道冲虚?”陆徽莹算是看出来了,这给自己下毒的傻大个还真的就是个口直心快,脑袋不会转弯的。和川、黄珍这两人说的太多,也只是表面上的遵崇,曹旻不一样。 她一问,曹旻就点头说道,根本看不见两位护法的眼色。 “冲虚是神谷的长老。” 一言犹如霹雳,让陆徽莹惊的说不出话。 神谷还真的,哪里都是他的人。 陆五郎学医的,也知道神谷的传说,从一开始,他就张着嘴巴,目带崇拜的看着那三人。 又听到冲虚道长是神谷的,脸都快僵了。 “小妹,你们说的,我有些不明白。” 冲虚道长看似被陛下关在福山道观炼丹,实际上是陛下的仰赖,朝中亦或者是安国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找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堪比布衣丞相,也是神谷的人? 曹旻也是缺根筋,十分热心的给陆五郎解释。 几乎将朝堂上所有神谷中人都讲了一遍,还特地提到了潘老。五郎的师傅,御医院的人,几乎全部都是神谷后人亦或者是徒弟。 陆徽莹将瞪大眼的五郎拉了回来,他眼神中带着迷茫,随后指着自己,嘀咕着,“那我不也算是神谷的人了?” 随后,五郎低低的笑了起来,竟同曹旻攀谈。 从谷内的医书到神谷治病时遇到的各种疑难杂症,从神谷出来的,都会医术,就是精通不精通的事。 黄珍叹了口气,直接将曹旻拖了出去。 陆五郎也跟着出去,陆徽莹无奈的摇头,看了眼川,后者淡笑。 川请她坐下,这些事情都是谷内的机密,不得己不能往外说。但如今,他不说,反倒会让神主误会。 陆徽莹拿起桌上的杯盏,浅笑,“我听说浅海处有一种水母,渔民打捞时候,水母逃不脱,就会留下大量的卵。这也是一种谋求后路的做法,我明白。” “多谢神主体谅。” 就像神主所说,遍撒种子就是神谷最后的法子。 他们早已做好找不到神主的打算,他们能死,但神谷不能。谷内长老在每年都会挑选优秀弟子出谷,云游四方,将神谷的医术传播下去。这样,就算老一辈的人死了,也还有新的血液注入,没有人会忘记神谷。 “刚刚你说,萧景也是神谷人?”御医院的那几个,她倒是还相信都是神谷中人。可为何,萧景与秋侍郎他们也是。 他们不曾表露出一点会医术的样子,甚至,在她的记忆中,从未帮过神谷什么事情。 川无奈的说道:“是,萧景是神谷人,至少二十年前是。” 为了找神主,神谷的长老不知派出了多少人。萧景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性格乖张,甚至说预言都是假的,丝毫不信有神主这一件事。 更是对寻神主的事情,嗤之以鼻。 冲虚道长与他是竹马竹马,谷内的长老看在前者的面子上并未对萧景多责罚。但后来,萧景因为偏见和神谷的长孙长老争吵,被派去谷外。 他心气高傲,不肯听,连夜跑了。 冲虚帮他隐瞒,被长老赶出谷,除非找到萧景或者神主,不然不能回来。 于是一个医术精深,学识渊博,心系神谷,立下誓言不找到神主绝不回谷。另一个少年老成,深知自己的出路不在谷内,于是叛出神谷,帮助安国平乱,争军功,成了高高在上的庙堂人。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萧景是你们要找的神谷人,为什么不带回去。”陆徽莹不明白,冲虚道长为友人,不愿回去也就罢了。川是神谷的护法,难道不先押回叛徒吗? “本该如此,但这时,您出现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神主的事情,至于萧景,等日后预言破了,再去处理也不迟。 陆徽莹却想到另外一层,萧景也是神谷人,那……预言是真,萧家后人也会在应验的那日死去。 他们难道不急? “神主,你还有什么顾虑?”川细问,陆徽莹抬眸,手握着的茶杯早已没了热气。 “追我的贼人是什么来路?” 川摇头,“芙蓉楼正在查,所得消息极少,这伙人好似无端冒出来的,武功路数不知,所用兵器不知,抓到的探子第一时间服毒自尽,我们根本没法留下活口。”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陆徽莹沉着说道,“我今日在行宫,发现李元不对劲。你们可曾查过他?” “不是他。”川道,“拦谢烟儿那次用到的水贼确实是誉王手底下养的,我们第一个怀疑的他,但查证过后,李元那日并没有出过云都,而且他的人马都在誉王府。” “或许,买凶杀人?” “神谷消息灵通,要是真有买凶杀人,根本不必多查。” 也是,陆徽莹叹了口气。 不是李元,她还有点失望。总觉得这件事和李元脱不了干系,“川护法所言极是。” 门外明月高挂,风吹杨柳,簌簌的响着。 一声猫叫,在门下响起。 陆徽莹猛地站起,时辰到了。 她看向川,催促道,“好了,有什么路上再说。你们快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怀里鼓鼓囊囊的荷包,心中暖暖的。 门外的三个头这时候钻了进来,他们也都听到了这话。 难道不是等着殿下和驸马一块儿回去云都,大半夜,城门都关着呢,怎么出去。 心中无数疑问,但都快速整理行李。等到了楼下,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在面前了,陆五郎好奇的问道:“小妹,我们到底去哪?” “去盘城。” 第128章 勃然大怒 “盘城。” 陆徽莹看着远处的月,朦胧如纱的月华将世上万物笼罩在其中。川和黄珍惊讶的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猜测。 曹旻指着空无一人的马车,“没有车夫,我们怎么走?” 他傻愣愣的抓着脑袋,心说,神主不是穷的连马夫都雇不起了。 不对,要是没有马夫,这马车又怎么在这的。 一瞬后,所有人都坐在车内。 得,他懂了,这是叫他作车夫。 马车行驶,出城时,陆徽莹拿出了令牌,“车上坐的是永宁侯府五郎君,吃醉了酒,身子格外不适,要尽快回云都,还请将军开门。” 守城将士一看,令牌是真,不敢怠慢,将人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心中不踏实的李元在院外踱步。 “陆家老五真做了这等事?”侍卫所说,皆是亲眼所见,可为何他还是觉得不对劲。陆五郎今年不过廿十,一门心思都在精进医术上,从没有见过他亲近哪个女人。 “属下所听所见,句句属实。殿下是担心?” “确有不安。” “男子本性如此,先前陆五郎定是装的清高不近女色,如今喝醉酒原形毕露。殿下要是不放心,属下再去一趟查探清楚。” 李元点头,正要让侍卫去,盛元从外快步走来。 “殿下,出事了。”他附耳说道,“城门口有人现了长公主的令牌,说是陆五郎要出城回云都。” “陆五郎不是醉了在客栈和小侍女颠鸾倒凤?”黑衣侍卫跪地,李元看着他的脑袋,冷笑,“废物,你连这都查不清,还敢来邀功?” 他一脚踹在侍卫的胸前,将人踢出半米远。 盛元看见那侍卫口流鲜血,倒地不起,“殿下,隔墙有耳。这奴才回去收拾就是,免得脏了您的手。” 也是,李清歌和陆徵就在门后,他在这里处置奴才,丢脸的是自己。 “哼,拖下去将人打杀了,再也别出现在本王面前。还有,你刚才说陆五郎已经出城,可追上?” “殿下,属下没有说清,拿出令牌的不止一辆马车。”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夜里都有一辆马车出去,用的名头都是陆五郎。 是傻子都知道,这是打算混淆视听。 “好主意,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出的。”是陆徵还是李清歌,又或者是那个叛逆不知事的陆云清。 如今他更能肯定,这其中一辆马车上,定坐着陆徽莹。 “加派人马,四辆都给本王追上。”他想起来西域乐人小五,脑海中忽然想起林嬷嬷的脸,为何下午就不曾见过他了?“盛元,西域乐人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殿下说的是?” “今日在大殿上,敢与本王自荐枕席的。好像,是叫小五。” 盛元又摇头,“西域乐人都蒙着脸,属下不曾注意。” “恩,先下去跟着那四辆马车。” 回到大殿,歌舞升平,平日最爱看舞的李元闷闷不乐。他总是想起来抱阮的小五,还有阴魂不散的陆徽莹。 他余光一扫,李清歌和陆徵再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般开心,是陆徽莹找到了。 握着角杯,美酒索然无味,在舞乐暂歇时,他突然站起,“皇姐,你这般开心,难不成是找到文景郡主了?” 李清歌的笑意如雪融化,手指轻轻的捧着案桌上那斜着的兰花。 小狐狸这下藏不住尾巴了。 “本宫没与你说?莹莹是在她四哥哥那儿玩,如今玩够了自然是回了家了。” 陆徵板着脸,根本不去瞧李元。 场内,只有柳知府不知所措。 他为何来这,来这做什么的? 眼看着两个大人物吵起来,他只能缩在一边,暗搓搓的想着,内讧厉害些,这样他有更多时间把账本藏起来。 “皇姐的意思是,郡主回云都了?”不对,要真的是回去云都,李清歌根本不会说。 难道还在朝州? 那四辆马车不过是障眼法? 对,肯定如此。 该死的,李元这时想明白了。 那四辆马车就是做给他看的,好让他以为陆徽莹离开了朝州,实际上并没有。 好啊,差一点就着了李清歌的道。 “本王也担心郡主的安危,既然没事就是最好。对了,柳知府,你之前说这西域乐人是从哪儿叫来的?” “誉王,你问这做什么?”李清歌还未急,陆徵跳了出来。 李元轻笑,不必柳知府再回答,他也知道这是谁的了。 陆掌柜,这朝州还有谁,会养这么多美人。 自然是陆云清。 脑海中,小五的身影逐渐和陆徽莹重合,他就是再蠢也知道,小五就是陆徽莹。 好啊,怪不得见她,胸中就觉得恶心。 没想到真是她。 “皇姐,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他要召回那些探子,去陆府捉人。 李清歌和陆徵相视一笑,并未阻拦。 隔日,柳知府接到了报案。 陆府有贼人进屋盗窃,全都被抓。 朝堂前,摆着一众的尸体,骇人的紧。 行宫之中的李元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昨夜出城的其中一辆马车,果真有陆徽莹。 眼下最为糟糕的不是死了那几个人,而是,他暴露了。 怕是李清歌要怀疑上他了。 他立即写了信,叫人送去给外公。 去盘城的路上,曹旻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眼睛都红了。 川接过缰绳,“你靠着睡会儿,我来。” 曹旻果真是累了,靠着马车呼呼睡去。帘后,陆徽莹的声音响起。 “前头要是有村子,停下休息会儿。” 这次去盘城,走的都是小路,比官道难走。 “神主,不碍事,我撑得住。”他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没事。见川如此说,里头也没了劝阻声。 路上,她说了一切。 去神谷,做她该做的。 唯一对不起就是上官,此去西南,那六月六就成不了婚了。 十日后 陆五郎买好了干粮,到车前,就见陆徽莹写了信。 “又给上官宁?” 陆徽莹点头,深情的凝视着手中的信,“后日就是我与他的大婚之日,人虽未到,但他收到信,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 第129章 逃走的新娘 六月六 上官府中,红绸飘摇。 安宁郡主喜气洋洋,今日就是赐婚之日。 桂嬷嬷与她一早起来,等着新妇过门。 “郡主,宁郎君总算是要成家了。”桂嬷嬷说罢,安宁郡主喝了一口参茶。 是啊,宁儿成婚,自己身上的担子也算是少了一挑。“你可去看过,宁儿那儿都准备好没?” 昨日叫他回来,推说军营事忙,非得今早再来。 桂嬷嬷道:“宁郎君正在屋内,老夫人您就放心,这次是陛下赐婚,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话是这么说,可安宁郡主的眼皮子直跳。 “要是如此就最好,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另一边,柳舅舅喝多了酒,在正房夫人那儿闹了好一阵。大声咒骂其没用,不把女儿生好,上官宁瞧不上。 正主娶妻,手里的家业他就再握不住了。 那纸醉金迷的日子,他还怎么享受。 文氏坐的端正,冷哼一声,“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准,如今栽赃到我头上。你才是真的没用,冒充柳氏一族的名,用着上官家的钱,败坏他们的名声。” “毒妇,你说什么呢?” “怎么,我说不对。要不是你的贪念,灵儿此时早就嫁了个好人家,何苦等到现在人老珠黄。” 柳山无话。 门外,一个黑影气愤的离去。 柳灵儿回到屋里,就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脆弱易折,大好的容貌却落得廿十未嫁。 被父母说人老珠黄,甚至…… 婢女上前端茶,她瞪了一眼,还没出口,喉内堵塞。她招来婢女,直接干呕在她的手心中。 婢女将头侧开,手中的温热让她也忍不住想吐。避免真的吐出来被柳灵儿责骂,她咬着唇。 吐出一些,柳灵儿舒服了点。 她用帕子点了点唇边,擦掉眼泪,看着婢女的动作,越发恶心。 “姑娘,您的脸色不好,我给您叫大夫来?”婢女被盯的害怕,忐忑的说道。 柳灵儿冷笑,“我能有什么事情,你这该死的奴婢想要咒我?滚,别叫我看见你。” 小环来时,正好看见婢女伤心的跑了出去,“姑娘,奴婢见外头石榴花生的最好,便采了一些。” 她手上是好看的石榴花。流火一般,格外的鲜艳。 柳灵儿之前喜欢石榴,就在院中多种了一些。如今,再看这些花,竟让她想起来陆徽莹,那贱人就和这花一样,肆意生长,挤掉了其他花的位置。 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红色,“把这花丢出去,心烦。” 小环跟随许久,知道姑娘是为了上官郎君的事情烦忧,将石榴花放置一旁,顺上来安抚。 “姑娘,您刚不是去找老爷夫人了,为何生气回来?”小环问罢。 柳灵儿又呕了,痰盂里发出恶臭,让她忍不住抚住胸口。 “姑娘,您没事。”小环倒了热茶,柳灵儿抿了一口,这才舒服些。 她也不知道,几日前就这样。 不仅想吐,喉咙还堵得慌,总想要吃些酸的辣的压一压。 “大概是吃坏了,胃有些不适。”柳灵儿将吃下的都吐干净了,有吃了屋里放着的酸枣糕,好一些了这才讲道,“你倒采花去,我叫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小环点点头,“姑娘说的,奴婢都做了。” 今日一早,她就去那些个小巷口找了二流子们散播,永宁侯府陆小娘子逃婚的事情。 这时候,怕是云都都传遍了。 柳灵儿得意的扬着头,陆徽莹逼着她叫表嫂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憎可恶。 “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陆徽莹被贼人掳走的。”小环好奇的问,她总觉得这些日子,姑娘不对劲。 平日不爱出府,但自花灯会之后,姑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想着法子出去。回来以后,也都羞涩难当。 她怀疑姑娘在外交了男人,又不敢声张。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小命都不保。 柳灵儿睨了眼,她与誉王的事情,娘说不准与别人说。“你只管做我吩咐的事就是,别怀那好奇的心,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教训完小环,她又干呕起来,几次三番,让她觉得不安。 而且,她这月的葵水也没来…… 不会…… “小环,你快去把夫人请来。”柳灵儿顿时没了主心骨,算算日子,正好那日和誉王在别鹤庄相见。要是真的怀了身子,就糟了。 六月六,云都一派萧然。 长公主和前永宁侯在朝州查案,陆家的其他人竟没一个出来。玄皇的赐婚,成了一桩无尾的公案。 永宁侯府在云都是丢尽了脸。 朝堂之上,玄皇更是对陆旗大发雷霆,幸亏上官宁出面求情。但玄皇余怒未消,责陆旗以及求情的若干人一月俸禄。 陆旗回到侯府,林氏就听到了消息,娇滴滴的哭着。 “小妹又不是真逃婚,她是被贼人追赶到朝州。你们倒是好,说她要去朝州游玩,这下外头人都说莹莹去了。女子的名声,就这样被你们毁了。再说了,大哥和殿下这次去朝州,不就是打算将人带回来的,你就同陛下要拖个几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你们倒好,就把罪认下了。”林氏越说越是气愤,干脆指着门口,“尤其是上官宁,我还总说他对莹莹好,嫁给上官,是福气。原来全是做戏啊,是我眼拙。明明大哥把实情告诉他了,也知道不是逃婚,却还请陛下收回赐婚。” “二郎,你怎么就不去打他一顿。” 陆二郎沉默:…… 他又没有大哥的体魄,怎么打得过上官宁。 “说了这么多,渴了?” 林氏气的蹦起来,“二郎,你还有没有心。现在说的可是你亲妹妹,外头传的多难听?”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竟说莹莹逃婚了。 “不然,你要如何?真如你说的替嫁,安宁郡主不是傻的,莹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隔日请安祖母,要如何解释?” 风声呼呼,林氏冷静了下来。二郎说的也有些道理,她揪着手帕,说道:“装病就是,到时我们侯府再将人接过来,上官府总不能说什么?” 她们莹莹是低嫁,要做什么难不成还同那些人商量? “你忘了?这是赐婚。” 外头流言四起,他们根本瞒不过。要是不说实话,就是欺君之罪。说了实话,又会坏莹莹的事,只能真假参半,混淆视听。 林氏不懂也好,这些心思说多了无益。如今,最担心的怕是上官。 第130章 等 上官拿着手里的海棠簪子,他指腹摩挲着,凸起的簪尖让他回神。 “表哥,你没事。”柳灵儿就站在院中等他,担忧的眼眸中深情如水,“我都听说了,万万没想到,陆娘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她走近一步,上官绕到别处。 不愿意听,不想面对现实,她偏不让。 死死掐着手,她哀怨的抬眸,“陆娘子就在朝州,若是想回来,早就回来同你成婚了。表哥,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她就是不喜欢你。” 她大声叫了出来,让上官一震。 “这些话我就当作没听到,这几日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上官不愿多言,拔腿要走。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男人的背影,柳灵儿嫉恨的想着,陆徽莹逃婚就是事实,为什么表哥就是不信。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小环拉着姑娘,夫人说了,要是上官郎君真的没这个心思,就得快些走。免得多说多错,反倒叫别人察觉姑娘有事。 “走,姑娘。” 柳灵儿一把推开她,“走什么走。” 她宝髻挽就,金镂空珍珠步摇垂在后腰,稍动一下,就好似蝴蝶飞舞。涂脂抹粉,艳丽如山茶。 为了自己的出路,她就要搏一搏。 上官宁听到一声叫,转身,错愕的看着那花蝴蝶扑向自己。 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却怕人摔倒,总归是亲人,于是伸手接住了她。正红提花绢宽袖褙子,内里是莲花纹抹胸,通红的百迭。一阵恍惚,他竟然觉得柳灵儿就是那个等着出嫁的女子。 她一站稳,上官宁将人推出去,十分不耐的说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 除了莹莹,其余人身上的香味浓郁的就像是把他泡在花海里,直想打喷嚏。 柳灵儿委屈,声音婉转,“表哥,灵儿只是替你不甘。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闭嘴。”上官冷淡的将手背后,看着柳灵儿就像是盯着陌生人。 “表哥,我……我只是……”柳灵儿呢喃,她不禁害怕起来,表哥从未如此严厉的看过她。 上官斜睨,“是我的错,没有在一开始就与你讲明白。” 看在娘的面子上,他一直忍让。 舅舅舅母无能贪财,将上官家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他都知道。但想着只要没有害祖母之心,府内多留他们,也不是坏事。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这一切他不要就是。 表妹的心思,他也都知道。在当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已经回绝,两人绝无没可能,但看着她蹉跎岁月,糟践自己,心中不免愧疚,也不想讲重话伤了她的心。 今日看来,还是他太优柔寡断,给了柳灵儿不必要的希望。 “我不曾喜欢过你,从小到大,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就是陆徽莹。”她是光,一束引领他的光。 “为什么?”柳灵儿崩溃,“我哪里比不上陆徽莹?她不知洁身自好,追的誉王满天下跑,是云都的废物和花痴,你为什么喜欢她。”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陆徽莹什么都不会! 难道就是那张脸,勾的人三魂没了七魄? 上官宁想到了她,脸上多了笑意,喜欢,还要什么理由。 他将人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戒不掉了。上官将视线落在柳灵儿的身上,想着那些恶毒的语言,逐渐冷漠,“至于你,根本不配和她比。” 柳灵儿呆愣在原地,就连上官宁走了也不知道。 小环挽着她的胳膊,“姑娘,我们回去。” 好在院子里人不多,不然,姑娘这脸面就没了。 “哈哈,哈哈哈。”柳灵儿掩面大哭,无助的笑声与哭面,让小环看的诡异害怕。 该不是疯了。 她上前想拉一拉,哭着的人已经擦了眼泪。 “上官宁,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我非得巴着你不可。你算什么东西,说我连那个废物也比不上?”她要真的比不上,为什么誉王愿意和她在一起也看不上陆徽莹? 她不是废物,陆徽莹才是。 贱人,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柳灵儿冷笑,眼神有着诡异的光。 “小环,走。”今日这仇,自己一定要报。 到了祖母院子前,上官宁停下脚步。 他要怎么解释莹莹逃婚。 还未想好,桂嬷嬷喜气洋洋的出来,“郎君回来了?快进来,郡主给您备了糕点。” “嬷嬷。”为何他们一点也不气。 桂嬷嬷上去请,还说道:“郡主算好了,您这时候到,叫老奴出来瞧瞧。没想到,一开门,就见着了郎君。今日后厨做了荷叶糕,您最喜欢吃的。” 进了屋,安宁郡主正往里头夹肉。 “宁儿,快来吃一口。”老太太慈祥和蔼,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桂嬷嬷,屋内的冰盆化了,快再去拿些来。” 她余光看了眼愣怔的上官宁,失笑,“芙蓉楼今年送来许多冰,也不用去账房支钱买了,我那孙媳妇是真有心了。” “祖母,你再说什么,孙儿不明白。” “傻子,别人是傻子,你当祖母也是?莹莹是什么人,我看的比你清楚。这孩子,瞧你的眸子都是爱。逃婚?无稽之谈。”安宁郡主让他快坐下,“你老实和祖母说,是不是丫头遇到事了?” 上官低头不语,安宁郡主妥协,“不说,祖母也都知道。你呀,怎么不和陆徵他们一块去朝州保护莹莹,那前程有媳妇重要?” 好不容易要抱的美人归,这一下闹得,媳妇都快没了。 安宁郡主叹气,她也不知道能熬多久,这样下去,怎么抱孙子。 “祖母,莹莹有很多人保护着,不会有事。” “你呀,是不是蠢,总归是自己媳妇,你交给别人保护,怎么放心的下?”安宁郡主大骂。 上官看着白色的荷叶糕,想起莹莹的信,浅笑说道:“祖母,保护她的人怕是比我还厉害。” 神谷需要她,绝对不会让她出意外。 “如今我要做的,是等她。” 等她回来,成婚。 第131章 抓起来 “你要去西北?上官,难道你真的要放下莹莹?”陆旗文弱,但不代表他手无缚鸡之力,陆家的男儿,没有差的。 他拽着上官的手臂,目光可怕。 朝堂之言,他以为不过是一时之计,上官担心莹莹,定会赶去朝州相护。看着手里的信,他冷笑一声,拍在上头。 砰。 巨大的响声让外头偷听的人害怕的走开。 小栗子扯着蛮幺的衣袖,“姐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蛮幺反问,小栗子瞪着无辜的眼眸,不解的看着她。姑娘的二哥和姑爷吵起来,她们难道什么都不做? 还记得姑娘临走前特地吩咐,每日都得送膳食去上官府,这般用心,定是把姑爷放在心上的,绝对不会逃婚。 姑娘的拳拳心意,姑爷都不知道,岂不是很…… “不甘?” 蛮幺准确的说出这个词,回望紧闭的大门。小栗子年纪小,没经过事,男人大多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她听墙角,已经知道是姑爷误以为姑娘不愿意回来成婚,于是逃走了。 他气,他恨,于是要去西北。 呸,就这样的,巴不得快些离开姑娘。 她拉走小栗子,正好遇到要去上官府送吃食的仆子,赶紧将人叫住。“不必去了,这门亲事都黄了,我们何必上赶着。” 小栗子拉了拉,总觉得蛮幺姐姐不对劲。 仆子端着食盒,犹豫的看了眼小栗子。 胡妞妞吃着蛋饼从后厨出来,就听见蛮幺骂道,“磨蹭什么,难道要做的事不多。” “蛮幺姐姐,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别看她年纪小,鬼灵精着,做事比大人还圆滑。 蛮幺在气头上,听到她说话,迁怒着瞪了一眼。 仆子被吓怕了,赶快往后厨走。 “哎,你去哪里,主子说了今日要给老太太送药膳。”胡妞妞拉住他,“这是我们的心血,专给老太太做的,拿回来给谁吃。” “胡小掌柜,是大掌柜叫奴才回来的。”奴仆为难的看了眼,心说自己也做不了主,拉着他这叫什么回事。 胡妞妞哼了声,“蛮幺姐姐,你这发的哪门子脾气,主子的话也不听了?” 神主的命令,谁都不能违背。 她抬了抬下巴,让那仆子赶紧去送,免得耽误时辰,药效大打折扣。 蛮幺不敢阻拦,胡妞妞是神谷人,姑娘最为器重,就是她也不能得罪。小栗子糊涂的紧,芙蓉楼的事也是一知半解,还以为妞妞就是个小孩。是姑娘见着可怜,看在她哥哥帮着做事的份上,才做做“小掌柜”过过瘾。 小孩还摆谱,简直好笑。 小栗子也跟着哼了一声,鼻子一皱,“小孩,你还装起大人来,蛮幺姐姐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 “什么道理,让她连主子的话都不听,还想断了老太太的药膳?”胡妞妞眼眸亮晶晶的,张嘴却叫人讨厌。 “因为上官根本配不上姑娘。”此时芙蓉楼无人,大堂中只有她们几人,奴仆识趣,早跑出去送药膳了。小栗子扁着嘴,“六姑娘前路危险重重,要我是个男子,早就随在身边保护了。怎么会和他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前程。” 女子要的不就是那一份安全感,遇到事巴不得心爱之人马上出去。 胡妞妞嗤笑,“你们就那点出息。” 蛮幺拉住要上前再理论的小栗子,后者气哼哼的说道,“你个小孩,懂什么。” “等等,”胡妞妞短胳膊短腿,费力的拉着一条长凳坐了上去。“谁说我不懂?虽然我看着年纪小,但经事没准比你还多。” 也不知道叫谁小孩,她睨了一眼。 但她也看出来了,这是替神主抱不平,是好心。往往好心容易办错事,尤其是这次,她们做的不对。 既然是不对,就要指出来。 “我的主子也就是你们姑娘,根本就不需要上官宁的保护。有他在,没准还碍手碍脚,反倒坏事。”胡妞妞想起川护法和黄护法离开前和她所说的话,遂抬头,翘起一条腿放在凳上,痞气没有多了几分喜感。 “巾帼不让须眉,先不说神主有我们的护法保护,一般宵小根本接近不了。我就想问问,在你们心里,难道女子就不如男子吗,事事都得男人护着才能成功?” “哼,你们啊,见识太浅薄。我告诉你们,未来,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胡妞妞说完,窗口便有叫好声。 众人抬起头,竟是段红藕。她不知何时来的,在那儿听了许久。 “小掌柜,好见解。怪不得郡主喜欢你,女子能顶半边天,这话我喜欢。”蛮幺和小栗子脸色苍白,含糊叫了声段大人就离开。 “怎么一见我就走了。”段红藕来吃茶的,好不容易大哥先生带着,她忙里偷闲,特地来找娘子们说天。没想到,门关着,她偷摸进来,就说了一句话,蛮幺和小栗子跑了。 “你就是胡妞妞?”眼前的小孩看着并不聪明,甚至呆头呆脑,圆圆的脸颊格外可爱。 胡妞妞反问,“你就是朝中唯一的女官?” 段红藕腼腆的点头,胡妞妞立马跳起来,“段大人,除了主子,我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不依附男人,靠着自己,真材实料的当上了朝中的女官。 何等伟大。 马屁还没拍完,段红藕含笑打断,“你那些话,都是哪学来的。” “梦里梦见的,”胡妞妞从出生起就记事了,那时脑海中就有许多离经叛道的画面,男子能剃发,女子能穿奇奇怪怪的衣服,还有各种野兽,总之光怪陆离。长大后,她总能说出些奇奇怪怪又十分有用的道理。“郡主说,我上辈子可能是仙子,那儿就是仙界。所以,大抵是仙人们告诉我的,这就叫做真理。” 很有道理,但段红藕听不懂。 她点点头,“小仙童说的是,差点忘记正事,我来是想问问有没有郡主的消息。外头流言四起,听着实在糟心,我身处朝堂,不能多言,辩解实在无力。” “郡主一切都好,其余的我不方便讲。”胡妞妞说道。 得了这消息,段红藕心放下,连忙去要了一碗的冰酪。 入口后,就听见楼上有人要下来。 抬眸去看,正巧见到陆旗,还有上官宁。 同是在朝为官,陆丞相不仅是红藕的恩人,还是为官的表率。“段大人,上官将军。” 朝堂之上,上官宁的话让她不由为郡主不屈,颜容冷淡。 上官收敛神色,袖中的手微微一动,率先离开。 陆旗看在眼里,他知道了上官的不易,看到了他的委屈。 小妹真是欠了他许多啊。 “段大人今日怎么来此处?” 红藕慌乱起身时,脚碰到凳子,发出巨大的声音。脸上吃的到处都是冰酪,尴尬地胡乱擦两把,拱手说道:“陆丞相,下官来见旧友,顺带问下郡主的安危。” 旧友该是蛮幺和小栗子,小妹看人不错,这几个都是重情重义的。他淡笑,“有劳大人关心,小妹无碍。本官还有事,便先走了,段大人安生吃着。” “好。”此时此刻,除了好,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等人走了,她直起身,长舒一口气。 “你怕那个哥哥做什么?”胡妞妞托着腮。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段红藕一跳,“哥哥?那可是丞相大人,年轻有为,为百姓做实事,是个好官,还是清官。我不是怕,而是崇拜,日后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正说着话,门忽然被人撞开。 两人一致对外,见那蓬头妇人抱着孩子大叫着救命。 “妞妞,快叫人去报官。”段红藕看了眼妇人身后,他们身穿着殿前司的甲胄,为首的人站在原地,遥遥对视。 殿前司来追,这个妇人难不成是宫里的? 她心中疑惑许多,但此时只能隐下,将妇人带去一旁用帘子隔上。 惊恐万状的妇人流着眼泪,紧紧的抱着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门外,黄万元握着刀,看着芙蓉楼三字,脚步不动。 “黄将军,我们为何不进去,那贱人就跑进的里面。”身后之人着急的问道,这是程点检都指名要捉回去的。谁知道路上牢车锁忘记上,一个不备叫人跑了。 一路上,人又多,他们一个没注意,叫她带着孩子跑这里来了。 黄万元眉眼带着煞气,骂了一声蠢货,“你以为这里只是寻常的酒楼,脑子也不带,要知道酒楼背后之人可是陆徽莹。” “永宁侯陆徵,丞相陆旗的小妹?” “如今该说是陆驸马,早前死缠烂打誉王,横行霸道,出入欢楼败坏名声,却还能因为长公主当了个郡主。得了陛下赐婚,抗旨不从,还能全身而退,叫上官宁为了她,甘愿去西北那种苦寒之地。让李元数次吃了亏,还被陛下责骂,我们要是硬闯,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那怎么办,将军,这可是点检都要的人。”他们要是抓不回去,还是要倒霉的一样。 横竖都是一刀,要不和陆徽莹拼了。 不是说陆徽莹喜欢男人,实在不行,叫黄将军牺牲下。这殿前司,就他生的不错。 “早知就不该那么早放上官宁走,这活计交给他最合适。”黄万元和上官宁见面少,但他的事情还是略有耳闻的。“先请一趟,要是她们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了。” 他可听说,陆徽莹逃婚,如今在哪里也不知道。 “怎么了,为何殿前司的人来了这里。”蛮幺出来,就见角落里的妇人哀哭不已,段红藕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 女子真是麻烦,眼泪流个不停,话一句不说。 “看来是吓坏了。小栗子,叫厨房煮点安神茶。段大人,你去外头坐着,这里交给奴来。” 蛮幺走近,那妇人就缩进去一点,不管是什么动作,怀中的孩子依旧不哭不闹。“大夫,去叫大夫。” 小栗子才来,还没待一会儿,就跑去后头将后院的大夫叫来。 “娘子,大夫来了。我们没有恶意,不管是为了什么,先把孩子给大夫,让他看看。” 妇人泪眼婆娑,“荷花池,荷花池……端妃……好多血,好多血。” 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听不清。 好在,她担心孩子,也同意让大夫过来。 老者放下药箱,把那捂着铁青的孩子抱出来,一看脸色就板着,赶紧将他外头的杯子一一扒除。 “胡闹,简直胡闹啊。” “蔡大夫,如何?”蛮幺问道。 “小儿本就怕热,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褥子包着,你说孩子会怎么样,好在送来的及时,小栗子,快来搭把手,将孩子抱去屋里用浸酒的帕子擦拭一遍,我去给他煎药,哎,真是胡闹,差点一条命就没了。” 妇人如释重负,听到孩子没事,昏死过去。 蛮幺叫人送去楼上,好生看着。 门外殿前司的人按捺不住,还是派人来请掌柜娘子。 蛮幺往后一看,见红藕摇头,“不能交出去。” 刚刚她可是听到荷花池。 云都有两处荷花池,一处是东湖,另外一处就是皇城之中。 她说了荷花池,还讲了端妃,那就是宫里人。 红藕不得不去猜测,那孩子的来路。 “掌柜娘子,殿前司抓捕宫中逃奴,她劫持一个孩子,跑进了芙蓉楼。还请娘子把人交出来,免得叫我们两边为难。” 蛮幺轻笑,“几位大人,天热也别在外头站着,不如进来吃两杯冰酪,用些糕点。” 黄万元嘴角冷哼,“你在拖延时间,等官府的人来?不必了,你们派去的人,此时怕是官府衙门的台阶都上不去。” “你对妞妞做了什么?”蛮幺也装不下去了,厉声问道。 “我不屑欺负一个小孩,倒是你们,窝藏逃奴,实乃重罪。”黄万元轻佻的勾起嘴角,“掌柜娘子,你应该也不想为你那名声凋零的主子再添烦恼。” “大人这是什么话,奴可从未说过要留下他们。只是,奴也不知道到底是大人你们要草菅人命还是他们罪有应得,总之一切,等官府来了,才能把人交出去。要不然,奴良心不安。” 蛮幺捧心,媚意上眉梢。 如此美人,在云都少见,黄万元摩挲着指腹,阴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就都抓起来。” 第132章 十里亭 “凭什么,将军就算是殿前司的人,抓人也得有凭证。”蛮幺将身子一挺,不甘示弱。 黄万元冷笑,上下打量与他个头相差无几的女子。 蛮幺还未觉得有什么,身后的小栗子吓得背脊冒冷汗,躲在她的身后,揪着后背的衣服,手都发抖。 她低头,“小栗子,没事的,你先去后厨,让贾大厨准备午膳。” 小栗子看了眼黄万元,慌乱的点了头,转身去了后厨。世上没有蛮幺姐姐处理不了的事情,更何况,还有段娘子在,她在这里是碍事。 等人离去,蛮幺抬眸,段红藕就在侧方。 黄万元显然也注意到了,“我道是一个掌柜娘子怎么如此有底气,原来是段侍郎在啊。” 段红藕舀着手里的冰酪,不说话。 殿前司的人招的都是些朱门贵户,不是哪家的郎君,就是没落的世子,总之寻常人都不敢得罪。 冰酪带着一股奶香,段红藕吃到最后,嘴里淡然无味。 难搞。 这个黄万元可不是好人。 她头疼的,在上任侍郎前,陆旗就专门与她说过这黄万元。 在安国,异姓侯不多,但确实存在。 永宁侯陆徵居住在云都,其他的各自有封地,没有诏令,不能轻易回来。黄万元之父,黄秉道。安国忠勇侯,封地在海南,最偏僻之处。他费尽心机将世子黄万元送到安国表忠心,叫玄皇放心他们一家,谋求回云都生路。 世子回云,玄皇要赏他世子府,却被拒绝。 问他要什么,寻常人为了宽陛下那颗多疑的心,都会装作纨绔子弟,说要吃喝玩乐。 他却不同,直言要进国子监。 玄皇好奇为何他如此不掩饰自己,难道不怕被怀疑。 黄万元说,天子面前无人敢说谎。 赤子之心,天地可鉴。 就是如此,黄万元成了玄皇最信任的人。 国子监书读成后,陛下问他是否要个一官半职,他却突然说要出云度游历,为陛下绘制大好江河。 十九离开皇城,历经三年,带着江山图回来。 一概赏赐都不要,世子的身份,非要进殿前司做个小侍卫。 这样的人,就是玄皇的爪和牙。 他听不进去道理,一心只想簇拥陛下,即便是带血恶毒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也不会后悔。 石头心,寻常法子根本阻止不了他把人带走。 荷花池,端妃。 定是后宫出事,那个人不能放走。 黄万元问话后,迟迟没有回声,手下不服气,一个小小的侍郎连世子的面子也不给,“喂,叫你呢。我们世子问你话,难不成是聋的?” 段红藕抬头,黄万元用手压一压,故意笑道:“哎,不准如此说侍郎大人。这是朝中唯一女官,可比你们这些男人金贵。恩?段大人说是不是。” 蛮幺要替段红藕说话,后者一饮而尽冰酪,“芙蓉楼冰酪云都一绝,天热饮口,舒解身心暑意。来这,不都是为一口吃的,难不成是为了掌柜娘子?我可不是男人,心思没这么龌龊。” “你……”殿前司的人都是读过书的,这话就是讽刺他们。黄万元拦住他们,勾着嘴角,眼眸都亮了一点,“段侍郎倒是伶牙俐齿,久仰大名,见面却是这状况。不然,真要同你多说一会儿话。” 段红藕不气,缓缓起身后,身上的清贫叫黄万元一览无余。那衣裳都是早些年的款式,洗的干干净净,几乎都发白了。 段侍郎的俸禄不多,再加上她家中还有两口人。一个年老的先生,痴傻的大哥,这钱怕是怎么用都不够。生活过的已经拮据,怎么可能来这吃几十文的冰酪? 想来,真和传闻的一样,段红藕就是陆徽莹养的人。 那小废物也有这先见,倒是有意思。 “黄大人,择日不如撞日。芙蓉楼不仅有冰酪还有冰沙、冰糕,招牌点心,还有独特的菜式。蛮幺娘子,还不快去准备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叫大人坐下好好吃吃。” 蛮幺傻眼,先前还针锋相对,这会儿不请他们走,怎么还请吃饭? “不必,还有要事。” “那妇人昏睡,大夫说身上伤重,需要静养。想必这是重要的人犯,大人要是拖回去,死了岂不是不能交代?” 黄万元皱眉,“孩子可有事?” 段红藕不语,他心紧,立马转向蛮幺。 “你说,孩子到底怎么样?我告诉你们,要是孩子出了一点差错,别管你们背后是不是陆徽莹,我都能叫这芙蓉楼夷为平地。” 蛮幺见过豪横的,甚至誉王也见过,但没有谁像黄万元这样将狠毒写在脸上。 被气势吓到,蛮幺连忙摇头,“孩子没事了,大夫看着。” “他中毒了,还是生了什么病?”这一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那女人,就怕她有什么坏心。 他拔腿,走到段红藕身侧,威胁道:“段侍郎不如一会儿和我去殿前司喝茶。” 手中的剑,砰的丢在桌上。段红藕平静的看着,那剑笨拙,不大好看。 “芙蓉楼的茶就挺好。大人稍安勿躁,坐下一块儿用茶。那一大一小的性命,大人也不希望有事,不如就在这里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在乎,”黄万元拉开凳子,径直坐下,“就是尸体拉回去,陛下也会嘉奖我办事有功。” 是,段红藕知道陛下偏心,他就算是没有把活人带回去,也不会痛骂。不过,“女人,您不在乎。孩子,未必。” 从一开始,她就在观察,那个女人身上的伤集中在手腕还有下身。与黄万元交谈中,看得出,他并不知情女人遭遇的事情。比起女人,他更加在乎孩子。 她敏锐的猜测,或许那孩子和女人口中的端妃有关。 “好。既然段侍郎如此推荐,我也尝尝。”黄万元一声令下,所有殿前司的人都找好位置坐下。 蛮幺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立马转向后厨。 有红藕娘子帮着,她也能安心。 走入后厨,只见小栗子守着火炉。 “大夫呢?”四处看着,怎么也不见人,就是仆子都没人影,“后厨的人都去哪里了?” 小栗子眼眶红着,“蛮幺姐姐,他们说害怕,就都从后门走了。大夫说,要去抓药,那小孩病情复杂,好似中了毒。” 不安的情绪攀爬着,蛮幺掐着手心,要是郡主在就好了。 堂中,看着上好的酒菜,黄万元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千金难求芙蓉楼,掌柜娘子好手艺。” 蛮幺不语,黄万元不在意的吃了起来。 段红藕才吃完,此时没胃口。 “侍郎也吃,别就叫我动筷子。”黄万元盛情难却,只能陪着用餐,心想胡妞妞怎么还不带着人来。 酒足饭饱后,黄万元夸赞了几句芙蓉楼。 小废物倒是厉害了一次。 “饭菜尝过了,茶喝过了,段大人还有什么拖延法子,都一并使出来叫我看看。” 黄万元含笑,女子粉面带羞,瞧着几分可爱。 真是可惜,这是女官。 不管是朝中还是后宫,都是陛下的女人,他不敢觊觎。 “我……”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胡妞妞到底去哪了。官府的人没来,陆旗也没请来,这下该怎么办? 她绞尽脑汁,但只能眼睁睁看着黄万元带人去后院。 女人还在昏迷,被殿前司的人扛在肩上,如同死尸。孩子倒是醒了,哭的响亮,大男人都没抱过孩子,面面相觑。 “黄将军,要不,你来。” 把人抱在手里,重了被骂,轻了要掉。谁都不想接手烫手的洋芋,黄万元也不想,他一个男人,哄孩子像话吗? “你来。”他指着蛮幺,“还请掌柜娘子帮个忙,去一趟殿前司。” 蛮幺不惯,“不去,这饭钱不给就算了,才不要做这老妈子的活。” “那你去。”他看向段红藕。 段红藕摇头,“不去。” “你们是女子,难道没有一点对孩子的怜爱之心。”孩子哭的差点断气,男人们笨手笨脚,也照顾不好。 “没当过娘,对不住了。” 好样的,蛮幺夸了一句段娘子,不愧是读书人,说话也这么厉害,堵的那殿前司的脸都白了。 黄万元简直要气疯了,差点就想把昏睡的女人拉起来,让她将孩子看好。但孩子的身份特殊,他不能这样做。 对这孩子手足无措间,外头来人了。 “我来。” 那声音犹如及时雨,黄万元都把孩子递出去了,才看见那张脸。 “上官宁?” 几人也惊讶上官宁怎么来了。 “黄兄,你这么抱不对。”上官宁自然把孩子包好,熟练的拍着孩子的背脊,哭闹声消停了。 几人再一看,孩子舒服的在上官的怀里睡着了。 “你这本事哪里学来的?”周遭清净了下来,黄万元总算不头疼,“我听人说,你离开殿前司,要去西北了?” “那种地方也就你想去,偏僻苦寒,还得每日提心吊胆。你祖母舍得叫你去,要我说,还不如留在云都,娶一房美娇妻,快快活活过这一生,多舒坦。” “你啊,那次上朝,正好是我去巡逻。早知你有这想法,当时就把你摁下。上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几年不见,你这性子怎么越发倔了?”都是和谁学的,这性子,硬的像块石头。 蛮幺和段红藕对视,这两人竟然认识。 上官抱好孩子,温和的说道:“黄兄,黄大哥,这件事已定下,就不必多说了。” 黄万元怎么能不说,他们两人算是在西北来云都的路上认识的。 那时,他怀揣着对山河的热枕,用脚丈量土地,在画卷上画下所见之山河。路上,正好遇到了满怀心事的上官宁。 记得那时,他意气风发,两名少年一路作伴,行侠仗义。 他说了许多抱负和心事,叫黄万元欣赏又觉得合拍。人这一生知己难求,上官就如同他的异姓兄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亲兄弟的前途,他怎么不操心。“我知道你就是为了那个小废物……小娘子,可西北也不是非去不可。” “你啊,真是被她拖累了。”他是为了陆徽莹才接受西北的烂摊子,陆徵举荐,不过是给一个机会。要做大将军,还得他真刀真枪的争回来。军功,可不是嘴巴说说,那是要命去博的。 黄万元苦口婆心,上官宁只是点点头。 “算了,与你说也说不通。和我一道去殿前司,你要走了,我们怕又是见不上面了。” 一众人走后,段红藕压着眉头,“上官宁和那纨绔世子竟认识?” 黄万元才回来,在云都也就七天,上官又一直在军营,他们怎么会认识。 段红藕闭上唇,就见蛮幺眉头皱的紧紧,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开口问道:“蛮幺娘子,你有什么见解。” 却见她低着头,握紧拳头,恶狠狠的说道:“那黄万元竟说姑娘是小废物,不行,奴实在受不得他这嚣张的气焰。” 她要好好查查黄万元这人。 路上,上官和黄万元一道去殿前司,怀中的孩子睡的香甜,很是可爱。 “黄大哥,这妇人和孩子到底犯的什么事。”上官问道。 劳动殿前司,大概是宫里的事。 难不成是这宫人和外男私通? 不大可能,要如此,何必抓回来。 黄万元靠着马车,闭眼休息,“上官,你也是殿前司出去的,应该知道职务在身,有些话不能说。” “不说我,说说你。”他一脸八卦的睁眼,随后将身子往前靠,“小废……陆徽莹真逃婚了?” 这陆家小娘子逃婚的事,他是半信半疑。 小废物的秉性确实会做出这种事,那丫头任性惯了,陛下看在陆徵和长公主的面上,责罚也不会太重。但上官不蠢,既然两人彻底没了未来,还上赶着去西北受苦。 亏本买卖,傻子才做。 上官不语,黄万元啧了一声,得,他知道了。 傻子就坐在他身边。 一路无言,上官宁看着孩子,想到了莹莹。也不知,她如何了。 盘城 陆徽莹用帕子擦着汗,黄珍见状,又递过去一盆井水,“主子,要不我去买点冰?” 他们到盘城两天了,歇息一会儿该再往西南,谁知路上陆徽莹中了热邪,昏睡了一日。 陆五郎怕万一,叫她歇息一天再起身。 “不用了,我身子还没这么娇贵。”盘城的冰价贵的离谱,一小块就要十两银子,她是不缺钱。但这一路,她经历了太多银子不是钱是命的事情。“小哥哥呢,他还没从十里亭回来?” 十里亭,就是莫三娘驻军所在之处。 第133章 解决三娘之事 他们一路走的低调,唯恐被那些贼人追上。阴差阳错,陆徽莹热邪,只能留在盘城。 陆徽莹心里想着三娘的事,又在城中听到一些传言。 郑大成要出家。 本来莫老将军才走不久,郑家就逼着她和郑大郎君和离已经不义。郑达成这没用的,逃了让三娘连孝期都没守,就奔回西南。不理她情绪上的悲凉,又开始闹着出家。 自己以前还傻乎乎的觉得郑大成有抱负,和三娘登对。 呸,这就是个混蛋。 “主子,陆五郎还没回来。” 黄珍说道,余光打量了一眼陆徽莹,不大高兴的拿起扇子,兀自扇着。 其实,神主叫陆五郎去十里亭的时候,她就阻止过。 贼人从云都来,自然是知道神主与谁人相熟。尤其是这莫三娘,当初婚事闹得云都所有人都看笑话,定会派人在四周盯梢。陆五郎模样又不生,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的话立马就被堵住了,因为川会易容术。 粗糙的人皮面具给陆五郎戴上,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 陆徽莹看向院子外,他们所住的是乡下一户村民闲置的院子。他们一家发达,去了城中住着,几人在路上救了他的孩子,听到他们要寻地方住,立马将院子让了出来。 乡下位置偏,往南走十里地,就是军营。 炊烟四起,林中有鸟鸣,身侧一阵阵凉风吹的陆徽莹手上的鸡皮都起来了。 小哥哥和川护法一同去的,他们两人机敏,不会有事。 曹旻去了村里买粮食,既然暂时走不脱,自然都不愿意吃干巴巴的炊饼和烙饼。 黄珍则是留下照顾神主,她从没伺候过人,脾气也不知道收敛,唱衰道:“十里亭不是寻常地方,就是普通人接近都会盘问一番。他们怀揣目的,要是被抓了,说不准莫珊的面还没见到,就先暴露身份。” 她一说完,林子里就出来了人。 正正好就是陆五郎和川,无疑是打了自己的脸,气的把扇子一停,翻了个白眼。 陆徽莹不与她计较,起身拉开院门。 低矮的篱笆,根本挡不住视线。陆五郎挥了挥手,“小妹,你病还没好,快回去躺着。” 川担心的望过来,眉头深深皱起,怪黄珍怎么把人带出来。“黄珍,这里不必你照顾,去煎药。” 无辜被责的黄珍语塞,是神主说屋里闷要出来,说她做什么。 她一颗好心,在他们眼里就是驴肝肺。 一气之下,黄珍就跑到小厨房盯着小火炉去。 陆五郎指了指,“她是怎么了?” 顺着小哥哥的手看去,黄珍冷艳的脸饱含怒气,思来一路,她对自己的照顾,陆徽莹有些愧疚。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屋里太闷了。而且小哥哥和你一直没有回来,有些担心。这次去十里亭,见到三娘没有?” 她替黄珍解释,确实是自己的错。 川点头,又摇头。 难道是没有见到三娘? 要真是如此,那就算了。神谷的事要紧,“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就出发。留在这里多一日,都是危险。” 陆五郎不解,“就走了,三娘你不见了?” 川倒是明白神主的意思,在她开口前说道:“主子,虽然我们没有见到莫将军的面,但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谁?”陆徽莹不喜欢别人卖关子,川立即说道,是郑大成。 竟是那个混蛋。 好啊,陆徽莹冒着火气,问他在哪里,好说歹说先打一顿。 气势上倒是见到了陆徵的影子,陆五郎嘀咕两句,小妹什么时候和大哥一样,光动手不动嘴了? 这要打人的念头眼见着就消不掉了,门外弱弱的传来一个声音。 “打……打我做什么。陆小五,你诓我来不会是想着给你小妹出气的。”陆徽莹疑惑的看去,陆五郎和川之间正好有条缝隙,门口,郑大成抱着一扇竹门,鬼鬼祟祟的探头。 比起在云都在殿前司当职时的潇洒阔绰,郑大成这会儿一身的乞丐服,就差手里拿着个破碗了。 陆徽莹诧异的指着他,“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这还是当初在云都和逍叔叔一块儿鬼混的郑大郎君吗? 门外的人可怜兮兮的,扁着嘴,不好意思的站直。自己这一身确实邋遢了一点,“大哥别笑二弟,你自己穿着不也如此。” 一路奔波,陆徽莹也没心思打扮,自然时怎么普通怎么穿。此时的她一身灰褐色的苎麻料子短打,头发随意盘着,布条一包如同农妇。 “郑大郎君,谁与你一样。我好歹干干净净,你像是土里跳出来的。算了,不说这个,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要和三娘闹得如此不堪。你要出家就出家了,好好的签了和离书不行吗?” 陆徽莹一肚子的气,见到郑大成算是发了出来。 哪知,畏畏缩缩的郑大郎君也气的直接跳了起来,“我要不这么说,她就要把我送回去。” 郑家父母一直派人在西南蹲着,就要把自家的郎君带回去。 郑大成说道,“要是我不闹这一出,此时你也就见不到我了。” 被他的气势吓到,陆徽莹的气焰低了,“你和三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我爹,”郑大成说着,肚子忽然打起鼓来,他捂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要是见到三娘,就会被抓去他爹手下那里。 所以这段时间要么在寺里,要么就在十里亭外头游荡,就想着能单独见三娘一面。可军营中忙的很,尤其是孙文海那件事结束后,她接回来了孙虎,收他为徒。 说起这小不点,郑大成更生气。 他和三娘成亲这么久,手都没有签过。那个小东西居然要三娘抱,平日不近男色的三娘唯独对他喜笑颜开,气的郑达成咬炊饼都一嘴的金星沫子。 “你连孩子的醋都吃?”陆徽莹不可思议的问道。 郑大成嘴里都是炊饼,含糊说道:“什么孩子,那小子比我还聪明。每日缠着三娘不说,还挑拨我们夫妻感情。说我就是看三娘可怜才不想和离,胡说,我是喜欢……” 炊饼沫子到处都是,郑大成说的激情昂扬,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卡壳了。 喜欢,他咬着炊饼,细细念着那两个字。 他有什么资格喜欢三娘。 陆徽莹处在惊讶中,她果然没有看错郑大成,只是醒悟的太晚。 莫家老将军驾鹤西去,郑家灵堂大闹。 无疑是给三娘心上扎了刺,她知道三娘的,对情爱一事懵懂不知。恐怕现在根本不知道郑大成是在吃醋,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添堵。 正要安慰,她余光正好看见门口站着的女子。 红衣猎猎,英姿飒爽。 她也看见了陆徽莹,含笑摇头。 刚刚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她看向郑大成,目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柔和,或许三娘对这位夫君,心底也有喜欢。 她有心一帮,于是倒满了酒,递给郑大成。“为什么不告诉她?三娘不懂情爱,你若是不说,她不会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算了,说了又能怎么办。”郑大成落寞的喝了一口闷酒,“当初在云都,和三娘她闹成那般天地。我甚至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现在和她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你觉得她能信?” 屋内,陆五郎和川拉住一心听八卦的黄珍,就怕坏事。 陆徽莹给他的空杯再满上,郑大成又一杯落肚,惆怅说道:“我爹娘也是,当初逼着我入赘莫家,那就别要我这个儿子。现在看莫老将军走了,只剩下莫珊和她残疾不能主事的爹娘,又要把我带回去。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哪里不清楚。” 没等陆徽莹上手,他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喝完之后,心中哀怨一并说出,“他们把我当成台阶,踏在脚下,如今居在高位,又想把我要回来再做一次台阶。哼,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你不想和离,是因为你爹娘还是……” “不用试探我,”郑大成喝了酒,但是不糊涂,“我不想和离,从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爱三娘,在来西南的第一天,我们路上遭遇了贼匪,她为了救我,被箭射穿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我像是个娘们一样哭了。她说不疼,在西南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只要不死,就是轻伤。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反倒是我,傻子一样夜里哭着钻到了她的被里。” “她没有推开我,抱着我,那是第一次,我觉得心……跳了。” “到了西南后,她本该静养。但西南军务极多,她不得不处理。我提出帮她,也当是报恩。她没有怀疑,还在众将领面前说我的能力出众。要我说,她才是傻子。在别人眼里,我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直接让我插手西南军务,只会叫她备受诟病。” 郑大成说了许多,酒后吐真言,又或者是这些日子太过压抑,实在藏不住,所以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曹旻提着一条草鱼回来的时候,心都慌了,院子前站着个人。 虽是常服,但身姿挺拔,肯定不是一般人。 透过篱笆,看见院子的神主与一男子交谈,想来这两人是神主的好友。 屋里的三人使劲的招手,“曹旻回来了。” “该死的,别过来,别过来,这里有事呢。” 离得远,曹旻看不清表情。 一猜就是饿了,叫他快回来。 对,肯定是这样。 他高兴的冲过来,友好的叫了一声,“这位娘子,快些进去坐着。” 娘子? 郑大成猛地回头,一下就呆住了。 “三……三娘?”她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很想见,但现在看见,他恨不得逃。 说逃就逃,他立马垂下头,就要往篱笆外跑。 莫三娘比他还快,一下子拽住了郑大成的胳膊,“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话。” 曹旻无辜的眼神看向众人,神主无奈,其余三人恨铁不成钢。 “快过来,别碍事。”还是黄珍动作快,把人叫了过来。 陆徽莹羡慕的看着那两人吵着,想起了心里如竹般的人。 上官,我好想你。 远在某处的人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坐在马鞍上,往西南方看去。 等着他,再回来时,定要给莹莹一个隆重的大婚。 晚膳好时,郑大成换了件干净衣服,梳洗一番这才出来。 他脸有红晕,四处张望莫三娘的身影。 陆徽莹在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如愿以偿了?” 郑大成羞涩点头,全然一副小娘子模样。 她无语道,“行了,你和三娘说开了?” “我们之间横亘着的本就是误会,说开了自然就好。”郑大成正色说道,“我明日就要回云都,与郑家说清楚,今生今世我妻唯有三娘。不说我们,你是来盘城做什么。” 烦心事太多,他光想着自己去了。 “说来话长,”她简单的说了下贼人的事情,听的郑大成直皱眉,“事情就是这样,来盘城听到你们的消息,心想着三娘定会伤心,于是想冒险见一面。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这样遇见。” 郑大成得意的勾起嘴角,“这你得谢我,要不是三娘关心我,也不会知道你来盘城了。” “是是是。”陆徽莹无语。 饭桌上,莫三娘推开黏着的郑大成,“莹莹,还是我派些人护送你去,那些贼人训练有素,你们只有几人,我怕应付不来。” 这是瞧不起谁,黄珍张嘴就要说,被川拉下。 “人多,越惹眼。我们这样装作一家,反倒能掩人耳目。”陆徽莹婉拒。 莫三娘颔首,不再多说。 避免夜长梦多,莫三娘叫几人夜从十里亭出,绕路前去神谷。 有了她的帮忙,去往神谷的路上,方便了许多。 朝州柳知府贪墨一事已查清,只是至关重要的账本却怎么也找不到。李清歌和李元急着回去复命,陆徵则是留下继续找那账本。 他们不知,那账本早已在国公府里。 “主子,陆徽莹已出朝州,不知去处。” 萧景翻开账本,不在意说道:“怎么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她要去哪里。你知道,她会去哪?” “属下……属下不知。” “盘城,她有好友莫珊。” “那属下立刻叫人去盘城。” “蠢货,”萧景冷眼,压迫的黑衣人立刻跪下,“你现在去,她还会在?” 盘城不过是经过,根本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放下账本,他背过手,那个方向…… “神谷,她要去的是那里。” 第134章 偶遇三哥 连夜出了盘城,他们并没有往山路走反而往官道上去。 大道两侧是山,连绵的山群,稠密的林子。乌压压的,将前路遮住。他们白日休息,夜间赶路,两相颠倒。 七月流火 乡间一个小镇上,简陋的茶棚里坐满了人。 这里是安国最南之地,能见高山,亦能见海。 物产丰富,山珍海味皆有。 田地肥沃,也能叫鱼米之乡。 “长公主可真厉害,在她面前,贪官无所遁形。” “是啊,虽然说是个女人,但是所做之事,连男人都比不上。听说,今年上头还要给咱们建书院?” “早就着手建了,长公主说了,这书院是安国头等大事。老吴,你家有三个儿子,都送去书院?” “哪来的钱,一年束修就抵得上我几年的工钱。算了,我家孩子能活着就不错。读书,那是金贵人才能做的。” “你这那里来的歪理逻辑,要是能读书,自然是去读书。谁不想家里多个秀才,总比咱们这些人好。我可听说了,这书院可和别的书院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读书本来就是要底子的,他们这些穷人家怎么供得起。 “这位老汉,读书不用钱。”他们叹着气,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走了过来,说的官话是又顺又好,肯定不是这里人。 吴老汉砸下烟斗,“小郎君莫开玩笑,就是族学都要钱。” “我没有开玩笑,官府衙门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说话的就是陆徽莹,他们这一个月奔波,换了数条路线,终于到了神谷附近的小村庄。 听到有人说起殿下的丰功伟绩,她移不开脚步,干脆坐着听了下去。 这番夸奖,她听的比自己的嫂嫂还高兴。 几个汉子不信,“我就从府衙那儿来的,念告示的人可没这么说。” 山村里,认识字的不多。 很多时候,是府衙里专门选出一个念告示的。 陆徽莹皱眉,不可能。 当初在云都,殿下与她就说过偏远山区建书院之事。 越是偏远,大概率饭都吃不饱。忍饥挨饿,就没有余钱再去学。这种情况,就由当地的官府落实入学的问题。随着建书院的圣旨而下的还有拨款,这些钱足以请一位有威望的先生,用来教孩子。 至于吃饭睡觉,就如刚刚的人说的,自己带。 “小郎君,确实是没有。但比起其他书院的束修,这钱确实少了一半,殿下的好,我们是实打实的看见了。” “是啊,多亏长公主殿下提出,我儿子也算是有书可以读了。” “嘁,这人都没有在跟前,你们开始溜须拍马。”讥笑声从身后传来,陆徽莹错愕的转头,在茶棚的角落坐着一个五大三粗,大杯大杯喝着酒的——书生。长袍洗了许久,发白发皱,男人抬了头,五官凶恶,瞧了他们一眼,“这要做好人既然就做到底,现在闹到这种情况,还不如其他书院来的坦诚。” 书生的话,似乎另有含义。 陆徽莹白般不解,要开口询问,其他几个汉子摇摇头,“那是咱们镇上唯一的秀才,可惜脾气不好,去过好几家书院都被赶了出来。清歌书院招先生,他也去了,但没瞧上。” “呵!” 那书生突的站了起来,黝黑的脸庞上是一双亮眸,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冷哼一声丢下钱走了。 要是脾气不好,这会儿就打起来了。 他却一句都不争辩。 陆徽莹急忙跟上,川和陆五郎相视点头,“黄珍,你和曹旻留在这里等我们。” 两人跟着出去。 就见到那书生正要动手打人。 川动作极快,接过陆五郎递过来的银针,弹射出去。 “啊——” 书生惨叫,陆徽莹立刻扶着他。 “没事?” “胳膊疼,好像什么蛰了。”四周没有蜜蜂,也没有虫子,陆徽莹着急的想要带他回去。 “我五哥是大夫,你随我来。” “小妹,你没事。”陆五郎说到就到,见救兵来了,陆徽莹着急的抓住他的手,“五哥,你快帮文郎君瞧瞧,他好像被什么蛰了。” 文……文郎君?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文书生在一边哎哟哎哟的叫着,疼的身子都软了,陆徽莹力气小,人都快压弯了。 “五哥,别愣着,快来搭把手。” 陆五郎慌忙点头,一起把人扶到了他们住的客栈里。 川将银针捻出,诚恳的和文书生道了歉。 原来刚刚并不是要打人,他只是举了下手。 “文书生宽容,不和你们计较。”她刚刚追了出去,询问后才知道文郎君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脾气差。反观,内心比相貌细腻多了,礼貌客气,说话也谦逊,这样的人为何官府不要。 陆五郎端来汤药,文书生摇摇手,“拿出来好多了,不必吃药。” 日头猛烈,屋内放置了香炉。 冰片清凉的味道,让他一吸,连汗都少了。 再看那黑黢黢的药,他是怎么都不想喝,“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抬起脚,川就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文书生力气确实不小,可他是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啊。 再加上眼前的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老汉的脸,手上的劲好像能把他骨头捏碎。这是练家子,惹不得。 他挂着一张苦瓜脸,“好汉,我就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张嘴说就是,我能帮就帮……大可不必,动手。” 川笑吟吟的放下,“书生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大块头书生哭唧唧的,刚刚的疼叫他没了反抗的心思。 陆五郎嘀咕一声,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胆小。 “几位别看我体格大,但从小只读书,长得都是虚肉。”文书生心想,自己要是和别人一样有胆,不怕疼,这会儿已经把县令打一顿出出气了。 “五哥,”陆徽莹叫住他,别再打趣人。“文郎君,我是想问你刚刚在茶棚,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文书生一愣,找他就是为了那几句话。 听这几人口音,不是本地人,定是从北方来的。又关心什么书院,还要追究自己说长公主的话,文书生猛地站起来,头重重的嗑在了床架子上。 捂着头,他疼的眼泪都快出来。 “你……你……你不会是长公主亲自来体察民情的?” 陆徽莹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不是,我是男子,怎么会是长公主。” “男子?你这模样,一看就是女子。”文书生还有心情玩笑,“女子有耳环痕,而且,你没有喉结,说话也娘们唧唧的,肯定不是女子。” 被戳穿后,陆徽莹瞪了一眼陆五郎。 她扮成这样后,第一个问的就是五哥,他说根本瞧不出男女,这才放心装作小郎君模样。 合着,是耍着她玩的。 陆五郎心虚的转到一边,这不是怕打击她的信心这才没说。 陆徽莹收回视线,还是问起文书生为何要如此说清歌书院。 大肆建书院,招学子。 这是造福百姓的事情,怎么在文书生的嘴里,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她敏锐的感觉到其中有事。 文书生起初不想说,怕惹祸上身。 见他们一直追问,这才说了事情的原委。 建书院是好事,但问题是劳民伤财。 年初的令,到现在七月,百姓一波波的接力,捐钱,书院还没人家私塾大。眼见着百姓哀声四起,就在他们来的前不久,颁了告示,说要招学子。束修是少了一半不错,但问题,那一半还不包括书本,纸张,笔墨纸砚费用。 说到这,文书生气的拍桌子。 “合和一算,这钱竟和寻常学院相差无几。不仅如此,这官府县令更是卑鄙。请先生的钱,他是一分不想花,竟游说那些不学无术,只知道一两个大字的人去串下门,随意教教。” “所以你才会说那些话。”陆徽莹没想到越是山高水远之地,越是有这样的贪官。 “是,告示我也都看过,长公主之举能惠及安国数年、百年、甚至千年之久。我说那些,不过是起头上。安国之大,偏僻之处能离云都数百里,山高皇帝远,百姓听谁的话?” “土皇帝。”陆徽莹张口说道。 文书生点头,“县令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他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根本不会按照上面的旨意大公无私的去办书院。他要把书院当作敛财之物,是聚宝盆,是对上的障眼法。现在,你明白为何我说那句话了。” 陆徽莹点头。 “如此为民,你才应该做官。” “我才不想做官,这天底下最龌龊的就是官。不管多好的,位居高位后,都会忘记初心。当然,除了一些人。”文书生想起什么,嘴角露出笑,“算了,同你们说了也没用,土皇帝在这里这么多年,你们又能做什么。” 就算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听了也就走了,谁管这里的百姓。 文书生收起心中的落差,拱手说要先离开。 几人都没有拦,看不见背影后,陆五郎问道,“小妹,你想做什么?” 他们要去神谷,时间紧迫,没空管这些事。 而且贼人可能就在身后,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怎么去管。 川看出了神主的为难,主动说道:“我们已经给神谷长老写信,等他们来,还要些时日。神主有什么想法,尽管做就是。” 事关长公主的,神主定然是想帮着做好。 毕竟,民心所向,为君皇。 他们能做的不多,陆徽莹写了封信,先告知在云都的长公主。随后又让川和曹旻打听,文书生所说是否为真。 不能只信一人的片面之词。 至于她,不便抛头露面,于是求着川为自己准备一张人皮面具,穿戴整齐,陆五郎在门口与她擦肩而过时,差点认不出。 她与陆五郎要去药房买些解暑的药,路上遇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宝蓝色的圆领袍,腰间革带金镶玉,长身树立,在人群中走过都能吸引小娘子的目光。 陆徽莹紧紧拉住五郎,“五哥,那人……” 后者点点头,确实像三哥。 可是,三哥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默契的跟了上去,前者越走越快,眼见着跟不上了。陆五郎转到两外一头打算包抄。 一个转弯,陆三郎跑了起来。 不好,定然是发现她了。 她加快步伐,转过弯却瞧不见了人,左顾右盼之际,黑影猛地贴在了身后,幽幽的声音从她的头顶瞬间到了脚底。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陆徽莹要跑,那双手死死的卡着她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一路上都是你跟着我们?玄珠呢,她在哪里?”他眸子阴冷,一路忍耐的怒气此时散发了出来。 要是这群人,玄珠也不会误会是他透露出去消息。 如今,他的兔子吓得没了影。 手中的脖子,细的和豆芽一般,只要他用力,这个人就会没气。 “三……三……”陆徽莹艰难的叫出声音,脚缓慢的离地,濒临死亡的感觉再一次降临。 她痛苦的回忆如潮水涌来。 “不……放开……放开我。” 陆三郎冷笑,“你背后之人到底是……” “三哥,快放开小妹。”陆五郎赶到时,陆徽莹已经快昏死过去。糟了,他就晚来一步,差点让自己的三哥杀了自己的小妹。 见到陆五郎的那一刹,陆三郎慌张的松开手。 “你……说什么,他是小妹?”陆徽莹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的咳嗽。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委屈的眼泪直流。 等陆五郎把人撞开,她扑到人怀里嚎啕大哭。 “小哥哥,我害怕。” 她刚刚,差点叫三哥掐死。 陆三郎心疼的低着头,“小妹,三哥不是故意的。”他看着自己的手,愧疚的恨不得剁了他。 等陆徽莹把委屈都哭出来,陆五郎半抱着她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带着陆三郎一起回到客栈,三人坐在屋里,沉默许久,陆徽莹这才哽咽开口:“三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玄珠又是谁。” 才动手伤了小妹,他这会儿心虚的很,自然是知无不言。 玄珠是他国的贵女,不想联姻,这才逃到了安国。两人在香南认识,互生情愫。 谁知,四月,一封书信到来,玄珠乱了分寸,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跑了。 他难过,生气,以为她丢弃自己,于是寄情山水。 回来云都时,他看见了玄珠,于是紧追不舍,想要问个究竟。一路纠缠,知道了答案,两人重修于好。但在路上,一伙黑衣人跟踪他们,玄珠害怕,以为是陆三郎出卖自己,又逃了。 跟随蛛丝马迹,追到了西南。 陆徽莹清醒的说道:“如此不信任你,何必再追。” “是啊,三哥,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三郎白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又和声细语与小妹解释,“情爱一物就是如此,说不清道不明。她如今不信我,那我就做出让她愿意信我的举动。” 第136章 蹊跷 有些夜色后,他们回到客栈。 黄珍见到两人,闭口不语,脸色难看。 陆徽莹看了眼三哥,发现他也看着自己,估计和她也是一个想法。 跟着黄珍到了客栈后院,小二瞄了一眼,将人请到了后厨房的一个小门。这里通着的是一条暗巷,小二把腰间的帕巾抽出来,擦了擦手。 小门许久没用,上头都是蜘蛛网。 “爷几个,一直往东走,就能看见马车了。” 黄珍点点头,摸出碎银子打赏。 几人一路无语,等走出巷尾后,见到一辆朴素的马车。 文书生就在上头坐着,手里拿着本书,顶着日头读。 见到有人靠近,先皱起一双又粗又黑的眉毛,将书合上,整齐的放在一边,“快上车,时间不多了。” 陆徽莹要问,三郎抓住她的胳膊,将她送上车。 这里不方便,等到了合适地方再说。 进了车,就见到陆老五大快朵颐,见到她们时,还一脸的埋怨,“小妹,三哥,怎么才回来,我们在外头等你好久了。” 这责备加上神情,瞧着不是很有力度。 他们坐稳,外头的车动了起来。 陆徽莹数了数人,“川和曹旻怎么没在这里?” 黄珍透过帘子往外头张了一眼,说道他们先去山中竹屋,那里是神谷人接应的地方,寻常人不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客栈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走。”而且梧桐镇的事情还没解决,陈大宝和文秋的事情也没弄清楚。 陆五郎推了推桌上的吃食,是一碟子的糕点,本来还带了饭,不过刚刚吃的差不多。底下全是空碟子了,大概这一车的人里,只有他还想着吃了。 “小妹,先吃点。” “老五,你瞎捣什么乱,快把东西收拾干净。”陆三郎一声斥责,前者扁着嘴不再说话。 急于离开客栈,更换住所,那定然是遇到了危险。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就算是有易容,行事也不会很方便。 他很快理清楚其中关节,把怀里的帕子递给已经变成大花脸的陆五郎,“小妹,稍安勿躁。你们是不是发现了那伙贼人的踪迹?” 黄珍点头。 确实,在他们离开片刻,陆五郎就发现外头有行为鬼祟的人正往客栈里面张望。 他躲在楼上,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也或许是那些人不够细心,竟在客栈四处打听陆徽莹的名字,他听了全乎,才知道那些贼人比他们晚到梧桐镇,也不知道他们改名换姓,所以四处在客栈乱找一通。 果真是蠢笨。 “川说此处不宜久留,先去竹屋等着,那里不会有人知道。”进出神谷之地多的是,大路条条,山山不同。 萧景的人,不会知道那里。 陆徽莹指了指外头,“他怎么也来?” “有人追杀他,川和我去的时候,差点就死了。想着他还有点用处,就带回来好了。”黄珍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凶险,陆徽莹能猜到几分。 文秋被人追杀,会是陈大宝吗? “主子,你们为何如此晚回来,难不成是遇到事情了?” 黄珍一问,陆五郎嚼着嘴里的东西也来不及咽下去,担心的靠近三哥,边说话边往外滋沫,“啊,三哥,小妹,你们怎么了?难道他发现你们的身份了,不对不对,这里离云都山高水远,他怎么会知道你们。一个只会画画,一个嚣张跋扈小郡主,这名声也不至于……” 陆三郎听不下去了,手直接嗑在他的头上。 五郎委屈巴巴,抱着头,还有脸问,“三哥,你打我做什么?” 陆徽莹摇摇头,五哥这张嘴和谁学的都不知道,尽得罪人。 她开口,说了在清歌书院的事情。 听到管事对着才见面的陌生人说出如此机密的话,几人都确定这个陈大宝有鬼。 马车停在山前,文秋客气的说道:“几位,地方到了。” 这座山无名,处于梧桐镇往南走二十里之地。 群山连绵,遮天蔽日。 山路窄小,马车难行,要想上去,要么请脚夫背上去,要么走路。 他们一到,山底下蹲着的脚夫就要围上来。 黄珍扫了一眼,那些人不太敢动,毕竟穿着一般,脾气看着也不好,钱怕是不好赚。 “主子,我们去竹屋要进山,恐怕要走一两个时辰。夜色浓重,要等明日曹旻下来接。”夜色逐渐浓重,此时进山,危险重重。 脚夫见那几人没有要上山的意思,也都四散走开。 山下有一处歇脚的地方,庙宇长久没有修缮,神像也破烂不堪,进去时,还能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臭味。 “我去铺一下稻草,今夜就在这委屈了。”黄珍说罢,率先往角落去。男人随意,可神主是女子,又自小在府里娇养着,总之不能太苦着她。 将稻草铺好,在上头放了几件衣服,简单的床铺就好了。 陆五郎在外游历的日子多,平时采药要是下山晚了,地为床天为被,就怎么睡了。有破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好的情况。 他欢天喜地寻了个地方,随便打扫,就招呼三哥。 “这里下雨不漏水,刮风不吹人。没有恶狼,也没有蛇,是个好地方。三哥,我们晚上就睡这里。” 文秋不吭声,默默的生火。 陆三郎看了眼小妹,想要从她的眉眼里看出一丝的不适应,但根本看不到其他的表情。 思绪百转,他叹了口气坐下。 “老五,你有没有觉得小妹变了。” 话模棱两可,陆五郎听懂了也没听懂,“三哥什么意思?” 要说性子,确实是大变,不仅不喜欢李元那混蛋了,做事还比自己有条理,懂事听话许多。 “性子确实不同,不过,几年没见,好像觉得小六相貌……”少年时,他记得小妹美人胚子,怎么大了,反倒普通了。 除了那双眼还有记忆里的灵动好看。 陆五郎看了看在那边的小妹,黯淡的皮肤,上头有斑斑点点就算了,五官要么大了要么小了,总之算不上个美人。 陆家的,除了大哥生的一般,其余的都是风神俊朗。 生女如仙子,生男似神祗。 就没有难看的。 小妹要是没有易容,也是个大美人。 但这会儿,她顶着个别人壳子,怪不得三哥这样说。 他越想越是好笑,憋笑不行,腹部疼的厉害。 陆三郎看着他发疯,“你干什么。” “哈哈哈,三哥……哈哈哈,我……我……”他笑得说不出话,眼泪都快出来了。 陆徽莹好奇的看过来,陆五郎立即指着,“小妹,你……你的面具没摘,三哥以为……以为你丑了。” “哈哈哈!” 他笑得满地打滚,陆三郎一头雾水,“面具?难不成小妹你戴着人皮面具。” 怪不得,如今的小妹着实不好看,算不得美人。 自己内心的疑惑也解开了,但耳边的笑声实在碍事,陆三郎睨了一眼,“笑什么笑?” 他用手一打,用力太大,陆老五不笑反哭。 那边黄珍也帮着取下面具,戴了一天,脸上蒙出了汗。 要是五哥不说,她都快忘记了。 夜色侵袭而来,摇曳的火照亮了破庙,他们吃了些炊饼,就裹着衣服睡去。 破开的庙顶,钻出一轮明月。 今儿是十五,月圆如盘,格外的好看。 但梧桐镇的月,终比云都的小一些。 芙蓉楼 “姑娘也没有信,我实在是担心。”秋书从朝州回侯府,就夜夜落泪。六姑娘从没有出过云都,最远的也就是朝州,“你说,她这会儿在哪里。衣服穿暖了嘛,饭吃饱了嘛,姑娘最喜欢甜点,有时候府里做的都不爱吃,别的地方哪有府里的饭干净。” 秋书说着说着,又落下泪。 小栗子劝慰,“秋书姐姐,你放心,姑娘是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今日楼里客人不多,她们也有空聚在一块儿说说话。 蛮幺端着冰酪出来,“秋书,你放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再说,如今城中闹得风风雨雨,姑娘不回来也好。 她对上官宁如此上心,要是知道人先去了西南,恐怕也会伤心难过。 送走秋书,没想到段红藕来了。 她火急火燎进来,喝了一壶的酸梅汤,这才冷静下来。 “气煞我也!” 那黄万元,真是卑鄙小人。 之前见他和上官宁说的来,又是什么结拜兄弟,还以为性子也是如此。谁知道,那人就是一条只知名利的狗。 “快消消气,有事进来说。”蛮幺将人带到清净地方,叫小栗子看好店。 当初从店里带走的妇人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寻常宫女。 她是后宫中端贵人的贴身宫女露儿,玄皇一次醉酒宠幸,让她身价水涨船高,成了端妃。她性子温柔,是朵极好的解语花。玄皇对她并不喜欢,但也愿意多去那里待待。 久而久之,萧皇后打翻了醋坛子。一是觉得她霸占玄皇,二则是觉得这妃子居心叵测。 本来皇后位置就坐的艰难,后宫无人就算了,偏偏多了个端妃。这玄皇还老年得子,谁知道皇后之位会不会被他送给端妃。于是她生了恶毒心计,来一出狸猫换太子。 端妃生产之时,她恐吓接生宫女。谁知那宫女正是露儿的好友,孩子就这样被送出宫去。玄皇自然也不是蠢货,后宫他不管事,但不代表没有眼线在,皇后的所作所为他也都知道。 于是一直派人暗中保护那小皇子,直到端妃在冷宫中被毒死。 背后之人不言而喻,玄皇大怒,他给足了萧家面子,萧皇后却将他的面子放在地上踩。气急之下,他叫黄万元将那孩子带回来。 此时露儿已经知道主子逝世,对皇家无尽失望,想要带着孩子离开。没想到被抓回来押送到了这里,路上她想要杀了孩子,不想他回去那无情的皇宫。最后还是舍不下心,跳下车求救。 蛮幺听段红藕说罢,心里也不好受。 “那露儿如何了?” 段红藕道,“死了,罪名是谋逆。” 之后的事情,大概也能猜到。黄万元救下小皇子,陛下龙颜大悦,嘉赏奇珍异宝,亦或者加官进爵。 一问,果然是如此。 看着年轻气盛的段红藕,摇摇头,“权衡利弊,露儿的死,能让所有人得利。” “幕后真凶还未抓到,荷花池的冤灵何时才能止啼。”玄皇为何偏袒萧皇后? 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冤屈。 “段大人,你该管的不是此事。”皇宫里有的从来不是真相。 萧皇后背后有李元,还有萧家。 瘦死骆驼比马大,萧景身后桃李万千,如果发落皇后,安国根基又如何。 端妃无根无依,她死了也就死了,没人在乎。 段红藕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露儿在乎,她的孩子在乎,我……也在乎。” “段大人,你……”蛮幺要劝阻,却被段红藕的话震住:“我知道,如今的我人微言轻,挖掘真相不过是不自量力。但有人不同,长公主。” 扶持长公主登基。 这个念头扎根在了段红藕的脑海,或许,这天该拨开云雾,让人好好瞧一瞧皎洁的月光了。 从朝州而回的陆徵看着空荡荡的侯府,叹了口气。 陆旗安慰道:“大哥,小妹一定会平安的。” “她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陆徵才说完,又摇摇头,“还是别写了,谁知道云都有没有内鬼。老二,老四怎么都不愿意和我回来。老三又没个人影,老五和小六走了,如今我又要去长公主府,侯府没人打理不行。” 这是老祖宗打下来的,不能丢。 “老二,兵权我还给了陛下,侯府也不会再是他脖颈上的那把刀。谁作这侯爷,已经无所谓。” 陆徵沉重的迈出步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当官,从小就没志气,比老四还不如。为了这个家,他付出了太多。 今后,侯府交给了他,自己也能放心了。 两人相视沉默,这个担子陆徵挑了十二年,每一次都用命去维持。今天,交到了他的手里。陆徵傻乎乎的笑起来,他从没夺权的心思,也不贪,只想守着祖宗留下的一亩三分田好好过日子。 陆旗眼眶微红,这些年陆家人都太苦,怕陛下猜疑,聚少离多。他擦了擦眼,想起一事,说道:“大哥,陛下从民间接回一个小皇子,你知道吗?” 这件事清歌已经和他说过,确实没想到玄皇如此老当益壮。 他点头,“是好事,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就不是了。” 第137章 竹篮打水 一早,曹旻就下来接他们。 他们走的山路是捷径,到竹屋时正好正午。 陆徽莹从三哥的背上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只爬过云都的山。那都是低矮,要么乘坐轿子上山,再不济还有台阶,甚至走一段路,还有长凳子叫人能休息。 可这里,上山就一条泥路。 窄,弯,陡。 每走一步路,就要手抓着旁边的树或者竹子,不然就会顺着路滑下去。 要不是三哥在自己后面,恐怕她就真的要摔下去了。 这样的山里,竟然有一间漂亮的小竹屋。 竹屋外围着一个院子,两侧是哗哗流着的泉水。冒着的绿地上有许多的野菜,一丛一丛,生的茂盛。 她眼尖的看见有头骡子在,身子小,正好能穿梭在山林之间。 想来,竹屋里有的东西都是这骡子运上去的。 她张嘴,酸溜溜的说道:“你们有骡子,怎么不带下来。” 曹旻嘴快的很,“昨天小骡搬了一天的东西,受不住。” 感情她一个神主还不如骡子。 白了一眼,陆徽莹拍拍腿,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黄珍摇摇头,怪不得曹旻在神谷一直被各个长老丢来丢去,现在她明白了,脑子不够。 得罪了神主,以后有他受的。 陆三郎和陆五郎笑笑,也跟着进去。 只剩下曹旻,他挠挠头,发生什么了,他又说错什么话了。 正在此时,梧桐镇陈大宝的府邸正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李管事被绑在柱子上瑟瑟发抖,而一镇的县令,跪在地上,狠狠的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他真是马失前蹄,后悔不已。 原本派了人,打算暗中跟着文秋将他杀了。谁知道派出去的人说有云都的人跟他接触,怕是想调查自己贪墨一事。于是他心生一计,让人跟着那客栈里的人,提前打点好他们要问的人家。 另一边,则是叫人继续杀了文秋。 谁知道,路上冒出一伙黑衣人,将人救了。 这也就罢了,昨日书院来了两个生面孔的人,说话带着官音,管事以为就是云都来,就想要旁敲侧击,说了些清歌书院的事情。 这下好了,李管事这刻意定然叫他们起疑。 得知这件事,他就立刻去找那伙人。谁知客栈已经没人,气的他立刻去文秋家,正好就遇到眼前这些歹人。 他们不要钱,只要人。 这姓陆的梧桐镇多的是,叫徽莹的姑娘却是没有啊。 “只要找到人,我就不杀你。” 陈大宝讪笑,“这梧桐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有名字,怎么找得到。更何况,名字能变啊。” 黑衣人脸色一僵,他怎么没想到。 名字能变,脸自然也会变化。 该死,找错方向了。 他招人上前,“去查,梧桐镇近来有没有两女四男结伴来的。” 陈大宝见状,上前爬了几步,“好汉,好汉,我知道,我知道哪里有。” 他记得,和文秋说话的那伙人就是两女四男。 其中两个女的生的极好看,一眼难忘。男子也不差,他怕死,有力出力,就怕人杀了自己。 “在哪里。” “客栈,在永来客栈。” 那正是陆徽莹之前住过的客栈。 黑衣人放下狠话,“我现在就去看,如果没有人,你必死无疑。我能随便进你的府邸,还不叫人发现,那杀了你一走了之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好汉,不,爷,我没有说谎。不过,那些人现在怕是没在那里了。” “那会在哪里?” 陈大宝也不蠢,立刻想起文秋。就算和他没有关系,也可以借刀杀人。“文秋,是文秋带着他躲起来了。” 第138章 梧桐镇事件首尾 文秋跟着他们一起进去,末了,看了眼外头傻站着的曹旻,还是出来好心的招呼。 “曹兄,快进来。” 有人给台阶,曹旻也不郁闷了。一起进去,就见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不,是边上的文秋。 陆徽莹开口,梧桐镇的事情他实在想不通,觉得其中有许多事情,“陈大宝的事情你没有说清楚。” “说了又能怎么样,梧桐镇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和之前说的一样,陈大宝就是梧桐镇的土皇帝。他从小在陈府长大,陈大宝在他心里如同生父一样去敬重,但事实,他的父亲却要杀了他。 那些人,他一眼就看出来,是陈府的杂役。 心中凄凉,文秋没了一丝的文人风骨,蹲坐在院前的台阶上,看着绿意蔓延,夏日却如秋冷。 曹旻和黄珍立在一边,神谷外的事情他们不管。 陆五郎听不懂这些,他心中只有自己的医术,这官场之间的三三两两,听的他糊涂。 “追杀文秋书生的是陈大宝?”他惊讶的大叫,“怎么可能,那不是人人称道的好官吗?” 之前不还是大家都称赞他修路,为民欺君。 说句实话,陆老五觉得如今朝堂都是虚伪之辈。说着清廉,暗地里干过的龌龊事也不在少数。陈大宝虽坏,但摆在明面上的就是爱民如子,而且确确实实做了许多好事,怎么都算不上什么土皇帝。 文秋嘲笑,好官,他要是好官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事情要说陈大宝上任时说起,当年梧桐镇穷困一方,百姓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要想出去,就是最快的马车也要行驶两三天。路没修好,镇子里穷的根本没有马匹,就连牛也只有一头。 世代都没有人想要走出去。 陈大宝来时,看到如此景象,心中感慨万千。或许当时的他是好官,想着做的都是实事。叫民众开垦荒地,组建猎户大队,分成春秋围猎。 海中捕鱼再养鱼,更是花大量的精力修路。文秋的生父是陈大宝多年的好友,也是一腔抱负,修路一事算是他去促成的。天有意外,文父在劝说一家老人时,被他儿子打死。 那家人自然获罪,路也得以继续修建。陈大宝那时将文秋接了过来,好生养着,当作自己的儿子。 “他或许先前是好官,但人总是会变。”文秋带着一丝的怨气,闹着这样还要从陈大宝家中痴傻的孩子说起。陈家小儿先天不足,陈大宝为此废了极大的心力,却怎么也治不好。但在他心中,陈家不能无后,于是利用文秋,让他去相亲骗婚。 当时他并不知,以为陈大宝真的为了他,欢天喜地而去。到成亲那天,进新房的不是他。女子事后知道真相,觉得屈辱,跳井死了。陈大宝掩盖真相,将他送去别的镇子里。 文秋说罢,愧疚的低下头。 这就是导致他们养父子生出嫌隙的原因。 后来清歌书院要成立,梧桐镇缺少先生。而他被人冤枉,在别的镇子上待不下去了,只能回来梧桐镇。 陈大宝当时知晓,让他来清歌书院。 对养父一直崇敬的他,也打算放下恩怨。直到,他到清歌书院,才发现陈大宝阳奉阴违。 上头派发而下的银款,被他足足贪墨了一半。不仅如此,他劳役百姓,用低廉的价钱让他们干活。甚至还打算书院成了以后,用它来敛财。 最可怕的,文秋缓缓抬起头,“书院要招收女学生,强制在五名里。陈大宝说,他要在这里头挑选最好的给我那痴傻的大哥。” 选妃。 陆徽莹无意识就想到了这个词,无怪乎文秋会说陈大宝是土皇帝。 “几位郎君,娘子,我已经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那之后陈大宝会怎么样?他会被绳之以法吗?”文秋紧张的询问,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陈大宝的结局。 陆徽莹并未做肯定回答,只是说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长公主,看到信后,她一定会派人来这里调查清楚。 文秋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恐怕都是身份极高的人。 他双腿忍不住发抖,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安置好文秋,陆家三兄妹围坐在一起。 “小妹,他说的话你都信?”陆老五咂了下嘴,文秋这人面相上不靠谱。尤其,听他说,这陈大宝是他多年的养父,吃陈家的喝陈家的,总有恩情。不劝着养父一起改邪归正,反倒背地里落井下石。 总之,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老五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安国就是需要多一点文秋这样大义灭亲的人,难道出生于淤泥之中就不能同莲花一般高洁了? “三哥,没有证据,最好是谁都不信。”老五低着头,他说的不错,如今听到的不过是两方较量之词,根本没有一点证据证明两人谁说的是真的。就像是昨日的刺客,没有抓到人,也不能证实就是陈大宝派出去的。 不过陈大宝有嫌疑,文秋可能隐瞒了什么,但梧桐镇这些年所经历的应该不差。 陆徽莹道,“黄珍和曹旻正在里面套话,他们不随我们进神谷,会查清梧桐镇的事情。” 正说着,川从外边进来,身后还带着穿蓑衣的人。 “神主,这就是神主?”那老者抬头,眼睛立马一亮,端详片刻,点头称道,“像,极其像。那幅画卷若不是百年前传承下来,老夫都要以为是照着神主画的。” 川微微颔首,“神主,他便是神谷长老,胡意。” 胡长老? 这姓氏让她想到了三个人,“胡妞妞可是……” 胡长老眉开眼笑,神主说的胡妞妞正是自己的孙女。 “神主见过妞妞了?”妞妞是他见过的人里最为聪明的,不是女子间的小聪明而是大智慧。本想把人带回谷中放在身边好生照顾,但神谷中对谷中谷外管辖之严格,就是长老也不能逾矩。 要是,要是神主解决预言之事后,她能美言一句,那自己就能把胡家那三个都接回来了。 “是,她如今在我的芙蓉楼里当着小掌柜。大家都十分喜欢她,妞妞许多奇思妙想,就是我都自叹不如。” 芙蓉楼有了妞妞,一下子就成了安国最知名的。 就是到朝州,都听到有人说起芙蓉楼,说是到云都不去一次芙蓉楼非好汉。 她是真心感谢胡妞妞。 还有胡老二,上次帮了她捣毁了暗里的牙花子。如今在长公主府里谋得了一个好差事,胡家老大也开了一家馅料炊饼铺子,三人都算过的快活。 胡长老叹了口气,三个孩子里最没有天赋,最笨的就是胡应天。此时听到神主帮他开了铺子,如今过的很好,心也放下了。 胡长老对这个初见面的神主一开始只是抱着神谷的救世主看待,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把她认做主子。 于是更加殷勤,“神主果真是好人。” 还要说些别的,川打断了。 神谷事情许多,更何况,此时梧桐镇还有贼人搜索神主的踪迹,再磨蹭下去,恐生事端。 胡长老点点头,“那神主和两位郎君随我来。” 去神谷的路是在一处山谷中,青山流水,格外惬意。 到了一处水潭边,胡长老停下。 “到了。” 陆老三和陆五郎都惊讶的看了眼对方,胡长老说的到了,可前头根本没有路。难不成,要跳下去? 川走近,“神主,你们进谷我就不陪着了。那些贼人是萧景派来的,要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他要留在,吸引注意。 陆徽莹点头,“一切小心。” 说罢,那厢胡长老已经摸索到了一块石头,用力一移,水潭那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石门。 在几人诧异中,一叶扁舟推出水面。 一位船夫着棕褐色短打,头戴斗笠,面容被藏在阴影下。等近了,才看见这名船夫的皮肤早已经干成橘子皮,双眼如同白玉。 “这不是人。”陆五郎看出了其中关窍。 陆徽莹定睛一看,确实,这名船夫没有血色,没有生机。可他又可以像人一样活动,举动也不呆板。 胡长老不避讳,对着神主说道,“死前是个人,死了以后都叫迷谷。” 神谷出世,云游四方总会遇到一些恶人。他们也会帮忙解决,有些恶贯满盈的就会带进谷里,最后做成像是迷谷这样的船夫,亦或者是谷内摘药的药人。 “会不会太过分了。”陆三郎不忍。 “郎君,你知道他生前做过什么事?”胡长老冷哼,“他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欺负弱小,要不是我们,恐怕又会多出几出人命案。” “这些事,你们应该报官……” “若是有用,也不会出此下策了。”胡长老瞥了一眼,看在神主的面子上,不再多说。 第138章 梧桐镇事件首尾 文秋跟着他们一起进去,末了,看了眼外头傻站着的曹旻,还是出来好心的招呼。 “曹兄,快进来。” 有人给台阶,曹旻也不郁闷了。一起进去,就见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不,是边上的文秋。 陆徽莹开口,梧桐镇的事情他实在想不通,觉得其中有许多事情,“陈大宝的事情你没有说清楚。” “说了又能怎么样,梧桐镇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就和之前说的一样,陈大宝就是梧桐镇的土皇帝。他从小在陈府长大,陈大宝在他心里如同生父一样去敬重,但事实,他的父亲却要杀了他。 那些人,他一眼就看出来,是陈府的杂役。 心中凄凉,文秋没了一丝的文人风骨,蹲坐在院前的台阶上,看着绿意蔓延,夏日却如秋冷。 曹旻和黄珍立在一边,神谷外的事情他们不管。 陆五郎听不懂这些,他心中只有自己的医术,这官场之间的三三两两,听的他糊涂。 “追杀文秋书生的是陈大宝?”他惊讶的大叫,“怎么可能,那不是人人称道的好官吗?” 之前不还是大家都称赞他修路,为民欺君。 说句实话,陆老五觉得如今朝堂都是虚伪之辈。说着清廉,暗地里干过的龌龊事也不在少数。陈大宝虽坏,但摆在明面上的就是爱民如子,而且确确实实做了许多好事,怎么都算不上什么土皇帝。 文秋嘲笑,好官,他要是好官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事情要说陈大宝上任时说起,当年梧桐镇穷困一方,百姓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要想出去,就是最快的马车也要行驶两三天。路没修好,镇子里穷的根本没有马匹,就连牛也只有一头。 世代都没有人想要走出去。 陈大宝来时,看到如此景象,心中感慨万千。或许当时的他是好官,想着做的都是实事。叫民众开垦荒地,组建猎户大队,分成春秋围猎。 海中捕鱼再养鱼,更是花大量的精力修路。文秋的生父是陈大宝多年的好友,也是一腔抱负,修路一事算是他去促成的。天有意外,文父在劝说一家老人时,被他儿子打死。 那家人自然获罪,路也得以继续修建。陈大宝那时将文秋接了过来,好生养着,当作自己的儿子。 “他或许先前是好官,但人总是会变。”文秋带着一丝的怨气,闹着这样还要从陈大宝家中痴傻的孩子说起。陈家小儿先天不足,陈大宝为此废了极大的心力,却怎么也治不好。但在他心中,陈家不能无后,于是利用文秋,让他去相亲骗婚。 当时他并不知,以为陈大宝真的为了他,欢天喜地而去。到成亲那天,进新房的不是他。女子事后知道真相,觉得屈辱,跳井死了。陈大宝掩盖真相,将他送去别的镇子里。 文秋说罢,愧疚的低下头。 这就是导致他们养父子生出嫌隙的原因。 后来清歌书院要成立,梧桐镇缺少先生。而他被人冤枉,在别的镇子上待不下去了,只能回来梧桐镇。 陈大宝当时知晓,让他来清歌书院。 对养父一直崇敬的他,也打算放下恩怨。直到,他到清歌书院,才发现陈大宝阳奉阴违。 上头派发而下的银款,被他足足贪墨了一半。不仅如此,他劳役百姓,用低廉的价钱让他们干活。甚至还打算书院成了以后,用它来敛财。 最可怕的,文秋缓缓抬起头,“书院要招收女学生,强制在五名里。陈大宝说,他要在这里头挑选最好的给我那痴傻的大哥。” 选妃。 陆徽莹无意识就想到了这个词,无怪乎文秋会说陈大宝是土皇帝。 “几位郎君,娘子,我已经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那之后陈大宝会怎么样?他会被绳之以法吗?”文秋紧张的询问,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陈大宝的结局。 陆徽莹并未做肯定回答,只是说这件事已经上报给了长公主,看到信后,她一定会派人来这里调查清楚。 文秋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恐怕都是身份极高的人。 他双腿忍不住发抖,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安置好文秋,陆家三兄妹围坐在一起。 “小妹,他说的话你都信?”陆老五咂了下嘴,文秋这人面相上不靠谱。尤其,听他说,这陈大宝是他多年的养父,吃陈家的喝陈家的,总有恩情。不劝着养父一起改邪归正,反倒背地里落井下石。 总之,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老五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安国就是需要多一点文秋这样大义灭亲的人,难道出生于淤泥之中就不能同莲花一般高洁了? “三哥,没有证据,最好是谁都不信。”老五低着头,他说的不错,如今听到的不过是两方较量之词,根本没有一点证据证明两人谁说的是真的。就像是昨日的刺客,没有抓到人,也不能证实就是陈大宝派出去的。 不过陈大宝有嫌疑,文秋可能隐瞒了什么,但梧桐镇这些年所经历的应该不差。 陆徽莹道,“黄珍和曹旻正在里面套话,他们不随我们进神谷,会查清梧桐镇的事情。” 正说着,川从外边进来,身后还带着穿蓑衣的人。 “神主,这就是神主?”那老者抬头,眼睛立马一亮,端详片刻,点头称道,“像,极其像。那幅画卷若不是百年前传承下来,老夫都要以为是照着神主画的。” 川微微颔首,“神主,他便是神谷长老,胡意。” 胡长老? 这姓氏让她想到了三个人,“胡妞妞可是……” 胡长老眉开眼笑,神主说的胡妞妞正是自己的孙女。 “神主见过妞妞了?”妞妞是他见过的人里最为聪明的,不是女子间的小聪明而是大智慧。本想把人带回谷中放在身边好生照顾,但神谷中对谷中谷外管辖之严格,就是长老也不能逾矩。 要是,要是神主解决预言之事后,她能美言一句,那自己就能把胡家那三个都接回来了。 “是,她如今在我的芙蓉楼里当着小掌柜。大家都十分喜欢她,妞妞许多奇思妙想,就是我都自叹不如。” 芙蓉楼有了妞妞,一下子就成了安国最知名的。 就是到朝州,都听到有人说起芙蓉楼,说是到云都不去一次芙蓉楼非好汉。 她是真心感谢胡妞妞。 还有胡老二,上次帮了她捣毁了暗里的牙花子。如今在长公主府里谋得了一个好差事,胡家老大也开了一家馅料炊饼铺子,三人都算过的快活。 胡长老叹了口气,三个孩子里最没有天赋,最笨的就是胡应天。此时听到神主帮他开了铺子,如今过的很好,心也放下了。 胡长老对这个初见面的神主一开始只是抱着神谷的救世主看待,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把她认做主子。 于是更加殷勤,“神主果真是好人。” 还要说些别的,川打断了。 神谷事情许多,更何况,此时梧桐镇还有贼人搜索神主的踪迹,再磨蹭下去,恐生事端。 胡长老点点头,“那神主和两位郎君随我来。” 去神谷的路是在一处山谷中,青山流水,格外惬意。 到了一处水潭边,胡长老停下。 “到了。” 陆老三和陆五郎都惊讶的看了眼对方,胡长老说的到了,可前头根本没有路。难不成,要跳下去? 川走近,“神主,你们进谷我就不陪着了。那些贼人是萧景派来的,要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他要留在,吸引注意。 陆徽莹点头,“一切小心。” 说罢,那厢胡长老已经摸索到了一块石头,用力一移,水潭那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石门。 在几人诧异中,一叶扁舟推出水面。 一位船夫着棕褐色短打,头戴斗笠,面容被藏在阴影下。等近了,才看见这名船夫的皮肤早已经干成橘子皮,双眼如同白玉。 “这不是人。”陆五郎看出了其中关窍。 陆徽莹定睛一看,确实,这名船夫没有血色,没有生机。可他又可以像人一样活动,举动也不呆板。 胡长老不避讳,对着神主说道,“死前是个人,死了以后都叫迷谷。” 神谷出世,云游四方总会遇到一些恶人。他们也会帮忙解决,有些恶贯满盈的就会带进谷里,最后做成像是迷谷这样的船夫,亦或者是谷内摘药的药人。 “会不会太过分了。”陆三郎不忍。 “郎君,你知道他生前做过什么事?”胡长老冷哼,“他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欺负弱小,要不是我们,恐怕又会多出几出人命案。” “这些事,你们应该报官……” “若是有用,也不会出此下策了。”胡长老瞥了一眼,看在神主的面子上,不再多说。 第139章 红长老 碧绿的水潭下有几条鲤鱼游来游去,陆徽莹觉得有趣,就想把手伸到水面。胡长老制止道:“神主,不要。” 陆徽莹尴尬的收回半空中的手,胡长老开口解释,“这水潭叫阴风潭,神谷的一些药渣倒入其中,水质变化,常人要是碰到,皮肤就会溃烂。” 陆五郎来了兴趣,“那这些鱼为何可以在水中畅游。” “阴风潭水变化后,我们起初不知,那时鱼群死尸浮在水面,奇臭无比。意识到不对劲后,长孙长老立即让我们前去查探,花费了无数精力,研制出了解药。随后将其撒入潭水中,生出了带有药性的浮萍和水草。” 是以,鱼没事。 但人要是犯贱碰了,那就有事了。 水面波光粼粼,鲤鱼欢笑嬉戏,如此快活的画面却暗藏杀机。 扁舟忽然碰了一下,陆徽莹没有坐稳,用单手撑住一侧,看向黑黢黢的洞口,一双美目茫然。 这里就是神谷? 石门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到让人以为这就是石头。两侧的隧道安着火把,胡长老吹起了火折子后,把火把拿下再点燃。 火把只是照亮了前方一段路,胡长老转身看到神主期待的目光,有些尴尬的说道,“迷谷知路,一般都是靠他到神谷内的。” 也就是,不是神主,这火把都不一定有。 白马过隙,陆徽莹也能看见远处的光亮。胡长老吹掉手里的火把,将它放好。 默数三个数。 众人把眼轻轻的闭上,再睁开,就是神谷。 “这就是神主?” “年纪这么小,护法不会找错?” “胡说什么,护法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找错。” “我还以为,神主和我们一样,起码五六十了。” “你看,那几个郎君倒是生的好看。” “听说和神主是一家子的,也就是咱们老谷主的后代。” “也不知道有没有娶亲。” “你是别想了,五六十岁的人,也不害臊。” 周遭的声音实在太响,他们就是想要忽略也没法忽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胡长老上岸。 岸上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打扮较为朴素,但一个个年轻靓丽,竟然除了几个年老的,其余都是少年亦或者少女模样。 陆徽莹视线落在刚刚说话的两个女子身上,一个丰腴些,面如玉色。另一个脸颊粉红,手捂着嘴,大声叫唤着。 刚刚她们说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想起川和黄珍说的,确实能够对上。 胡长老落地,立即皱眉,“你们看什么,都没事情做了是吗?” 长孙长老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披着竹青色的道袍,面带笑容走来。他目光能见泪光,行礼,“神主,终于等到您了。”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闭上嘴。 足以看见他的威望。 “川已经和我们说了您这一路的事情,舟车劳顿,还请随老夫一起去药庐歇息。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到药庐后,围观的人散去。 只留下长孙长老,胡长老与神谷内如今掌事的红长老。 “神主一路辛苦,这里简陋,不比侯府,委屈您了。”长孙长老说罢,从外头进来两名婢女。 红长老上前将她们领到陆徽莹跟前,“见礼。” 这是长老中唯一的女子,与原氏亲近。对预言,神主一事所信不深,自然也不能理解为何长孙长老对这些人如此尊重。 在她看来,不过是几个晚辈。 第139章 红长老 碧绿的水潭下有几条鲤鱼游来游去,陆徽莹觉得有趣,就想把手伸到水面。胡长老制止道:“神主,不要。” 陆徽莹尴尬的收回半空中的手,胡长老开口解释,“这水潭叫阴风潭,神谷的一些药渣倒入其中,水质变化,常人要是碰到,皮肤就会溃烂。” 陆五郎来了兴趣,“那这些鱼为何可以在水中畅游。” “阴风潭水变化后,我们起初不知,那时鱼群死尸浮在水面,奇臭无比。意识到不对劲后,长孙长老立即让我们前去查探,花费了无数精力,研制出了解药。随后将其撒入潭水中,生出了带有药性的浮萍和水草。” 是以,鱼没事。 但人要是犯贱碰了,那就有事了。 水面波光粼粼,鲤鱼欢笑嬉戏,如此快活的画面却暗藏杀机。 扁舟忽然碰了一下,陆徽莹没有坐稳,用单手撑住一侧,看向黑黢黢的洞口,一双美目茫然。 这里就是神谷? 石门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到让人以为这就是石头。两侧的隧道安着火把,胡长老吹起了火折子后,把火把拿下再点燃。 火把只是照亮了前方一段路,胡长老转身看到神主期待的目光,有些尴尬的说道,“迷谷知路,一般都是靠他到神谷内的。” 也就是,不是神主,这火把都不一定有。 白马过隙,陆徽莹也能看见远处的光亮。胡长老吹掉手里的火把,将它放好。 默数三个数。 众人把眼轻轻的闭上,再睁开,就是神谷。 “这就是神主?” “年纪这么小,护法不会找错?” “胡说什么,护法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找错。” “我还以为,神主和我们一样,起码五六十了。” “你看,那几个郎君倒是生的好看。” “听说和神主是一家子的,也就是咱们老谷主的后代。” “也不知道有没有娶亲。” “你是别想了,五六十岁的人,也不害臊。” 周遭的声音实在太响,他们就是想要忽略也没法忽略,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胡长老上岸。 岸上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打扮较为朴素,但一个个年轻靓丽,竟然除了几个年老的,其余都是少年亦或者少女模样。 陆徽莹视线落在刚刚说话的两个女子身上,一个丰腴些,面如玉色。另一个脸颊粉红,手捂着嘴,大声叫唤着。 刚刚她们说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想起川和黄珍说的,确实能够对上。 胡长老落地,立即皱眉,“你们看什么,都没事情做了是吗?” 长孙长老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披着竹青色的道袍,面带笑容走来。他目光能见泪光,行礼,“神主,终于等到您了。”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闭上嘴。 足以看见他的威望。 “川已经和我们说了您这一路的事情,舟车劳顿,还请随老夫一起去药庐歇息。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到药庐后,围观的人散去。 只留下长孙长老,胡长老与神谷内如今掌事的红长老。 “神主一路辛苦,这里简陋,不比侯府,委屈您了。”长孙长老说罢,从外头进来两名婢女。 红长老上前将她们领到陆徽莹跟前,“见礼。” 这是长老中唯一的女子,与原氏亲近。对预言,神主一事所信不深,自然也不能理解为何长孙长老对这些人如此尊重。 在她看来,不过是几个晚辈。 第140章 原淑 那两个婢女目光好奇,进来时东张西望,即便到了陆徽莹跟前,胡乱行了礼,叫了一声神主,就抬起头定定的看着。 似乎是在打量,眼神之中充满了轻蔑。 陆徽莹敏锐的察觉,微笑应对。 “这是小青,这是小白。”红长老说道,语气之中更有得意。“她们是我们手下天赋最高的医女,假以时日,恐怕也能接海棠香。” 话音落下,陆徽莹就听出了其中的不满。 小青小白嘴角勾着笑,两张极其相似的脸,皆洋洋得意。 这就是神主,长的也一般嘛,好像还没有自己生的好看。两人眼神之中就没有敬重,她们是原氏一族的,想到就是人定胜天。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长老非得找神主。 陆徽莹不是什么蠢货,这两人的小心思稍微一琢磨就能想到。即便是想不到,她也不希望身边留着两个碍眼的,“我不需要婢女,想必她们也不愿意伺候我。” 陆五郎也点头,“小妹由我们自己照顾就是。” 陆三郎跟着补道:“莹莹娇生惯养,就是宫里的人都不一定伺候的好,她们……还是继续看医书去。” “伺候人的活,她们不会。” 这话一出,不仅得罪那两个,连带着红长老也不开心。 要知道谷中年轻一辈的小姑娘都是好苗子。而且这时候正在别处采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废了多大的人情和面子。问题人还是没有找到,她只好忍痛让两个徒弟来做这脏活。 红长老也是护短,说话间失去了分寸,阴阳怪气道:“你们待神主可真是好啊,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神主的两个夫郎。” “你胡说什么。”陆五郎反驳,这神谷的长老对小妹这个神主不都该是毕恭毕敬的,他这时是看不透了。 陆三郎不悦,拉过小妹,将她护在身后。 “我倒是看出你们神谷的待客之道了。”本来就是他们来请小妹帮忙,如今来了,倒是生了脾气,摆脸子给他们看。 他看向长孙长老,拱手说道:“长老,莹莹这个神主并非是她要当的。不过是看你们可怜,这才愿意走一趟。你们的生死存亡,不关我们的事情。” 言外之意,你若是不管好这些人,他随时可以走。 那什么南谷,他们就是不去,又能耐何。 话放在这里,该怎么做,让他们自己辨别。 长孙长老压下眉头,他瞪了一眼红长老。 后者不甘心,又不敢违抗,哼了一声,“我刚刚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神主要是生气,尽管责罚我。” 她没必要对一个小子低头,更何况,到了神谷岂是他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实在是想的太过简单了,红长老露出得意的笑容。 连带着原氏的两个小娘子也跟着昂头,谁知长孙长老干脆利落说道:“红长老,你带着人给我离开药庐。” 错愕之际,胡长老哼了一声,下手赶人。 长孙长老自然也不便在留下,今日之事恐怕惹神主厌烦,他带人离开后。 陆五郎喊道,“欺人太甚。” 那什么红长老,居然敢这样说他是夫郎,早知道刚刚就该打几拳出出气。 陆徽莹倒是没生气,只是意外神谷都将神主,也就是她当作救世主,怎么红长老不一样。 “咚咚咚……” 外头门响了三声,三双眼向外看去,是个恬静典雅的女子。 她弯唇,亮亮的眸子好似要看穿陆徽莹。 许久, “医女原淑,在此见过神主。” 第140章 原淑 那两个婢女目光好奇,进来时东张西望,即便到了陆徽莹跟前,胡乱行了礼,叫了一声神主,就抬起头定定的看着。 似乎是在打量,眼神之中充满了轻蔑。 陆徽莹敏锐的察觉,微笑应对。 “这是小青,这是小白。”红长老说道,语气之中更有得意。“她们是我们手下天赋最高的医女,假以时日,恐怕也能接海棠香。” 话音落下,陆徽莹就听出了其中的不满。 小青小白嘴角勾着笑,两张极其相似的脸,皆洋洋得意。 这就是神主,长的也一般嘛,好像还没有自己生的好看。两人眼神之中就没有敬重,她们是原氏一族的,想到就是人定胜天。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长老非得找神主。 陆徽莹不是什么蠢货,这两人的小心思稍微一琢磨就能想到。即便是想不到,她也不希望身边留着两个碍眼的,“我不需要婢女,想必她们也不愿意伺候我。” 陆五郎也点头,“小妹由我们自己照顾就是。” 陆三郎跟着补道:“莹莹娇生惯养,就是宫里的人都不一定伺候的好,她们……还是继续看医书去。” “伺候人的活,她们不会。” 这话一出,不仅得罪那两个,连带着红长老也不开心。 要知道谷中年轻一辈的小姑娘都是好苗子。而且这时候正在别处采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废了多大的人情和面子。问题人还是没有找到,她只好忍痛让两个徒弟来做这脏活。 红长老也是护短,说话间失去了分寸,阴阳怪气道:“你们待神主可真是好啊,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神主的两个夫郎。” “你胡说什么。”陆五郎反驳,这神谷的长老对小妹这个神主不都该是毕恭毕敬的,他这时是看不透了。 陆三郎不悦,拉过小妹,将她护在身后。 “我倒是看出你们神谷的待客之道了。”本来就是他们来请小妹帮忙,如今来了,倒是生了脾气,摆脸子给他们看。 他看向长孙长老,拱手说道:“长老,莹莹这个神主并非是她要当的。不过是看你们可怜,这才愿意走一趟。你们的生死存亡,不关我们的事情。” 言外之意,你若是不管好这些人,他随时可以走。 那什么南谷,他们就是不去,又能耐何。 话放在这里,该怎么做,让他们自己辨别。 长孙长老压下眉头,他瞪了一眼红长老。 后者不甘心,又不敢违抗,哼了一声,“我刚刚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神主要是生气,尽管责罚我。” 她没必要对一个小子低头,更何况,到了神谷岂是他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实在是想的太过简单了,红长老露出得意的笑容。 连带着原氏的两个小娘子也跟着昂头,谁知长孙长老干脆利落说道:“红长老,你带着人给我离开药庐。” 错愕之际,胡长老哼了一声,下手赶人。 长孙长老自然也不便在留下,今日之事恐怕惹神主厌烦,他带人离开后。 陆五郎喊道,“欺人太甚。” 那什么红长老,居然敢这样说他是夫郎,早知道刚刚就该打几拳出出气。 陆徽莹倒是没生气,只是意外神谷都将神主,也就是她当作救世主,怎么红长老不一样。 “咚咚咚……” 外头门响了三声,三双眼向外看去,是个恬静典雅的女子。 她弯唇,亮亮的眸子好似要看穿陆徽莹。 许久, “医女原淑,在此见过神主。” 第141章 有事相求 “我是原氏一族长女。”原淑一身月蓝色纱衣,上绣梅花,走路时衣裳随风摆动,犹如浅色池塘之中的芙蓉花。 眼眸如一剪秋水,波光粼粼,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其中。 原氏一族,陆徽莹想起刚刚川所说的,原族似乎是导致老谷主宋青身死的原因之一。 她的眼神过于探究,一点也不掩饰,原淑垂头,按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轻声说道:“神主,原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原娘子来我这是为了什么。”她好奇的张口说道,在院子中站着实在太累,招招手,让她跟着自己进入药庐。 这里的药庐是宋青的旧址,院子里就种着梅花和海棠。 一条小路铺着白色的沙石,原淑顺着小路走来,不敢多看。 进了药庐,原淑又道:“神主放心,这里的海棠香已经消散,百年来,那些毒素混在血液之中,成了世代人的噩梦。” 她若是不说,心大的陆徽莹根本不会想到这个。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原淑是个细心的。 她对好看的人生不起防备,更何况这个原娘子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哪里见到过。“先过来坐,你是有事来找我?” 身为神主不自傲,对他们这些谷内人平等相待,果然川没有找错。 这就是神主。 原淑的眼越发亮,双手握成拳,“我……我是来照顾神主的。” “我不需要。”陆徽莹正要回绝。 她用坚毅的眼神盯着,脆弱的小脸挂着不合时宜的笑,“神主不要拒绝我,刚刚原淑在外,已经替听到您和红长老说话。您不需要婢女,但一定需要一个谷内的知情人。神主,我在谷内生活了快二十年,很多事我都知道。” 陆五郎却觉得,这女子不安好心,哪有人上赶着当奴才的。 不过他也知道小妹不是心软的人,于是抱着胸走到一边,“三哥,你想什么呢?” 他撞了一下,陆三郎皱起眉头走到一旁,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要寻玄珠,只想尽快来神谷将事情办好。到时候也由他们出面,保护莹莹回去云都。 可现在,神谷似乎并不急迫让小妹去南谷采药。 这里的人也并没有川说的那么团结,似乎每个人都有小心思,想着压人一头。 “我去看看房间,你在这里看着小妹,免得出事。”他转身就走,留下懵逼的陆五郎。 总觉得三哥有心事,但他猜不到是为了什么。 但看了眼陆徽莹,嘴里嘀咕,都是女人说话,他上去听什么。 男人要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于是他跑去里头,看看有没有神谷的医术秘籍。 陆徽莹白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就这么近的距离,那两个傻子以为说话没有人听到吗? 尴尬的看了眼原淑,她只是温柔一笑,装作没事。顿了顿,又道,“神主应该见过我的父亲,不知他老人家可还好。” 原淑在外流浪多年,是五年前接回神谷的。 她懂事乖巧,相貌姣好,聪明伶俐。唯独有一点,对医术不感兴趣也丝毫没有天分。是神谷人,皆以医术为豪,原淑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废物。原长老早已经对她厌烦,恨不得将她送出谷外,奈何一直没有正经名头。 就在昨日,她偷听到原长老要把她嫁给一个岌岌无名的人。 女子从嫁后就不能留在神谷,而是要去谷外。若是别人,生了孩子就能回来,可她……原长老一心将她赶走,定会用计将她留在谷外。 外头的人争名夺利,她不想参与其中。 要想留下,就只能靠神主。 她只要照顾好神主,受她喜欢,那原长老就没法将自己赶走。 “你的父亲是谁?”陆徽莹问道,她好像不认识姓原的。 “我父亲就是如今福山道观修行的冲虚道长,我也是原朗之女。” 冲虚道长的女儿? 陆徽莹仔细看她,眉眼之间确实能看出两人的相似。 可冲虚道长瞧模样已是古稀,怎么生出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她内心有疑问,但不能说。 掩面轻咳,将刚刚的疑问抛掷脑后,“原来你是冲虚道长之女,我见他不过一面,身子是健朗的。” 原淑带笑,听到健朗这词,脸皮子有点僵了。 神主怎么说的好像阿爹是个古稀之年的人,记忆中,阿爹可是俊朗如星,村里多少人喜欢。 她扁着嘴,语气中藏着些许的不高兴,但是不想叫神主看出来。 倔强的看向一边,眼中还有些委屈。 “神主,我真的想留下。我和原小青她们不同,娘早早就去了,爹也没有在身边,神谷之中我无依无靠。”联系到川说的,陆徽莹大概知道原淑的身世有多凄惨,本就不忍见女子伤心,心头一热,就让她留下了。 眼见那双眸子晶晶亮,人都活泼了。 “那神主,我去给你做饭。” 药庐有小厨房,但神谷的人不会饿着神主,这小厨房自然就没有收拾。原淑一进去,看见许多的蜘蛛网,还有破烂的厨具,跃跃欲试的心立即冷静了。 “算了,我还是去催别人送饭菜来。”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像是一只蝴蝶。 陆徽莹失笑。 “小妹,刚刚那两个天之骄子你不要,要这个心眼多的。”原淑的心思一看就看出来了,是上赶着巴结着,说的那些话也都在卖惨。 他就不信了,冲虚道长的女儿,神谷会亏待。 显然陆徽莹也都知道,她胸有成竹的笑道:“这个虽有心眼,但却是为了自己,而且也不曾说过一句别人的坏话。反观那个红长老,心高气傲,根本不把我这个神主当一回事。五哥,能帮人就帮人一把,要是都和你一般绝情,这世上不就没有好人了。” 这味听的不对,陆五郎正要说,人已经走了。 他生着闷气,嘴里念叨着。 小哥哥不叫就算了,还说他心眼坏。 要是他真的心不好,还陪着她来这山里地方,早就走了,或者抱着那些医书就跑。 第141章 有事相求 “我是原氏一族长女。”原淑一身月蓝色纱衣,上绣梅花,走路时衣裳随风摆动,犹如浅色池塘之中的芙蓉花。 眼眸如一剪秋水,波光粼粼,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其中。 原氏一族,陆徽莹想起刚刚川所说的,原族似乎是导致老谷主宋青身死的原因之一。 她的眼神过于探究,一点也不掩饰,原淑垂头,按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轻声说道:“神主,原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原娘子来我这是为了什么。”她好奇的张口说道,在院子中站着实在太累,招招手,让她跟着自己进入药庐。 这里的药庐是宋青的旧址,院子里就种着梅花和海棠。 一条小路铺着白色的沙石,原淑顺着小路走来,不敢多看。 进了药庐,原淑又道:“神主放心,这里的海棠香已经消散,百年来,那些毒素混在血液之中,成了世代人的噩梦。” 她若是不说,心大的陆徽莹根本不会想到这个。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原淑是个细心的。 她对好看的人生不起防备,更何况这个原娘子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哪里见到过。“先过来坐,你是有事来找我?” 身为神主不自傲,对他们这些谷内人平等相待,果然川没有找错。 这就是神主。 原淑的眼越发亮,双手握成拳,“我……我是来照顾神主的。” “我不需要。”陆徽莹正要回绝。 她用坚毅的眼神盯着,脆弱的小脸挂着不合时宜的笑,“神主不要拒绝我,刚刚原淑在外,已经替听到您和红长老说话。您不需要婢女,但一定需要一个谷内的知情人。神主,我在谷内生活了快二十年,很多事我都知道。” 陆五郎却觉得,这女子不安好心,哪有人上赶着当奴才的。 不过他也知道小妹不是心软的人,于是抱着胸走到一边,“三哥,你想什么呢?” 他撞了一下,陆三郎皱起眉头走到一旁,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要寻玄珠,只想尽快来神谷将事情办好。到时候也由他们出面,保护莹莹回去云都。 可现在,神谷似乎并不急迫让小妹去南谷采药。 这里的人也并没有川说的那么团结,似乎每个人都有小心思,想着压人一头。 “我去看看房间,你在这里看着小妹,免得出事。”他转身就走,留下懵逼的陆五郎。 总觉得三哥有心事,但他猜不到是为了什么。 但看了眼陆徽莹,嘴里嘀咕,都是女人说话,他上去听什么。 男人要做男人该做的事情,于是他跑去里头,看看有没有神谷的医术秘籍。 陆徽莹白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就这么近的距离,那两个傻子以为说话没有人听到吗? 尴尬的看了眼原淑,她只是温柔一笑,装作没事。顿了顿,又道,“神主应该见过我的父亲,不知他老人家可还好。” 原淑在外流浪多年,是五年前接回神谷的。 她懂事乖巧,相貌姣好,聪明伶俐。唯独有一点,对医术不感兴趣也丝毫没有天分。是神谷人,皆以医术为豪,原淑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废物。原长老早已经对她厌烦,恨不得将她送出谷外,奈何一直没有正经名头。 就在昨日,她偷听到原长老要把她嫁给一个岌岌无名的人。 女子从嫁后就不能留在神谷,而是要去谷外。若是别人,生了孩子就能回来,可她……原长老一心将她赶走,定会用计将她留在谷外。 外头的人争名夺利,她不想参与其中。 要想留下,就只能靠神主。 她只要照顾好神主,受她喜欢,那原长老就没法将自己赶走。 “你的父亲是谁?”陆徽莹问道,她好像不认识姓原的。 “我父亲就是如今福山道观修行的冲虚道长,我也是原朗之女。” 冲虚道长的女儿? 陆徽莹仔细看她,眉眼之间确实能看出两人的相似。 可冲虚道长瞧模样已是古稀,怎么生出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她内心有疑问,但不能说。 掩面轻咳,将刚刚的疑问抛掷脑后,“原来你是冲虚道长之女,我见他不过一面,身子是健朗的。” 原淑带笑,听到健朗这词,脸皮子有点僵了。 神主怎么说的好像阿爹是个古稀之年的人,记忆中,阿爹可是俊朗如星,村里多少人喜欢。 她扁着嘴,语气中藏着些许的不高兴,但是不想叫神主看出来。 倔强的看向一边,眼中还有些委屈。 “神主,我真的想留下。我和原小青她们不同,娘早早就去了,爹也没有在身边,神谷之中我无依无靠。”联系到川说的,陆徽莹大概知道原淑的身世有多凄惨,本就不忍见女子伤心,心头一热,就让她留下了。 眼见那双眸子晶晶亮,人都活泼了。 “那神主,我去给你做饭。” 药庐有小厨房,但神谷的人不会饿着神主,这小厨房自然就没有收拾。原淑一进去,看见许多的蜘蛛网,还有破烂的厨具,跃跃欲试的心立即冷静了。 “算了,我还是去催别人送饭菜来。”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像是一只蝴蝶。 陆徽莹失笑。 “小妹,刚刚那两个天之骄子你不要,要这个心眼多的。”原淑的心思一看就看出来了,是上赶着巴结着,说的那些话也都在卖惨。 他就不信了,冲虚道长的女儿,神谷会亏待。 显然陆徽莹也都知道,她胸有成竹的笑道:“这个虽有心眼,但却是为了自己,而且也不曾说过一句别人的坏话。反观那个红长老,心高气傲,根本不把我这个神主当一回事。五哥,能帮人就帮人一把,要是都和你一般绝情,这世上不就没有好人了。” 这味听的不对,陆五郎正要说,人已经走了。 他生着闷气,嘴里念叨着。 小哥哥不叫就算了,还说他心眼坏。 要是他真的心不好,还陪着她来这山里地方,早就走了,或者抱着那些医书就跑。 第142章 欺负 原淑高兴去大厨房,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 那些都是婶婶姨姆辈的,对原淑也都还算照顾。 “小淑,你来做什么?”说话的是长孙梦,正是在最开始说那陆家两个郎君好看的女子,原淑连忙叫了一声婶婶,停下脚步,说是来给神主端吃食的。 原小青原小白被神主拒之门外,红长老气愤地回到寝殿,好事的人早就把事情传遍了。 神主不要人伺候的。 长孙梦把人拉过来,“你毛遂自荐去的?小淑,不是我说你,你凑那热闹干什么。” 恐是怕人听到,她凑近压低声音。 “你那恶毒的姑母要是知道你自作主张去找神主,肯定气的把你关起来。得了,你也别去送了,我替你走一趟。你啊,这会儿她正在寝殿里大发雷霆,发现你不在,第一个就寻你麻烦。”红长老就是她的姑母,父亲离谷后,留下一个妹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 弟弟成了族长原长老,而原红就成了长老。 族里最恨她的人就是红长老,因为她的母亲低贱又没用,却蛊惑了在她心里如同谪仙一般的哥哥。 连带着自己,也被记恨。 长孙梦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怕了。 “快回去,耽搁下去,她怕是火冒三丈把你当作出气筒,又要打你了。”这是原家的丑事,知道的人不多。 长孙梦和原氏族女走的比较近,也知道原淑的不容易。 这孩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原氏一族里就没有喜欢她的,这小时候性子古灵精怪,长大了就谨小慎微,做什么都得想一想再做。 这次去找神主,怕是原红要有大动作。 她想到这,也不再劝说了,望着那双坚定的眸子,她有些心疼。 从这眼神中,她读懂了。 于是,她故意转开头,“吴姐姐,神主的饭好了没,那边催着要了。” 吴姐姐高挑,做菜氏神谷最好吃的,听到这话,就抬起头,“催什么催,你要是有空说话,不如过来帮我装好送过去。忙的很,神主来谷中是大事,一个两个的菜寒酸,十几道菜就给我一个人,你催我有用吗?” 长孙梦翻了个白眼,故意撞了下原淑。 “别气了,我这不是过来帮你了嘛。” 原淑也赶紧说道,“吴婶子,我也来帮你。” 吴灵感慨,“原家的人要是都和你一样,就没那么多事了。” 原红做事不地道,小青和小白就算神主不要都得候在外头等着吩咐。谁知道人她带走了,连带着其他的帮手也不给留。吴灵气的脸都白了,还得在这里做菜。 什么长老,都是压榨人的玩意儿。 她啐了一口,然后把一些做好的菜叫原淑先端过去。 长孙梦道:“小淑这孩子真命苦。” 吴灵呵了一声,她命苦,难道自己就不苦了。 “有这心思说别人,还不赶紧把火生猛一点。” 原淑好歹长这么大没死,之后也不一定会死,而且还自告奋勇去伺候神主,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更别说她爹冲虚道长,总之,说苦,就是轮不到她。 这边原淑已经走到门口,她端着饭菜,想着之后的日子。 神主在这里留的日子确实不多,但她要是利用的好,肯定能叫几个长老看重。姑母,想到姑母的脸,她有一瞬间的害怕。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正要推门进去,一声冷哼从背后响起,她整个人僵硬着,脚步怎么都走不动。 “原淑,原来你在这里!” 陆徽莹正坐在看药庐里的画像,她手摸着耳朵后,那里有她的胎记。 画像中的人,依靠着梅花。 鲜血一般的花瓣撒落一地,她披着狐皮大氅,蓬松的狐狸毛把她的脸围住,甜美可人。 “小妹,她和你确实有点像。”陆五郎摩挲着下巴,反复对比,随后点头。 他想找个人应和自己的话,于是把目光看向三哥。 陆三郎被看的不耐烦,“你医书不看了?” 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就生气。 “那些人,根本不爱惜这些古籍。纸张发黄发脆,我稍微碰一下就裂开了,怎么看啊。”一两本还好,可大多数都坏了。 里面的字根本看不清楚,又不敢翻,活活把他讴死。 气着了的陆五郎甩袖走了出去。 陆徽莹失笑,“三哥,你怎么总气小哥哥。” 望了眼那背影,陆三郎叹了口气,“已是弱冠,却还跟个孩子一样。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不用,定是老四那没正形的。” 老四和老五性子相差不多,不过前者是老狐狸,后者是小白兔。 “四哥可不是,他如今可厉害,在朝州建立了商行。他还成了群龙之首,身侧有红颜知己陪伴,哪里没有正形了。三哥,倒是你,自从年少离开云都,我见都见不到你。连家书都没有,就送字画。好歹四哥还会回来陪我……” 陆三郎接着她的话说道,“还给你买东西是不是。你啊,就是被他宠坏的。” “也不能这么说,”她弱弱的说了一句,“我才没有坏。” 正当还要说起陆云清,外头一声怒喝引起了注意。 “滚,别叫我再看见。” 是小哥哥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去。 药庐的门开着,正好能看见陆五郎抱着一名女子,而地上全是饭菜的碎渣。对面的两个正是刚刚离开的小青小白。 陆徽莹来时,原小青气的已经说不出话。 妹妹小白抱着她,气呼呼的指着,“你们都被这贱人骗了,饭菜是她自己摔的,不关我们的事情。贱人,你这心机深的贱人,如此冤枉姐姐。” 原淑躲在陆五郎的怀里,她的手都是血。 血液红的发黑,一滴一滴的落下,成了白色石头上难以消除的痕迹。 陆徽莹心中只觉得不好,“小哥哥,怎么回事。” 陆五郎板着脸,这是陆徽莹见他第一次发火。 “她们想把原娘子的手踩废,要不是我,恐怕此时已经断了手筋。好狠的心啊,你们这两个毒妇!” 第142章 欺负 原淑高兴去大厨房,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 那些都是婶婶姨姆辈的,对原淑也都还算照顾。 “小淑,你来做什么?”说话的是长孙梦,正是在最开始说那陆家两个郎君好看的女子,原淑连忙叫了一声婶婶,停下脚步,说是来给神主端吃食的。 原小青原小白被神主拒之门外,红长老气愤地回到寝殿,好事的人早就把事情传遍了。 神主不要人伺候的。 长孙梦把人拉过来,“你毛遂自荐去的?小淑,不是我说你,你凑那热闹干什么。” 恐是怕人听到,她凑近压低声音。 “你那恶毒的姑母要是知道你自作主张去找神主,肯定气的把你关起来。得了,你也别去送了,我替你走一趟。你啊,这会儿她正在寝殿里大发雷霆,发现你不在,第一个就寻你麻烦。”红长老就是她的姑母,父亲离谷后,留下一个妹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 弟弟成了族长原长老,而原红就成了长老。 族里最恨她的人就是红长老,因为她的母亲低贱又没用,却蛊惑了在她心里如同谪仙一般的哥哥。 连带着自己,也被记恨。 长孙梦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不说话,以为是怕了。 “快回去,耽搁下去,她怕是火冒三丈把你当作出气筒,又要打你了。”这是原家的丑事,知道的人不多。 长孙梦和原氏族女走的比较近,也知道原淑的不容易。 这孩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原氏一族里就没有喜欢她的,这小时候性子古灵精怪,长大了就谨小慎微,做什么都得想一想再做。 这次去找神主,怕是原红要有大动作。 她想到这,也不再劝说了,望着那双坚定的眸子,她有些心疼。 从这眼神中,她读懂了。 于是,她故意转开头,“吴姐姐,神主的饭好了没,那边催着要了。” 吴姐姐高挑,做菜氏神谷最好吃的,听到这话,就抬起头,“催什么催,你要是有空说话,不如过来帮我装好送过去。忙的很,神主来谷中是大事,一个两个的菜寒酸,十几道菜就给我一个人,你催我有用吗?” 长孙梦翻了个白眼,故意撞了下原淑。 “别气了,我这不是过来帮你了嘛。” 原淑也赶紧说道,“吴婶子,我也来帮你。” 吴灵感慨,“原家的人要是都和你一样,就没那么多事了。” 原红做事不地道,小青和小白就算神主不要都得候在外头等着吩咐。谁知道人她带走了,连带着其他的帮手也不给留。吴灵气的脸都白了,还得在这里做菜。 什么长老,都是压榨人的玩意儿。 她啐了一口,然后把一些做好的菜叫原淑先端过去。 长孙梦道:“小淑这孩子真命苦。” 吴灵呵了一声,她命苦,难道自己就不苦了。 “有这心思说别人,还不赶紧把火生猛一点。” 原淑好歹长这么大没死,之后也不一定会死,而且还自告奋勇去伺候神主,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更别说她爹冲虚道长,总之,说苦,就是轮不到她。 这边原淑已经走到门口,她端着饭菜,想着之后的日子。 神主在这里留的日子确实不多,但她要是利用的好,肯定能叫几个长老看重。姑母,想到姑母的脸,她有一瞬间的害怕。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正要推门进去,一声冷哼从背后响起,她整个人僵硬着,脚步怎么都走不动。 “原淑,原来你在这里!” 陆徽莹正坐在看药庐里的画像,她手摸着耳朵后,那里有她的胎记。 画像中的人,依靠着梅花。 鲜血一般的花瓣撒落一地,她披着狐皮大氅,蓬松的狐狸毛把她的脸围住,甜美可人。 “小妹,她和你确实有点像。”陆五郎摩挲着下巴,反复对比,随后点头。 他想找个人应和自己的话,于是把目光看向三哥。 陆三郎被看的不耐烦,“你医书不看了?” 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就生气。 “那些人,根本不爱惜这些古籍。纸张发黄发脆,我稍微碰一下就裂开了,怎么看啊。”一两本还好,可大多数都坏了。 里面的字根本看不清楚,又不敢翻,活活把他讴死。 气着了的陆五郎甩袖走了出去。 陆徽莹失笑,“三哥,你怎么总气小哥哥。” 望了眼那背影,陆三郎叹了口气,“已是弱冠,却还跟个孩子一样。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不用,定是老四那没正形的。” 老四和老五性子相差不多,不过前者是老狐狸,后者是小白兔。 “四哥可不是,他如今可厉害,在朝州建立了商行。他还成了群龙之首,身侧有红颜知己陪伴,哪里没有正形了。三哥,倒是你,自从年少离开云都,我见都见不到你。连家书都没有,就送字画。好歹四哥还会回来陪我……” 陆三郎接着她的话说道,“还给你买东西是不是。你啊,就是被他宠坏的。” “也不能这么说,”她弱弱的说了一句,“我才没有坏。” 正当还要说起陆云清,外头一声怒喝引起了注意。 “滚,别叫我再看见。” 是小哥哥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去。 药庐的门开着,正好能看见陆五郎抱着一名女子,而地上全是饭菜的碎渣。对面的两个正是刚刚离开的小青小白。 陆徽莹来时,原小青气的已经说不出话。 妹妹小白抱着她,气呼呼的指着,“你们都被这贱人骗了,饭菜是她自己摔的,不关我们的事情。贱人,你这心机深的贱人,如此冤枉姐姐。” 原淑躲在陆五郎的怀里,她的手都是血。 血液红的发黑,一滴一滴的落下,成了白色石头上难以消除的痕迹。 陆徽莹心中只觉得不好,“小哥哥,怎么回事。” 陆五郎板着脸,这是陆徽莹见他第一次发火。 “她们想把原娘子的手踩废,要不是我,恐怕此时已经断了手筋。好狠的心啊,你们这两个毒妇!” 第143章 恻隐之心 陆徽莹皱起眉头,“五哥,快抱着她先去包扎,这里我来处理。” 原小白还要说什么,冷静下来的小青拦住她。 她顺了顺气,随后看向神主,道歉:“神主恕罪,我与妹妹来此寻找堂姐姐原淑,看到她鬼鬼祟祟在药庐门口,还想在饭菜中搅弄什么,一时气急,就上去制止。谁知道,她却怕我们揭发,把饭菜丢在地上。陆五郎出来时,正好看见我……以为是我在踩她的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推走。” 说到此处,她故意露出手心。 那里都是血痕,看着严重。 “可是神主,你要信我。原淑是我们的堂姐,是我们家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小白咬着唇,眼泪扑簌,“神主,你要为我姐姐做主。是那个贱人……她要害你,我们才会,才会想推她。” 小青连忙驳斥,“胡说什么,原淑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姐,我亲眼看见她想要冲过来打你,是你无奈才把人推倒。你想去扶她,是陆五郎误会你的。神主,你要替我姐姐做主。” 这些把戏,似曾相识。 “不急,等人齐了,你们再对峙。” 几名护卫迟迟才来,见到一地狼藉,都不敢第一个抬头说话。 陆徽莹哼笑,叫人请来神谷的长老。 原氏姐妹脸色有些发白,互相拉着手,被请进了药庐。 一进来就看见死敌在男人怀里犹如白莲一样娇弱,见到她们,还害怕的躲了一下。顿时,原氏姐妹生起怒火,“贱人,我根本就没有踩到你,是你自己故意碰到碎片,冤枉人。” 小青怎么都拦不住,她自己也生气,叫妹妹多骂两句,也算是解气。 可神主态度模棱两可,不像是要卷入这件事里。 “小白,闭嘴。” “姐姐,她这个贱人,明明就是冤枉人。”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原淑一句都不说,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料是谁都会心疼那娇滴滴的弱女子。 陆三郎拉来小妹,“她心计如此,为何要帮她?” 陆徽莹笑笑,“有缘。” 神谷长老都到之时,原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躲在陆五郎身后,手哆嗦着拉着男人的衣服角,陆五郎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我们都在,她们不敢再对你做什么。” 听到这话,原氏姐妹气的跺脚。 但有神主和各位长老在,自家师傅还没出现,自然有些话就不敢继续说了。 陆徽莹走近,原淑迅速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她眼眸中哀求却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她在这里,过的真的很苦。 说是长女,没有爹娘庇佑,恐怕连个杂役都不如。 红长老姗姗来迟,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要不是自己找不到徒弟,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淑那贱人居然投靠神主,还想冤枉她的爱徒。 气得她提着鞭子就来。 看见原淑躲在男人背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小贱人,你居然敢和你娘一样勾引男人。” 语出惊人,红长老也是气急了,恨不得上手把那人拖出来,好好打一顿。气头上的人,谁还管其他的。 长孙干咳,看了眼脸色不善的陆徽莹把人拉了回来。 “红长老,有话好好说。” 被人一拉,火气立即下来,再看抱在一起的两个徒弟,她端着身子,冷漠地说道:“神主,此事是我原家内部的事情,还请把原淑交给我,这就带回去重重惩罚。” “惩罚什么?” 陆五郎张口之际,陆徽莹轻笑打断。 “自然是今日她要谋害你的事。”路上她已经听说,原淑要投毒给神主。 陆徽莹摇头,无凭无据,红长老一来就说是原淑做的,难怪,她需要一把刀。 侧眸,女子无奈,难过的情绪映入眼帘。 她似乎在说,救救我。 有人求救,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再次看向红长老,她道:“杀人还要讲铁据,你说原淑投毒,可有证据?” 红长老身边的原小白嘴快说道:“你是不是蠢,她都要害你了,还帮着她说话。” 说完,三双带刺的眼齐刷刷的盯着她。 陆三郎薄唇亲启,讥讽说道:“我看你们如此心急,没有证据,只想红口白牙定别人的罪。怕不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三哥,你说的对。”陆五郎更是直白,“实在是不想再听两只聒噪的乌鸦说话,我先进去了。” 什么,原小青和原小白差点就要跳起来骂了。 他居然骂人乌鸦。 不知是谁噗呲笑了一声,惹的原氏姐妹眼泪都出来,跑到师傅身边说起委屈。 红长老握着鞭子,什么狗屁神主,她来,就是想欺负原家的。 好啊,百年前的仇终究摆在了台面上。 “神主,还请你的两位哥哥积点口德。如此说两名弱女子,实在是令人不齿。” 陆五郎啧了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说道,“我刚才说的是乌鸦,走,原淑,你受伤了要静养。” 刚刚看似伤口不大,其实深入肉中。 差一点,这手就要废了。 原淑没有落泪,这和他见过的别的女人不一样。 陆五郎开始心疼这个女子,坚强的好像屋檐上开着的蒲公英,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放过。 “不可以。”她柔弱的说道,眼神却比谁都坚定。 红长老咬着牙,那贱人才一会儿就勾引到人了,“陆五郎,你知不知道原淑她已经有婚约了。” 陆五郎很是淡定,甚至无辜的看了眼小妹,心说这关他什么事情。 陆徽莹抚着额头,小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明世故。 不过,他本人是不会承认的。 于是,在陆徽莹的点头,他大摇大摆的领着原淑进屋。孤男寡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共处一室。没有人敢提出质疑,因为这是神主首肯的。 红长老张嘴,又要理论。 陆徽莹看到门口有人张望,招手让她进来。 是长孙梦。 “神主,菜里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毒。” “不可能,师傅,我亲眼看见她下药,还说要毒死神主,叫神谷的人都去死。”原小青说完,长孙梦冷哼。 “哼,怕只是想让你们原家去死。” “闭嘴,长孙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红长老压她一头,长孙梦白了一眼,走的远远的。原家的人就是晦气,她啧了一声。 没有下毒,那原氏姐妹就是故意打翻饭菜。联系之前的不敬,长孙长老只能惩罚这对姐妹禁足半月,不能参加明日南谷之事。 有陆五郎为证,又有无毒的饭菜,再加上原氏姐妹的说辞,她们自然没法逃脱罪状。 可事情还没解决,她看向屋里。 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143章 恻隐之心 陆徽莹皱起眉头,“五哥,快抱着她先去包扎,这里我来处理。” 原小白还要说什么,冷静下来的小青拦住她。 她顺了顺气,随后看向神主,道歉:“神主恕罪,我与妹妹来此寻找堂姐姐原淑,看到她鬼鬼祟祟在药庐门口,还想在饭菜中搅弄什么,一时气急,就上去制止。谁知道,她却怕我们揭发,把饭菜丢在地上。陆五郎出来时,正好看见我……以为是我在踩她的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推走。” 说到此处,她故意露出手心。 那里都是血痕,看着严重。 “可是神主,你要信我。原淑是我们的堂姐,是我们家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小白咬着唇,眼泪扑簌,“神主,你要为我姐姐做主。是那个贱人……她要害你,我们才会,才会想推她。” 小青连忙驳斥,“胡说什么,原淑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姐,我亲眼看见她想要冲过来打你,是你无奈才把人推倒。你想去扶她,是陆五郎误会你的。神主,你要替我姐姐做主。” 这些把戏,似曾相识。 “不急,等人齐了,你们再对峙。” 几名护卫迟迟才来,见到一地狼藉,都不敢第一个抬头说话。 陆徽莹哼笑,叫人请来神谷的长老。 原氏姐妹脸色有些发白,互相拉着手,被请进了药庐。 一进来就看见死敌在男人怀里犹如白莲一样娇弱,见到她们,还害怕的躲了一下。顿时,原氏姐妹生起怒火,“贱人,我根本就没有踩到你,是你自己故意碰到碎片,冤枉人。” 小青怎么都拦不住,她自己也生气,叫妹妹多骂两句,也算是解气。 可神主态度模棱两可,不像是要卷入这件事里。 “小白,闭嘴。” “姐姐,她这个贱人,明明就是冤枉人。”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原淑一句都不说,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料是谁都会心疼那娇滴滴的弱女子。 陆三郎拉来小妹,“她心计如此,为何要帮她?” 陆徽莹笑笑,“有缘。” 神谷长老都到之时,原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躲在陆五郎身后,手哆嗦着拉着男人的衣服角,陆五郎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我们都在,她们不敢再对你做什么。” 听到这话,原氏姐妹气的跺脚。 但有神主和各位长老在,自家师傅还没出现,自然有些话就不敢继续说了。 陆徽莹走近,原淑迅速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她眼眸中哀求却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她在这里,过的真的很苦。 说是长女,没有爹娘庇佑,恐怕连个杂役都不如。 红长老姗姗来迟,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要不是自己找不到徒弟,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淑那贱人居然投靠神主,还想冤枉她的爱徒。 气得她提着鞭子就来。 看见原淑躲在男人背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小贱人,你居然敢和你娘一样勾引男人。” 语出惊人,红长老也是气急了,恨不得上手把那人拖出来,好好打一顿。气头上的人,谁还管其他的。 长孙干咳,看了眼脸色不善的陆徽莹把人拉了回来。 “红长老,有话好好说。” 被人一拉,火气立即下来,再看抱在一起的两个徒弟,她端着身子,冷漠地说道:“神主,此事是我原家内部的事情,还请把原淑交给我,这就带回去重重惩罚。” “惩罚什么?” 陆五郎张口之际,陆徽莹轻笑打断。 “自然是今日她要谋害你的事。”路上她已经听说,原淑要投毒给神主。 陆徽莹摇头,无凭无据,红长老一来就说是原淑做的,难怪,她需要一把刀。 侧眸,女子无奈,难过的情绪映入眼帘。 她似乎在说,救救我。 有人求救,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再次看向红长老,她道:“杀人还要讲铁据,你说原淑投毒,可有证据?” 红长老身边的原小白嘴快说道:“你是不是蠢,她都要害你了,还帮着她说话。” 说完,三双带刺的眼齐刷刷的盯着她。 陆三郎薄唇亲启,讥讽说道:“我看你们如此心急,没有证据,只想红口白牙定别人的罪。怕不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 “三哥,你说的对。”陆五郎更是直白,“实在是不想再听两只聒噪的乌鸦说话,我先进去了。” 什么,原小青和原小白差点就要跳起来骂了。 他居然骂人乌鸦。 不知是谁噗呲笑了一声,惹的原氏姐妹眼泪都出来,跑到师傅身边说起委屈。 红长老握着鞭子,什么狗屁神主,她来,就是想欺负原家的。 好啊,百年前的仇终究摆在了台面上。 “神主,还请你的两位哥哥积点口德。如此说两名弱女子,实在是令人不齿。” 陆五郎啧了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说道,“我刚才说的是乌鸦,走,原淑,你受伤了要静养。” 刚刚看似伤口不大,其实深入肉中。 差一点,这手就要废了。 原淑没有落泪,这和他见过的别的女人不一样。 陆五郎开始心疼这个女子,坚强的好像屋檐上开着的蒲公英,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放过。 “不可以。”她柔弱的说道,眼神却比谁都坚定。 红长老咬着牙,那贱人才一会儿就勾引到人了,“陆五郎,你知不知道原淑她已经有婚约了。” 陆五郎很是淡定,甚至无辜的看了眼小妹,心说这关他什么事情。 陆徽莹抚着额头,小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明世故。 不过,他本人是不会承认的。 于是,在陆徽莹的点头,他大摇大摆的领着原淑进屋。孤男寡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共处一室。没有人敢提出质疑,因为这是神主首肯的。 红长老张嘴,又要理论。 陆徽莹看到门口有人张望,招手让她进来。 是长孙梦。 “神主,菜里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毒。” “不可能,师傅,我亲眼看见她下药,还说要毒死神主,叫神谷的人都去死。”原小青说完,长孙梦冷哼。 “哼,怕只是想让你们原家去死。” “闭嘴,长孙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红长老压她一头,长孙梦白了一眼,走的远远的。原家的人就是晦气,她啧了一声。 没有下毒,那原氏姐妹就是故意打翻饭菜。联系之前的不敬,长孙长老只能惩罚这对姐妹禁足半月,不能参加明日南谷之事。 有陆五郎为证,又有无毒的饭菜,再加上原氏姐妹的说辞,她们自然没法逃脱罪状。 可事情还没解决,她看向屋里。 那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144章 实情 陆五郎坐在榻上,盘成腿,一身的不羁,自成风流。 他也算是惹了事,不过一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陆徽莹敛下睫羽,原淑没有她容貌那么天真。 她想把自己当作刀剑来用。 借刀杀人。 这一招,实在太容易叫人看穿。不过她还是帮了原淑,不仅是看冲虚道长的面子,还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个红长老还有盛气凌人的姊妹花。 让她们得意,是她所不愿的。 原淑不安的坐在一边,眉目带水,哀戚地笑着。这般模样,她心底的气也全都消散了。 “神……神主……他们都走了?”原淑说话时嘴角细微的下扬,不断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尖,有些话她想现在就和神主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欲言又止,抬头又低头,反复几次,眼神这才从涣散到坚定。 陆徽莹看到了她的变化,屋内屋外这么点路,不是聋子都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问的是红长老的行踪,实际是想要知道陆徽莹的意思。 红长老走不走,她不关心。 要知道的是,怎么走的。 从外面的喧闹声中,她听到了原氏姐妹被禁足,红长老有其他几位护着,最多也是嘴巴上批评几句大不敬。 而她和原家遮羞的布算是彻底撕破,她内心有些后悔,今日她故意将事情闹大,还牵扯了神主的哥哥。 她忐忑的抬眸,神主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陆五郎没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开口就道:“原淑你别怕,有你们神主在,她们怎么还敢冤枉你。” 神谷之中也有争斗,还是针对一个弱女子。 一想到冲虚道长,自己先生崇拜的人,他的女儿居然被人欺负。 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做主都帮不上忙。 陆五郎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闲的没事就去院子练武。”陆三郎心疼小妹,更觉得这个被人当成盾牌的五弟真是蠢得没边了。 别人家的事情,他去讲什么理。有这功夫,倒不如去打几套拳。 看了眼小妹,她应该有话要单独和原淑讲。 他上去拉起五郎的手臂,一拽,他还倔着。 从他的脸上,陆三郎看出一头驴样。 登时,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出不出来?” “不去!”美人在前,他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展示自己弱的一面。陆三郎想装英雄好汉,谁知力气还不如成天作画的三哥。 猛地被一拽,再加上要命的一二三。 他不去也不行。 气呼呼的跟着出去,嘴里嘀咕。 生人在场,起码给点面子。 再一看原淑,担忧的目光紧随着自己,陆五郎用手压一压,“没事,我三哥对我很好。” “我……是我连累了陆小郎君,不如要罚就罚我。” 她内心煎熬,等来的却是陆三郎的客套话。 “原娘子,这是我们陆家的事情。” 这句话就像是隔着的山水,遥远的距离让她喉头哽咽。 她看着鞋面,上面沾着一些饭菜。 这才想起来,给神主的饭菜打翻了,新的还没有送来。 她不能再回去红长老那里,要是服侍神主的活都做不好,今后神谷就真的没有她可以待的地方了。 硕大的眼泪被她挤出来,像是两颗珍珠,落在红木的地板上。 啪嗒。 陆徽莹见不得美人哭,“我还没说话,你哭什么?” 她的小心思,自己都没有戳穿,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好像被她欺负了似的。 原淑摇头,如同拨浪鼓。 这节奏,陆徽莹都怕她头掉了。 她擦了把眼泪,吸着鼻子,“不是的神主,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刚刚你的计谋不是很不错,我五哥都被你骗了。” 果然! 神主她都知道。 顿时,原淑的心脏犹如擂鼓,她瞪大眼睛,想要解释可一句都说不出。 陆徽莹冷若冰霜,美人的脸犹如白兰花,幽冷柔丽,这样的人在神谷外若是没有世家背景,极有可能进入欢楼。 人不可貌相。 看似兰花一般清冷,心思却不比野花少。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陆徽莹饶有兴趣看着原淑苍白的脸色,她慌张的站起来,用最诚恳的声音说道。 “神主,是小女错了。” 她跪在地上,冰冷的木板与她的心一样。 冷,怕,还有后悔。 半个时辰前 原小青嘲讽地看着做奴婢活的原淑,“我道你去哪里,原来是给别人端茶倒水去了。” 原淑不想理会。 这些人自己不想服侍神主,别人愿意,也要多嘴说一波。 她转身就走,原小白哼了一声,立即挡在前面。 “你走什么走,姑母叫你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这句说罢,又讥讽开口,“对了,你那个肥头大耳,如同猪一样的未婚夫来了,快跟我们回去见。” 原小白伸手就来扯,原淑不曾学过医术,但身上的武功底子还是不错。 预料到她会有这一招,立即闪了。 没有抓到原淑的手,她气呼呼的骂道:“姐,你看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躲。” 身后就是神主居住的药庐,原淑想到里面的人所应下的话,底气也足了。“二堂妹,我不走。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过要嫁给那个男人。就是姑母来,我也是这句话,不嫁。” 原氏姐妹怒火中烧,“什么,你竟敢违抗姑母的话。” “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母给你定下的,你必须嫁过去。” “不嫁就是不嫁。我爹没死,就算是父母之命,也是他说了算。”提到了冲虚,原氏姐妹稍有些收敛。 要是冲虚不出谷,她们爹也不可能是族长。 “就算不见那男的,你难道就真的给人当奴婢吗?那个神主看着也不过如此,普普通通一个人,恐怕进了南谷,活不过一刻。你以为服侍过她,在神谷,你的地位就会提升。” 她说的话很是扎心。 但原淑有必须试试的理由。 “回去告诉姑母,我不会嫁给那个男的。两位堂妹,也请你们速速离开,我要给神主送饭了。” 她不理不睬的态度让小青抓狂。 自作聪明。 见人要走,她直接用鞭子打在原淑前进的路上。 被这么一吓,手一松,饭菜就被打翻。 “你,这是给神主的饭菜,你怎么能这么做。即便是想要针对我,也请另找时候。” 她气的蹲下来,看着满地的残渣,心中只觉得委屈。 从小就如此,姑母不待见,叔叔养着她也像是防着贼人。堂妹不尊她,只是将她当作仆人。现在,自己换了个人当主子,她们倒是急了。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 原小青最喜欢看她的窝囊样,上前蹲下,想要警告她。 “原淑,你逃不掉的,你爹不可能回到神谷,你乖乖……啊,死丫头!”说到一半,一股重力从前面传来。 她没有防备原淑会推她,没有准备,整个人倒在地上。 手下意识的去撑,被尖锐的碎石头划伤。 小白痛骂,“好啊,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推了原小青,是忍无可忍。 面对原小白的怒火,她坦然的抬头,手却还在捡碎碗。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到了小白。 “好啊,你什么都不怕是。”她的目光看向那双白皙的手,不怕是,那就让你的手毁了,再也没法伺候人。 她心下一狠,用了十足的力气,上去就踩。 本以为原淑会躲,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反而笑的比之前还要开心。 朱唇张合,“等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 原小白还没明白这意思,再要反应,就看见一个身影如风,直接把她撞开。 “谁!” 她定睛一看,是陆五郎。 少年如松,脸色严肃。 她觉得有误会,想要解释,原淑被他抱起,在怀着恶人先告状。“饭菜,神主的饭菜打翻了。” 被谁打翻的? 不用说,就是那泼辣的原氏姐妹。 小青更为聪明,她算是明白了,原淑是想冤枉她们。 原淑的心思,很快就被她们姐妹知道。 但如今,眼见为实,陆五郎看着伤势严重,不哭不闹的原淑。再看看急于辩解,口出污言的原小白。 一个可怜巴巴,一个泼辣无比。 难道弱小的会去欺负比她强大的? 这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原淑怯懦的抬头,“神主,就是如此。” 上头半天没有声音,她只好又说道:“我不是故意拖陆小郎君下水,只是……” “只是必须是他。” 陆徽莹接话说道,不是五哥,也能是三哥。原淑最想等到的人是她,亲眼所见比旁听来的真实。 到时候她发怒于原氏姐妹,彻底成为原淑的靠山。 这一切都水到渠成。 毕竟,红长老再有威严,她这个神主都压她一头。 “神主,我错了。”她磕头,响到陆徽莹都觉得木板要破了。 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原淑要是不去争,自己反而瞧不起她。 “如果我不问你,接下去你会瞒着我吗?”让她继续当刀,还是…… 原淑摇头,“神主,之后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只是,要找时机。 后头话没有说,也不必说。 第144章 实情 陆五郎坐在榻上,盘成腿,一身的不羁,自成风流。 他也算是惹了事,不过一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陆徽莹敛下睫羽,原淑没有她容貌那么天真。 她想把自己当作刀剑来用。 借刀杀人。 这一招,实在太容易叫人看穿。不过她还是帮了原淑,不仅是看冲虚道长的面子,还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个红长老还有盛气凌人的姊妹花。 让她们得意,是她所不愿的。 原淑不安的坐在一边,眉目带水,哀戚地笑着。这般模样,她心底的气也全都消散了。 “神……神主……他们都走了?”原淑说话时嘴角细微的下扬,不断的掐着自己的手指尖,有些话她想现在就和神主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欲言又止,抬头又低头,反复几次,眼神这才从涣散到坚定。 陆徽莹看到了她的变化,屋内屋外这么点路,不是聋子都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问的是红长老的行踪,实际是想要知道陆徽莹的意思。 红长老走不走,她不关心。 要知道的是,怎么走的。 从外面的喧闹声中,她听到了原氏姐妹被禁足,红长老有其他几位护着,最多也是嘴巴上批评几句大不敬。 而她和原家遮羞的布算是彻底撕破,她内心有些后悔,今日她故意将事情闹大,还牵扯了神主的哥哥。 她忐忑的抬眸,神主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陆五郎没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开口就道:“原淑你别怕,有你们神主在,她们怎么还敢冤枉你。” 神谷之中也有争斗,还是针对一个弱女子。 一想到冲虚道长,自己先生崇拜的人,他的女儿居然被人欺负。 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做主都帮不上忙。 陆五郎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闲的没事就去院子练武。”陆三郎心疼小妹,更觉得这个被人当成盾牌的五弟真是蠢得没边了。 别人家的事情,他去讲什么理。有这功夫,倒不如去打几套拳。 看了眼小妹,她应该有话要单独和原淑讲。 他上去拉起五郎的手臂,一拽,他还倔着。 从他的脸上,陆三郎看出一头驴样。 登时,他弯下腰,压低声音,“出不出来?” “不去!”美人在前,他是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能展示自己弱的一面。陆三郎想装英雄好汉,谁知力气还不如成天作画的三哥。 猛地被一拽,再加上要命的一二三。 他不去也不行。 气呼呼的跟着出去,嘴里嘀咕。 生人在场,起码给点面子。 再一看原淑,担忧的目光紧随着自己,陆五郎用手压一压,“没事,我三哥对我很好。” “我……是我连累了陆小郎君,不如要罚就罚我。” 她内心煎熬,等来的却是陆三郎的客套话。 “原娘子,这是我们陆家的事情。” 这句话就像是隔着的山水,遥远的距离让她喉头哽咽。 她看着鞋面,上面沾着一些饭菜。 这才想起来,给神主的饭菜打翻了,新的还没有送来。 她不能再回去红长老那里,要是服侍神主的活都做不好,今后神谷就真的没有她可以待的地方了。 硕大的眼泪被她挤出来,像是两颗珍珠,落在红木的地板上。 啪嗒。 陆徽莹见不得美人哭,“我还没说话,你哭什么?” 她的小心思,自己都没有戳穿,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好像被她欺负了似的。 原淑摇头,如同拨浪鼓。 这节奏,陆徽莹都怕她头掉了。 她擦了把眼泪,吸着鼻子,“不是的神主,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刚刚你的计谋不是很不错,我五哥都被你骗了。” 果然! 神主她都知道。 顿时,原淑的心脏犹如擂鼓,她瞪大眼睛,想要解释可一句都说不出。 陆徽莹冷若冰霜,美人的脸犹如白兰花,幽冷柔丽,这样的人在神谷外若是没有世家背景,极有可能进入欢楼。 人不可貌相。 看似兰花一般清冷,心思却不比野花少。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陆徽莹饶有兴趣看着原淑苍白的脸色,她慌张的站起来,用最诚恳的声音说道。 “神主,是小女错了。” 她跪在地上,冰冷的木板与她的心一样。 冷,怕,还有后悔。 半个时辰前 原小青嘲讽地看着做奴婢活的原淑,“我道你去哪里,原来是给别人端茶倒水去了。” 原淑不想理会。 这些人自己不想服侍神主,别人愿意,也要多嘴说一波。 她转身就走,原小白哼了一声,立即挡在前面。 “你走什么走,姑母叫你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这句说罢,又讥讽开口,“对了,你那个肥头大耳,如同猪一样的未婚夫来了,快跟我们回去见。” 原小白伸手就来扯,原淑不曾学过医术,但身上的武功底子还是不错。 预料到她会有这一招,立即闪了。 没有抓到原淑的手,她气呼呼的骂道:“姐,你看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躲。” 身后就是神主居住的药庐,原淑想到里面的人所应下的话,底气也足了。“二堂妹,我不走。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过要嫁给那个男人。就是姑母来,我也是这句话,不嫁。” 原氏姐妹怒火中烧,“什么,你竟敢违抗姑母的话。” “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母给你定下的,你必须嫁过去。” “不嫁就是不嫁。我爹没死,就算是父母之命,也是他说了算。”提到了冲虚,原氏姐妹稍有些收敛。 要是冲虚不出谷,她们爹也不可能是族长。 “就算不见那男的,你难道就真的给人当奴婢吗?那个神主看着也不过如此,普普通通一个人,恐怕进了南谷,活不过一刻。你以为服侍过她,在神谷,你的地位就会提升。” 她说的话很是扎心。 但原淑有必须试试的理由。 “回去告诉姑母,我不会嫁给那个男的。两位堂妹,也请你们速速离开,我要给神主送饭了。” 她不理不睬的态度让小青抓狂。 自作聪明。 见人要走,她直接用鞭子打在原淑前进的路上。 被这么一吓,手一松,饭菜就被打翻。 “你,这是给神主的饭菜,你怎么能这么做。即便是想要针对我,也请另找时候。” 她气的蹲下来,看着满地的残渣,心中只觉得委屈。 从小就如此,姑母不待见,叔叔养着她也像是防着贼人。堂妹不尊她,只是将她当作仆人。现在,自己换了个人当主子,她们倒是急了。 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 原小青最喜欢看她的窝囊样,上前蹲下,想要警告她。 “原淑,你逃不掉的,你爹不可能回到神谷,你乖乖……啊,死丫头!”说到一半,一股重力从前面传来。 她没有防备原淑会推她,没有准备,整个人倒在地上。 手下意识的去撑,被尖锐的碎石头划伤。 小白痛骂,“好啊,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推了原小青,是忍无可忍。 面对原小白的怒火,她坦然的抬头,手却还在捡碎碗。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到了小白。 “好啊,你什么都不怕是。”她的目光看向那双白皙的手,不怕是,那就让你的手毁了,再也没法伺候人。 她心下一狠,用了十足的力气,上去就踩。 本以为原淑会躲,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反而笑的比之前还要开心。 朱唇张合,“等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 原小白还没明白这意思,再要反应,就看见一个身影如风,直接把她撞开。 “谁!” 她定睛一看,是陆五郎。 少年如松,脸色严肃。 她觉得有误会,想要解释,原淑被他抱起,在怀着恶人先告状。“饭菜,神主的饭菜打翻了。” 被谁打翻的? 不用说,就是那泼辣的原氏姐妹。 小青更为聪明,她算是明白了,原淑是想冤枉她们。 原淑的心思,很快就被她们姐妹知道。 但如今,眼见为实,陆五郎看着伤势严重,不哭不闹的原淑。再看看急于辩解,口出污言的原小白。 一个可怜巴巴,一个泼辣无比。 难道弱小的会去欺负比她强大的? 这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原淑怯懦的抬头,“神主,就是如此。” 上头半天没有声音,她只好又说道:“我不是故意拖陆小郎君下水,只是……” “只是必须是他。” 陆徽莹接话说道,不是五哥,也能是三哥。原淑最想等到的人是她,亲眼所见比旁听来的真实。 到时候她发怒于原氏姐妹,彻底成为原淑的靠山。 这一切都水到渠成。 毕竟,红长老再有威严,她这个神主都压她一头。 “神主,我错了。”她磕头,响到陆徽莹都觉得木板要破了。 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原淑要是不去争,自己反而瞧不起她。 “如果我不问你,接下去你会瞒着我吗?”让她继续当刀,还是…… 原淑摇头,“神主,之后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只是,要找时机。 后头话没有说,也不必说。 第145章 南谷 隔日,长孙长老前来,一是为红长老之事道歉,二则是请她去南谷。 南谷,就是竹叶青守着神谷所需的药引子之地。 南谷阴风潭 外有广袤平地,生长着一人高的野草。 草里有药草也有毒草,若是辨识不清,轻易碰到,极有可能死亡。 神谷事还需人照看,所以来的人除了长孙长老,还有一个人,原族长。 此人与冲虚不像,倒是和红长老生的一样。 见到原淑,第一句就是质问。 昨日和她已经说开,陆徽莹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有了神主的话,原长老敢怒不敢言。 “这里就是南谷。” 野草一人深,眺望开去,槐树高高遮天蔽日,在那四周还围起了铃铛绳。 长孙长老解释说道,竹叶青繁衍生息快百年,蛇踪布满南谷遍地。尤其是近几年,天敌老去,竹叶青肆无忌惮。 无奈,神谷衍生出打蛇者。 这些都是川没有讲到的,但也能理解,毕竟出谷已久,很多事情他也知道的不清楚。 “本该冬日来,但时间不多,只能冒险。”长孙长老说完,原长老不屑的一笑。 “预言上不是说了,南谷只能神主进入。那畜生也不会咬,如果眼前这位神主真被咬了,就是假冒的。” 数十年都找不到的神主,现在找到了? 验证身份,竟然用的什么胎记。天下之大,寻个差不多的,岂不是轻而易举。 川护法就是糊弄罢了。 他不看好陆徽莹,巴不得她死在里面。 随机,又瞪了一眼原淑。 自己好吃好喝养着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等这个冒牌货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陆三郎和陆五郎担心的拉着小妹,“蛇,你从小就怕,要不要我们陪你进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竹叶青只认神主一个,你们要是进去,怕是活不成了。” 长孙长老说完,原长老就要冷笑。 无非是说陆徽莹不敢。 她白了一眼,活这么大了,说话做事竟和小孩一样喜欢置气。 懒得理会,“三哥,五哥,我不会有事的。” 要是真能拿到药引子,她就是整个神谷的救命恩人。总之,她冒险也是有私心的。 当然,要去南谷,不是现在。 还要挑时候。 阴天不去南谷,要去,必须是烈日。 回去药庐,原淑帮着理清药架,陆五郎在边上与她说话。 三郎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陆徽莹上前,“三哥,你在担心玄珠娘子?” 自己从没见过三嫂,但从三哥的话里,觉得三嫂似乎是遇到了追杀。 别国的人,为何要追杀她。 “是,她性子谨慎,一路离开,怕是连觉都没有睡好。”他担心,甚至觉得有些害怕,那伙人会不会已经找到她。 随后一想,应该不可能。 陆徽莹好奇三嫂,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陆三郎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和上官宁如何走到一起的。” 说到上官,她面上羞涩。 “日久生情。” 谁信,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变了,不过这种变化是好的。 他勾起嘴角,泼她一桶冷水,“陛下赐婚,你也敢不去。上官怕是要,失望了。” 第145章 南谷 隔日,长孙长老前来,一是为红长老之事道歉,二则是请她去南谷。 南谷,就是竹叶青守着神谷所需的药引子之地。 南谷阴风潭 外有广袤平地,生长着一人高的野草。 草里有药草也有毒草,若是辨识不清,轻易碰到,极有可能死亡。 神谷事还需人照看,所以来的人除了长孙长老,还有一个人,原族长。 此人与冲虚不像,倒是和红长老生的一样。 见到原淑,第一句就是质问。 昨日和她已经说开,陆徽莹自然是站在她这边。 有了神主的话,原长老敢怒不敢言。 “这里就是南谷。” 野草一人深,眺望开去,槐树高高遮天蔽日,在那四周还围起了铃铛绳。 长孙长老解释说道,竹叶青繁衍生息快百年,蛇踪布满南谷遍地。尤其是近几年,天敌老去,竹叶青肆无忌惮。 无奈,神谷衍生出打蛇者。 这些都是川没有讲到的,但也能理解,毕竟出谷已久,很多事情他也知道的不清楚。 “本该冬日来,但时间不多,只能冒险。”长孙长老说完,原长老不屑的一笑。 “预言上不是说了,南谷只能神主进入。那畜生也不会咬,如果眼前这位神主真被咬了,就是假冒的。” 数十年都找不到的神主,现在找到了? 验证身份,竟然用的什么胎记。天下之大,寻个差不多的,岂不是轻而易举。 川护法就是糊弄罢了。 他不看好陆徽莹,巴不得她死在里面。 随机,又瞪了一眼原淑。 自己好吃好喝养着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等这个冒牌货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陆三郎和陆五郎担心的拉着小妹,“蛇,你从小就怕,要不要我们陪你进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竹叶青只认神主一个,你们要是进去,怕是活不成了。” 长孙长老说完,原长老就要冷笑。 无非是说陆徽莹不敢。 她白了一眼,活这么大了,说话做事竟和小孩一样喜欢置气。 懒得理会,“三哥,五哥,我不会有事的。” 要是真能拿到药引子,她就是整个神谷的救命恩人。总之,她冒险也是有私心的。 当然,要去南谷,不是现在。 还要挑时候。 阴天不去南谷,要去,必须是烈日。 回去药庐,原淑帮着理清药架,陆五郎在边上与她说话。 三郎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陆徽莹上前,“三哥,你在担心玄珠娘子?” 自己从没见过三嫂,但从三哥的话里,觉得三嫂似乎是遇到了追杀。 别国的人,为何要追杀她。 “是,她性子谨慎,一路离开,怕是连觉都没有睡好。”他担心,甚至觉得有些害怕,那伙人会不会已经找到她。 随后一想,应该不可能。 陆徽莹好奇三嫂,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陆三郎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和上官宁如何走到一起的。” 说到上官,她面上羞涩。 “日久生情。” 谁信,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变了,不过这种变化是好的。 他勾起嘴角,泼她一桶冷水,“陛下赐婚,你也敢不去。上官怕是要,失望了。” 第146章 离开 失望这两个字就是刀,一下一下剜着陆徽莹的心。 她垂下头,失落和担忧丝毫没有掩饰。 陆三郎点了下她的额头,一个红色的手指印很快出现,陆徽莹哎呀一声,捂着说道:“作什么?” 她正烦着。 一直以来,她自信只要自己主动,上官是雪山都会融化。 事实也说明,他确实再次原谅了自己。 好不容易,两人走到了最后,要不是因为萧景和李元,这会儿他都是自己男人了。 狠狠叹了口气,对李元的恨意越发重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说错话,不该提起来上官宁。看你的脸色,不仅没事,反倒凶狠的像是小狮子。想到谁了?” 这恨意肯定不是冲着上官宁,不是他,那肯定就是李元。 这一路,他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 从神谷和小妹的说话中,也能猜到,背后和誉王有关。 从五弟的嘴里,得知李元和大哥结仇,还颇深。甚至一次两次的伤害小妹,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幽深,好似万年不曾有阳光找过的深林。 陆徽莹正好看见,三哥是读书人,但他师从大哥,一身本领,家里除了大哥怕是都打不过。她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上官,要是拼尽全力,三哥不一定敌得过。 她摆了摆脑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没有想谁,三哥,我想你留在这里也无事,不如你出谷去找玄珠嫂嫂。”在神谷两日,外头的消息进不来,里头的消息出不去。 据长孙长老说,下一个大晴怕是要五天之后。 她能等,可大哥他们没有自己的消息,定会着急担心。 同样,被三哥刚刚的话刺激,她也想再写封信给上官,将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他。 陆三郎点头,确实,他和五弟一起留在这里,相比之下确实多余。 玄珠之事一直悬在心头,叫他夜不能寐。 听见小妹如此说,他胸口的石头落下了。 “恩,听你的。” 案桌之上,纸笔摆在一边。 陆五郎从外面进来,甩了甩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再看三哥,背着行囊,一副要走的样子。 他疑惑的皱起眉,还没问,原淑进来,张口说道,胡长老在潭水边等候了。 明明自己姓陆,怎么三哥和小妹不找他商量事情,现在原淑都知道陆三郎要走,他做弟弟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这像话吗? 质问一声声的,陆三郎平静的说道:“有劳原娘子,还请和胡长老说一声,我要晚一些。” 提笔思索的陆徽莹不满道:“小哥哥,你小点声。本来学的就不多,你一吵,我会写的字都不会了。”她咬着笔头,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跟着先生学。 这事情还得怪李元,她学识才浅,偶然听见那混蛋说了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每当要读书练字了,婢女凝儿就会提那么一句。 她自以为自己德行好,不必再去学,于是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实在想不出,只能叫三哥代笔。 一抬头,委屈的五哥也凑近脑袋,嘴里还碎碎念,“不告诉我,你们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眨巴眼,也没有泪花。 干脆也不装了,只能瞪着两个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三哥要走。” 他兴师问罪,陆徽莹要解释,立马来了一句,不听。 捂着耳朵,和个拨浪鼓一样。 陆徽莹:…… “老五,你再矫情一下,我就把你带到云都,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一击即中他的命脉,陆老五不敢说话了。 小狗一样的眼微微瞪大:合着我不是陆家人,怎么就欺负他。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当年爹娘是从外面把他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亲生的。 不然三哥四哥总是对他脸色这么差。 要知道,他在外,都是别人嘴里尊敬的神医。 一回到家里就跟草一样,谁都不疼。 陆徽莹和他相差岁数不大,她成了上下所有人的明珠。 一生气,口不择言。 “小妹连字都不会,怎么不把她关起来。” 陆徽莹脸色一红,偷偷看了眼三哥,说道:“不用你说,等我回去,就去找先生教习。” 陆五郎啧了一声。 找先生,到时候把先生气走。 又望了一眼眼神警告的陆三郎,得,他还是少说话。 话糙理不糙,陆徽莹也觉得别人教不了她。 一是局势未定,不知来的人是什么牛鬼蛇神。 再则是,有三哥在,其余人也都比不上了。 于是,她把主意打在了三哥的身上,等他写完信件,立即撒娇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三郎点头,教导小妹,他自然愿意。 他这次离开神谷,大概是不会再来。 玄珠的行踪,他会在返回云都的这一路好好寻找。要是遇到神谷的人,也可以用小妹给的玉佩,让他们帮着留意。 有了羽佩,这一路十分顺利。 而且在盘城时,发现了玄珠的消息。 知道也是往同一个方向去,他内心的石头彻底放下。 不敢在路上停留,一月后,回到云都,就听说了梧桐镇的事情。 陆徵就站城门下,他如今是驸马,出行有人护着,大队的人马盯着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粗鲁。他着锦衣,头戴簪花帽,五大三粗明明是将才,却当起了白面小生。 边上的人怎么保护他,单拎出来几个都没有陆徵看着壮实。 陆三郎心中有股气,是对那紫气之所。 大哥在西北厮杀,是顶天立地的人,现在让他在云都成为长公主的床榻之臣,还用这些人来侮辱他。 “大哥,他们……” “别说了,先回侯府。” 家里几个,他最疼的就是小妹,还有老三。 老三懂事,他看清楚陆家的未来,自己离开了云都。 一身的武功,却跟废人一样拿着笔和纸做山人。 他愧对老三,曾经那个想着保家卫国的男人,如果当初是他去西北,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到了侯府,说起一路的事情。 他拿起要给上官的信,“大哥,不知上官如今是否还住在府中。莹莹给他的信,怕他跑了。” “跑不了。”陆徵哈哈大笑,很是高兴小妹的懂事,当初他给上官和莹莹定下亲事,确实是有私心。云都的水太深,莹莹嫁给谁,都是后患。 唯独上官宁。 他是自己看着长大,心地能力不用说。这次西北回来,他若是成了大将军,就可以带着莹莹离开云都。 只要小妹离开,很多事情他也能放心的干了。 第146章 离开 失望这两个字就是刀,一下一下剜着陆徽莹的心。 她垂下头,失落和担忧丝毫没有掩饰。 陆三郎点了下她的额头,一个红色的手指印很快出现,陆徽莹哎呀一声,捂着说道:“作什么?” 她正烦着。 一直以来,她自信只要自己主动,上官是雪山都会融化。 事实也说明,他确实再次原谅了自己。 好不容易,两人走到了最后,要不是因为萧景和李元,这会儿他都是自己男人了。 狠狠叹了口气,对李元的恨意越发重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说错话,不该提起来上官宁。看你的脸色,不仅没事,反倒凶狠的像是小狮子。想到谁了?” 这恨意肯定不是冲着上官宁,不是他,那肯定就是李元。 这一路,他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 从神谷和小妹的说话中,也能猜到,背后和誉王有关。 从五弟的嘴里,得知李元和大哥结仇,还颇深。甚至一次两次的伤害小妹,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幽深,好似万年不曾有阳光找过的深林。 陆徽莹正好看见,三哥是读书人,但他师从大哥,一身本领,家里除了大哥怕是都打不过。她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上官,要是拼尽全力,三哥不一定敌得过。 她摆了摆脑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没有想谁,三哥,我想你留在这里也无事,不如你出谷去找玄珠嫂嫂。”在神谷两日,外头的消息进不来,里头的消息出不去。 据长孙长老说,下一个大晴怕是要五天之后。 她能等,可大哥他们没有自己的消息,定会着急担心。 同样,被三哥刚刚的话刺激,她也想再写封信给上官,将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他。 陆三郎点头,确实,他和五弟一起留在这里,相比之下确实多余。 玄珠之事一直悬在心头,叫他夜不能寐。 听见小妹如此说,他胸口的石头落下了。 “恩,听你的。” 案桌之上,纸笔摆在一边。 陆五郎从外面进来,甩了甩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再看三哥,背着行囊,一副要走的样子。 他疑惑的皱起眉,还没问,原淑进来,张口说道,胡长老在潭水边等候了。 明明自己姓陆,怎么三哥和小妹不找他商量事情,现在原淑都知道陆三郎要走,他做弟弟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这像话吗? 质问一声声的,陆三郎平静的说道:“有劳原娘子,还请和胡长老说一声,我要晚一些。” 提笔思索的陆徽莹不满道:“小哥哥,你小点声。本来学的就不多,你一吵,我会写的字都不会了。”她咬着笔头,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跟着先生学。 这事情还得怪李元,她学识才浅,偶然听见那混蛋说了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每当要读书练字了,婢女凝儿就会提那么一句。 她自以为自己德行好,不必再去学,于是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实在想不出,只能叫三哥代笔。 一抬头,委屈的五哥也凑近脑袋,嘴里还碎碎念,“不告诉我,你们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眨巴眼,也没有泪花。 干脆也不装了,只能瞪着两个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三哥要走。” 他兴师问罪,陆徽莹要解释,立马来了一句,不听。 捂着耳朵,和个拨浪鼓一样。 陆徽莹:…… “老五,你再矫情一下,我就把你带到云都,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一击即中他的命脉,陆老五不敢说话了。 小狗一样的眼微微瞪大:合着我不是陆家人,怎么就欺负他。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当年爹娘是从外面把他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亲生的。 不然三哥四哥总是对他脸色这么差。 要知道,他在外,都是别人嘴里尊敬的神医。 一回到家里就跟草一样,谁都不疼。 陆徽莹和他相差岁数不大,她成了上下所有人的明珠。 一生气,口不择言。 “小妹连字都不会,怎么不把她关起来。” 陆徽莹脸色一红,偷偷看了眼三哥,说道:“不用你说,等我回去,就去找先生教习。” 陆五郎啧了一声。 找先生,到时候把先生气走。 又望了一眼眼神警告的陆三郎,得,他还是少说话。 话糙理不糙,陆徽莹也觉得别人教不了她。 一是局势未定,不知来的人是什么牛鬼蛇神。 再则是,有三哥在,其余人也都比不上了。 于是,她把主意打在了三哥的身上,等他写完信件,立即撒娇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三郎点头,教导小妹,他自然愿意。 他这次离开神谷,大概是不会再来。 玄珠的行踪,他会在返回云都的这一路好好寻找。要是遇到神谷的人,也可以用小妹给的玉佩,让他们帮着留意。 有了羽佩,这一路十分顺利。 而且在盘城时,发现了玄珠的消息。 知道也是往同一个方向去,他内心的石头彻底放下。 不敢在路上停留,一月后,回到云都,就听说了梧桐镇的事情。 陆徵就站城门下,他如今是驸马,出行有人护着,大队的人马盯着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粗鲁。他着锦衣,头戴簪花帽,五大三粗明明是将才,却当起了白面小生。 边上的人怎么保护他,单拎出来几个都没有陆徵看着壮实。 陆三郎心中有股气,是对那紫气之所。 大哥在西北厮杀,是顶天立地的人,现在让他在云都成为长公主的床榻之臣,还用这些人来侮辱他。 “大哥,他们……” “别说了,先回侯府。” 家里几个,他最疼的就是小妹,还有老三。 老三懂事,他看清楚陆家的未来,自己离开了云都。 一身的武功,却跟废人一样拿着笔和纸做山人。 他愧对老三,曾经那个想着保家卫国的男人,如果当初是他去西北,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到了侯府,说起一路的事情。 他拿起要给上官的信,“大哥,不知上官如今是否还住在府中。莹莹给他的信,怕他跑了。” “跑不了。”陆徵哈哈大笑,很是高兴小妹的懂事,当初他给上官和莹莹定下亲事,确实是有私心。云都的水太深,莹莹嫁给谁,都是后患。 唯独上官宁。 他是自己看着长大,心地能力不用说。这次西北回来,他若是成了大将军,就可以带着莹莹离开云都。 只要小妹离开,很多事情他也能放心的干了。 第147章 竹叶青 陆三郎离开的隔日,烈日当空。 到南谷前陆三郎离开的隔日,烈日当空。 陆五郎随口说道,“三哥走的还真是时候。” 原淑默默的站着,轻笑了一声。 三郎君和小郎君就像是一对冤家,在的时候斗嘴,走了互相想念。 昨日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说小时候的趣事。 “五哥,烈日当头,还没遮蔽的地方,你们不如先回去,等我带着槐蜜出来。”陆徽莹挑眉,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只有她才能进入南谷,即便现在有药粉可以暂时避蛇,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神主,”长孙长老还要说些什么,很快原长老来了。附耳说了什么,脸色大变,“神主,谷内出事了,我可能要去一趟。” 需要所有长老一起去,恐怕是天大的事情。 她点头,看着长孙他们去处理事务去,留下几个弟子在一侧等着。 原淑和陆五郎都不想走,后者还想拿过药粉,撒在身上和她一起进去南谷。 她信自己经历过的前世,神谷的预言为真。 回绝后,她独自向前。 身后的人没有离开,看着她弯腰进了铃铛绳。 风吹,绳荡漾。 金光落于眼前,刺的睁不开。 而陆徽莹,却觉得南谷之中,另有天地。 外是荒野,长草连天。 槐树之内,潭水幽幽,犹如一块绿玉。 峭壁之上,是巨大的蜂巢。 蜜蜂飞舞,正往着槐树之中旋转。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槐树碧绿的树伞有星星点点的白色。 槐花还开着。 那些蜂在采蜜。 至于竹叶青,她走过来的一路,提心吊胆,可站在这里,一条蛇都没有看见。 或许就如长老们说的,烈日之下,成精的竹叶青不敢随意出现。 槐蜜,她嘴里默念着,只要拿到这个带回去,海棠香就能解了。 希望竹叶青乖乖的,就别出来的了。 峭壁前有一只长了杂草的木台阶,许久没有人用,木头上也长了菌菇。 她上前,用左脚踩了踩,还算牢固。 眼下,要找可以借力的地方,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直接切下一块蜂巢。有了这个,可以带回去熬蜜。 正当她觉得如此顺利,身后的冷风忽然刮了起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心觉不好,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身,发现一条手臂粗的蛇正在树木之中,又幽深可怕的竖瞳盯着她。 手脚登时发麻,连带着头皮都觉得被人薅没了。 “一条,两条……”她的目光随意一扫,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蛇。竹青色正好就是草的颜色,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难道这些蛇从一开始就躲在草丛里。 手不自觉的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绝的用匕首割开手心,热血一滴滴的落下,如同圆晕滴在台阶之上。 “嘶——” 槐树之上的竹叶青伸长身躯,稍歪头,立马从树木下来到了她的眼前。 蛇群纷纷让开。 粗壮的蛇王,则是死死的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蛇王掉转身形,蛇群也跟着离开。 陆徽莹松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南谷。 看到日头的那一刻,她眼前模糊,活着真好。 “小妹!” “神主,神主,你没事。” 两人跑来,原淑抱着她,一双眼像是哭过一样。 相处这三日,她性子温柔,但也刚强,有心计却不害人。 陆徽莹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在里面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一个时辰? 她好像在南谷遇到蛇王也就是一瞬的事情,怎么会过去这么久。 把手里的蜂巢举起,虚弱的一笑,“真的没事,遇到了那条竹叶青,但是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蛇王只是凝视了下,随后就走了。 要不是蛇不会说话,还以为是故人要与她叙旧。 从一条蛇的视线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唏嘘和回忆。 或许,当年宋青与它是友人之交。 “人和蛇的情谊,说出来都匪夷所思。”陆五郎点评道。 原淑却是摇摇头,“老谷主常用蛇胆入药,那条竹叶青就是从神谷外捡回来的,说是要养一养,后来就送去南谷。” 送去之后,成了地头蛇。 回到药庐,槐蜜已经被长老的弟子带去,他们坐在院子中,说起神谷今日发生的事情。 “听闻是,川护法从外面回来了。他和黄护法都受伤了,曹渲死了。” “曹渲是?” 陆徽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很快她想起了一个人。 时常受欺负的曹旻。 他,他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淑摇头,具体的她也不知道。 等到天黑后,药庐前,胡长老叩门。 “神主,五郎君,你们睡了吗?” 这么大的声音,就是睡了也醒了。陆五郎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把人请了进来。 胡长老叹了口气,“烦扰郎君和神主了,今日事情繁多,实在顾及不上。槐蜜已经拿到手,解药也在赶制。” 他颓然坐在交椅上,原淑端来茶水。 “胡长老,喝茶。” “神主还在睡?” 原淑道,“醒了,一会儿就到了。” 说完,陆徽莹就开口说道:“神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旻为什么会死? 川和黄珍又怎么样了。 “川的伤势很重,昏迷不醒。黄珍手被人砍断,当时止了血,但武功怕是废了。至于曹旻,是为了保护一个书生,断后的时候,被萧景的人杀了。” 萧景? 所以,是因为她,川他们才会出事? “我想去看看他们。” 胡长老道:“神主心善,但夜色已深,他们也都睡下。我来,是想叫神主放心,还有,那个书生想见你。” 应该是文秋。 “他现在在哪里?”陆徽莹急迫地问道。 “就在外面等着。” 门外,高达的文秋才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大男人却偷偷抹着眼泪。 “陆娘子,我……我对不起你们。” 是他的错,是他造成的一切。 扑通一声跪下,文秋伏在地上,“我就不该告诉你们梧桐镇的这一切!” 他就应该死在陈大宝的手里。 而不是害的曹旻死在乱刀之下! 第147章 竹叶青 陆三郎离开的隔日,烈日当空。 到南谷前陆三郎离开的隔日,烈日当空。 陆五郎随口说道,“三哥走的还真是时候。” 原淑默默的站着,轻笑了一声。 三郎君和小郎君就像是一对冤家,在的时候斗嘴,走了互相想念。 昨日也不知道是谁,一直说小时候的趣事。 “五哥,烈日当头,还没遮蔽的地方,你们不如先回去,等我带着槐蜜出来。”陆徽莹挑眉,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只有她才能进入南谷,即便现在有药粉可以暂时避蛇,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神主,”长孙长老还要说些什么,很快原长老来了。附耳说了什么,脸色大变,“神主,谷内出事了,我可能要去一趟。” 需要所有长老一起去,恐怕是天大的事情。 她点头,看着长孙他们去处理事务去,留下几个弟子在一侧等着。 原淑和陆五郎都不想走,后者还想拿过药粉,撒在身上和她一起进去南谷。 她信自己经历过的前世,神谷的预言为真。 回绝后,她独自向前。 身后的人没有离开,看着她弯腰进了铃铛绳。 风吹,绳荡漾。 金光落于眼前,刺的睁不开。 而陆徽莹,却觉得南谷之中,另有天地。 外是荒野,长草连天。 槐树之内,潭水幽幽,犹如一块绿玉。 峭壁之上,是巨大的蜂巢。 蜜蜂飞舞,正往着槐树之中旋转。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槐树碧绿的树伞有星星点点的白色。 槐花还开着。 那些蜂在采蜜。 至于竹叶青,她走过来的一路,提心吊胆,可站在这里,一条蛇都没有看见。 或许就如长老们说的,烈日之下,成精的竹叶青不敢随意出现。 槐蜜,她嘴里默念着,只要拿到这个带回去,海棠香就能解了。 希望竹叶青乖乖的,就别出来的了。 峭壁前有一只长了杂草的木台阶,许久没有人用,木头上也长了菌菇。 她上前,用左脚踩了踩,还算牢固。 眼下,要找可以借力的地方,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直接切下一块蜂巢。有了这个,可以带回去熬蜜。 正当她觉得如此顺利,身后的冷风忽然刮了起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心觉不好,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身,发现一条手臂粗的蛇正在树木之中,又幽深可怕的竖瞳盯着她。 手脚登时发麻,连带着头皮都觉得被人薅没了。 “一条,两条……”她的目光随意一扫,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蛇。竹青色正好就是草的颜色,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难道这些蛇从一开始就躲在草丛里。 手不自觉的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绝的用匕首割开手心,热血一滴滴的落下,如同圆晕滴在台阶之上。 “嘶——” 槐树之上的竹叶青伸长身躯,稍歪头,立马从树木下来到了她的眼前。 蛇群纷纷让开。 粗壮的蛇王,则是死死的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蛇王掉转身形,蛇群也跟着离开。 陆徽莹松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南谷。 看到日头的那一刻,她眼前模糊,活着真好。 “小妹!” “神主,神主,你没事。” 两人跑来,原淑抱着她,一双眼像是哭过一样。 相处这三日,她性子温柔,但也刚强,有心计却不害人。 陆徽莹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在里面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一个时辰? 她好像在南谷遇到蛇王也就是一瞬的事情,怎么会过去这么久。 把手里的蜂巢举起,虚弱的一笑,“真的没事,遇到了那条竹叶青,但是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蛇王只是凝视了下,随后就走了。 要不是蛇不会说话,还以为是故人要与她叙旧。 从一条蛇的视线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唏嘘和回忆。 或许,当年宋青与它是友人之交。 “人和蛇的情谊,说出来都匪夷所思。”陆五郎点评道。 原淑却是摇摇头,“老谷主常用蛇胆入药,那条竹叶青就是从神谷外捡回来的,说是要养一养,后来就送去南谷。” 送去之后,成了地头蛇。 回到药庐,槐蜜已经被长老的弟子带去,他们坐在院子中,说起神谷今日发生的事情。 “听闻是,川护法从外面回来了。他和黄护法都受伤了,曹渲死了。” “曹渲是?” 陆徽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很快她想起了一个人。 时常受欺负的曹旻。 他,他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淑摇头,具体的她也不知道。 等到天黑后,药庐前,胡长老叩门。 “神主,五郎君,你们睡了吗?” 这么大的声音,就是睡了也醒了。陆五郎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把人请了进来。 胡长老叹了口气,“烦扰郎君和神主了,今日事情繁多,实在顾及不上。槐蜜已经拿到手,解药也在赶制。” 他颓然坐在交椅上,原淑端来茶水。 “胡长老,喝茶。” “神主还在睡?” 原淑道,“醒了,一会儿就到了。” 说完,陆徽莹就开口说道:“神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旻为什么会死? 川和黄珍又怎么样了。 “川的伤势很重,昏迷不醒。黄珍手被人砍断,当时止了血,但武功怕是废了。至于曹旻,是为了保护一个书生,断后的时候,被萧景的人杀了。” 萧景? 所以,是因为她,川他们才会出事? “我想去看看他们。” 胡长老道:“神主心善,但夜色已深,他们也都睡下。我来,是想叫神主放心,还有,那个书生想见你。” 应该是文秋。 “他现在在哪里?”陆徽莹急迫地问道。 “就在外面等着。” 门外,高达的文秋才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大男人却偷偷抹着眼泪。 “陆娘子,我……我对不起你们。” 是他的错,是他造成的一切。 扑通一声跪下,文秋伏在地上,“我就不该告诉你们梧桐镇的这一切!” 他就应该死在陈大宝的手里。 而不是害的曹旻死在乱刀之下! 第148章 准备离开 原来,在陆徽莹离开后不久,萧景的人就在陈大宝的带领下,找到了山中的竹屋。 川早已知道此地不能藏身,带着人离开。 谁知这时正好文秋发现自己亲爹留下的玉佩落在竹屋,他执意要去取,正好撞上那伙黑衣人。 曹旻护着他,一路死战到水潭。 川和黄珍来时,曹旻已经横尸。文秋被围,就要被斩于刀下。为了救下文秋,黄珍用毒,那些人却好像知道她的招数,竟然反用毒粉,让她和川都中了迷魂散。 这毒性比神谷的还要强。 三个瞬息,毒性入血,眼前一阵模糊。 人为刀俎,他们已是鱼肉。 好在这时候,胡长老出现,用计谋引开黑衣人。 文秋坐在椅子上,中了毒,如今还是晕晕乎乎。可说起这些时,大男人流着泪,一直用衣袖擦着眼泪,没一会儿,衣服都湿透了。 原淑递过去帕子。 她知道曹旻,也就是渲叔叔。 从小自己受姑母欺负的时候,他就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受过他的恩惠,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死了才是最难受的。 她默默的抹了眼泪,将背影留给众人。 此处不需要她。 胡长老叹气,这也是神谷所不想的。 “萧景是冲着神主来的。”神谷众位长老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天,从蛛丝马迹之中,得知萧景是为了陆徽莹。 长公主和誉王争夺帝位,天下易主,分崩离析。 一切都即将变得不一样。 而,神主就是关键。 听到此处,陆五郎担忧的看了眼小妹,“萧国公为何要追杀小妹?” 自己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才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小妹的事情。 又想起,萧景是李元的外公。 难不成,是李元想要伺机报复。 顿时,他气的大叫,“我懂了,是誉王这混蛋,他想报复陆家报复小妹。” 陆徽莹额头滴落冷汗。 “五哥,你要是觉得口渴就去喝杯酸梅汤。” 陆五郎啊了一声,他不口渴啊。 疑惑的看了眼小妹,见她是不想自己在这,打算支开他。真是的,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能听的。 生气的陆五郎甩手就离开,到了门口,猛地一踢,就听到原淑惊呼。 原来是躲在那里偷偷的哭。 有了人可以安慰,陆五郎也不气了。 见人走了,陆徽莹放心说起正事。 “接下去呢,你们有没有抓到萧景的人?”黑衣人如此多,不可能没有抓到。她要知道,萧景到底密谋什么。 抓她,有什么用。 难不成真是蠢得,要抓她给李元出气。 李元或许这么笨,但萧景不应该。 毕竟是曾经神谷的人,难道对她这个神主真的一点都不信。他不想要解药,又或者,他想把自己当成解药。 被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胡长老喝了一口热茶,“抓到了。” 本以为是好事,胡长老的一句话又让她失望。 “死了。服毒死的,死的时候说,你,萧景势在必得。” 得到我? 到底是为什么。 胡长老说不清,“神谷配制的海棠香解药会做成熏香最后送去给谷中人,萧景必然不会得,他要想继续活下去,要么靠神谷,要么就是神主您。” 神谷,他不会再回来。 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那就是,抓陆徽莹。 至于为什么,胡长老在追问下,忍不住说道:“听闻,神主的心头肉可以解毒。” 说到这,他怕陆徽莹误会,赶忙说道:“但这不是语言之中所写。只是……只是原长老一族的猜测。毕竟百年来,我们从未找到神主,除了您。” 她的心头肉或许能解毒。 这句话让她愣的不再说话,耳外的声音慢慢消息。 她回忆起前世的一切,所有能想起来的细节。 在陆家败落,哥哥逐一死去,她被留到了最后,甚至李元并没有想要杀她。而是瞒着她一切,将她关在山中的小院子里。 她那时心急如焚,从没有注意到李元的不对劲。 如此厌恶一个人,那绝对不会留着她到最后。 李元为什么只是关着她。 陆徽莹咬着唇,想起上官宁来救她的那一幕。 山顶之上白雪皑皑,两人飞奔下山途中被人发现,数不胜数的黑衣人从山林之中冒了出来。 上官护她在身后时,李元出现。 告诉她,身为器皿就不该逃。 那时的她不懂,身心委屈,痛恨,上官死于乱箭下,是最后一根稻草。 不明白的事情,却在在这时候都知道了。 她的心头肉,确实可以解毒。 “陆娘子,你没事?”文秋细心,看陆徽莹脸色发白,唇瓣颤抖,知道她大概是怕了。 也对,一个小娘子被一伙人追着要心头肉。 他一个大男人也怕。 或许不道德,可如今听到是因为陆小娘子,黑衣人才会出现在这里,文秋对曹旻的愧疚少了一些。 他心虚的看向陆徽莹,“陆……陆娘子,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她引起的,应该她来想办法。 胡长老瞥了一眼,摇头,这书生不再科举是正确的。 “夜色太深,神主今夜也累了,我这就把文书生带走。” 大半夜,文秋打着一定要让神主明白一切,不让她担心的借口,让自己带着他来见神主。 毕竟是神主保护的人,还以为有什么大用处,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可怜拼命护着他的曹渲。 曹老弟去的太冤枉。 人走后,陆五郎和哭肿了眼的原淑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陆徽莹目光呆滞,缓缓叹气:“都去睡,太晚了。” 隔日,黄珍醒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神主。 “不能出谷。” 那些人已经知道神谷出谷之地,定会埋伏在那里,神主现在出去,必然会被抓住。 萧景就是老狐狸,他算到了一切。 或许也怪神谷迟钝,几十年了,出谷还是用竹屋这个当作掩护。 那只老狐狸,只要看见一处,定然会猜到还有别的。 黄珍独臂,脸色难看,如今的她算是废了。 “神主,你要救神谷。” 神谷,靠她了。 气血翻涌,一时没有镇住,再一次晕了过去。 陆徽莹心中有些难过,黄珍很要强,右手又最会使鞭子。一生要强的她,会接受现实吗? 陆五郎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她要休息。” 出门后,日头闪落金光,刺眼的让她用手捂住。 不真实的虚无感。 在见黄珍之后,又看望了川。 他性命无忧,但何时醒来,没有准数。 是因为自己,他们才会遭难。 她看着一树的嫩绿,只觉得生命就如同叶子,人只要稍微一掐,就没了。 “别胡思乱想,这不关你的事情。昨日文秋也说了,要不是他非得回去竹屋,怎么可能会被守株待兔。”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个文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要反抗陈大宝,又不敢。 于是故意缩着头,让别人去做这把刀。缩头乌龟罢了,若是以前,还会觉得这是识时务。 但这乌龟,居然把锅甩到了小妹的身上。 实在忍不住,说出这番话。 陆徽莹没有反驳,勉强笑道:“我是最初的因。” 萧景冲她而来。 陆五郎想安慰,说出口的话却变了,“小妹,我听谷中人说,朝州出事了。” 知府贪墨是一。 在他们到梧桐镇的那一天,朝州爆发了疫情。 疫情来势凶猛,四哥被困在府里。 好在之前存粮够多,养着一大家人,不用担心。这时,出入过朝州的人,都被当地官府关押了起来。 云都的李元,长公主等人都不能幸免。 反倒是他们这些偏远小地方,还有越往北之地,没有疫情困扰。 “希望不会有事。” 陆徽莹觉得心底压着一块石头,难以喘气。 在前世,从没有这个疫情,事情似乎在改变,又好像按部就班。她已然看不懂,只知道之后要小心翼翼,不能出错。 “放心,神谷已经叫人去了。”陆五郎心之向往。 他也想去,但小妹还得照顾。 三哥走了,神谷只有小妹一个人,实在不放心。 隐下自己的失落,他又笑道,“小妹,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萧景守得住那些一座山,两座山,难道还能守住第三座第四座。我都已经打听好,神谷的密道连往各处,一个萧景罢了。” 狡兔三窟,神谷还有密道。 在海棠香解药做出来后,几个自告奋勇的上前试药。 半月过去,吃下解药的人除了容貌变老以外,再也不会被折磨,也不必担心活不过冬天。 神谷奉陆徽莹为真正的神主,原氏一族也不得不低头。 这日,原淑从南谷采花回来。 自神主去了以后,那些竹叶青也不再发疯,蛇群安分守己。 南谷风景好,自然都爱去那儿。 想着神主喜欢花,她就从那儿采了一大把。 但还没进药庐,就看到两个讨人厌的家伙,白了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原小白明明看见原淑看见她们了,现在得了势力,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了? 手中的花香味浓郁,花瓣艳丽,有轻微的毒性,但只要不用皮肤接触就没事。 “妹妹,不要忘记姑母交代我们的事情。”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初原氏一族从不相信神主,这神谷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主子,谁愿意屈人之下。只有长孙那几个老糊涂,傻的很。 原氏要做谷主,对陆徽莹是提不起什么尊重。 要他说,杀了用心头肉做药引子更快。谁知,她真能进入南谷。而且,那竹叶青还不发疯。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长老早已经偷偷把药粉换成蛇最喜欢的香粉。就是这样,她都不死? 小白忍着脾气,“知道了姐姐。” 她哼了一声,看不过原淑小人得志。 之前的仇还没报,现在让她低头,不甘心。 原小青却是笑脸相迎,“淑姐姐,不是我们要找你,是姑母。她说,想和你商议神主的事情。” 原淑跨进门槛,根本不理睬。 原小青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开头。 “姑母说了,你要是答应一见就告诉你,你亲生娘亲的母家在哪里。”来神谷时,原淑年纪小,很多事情不记得。但脑海中总有一个慈祥的声音与她说话。 娘亲说,那就是外祖母。 她想再见一面外祖母,除了爹,就只有红长老知道谷外人的下落。 原氏两姐妹忐忑,看见原淑转过身,冷漠开口:“这关神主什么事情?” 果然上钩。 她们异口同声说道:“你如今是神主眼前红人,原家如今状况,你也知道。如今除了你,没人能帮了。” 想要她说好话? 之前的种种都卡着她的脖子,好话,实在一句都说不出。 但外祖母的消息,她确实想要知道。 “恩,我知道了。” 原氏姐妹高兴的,就要上去拉她离开。 原淑往后一躲,冲着两人轻描淡写道:“你们做什么?” “你不想知道你娘母家的消息了吗?” 在这震惊眼神下,原淑嘲笑道:“如今神谷都是神主的,什么消息能够逃过她的眼皮子。我要知道,直接问神主就是。” 两个蠢货,急着找她,又用外祖母威胁她去,还冲着神主。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浅笑一声,“可惜我不是你们。” 做蠢货,会死。 高傲抬头,轻轻的瞥了一眼那跺脚的两人。 活该。 等关上门,她立刻瞧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神……神主?” 她怎么在药庐,今日不是去长孙长老那儿了吗? 那刚刚的,是不是都听见了。 也不知为何,遇到神主,她总是不自觉的心虚。 急于解释刚才的事情,陆徽莹轻笑,“原淑,不必解释。你娘母家的事情我会让人留意。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的意见。” “我后日就要离开,你可愿意跟着我?” 神谷虽好,但不是大千世界。 窝在一处,对原淑都不是好打算。 原淑受宠若惊,“多谢神主,可是,可是我……” 支支吾吾的回答里,就是答案。 陆徽莹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必拘束,说你想说的。” “我想留在神谷,阿爹说,天下之大却不如一个家。我要等爹回来,与他守着娘亲,一辈子都在一起。” 说到此处,她脸色起了红晕。 “我心上人也在这里,我们约定好,爹爹回来那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 如今海棠香已解,又恰逢天下易主。 爹一定可以回来。 第148章 准备离开 原来,在陆徽莹离开后不久,萧景的人就在陈大宝的带领下,找到了山中的竹屋。 川早已知道此地不能藏身,带着人离开。 谁知这时正好文秋发现自己亲爹留下的玉佩落在竹屋,他执意要去取,正好撞上那伙黑衣人。 曹旻护着他,一路死战到水潭。 川和黄珍来时,曹旻已经横尸。文秋被围,就要被斩于刀下。为了救下文秋,黄珍用毒,那些人却好像知道她的招数,竟然反用毒粉,让她和川都中了迷魂散。 这毒性比神谷的还要强。 三个瞬息,毒性入血,眼前一阵模糊。 人为刀俎,他们已是鱼肉。 好在这时候,胡长老出现,用计谋引开黑衣人。 文秋坐在椅子上,中了毒,如今还是晕晕乎乎。可说起这些时,大男人流着泪,一直用衣袖擦着眼泪,没一会儿,衣服都湿透了。 原淑递过去帕子。 她知道曹旻,也就是渲叔叔。 从小自己受姑母欺负的时候,他就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受过他的恩惠,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死了才是最难受的。 她默默的抹了眼泪,将背影留给众人。 此处不需要她。 胡长老叹气,这也是神谷所不想的。 “萧景是冲着神主来的。”神谷众位长老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天,从蛛丝马迹之中,得知萧景是为了陆徽莹。 长公主和誉王争夺帝位,天下易主,分崩离析。 一切都即将变得不一样。 而,神主就是关键。 听到此处,陆五郎担忧的看了眼小妹,“萧国公为何要追杀小妹?” 自己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才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小妹的事情。 又想起,萧景是李元的外公。 难不成,是李元想要伺机报复。 顿时,他气的大叫,“我懂了,是誉王这混蛋,他想报复陆家报复小妹。” 陆徽莹额头滴落冷汗。 “五哥,你要是觉得口渴就去喝杯酸梅汤。” 陆五郎啊了一声,他不口渴啊。 疑惑的看了眼小妹,见她是不想自己在这,打算支开他。真是的,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能听的。 生气的陆五郎甩手就离开,到了门口,猛地一踢,就听到原淑惊呼。 原来是躲在那里偷偷的哭。 有了人可以安慰,陆五郎也不气了。 见人走了,陆徽莹放心说起正事。 “接下去呢,你们有没有抓到萧景的人?”黑衣人如此多,不可能没有抓到。她要知道,萧景到底密谋什么。 抓她,有什么用。 难不成真是蠢得,要抓她给李元出气。 李元或许这么笨,但萧景不应该。 毕竟是曾经神谷的人,难道对她这个神主真的一点都不信。他不想要解药,又或者,他想把自己当成解药。 被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胡长老喝了一口热茶,“抓到了。” 本以为是好事,胡长老的一句话又让她失望。 “死了。服毒死的,死的时候说,你,萧景势在必得。” 得到我? 到底是为什么。 胡长老说不清,“神谷配制的海棠香解药会做成熏香最后送去给谷中人,萧景必然不会得,他要想继续活下去,要么靠神谷,要么就是神主您。” 神谷,他不会再回来。 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那就是,抓陆徽莹。 至于为什么,胡长老在追问下,忍不住说道:“听闻,神主的心头肉可以解毒。” 说到这,他怕陆徽莹误会,赶忙说道:“但这不是语言之中所写。只是……只是原长老一族的猜测。毕竟百年来,我们从未找到神主,除了您。” 她的心头肉或许能解毒。 这句话让她愣的不再说话,耳外的声音慢慢消息。 她回忆起前世的一切,所有能想起来的细节。 在陆家败落,哥哥逐一死去,她被留到了最后,甚至李元并没有想要杀她。而是瞒着她一切,将她关在山中的小院子里。 她那时心急如焚,从没有注意到李元的不对劲。 如此厌恶一个人,那绝对不会留着她到最后。 李元为什么只是关着她。 陆徽莹咬着唇,想起上官宁来救她的那一幕。 山顶之上白雪皑皑,两人飞奔下山途中被人发现,数不胜数的黑衣人从山林之中冒了出来。 上官护她在身后时,李元出现。 告诉她,身为器皿就不该逃。 那时的她不懂,身心委屈,痛恨,上官死于乱箭下,是最后一根稻草。 不明白的事情,却在在这时候都知道了。 她的心头肉,确实可以解毒。 “陆娘子,你没事?”文秋细心,看陆徽莹脸色发白,唇瓣颤抖,知道她大概是怕了。 也对,一个小娘子被一伙人追着要心头肉。 他一个大男人也怕。 或许不道德,可如今听到是因为陆小娘子,黑衣人才会出现在这里,文秋对曹旻的愧疚少了一些。 他心虚的看向陆徽莹,“陆……陆娘子,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她引起的,应该她来想办法。 胡长老瞥了一眼,摇头,这书生不再科举是正确的。 “夜色太深,神主今夜也累了,我这就把文书生带走。” 大半夜,文秋打着一定要让神主明白一切,不让她担心的借口,让自己带着他来见神主。 毕竟是神主保护的人,还以为有什么大用处,看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可怜拼命护着他的曹渲。 曹老弟去的太冤枉。 人走后,陆五郎和哭肿了眼的原淑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陆徽莹目光呆滞,缓缓叹气:“都去睡,太晚了。” 隔日,黄珍醒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神主。 “不能出谷。” 那些人已经知道神谷出谷之地,定会埋伏在那里,神主现在出去,必然会被抓住。 萧景就是老狐狸,他算到了一切。 或许也怪神谷迟钝,几十年了,出谷还是用竹屋这个当作掩护。 那只老狐狸,只要看见一处,定然会猜到还有别的。 黄珍独臂,脸色难看,如今的她算是废了。 “神主,你要救神谷。” 神谷,靠她了。 气血翻涌,一时没有镇住,再一次晕了过去。 陆徽莹心中有些难过,黄珍很要强,右手又最会使鞭子。一生要强的她,会接受现实吗? 陆五郎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她要休息。” 出门后,日头闪落金光,刺眼的让她用手捂住。 不真实的虚无感。 在见黄珍之后,又看望了川。 他性命无忧,但何时醒来,没有准数。 是因为自己,他们才会遭难。 她看着一树的嫩绿,只觉得生命就如同叶子,人只要稍微一掐,就没了。 “别胡思乱想,这不关你的事情。昨日文秋也说了,要不是他非得回去竹屋,怎么可能会被守株待兔。”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个文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想要反抗陈大宝,又不敢。 于是故意缩着头,让别人去做这把刀。缩头乌龟罢了,若是以前,还会觉得这是识时务。 但这乌龟,居然把锅甩到了小妹的身上。 实在忍不住,说出这番话。 陆徽莹没有反驳,勉强笑道:“我是最初的因。” 萧景冲她而来。 陆五郎想安慰,说出口的话却变了,“小妹,我听谷中人说,朝州出事了。” 知府贪墨是一。 在他们到梧桐镇的那一天,朝州爆发了疫情。 疫情来势凶猛,四哥被困在府里。 好在之前存粮够多,养着一大家人,不用担心。这时,出入过朝州的人,都被当地官府关押了起来。 云都的李元,长公主等人都不能幸免。 反倒是他们这些偏远小地方,还有越往北之地,没有疫情困扰。 “希望不会有事。” 陆徽莹觉得心底压着一块石头,难以喘气。 在前世,从没有这个疫情,事情似乎在改变,又好像按部就班。她已然看不懂,只知道之后要小心翼翼,不能出错。 “放心,神谷已经叫人去了。”陆五郎心之向往。 他也想去,但小妹还得照顾。 三哥走了,神谷只有小妹一个人,实在不放心。 隐下自己的失落,他又笑道,“小妹,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萧景守得住那些一座山,两座山,难道还能守住第三座第四座。我都已经打听好,神谷的密道连往各处,一个萧景罢了。” 狡兔三窟,神谷还有密道。 在海棠香解药做出来后,几个自告奋勇的上前试药。 半月过去,吃下解药的人除了容貌变老以外,再也不会被折磨,也不必担心活不过冬天。 神谷奉陆徽莹为真正的神主,原氏一族也不得不低头。 这日,原淑从南谷采花回来。 自神主去了以后,那些竹叶青也不再发疯,蛇群安分守己。 南谷风景好,自然都爱去那儿。 想着神主喜欢花,她就从那儿采了一大把。 但还没进药庐,就看到两个讨人厌的家伙,白了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原小白明明看见原淑看见她们了,现在得了势力,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了? 手中的花香味浓郁,花瓣艳丽,有轻微的毒性,但只要不用皮肤接触就没事。 “妹妹,不要忘记姑母交代我们的事情。”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初原氏一族从不相信神主,这神谷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主子,谁愿意屈人之下。只有长孙那几个老糊涂,傻的很。 原氏要做谷主,对陆徽莹是提不起什么尊重。 要他说,杀了用心头肉做药引子更快。谁知,她真能进入南谷。而且,那竹叶青还不发疯。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长老早已经偷偷把药粉换成蛇最喜欢的香粉。就是这样,她都不死? 小白忍着脾气,“知道了姐姐。” 她哼了一声,看不过原淑小人得志。 之前的仇还没报,现在让她低头,不甘心。 原小青却是笑脸相迎,“淑姐姐,不是我们要找你,是姑母。她说,想和你商议神主的事情。” 原淑跨进门槛,根本不理睬。 原小青没办法,只能在这里开头。 “姑母说了,你要是答应一见就告诉你,你亲生娘亲的母家在哪里。”来神谷时,原淑年纪小,很多事情不记得。但脑海中总有一个慈祥的声音与她说话。 娘亲说,那就是外祖母。 她想再见一面外祖母,除了爹,就只有红长老知道谷外人的下落。 原氏两姐妹忐忑,看见原淑转过身,冷漠开口:“这关神主什么事情?” 果然上钩。 她们异口同声说道:“你如今是神主眼前红人,原家如今状况,你也知道。如今除了你,没人能帮了。” 想要她说好话? 之前的种种都卡着她的脖子,好话,实在一句都说不出。 但外祖母的消息,她确实想要知道。 “恩,我知道了。” 原氏姐妹高兴的,就要上去拉她离开。 原淑往后一躲,冲着两人轻描淡写道:“你们做什么?” “你不想知道你娘母家的消息了吗?” 在这震惊眼神下,原淑嘲笑道:“如今神谷都是神主的,什么消息能够逃过她的眼皮子。我要知道,直接问神主就是。” 两个蠢货,急着找她,又用外祖母威胁她去,还冲着神主。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浅笑一声,“可惜我不是你们。” 做蠢货,会死。 高傲抬头,轻轻的瞥了一眼那跺脚的两人。 活该。 等关上门,她立刻瞧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神……神主?” 她怎么在药庐,今日不是去长孙长老那儿了吗? 那刚刚的,是不是都听见了。 也不知为何,遇到神主,她总是不自觉的心虚。 急于解释刚才的事情,陆徽莹轻笑,“原淑,不必解释。你娘母家的事情我会让人留意。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的意见。” “我后日就要离开,你可愿意跟着我?” 神谷虽好,但不是大千世界。 窝在一处,对原淑都不是好打算。 原淑受宠若惊,“多谢神主,可是,可是我……” 支支吾吾的回答里,就是答案。 陆徽莹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必拘束,说你想说的。” “我想留在神谷,阿爹说,天下之大却不如一个家。我要等爹回来,与他守着娘亲,一辈子都在一起。” 说到此处,她脸色起了红晕。 “我心上人也在这里,我们约定好,爹爹回来那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 如今海棠香已解,又恰逢天下易主。 爹一定可以回来。 第149章 去西北 原淑不愿意走,她不会强硬逼着。 只是,看原氏姐妹的模样,要是自己走了,原淑定然还会受到排挤。陆徽莹抽空去见了长孙长老,听闻在她拿回来的蜂蜜下,谷内的人基本上都解了毒。还说南谷的竹叶青蛇王不见了,里头的蛇横行霸道,直往外头钻。 没有蛇王,这些落单的小蛇根本没有危险,很快就将它们收集,取用蛇胆了。 当然,也不能滥杀滥捕。 怕被蛇王发现,长孙长老规定,除了出了南谷的蛇,伤人了才能杀。 他手中正是一条蛇,蛇皮翠绿,犹如宝石。 这条竹叶青,本想伤人,被他及时捕住,如今小命也没了。 “长孙长老。”陆徽莹不喜血腥,将头转向一边,看着院子中忙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用崇拜感激的目光望向她。 她微微点头,抿唇淡笑。 长孙将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取边上泉水净手。 “神主,进来说话。” 神主来意,他知道。 这一方小天地,自然是留不下一个大人物。 他心中虽有落寞和担心,却也知道神主离开只是早晚的问题。 屋内与药庐布置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几分雅意。 落座后,几个弟子上前奉茶。 几个白衣郎君目不斜视,茶放下后,就离开了,长孙客气说道:“这是谷中最好的茶,唤云茶。” 用雪山泉水泡茶,茶叶香味迸发而出,勾人神魄。 轻抿一口,回味甘甜。 是好茶。 但,此时不是喝茶的时候,她来,是为了原淑。 茶盖微微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还没张口,长孙已经说道:“神主是为了原淑那丫头?” 听川说过,神主本意是要等长公主李清歌夺了帝位后,再起身来神谷。林氏改变主意,是去了一趟福山。 福山就是冲虚所在之地。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对原淑置之不理。 唯一担心的就是红长老,她性格乖戾,尤其不喜违背她之人。原淑几次三番打了她的脸,现在更是因为神主把自己关在殿门里。 “恩,长孙长老知道了?”陆徽莹敛眉,“我确实是为了原淑,她是冲虚道长之女,为何在神谷之中,地位如此之低。” 这半个月,她了解到了许多。 原淑从小在原家,被当作仆人对待。 红长老说她没有天赋,可在药庐,原淑很快记住了药名和药性。甚至还跟着学了黄帝内经。 这是一个没有天赋的人? 她看那本书,就睡,岂不更是废物。 “这件事,不好做。”长孙叹了口气,面对陆徽莹坚定的目光,他知道,就是不好做都要做。 正当陆徽莹要发火时,长孙又说道:“但不是全无方法。” “黄珍武功尽失,川依旧昏迷不醒,他们不能再担任护法。八月,便要从神谷之中选出左右护法。护法在没有神主时,都是由神谷中的长老一起选拔而出。但如今神谷有主,左右护法便是由您来选。” 护法不必听命于哪位长老,而且有绝对的权力,就是原红亲自来了,都动不了原淑。 护法代表的就是神主,谁敢动,神谷自然第一个处理。 只是,原淑没有武功,也不会医术,她如何担任护法? 靠那一点小聪明? 长孙出主意道:“曹渲已去,原本负责谷内外人也没了。不如就让原长老去,他年轻时就在谷外生活,对此也熟悉一点。至于红长老,她爱徒太深,教导无方,倒不如叫她跟着神主一起去云都,一路上能保护你,顺带……顺带将她送去福山。” 看陆徽莹一脸疑惑,他继续说道:“原朗在那儿呆的太久,该回来了。” 原家的人里就冲虚一人是为着神谷,一心向着神主的。 红长老去福山代回来,是好事。 如何调换,他也已经想好。 福山之处有小道,让冲虚假死,送出。 他们的人自然会接应。 红长老此时以师妹的名义出现。 “她若不肯?” “原淑也是原家人,她若是做了护法,对神谷对原家都有好处。她若是不肯,那这些年该还的债也该还了。” 他不愿谷内损耗,一直退让。 这不代表就怕了原家,更何况,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那两个人。 疯子还在闭关修炼,何时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原家人里,他最在乎的就是原淑。 现在原淑成了护法,其余人怎么样,疯子难道还会管。 长孙想起以前,心有余悸。 那个疯子,要是死了还好,可惜就是死不掉。 “神主放心就是。” 有了长孙长老的保证,陆徽莹点点头。 几日后 原淑泪眼婆娑,“神主,神主,我……我舍不得你。” 她狠狠的揪着帕子,看陆徽莹都是模糊的。 是,神主要离开,她也知道。 这几日,她也都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断的看书。以为真的可以冷静面对,却还是高估了自己。 陆徽莹还没安慰,陆五郎叫的比她还大声。 “原娘子,你也跟着我们一块走。”他们亦师亦友,在神谷的这段时间,早已经成为莫逆之交。 神谷有什么好的,也就药材多一点,医书多一点,同道多一点…… 想到这,陆五郎绷不住了。 他也想留在这里啊。 在这里不仅可以精进医术,还能悬壶济世。 “小哥哥,你消停些。” 白了一眼陆五郎,后者稍微收敛一些。 原淑抽搭着,还是拒绝了陆五郎的话。 文秋也还在神谷,他怕了外头那些黑衣人,在神谷吃好喝好,乐不思蜀。 “陆小娘子,小生要多谢你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我就跟着您,以您马首是瞻。”他不是蠢货,在这里这么久,总算是摸清了救他的人的底细。 陆小娘子的大哥是驸马,大嫂是长公主。 二哥是永宁侯,还是丞相。 起初那个斯斯文文的郎君,竟然是大热的字画家。 四哥是朝州商会龙首,朝堂,商事,文人,神谷,她竟然都能说得上话。 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让他不去巴结。 他站在于密道边,微微带笑。 陆徽莹本想敷衍几句,实在看不惯,怼道:“救你的人是川和黄珍,还有牺牲的曹旻。” 文秋一愣,接着说道,“是,他们也是小生的救命恩人。但是,郡……陆小娘子,不是你的吩咐,他们也不会如此护着我。” 换做其他人,恐怕都要被文秋感动到。 早已知道他面具之下是何模样的陆徽莹,冷哼一声不愿意再去理会。 “胡长老我们走。” 密道很深,四通八达,需要熟悉的人带路。 胡长老管的就是进出谷的事情,他拿着火把,地上两条面纱。 率先进去密道之中,火光照亮着前方。 “神主,要去哪里?” 去云都,盘城,朝州,可都是不同方向。 再走之前,得商量好去哪里。 陆五郎抢先说道:“这还用说,回去云都啊。” “不。” 此时萧景就在云都的路上堵着他,肯定不能去云都。而西南有自己的好友莫三娘,也不能去。香南,对,去香南。 崔凤仙在那里。 胡长老点头。 走密道需要时间,一路上陆五郎说话不断。 “我这两日都去神谷的枢秘阁里听事情,朝州那儿疫情结束了,听说四哥为了一个女人发疯似的,竟然和朝州临时来的知府打了一顿。” “恩?” 那个女人难道是孟依依,她好奇的问了接下来的事情。 “朝州疫情还未开始前,就有人告诉知府,说是有人染了疫病。知府不信,还把人关了起来,说是怕把事情闹大,人人恐慌。后来疫情慢慢严重,四哥也躲在府里不出去。她府里一个姓孟的美人出外不小心染病,你也知道染病的人都要抓到一处关着,不准接触人。四哥不肯,一直瞒着。府里有人告密,知府知道后带着兵强把人带走。” “四哥气的也带着人把知府打了,最后跟着那女人一块儿去疫所去。谁知知府只想欺上瞒下,想把疫所里所有染病的人都烧了。四哥知道后,带着人闯了出去,将人打了。” “那知府怕是蠢。”大哥来过朝州,难道那些人还不知道四哥是什么人。 而且不想着解决疫情,竟想先杀人。 她摇头,就见五哥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四哥可是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做事都是背地里捅刀子,这次居然当众打人,还把知府锁起来,自己管朝州了。要不是大哥得了消息,先一步去禀明陛下原由,怕是要被重罚。” “能被四哥如此护着的,应该是心上人。” “什么,四哥也有真正喜欢的人了?”随后他想到,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家,三哥四哥都有了喜欢的人,小妹也快嫁人了。 就他,孤家寡人一个。 有些寂寞冷。 陆五郎叹息,但又没心没肺笑起来。 对他来说,医道就是未来的夫人。 “我还从那儿听来一件事,上官宁在你离开后,和陛下提出……”陆五郎说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 现在不止陆徽莹看着他,就是胡长老也停下,恨铁不成钢。 “上官宁提了什么?” 她心中觉得不好,蚂蚁从脚背爬上来,一口一口咬着衣物。她却觉得,这是在啃噬自己,黑暗的密道之中,唯独她身边有火光。 “我……我说错话了,不是上官宁。” 他干笑两声,说是记错了,是二哥,二哥和陛下说了不做官的事情。 “二哥不会说这种话,小哥哥,你告诉我,上官是不是让陛下收回成命,不想和我成婚了。” 他是不是不想等我了。 陆徽莹扁着嘴,她可怜的就像是没有饭吃的小奶狗。 眼泪在打转,倔强的不肯流下。 这是她求来的赐婚,为什么上官宁不要了。 她不是写了信吗。 只要等一会儿,等她一会儿。 她一时呼吸不上,只觉得一切都压着她,什么萧景,什么东西她都不要管了,“胡长老,回云都,我要回云都。” 回去,现在就回去成婚。 陆五郎赶紧拦着她,“那里危险,你不是说萧景就在守株待兔吗?” 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夫郎都快没有了。 “行了,上官宁就不在云都。” 就不该提起来上官宁,怎么一说起这个人,小妹就中了魔障。以前就算是对李元,也不是这样的啊。 陆徽莹诺诺的拉着小哥哥的衣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他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西北。” 一直处于事外的胡长老:你们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西北曦城 “上官副将,出事了。” 军营之中,着黑盔甲的男人微微抬头,似乎不喜来人如此大惊小怪。 等人站稳,气息喘匀后,他才开口:“何事。” “朱将军,朱将军中埋伏了。” “什么!” 上官宁猛地站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韦姜人在我们边城四进四出,旁若无人,我们一开始也听您的,先不要管他们。可是,那些人十分气人,竟然用我们安国的话骂我们的儿郎。”都是热血男儿,谁能受的住这样的侮辱。 朱之五拿起长枪就上去打,果然,那些人节节败退。 本想着乘胜追击,谁知道落入了圈套埋伏。 “走,带人去救。” 西北地势平坦,荒漠居多,要是韦姜要埋伏,定然选择的龙玄山。 那里有峡谷,两侧高山,朱之五就是被赶进那里。 如果来得及支援,他们还有救。上官宁沉稳的下令,他举手投足之中都是威望。他本就是从西北出去的,这里的人曾经都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如今回到这里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 要是莹莹在,她会不会震惊自己的变化。 结束思念,他看向龙玄山之处,沉声喊道:“走!” 而就在不远处的小镇上,一对兄妹脸色沧桑,“小妹,我饿了。” “忍忍,快到曦城了。” 陆五郎不依不饶,本来可以用医术,可每次都被小妹阻止。说是怕萧景的人发现,就这样,连填肚子的草药也不准他采。入了西北,草药稀,水源少,原本盘缠也用的差不多。 一天就吃两个馒头,他是男人,要吃肉啊。 恶狠狠的看过去,就见陆徽莹停了下来。 他过去撞了撞,“看什么,饿晕了?” “他,小哥哥,我看见他了。”是他,远远的一眼,自己就可以认出来。 陆五郎抬头,远处,荒漠沙烟。 马匹绝尘,带出一溜的蹄声。 为首之人,张扬锐气,全然不像他认识的上官宁。 第149章 去西北 原淑不愿意走,她不会强硬逼着。 只是,看原氏姐妹的模样,要是自己走了,原淑定然还会受到排挤。陆徽莹抽空去见了长孙长老,听闻在她拿回来的蜂蜜下,谷内的人基本上都解了毒。还说南谷的竹叶青蛇王不见了,里头的蛇横行霸道,直往外头钻。 没有蛇王,这些落单的小蛇根本没有危险,很快就将它们收集,取用蛇胆了。 当然,也不能滥杀滥捕。 怕被蛇王发现,长孙长老规定,除了出了南谷的蛇,伤人了才能杀。 他手中正是一条蛇,蛇皮翠绿,犹如宝石。 这条竹叶青,本想伤人,被他及时捕住,如今小命也没了。 “长孙长老。”陆徽莹不喜血腥,将头转向一边,看着院子中忙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用崇拜感激的目光望向她。 她微微点头,抿唇淡笑。 长孙将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取边上泉水净手。 “神主,进来说话。” 神主来意,他知道。 这一方小天地,自然是留不下一个大人物。 他心中虽有落寞和担心,却也知道神主离开只是早晚的问题。 屋内与药庐布置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几分雅意。 落座后,几个弟子上前奉茶。 几个白衣郎君目不斜视,茶放下后,就离开了,长孙客气说道:“这是谷中最好的茶,唤云茶。” 用雪山泉水泡茶,茶叶香味迸发而出,勾人神魄。 轻抿一口,回味甘甜。 是好茶。 但,此时不是喝茶的时候,她来,是为了原淑。 茶盖微微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还没张口,长孙已经说道:“神主是为了原淑那丫头?” 听川说过,神主本意是要等长公主李清歌夺了帝位后,再起身来神谷。林氏改变主意,是去了一趟福山。 福山就是冲虚所在之地。 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对原淑置之不理。 唯一担心的就是红长老,她性格乖戾,尤其不喜违背她之人。原淑几次三番打了她的脸,现在更是因为神主把自己关在殿门里。 “恩,长孙长老知道了?”陆徽莹敛眉,“我确实是为了原淑,她是冲虚道长之女,为何在神谷之中,地位如此之低。” 这半个月,她了解到了许多。 原淑从小在原家,被当作仆人对待。 红长老说她没有天赋,可在药庐,原淑很快记住了药名和药性。甚至还跟着学了黄帝内经。 这是一个没有天赋的人? 她看那本书,就睡,岂不更是废物。 “这件事,不好做。”长孙叹了口气,面对陆徽莹坚定的目光,他知道,就是不好做都要做。 正当陆徽莹要发火时,长孙又说道:“但不是全无方法。” “黄珍武功尽失,川依旧昏迷不醒,他们不能再担任护法。八月,便要从神谷之中选出左右护法。护法在没有神主时,都是由神谷中的长老一起选拔而出。但如今神谷有主,左右护法便是由您来选。” 护法不必听命于哪位长老,而且有绝对的权力,就是原红亲自来了,都动不了原淑。 护法代表的就是神主,谁敢动,神谷自然第一个处理。 只是,原淑没有武功,也不会医术,她如何担任护法? 靠那一点小聪明? 长孙出主意道:“曹渲已去,原本负责谷内外人也没了。不如就让原长老去,他年轻时就在谷外生活,对此也熟悉一点。至于红长老,她爱徒太深,教导无方,倒不如叫她跟着神主一起去云都,一路上能保护你,顺带……顺带将她送去福山。” 看陆徽莹一脸疑惑,他继续说道:“原朗在那儿呆的太久,该回来了。” 原家的人里就冲虚一人是为着神谷,一心向着神主的。 红长老去福山代回来,是好事。 如何调换,他也已经想好。 福山之处有小道,让冲虚假死,送出。 他们的人自然会接应。 红长老此时以师妹的名义出现。 “她若不肯?” “原淑也是原家人,她若是做了护法,对神谷对原家都有好处。她若是不肯,那这些年该还的债也该还了。” 他不愿谷内损耗,一直退让。 这不代表就怕了原家,更何况,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那两个人。 疯子还在闭关修炼,何时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原家人里,他最在乎的就是原淑。 现在原淑成了护法,其余人怎么样,疯子难道还会管。 长孙想起以前,心有余悸。 那个疯子,要是死了还好,可惜就是死不掉。 “神主放心就是。” 有了长孙长老的保证,陆徽莹点点头。 几日后 原淑泪眼婆娑,“神主,神主,我……我舍不得你。” 她狠狠的揪着帕子,看陆徽莹都是模糊的。 是,神主要离开,她也知道。 这几日,她也都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断的看书。以为真的可以冷静面对,却还是高估了自己。 陆徽莹还没安慰,陆五郎叫的比她还大声。 “原娘子,你也跟着我们一块走。”他们亦师亦友,在神谷的这段时间,早已经成为莫逆之交。 神谷有什么好的,也就药材多一点,医书多一点,同道多一点…… 想到这,陆五郎绷不住了。 他也想留在这里啊。 在这里不仅可以精进医术,还能悬壶济世。 “小哥哥,你消停些。” 白了一眼陆五郎,后者稍微收敛一些。 原淑抽搭着,还是拒绝了陆五郎的话。 文秋也还在神谷,他怕了外头那些黑衣人,在神谷吃好喝好,乐不思蜀。 “陆小娘子,小生要多谢你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我就跟着您,以您马首是瞻。”他不是蠢货,在这里这么久,总算是摸清了救他的人的底细。 陆小娘子的大哥是驸马,大嫂是长公主。 二哥是永宁侯,还是丞相。 起初那个斯斯文文的郎君,竟然是大热的字画家。 四哥是朝州商会龙首,朝堂,商事,文人,神谷,她竟然都能说得上话。 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让他不去巴结。 他站在于密道边,微微带笑。 陆徽莹本想敷衍几句,实在看不惯,怼道:“救你的人是川和黄珍,还有牺牲的曹旻。” 文秋一愣,接着说道,“是,他们也是小生的救命恩人。但是,郡……陆小娘子,不是你的吩咐,他们也不会如此护着我。” 换做其他人,恐怕都要被文秋感动到。 早已知道他面具之下是何模样的陆徽莹,冷哼一声不愿意再去理会。 “胡长老我们走。” 密道很深,四通八达,需要熟悉的人带路。 胡长老管的就是进出谷的事情,他拿着火把,地上两条面纱。 率先进去密道之中,火光照亮着前方。 “神主,要去哪里?” 去云都,盘城,朝州,可都是不同方向。 再走之前,得商量好去哪里。 陆五郎抢先说道:“这还用说,回去云都啊。” “不。” 此时萧景就在云都的路上堵着他,肯定不能去云都。而西南有自己的好友莫三娘,也不能去。香南,对,去香南。 崔凤仙在那里。 胡长老点头。 走密道需要时间,一路上陆五郎说话不断。 “我这两日都去神谷的枢秘阁里听事情,朝州那儿疫情结束了,听说四哥为了一个女人发疯似的,竟然和朝州临时来的知府打了一顿。” “恩?” 那个女人难道是孟依依,她好奇的问了接下来的事情。 “朝州疫情还未开始前,就有人告诉知府,说是有人染了疫病。知府不信,还把人关了起来,说是怕把事情闹大,人人恐慌。后来疫情慢慢严重,四哥也躲在府里不出去。她府里一个姓孟的美人出外不小心染病,你也知道染病的人都要抓到一处关着,不准接触人。四哥不肯,一直瞒着。府里有人告密,知府知道后带着兵强把人带走。” “四哥气的也带着人把知府打了,最后跟着那女人一块儿去疫所去。谁知知府只想欺上瞒下,想把疫所里所有染病的人都烧了。四哥知道后,带着人闯了出去,将人打了。” “那知府怕是蠢。”大哥来过朝州,难道那些人还不知道四哥是什么人。 而且不想着解决疫情,竟想先杀人。 她摇头,就见五哥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四哥可是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做事都是背地里捅刀子,这次居然当众打人,还把知府锁起来,自己管朝州了。要不是大哥得了消息,先一步去禀明陛下原由,怕是要被重罚。” “能被四哥如此护着的,应该是心上人。” “什么,四哥也有真正喜欢的人了?”随后他想到,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家,三哥四哥都有了喜欢的人,小妹也快嫁人了。 就他,孤家寡人一个。 有些寂寞冷。 陆五郎叹息,但又没心没肺笑起来。 对他来说,医道就是未来的夫人。 “我还从那儿听来一件事,上官宁在你离开后,和陛下提出……”陆五郎说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 现在不止陆徽莹看着他,就是胡长老也停下,恨铁不成钢。 “上官宁提了什么?” 她心中觉得不好,蚂蚁从脚背爬上来,一口一口咬着衣物。她却觉得,这是在啃噬自己,黑暗的密道之中,唯独她身边有火光。 “我……我说错话了,不是上官宁。” 他干笑两声,说是记错了,是二哥,二哥和陛下说了不做官的事情。 “二哥不会说这种话,小哥哥,你告诉我,上官是不是让陛下收回成命,不想和我成婚了。” 他是不是不想等我了。 陆徽莹扁着嘴,她可怜的就像是没有饭吃的小奶狗。 眼泪在打转,倔强的不肯流下。 这是她求来的赐婚,为什么上官宁不要了。 她不是写了信吗。 只要等一会儿,等她一会儿。 她一时呼吸不上,只觉得一切都压着她,什么萧景,什么东西她都不要管了,“胡长老,回云都,我要回云都。” 回去,现在就回去成婚。 陆五郎赶紧拦着她,“那里危险,你不是说萧景就在守株待兔吗?” 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夫郎都快没有了。 “行了,上官宁就不在云都。” 就不该提起来上官宁,怎么一说起这个人,小妹就中了魔障。以前就算是对李元,也不是这样的啊。 陆徽莹诺诺的拉着小哥哥的衣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他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西北。” 一直处于事外的胡长老:你们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西北曦城 “上官副将,出事了。” 军营之中,着黑盔甲的男人微微抬头,似乎不喜来人如此大惊小怪。 等人站稳,气息喘匀后,他才开口:“何事。” “朱将军,朱将军中埋伏了。” “什么!” 上官宁猛地站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韦姜人在我们边城四进四出,旁若无人,我们一开始也听您的,先不要管他们。可是,那些人十分气人,竟然用我们安国的话骂我们的儿郎。”都是热血男儿,谁能受的住这样的侮辱。 朱之五拿起长枪就上去打,果然,那些人节节败退。 本想着乘胜追击,谁知道落入了圈套埋伏。 “走,带人去救。” 西北地势平坦,荒漠居多,要是韦姜要埋伏,定然选择的龙玄山。 那里有峡谷,两侧高山,朱之五就是被赶进那里。 如果来得及支援,他们还有救。上官宁沉稳的下令,他举手投足之中都是威望。他本就是从西北出去的,这里的人曾经都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如今回到这里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 要是莹莹在,她会不会震惊自己的变化。 结束思念,他看向龙玄山之处,沉声喊道:“走!” 而就在不远处的小镇上,一对兄妹脸色沧桑,“小妹,我饿了。” “忍忍,快到曦城了。” 陆五郎不依不饶,本来可以用医术,可每次都被小妹阻止。说是怕萧景的人发现,就这样,连填肚子的草药也不准他采。入了西北,草药稀,水源少,原本盘缠也用的差不多。 一天就吃两个馒头,他是男人,要吃肉啊。 恶狠狠的看过去,就见陆徽莹停了下来。 他过去撞了撞,“看什么,饿晕了?” “他,小哥哥,我看见他了。”是他,远远的一眼,自己就可以认出来。 陆五郎抬头,远处,荒漠沙烟。 马匹绝尘,带出一溜的蹄声。 为首之人,张扬锐气,全然不像他认识的上官宁。